《火莲:洛月》 看书随笔 偶然途中回家,看见路边花丛间飞过一抹淡紫,明艳的色彩算是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一瞬间就从眼睛看进心里,惊艳至极。于是偷偷又倒回几百米的距离,只为亲眼目睹曾今的绝艳。 谁知回头一看,顿时傻了眼,那个飞快掠过眼球的紫花,仅是朵再普通不过的波斯菊,且不说颜色陈旧,偏连那仅有的几瓣花枝,也是密布虫孔,姿态褴褛。 想这么一朵残花败叶,我竟然还耽搁回家休憩的宝贵时间,跑回来寻找。 一时间又可气,又可笑。心里不停责怪,匆匆过目的玩意,怎么经得起精细的打量。 突然联想起初中暗恋过的师哥,在恐龙妹青蛙男爆炸的校园,最是潇洒的一道风景。 依稀记得他长相夺目,刀刻的棱角分明的脸,恍惚间就是偶像剧剧里的男主,浓眉斜飞英气冲冠,双目乌黑映称青春的活跃。最可妒的是老天爷还赐予他一副修长的身躯,无论站在绿茵场还是篮球场,所有的焦点也都只汇聚与他一人。 想起每当他路过教学楼楼底下,我们就会站在窗口大声呼唤他的名字,然后狂笑着躲起来,生怕被看见。 忆起每当他在篮球场挥洒汗滴,我们就会群魔乱舞破开嗓子为他加油助威,直到有人中暑,继续有人再接再厉。 念起每当白色情人节的时刻,他手里捧着无数巧克力和鲜花的拥簇,有人会掏出体己钱,飞奔至他眼前,脸红着连句喜欢的话也不会说,抛下巧克力就跑。 最是喜欢匆忙的青春里,有这样一种淡淡的情愫,播种,发芽,开花。最希忆是灰色的压抑之下,有这样一种异样的色彩,点亮天空。 结果再见那英俊神武的人物,终究是躲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 顿时慨叹,时光易逝,帅哥易老。 再回忆与老公恋爱的时候,他每每用摩托车载我回家,车速是贴心的慢,只是清风微微拂过长发的温柔,就打定心思和他携手同老。 问他“怎么车速这么慢?” 他会笑答“因为我最爱的人在后面。” 现在他也会因为赶时间拼命开车上路,塞车时也会拼命指责别人的不足,车速快得惊人,往往下车后心都被甩飞。 问他“怎么车速这么快?” 他会答“你是我老婆,怕什么?” 无语之间觉得爱人与老婆之间终究还是差一个加速度。 人生这场声色大宴中,或驻足顾盼生姿,或匆匆斐然流逝,或细细精工慢做,或粗粗囫囵吞枣。 狂热买过的衣服,最终是衣柜里藏得最深的废物。 惊艳最甚的景色,最终回头换得的也只是惊讶。 痴迷爱过的人,最终也是你最想先在脑海忘记的人。 最想过着的幸福生活,最终也只在波光粼粼之后,趋于死寂的平淡。 一心追求的目标,最终遗落在某个尘封角落。 年轻时的肆意妄为,最终听话套进墨守成规。 最遐想的青春,最终……只停留在一个美好的瞬间 请各位耐心看一下这篇小说,也许会找到不一样的一瞬。 写文的人是造梦者,看文的人是逐梦人. 或许你看的是情节,但我写的是心情, 或许你要的是刺激新鲜,但我要的是某一句的共鸣, 看书是分,喜欢随缘。 第一章 火莲现世(较长) 明明是三伏天,却远觉得今晚的月色比寒冬更淡,更凉。 天际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月波中一闪而过,势如雷电。 前者前进动作极快,行过之处竟留下残影,根本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后者武功修为终是差出一截,依稀可辨出是一白衣男子。 疾风猎猎,划过脸畔如刀切肤,生疼火辣。可此时白衣男子的目光全然敛在前者身上,一刻不敢转移,身下脚步更是不敢凌乱,生怕跟丢了这唯一的希望。 前者丝毫不体谅男子微微急促的喘息,依旧在前面急速奔走。 其实与其说是奔走,倒不如说是腾云飞掠,天底下会轻功的高手如繁星一般,却均比不上这位脚法之轻,速度之疾。但凡他触过的垂花繁草,仅似春风拂面;但凡他踏过的野水浅塘,也只蜻蜓点水。 这样的轻巧飘逸,大概…… 世间只有鬼魄能够办到。 幸而白衣男子知道前者并不是鬼…… 纵使真有鬼魄在前引领,他也情愿一赴黄泉。 只为他心中所想。 月朦胧,鸟朦胧。大地万物沉睡梦乡,丝毫没有被两人间的追逐所惊动,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越过几座山丘,掠过几道小溪,来到一座山前。本以为到了,可前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直直冲向前去,瞬间隐匿于山间。 男子是见惯风浪之人,此时心底亦有些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穿石而过,消失于无形,莫非他真是…… 没有时间多虑,男子毫不犹豫的冲向坚硬的山石,哪怕粉身碎骨…… 谁料想触到的不是巨石,而是一条隐现微光的狭缝迎接男子的到来,男子深缓一口凉气,原来是山涧隐匿于山沿藤蔓中,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山隙狭长而幽深,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石间水露滴淌,发出脆生生,阴绵绵的响声,随着冷风回转,宛若冤魂低咽,陡增无尽鬼气。 前者熟门熟路,早不见了踪影,唯留下男子在这黑潮阴森之地艰难徘徊。这里的环境他并不熟悉,莽撞前行也许会带来杀身之祸。行到此处暗藏危险,白衣男子不禁放慢脚步,调匀气息,侧耳倾听,眼睛尽力适应山涧的黑暗好找寻出路。 可这山涧一片死寂,连光线也是稀稀弱弱,阴风习习,吹过他修长的身躯,颈间阵阵寒凉,激得他心头一紧。 他的手亦不自觉地抚向腰间软剑…… “哇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自尽头传至,想必已是到了目的地。 这笑声沉如暮钟,低旋绵长,带着前者无尽的内力,在山缝中迂回。 白衣男子立即源着笑声勇往直前。这笑声给他指明了方向,脚下的崎岖山径立马变得平缓起来,突然眼前光源乍现,虽只有手指大小,但愈往前行,光线愈足。不消片刻,方才的鬼地方被白衣男子甩在脑后,天地豁然开朗。 白衣男子渐停脚步,只觉眼前光亮耀眼,眼睛条件反射地微闭起来,待目光适应由黑转明的环境后,他定睛一看四周环境,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男子睁开眼睛的刹那,天地间的美景便决堤洪水般的袭向他的瞳孔。 若说江南三月的繁花,烟雨妖娆,安置在这里也不过是农家的碧玉;若说漠北的草原,青青郁郁,移栽在这里只会冲淡这里的苍翠幽色;若说华山松柏秀颀挺直,到了这里便是老态龙钟;若说西湖洞庭水光潋滟,流淌至这里仅会凸显死气沉沉。 白衣男子暗忖这些年江南海北他也走过不少地方,可是如此撼人心魂的美境也就仅此一处。这里的山,这里的树,哪怕是花瓣间的一滴露珠,也浑然天成带着风姿绰约的娇态。 这里的一草一木简直不是些死物,竟像活着的一般欣欣向荣,艳光夺目。 竟像活着的一般…… 男子微汗。 “哈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月光照在前者身上,终于照亮了他的模样。 光头,素衣,破草鞋,颈子上挂一串大佛珠,每个若果子般大小,不知是什么质材,月色下乌润锃亮,看他一身破烂,唯这佛珠值些银两。 原是个寒酸和尚。 本是个寒酸和尚,可这和尚相貌却不寒酸,浓眉斜飞入鬓,眼大虎虎生威,唇如点朱,齿白无暇。笑起来自是一派豪放潇洒,年纪不过两千岁有余,脸上的浅纹却更彰显岁月历练带来的男性魅力。原本一身褴褛,竟反衬得他超凡脱尘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和尚性子直爽,也不管文雅与否,抬起大脚直唤道:“你追了洒家三天三夜,可把洒家追得紧,你瞧这一双草鞋已磨得不能再破了!”和尚大声嚷嚷,却绝无撒泼之意,只是他脚上草鞋果真磨损的厉害,仅是鞋带夹在脚趾缝里,鞋底破破烂烂,一片光明。 那鞋子挂在脚趾间摇摇欲坠,配着和尚夸张的表情,滑稽可笑。 白衣男子大概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闻声一言不语,立即蹲下身子势要脱下自己的锦靴。和尚眼疾手快拦住他,笑道:“公子的靴子还是自己穿着好看,洒家一粗鄙之人,如若穿了此靴,恐怕路也是走不得了。” 和尚这一扶持,近看男子一眼,虽是短暂一瞥,旋即神魂颠倒起来。 天下竟有这等标致的男子! 和尚只觉面前一片光芒直射眼海,这白衣男子果真个金雕玉琢的神仙隽容,面带皎月之霞光,目含浩日之光辉,剑眉似刀裁漆墨,唇润如咬碎樱桃,长发飘飘隐含暗夜之黑晕,脸颊精致宛若冰铸雪刻。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白色的长衫不尽仙风道骨,通体的贵气势如钱塘潮涌。 上天将所有完美都赋予他一人,确唯独没有造出能够形容他姿貌的词语。上天造出此地绝色风景,却衬不出此人绝世倜傥。 和尚看他竟看得出神,忘了手还搭在男子肩头。此时场景,无端得生出些暧昧来。 白衣男子显然见惯不怪,轻轻一咳,立刻唤回和尚元神,震得和尚心头一紧,老脸羞出一层红云。 白衣男子顺势轻轻一恭金体,言道:?“在下独孤斩月,这厢有礼!” 他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原来叫独孤斩月。独步天下,貌斩月华。这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名字。 可他……却姓独孤。 和尚本是尴尬,方才一听男子报上自家姓氏,脸上绯红旋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屑,道:“独孤九是你何人?” 独孤斩月不卑不亢回道:“正是晚辈的父王。” 和尚冷笑:“看你贵气袭人,早该料定你绝非凡人,原是九尾龙族的后裔,难怪你能追上我的步伐,不过洒家山野寡人,见识浅短,就不对皇子你行礼了,还望皇子海涵,莫要怪罪。”和尚说是恭敬,嘴角揶揄反是愈来愈浓。 独孤斩月揣测和尚排斥皇家,大抵是有什么隐情,尤其他直呼父王名讳时的不恭,看来里面还夹杂些许个人恩怨。他不怒反笑道:“大和尚莫要迁怒与我,我早已不是九尾龙族的人了。” 和尚奇道:“此话怎讲?” 独孤斩月接话又道:“一来我已是皇族弃子,名分全无,何来尊贵。二来我龙筋已抽,与我的父王母兄恩断决绝,早就形同陌路了。现在我与你一般,皆为凡人无异。”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他的俊容波澜不惊。往日抽龙筋的撕心裂肺,赶出皇族的奇耻剧辱,如今早已化作轻烟,随风飘散了。 和尚大惊:“抽掉龙筋,赶出皇族,虎毒不食子,独孤九竟狠毒至此。实在太可气了。”他猛的瞥过独孤斩月白玉一般的脸颊,恍然大悟:“难怪你费尽心机找寻赤焰火莲,原来你是想归为神位,独霸天下。” “大和尚又要错怪我了,如果贪图神圣不死,我还不如乖乖做我的龙子龙孙,练得些阴谋算计,害得些兄弟手足,将来一日登上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起天地同寿,世间孤独可划算的多了。”独孤斩月缓缓道来,语调充满男低音特有的磁性,温柔且铿锵,任凭谁也不敢再怀疑他高洁的灵魂。 “倒是大和尚你不好好守着赤焰火莲,佯装化缘和我套近乎在前,知我是在寻找赤焰火莲在后,便故意引我走了这三天三夜的弯路,最后终是将我带来这里。只可惜真的火莲是否在此,那就犹未可知了?你的居心是否叵测,就更是值得在下推敲了。”独孤斩月眼底倒映水月,漾起一丝波纹,很快隐匿在不变的笑颜底。 他这质疑的表情虽清淡如风,却故意到深深刺痛和尚的尊严。和尚暗叫聪明,没想他居然看穿他的小把戏,还反将自己一军,此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底有怨口难诉,动手更显理亏,他眼睛咕噜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独孤斩月知道豪爽之人最藏不得秘密,也最受不得冤枉,他只是随便诈他一下,和尚就露底了,他虽未明说,但独孤斩月一听便知,火莲果真在此。他也放肆一笑道:“我果真也未追错你!” 有的人交往一世,却交不到彼此真心,有人萍水相逢,三言两语,便能拿命相托。两人仅是几句交流,便能观出对方皆是正人君子。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豪放洒脱,一个淡然舒畅,如和谐之曲,交错盘环,振荡这里的每一寸天地景物。 笑毕,和尚大方道:“洒家法号四破,不是帽衫裤鞋四破,而是我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守那些个清规戒律,洒家我一破妄语,实中称假,虚中含真;二破偷盗,珍中偷精,粗里盗细”和尚越说越起兴,喉底声音浑沉愈响,仿佛他的所为皆是值得可歌可颂的功德,“三破酒戒,梦里畅饮,酒中癫狂;四破杀戒……杀我想杀,斩了尽天下妄佞!所以洒家就成了名副其实得的四破”说完又自嘲大笑起来。 笑声似是感染了独孤斩月,他也轻笑道:“大师傅性情爽直,恁的些个清规戒律本就困不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大师傅你也并非天地不怕,如果再破这情爱之戒,你就该唤全破了。” 四破笑回:“情爱是毒,且无解药,洒家装天的胆子怕也是避犹不及。”说罢挠挠秃头,呵呵傻笑起来,这行为与他刚毅外表极为不符,霎时憨态可拘,可爱非常。 “情爱是毒……”独孤斩月将此话低念一遍,表情若有所思起来。神铸的容颜因沉思而彰显淡淡的忧伤,世间女子,哪怕是男子,看到这等忧郁的表情,皆会为他动容心碎的 四破见他不再言语,知他原是为情所困,嘻笑道:“独孤公子品貌世间少有,爱慕之人必定颇多,此番前来寻这绝世赤焰火莲,如果不是为自己,我猜……就是为哪个绝世的佳人了!” 独孤斩月听罢眼波流转,旋即升起一丝烟霭,仿若千山暮雪,炯炯升辉,他惊诧道“大和尚你可会读心?” 四破哈哈一笑“公子今年尊齿几何?” 独孤斩月复答“如果还在龙灵帝都,小生今年也便一千两百二十岁有余。何谈尊齿?” 四破笑眯眯地接嘴道“我看你这千百岁也是浑活了。” “哦……此话怎讲?”独孤斩月听他这般诽语,非但不恼,人也更填恭敬。他脸上的阴郁只消稍退,月光的皎洁便立刻在眼眸中煜煜生辉,照的脸颊光彩夺目,净如白玉。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四破笑颜不改,只是语气沉稳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皆为隐退,沉声缓道“我夸公子貌如春风,品似美玉,绝不可能在为人处世中行差踏错,如此翩翩公子却被赶出龙灵帝都,只怕是武逆了你老子独孤九的意愿,看公子以及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生子的佳龄,我猜公子反的正是他为你定好的婚事。公子不能顺应父命,此乃你混活其一。” “九尾龙族是何等高贵大族,贫户都各个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何况是掌管六界的皇家,能与贵族结为姻亲的怕只会是能与之相为抗衡的朱雀凤族,你若悔婚,真真是驳了朱雀凤族的面子,还坏了两大强族的连结,不理会江山社稷之重,这是公子混活其二。” “公子被抽去龙筋,可见公子当时执迷不悟到不惜与父族为敌,怕是公子爱上的人完全不能被家族认可,由此可断你们虽情比金坚,却身份悬殊之巨,公子不懂还转,意气用事,将自己逼上绝路,此乃公子混活其三。” “赤焰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颠倒乾坤,若得了火莲子,那可便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方才与公子沟通,洒家知后两者公子是全然不屑一顾的,那公子定是为前者而来,可见公子的心上人已经危在旦夕了,既能抗天,却不能保护挚爱,早知情爱似毒,却不能克欲,害人害己。此乃公子混活其四。”四破凝视着独孤斩月的脸颊,笑颜仍然未减,语调愈发沉重道“洒家拙见,不知可猜中公子几点?” 独孤斩月玉容本是沉寂,听四破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颜色竟随着四破的语调更加深沉下去,乌成一汪深潭,不见任何风波,更没有水纹。潭心仅是沉着静着,白那衣裹着的颀长身躯,微风拂过居然带出比月色还凉的寒气。 只是须臾间,他脸上旋即绽开笑魇,嫣然好似春回大地,苏暖和煦的容光驱走一切阴霾,那眼中更是拨开乌云见明月,杏花飘洒,落英缤纷。他柔声道“大和尚分析鞭辟入里,十分精彩,若非今日才与你见面,我都不禁要怀疑你是我父王的眼线……呵呵……” “不过……不知大和尚今年贵龄几许?”本以为他要质疑四破和尚的身份,可独孤斩月话鋒陡转,突然的令四破有些迷惘。 四破挠挠秃头,嘿嘿憨道“洒家贱长公子几百岁。不知公子问这作甚?” 独孤斩月不答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守护赤焰火莲,已有几载?” 四破听他又一问,狐疑接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不想这随性的野僧,仅回这短短两句话,仿佛招引起他不快的回忆,情绪着实像灌了铅水一般,猛沉下去,似有不能释怀的情愫在胸,千斤压顶。 四破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独孤斩月也不管那四破作何反应,接言道“大和尚这千百年怕也是混活了。” “我也混活了,呵呵,公子但说无妨”四破眼波一转,语调虽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独孤斩月负手而站,迎向月光,身形如长风,似玉立。思绪几秒,沉吟道”你既叫四破,但却禁锢在世俗法理中,可见破的也只是名字而始终不是观念,这是大和尚混活其一。你守着赤焰火莲此般圣物,却只想着它是救病升仙的灵药,逢人便肆意揣测其居心,轻贱他人品格,此乃大和尚你混活其二。你说情爱是毒,不敢碰触,却不知不食乏知其味也,我既承得住千万般的磨难,必要得起这百转千回的磨情。大和尚你唯情爱避之不及,恐是自己已然中过情毒,才如此苦心劝解别人与你一并舍弃七情六欲,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你来说是毒药的,于别人来说,或是最好的良药。此乃大和尚混活其三,不知我说的这些大和尚你可同意?” 四破恍然,他将独孤斩月的话在嘴边轻声回味几遍,目光渐暮然开朗起来,笑容亦恢复至眼底,他道“公子雄辩,可洒家以四由对你三理,应该是洒家略胜一筹吧?” 独孤斩月无奈淡笑道“好个泼僧,硬要争出胜负,也罢,今日能认识大和尚你,也不枉我来此一遭。我天性固执,否则不会因为情爱丢了尊贵,此次寻着赤焰火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成功作罢,不成功,我也绝不独活。如果大和尚你看不出这点,才真是混活透顶了。” 四破听罢大叫道“早等你说此话呢!如果要得赤焰火莲,就要踏着我的尸身方可过去,公子觉得有几成胜算可赢我?” “没有,但我非试不可!”独孤斩月的语气决绝,不容质疑。 夜似乎深了,盛夏的夜晚尽也带着丝丝寒意,而此时此刻,一股肃杀之气贯穿山谷,在两个刚谈的来的人之间盘旋,或许他们可以做朋友,可在这之前,要看有没有人先死。 今晚月华瑕白,可独孤斩月却觉得那是死后失血过多的惨白。他的修长手指再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虽说鱼死网破或是最坏的打算,可是就算流淌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全力以赴,横竖都是死,他更愿意有希望的死去。 四破没有动,以他的武学造诣他根本不需要动,他静静端详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像是观察一个为情所困的困兽,又或是…… 在回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冲动,也一样的……可怜。 这是一种不记后果的可怜,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可怜。这最最可怜的,是它是天底下所有痴男怨女的可怜。 谁种的因,谁要承受这果。 四破叹叹气,缓言“痴货!都是痴货!”,似是说独孤斩月,也似是说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来吧!赤焰火莲注定是你的!”四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平而友好地向独孤斩月招了招手。 第二张章 独孤斩月默默跟在四破的身后,这次两个人没有进行轻功的角逐,反而走的异常缓慢,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难行进了。 或者可以说,这片土地太柔软了,不似烂泥般的污软,倒似海绵般,虽软犹韧,弹性十足。脚上的劲道一触着地面,就被卸掉了大半,若果不是底盘稳健的高手,恐是很难从山涧走到这美境中央。 他们越接近中心地带,路越软滑,人高的草木在小径两旁茂密翠拔,拂过人的脸颊四肢,竟也不扎人了,简直就像是美人的素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挠你一下,跟你开个玩笑。 不过此时此刻的过路人可决然不会魂动心痒,脖颈间悄然无声地被“抚摸”一下,任谁都会心惊肉跳。 “这片湿地公子竟走的这般好,如果刚才咱俩真动起手来,公子也是有胜算把握的。”这地方四破熟门熟路,走起来轻松自在,嘴上不觉也油滑起来。 “大和尚是现在想和在下干上一架吗?”独孤斩月很是淡然,聪明如他,走上一截路程后,他便掌握了行路的诀窍,借力用力让他的腿脚省了不少功夫。腿脚一轻松,嘴上的功夫就开始显山露水了。 “哈哈哈哈……”四破洒脱大笑,震的几只熟睡的鸟儿也惊觉逃命去了“公子何等素养,今日跟洒家这粗鄙之人也插科打诨起来!” 独孤斩月亦笑道“能跟大和尚你一较嘴皮功夫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说的真诚非常,或许是与四破的投缘,或许是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赤焰火莲,他的眸子不停闪着星光,照亮了整张俊丽的容颜,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到了!这就是‘莲冢’了!”四破剥开最后一束草丛。明艳艳,璧幽幽的一塘荷池便笼罩在轻纱似的月波之中。 若说这山间峡谷是人间仙境,那这荷池便是九天仙女眼间的一滴泪。天地把所有的精粹汇集于此处,用叠翠染青了春池,将流金镀缀了秋波。接天莲叶无穷碧玉,暗香浮动月乘黄昏。片片玉盘不见星点碎荷,唯有中央亭亭玉立着一枝硕大的白蕊。 但见这白荷仍未绽放,荷苞紧闭宛若娴静处子,沐浴着月光,竟散发着比月色更纯洁润盈的霞光,一瞬间,连这皓月也成了它的陪衬,尽显苍白无华,更无灵犀可言。 赤焰火莲,这就是传说已久的赤焰火莲。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至宝,这就是他要的解药。 独孤斩月缓步走向洁白的荷朵。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眼底却满满都是赤焰火莲的形影。 近了……越近了……那花朵的纯洁之气已然在眼前氤氲,恍惚间那花朵幻化成白衣仙子,披着月色纺织的薄纱,在碧玉般的荷盘上轻歌曼舞。 独孤斩月一伸手,修长的手指居然真的触摸到了这朵半人高的奇葩,心底蓦然一怔,手指尖是温热的。再摸,这花瓣竟带着生命的温度……是温热的,宛如触着少女的嫩颊,滑腻,柔软……而温暖。花间隐隐传来酣睡的呼吸声,清浅且均匀。 他回神再看四周,原来早已不在地上,而在荷池的中央,娇柔的莲盘稳稳地拖住他的身体,在他来的水路上,荷叶亦不再散乱漂浮,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荷叶小径。池中沉浮许多鱼般星影,若隐若现,时而发出低低的,少女嬉戏般的娇笑。 这里的东西果真都是活物!这里的树,这里的草……尤其是这株火莲,它们的体内都真真正正存在着生命;亦或是,正有了这株火莲的存在,才将活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至山间万物体内。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生长地!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葬身地…… 宝物,他果真找到了宝物! 独孤斩月眉间飞起一股喜色,暗觉十年了!十年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哪!他的笑颜浓成一股美酒,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要醉了…… 四破适时打破他的遐想,他早随独孤斩月的脚步来到赤焰火莲的身边。他浅笑吟吟道:“赤焰火莲果真是这普天之下的瑰宝,单看这不凡的气度,已然是胜过人间无数了。不过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带走它?” 独孤斩月聪慧,心想绝不可能将如此硕大的花朵全部摘走,应该是另有其法。他肃然恭谨道“大和尚意愿将此宝赠与在下,实乃极大之荣光,此德此恩,永生难忘!”他没有提要字,而是用赠字抬高四破,言下之意是赠花之人是你,你也必告我移花之法。 四破不急,呵呵一笑道“今日你见得到这赤焰火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但这赤焰火莲认不认你,随不随你走,则要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独孤斩月疑惑地听完四破的话,不知这赤焰火莲竟还暗藏玄机。不等他发问,四破快他一步又言“赤焰火莲的传说不知公子你可听说过?” 独孤斩月不言算是默认。 四破笑道“想你也该听说几分,必竟这赤焰火莲的生成也是你爹独孤九一手促成的。当年我们这幽幽古国并存人族,鬼族,魔族,朱雀凤族和你们九尾龙族这五大种族,那时的人族比起现在可算得上是强族了……”四破的嗓音低沉盘旋,将独孤斩月的思绪也拉回到那段尘封的历史中去。 “人族的强大全部仰仗他们的人神——迦释萝,据载这位人神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尤其他右手上的‘流云之歌’乃法器之绝,厉害异常,因饱饮敌人之鲜血而呈耀眼的猩红,据说迦释萝的强大神力都来源于此,靠着如此盛威带着人族走向强盛。当时人族之强是空前绝后的,就是你九尾龙族也望尘莫及。”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这迦释萝最终也被强敌斩杀,他手上的流云之歌也不知所踪,据说是坠入这里的湖底,幻生成这赤焰火莲。” 四破忽然巧笑一转话鋒“公子应该知道这人神最后败于谁手吧?”他眼含精光,咄咄逼向独孤斩月。 果真是个泼僧! 独孤斩月暗自肯定四破与父王之间一定有何瓜葛,但这和尚不过两千岁的年纪,与父王的高寿差距遥遥甚远,他一时间也无暇思考。只能暂且提防他的用心,静观其变。毕竟他的目标先是得到赤焰火莲。 他按兵不动道“这迦释萝败于我父王之手。” 四破见他依旧镇定,知他方才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不免讪讪道“我以独孤九与迦释萝的恩怨做饵,想引你为了赤焰火莲求我一求,我也好坐地起价。可见你丝毫不为所动,我这实中称假,虚中含真的一破可真算是白叫了。哈哈!”四破爽快一笑,方才的紧张旋即消散。 独孤斩月随即也暗怪自己多心揣度,俊脸上的戒备消除淡然许多。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不管是花,还是人,都不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四破接道“既然你知这花于你九尾龙族的孽缘,公子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颔首。 四破道“明知这花对于别人来说是灵药,对你这个龙子来说有可能是灾祸,公子仍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重重颔首! 四破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痴货,都是痴货”他这句话已说二遍,但这次说的深沉入骨,似在说独孤斩月,似在说天下痴情人……隐隐的更似在说他自己。 “既然这段孽缘源自于你九尾龙族,那只有你九尾龙族的鲜血来化解这份冤屈了”四破瞳孔陡然放大,面色死灰般木然死盯着独孤斩月的眸子,盯地他心底直发毛。 森冷的阴风卷起莲冢的寒气,鬼魅般地朝独孤斩月英挺的身躯拂来。瞬间阴森可怖,“你的血……你的血……”四破鬼厉鬼泣的声音来回在耳畔飘游。 他的脸色亦变得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修长的手指骨节略呈清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坚定,现在恐怕就是挖掉他的双眸,那里还是如此般决绝。 因为他的心坚定不移! 独孤斩月的手第三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这次他的手没有落空。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凌空略过,横斩四周月华。原来不止他的容颜,他的剑亦能斩月。 只见那剑软如丝,滑如蛇,剑身三尺左右长短,三指并拢宽窄,通身璧白无暇,是把秀气的剑,可它的威力却不容小天觑,所行之处留下闪电般的蓝色魅影,宛如斩断了所有的月芒,留下一片暗影。 独孤斩月右手拔剑,手腕灵活一转,软剑在空中急旋一周,势如猛虎,朝他右面的脖颈挥来。 此剑眼间要扫至独孤斩月美玉般的颈子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四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出。用食指与中指将软剑牢牢捏住。这一捏他心底剧震不止,原来此剑竟薄如宣纸,滑如抹油,如若不是他刚才使出八成功力来捏住此剑,独孤斩月的身首早该异处了,一想到这,四破惊得一身虚汗。 软剑虽被四破拿住,但剑气却仍然将他右边的长发齐齐削断,雪白的脖子上立即被剑气切伤表皮,渗出殷红的血珠。 “大和尚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丝愠怒了。平素里他是极不轻易表露心态的,可就是皱一皱眉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摄杀了力无限,令众人噤若寒蝉。 独孤九说他天生该当个王者。 可他终究选择做个护花使者。 四破见他不怒而威,舌头紧张的在嘴里打滑,反倒恬不知耻地笑起来“为了这赤焰火莲,你竟连命都可以舍弃,”四破很是佩服道,”我跟公子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我生性活泼,不用那么多血,你看你看,三滴就够了。” 说着从独孤斩月脖子上的伤口上摸了一把,两眼贼却兮兮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捏住剑的手指追加一分力道,深怕他顺势刺过来。 独孤斩月被四破大手拂了一把后,暗觉有丝微热力渗入伤口,怕是他恐他怪罪,偷偷输了点内力为他止血。 这就够赎罪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于他!独孤斩月微怒道“你该叫四赖!” 四破谄媚笑到“公子说什么都对……呵呵……你看你看,赤焰火莲要开花啦!”他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花上。 独孤斩月果真上钩去看火莲,或者是他懒得理会这个四赖,故意去看火莲。 四破暗舒一口气,他的个性实在是太坏了,呵呵。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个性的时候,他小心的将手心吸附的三滴血滴在赤焰火莲的花尖上。 艳红的血衬托着娇嫩的白,红便红的越发嚣张,白亦白的越发惨然。他不禁想起她倾世的面庞,脸未施粉却白雪三分,唇未点绛却艳胜牡丹,一双凤目虽是紧闭,却睡犹胜醒,娇娇俏俏。 不过今日之后,她不用在睡下去了,她的眼湖会重新注入粼粼的春水,微波底会继续倒映他的伟岸身影,他想听她再一次含笑唤他“月……我的月……” 第一滴血……落下……赤焰火莲吞食下咽,连花颈也发出咽下的声响,花瓣转瞬变成粉红色。原是叶脉里开始有血液流淌。 第二滴血……落下……赤焰火莲成了红色,血液开始在它体内奔腾。 四破此刻发出全部内劲捏住软剑,高喊到“公子可需抓稳了!”他的脚力紧紧吸住底下的荷盘,稳如磐石。 第三滴血……终于落下……赤焰火莲的叶脉血液沸腾至极,花瓣赤如炎日,须臾间燃起冲天火焰,汹涌如厉鹤长鸣,婉转似怒凤舞火。 热浪将独孤斩月的身躯推动向后挪去,他想学四破定在荷叶之上,双脚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险些飘走。 “抓紧你的剑!”四破怒目圆睁呵斥道,他释放完三滴血的手已经回归胸前,拈住拇指与中指,摆出转法轮印。双腿跨沉,重心压低,将所有力量用来稳定身躯,与此同时,四破索性用手掌握着独孤斩月的剑身,用力太狠,他的手已经血流成涌。 独孤斩月暗惊不已,原来四破仅靠他一人之力来保证两人不被热浪卷走。斩月惭愧,隧用龙家绝学撑起一块结界,用来抵挡赤焰火莲释放出的强热力量。 眼见火浪势头凶猛无比,一浪高过一浪,热量成万倍增长,独孤斩月的结界已经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两人身上的汗水被蒸腾的滋滋冒烟,如同被剥光在铁板上炽烤,四破血红的双眼似要瞪破,他大叫道“天要灭我还太早了点!” 他的手撤去转法轮印,在脖间的玄石佛珠中转手一绕,串起玄石重新结了一个无畏印,口中大念波日波若密心经,进入澄空状态。 随见那乌黑锃亮的玄石佛珠中隐隐约约散出紫气,这紫气愈来愈浓,似云又似雾,清浅却迷蒙,紧紧盘旋在四破和独孤斩月身周,顿时清凉不少。 紫气终于充满结界,紫闷闷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四破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破!” 无尽紫色烟霭万马齐鸣,奔腾如潮,瞬间击溃赤焰火莲的怒火攻势。所覆之处,消火除焰。仅留几处星星之火还在吞噬大地,无奈败局已定! 独孤斩月看看满目疮痍的大地,刚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是不是……他有些错了…… “没有阴,阳何俱,没有一刻的毁灭,哪来的世代昌繁,一切不过都是人的执念,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四破的声音缓沉而至,独孤斩月连忙看向自己的恩人。 四破显然精疲力竭,他瘫坐在这片焦土中唯一保留的荷叶上,大火烧尽了一切,连同脚下的莲冢亦烧干了,这枝赤焰火莲大概真是要绝世无双了。 “公子应该庆幸我们还活着。活着才是最好的!”四破的衣衫更是褴褛,怕是刚才用尽全力保全二人,被暴起的肌肉所崩裂,可他的神情超然且舒爽,仿佛从未如此卸下重负过。 “小弟先前多有无礼,请受小弟一拜”独孤斩月真心实意地扑至四破面前,深深一拜。 四破电击一般扶他起身,豪言道“公子要折煞洒家啦!快快放过我的老腰,让我先歇息会子,不然洒家正值壮年却要折腰啦!”言语至此他人已躺在干涸的池底,做死人状。 “快去看你的宝贝吧!”他催他快去。 独孤斩月闻言浑身一凛,他的一袭白衣也被烈火灼破多处,白玉的脸盘亦熏了黑烟,虽说翩翩不在,却更添历劫后的淡然,他依旧是那个遗世独立,俊如神明的龙族公子。 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心急如焚,既快且慢,终行至赤焰火莲的身旁,那娇滴滴的花朵也如凤凰涅槃,被烈焰灼烧成真正的赤红色,涂了猩红的血液一般,妖冶而殷红的怒放在这月空之下。 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花香,赤焰火莲绽放的一刹,亦释放了毕生的精气。 独孤斩月定睛在花间一寻,只见金黄的花蕊间横躺着一个不足一月大的婴孩。这婴儿通体圆润雪白,虽是闭眼熟睡,却已经可爱煞人。 独孤斩月的心立即阴冷一大截。 再仔细看看,也只能寻着这个孩子,别无他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炎火莲? 这赤炎火莲未免也太……活生生的了吧?活生生到了一种他简直不敢想,甚至是……不敢用的地步。 他很想回头再次质疑四破。可四破已经盘坐在那里闭目打坐,他身上条条伤痕,沽沽地渗透着血珠,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刺激了独孤斩月的神经,他确切的知道,这次,四破没有开玩笑。 不管事实怎样,他只好决定相信这婴儿就是那包治百病的灵药,他的心……也强迫自己去相信。 独孤斩月用残破的锦袍包起火莲花中娇嫩的婴儿,那孩子抱在手里,居然那么柔而无力,看的他的心也瞬间荡出些水样的柔情。 他还能做他想做的事吗?对这个无辜的孩子而言…… 他抬头望望疮痍的四周,在望望清冷的月色…… 为什么它尽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的心底孤寂地,无望地呐喊,千遍……万遍…… 这是上苍给他开的玩笑吗? 他为他的狂妄要付出代价了吗? 如果它只是朵不知什么的花,也许就好了…… 他的心空前绝后乱成一团麻,紧缠着他的脖子,他的心快搅碎了…… 独孤斩月抱着孩子,来到四破面前。那孩子依然熟睡,她时不时露出的笑窝,随随便便就刺痛他的眼睛…… “你竟然没有质疑我,洒家很高兴!”经历浩劫之后,四破缓缓睁开的眼眸底竟然烧尽繁杂,一片澄定。 “我该怎么做?”独孤斩月的心好冷,可他现在嘴边吐出的字更冷。 “疼惜她……宠溺她……爱护她……”四破不看孩子,在躲着什么似的。 “我只对一个女人做这些事,但绝不是她”他双眼淡扫一刻,该死的她居然在梦里对他笑! “那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解药了。只要你把她当做药,而不是人!洒家耗尽千年功力助公子得此仙药,你我缘分,我与火莲缘分,皆已然尽头,只希望公子得你所想,永不后悔!”四破仿佛说够了一生的话,他朝独孤斩月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此时四破与先前判若两人,有些冰冷无情。 独孤斩月想他终是完成使命,怕是迟则生变,便不做长久打扰,礼貌的道了别,朝原路返回。 眼见独孤斩月的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之中,四破终于绷不住最后一根神经,他连滚带爬爬到赤焰火莲那殷红的艳姿之下,脸面紧紧贴住干涸的池底,似颠又似狂,如泣如诉道 “都说情爱是毒,我看大概都毒不过这人心啊!” “素素,素素……我终是只用陪着你一人了……” 第二章 真正的火莲 车队还在平原上缓慢但有序的前行着,车轮不停转动激得尘土飞飞扬扬,远看甚是壮观。十几辆马车装饰豪华异常,却不失儒雅尊贵,拉车的精壮马匹全是优良品种也便罢了,这些马儿竟全是铅尘不染的纯种雪驹,清一色无暇的洁白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马鬃飞扬出张扬的弧度。 看得出车队尊贵的主人在某种意义上有着精神洁癖,否则有谁会带着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招摇过市。车队的张狂根本没有忌讳此番盛景会招致祸端,因为但凡有点常识的匪徒皆会绕道避开。 这点不管黑白两道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只要配备统一的白驹车队,绝不轻易冒犯。因为这统一而显眼的白驹不但显示着尊贵,更是危险的警示,生人勿近! 车队中不管是马夫,亦或是杂役,全部配备精良的武器,就连他们的表情也透着严格训练后的严谨敏锐,精壮的身躯都是行家里手,虎虎生威透着浓浓的煞气。 整个车队虽是豪华贵气,却撒发着逼人千里之外的森冷霸气。 车队中间一辆马车格外与众不同,车身由黑楠木装饰,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绛紫色的锦帐外饰着龙凤呈祥的金色花纹,暗金的流苏随着风儿摇曳生辉。这辆马车不仅装饰高贵,重要的是它体积庞大,仿佛一间移动的豪宅,光是拉车的白驹就达二十六匹之多,甚是霸气。 一个黑衣男子骑着黑色的骏马伴行其右,这也是众多白驹中唯一的一匹纯黑汗血宝马。可见男子地位非常,再看他的容貌也神俊非常,浓眉隐含霸气,眼如觅食猎鹰,鼻若刀削,脸若神刻,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黒墨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用玄黑墨玉制成的发冠牢牢固定,玉冠两边垂落两根质地绝好的丝带,在坚毅的下颌处系一个流花结。 天下没有哪一个男子如此酷爱黑色,从上到下衣服鞋子皆黑无异,就连座骑也要通体纯黑的骏马,可天下也绝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将黑色发挥到如此神般境界,他不但穿出了黑色的沉然神韵,就连万年不变的黑着一张脸,也让人在惧怕中惊叹他绝世的容颜。 此刻他正用自己无言的威慑力指挥车队向目的地行进。虽无只言片语,却更胜人间无数。一名随从驾着白驹匆匆从后方赶来。 看到一脸深沉的黑衣男子,随从立即减速,小心地让自己的马并在男子黒驹身旁,却绝不敢越界。 “墨爷”随从毕恭毕敬地低声禀报道“那位又开始哭闹了……” 墨轩一听随从的话,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惊得随从一身冷汗,大气不敢喘一口。 “废物!”墨轩的嘴里轻轻挤出两个字。 “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来劳烦墨爷!”这随从虎背熊腰好汉一条,竟觉得此刻头顶晴天霹雳,震的眼冒金星。 他刚要驾马逃命,马车里溢出一阵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这声音宛若天籁,低旋如陈酒。 “带过来吧!”虽是简单四字,随从却如临大赦,不等墨轩发号施令,他便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 “公子何必劳心?”墨轩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讨厌表情太过丰富,一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太过明显,那么这个人必定藏不住任何秘密。 “车队如此招摇目的是要掩人耳目,可这秘密大喊大叫,就不叫掩人耳目了”马车里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却隐藏无尽威严。 墨轩不语。 罪魁祸首很快被带来,墨轩皱着眉头将她提进车帐。原是个娇小的婴儿,此刻她正声嘶力竭地卖命啼哭,吵的整个车帐里沸沸扬扬。 这辆马车里果真也如外表一般豪华,内壁饰有金线秀制的山水风光,细致处皆有珠宝装饰,如左边的苍松翠柏,每一根叶子都由上等的翡翠秀出,更显逼真立体。地面铺着冰蚕丝编成的地毯,寒时保暖,热时透凉。车子后方立着名鼎檀红木博古架,锦丝制的书卷整齐地摆放上面,地毯中央摆一紫檀矮几,独孤斩月正慵懒地坐在矮几旁,用象牙制蛟龙环月酒壶朝琉璃盏中倒着琼浆玉液。 “公子!”墨轩将婴儿双手递于独孤斩月,两道浓眉微挑,看得出来是他是极厌恶孩子的涕闹,但碍于主人的面子不便发作。 独孤斩月接过孩子,这孩子立马停止歇斯底里,小脸随即含笑如花,两弯新月似得笑眼直勾勾盯着独孤斩月。 “从小就是个花痴!”墨轩不齿道。 独孤斩月将琉璃盏递给墨轩,白润修长的手指轻触孩子的脸颊,真像摸着绸缎一般顺滑。这孩子脸上像长了痒痒肉,咯咯笑个不停。 墨轩闷饮一杯,见孩子在笑,又自斟自酌一杯。浓眉挑的更高了。 “你这般怪癖,将来如何娶妻生子?”独孤斩月浅笑盈盈,又逗了逗手中婴孩。 “那我宁可死在别人剑下!”墨轩轻蔑一瞟孩子,再饮一杯。“公子对这孩子倒上心!”墨轩的黑眸宛如深潭,不见底端。 “那是自然,这赤焰火莲虽是人形,却是治病良药,如此与众不同,我待她自不一样。”独孤斩月很是信任墨轩,孩子是赤焰火莲的事情,他从未瞒他。 “我也就是知道她是公子千辛万苦觅来的药人,否则依我的脾性,早就抛她到荒野了!”说着,墨轩还恨恨冷哼一声。 孩子仿佛听懂他的威胁,眼底居然要溢出眼泪。独孤斩月心疼的拍拍孩子,反驳道“休要狂言,小心吓坏我的解药。” “公子如此宠她,怕是将来舍不得下手了。” “怎会?”独孤斩月又摸摸孩子的嫩颊,眼底泛起细微的寒光,震得墨轩这条硬汉心底亦是冰冷,“她始终只是解药。”独孤斩月冷道。 独孤斩月的脸上总是挂着丰神俊朗的迷人微笑,但是即便是墨轩,也从未有一刻将他猜透,他隐藏的太深了,深到连他自己都被表面的温柔所欺骗。 “等养大她再说吧!”墨轩没好气道,将手上的琉璃盏中清酒一饮再饮。当他再次拿起蛟龙环月的玉壶时,独孤斩月猝不及防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玉壶的口径。看似他随随意意,可是暗中的劲道叫墨轩根本再提不动壶。 墨轩微微气恼地望向独孤斩月俊丽的笑脸,只见他贝齿轻启,眼如春月道“不要借机喝光我的酒啊。” “啊”墨轩从未见过他如此吝啬,惊呆半晌,只得星目圆瞪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喝我的佳酿吧!”言罢重重放下酒壶,佯装生气拍拍屁股走人了。 其实墨轩怎么会真生气,他太了解他,知道他借口遣他走,是要独自研究赤焰火莲。 独孤斩月对墨轩的配合很是满意,他见墨轩一走,便放下孩子不再抱着。他又猫一般慵懒地靠在矮几边,用眼神思量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这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每日极其能吃却不见身体发育分毫,跟他第一次见她时一般大小。如果他喂养她一年半载还是可以,如若三年五年一直这般,叫他如何耐得住这漫长等待? 难道他只能选择对一个尚未成人的孩子动手? 墨轩猜对了,他再冷酷无情,也不可毒害一个婴儿。 独孤斩月陷入沉思,孩子却浑然不知,在襁褓里朝他展露最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不禁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起来。 独孤斩月拿起墨轩用过的琉璃盏,浅酌起里面的残酒,对于朋友,他从不避讳。不拘小节的人,生死间往往相互保命,就像墨轩其实一开始便饮着他杯子中的酒。 小女婴见独孤斩月不理她,只是懒懒地靠在矮几边自斟自饮,小嘴噘得老高,咿咿呀呀发出抗议声。 独孤斩月登时来了兴致。他举起琉璃盏在孩子眼前轻轻摇摆,谁知孩子伸出小手要去抓那杯子。 独孤斩月哈哈一笑,帐内顿时一片春光灿烂,“小人儿也知道这杯中是好酒!” 此酒名唤三滴醉,是天地间至珍之谷,调配至贵之药,佐以至纯之露,十年选材,十年发酵,十年澄清,共耗三十年才得此一壶,弥足珍贵。 普通人浅闻一下便会迷醉昏睡三日,浅尝三滴即是沉睡三月,果真个名副其的三滴醉。 索性九尾龙族寿命够长,不然谁能轻易等得起这三十年的岁月。又可惜今非昔比,他的龙筋被抽,现在与凡人无异,只怕他的寿命也只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千两百二十岁,哪还有多余的三十年去等待呢? 他要用**凡胎与她长相厮守,便要舍弃更多的长命百岁,可是他自始至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恐怕这便是人常提及的不求生命天长地久,只求情爱曾经拥有吧! 墨轩真是个酒中狂少,三滴醉根本不起丝毫作用,可他独孤斩月今非昔比,渐渐退化的身体让他开始要醉了…… 他等得到她长大吗?这朵娇弱的赤焰火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酒气让眼睛微微有点酸涩,他见她笑的灿烂,鬼使神差的用手指从琉璃盏中沾了星点酒水,往她嘴里一送…… 她又能活到再喝这三滴醉吗…… 他的手指被她柔嫩的小嘴紧紧裹住,没有牙齿的牙床咬着手指,软糯湿滑的小舌辗转吮吸他的指尖…… 他的心尖某处也被舔了一般,痒极了…… 他真的有些微醉了,他似乎看见孩子渴求的眼神,他又沾了点酒送到她的嘴里…… 她吮吸地更加猛烈了…… 他的眼前雾霭弥漫,遮盖双目,渐浓渐黑……他仿佛看见那孩子的脸蛋烧成两片晚霞,红艳艳的非比寻常,简直就是那晚那朵灼烧一切的火莲…… 他的身体被酒精麻醉了,他瘫在冰蚕丝的地毯上,只有这宝贝给他带来丝丝凉意,他的眼睛完全要闭上了…… 不曾想,那孩子火焰一般的从襁褓中挣脱,滚到他的身边,他想推开,但酒劲上来势如洪水,他真的无力了…… 只是这猛然间,那火一般的孩子尽然咬住他的脖子…… 他记得她没长牙,可是她现在真真切切地咬住他的脖子,那火一般的疼痛烧熟了他的心! 她现在拼命吮吸的,可是他的血……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独孤斩月冥冥中觉得她在吸他的血,像蚂蝗一般,他伸手去拽她,只觉得她突然变得蛇一般油滑,他已经抓不住她了。 本来不是该他算计她吗?现在怎么背道而驰了? 真是引火烧身,他想反抗,可他抵抗不了三滴醉的魔力,浑身乏力至极,他想呼救,但他的嗓子干裂的不能发出一点**,他已经如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房间里骤然充满了一种异香,唤醒他那晚的记忆,遥想那晚赤焰火莲绽放,就是这股浓烈的芳香,而此刻这香味似乎也带着强烈的催眠作用,蛇一般吸走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真是不行了,只觉得血源源不断被吸食着,他的挣扎毫无用处,他的气力也渐渐流逝殆尽,他的眼睛终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 ……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一章 药奴 屋内异常和暖,干净且舒适,古朴的墙壁周围立着众多红木雕制的药柜,每个小抽屉上用漂亮工整的行楷标清药名,房屋中间立一巨大紫铜制三彩龙凤纹镂空三足鼎熏炉,火舌微摇,轻烟袅袅,甚是清闲雅致,只是这熏炉中间焚的不是香料,而是道地药材,所以屋子里飘满素淡的药香。 一男子正在桌案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中的药典,只见他长发垂腰,不绾不系,流星璀璨,缥缈潇洒,又看他脸颊奇俊,鬼斧神工,鼻梁挺直,唇似点朱,再看他体量颀长,背阔腰窄,风流韵致,神貌仙姿。 只可惜他的大半容颜都藏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纯金面具之下,一对凤眼暗藏祸水,既柔且媚,望之生莲,虽是遮住绝世容颜,却遮不住惊世的非凡气度。 此时此刻,这翩然男子怕是看书看得困倦,依依不舍将书放在案边,眼波回转依旧回味书中的名言金句,双手端起早先准备好的茶水,将浮茶用茶盖拨开,棱角分明的唇在茶杯前清浅一尝,柔声道“好茶!” 饮完茶,他又拿起药典继续回味此书,才过一刻钟,睡意凶猛袭上眼前,他用那保养至极,完美无瑕的玉手轻轻按揉太阳穴,还是觉得睡意难退,只好作罢,将书恭敬放好,起身来至屋内专设的软塌旁。 “我怎么这么晕!”男子突然倒卧在软塌上,虽说动作急促,却仍然保持着优雅,慵懒地沉睡过去,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从他好看的鼻间传出。 见他睡熟又等了一阵,才从墙角的暗室中走了出来,我的嘴角带着张狂的笑意,嚣张跋扈的在男子胳膊上推了一把。他没有反应,仍旧优雅地沉睡着。 “药奴啊药奴!枉你聪明一世啊!”得意的闻闻熏炉里焚着的“晓看红湿处”,这是药奴配置的极品药香,提神醒脑,益智延年,本是良药,可是遇上我偷偷在茶杯里加的那一丁点儿淡茉莉,就立马变成“催命”的瞌睡药。 “叫你再拒绝我!”恶虎扑食一般扑到他床前,两眼紧紧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那双凤眼虽是紧闭,羽扇般的长睫毛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宛若旋舞蝴蝶,那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挠痒了我的心。 “看我今天就办了你!”贼笑着越靠越近,一双手伸向他脸前的面具……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滑若无骨的大手将我的手一扣,既狠且快地扭送到背后,火辣地疼痛让我措手不及。 “如果把这双芊芊玉手扭断,你还办的了我吗?”金色面具下,一双媚眼缓慢睁开,那眼底流光溢彩的霞光,比面具更加金光闪烁。 他的眼底满溢着柔光,我简直被融化了,他的手加力一旋,我简直……痛死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痛的大叫。 “错哪了?”他的唇说出来的声音宛若天籁。 “不该对你下药!”眼泪要掉下来了。 “还有呢?”他虽笑,暗中依然加劲,我仿佛听见骨头扭断的声音。 “不该动你的面具!”我悔然大叫。 “发誓”药奴浅笑盈盈,料想世间任何女子都会为这般笑颜所倾倒,可是他的手劲一刻不消懈怠,我靠他那般亲近,却总觉得不如远离。 我求饶道“若再碰你的面具,就让我死在你的奇毒之下!” “你在说笑吗?你的体质奇异分明不会中毒!”药奴眼底流过一丝狠意“拿斩月发誓,如果再敢妄动我的面具,独孤斩月立即大婚,而且新娘生生世世不是你!” 啊,天下尽有这般狠毒的誓言,我反倒增了些骨气,白眼一翻“胳膊送你了。” “呵呵……”药奴笑起来真的妩媚非常,“小小屁孩野心倒是不小,竟敢觊觎九尾龙族的四皇子,今日就叫你尝尝自不量力的苦头!” 药奴将我的双手连同胳膊已经旋转至极限,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流淌,我看他满意的微笑可恨之极,狠狠咬住嘴皮不求他一句。 “你真将胳膊送我?”药奴媚笑不减,手劲不削。 “这是我的气节,不过……”声音因为剧痛而变得断断续续“不过你这般狠猛扭法,那金甲子会因此否脱落……” 药奴本是打算下狠手,可一听“金甲子”三个字,立即放开我那可怜的双臂,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折磨我,但每次关键时刻,只稍一提那三个字,千错万恨,他都会放过我,屡试屡爽。 “总有一天你的胳膊要浸泡在我的药瓶里”药奴将我推开,翩然离开卧榻,来至桌案前坐下,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缓,带着波浪一般起伏的长发,满室惊艳缥缈。 “过来!”他拍拍桌案,示意我坐下。 “我的胳膊都被你扭断了,也不知金甲子能不能吸到火血!”嘟起嘴,不快地揉捏两条胳膊“你真是笑里藏刀,我才十岁,你就忍心下这般狠手!”眼底含泪,委屈的模样估计连我自己看见都要心疼。 “不来吗?那斩月回来……” 我已经嬉皮笑脸端坐在他面前,若说“金甲子”是他的催命符,那“独孤斩月”就是我的夺命咒。 “看吧!”我全然忘记先前的仇恨,乖顺地将左手臂放在案上,长袖已被挽至上臂处,露出洁白的小胳膊和手肘。 一只晶莹剔透的金甲子紧吸在手肘内侧,它的个头鸡蛋大小,外形酷似七星瓢虫,但生性凶残,好嗜人血。 它的八只利爪早已刺入皮肉深处,将倒刺横插在肉中以防脱落,钢针一般的腭探入胳膊的血管处,不停地吸食血液。 这金甲子乃虫中难得的瑰宝,百年才得一只,据说世间不过数十只,寻觅起来极端困难,但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只要令它吸饱血浆,就会自动进入休眠期,将体内吸食的血保存至有人使用,哪怕上千年的期限,依然能保持血液新鲜。 我不知父母叔伯,也没见过兄弟姐妹,只知道两年前被仇家“烈焰炃雷手”灭了全族,被他释放的火鸢伤了血脉,导致终身血如火烧,据说是独孤斩月救下我这孤女,用金甲子吸食火血为我降热解毒,不过因为当时惊吓过度失去记忆,所以这些都是药奴告诉我的。 “不疼吗?”药奴仔细检查,发现金甲子宛如钢筋铁石牢牢吸附在我的手肘内,大约放心了才来假意关心。 “比起你歹毒,它的嘴更毒” 怎么会不痛呢?那钢针一般的尖腭,那铁刺一般的利爪,多少个日夜撕扯我的神经,痛得我夜不能寐,但是我不能哭泣,因为有特殊的理由。 而这特殊理由之一就是我不想让斩月难过,他曾经温柔地说叫我忍一忍。我想他应该比我更痛苦,所以我只能将这撕心裂肺的痛隐藏至深,直到夜深人静再偷偷释放出来。 不是哭泣,而是以痛治痛,只要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右臂,才能忘记金甲子带来的撕心裂肺,所以我的右臂总是伤痕累累,可我把右臂好好地藏在长袖里,药奴不知道,斩月……也不知道。 这是第四只金甲子。金甲子吸血的速度极慢,因为吸的是血中精华,所以需要一整年才能吸满一只。眼前这只金甲子浑身剔透无暇,水晶雕刻一般,因为吸食了火血,它的体内一半都是绯红的鲜血,在晶莹的光泽下闪着耀眼的血光。 用手指来回轻触这只金甲子的硬壳,眼神却飘至千里之外,我幽幽道“金甲子才吸了一半,还有五个月才见得着他……”一年中只有正月才见他一面,可我为何如此满足? 药奴把手搭在我的手腕处,闭上眼睛细细诊脉,他的手不似一般男人那般粗糙,相反细白如瓷,柔弱无骨,毫无半丝瑕疵,比女子的素手胜过万分,这都归功于每隔一个时辰药奴便用牛乳泡手,再涂抹润肤软骨的药脂,方能保证双手的柔弱,这般保养的纤巧玉手诊断把脉时才更加精准无误。 “我好意提醒你,最好不要痴人说梦,更何况你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药奴起身去抓药。 “还好你没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自嘲的笑道。“寻常百姓家我这个岁数早该结婚生子了!” 药奴手中的金称秤砣滑落。“哪有人敢娶十岁孩子为妻?” “只要斩月肯娶我,年龄不是问题,再说……”我有点激动“我总觉得我的心理年龄比身体年龄大的多!” 药奴捡起的秤砣又掉了。 我叫嚣喊他“你老年痴呆啊!” 他无奈摇摇头,笑道“你早熟太过!” “药奴你多大了?”我嘴角挂着不服气。 “我的年龄和面具都是秘密”药奴终于拿稳金秤,慢条斯理地抓起药来。 “那你真心实意爱过一个人嘛?”好奇地问。 “我对女人没兴趣。”药奴顿了顿,给出答复。 “那你喜欢男人?”我惊呼“你不会觊觎斩月美色……不行不行!你这情敌太妖媚,我这良家少女干不过你!” 药奴白我一眼,媚态从眼角自然流出,毫无做作。他活着就是一种罪孽。 “我对男人也没兴趣!”药奴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你……”我浮想联翩。 “我的宠姬爱妾都在这药柜中。”药奴赶紧打断我一切幻想,生怕我想歪又补充一句“我把一切献给这些药材,献给药典,包括爱情。” 本来我真的想歪了,但听了他的话我由衷敬地佩他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大夫,就连名字里也含个“药”字。看他满屋子的药柜,里面盛放上千斤的名贵药材,啧啧赞叹道“药奴你真是艳福不浅!妻妾成群啊!” 药奴不理我,只顾着自己说道“所以我好意提醒你,不要一天就沉默在情爱中,要把有限的生命用来创造出无限的价值。” “那么请问医圣大人,我这个十岁的孩子能创造出什么价值呢?”使劲煽动双眼上的长睫,佯装无知地反问道。 “把这些补药让幽碧给你炖了,乖乖喝完多产点火血,来治疗斩月的寒毒就是价值体现。”药奴笑嘻嘻地把一大堆药材打包,视如珍宝递交至我双手间。 为斩月治寒毒,同时也治我的热症,这样一箭双雕的好处,正是我能忍受金甲子给我带来剧痛的最好原因,但我知道,治疗斩月的寒毒,才是重中之重。 “谢谢您把老婆宠妾煮给我补身,我保证像奶牛学习,多多产奶……哦不!是产血!”双手托举药包,表情严谨恭敬。 “讨打!”药奴伸手来抓,我灵活一侧腰身,躲开他的袭击,随机佯装没站稳,手上药包摇摇欲坠。 药奴果然上钩,上前双手帮我接药,见他无暇顾及上身,右手托药,因他比我高出许多,左手五指并齐向上探出,预要趁机掀开药奴的面具。眼见成功在即,药奴这老狐狸腰身一挺,在我眼前柔媚旋转一圈,巧妙避开偷袭,并移至我左臂外侧,左手挽作连花在我肘弯麻筋轻轻一弹。 我哎呦一叫,只觉左臂如万蚁侵袭,麻痒难当。右手上的药包亦掉了下去,药奴趁胜而追闪至我身后,右手敏捷抄住药包,照着屁股就是一脚,将我蹬出老远。 我捂着屁股恨恨瞪他,药奴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把药包回扔我怀中,温柔一笑道“恕不送客。”他的笑脸煞是迷人,但在我看来真是可恨入骨。 我见终是斗不过他,只好暂时作罢,悻悻退出门外,心中暗暗决定,此生必要完成两件大事: 一是把药奴的狐狸面具给摘下来; 二是……嫁给独孤斩月为妻。 第二章 私奔 药奴大概是要报复,一连几日开出极苦的补药叫我充血,那苦药喝的我脑子一团浆糊,怎么还有心情去算计他的脸为什么用面具遮住。 今日避开幽碧和隐浓这两位忠仆的“细心呵护”,我带着越狱时才有的兴奋逃出药奴的“寂雪啼苑”,奔向自由的康庄大道上。 有时真怀疑药奴的学问是否注水,他乃饱读医书,学富五车的医圣,为什么给自己精致的宅院起“寂雪啼苑”这么个烂名字,私底下总简称其“寂苑”,想他一个不爱女人更不可能爱男人,身心扑在药理上的狐媚药呆子,知道“寂苑”是什么滋味吗? 虽说前十年过的什么日子,我已经忘得一塌糊涂,可失忆后记忆力绝佳,似乎失忆腾空全部大脑,于是学习新知识的空间更加广阔,几乎是过目不忘,就这样偷偷看完药奴的所有藏书,聊以度日。 其中一些男情女爱的书更是看了不少。药奴总说我痴恋斩月是因为言情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我总反驳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看还买。他说是买医书多了老板免费赠送。我说老板还送《**真经》? 今日不想再乖乖待在“寂雪啼苑”,尤其愈发接近斩月来的日子,思念愈像猛虎一般撕扯我的神经,我几乎夜夜梦见斩月的神仙笑颜。 为什么一年才见一次面?这折磨太漫长而琐碎,欺负的我脆弱与无助。 收拾几件衣物,“借”了药奴几件值钱玩意,扮成男装,骑了一匹雪浪宝马偷偷一去不回。世间很多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只怪自己畏首畏尾不敢实践,就拿这次逃跑行动,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和满怀的勇气,我永远不可能知道逃跑是件多么轻松有趣的挑战。 “寂雪啼苑”位于听风谷一偏僻隐蔽处,整个听风谷终年大雪漫漫,飞冰走霜。平素里天地一片迷迷茫茫,不见东南西北,但凡误闯听风谷的人最后只会迷失雪原,活活冻死。 但“寂雪啼苑”不会遭受谷间雪暴侵袭,因为山庄建成时就在周围按太极八卦方位摆放巨大的镇宅驮碑兽,这些泰山石精雕细刻出的龙龟,尾内首外,坚固的石碑上刻有界咒,在山庄外撑起硕大的结界,战士一般护卫整个山庄不受听风谷风雪打扰。任尔东南西北风,庄內自是春暖花开。 经过长期不间断观察,听风谷每月朔望十五寅卯两个时辰风停雪止,祥和太平。此时驾雪浪出逃,可谓天时地利,占尽先机。 话说这雪浪乃雪中神驹,通体雪白如霜,不畏严寒,身形高大,可负重物,四肢强健,驰骋万里,最主要此马蹄状特异,行于深雪如履平地,飞快异常,是专门培养在雪地驰行的优良宝马,踏雪而来,电驰雷掣,扬雪纷涌,如波似浪,故称雪浪。 我驾雪浪朝听风谷东南角前行,之前将地图熟记于心就是为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谷中此时虽是一片肃静,毕竟是上千年的冰封雪藏,谷内阴寒湿重。若非雪浪此等良驹,普通人休想在听风谷内穿行。我不由拉紧豹皮制的斗篷,连我这火血之人,亦觉得寒冷。 微微伏底身子紧贴雪浪,它连跑半个时辰甚是辛苦,轻抚它晶莹无瑕的鬃毛,暗想若真能离开此地,便终身好生伺候,不再骑它。 雪浪灵性通人,知我谢它,跑的更快了。 夜色渐淡,东方蒙白,我和雪浪都有些倦,喝停雪浪,从包袱里给它抓出些粮草,算作犒赏。自己在四周伸展腰肢解乏。幸亏今日穿了一双雪地鞋,否则一下马非陷进深雪中去不可。 眼观四周,大地苍茫,一片银装素裹,雪树雾松,堆银砌玉,我使劲呼吸这皑皑白雪清洗干净的空气,清新之余更是带着自由的畅快。 正依依不舍准备翻身上马,一阵嘤嘤的啼哭声由远飘近,那悲悲切切的哭调着实吊足我的好奇心,望望朝阳还未从地平线完全跃出,知时辰大概还有富余,终是斗不过好奇的纠缠,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找一棵树拴好雪浪,踉踉跄跄在雪原中寻觅哭声来源,绕过一座低矮雪坡,在一小丛树林底看见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跪倒在雪地里掩面而泣。 是个娇小的女孩,岁数与我不相上下。 那孩子在天地飞雪的银色世界中,显得那般孤单和无助,单薄的背影楚楚可怜,我被同病相怜的情怀蒙蔽了眼睛,蹒跚缓挪至女孩身边,轻轻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走近才看清天寒地冻这孩子才穿一件薄薄春衣,怎能忍耐如此寒冻,同情心泛滥把豹皮斗篷脱下给她披上,说实话不是我大方,只是太阳渐升,气温回暖,这满身的火血温温热热,不穿斗篷亦能横穿听风谷。 小女孩不理我,自顾自地悲切哭着,婉婉啭啭,如泣如诉。我想这孩子大抵是附近猎户家的孩子,好心规劝道“快起来吧,这雪寒凉入骨,当心落病!”怕她怯生,我更温柔道“我也只是个十岁孩子,自不会加害你,你起来告知我你家门户,我保证将你安全送归府上。” 女孩听我好言好语,从雪地中站起,身量跟我一般高低,果真与我相差无几,她的哭声由高转底,变为抽咽。许是对我防备降低,轻言道“我不是这里的人”那声音清脆如歌,悦耳非常。 同样是女孩,差距怎么这样大呢? “那你如何至此?”我关心道。 “我受大姊之命,出来找些食物,怎奈听风谷环境恶劣,食物几乎断绝。如果空手回去,定将受罚!”那孩子自始至终背朝我不露正脸,语气仍然婉转悲伤。 “吃的?”心情豁然开朗“这还不好办,我把出门随身携带的干粮送你一半,解你燃眉之急。” “不必!”女孩猛然将我拉住,一股劲寒之气袭来,那抓来的小手寒彻心扉,冷得我一个激灵脑子清醒大半。 环境如此恶劣的听风谷,哪来人家会搬至此处,尤其这孩子衣着单薄,身轻体飘,如何像个正常人家的少女。此刻我暗怪自己掉以轻心,表面不动声色道“你我虽只是小孩,不过男女有别,这样拉拉扯扯叫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私下我抽了下手,那女孩竟手劲强劲,根本不能挪动分毫。我暗叫坏了,面上嬉皮笑脸道“小姑娘不会看小哥哥我容貌俊美,想跟我做个娃娃亲吧……”再抽了下手,女孩仿佛与大地结为一体,纹丝不动。 “我哥的车队正在不远处,上面山珍海味,不胜枚举。不然你跟我去看看他同意不同意咱俩相好。”既是威胁,又是利诱,我表面一派轻松佯装不逃,只要到了雪浪身边,任她法力如何,也追不上雪浪的腿脚飞驰。 “小哥哥你不能走。”女孩的语调不变,清浅如雾。 “为什么?这你家啊?”我被激怒,脱身不成,语气粗鲁起来。 所以说,都是女孩,差距天壤之别。 “你不能走……”宽大斗篷一直遮盖她的小脸,她缓缓抬起头来望我,一张惊世骇俗的清丽容颜跃然眼前,只是那脸苍白如雪,几乎与这苍茫大地同色。 就算是容颜绝世,这等死白也会吓人一跳。 “你若是走了,我们吃什么呀……”女孩眨眨眼,终于绽开笑颜,鬼样恐怖。 我腿脚虽软,预要自救,可惜小女孩先我一步,从口中喷出一股寒烟,我便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章 十只雪妖 我不能死! 在我还没有让斩月爱上我之前,我的生命何其宝贵! 我很后悔! 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那三个月后,我便如期见到心底的那个人! 我好担心! 万一被吃掉,没有我的火血治疗,斩月如何抵抗寒毒侵入五脏六腑。 斩月……斩月……斩月……! 我的心底翻江倒海全是悔,那浓浓的懊恼在脑际惊涛拍岸,辗转反复。激得我双眼一瞪,大吼一声:“且慢!” 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只觉眼前明晃晃一片,我闭眼微微适应,很快便看清四周白森森一片,似乎谁用冰雪盖了一座宅院。这高墙深宅虽是与寻常家并无异处,但因太过苍白而显得死枯。 此刻我正坐在一张长桌中央,四周点着晶蓝灯火,被冰雪包围的墙面反射出晃眼的冷光。屋内阴冷寒冽,那灯火发出的蓝光亦是冰焰,每个雪白的冰制蜡烛下的灯托竟是人的头骨,做的椅子桌凳均由人的骸骨雕琢而成,整个房间弥漫森然阴气。 十来位轻姿卓然的美女正诧异地打量这我,这些许美人燕瘦环肥,各领风骚。肤白胜雪,丰乳纤腰,着轻纱曼曼,露玉肢窕窕。道不尽艳姿风骚,数不清英雄折腰。 美中不足就是各位绝色美人皮肤白得太惨淡了,顿失些许美感。 “姐姐,还吃吗?”一微高挑的冰雪美人娇问。 “为什么不吃,咱们十姐妹已经三个月未闻人肉香了!”另一微胖美人如是说。 “就是就是,你们看奴家因为营养不良,脸色寡黄如菜。”这位矮小的佳人边说,边拿出一面冰镜,顾影自怜起来。说实话,在我看来那白色的脸蛋上如何看得出黄色?但凡有点黄色倒真真像个人的模样。 剩下的美人顿时议论纷纷。 “住嘴!”一声威慑力极强的贯穿大厅,定是大姐发飙, 其他人等立即闭嘴。 我细一瞅来,恨上心头,那个把我引入歧途的小女孩居然是她们的头子。 “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女孩冷言一出,四下安静。她转而对我温柔笑道“小哥哥,你也看到我们姐妹如何想吃你为快,莫要挣扎反抗,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那笑仿若初见,鬼样恐怖。 “我……”我的大脑飞速旋转“我要是入你们一伙,是不是就不吃我了?”我语气肯切,感人至深。 “啊……哈哈哈!”群美女相视而笑,狂放至极。如果是人,定当美艳无双,可惜是妖,只能悚然可怖。 “也难怪,孩子太小不懂事,大难临头还说出这等蠢话。”一长发及腰的女子嘲笑的很是夸张,连她的银丝雪发也飘至空中,蛇样狰狞。 “姐姐们,不然我们不要吃他了,你们看他这般俊秀,我们好生养他长大,做我们姐妹的如意郎君如何……”一孱弱艳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众姐妹狠毒的眼神扼杀在嘴边,看她那多情的桃花眼,自是个多情种。 “说起如意郎君,我倒想起‘寂雪啼苑’的药奴来,虽只是远观一次,但他的绝世影姿投映我心湖已久……”那位微胖美人大概被桃花眼美人带动,对心仪之人诉起衷肠。 我很是为药奴汗颜。 “药奴女里女气,不如墨轩霸气,我就喜欢他黑色的深沉……”矮小佳人的脸也不黄了,白的神采奕奕。 我一听见“墨轩”两个字,浑身冷颤。 大家被充分调动积极性,踊跃发言,把“寂雪啼苑”的男人全爱了一遍,就连扫地的阿什么,也成了勤能补拙的佳胥,真是各花入各眼。 “你们都什么品味?”老大忍了半天终于绷不住,厉声道“只有独孤斩月,才是旷世俊杰,真真正正的龙中霸主。” “好!”我鼓掌称赞。 “别闹了,再说个没完没了我就饿死了!”从未做声的一狠厉女子,足尖点地,身体雪花般轻飘飞起,反而重重落压在我腹部,将我重新压回长桌,桌面立结薄霜,把我四肢固牢,动弹不得。 “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死法?”狠厉女子言语狠绝。 “如果有,安乐死行吗?”我求饶的目光投向她眼内,她眼神狠恶如刀,早已将我杀死万遍,可惜我没有功夫,如今躺在别人案板上,仅能暗暗自求多福。 “临死还耍嘴皮子,难道你不怕死?”女子疑惑道。 “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但只你一人吃我,不怕姐妹分歧?”我佯装沉着,暗地点她一杠。 众美人听闻皆颜笑嫣嫣,跨骑我身上这位更是笑容夸张,甚至狂嚣。笑毕,她猝不及防将脸探至我脸庞咫尺之间,那白面一般的阴森肤色猛飘过来,甚是惊魂,惊我一身冷汗。 她的脸庞很美,却瞳仁极大,几乎占满眼眶,叫人嫉妒她面色含春之外,又恐惧她的双眸比例失常。 狠厉女子横声道“挑拨离间也不可能挽回你的命了,我们姐妹几人由同一块寒冰魄雪幻变而成,本就同源而起,相依相偎。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皆足。这是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拆不散的筋骨血亲。” “小哥哥,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乖乖束手就擒吧!”那逆天生长的老大伸出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仿佛嘴里已经尝出我的肉是咸是淡,看那舌头放在嘴里不知道,伸出来吓人一跳,半尺长的猩红软舌被白肤反衬如涂血一般,看得我好生反胃。 小哥哥?没准你还比我老多了! “那你准备怎么个吃法?”我突生厌烦感,横眉冷对面前那个狠厉女子,大概被她们祸害的男人皆没有我这般反应,面前女子终于眯起眼睛,正式打量起我来,再次质疑道“你果真不怕我们?” 我强装的无畏恰到好处,她的心底怕也是要掂量掂量,而这正是我要的反应。 “‘寂雪啼苑‘的主人是我的未婚夫。”我骄傲的说,潜台词是我上面有人,非礼勿近! “药奴喜欢你!”微胖美人惊呼道,那呼唤比又重了十斤还凄惨。 我撇嘴,自豪地宣布“我是独孤斩月的未婚妻!” 一听至此,无疑向美人堆里泼了整整一桶硫酸,效果惊人。绝大部分美人都呈晕厥姿势,有的甚至相互拥扶。 一眼弯若月的女子扼腕叹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偶像居然好男色,还是个**!” “都闭嘴!”我气结道“姑奶奶是个大家闺秀!” 美人堆里立即噤若寒蝉,那孱弱艳女弱弱问了逆天老大一句“大姐,是个女的咱还能吃吗?” 逆天老大低头思考片刻,颇有领袖风范道“第一个吃螃蟹的才是真正的勇士,这女的也算白白嫩嫩,应该比男人的皮肉好嚼,一会儿把带脂肪的地方挑掉就行了!” “我身上都是腱子肉!”我吼道“快放了我,若你们这些妖孽一意孤行,当心独孤斩月前来寻仇,将尔等斩杀干净!”我终于绷不住了,绕来绕去还是要吃我。 “他来了更好!”所有的美人无一不落地舔舔**的嘴唇。 骑在我肚皮上的女子得了众令,右手手指“噌!”地钻出森白的尖长指甲,个个锋利如刀,她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决绝道“吃了你,既填饱肚子,又能引独孤斩月前来让众姐妹品尝,这我就更乐意见你死去……你想先让我吃你哪个部分?” 我咬紧嘴皮,抵死不从。 她见我反抗,来了兴致,如刀长甲在我右脸颊眼角处慢慢滑至下巴,虽未用力,却磨得皮肉生疼,恐怕已然将脸蛋嫩皮蹭破。 “还不说吗?”她阴笑道 “心脏!”我鼓起勇气回看她恐怖的眼睛,“其它部位任你挑,但我的心脏不许你碰……因为那里住着这世间最宝贵的人。” “呵呵呵……”我的话引来众美女的嘲笑,逆天老大鬼厉鬼气道“小哥哥……哦不,是小妹妹,你该感谢今天是我们及早吃了你的心,否则他日那个住在心里的人,就该无情地杀死你了。” 语毕,她朝狠厉女子使个动手的眼色,狠厉女子面目顿时狂野狰狞,右手长甲从我脖子一把抓过,火辣的疼痛伴随温热的液体由脖颈缓缓涌出。 “谁也不配碰我的血!”我忍痛大声疾呼,这血只有斩月可用,也只有他配用。 满屋灯光交映晃眼,我遥遥见他款款望向我,仅仅四目相对,便胜却人间无数。 斩月…… 斩月…… “莫要浪费!”狠厉女子将指尖鲜血送入口中,深深一吮,咂咂回味。仅在一瞬间雷电击中一般,浑身颤抖不止,双眼瞪如铜铃,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或惊恐,或兴奋,或呆滞,或狂狞…… “她的血……她的血有……”那女子本就夸张的脸蛋此刻扭扭曲曲,惨惨噩噩,利指抖抖索索指向我,言语拙笨不清。 不等她说完,一把烟雾做的利剑已从背后穿透她的胸膛,直切心脉。狠厉女子僵直回头一看,怔怔道“居然是你!” 第四章 劫魔者墨轩 狠厉女子僵直回头一看,怔怔道“居然是你! 我虽四肢固定在桌面上,却看得真切,她胸口刺穿的刀刃,乌沉沉闪烁暗夜一般幽光,据说人神迦释萝曾豪气斩杀一千魔族大将,将其精魂敛聚于炼妖炉,并由这一千员魔族大将的怨念化为不熄妖火,锻造七七四百九十年终成刀影,是把无形无状,完全由主人意念掌控的怨气极重的噬怨之刃,唤作“劫魔”。 也就是说,被杀者怨气愈强,劫魔刀愈无坚不摧。 我一看见狠厉女子的胸口黑光银闪,就知那刀主是谁。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墨轩这黑心黑面的黑煞阎王,能镇住此刀怨咒。 狠厉女子被劫魔吸干怨气,落个魂飞魄散的惨淡下场,想她冰雪做的玉人,却做伤天害理之事,死亡应是她最好的解脱。 眼见她在眼前枯叶成灰一般死去,我并不恐惧。墨轩杀人向来心狠手辣,记得一次府内新来的剑手不懂规矩,穿了一身黑色衣衫,墨轩二话没说唤出劫魔将其腰斩。当时他那沉如寒潭的阴沉脸色我仍记忆犹新。 他面对地上两截蠕动的尸躯,仅仅冷言道“天下只我配穿黑色。” 当时我被那血腥场面惊吓几日不吃不喝,夜夜噩梦,大病一场过后竟发觉,血淋淋的尸体已经再无法刺激我的神经。所以自此墨轩不胜枚举的杀人,我简直是家常便饭对待。 似乎,我天生也可做个冷血杀手。 眼见亲姐妹被无情弑杀,满屋的美女义愤填膺,群情激愤,根本无暇顾及案板上的我,个个凶相毕露,尖齿獠牙,或飞檐走壁,或滚匍伏地,列起妖阵,专心狙杀墨轩一人。 我虽不见墨轩身形,却在视线能扫及范围不断见到飞血如瀑,娇肢陨落,再加凄惨的**灌绝于耳,便知墨轩辣手摧花,丝毫不将这等雪妖放于心间。 大概他想速速结束战斗,下手亦又快又狠,刀刀毙命。 眼见那营养不良的矮小佳人,似乎有逃跑之势,但姐妹惨死的凄厉呼声又唤起她的仇恨,她的胳膊腿脚密布伤口,沽沽渗血,白衣褴褛,形容狼狈。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宛若血地盛开的牡丹,那朵朵艳红中有她的血,也有她们的血,她的娇俏白脸不再苍然,更不枯黄,血迹为她涂抹最娇艳的胭脂,她杏目圆睁,眼底挂着星点泪花,但更多是怨毒的恨意。 墨轩玉手持着劫魔,如若不是杀人,倒真是威武风光,何等英雄气概。劫魔吸食不少怨气,由无形渐变有形,乌黑锃亮的刀尖闪耀沉沉乌黑。 它本该是这天下最干净的刀,因它杀人疾快不沾半点血腥。它也该是这天下最肮脏的刀,因它害人性命噬人灵魂不带半丝情感。 矮小佳人怒喝一声,双手举起利爪,直直冲向墨轩,痛苦与仇恨让她自乱阵脚,完全准备去以肉身相搏。可这无非是最愚蠢的送死。 临近,她既快又狠,瞬间扬起右手尖爪,预要贯穿墨轩的胸骨。 墨轩又缓且慢,完全无视此等程度的攻击,仅仅微移贵体,轻松躲开。 那女子恼羞成怒,刹住脚步,足尖点地,腾空背跃,由上俯冲而下,旋转轻盈身姿,卷起凉风阵阵。我简直被她花朵一般的魅影所吸引,美女将十只玉指宛成花蕊,外表翩若惊鸿,可惜绵里藏针,暗藏杀机。 墨轩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索索,此时此刻,他没有杀人的狂野,更不像弑杀的狂魔,他仅是流畅舒展地挽起剑花,在半空中卷起一朵乌色的云,轻轻地,静静等待着把劫魔送入那朵花的蕊间。 从头至尾,他都未表现出杀人的狂煞,但由始至终,他做的一切却又是如此惨无人道。 一时间,空中地面花开两枝,黑白两朵各色千秋。 纯白阴狠,黝黑无情。 墨轩终是棋高一着,他极其精准用劫魔一剑刺中她的心脏,哪怕她方才在空中旋的那般快,那般美,他依然一剑中的,毫不留情。 矮小女子重重坠在地面,她已然无法再次起身,她望着他,眼中的仇恨未减反浓,只是这浓浓的恨中居然流出一滴晶莹的泪。 劫魔吸食她的怨念威力剧增,剑身亦变得强韧有力。 墨轩终是正眼瞧她一下,仿佛流星,转瞬即逝。 我猜他一定奇怪,这个连他两招都接不住的妖女,如何怨念这般强烈。 他不知,但我深知这其中因由。 她曾说她爱他黑色的深沉,旁人且当笑话一笑了之,可谁知这竟是靠谎言骗人的妖女的唯一真心。 她爱他黑色的深沉,却死在这黑色的深沉之下。 她心怀弑亲之恨外,还有她的曾经爱慕之心。 今日她死在心仪之人手底,可算是死得其所。 我蓦地想起逆天妖女的警告。 他日你心中住的那个人,就该无情地杀死你了…… 会有这一天吗…… 第五章 斩月现身 “没想到杀人这种场面,你个小孩倒看得高兴”一阵悦耳男声飘入耳畔,我停止思索,回头一看。 药奴绝世笑颜,印称在一片冰雪明晃之下,颠倒众生。 可惜他自始至终不是我的菜。 “你知我喜欢重口味。”我见到他比见到墨轩亲切万分。 “难怪喜欢斩月”药奴的面具在冰焰下熠熠生辉,可满室辉煌也抵不过他眼底的流光溢彩。那双眼睛能勾魂,能摄魄,就是独独只爱药如命。 他见我死盯着他,反问道“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我娇嗔道“我更喜欢你去死!” 药奴不怒且笑道“看来没被吓傻。”我刚想反驳他,他从袖间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把我左面的袖子划破,露出洁白的左臂和仍在不眠不休的嗜血的金甲子。他仔细观察一翻由心得松了一口气。 可看得我好生气恼“难道金甲子比我重要?”他到底知不知晓,我险些做他人口粮。 “起码金甲子不会乱跑给人带来麻烦。”药奴浅笑道。 “可是我的脸被那妖女划破了,你也不先管管!”原来他知道,我急忙转移话题。 “是吗?我看看”药奴终于良心发现,仔细看我的脸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没事,你一向脸皮厚,她的爪子根本划不着肉。再说你长得那么丑,毁不毁容几乎没有区别。” “我谢你啊!”我皮笑肉不笑。 “你要相信我的专业眼光。”药奴笑得真心很贱。 虽然强忍着咒他的冲动,但我的心终于落地,我奇怪道“既然用匕首划破袖子,为什么不拉我起来啊?” “你被固定在这里是被这几个雪妖下了定身咒,世间仅有她们能解此咒……” 不等药奴说完,我朝墨轩大叫“老黑,留个活口!” 墨轩正于其它妖女缠斗,闲暇之余双眸射过一道冷光,我立即闭嘴。“听到就好,呵呵,您慢慢斩妖除魔……”我谄媚道。 “你去,你去捉个活口来!”我转头朝向药奴,脸色一变凶悍道。 药奴无言,举起细软无骨的双手,在我眼前柔然一恍,真是一双毫无瑕疵的芊芊玉手。 我苦笑道“那我一辈子贴在这桌子上?” “不急不急,为了找你我早饭也没吃,等我先吃完人参果,再说不迟?”说着药奴从肩上挎的锦丝药包中取出一枚碧绿通透的果子,苹果一般大小,如流动的翡翠,透透亮亮,中间的果核胎儿一般形状。他那软手持拿这妖绿的果实,更衬托出那手那果的举世无双。 药奴将人参果往红润润的唇边一送,脆生生的咬吮声高高浅浅,再看他一副仿佛品尝人间佳肴的**模样,说真的他哪里在吃人参果,简直就是在猥亵那颗果子,看得人喉头一紧,双颊秀红。 “给我吃口?”我舔舔嘴唇。 “我嫌你脏!”药奴媚眼斜挑,吮吸更猛。 我只好将目光转向墨轩那边,平素第一次我觉得墨轩将来会更长寿。 墨轩毕竟是墨轩,那几个残妖余孽,须臾间被劫魔吸食干净,仅留下干如枯井的僵硬尸身,横七竖八倒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当最后一只雪妖被斩杀干净,墨轩终是厌烦这场本无必要的缠斗,他的眼底透着浓重的不屑,但也伴随着丝丝傲娇的光泽,毕竟在我们三人中,有两个就是废物,或者应该说,在龙灵帝都的人山人海中,绝大部分是废物。 此情此景,他玉冠束发,气宇轩昂,雄赳赳的气概可拔山,可覆世,英雄的气息焕发英俊容光。 劫魔这灵气十足的剑亦受主人影响,在整个房间盘旋几周,耀武扬威地从药奴身边略过,旋即回到墨轩身边讨欢。 不知怎的,药奴脸色微沉,嫩手将吃一半的果子往我嘴中一堵,右手极快地从发边接住一根断发,少有地严肃道“如若再敢断我一根头发,我必将劫魔送入地狱。” 他的语音轻柔,竟透无尽狠厉,就连劫魔这嚣张跋扈的怨念影剑,也微微靠近墨轩咫尺。 我细细看来,药奴右手两只青葱玉指间,拈着一根粗黑的断发。大概劫魔横掠时,被剑气削落的。 不就一根微不足道的细发,若是劫魔把我剃秃,我也断然不敢跟墨轩还嘴。 墨轩似乎有轻蔑的笑意,浓眉微斜道“凭你这软如泥,媚如酥的身子吗?” 看来他是故意放狗咬人啦。 屋子里充满火药味,随点即爆,我紧张的从头到脚冒冷汗。 药奴邪魅的双眼春波荡漾,嘴角弯成完美的弧度,既柔且狠道“你可试试!”语毕,我根本没看见他动手,只觉银丝一划,快如疾矢,瞬间消逝。 “啊!”一阵凄厉女声贯穿方才的紧张气氛。原来还有一雪妖欲隐身遁逃,被药奴的发丝击中要害,跪地现形。 “你还不痴。”墨轩冷哼。 “你也不呆。”药奴媚笑。 看来这屋里只有一个大痴呆,那就是我。 当然,还有那个要逃跑的妖孽,细看居然是逆天老大。 就现在而言,她也不过是个狺狺哀嚎的丧家之犬。药奴的发丝飞射于她左颊,不见分毫血溅,偏生痛得她如同骨裂,看她似有反扑之意,无奈仅能抱头嘶吼。问世间最惨无人道的酷刑,大抵如此不及。 我原想她笑时最丑,现在发觉她此时狼狈更胜一筹。 “我要杀了你们!”逆天女子咆哮之声如浪滚来。 药奴浅问“谁在大放厥词?” “不过一垂死禽兽。”墨轩不齿接答。 这俩人方才假意各自挑衅,险些擦枪走火,激我一身冷汗。现如今此呼彼应,灵犀神通,齐携手,同克敌。可见此二人心机之重,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物以类聚正是说此类人的心狠歹毒。我暗觉幸亏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而不是他们的敌人。 “哈哈哈,枉我聪明一世,居然连累姐妹香消玉殒,死无全尸,今日既然已成手下败将,我自不会独活。”说着右手利爪只拍天门。 我一口吐掉那半个人参果,此等珍果瑶食,果汁流入喉头甘甜润燥,提精养神。可惜沾染药奴的口水,令我胃底好一番“波涛汹涌” 我眼疾唤道“手下且慢,先解我法咒啊美女!” 可惜逆天老大死意已决,下手极快,五根利爪破颅而入,鲜红血浆如火山喷发之势,流若悬河,整张脸庞仿佛血做的怨偶。 她的眼珠被血染得绯红一片,却如怨如咒死盯着我,看得我背后发冷,毛骨悚然。 这种等级的死法小小刺激了我一下,我底底反抗道“美女,你看错位置了。” “哈哈哈!”那妖孽释尽最后一丝生命的气力,尖叫道“他们也不过是利……” “啥?”到最后她那声音蚊子哼哼一般,叫我好一番猜测,“你再说一遍!” “……”妖孽白我一眼,身体摇摇欲坠。 我好无辜,替人受罪。 妖孽似乎欲再张嘴,劫魔无声地插入她的心窝,叫她把剩余的遗言吞回肚皮,速速送她去见同根而生的胞姊胞妹。 难不成怕她死不透,再多补一剑? 墨轩看穿我的质疑,冷哼道“不要可惜那些上好的怨气!” 我转头看向药奴,他哪里顾得上别人的惨死,两眼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人参果,红润嫩唇叨念又叨念“这败家子,暴殄天物……” 我又看那本想吃我的逆天老大,现在轮到她被劫魔吃抹干净,劫魔贪婪地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吸食怨念,那些黑烟状的怨念由她身躯四面八方透射出来,注入劫魔体内,海纳百川。 劫魔今日吃饱喝足,剑身乌沉沉透发无尽鬼魅妖气,异星一般。它又兴高采烈地在空中飞流来回,不过这次它离药奴远远的。 墨轩屏息凝神,唇齿轻念法咒,劫魔在他身周萦绕,越旋越快,由沉甸甸的实体剑身涣散成一股乌黑的云烟,最终全部被墨轩的双眼吸纳。 墨轩的双眼就是劫魔的剑鞘。 墨轩那狠厉之眼本就若黑海一般润黑闪亮,劫魔收进眼海后,那眼中之海更是昏黑一片,暗含汹涌。眼神所及之处,赶尽杀绝。 话说这墨轩先前与众妖狠斗半晌,发丝竟文丝不乱,整齐梳束于墨玉冠内。 黑衣,黑眼,黑冠,黑剑,黑沉的俊气隐散黑冷的煞气,他果然是世间唯一最配得上这黑色之人。 我看着枯树枝一般的妖孽尸身,心底冰凉,任凭满身火血流淌也丝毫不感温暖,不是我同情泛滥,而是那妖孽身形与我相差毫厘,总觉得我就干巴巴地躺在那里,她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伴君如伴虎。 “医仙大人,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叫我坐起来?”我对药奴不觉恭敬如宾,看他满头青丝熠熠生辉,难怪从未见他束发,原来他的杀手锏便是那头飘洒柔韧的发丝,我以后如果不事事顺他,他随随便便飞几根头发,我小命玩完。 药奴险些被口水呛死,他佯装用手擦拭双眼,惊奇道“你吓傻啦!” 他此番不识抬举的表现,我也不想枉做淑女,凶相毕露道“快给姑奶奶抬起来,屁股冻麻啦!” 药奴不怒反笑,故技重施举起细软无骨的双手,在我眼前柔然一恍,真是一双毫无瑕疵的芊芊玉手。 这回他辩解道“我肌无力哎!” 肌无力的人会将半米长的发丝,全部徒手飞射到别人的脸蛋里去?他那肱二头肌不要太坚挺,太有力好不好? 我露出不齿的讥笑。 “把劫魔唤出,给她从桌上撬起何如?”墨轩的眼底黑波粼粼,劫魔振翅欲出。 “啊呀……”我大叫“怎劳烦您动手呢。我突然发现躺着挺舒服的……挺舒服”生怕墨轩不信,我故意做了个享受至极的表情,证明我的身体长时间紧贴在骨架雕刻的长桌上,是一件多么值得欢庆的事。 “呵呵,那我也来躺一躺,看看是否真舒服?”一阵婉转低沉的嗓音自门缝飘来,墨轩立马恭顺起来,药奴亦起身相迎。 他来了! 我浑身的火血沸腾如万马飞驰,连雪妖下的结咒也阻止不了我坐起的**,我想见他,鬼使神差就直挺挺地做起来了。 一抹绝色尾随着话音,话音刚落,他便长身玉立地站在眼前。我从未觉得此屋冰雕雪刻,如此辉煌,我也从未觉得地面斑斑血迹,红艳如芍。我只觉得他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让一切不堪都瞬间如梦似幻,仙境一般。 “不过一个小小的雪结,你俩就会欺负小女孩。”他轻言漫语,却绝无责备之意。 药奴朝墨轩飘一个媚眼,墨轩低头视若无闻。 原来两人戏耍于我。还是斩月私下为我解咒,尽管我都没见到他如何做到的。顿时对他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亲切拍拍墨轩的肩膀,墨轩高傲的头颅恭敬地点下去。这冷血无情的第一剑手,只在见他时才肯低头俯首称臣。 他温柔朝药奴一笑,药奴这恃才傲物的绝世妖媚,立马回之以一笑,仿若**从良一般,真挚而友善。 他清澈如月的眸子终于停在我这里,脸上的浅笑忽然消逝,眉头微微一皱,整个屋子顿时肃静黯然。 “雪若,你流血了,是谁敢伤你的脸?”他的语气带着丝丝愠怒,却觉得听风谷的千年寒雪吹进屋里来。 “已经全部射杀干净,公子放心。”墨轩低眉顺目答曰。 “那也不行,等我们走了便放冥火燃烧干净!为雪若解恨!”他命令道。 “一定干净!”墨轩回答干脆。 三人互看一眼,心领神会。 我听了喜上眉梢,当时全然没有觉查何处不妥,只一心思忖恶有恶报,她们居然间接惹他生气,简直万死不辞,根本忘记受伤的人是我。 斩月面色稍缓,风雅神俊的浅笑隐现嘴角。他总在浅笑,含情脉脉,温润如水。他的眉形比春山,他的眼凝含秋水,只叫人短一望,春山秋水变朦胧在晓梦之中。 方才为我动怒,已然使我觉得自己受到天恩地赐,哪里有闲暇去质疑一切。 看看我是有多么心仪他,但醉眸湖不愿醒,望其频顾朝复夕。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真为零。 “还请药奴回去为雪若医脸,女孩子的脸比生命重要。”他已悄然坐在我身旁,白皙的手指在我的面颊微触。 我惊慌一躲。 “很痛?”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我的脸,比那手摸着更痒,微风吹皱我心湖春水。 斩月,斩月……这魂牵梦绕的名字,为何我不敢随意唤出这简单的名字,是怕自己肆意轻贱了这份舒淡风雅。 “雪若脸好红,莫不是着了风寒?”斩月见我脸畔红晕霭霭,将五指并拢轻抚我额头,语气似是担忧。 他哪知我被他的亲昵举动臊的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我又贪恋他的贴心,任他与我短暂的接触。他的手寒凉似冰,虽摸在额头解我燥热,转念一想他常年被寒毒侵体,心底不免又难过起来。 我笑为他,我哭为他,为何我的心绪总围绕他而转? “独孤兄不必介意,这妮子没什么大碍,就是红鸾初动,发……”药奴半晌不言语,一张嘴就很欠扁,我暗地翻他一记白眼,他就把剩下的闲言碎语乖乖吞进肚里,脸上却是一副骄傲的窃笑。 他这欲露还羞,欲说还留的言语,比直接说我发春更加折辱我的自尊,叫我脸红至脖根,恨不能自戕而死。 “休要胡说,我雪若妹妹年纪尚小,哪里懂得男情女爱之事。”斩月自以为是地为我解释。 也或者,是他聪明的用年纪与我划清界限。 “可她说她的心里年龄与实际年龄不相符合,她还……”药奴这厮有意报复我,使劲抖我猛料,我怕他说漏嘴,让斩月讨厌我,一个蹦子跳下桌去,用手堵他那张举世无双的娇唇。 可惜我体型瘦小,根本无法全然用手盖住他的嘴,还好药奴洁癖,大叫我手脏,躲着我叫我滚远点,才停止继续解密我的**。 斩月浅笑摇头,和墨轩一前一后尾随而来。 一白一黑,如影随形。白而温情脉脉,黑而抑郁沉沉。 仿佛一个人,带着与他截然相反的影子…… 虽与药奴追闹,我的心底终是放送下来。有些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了了之更为明智。 第六章 只因你 墨轩如何让用冥火燃尽雪妖之所,我不得知。因为我们已经全部进入地下雪道。听风谷常年冰天雪地,在雪原行走极为困难,即使乘着神驹雪浪,已是步履维艰。 谁想听风谷地下深雪中竟星罗棋布,密布无数雪道,四通八达。为防止雪崩,雪道每隔百米,左右立一夜光石雕刻的龙龟兽,座碑上和“寂雪啼苑”一般形状,就是体量偏小,碑上镌刻的界咒,坚实的结界撑起整座地下脉络。 难怪墨轩他们如此极快地找到我。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尽早发现这个地下秘密,否则今日我就会和斩月擦肩而过了。 接近马队,我眼尖一眼望到那匹与我一起私奔的雪浪,原是他们放在外面的哨鹰发现此驹,才在附近寻见我的足迹,继而挽救我宝贵的生命。 可是面对救命恩人,我怎么忘恩负义地只有讨厌呢。 我温柔地抚摸雪浪绵白的鬃毛,鼻孔哼道“谢你啊!” “雪妖作恶多端,残害无辜,杀了她们也是为民除害。”药奴义愤填膺道,可是看他那一半似被遮羞布隐藏的娇颜,再配上蚀骨的妩媚音调,这般慷慨激昂地话语顿时沾染不少胭脂水粉味。 “我又没谢你这件事。”我的鼻孔又一哼。 “什么?”药奴难以置信地瞟我一眼。 “反正就算我不被雪妖设计,你们杀她们亦是举手之劳。”唯恐他问我到底谢什么事,我又补充道“我是谢你把马救回来,否则听风谷的寒风已将它撕裂冻僵了。”语毕,我更亲切地抚摸它,它似乎听懂我的话,将头紧靠我胸口。 真是匹好马! 药奴语塞,不过救我这件事上他根本没出什么力。墨轩大抵有些许生气,好歹他也浪费了不少体力。他身周气息凝重,黑眸微闪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有斩月撑腰,底气十足接道“汪汪…” 斩月噗地一笑,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难得他笑的如此开怀,脸上绽满盛夏之明媚,天地都为之动容。可见往日的笑只是虚假的门面,今日才算发自肺腑。 他望着我笑,一道闪电击中心脉,怦然汹涌。 药奴笑出了泪花,他素手一指,柔然道“此乃二郎神杨戬麾下第一勇兽!” 我趁机追问斩月“为什么你会和他们那种人混在一起?” 药奴立即收起笑脸,冷问道“哪种人?” 墨轩的脸黑上加黑。 斩月很认真地想了想,解释说“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帅哥。” 我“……” 想来墨轩,药奴都是姿色非凡的美男子,寂雪啼苑里的下人也各有千秋,秀色可餐。难不成,斩月他…… 我斗胆靠近他低问道“药奴的整张脸你看见过吗?” 斩月神情一怔,他大概没料到我的思维跳跃异常,仍旧莞尔道“有朝一日,定揭下来观赏一翻。” 我偷瞄药奴一眼,他不想理睬我,故意借口挑选心仪的马车,我立即转向斩月低语道“记得叫上我。” “呵呵呵……”斩月低笑几声,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一双水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看得我浑身不爽,如团火烧。 “以后切不可再私自外出。”斩月语调稍显严肃,他的思维也跳跃异常,见我无语,继而温柔如寻常补充道“我会担心的。” 他会担心我! 我勇敢地抬头对视他的眼睛。才发觉他的眼眸在晶莹雪色之中,婉转如流动的琥珀,起伏似春波万里。 真是一双天生就含情脉脉的眼睛,纵使他心中空无一物,那眼睛里也满满洋溢无限的情愫。 这种眼睛的主人若果不是天生的多情,就是天生的骗子。 我羞怯地避开他的凝视,带着少女的矜持,默默颔首。 冷不丁瞥见药奴,不知他从何时起开始看向我们,一副恶心的表情,似乎嘲笑我做作过头。 我学他飞了一击媚眼还礼。 他优雅地崴了一下脚,姿态婀娜。 “寂雪啼苑”是我失忆后的第一处栖身地,所以印象颇为深刻,苑外巨大的结界撑起一片安静祥和的乐园,将漫天卷卷的雪暴阻隔在外。 每次抬起头总以为傍晚的天空就是澄澈的浓紫色,结果是晚霞染红了结界的外层,每次赏月总以为星星会似雪花一般满天飞舞,结果那真是鹅毛大雪掠过头顶,飞雪走霜。 出来听风谷,我的一切陈观俗念皆被颠覆。那天际是何等蔚蓝,一望无垠。那草原是何等翠玉,碧绿惹人。就连树木亦高大万分,挺拔遮眼。就连空气也清新醉人,混合生机勃发的气息。 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被华丽丽地彻底颠覆。 药奴笑我土包子进城,土头土脑,没有眼界。 我反驳说你倒是早带我出来放风啊! 墨轩说你俩鸡同鸭讲,只会叽叽嘎嘎。 我和药奴将他偷偷杀死在眼神之中。 斩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俩没准前世是一对怨侣,只是雪若晚生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 药奴偷偷吐了。 再一路上,我强憋着视药奴为一只癞蛤蟆,药奴视我为一坨牛屎。彼此保持不吵架的距离,生怕再有人说我俩缘分三定。 墨轩说天地终于一片清净。 斩月说,终于脱离苦海,为什么不看如画风景? 我偷偷说风景不若你美。 药奴大叫把贱人赶下车去! 药奴被赶下车去。 虽然我每天在“寂雪啼苑”过得充实而快乐,可如今每日过得更加充实而快乐。 一切只因有你…… 第七章 学字 为了尽早赶至灵龙帝都,我们几乎未曾下马车,除了必要的解乏和解手,大小事宜权全在车上解决。药奴自那日之后赌气不来见我们,仅我和斩月独自留在他的豪华大帐里。 当然还有防火,防盗,防着我的墨轩,毫不懈怠地守在我附近,唯恐我会对他的主子做出什么天打雷劈的举动来。 如果可以,我倒真想试试天打雷劈是个什么滋味。 此刻墨轩微闭双眼,调匀气息,在靠近车门的地方盘腿打坐,劫魔在他眼中不安分地微震,振荡得他长睫蝶翅翩然。墨轩只好双手合十环扣,轻念法咒来调解劫魔的躁动。 最近风平浪静,一直无杀伐屠戮。大抵是劫魔饿了,要食怨念。 饲养宠物就要选什么阿猫阿狗的,选个只会杀人的剑来饲养,难怪墨轩性格愈发冷血无情。 再看与墨轩截然不同的斩月,下午的阳光从车窗透射朦朦胧胧的景影,一片妖娆明媚笼罩修竹般身姿,长衫铺卧席间绽如枝头雪梅,乌润长发遮不住通体翩翩,手执玉笔竟难分谁更通透。 他正专心致志地练习书法,这一练便是两个时辰,毅力惊人。 “雪若可想学字?”斩月突然抬起头,浅笑着望我,“你看那书也有两个时辰,居然一页不翻,是否把那页中的学问研究透彻了?” 我一直偷望他,可怎么也望不够,居然呆坐两个时辰,也算毅力惊人。 被他发现此间玄机,脸不禁红透,仿佛被捉奸在床一般。 “不必不必,我能看懂字词便可,写便作罢。”我把头埋进书里,躲羞片刻。 “我亲自教你不行吗?”斩月诚挚无假。 “恭敬不如从命吧,那就!”我已经飞快挪至他身边,满脸恬笑。 “嗯哼!”墨轩轻哼。 “还是算了……”墨轩一声冷哼,我烈火一般斗志瞬间熄灭,打算偃旗息鼓,偷偷返回。 斩月一把将我拉至怀中,端坐在他与矮几之间。 他身姿高大,我体格矮小,他风采卓然,我贼眉鼠眼,突然间坐在他怀中,丝毫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只觉得自惭形秽,凭空糟践了朱玉。 “我说要教雪若学字……”斩月重复道“……就言出必行。” 他言似风轻,但威似海深。 墨轩不再出声。 我也打消逃跑的念头,乖乖坐定,凡夫俗念一扫而空,仅是一副专心学字的模样。 不曾想,他微微一怒……很惊人。 斩月另递于我一杆毛笔,细心解释道“我这杆玉笔看似轻盈,实则内注流金,沉重难执,雪若刚刚学字,就拿杆轻巧的笔来练手吧!” 我双手接笔,很是恭敬。 “雪若会写哪些字,随便写几笔来看看。”斩月言出必行,果然一副老师派头。 他这般说我就为难了,如果说我只会写“独孤斩月”四个大字,他会相信吗? 反正我是信了。 现在终于有些后悔以前不该只抱着言情小说啃读昼夜,而应该多学如何写字,也不至于今日丢人败兴。 我沉思片刻,摆出大文豪挥洒泼墨的架势,执笔写曰:虫,瓜,听,月,嘴中喃喃叨念“夏天来了,虫子爬在西瓜上,无聊地哼着小调,听!它唱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多么美妙的意境,多么丰富的幻想。好字!好诗!” 我不禁为自己喝彩。 “噗嗤!”斩月低低一笑,随即解释道“雪若真是天生的乐天派呢!” 他将手中玉笔在五指间一旋,宛若游蛇缠环,却不溅星点墨渍。如此重物被他的修长手指灵活摆弄,可见他腕力与指力齐劲。 不肖思量片刻,他提笔在我的字边写曰:月,听,瓜,虫。性感的唇轻念道“秋之将至,月影孤悬,听闻不见,心生忧思,借问瓜田,虫还在否?” 眼见白纸之中两行墨字,一行潦草邋遢,一行流畅遒劲,立见云壤之别。 他这是在嘲笑我没文化吗? “你真好生讨厌,想出这种办法折损我?”我技不如人,嘴上便放肆起来,故作娇嗔嗲嗲,毫不避讳。 “嗯哼!”墨轩再咳,意寓警告我越礼。 “不碍事,我早已将雪若看做自家妹妹对待。”斩月轻言徐语为我辩解,手指滑入我的发丝,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以指为梳,替我整发。 “看来雪若不可跟药奴再待,他一无拘束的浪子,终日披头散发,害得雪若学他坏样,从不盘头梳髻,平白失了大家闺秀的端庄。” 他责怪药奴,我本兴高采烈,转而一听他妹妹长,妹妹短的与我相称,怒气瞬间胸腔喷涌,反手拨掉他伸入发丝中的手,回视怒道“药奴心性清高,恃才傲物,本就与别个凡夫俗子不同。雪若愿意披发,只为求得自由自在,不受金叉银簪负累,才不要什么虚假的端庄。” 脾气撒完,才发觉不自觉与斩月四目相对,那般近……那般近……纵使我抬头仰视他璀璨的眸,也错以为伸手可摘星辰。 斩月的眼注视着我,大概不相信我会如此反应,他沉思片刻问道“雪若可是喜欢药奴?” 我恨恨答复“我喜欢他……离我远一点!” “那雪若喜欢什么样子的?”斩月笑了。 “不知道,发育好了才知道!”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尤其是他长着那样一般深情款款的眼睛,怎么会如此不解风情。 “那我等雪若发育好了……”斩月的笑荡漾到了眼尾。 问世间两情相悦胜数,皆不及金风玉露,佳期相逢情意绵长,问世间无数柔情男子,皆不及此君言带轻柔,语韵缱绻。我坐在他怀中,那天籁一般的嗓音越过脖颈青丝,盛满耳畔,如果我没有理智,此刻便是晕醉了。 可他自始至终与我保持最礼貌的距离,言轻却不带情,语柔更无暧意。 他的话只是娓娓动听,却从未煽情。 “嗯哼!”墨轩适时又冒死一咳。 算是救我一命,我几乎是连滚带爬逃离斩月的怀抱,自嘲笑道“今日学字不成,我还是做个快乐的文盲吧!” 斩月似乎看懂,似乎又很茫然,他眼底略过些许复杂神色,但嘴角始终弯成优雅的弧度。 令我着迷,而又妒忌。 他的笑颜,会为谁保留…… 他的目光,又会为谁停留…… 第八章 危机四起 药奴一脚踢开车门,大步流星向我方奔来,他走得急,险些踏在墨轩的黑袍上,赢来墨轩冷眼狠视。他走得那样快,却还是翩翩如一只彩蝶,花间炫舞。 我为我刚才替他在斩月面前申冤感到惭愧,他比我说的心性清高,更加恃才傲物。 他简直视我为空气,从我的半身腰跨掠过去,直奔斩月。 所幸斩月的车帐又宽又大,否则但愿他大跨步时一头扎在车顶。 药奴在斩月耳边耳语几句,斩月神色微变,转而向墨轩耳边嘀咕,墨轩神色飞扬,爽朗道“来的正好,劫魔正好饿极!” 三个大帅哥卿卿我我,几乎没有我什么事。 斩月使个眼色,与墨轩前后离开车帐。甩下药奴和满脸狐疑的我。 药奴也不理睬我,往矮几慵懒一靠,突然哈哈狂笑,原来是瞥见桌上的纸。他全然不顾自己完美淑男的形象,葱白的食指指着宣纸中的墨宝笑道“谁把鲜花插在牛粪里了?” 鲜花是斩月的字,那牛粪就是…… “想尝尝我的墨宝塞进你嘴里的独特口味吗?”我反击道。 药奴不以为然,他的自信心足够强,他的脸皮也足够厚,所以他这个人……也足够危险。 带着面具的人,足够深藏不露。 “你不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吗?”药奴换了个话题。 “如果你说,我就好奇。”若果我先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以我对他的了解,必定会被他蹬鼻子上脸。 “你先求求我。”药奴得意道。 贱人果真矫情。 我连翻白眼的功夫都懒得施舍他,径自走到车窗前,一把掀开车窗,外面景象一目了然。 车队早已停止前行,车队中的家仆俨然剑客的装扮严阵以待,夕阳西下,绯红晚霞为每个人上脸庞涂抹血色的凝重。斩月以领导的姿态负手立于一旁。 墨轩神采飞扬地对几位管事的仆伇细细分工。他在杀人前总是打鸡血一般精神盎然,衬得整张脸英挺不凡。 墨轩语毕,斩月低低又叮嘱几遍,单手一挥。,众人皆散。七八人背着干粮和连发弩机朝附近地势高些的树林奔去。 剩余的人驱车将车队列出阵形,卸下雪浪驾车笼头,简单束缚,打算情急时骑马突围。 “看来大敌当前。”我注视着斩月镇定自若的背影,幽幽自语。 此次出行,我也断断续续了解到有关斩月的一些情况,他本是九尾龙族现任帝君独孤九第四子,本也该是下任帝君的最佳继承者,可惜他心无天下激怒帝君,被无情赶出龙族,做了个落魄皇裔,也过了几年心酸的流浪生涯。 想他荣华千年,再短的辗转流离也是最残忍的折磨,毕竟还好,如今他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帝国,拥有死忠不渝的侍仆,还拥有亲如一家的兄弟。 他抛弃了累赘的江山社稷,抛弃了虚伪的皇权较量,获得了独属于他的尊荣富贵。 他不再属于那个冷漠的帝王之家,可他依然尊威霸气,势不可挡,他甘心做一凡人,可凡人者能有几人拥有如此恢宏气度,谈笑间指点江山呢? 我心底默然敬佩,爱意激增几分,纵称不上美人,也独爱这英雄一般的优秀男儿。 “你这孩子不算愚钝。”药奴打断我的思绪,从他语句的表面意思中算是夸奖我,不知何时他翩然来至身后,清浅的药香自他身上幽幽散出,甜腻而醉人。 我一直喜欢他身上独特的药香,可我一直不喜欢他这个人。 意外地药奴居然轻浮地用两个指头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仰头注视他的眼睛。 我承认他虽遮藏半张脸庞,可他的俊颜更被神秘渲染,尤其他那双眼睛真是内泛秋水之波,暗媚涌动,乃他这张桃花面容中点睛之笔。 不同往日的嬉戏玩闹,他的神情竟专注起来,我若不是心底另有他人,被这般容貌的男子聚精会神地紧盯不放,心脏负荷想也难以承受。 我的脸被他盯着,终究是烧了起来,此间无端的升腾起些许暧昧。 “就是外貌如其字,惨不忍睹!呵呵呵……”药奴卸下深情伪装,总算把我揶揄个透彻。 他的荡笑引得窗外的人回头瞩目,墨轩根本不屑回望,斩月的目光只停留一秒,继续扭头背对着我们,其他人大概心底默默鄙视我俩大战之际还在**。 我羞愤交加一把甩开药奴的咸猪蹄,他只是感到有趣,我却怕极了斩月误会。我扭头回到车内,气呼呼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女人要有人抢才吃香!”药奴也返回来,继续慵懒地靠在矮几边,他的视线又落在矮几上,眉头微皱,随手将桌间那张纸从字间撕开,把斩月写得部分铺展叠齐放在墨硯低下,我写的部分叠好揣入怀中。 “我以为你会撕掉。”药奴的举止很是反常,简直吓我一跳。 “撕了做什么?”药奴狐疑满脸,接道“我想把这鬼画符贴在自己车帐门外,辟邪啊!” 我感觉他今日就是来报那日赶他下车之仇的。我气急一扑,准备跟他拼命,嘴上大叫“狐狸,狐狸,你先害我被斩月误会,又随时找机会羞辱我,跟你拼了!” 我朝他跑去,一不留神脚下踉踉跄跄,绊倒在他怀中。 我眼前一片星光,只觉他的怀好结实,撞得我鼻子生疼,他身上的药香似乎也变了味道,浓郁而诱惑,头顶响起他柔柔一讽“准备恶狗扑食吗?” 我怒上浇火,伸拳在即,反而被他双手轻轻一掐,稳稳拿住,仿若最绵软的钢夹,令我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早说他的肱二头肌很不一般。 车门再被打开,斩月与墨轩走了进来,大概没想到我俩纠缠一处,暧昧难辩。 我眼前星光散却,一片完蛋了的漆黑。 墨轩一贯冷言道“成何体统!” 斩月脸色始终如一未曾更变,缓道“药兄难道连小孩也不放过?”他的表情木然,言语却微微刻薄,我本以为他吃醋了欣喜雀跃,转念一想凡是任何人见此般场景都会这般教训,心情自然跌至低谷。 药奴一把将我推开,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道“我的品味还不至低下如此,就是跟小朋友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我也觉如此。”斩月赞同道,可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不再望我 “胡闹。”墨轩继续冷言。 三个大帅哥问问答答,还是没我什么事…… 第九章 赠剑穿心 药奴说幸亏他机警,今早便发觉我们车队所行之地,身后不远处深林时而惊飞几只山鸟,原本实属平常,可频繁多了就属异常。 他特地委派车队中的一善养哨鹰的家仆纵鸟查探,这一探看果不其然,哨鹰发觉在车队西南千米之外,有小股凶恶之徒尾随而来,伺机袭击。 斩月推断来者必定今夜趁黑偷袭,我们假意毫不知情,停顿休憩,以减轻敌人防备,暗地布下口袋阵,瓮中捉鳖。 我们的车队本为贯穿列国行运走货的商队,车厢满载绫罗绸缎,金玉珠宝,难免贼会惦记。可惜他们胆敢对我们动手,简直虎口拔牙,单是墨轩嗜杀就够来者痛吃一壶。 我说为何不把货物抛弃,干脆驾着雪浪摆脱危险,雪浪速度之极,是其它马种难以匹及的。 墨轩嗤之以鼻“笑话,岂有让贼人活命的道理?” 我心知肚明他是近几日未杀人,心骚手痒! 斩月笑答,他的商队纵横各地数十载,平素里各方看见他那标志性的大帐及雪浪组建的车队,皆会绕行三里,可今日一反常态,有人居然太岁头上动土,想必来者不善。必须予以沉重打击,给其他妄动者以警示。 我沉默思量,毕竟自己初涉江湖,不知其中深浅,不好胡言乱语,只好做个安分守己的听众。 斩月墨轩,再加几位管事仆从,皆聚集斩月帐内细细密谋。而药奴斜卧书架旁,取出镀银锉刀细细锉磨亮如玉贝的指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天晓得斩月要这种废柴待在身旁有何用处? 我朝药奴翻一白眼,不忿道“咱们什么时候吃晚饭?饿死如何抗敌?” 这次我和药奴一起被请下车去。 药奴笑得扶着肚子,直不起身。 此次实地观察了解,发觉车队中能人甚多,张三会使剑,据说他砍掉的大腿能绕城三周,李四会轮流星锤,据说他砸破的脑子,脑浆崩裂如画,赵五会射飞镖,据说他从人侧飞刀亦能剜出两个眼珠,串成一串。 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在极短时间内取人首级,他们都是墨轩培训出来的杀人机器。 王麻子端着一锅热汤徐步走来,大叫“趁热快喝鸡腿丝,鸭脑拌牛眼糊辣汤,保暖提神!” 药奴鄙叫道“拿走滚开!” 月似弯钩,凉风习习。 月似夺命弯钩冷如冰,凉风习习几欲断离魂。 月黑风高本该杀人屠戮夜,我心底紧张却又刺激勃发,意欲观战。 斩月仅留药奴陪我待在远处树林躲避,月光抚伴他的右脸,篝火染亮他的左脸,他的脸庞在忽明忽暗间镌刻出超尘的神俊,他的脸在月中柔和,眼在火中闪烁。 他将我和药奴送至林间深处,药奴按照探子的汇报的路线先去探路。今日大敌当前,虽有万分把握,也要将一分用来保护我这无用之人。 “为何你不走,你可是他们的主子?”我突然鼓起勇气拉住他的衣袖,却不是手。 “我唯有与他们并肩作战,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应该做的。”斩月眼底星光熠熠。 他要在众人前立威,总该与他们甘苦与共。 “那……一切小心!”我心底又默念,等你回来。 “雪若该叫敌人小心。”他眼底烈火熊熊。 我依依不舍回头准备要走,斩月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的手仍旧冰冷,却牵住我整个灵魂,我怔呆了,不知他为何突然拉住我的手,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跃。 一块冷玉塞入我手中,我仔细观望,这玉约半个手掌大小,通体水般透亮,仿佛琉璃做的石胎,精工雕成睡莲形状,花瓣顶尖处串一细长玉串,滴滴似泪珠般首尾相连,浑然天成,俨然一副玉莲泣泪的珍宝项链。 “这是要送我的吗?”我惊诧道,这种地点,这种时机,他送我如此精贵的礼物又是意欲何为?“你难道不是该送我一件防身的利器吗?” “你怎知它不是利器?”大敌当前,他仍眉眼含笑,谈笑风生。 听他如此解释,我将宝玉放在手心掂量几下,确实比普通的玉石沉重些许,又用手指细细抚来,纵使我指间粗糙,也摩挲得出此玉光滑绝伦,绝非凡物。 再缓体量,忽得发觉几叶莲瓣间隐现一个细小按钮,使劲一按,“噌!”的一声从莲座低弹射出一把短兵,亦是玉莲般质材,冷光闪闪,其韧无比。 这莲花宝匕,世间少有,周身散发锋利绝决的森光。 “雪若能打开此匕首,看来它注定属于你。”斩月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定格,仿佛我才是那个月下发光的宝物。 “你想让我用此刀杀谁?”我手握莲花,在空中比划几下,果然锋利无比,在所划之处留下光痕,很冷的光痕。 “如果有人偷袭你……”斩月一顿,“你要用此刀保证自己不落入敌手。”他的言语比这刀刃更嗖冷无比。 我心中“咯噔”一怔。 “杀了……我自己?自杀啊!”我惊呼道,可手上却握的极紧,生怕不小心遗落宝刀。 “呵呵……”斩月坏笑,“雪若如此好骗,真是让药奴捡到宝物了。” 他将我与药奴言至一处,看来今日的误会不小,我立起这莲花宝匕,做出切割的动作,凶悍道“看我用此刀毁他双手,叫他再肆意碰触不属于他的东西。” 斩月不再言语,他又回归了沉默,他不对我这段表忠心的话做任何评价,叫我心底好生难过。 “这刀如何称呼?”我借题发挥,打破尴尬。 “穿心,此刀名曰穿心”如此冷漠的名字,从他的嘴中缓缓溢出,却柔情万般,如云似烟。 此匕形如莲花,又唤作“穿心”,凭我在药奴身旁混迹几载,一下叫道“穿心莲啊?那不该是味中药吗?”我这一唤,瞬间冲散此刀无比仙气。 斩月柔然一笑。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颅,将将细细看来,小小一块玉石间,竟能藏得一把伸缩自如的冷兵器,果真是匕首横穿玉莲之心,穿心名至实归。试想天底下的能工巧匠至多,也无几人设计出此款神兵,即使设计得出来,也难寻这等珍稀且神秘的奇石做刀。 他对我这所谓的妹妹,可也用心了。 林间一阵轻咳,是墨轩前来召唤斩月。 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总是一晃而逝,再长久也只在一瞬,虽然我深知他的死侍会拼命守护,可心底万般担忧,嘴上又更无法言语,只能如梗在咽,苦水自吞。 “我去了。”斩月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斩月!”我急忙唤住他,声音之大连自己也吓一跳。 他回头望我,因笑道“雪若总算肯喊我的名字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撇清关系呢!” 撇清关系的怕一直是你吧……我接言道“放心吧!” “放心什么?”斩月疑惑不解。 “若是药奴不轨,我就用这把‘穿心’……”我扬刀做了个砍断的动作。 斩月没有答复,他微微浅笑,倾城倾国。 最终他的身影隐入丛林之中,仅留下静谧的月色,和我牵扯不断的恋恋眼神…… ”人都走远了,看也没用。”药奴神出鬼没地倚在一株大树下,斑驳的月影投影在那黄金面具上,增添无限神秘气息。 我将“穿心”的刀刃收回,小心翼翼挂在颈间,才张口理睬他道“你不是在前面探路,怎么有闲情逸致回来偷听?” “难道你不知道我腿脚如飞吗?”药奴自豪道“当你第一次说要拿那把小刀废我的手时,我就已经把路探看清楚了。”他重重地说“小刀”二字,鄙视之态油然而出。 “看来你的腿肌比肱二头肌有用多了。”一想起他装肌无力的模样,我就好气又好笑。 “如果我对女人感兴趣的话,我的腰肌也很有劲。”药奴恬不知耻地吹嘘道。 “你也太不了解自己了,”我把这唇枪舌剑的对峙当作与他沟通的唯一手段,没有第二。 “你的唇肌才是你浑身上下最发达的部件,我应该用‘穿心’切掉你的嘴皮,因为它比你的咸猪手更另人厌烦!” “要割我的嘴?”药奴一语双关,阴阳怪气道“怕这刀最终还是穿了你的心吧!” “嗯?你说什么”林间叶片突然纷纷作响,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对他的话并未在意,也不稀罕在意。 “我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他们就要来了。”药奴闭上眼睛,轻轻一嗅道“我已经闻到血的腥气了……” 我也学他使劲一闻,哎呀呀叫道“你踩到野猪屎了,好臭!” 药奴使劲翻个白眼,媚得人肉麻骨酥。 “药奴,你可知道为什么斩月要将自己处在危险境地?” 我问道。 “因为墨轩在那里,他们俩的感情较为特殊,只要斩月觉得危险性较大,便一定与墨轩并肩作战。”药奴缓释道。 “那你为何不去,难道你们之间没有患难情谊?”我又问道。 “我只收钱办事,不与人随便舍命,不过……”药奴眼睫速速一眨,媚态横生道“你想回去观战便直说,挑拨我和金主间的关系,莫要坏了我的生意。” 原来药奴与斩月间只是生意往来,我本以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现在看来只有斩月和墨轩才是真感情。 “那你可敢一同前往?”我再激将他一次。 “笑话,这世间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不过……”药奴语气加重道“不过丑话在前,带你返回你只可看,不可管,你能否做到?” 想及能见到斩月,我一切听从指挥。 我点头示作同意。 药奴反而摇摇头,随我一同返回。 第十章 强敌? 待视野已能触及车队栖身地时,药奴扬手拦住我的去路,答应他在前,我便与他躲站在一处小土丘处,繁林密枝遮挡身前,地形既利于观察,又便于隐蔽,一箭双雕。 “老实说,你刚才是来这里探路了吧?”我贼笑问。 “嘘!”药奴将手指竖在嘴边,阻止我发出任何声响。 看来他同我一样,也很关心斩月他们的安危,否则也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寻觅到如此秘密的地点。 我不禁觉得自己看错了他。 药奴两眼紧紧盯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嘴里喃喃道“人死光没有关系,千万别把我那车奇药异草祸害殆尽。” 我不禁觉得自己果真看错了他。 林本是静谧无声,月本是清冷无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一眨眼间,月光底倏地闪现几十个黑色的身影,这些影子又迅又疾,俨然训练极佳,各个都是飞檐走壁的轻功高手,远处飘至眼前时只划破月波,丝毫无须惊扰林间沉寂。 我见识尚浅,来者是何身份也犹未可知,只觉得听风谷那几只区区雪妖,简直不足挂齿。 这批黑衣人行事机警,大概早就分配好了任务,除了留几人断后之余,其余各自奔向不同的车帐,其中有十来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直奔斩月的豪华大帐而去。 所幸我知斩月不在帐内,但手心仍旧因紧张而沁出一层冷汗。 “别紧张,就单凭这几个烂番薯,臭鸟蛋,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药奴压低声音悄悄道。 “这个‘我们’好像不包括你吧?”我揶揄而笑。 “不说真话你会死吗?”药奴拿眼角翻我一眼。 “会死,被憋死。”我不知死活顶嘴还礼。 药奴静默。 一个黑影从斩月的大帐走出,似乎很是莫名其妙,明明亲眼见到车队的所有人回帐休息,为何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其它黑衣人也均表示诧异。 一道火光划破昏黑的林间,射在地上已经欲要熄灭的篝火堆间,“轰!”的一声那最中央的篝火仿若注入新生活力,熊熊燃烧,照亮四野。 随后几道火箭追尾而来,将所有篝火均复燃点起,地面瞬间白亮如昼。 斩月不知何时玉立在正中央篝火旁,淡淡轻笑道“尊客好眼神呀,在下就坐在此处烤火喝酒,尊客反而非要到帐中寻找,不知所谓何事?” 说时迟那时快,车队中的剑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车帐下的暗槽翻身跃出,亮出武器,立于那几十个黑衣人之后,谨慎控制。 “这就算完事了?”如今情况明朗,很明显我方处于战略优势,我揉揉双眼,原先设想的血雨腥风的厮杀场面哪儿去了? “你好烦,下次不带你出来看热闹了。”药奴目不移动,继续观察局势变迁。 “好像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药奴自言自语,疑惑不解。 但墨轩并未多思,不等斩月下令,他已示意手下动手,那些训练有素的剑手,抛弃了当仆从时的卑微恭谨,各个如狼似虎,猛扑向黑衣人,只是刹那间,群马嘶鸣,尘土飞扬,双方已然厮杀一处,难分敌我。 其中一彪形大汉,轻松绕过厮杀的纠缠,灵活的猴子一般奔向最中间的篝火堆。 斩月就在那里。 他显得不慌也不忙,镇定自若地立于原地,冷冷望着彪形大汉的一举一动。 彪形大汉飞奔将至眼前,从后背抽出两把青龙映月双刀,凌空一跃。那两柄刀在月华清照之下,真如青龙出海,映月腾飞。 大汉双手如铁,劲如牦牛,使得双刀也刚劲有力,似要一招将斩月凌空劈断。 我恍然大悟,心底暗叫糟糕,这伙强盗劫货是假,射杀斩月才是真。 大汉凶猛掀起的劲风,吹乱斩月耳旁散落的几绺长发,只徒添风情,却怎样也吹不乱他的眼神,就在青龙映月双刀即将砍在他头顶的一瞬,斩月轻视一笑,脚尖微点地面,身体向后掠出几尺,躲过这沉重一击。 大汉见他躲避,随即稍收力道,追着斩月后退的方向向前一跨,双手扭转方向,再又横劈过来,手劲不减反增。 “尊客力大无穷,可惜动作过于讲求刚劲有力了。”斩月再点足尖,燕子摆尾凌空一旋,锦缎制的袍子几乎蹭着双刀而过。 他的身姿翩若羽蝶,轻若鸿毛,只反衬得那大汉身重体笨,功夫拙劣。 那汉子见状羞愤交加,站稳脚跟后,双手持刀一左一右,呈螺旋状朝斩月飞旋而来,架势又狠又疾。 斩月知那汉子被自己激怒,脸上笑容不改,他仍不打算还手,仅仅足尖连续点地,节节后退,就是不叫大汉的双刀近身。 十几回合下来,斩月只用轻功躲其锋芒,彪形大汉前面用力过猛,再加双刀既沉且重,已然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早教贵客慎用蛮力,也不必劳累至此。”斩月一脸惬意,仿佛自己不是被高手追杀,而是跟眼前人玩耍嬉戏。 大汉连连失利恼羞成怒,决定拿出必杀绝技,只见他两刀刀柄对插,合为一柄长刀,他紧握中间不断旋转,待所有精气汇聚一体后,顺势使劲朝斩月一砍,几乎倾其所有的力量,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劲流,猛劈而来,不要说是人,就是泰山立于眼前,也被这股刀气所劈断。 我紧张地忘记喘息,药奴也一言不发。 斩月身上的华衫,连同他那可映衬月霞的乌润长发,被青龙映月刀卷起的强风吹袭得飘飘扬扬。斩月本尊却仿若提前食用定风珠,恰恰纹丝不动,固若磐石。 大汉错以为斩月被他突如其来的猛劲征服,忘却躲闪,春风得意得一刀急疾猛劈至斩月头顶,果然命中目标。 斩月立在原地,那刀停滞于颅顶,不再动弹。 我一把捂住嘴巴。泪水,几近夺眶而出。 第十一章 鬼尸乍起 “尊客,您玩够了吗……”沉默须臾,斩月嘴角终于露出一抹轻笑。那青龙映月刀劈在他的头上,难道不致死伤? 我揉揉泪汪汪的眼睛,借着月光再细一看,斩月的头顶竟罩着一层真气做的结界,将自己与致命危险隔离。 只差一毫。 他……居然能做气的结界,我惊诧不已。 药奴同样先是震惊,随即换上先前柔媚的笑魇,可眼睛却不再笑了。 “您玩够了吗……”斩月语气一顿,黑衣大汉不解意,随之一怔,斩月继而微沉道“该轮到我玩了!”语毕,他气场陡然增强,将那汉子施加在他气结外的力道全部反噬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汉子那害人性命的戾气通通又送还给他自己,突如其来的气流将他震冲至十几米之外,他那硕大的身躯重重坠地,在地表砸出一道浅坑。 两柄青龙映月刀亦被强流冲震,一柄刀身全部斜插入土,一柄干脆拦刀腰震断两截。 自此这世间双龙不再,恐是难以映月了。 汉子预要翻身起来,气血在体内翻涌逆行,撑得双目暴凸,一口鲜血如柱喷出,大汉在地面挣扎再三,怕是不成气候了。 斩月呼吸调匀,随手将微乱的几根发丝拢回耳后,将手指轻轻弹了弹衣衫上的灰尘,闲散的神情不似刚刚跟人经历一番生死较量。 墨轩这方亦大获全胜,劫魔吃得饱胀,在半空蛇般流转,剑体乌光水滑,铮铮散释着浓浓的怨气。 药奴的脸上不大高兴,似乎看出什么端倪,他低低嘱咐道“你乖乖躲在此处,绝不可离开半步。” 我初次见他表情如此凝重,也暗觉有何不妥之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他望我一眼,知我懂得分寸,头亦不回地钻入树林,在林中来回穿梭几处,才放心地朝斩月他们走去。 想他怕是暴露我的行踪,故意为之,以前总是与他拌嘴,想不到药奴也有精细谨慎的一面,心底多少感激他。 墨轩派几人打扫战场,他自己则朝斩月的方向走来,大概是要向主子汇报战况。 还未等他张嘴,突然,一阵阴风习习横扫地面落叶,天空明月被一片流云遮蔽光华,大地骤然阴暗沉寂,自林间飘至股股浓郁的异香,如游似潜,如幻似梦。 只消片刻,那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居然“返尸还魂”,一个个直棱棱从地上爬了,喝醉一般晕晕乎乎,摇摇晃晃,重新拾起自家兵器,意欲反扑而来。 在场的人无不头皮发麻,惊出层层冷汗。 这些死尸变了个人般,刚才还不堪一击,如今仿若注入神力,个个力可拔山,更无惧死亡,他们已经成为真正的鬼尸,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几乎不需多时,刚才那些打了胜仗的自家剑手,被这些鬼尸如蚍蜉一般杀剐干净,尸身皆散,血流成河。 林中被猩红的血迹漂染得污浊不堪,撕心裂肺的哀嚎揪撤生者的脆弱神经,旧血未干更添新血,残肢断臂比比皆是,四处俨然一片血海肉山。 “这些鬼尸不易死,需得砍掉他们的头!”药奴适时地从林间窜出,飞身而来,翩翩潇洒。 这林间作呕的厮杀,唯独惊艳了他的身姿。 他没有撒谎,他的腿肌的确发达,轻飘几步便越至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尸处,那鬼尸刚刚将一个活人撕碎,满身担挂着零碎内脏,从血泊中复活而起,身周散发腐烂的腥臭,他这样一个杀人机器,已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比及的幽灵,却根本丝毫未察觉药奴就飘在身后。 但见药奴毫无犹豫,提起右手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住鬼尸的后颈,轻轻一用力,那鬼尸的脖子如树枝般“嘎巴!”一声折成两半。 那可怖的鬼尸终于真正葬身地府。 药奴眼底划过一丝不屑,抬起右手深深一望,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套着一双明晃晃的银丝手套,可惜被乌血沾染后散发着殷殷红光。 药奴不言,他的眼神转而变得嫌恶万分,有洁癖的人怎会任凭自己的珍物被玷污呢? 真可惜这一双价值连城的银丝手套,事后定被扔弃。 “药奴,你……”斩月对药奴舍身救人的举动似乎不大领情,眉宇隐蕴微微怒色。 “独孤兄不必挂心她人,今日大可放心杀个痛快!”药奴话里有话,大概间接告诉斩月,他未辜负重托,斩月大可安心杀敌。 药奴独立于血泊之间,衣炔飘摆,浑然自在,现下与平素里大相径庭,满眼血色洗净一身娇娆,顶天立地是位英雄。 墨轩哈哈一笑,首次对药奴正眼一瞧,朗声道“收拾几个死人还需公子动手,且看他墨爷爷的厉害!”语毕早已飞身上前助阵。 劫魔紧随其后呼啸而过,留下一道乌色影痕。 我心底本是战战兢兢,看到此番诡异场景更加惧怕,可听闻斩月言语,此时此刻恰似沐浴春风,斩月他到底还是时刻关心着我的安危。 斩月临危不惧,他哪肯独独让墨轩和药奴挺身犯险,而将自己置身事外,只见他玉手修指抚向腰间,那腰间系着宝蓝底绣金丝纹嵌九彩宝玉的腰带,腰带扣乃黄玉镌刻猎神头像,他迅猛往那处轻巧一抽,周遭的景物刹那间被一道晶蓝闪电齐齐削平。 四遭之人,乃至那行尸走肉皆为震惊,不约而同停下手头较量,驻足细看,觉察此雷掣电光绝非凡间所有,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天地灵暇汇一处,自此不羡三光明。 蓝色电光飘闪须臾,待人们眼目适光,才发觉周遭的景物安然无恙静止原处,且并未被削平,只是方才电光疾掠,让人产生的错觉。 光微隐藏后,方才映脱出斩月将一柄细长软剑执于右手,迎风玉立。 那剑软如水面月影,薄似绿绦细柳,剑身悠悠晃晃,蓝光若隐似现。 原来此剑不动则已,一动则蓝芒粼粼,剑波潋滟。 那些鬼尸没了智力,呆呆被剑光吸引,只这几秒时间,墨轩意念控剑,劫魔飞穿几个鬼尸的侧颈,朱红的尸血沽沽流泻,悬如暗虹。 “不过是些没脑子的走狗。”药奴不屑一顾,随手又拧断一脆弱脖颈。 斩月提剑欲走,听闻后方异响,又反身转腕将软剑向身后一挡,那剑身反而变得硬挺非常,生生接住一把断刀的袭击,“吭!”的一声软剑发出悦耳的声音,随即斩月微解腕力,那剑立即软若藤条弯卷住残刀,斩月旋腕一甩将那半刀飞射出。 强猛的气劲推送这柄残刀原路返回,直射在一具鬼尸的肩头,深插埋骨。 鬼尸早已不知疼痛滋味,肩头淌血却凶猛逼近,仔细瞅来果是那方才五脏具损,吐血身亡的高大汉子,看来他真是到了做鬼也不放过纠缠斩月的境界。 这些鬼尸生前武功了得,死后更是无所畏惧,功力倍增。这壮汉本就气力如牛,成了鬼后简直挥舞狂刀猛如飓风,腾腾杀气横扫千秋,脚下生风,卷起尘土弥漫。 眼见他手中单刀眨眼要砍在斩月身上,斩月以静制动,临危不乱,眸底精光闪烁,欲要看清对方刀路走势。 待刀凌空劈下之际,斩月微侧身体避其锋芒,汉子见未击中目标,反手又是一砍,斩月趁势再避,汉子鼓足莽劲连连砍来,斩月灵活游走招招闪躲。 斩月此番应敌险中求妙,险的是敌人每劈一刀都是紧贴着他的衣袍徘徊,只消分毫便入要害,妙的是斩月微步避得优雅,而且绝不提剑伤人,仅仅剑随人动,蓝光闪烁凌乱,白衣翩翩起舞,白蓝交织如画,不似厮杀,更似旋舞。 我估计他一味避让大概是有何破敌妙法,想这鬼尸毕竟是无脑之物,反应自不如先前敏捷。 果不其然,斩月几番躲避便试出其中奥妙,察觉汉子虽力大神勇,反应亦要比活时慢上毫秒。 斩月瞅准时机不再兜圈子,右脚趁势一踢,从右面重重踢中刀侧,那莽汉体型庞大如山,居然此刻重心失衡,连人带刀一并朝右飞开,斩月速速站稳足下,举剑追去,反腕一探软剑,软剑仿如蛟龙出海,蓝芒四射,待牢牢缠住壮汉摇摆的左臂,再以肘为轴向内一抖,汉子庞大的身躯又被拖拽回来。 软剑,因其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所以,在剑器种类中属高难型剑术,是与硬剑完全不同的剑器。 看那汉子在空中被踢过去,又被拖回来,木偶一般令人好笑,斩月可算是将他戏耍够本,更彰显他剑法精妙,浑然天成,内力与腕力惊人,撼摇山河。 待汉子飞身将近,斩月再次抬起左腿,腿肘重创大汉腹部,肋骨瞬间震断数根,大汉就算已经是个死人,也呕出一口乌血,再次仰面倒地。 他手中的刀被高甩到空中,斩月扭头闭目,收回的软剑迎刀一抽,软剑反弹后安然归鞘,而起刀得了外力,劲道十足飞向要起身的身影。 一切血腥结束在满目耀眼的晶莹光海之中。 斩月照旧理顺衣衫发冠,眼中从容。纵使杀人,也是那汉子自己的刀割下自己的头颅,而斩月的软剑未沾星点血痕,干净如新铸。 他的人,亦同。 我眼底难掩欣喜神色,爱慕之情又加几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谁说反过来美人不爱英雄? 第十二章 冰做的男子 “小妹妹擦擦口水吧,他是不会爱上你的。”一阵低醇如酒的男性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何时有人已站在身后,我却浑然未觉,甚至他近到与我几乎贴身,居然都不闻其轻浅气息。 不会是鬼尸吧!满身惊吓一层冷汗,我欲回头探看究竟,一只冰凉的手无礼地钻入我的内衣,一把摸出“穿心”,嗖地弹出利刃,抵在我的脖颈处。 一连串动作麻利非常,跟事先排练过上百次一般。看来斩月赠送我“穿心”时,此人就在附近,而我们全未觉察,可见其武功深厚,非常人能及。 他那寒凉如冰的手摸出“穿心”时,无意间碰触了我还未发育完全的胸部,我立即双手环胸,脸烧红一片。 “臭流氓!”我耻骂道。 “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男子算是为刚才的轻薄做出解释。 我胸腔怒火一飞冲顶,回头要看看他是什么种类的流氓,脸皮如何比药奴还厚。 “当心……”那“穿心”立刻紧贴颈部,微陷入肉。他的手劲适宜,“穿心”这利刃锋韧无比,他将此刀如此近逼在我脖颈处,竟未伤分毫,足见真功。 此人令人无端心惧起来。 冷玉的寒气如此真实的渗透入肤,“回头便是你的死期!”男子的言语波澜不惊,跟这“穿心”一般,令听者寒彻心扉。 “那你想怎样?”我真是不幸,被一个看不见脸的色魔劫持,心底惶恐不安。 “去会会你的心上人。”男子冷道。 鬼尸终于消灭干净,墨轩召唤回劫魔,并命活下来的三个仆从,在每个鬼尸尸身上多刺几刀,以防这些死尸再惊变还魂。药奴脱下银丝手套,嫌恶地丢在一旁,斩月缓中带疾走上前来,低语道“有劳药兄,不知雪若现在何处?” 药奴且笑答“独孤兄心里只有雪若,见色忘义啊。” 斩月仍旧低语“你知她的分量……” 药奴微微媚笑道“我岂会不知,雪若不是乖乖呆在……”他伸手一指我曾藏身的树林,笑容顿僵于脸上。 我和绑匪已经端立于距他们五十步之处,他们谁也未曾注意我们的到来。 不,是飞来。 我身后的大色魔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拿刀逼着我,脚下生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不怕负重,排除万难,就这样不惊不扰,轻松自得的携着我飞至此处。 早知今日,我定当好好吃饭,日日加餐,争取把自己吃成一个硕大的肉球。 我沉死他! 我见药奴的玉指还遥遥指向我,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我尴尬地挠挠头笑道“不好意思啊,没藏住!” 药奴收回手臂,故意略去斩月微微阴沉的眼神,回之以一笑道“没事,就是手套扔早了。” 身后人奇怪道“你有几个爱慕对象?” 我“……” 斩月脸色不大好看,义正言辞道“我以为该杀的人都已经杀光了。” 我身后的男子大概环顾一下四周的鬼尸尸体,满不在乎道“杀得极好,这些人族拣选出来的试验品,效果终究差出一截。” “你拿人来做实验?”我听闻大吃一惊,刚才那些鬼尸居然生前都是活生生的人族子民,我真想回头看看他是什么种类的恶魔,居然比墨轩还惨无人道。 “穿心”在我颈边轻轻向内挪了分毫,我立马站得和白杨树一般笔直。 “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问你现在想要什么?”斩月想来是不跟对方浪费时间,直接步入正题。 “呵呵,九尾龙族的四皇子果然聪明。”背后男子似乎难得夸奖别人,可惜言语依旧冷淡道“不过先叫你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手上的刀子可是快过他们的剑呢。” 我听闻之后,眯眼细看原来是墨轩,带着三位家仆正暗藏深丛左右包抄,呈偷袭之势。 斩月一扬手,墨轩只好带人向后退却。 “还有那一位,把你手里的**药先收起来,不要随便污染环境。”我身后的绑匪明察秋毫道。 药奴悻悻地将手中的药粉收起。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看见大家这般卖力救我,我不知哪来一丝勇气,大声对后面说道“是好汉就放开我,抓我这个小孩算什么英雄?” “我还杀过更小的。”他一句话堵得我真心塞。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情商这么低的,简直无法深入沟通。 “刚才那浓郁之香不知你们闻了吗?让人痛不欲生的狿香散不知这会儿该起效了吧?”男子自鸣得意的说道。 狿香散乃毒中之冠,本应无色无味,但据传调制此毒的飘渺仙子因嫌弃它跟蒙汗药一样低俗无味,就任性得调制成香氛郁烈的含毒奇香,馨香入髓。让死掉的人也不会散发尸臭,而是做个香喷喷的腐尸。 还有但凡嗅了狿香散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发作,但是中毒者决不能运功斗殴,否则气血逆行,周身溃烂,化为肉泥血水,香飘万里。 难怪他虚予委蛇半天,原意是要拖延时间,待我们集体毒发身亡,那时他也就省时,省力,又省心。 墨轩,药奴闻之色变,急忙封住自身的穴道。就地打坐排毒,而那几位家仆功力尚浅,根本无法自救,男子话音刚落,三人先后毒发,浑身先是躁痒难耐,指甲不断挠抓,挖得浑身血迹斑斑,却越挠越痛苦,竟然拿刀来削烂肉。 其中两人不能忍受,干脆自戗死个痛快,一个不甘惨死,匍匐在地朝我脚下爬来,大概是想求饶保命。哪知他周身全然血肉模糊,体内的血潺潺外涌,肉身边爬边融,连内脏骨头也不能幸免,最后化作一滩血迹,浓香四溢。 地面上又多了条斑斑血痕,令望者生畏。 闻着尸香阵阵,我胃底酸液翻滚,有时这香,比臭更令人作呕。 “你倒底想要什么?”斩月见男子如此惨无人道,眼睛中闪现一丝冷芒。 “你未毒发,也未自封穴道……”男子对斩月的话罔若未闻,自言自语道“莫非方才闭气自保?呵呵,果然聪明。” “不过你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中毒呢?”男子奇怪问我。 “或许我天赋异禀啊!”我装作无知道。料他怎么也猜不到我百毒不侵呢。 我的心头飘过一丝窃喜。 “你偷笑什么?”身后男子不明就里道。 “你是人嘛你,我心里偷着乐你都发觉得到啊!”我狂犯一身鸡皮疙瘩,我背后站的人不是鬼,那就是神了。 “小孩子真是聒噪!”男子也许被我吵得不能安心思考,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条约莫一寸长的,黑漆漆的东西,要往我脖子上放。 “什么……东西!”我见他的手越来越近,大呼小叫起来。 “噬魂虫!”男子不冷不淡地解释说,“专吃人脑的,好东西,别人我还不轻易给。” 毒不死我,他要拿虫咬我?百毒不侵又不是我的错,再说我也不是樟脑丸,百虫不侵啊! 那个变态边说边做,直接把乌黑黏软的虫子摁在我的脖子上,任凭小虫的无数条软腿在我的皮肤上蠕动,强烈的胃酸伴随着恐惧感在胃部搅动,刺激得我好想吐。 若不是为了解斩月的寒毒,我是绝不会让金甲子钻在我的肉里吸血的,现在又要把那个什么该死的噬魂虫安在我脑子里,我是死都不能答应的。 刚才那些鬼尸是否就是被这些噬魂虫所控制? 想至此,我头皮发麻,顾不得他会用“穿心”伤我,我强力挣脱他的魔爪,一心想避开那恶心的虫子入体。 男子早看透我的心思,他也不再握着“穿心”,一只手麻利地将我的双手锁在背后,一只手捏着蠕动的噬魂虫往我脖间嫩肉里释放。 噬魂虫大概找到下口的地方,一口咬下去,切肤的剧痛传至我的四肢百骸,那虫子品尝出肉香血甜,一口紧接一口贪婪吞噬着我的血肉,在我的脖子上吃出条血道,千万只利爪边爬边抓,疼痛使我几近昏厥。 我这孱弱的身躯,不久就是噬魂虫啃脑吸髓的大本营了! 第十三章 狂刀飞鬼 “住手!”斩月怒喝一声,飞掠而来。软剑在他的手中硬如经刚,蓝光由晶兰转为郁蓝,暗沉如怨恨,带着无尽嚣戾剑气,狠猛刺来。 我本以为男子会以我为盾,结果他轻笑一声道“你早该出剑!”语毕,他顺手一推,将我推向斩月飞来的剑锋之上。 斩月早知对方会有卑鄙行径,右偏剑锋避开我,足尖疾落点地以手肘为托,用左手接我,趁势将我揽入怀中。因我飞势过快过猛,斩月一时停不住脚步,只能拥我在原地飞旋几周。 如果此时情景浪漫,死也便罢。可惜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我痛的五官扭作一团,用手去拉那噬魂虫,可惜虫身已经入肉大半,嘴尖爪利且坚硬异常,拉不出亦扯不断,估计噬魂虫的头钻入我脖子的经脉中,拉它一下,等同于生生对我抽经剥皮,剧痛难忍。 男子推开我后,不避不藏,右手往身后一拔,拿出一柄巨大的弯刀,几乎与男子等高,柄雕蟒缠骷髅,锋面暗镌死咒,整把刀厚沉敦实,形量霸气。 他一丝让斩月喘息的空隙也不施舍,趁斩月拥我在原处盘环之机,他狂刀早举,手起刀落,径直劈向斩月的身侧。 “斩月小心!”我迷蒙中见有刀光闪来,欲要忍痛推开他,谁想他反将我紧搂入怀,眼神坚定不移。 无须多言,斩月加紧左臂力道,右手将软剑挥出,生硬接他一刀。刀剑相削,发出“铿锵”劲响,激起气浪滚滚,尘飞土散,火光电石间,辉蓝凝聚,散时腾耀百里。 若是寻常之剑,遭遇如此刚劲狂邪之刀,铁定被其硕大的锋刃裂断,索幸斩月手中软剑乃是百刃之君、诸器之帅,铸造金属凡间难见,恁得他什么妖刀邪器甘拜下风。 “这只是第一刀,不知你还可顶住几许!”男子欲一刀致命的计划破产,再接再厉挥起弯刀斜斜劈来,刀锋卷起层层气流迎面扑来,吹过我脖子上的伤口宛如百刀凌迟。 我忍不住轻哼一声。 斩月听闻眉头深锁,手不自觉又将我往怀里拦紧。 男子的刀劲不是方才那壮大汉子可以比拟的,即使大汉变做鬼尸蛮力陡增,也望尘莫及。 斩月先前两次与人争斗,总是要折损些真气,此番真正的强敌在前,他心知肚明不能一味闪躲,干脆全力以赴,似是还有胜算。 看来那男子攻于心计,先叫手下的喽啰,来消耗斩月部分内力,再除掉墨轩,药奴这些得力帮手,令斩月孤军奋战,最后再让我来拖个后腿,实乃小人行径。 斩月屏息凝神,看清弯刀来势汹汹,他绷足脚劲,狮子追兔直扑向前,毫无迂回的架势,叫外人看来大有鱼撕网破的嫌疑。 男子以为斩月黔驴技穷颇为得意,谁知待男子弯刀及身之际,斩月虚晃一剑,实则蹲身一转,避过风险绕至男子体侧 右手稳持剑柄由身体右侧向左弧形绕行摆动,手心斜朝前,剑尖朝下,刃分左右,搏力一击,欲要击中男子侧腰。 那男子也绝非吃素,收臂回笼弯刀,以刀为盾,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斩月向侧跃出半米,暂离危险。 “第二刀,算我轻敌。”男子不怒不喜,抡起狂刀在空中回旋,“且看我三刀取你性命!”男子语调凌厉,弯刀在空中翻腾出狂浪刀花,不见其形,只见晃然一片,他要出绝招,缴毙我俩势在必得。 斩月无心理他,低头轻柔一言“雪若撑住。”我本是忍痛至极,神志混淆,听他低低一唤召回些游魂,朦胧里见他额头细汗淋漓,知他体力吃紧,心里痛中泛甜。 追忆我和他短暂的美好,那些绚丽又艰涩的景象不断在脑海反复重演。 斩月吃力抱着我,是怕我一旦昏厥必死无疑,斩月刚才应当攻击男子左侧更能克敌制胜,可我就在他左怀,他怕是要保我周全,只好绕远攻右。 千言万语如梗在咽。 “斩月,莫叫噬魂虫丢了我的尊严。”我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死了,不要叫我变做毫无尊严的鬼尸。 斩月一怔。 我强忍疼痛,奋力推开他的胳膊,飞蛾扑火一般投向那男子的刀光之中。 我终于见他的庐山真面。或许是怨恨让我突然耳清目眀,只觉得刀光后闪耀着一副绝世俊颜,他那终年无情的表情好似一尊完美无铸的冰雕,浓眉间镶嵌着一颗红艳如妖的珠子。一对黑眸蕴涵整个夜海星辰闪烁。 似曾相识,这颗妖珠,浑然眼熟,这对明眸…… 一切都顾不得多思,我大喝一声,准备让那无情的弯刀先劈在我的身上,也许没有我的拖累,斩月能多一分胜算,也许我的身体戳在刀间,给斩月多延迟一分钟…… 我紧紧攥着“穿心”,冷笑着面对男子的不齿,飞跨一步,凌空跃起…… 那冰雪雕塑的男子显然不以为意,杀死我比拈死一只蚂蚁更加易如反掌。他表情未变,刀速未缓,毫无怜悯直刺而来,似要一刀将我劈作两截。 那刀明晃如雷掣,神速如猎豹。 眼见弯刀的利刃马上触及心脏的位置,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向后一拽。我整个身躯失重后仰,稳稳跌入一个宽阔而坚实的胸膛。 一柄软剑从后探出,所行之处留下耀眼的蓝痕,化作熊熊蓝火,与那弯刀尖仞激烈对接后,向刀内侧滑行些许,先挑后拨如蟒蛇缠树,竟然解去弯刀大半强劲,这软剑以小胜大,以软抗硬,将百炼钢顺化为绕指柔,继而不断盘缠,待刀力解尽,再油滑脱身,借缠力松懈产生的反弹之力巧妙利用,全然用劲一拍刀背, 劲道传至刀柄,男子手麻一松,把那狂嚣的硕大巨刀拍至地面,入土半米。 斩月拥着我的背,向后一掠,再次避开重重杀机。 “放下我!”我眼前开始昏花一片,朦朦胧胧不辩南北,那噬魂虫已然成功,只剩尾巴在外扭动。“你该乘胜杀他!”我虚弱唤道。 大好战机,转瞬即逝。 “我怎会让你变做鬼尸。”斩月在我身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听话音知他胸中有怒,大概气恼我唐突,可我只想趁死前催他提前动手,以免后患无穷。冷不丁斩月俯头埋我颈间,一口咬在噬魂虫尾,仰头一揪。 那毒虫哪肯轻易出来,生命遭遇威胁更加激发它的求生本能,它千足并用深刺入我的肉间,硬颚嗫嚅加速啃食,继续往里深钻。 现在揪它出来无疑是要掏干我的五脏六腑。 我仰头嘶号,嘴唇干裂渗血。许是我因痛激发体内血涌,一股殷红的血流从脖子上的血洞喷涌而出,染红胸襟一片。 斩月决绝不松其口,连吮带撕依旧要先将噬魂虫从我体内扯出,他的嘴角被噬魂虫的坚硬外壳划破,血液于我的汇在一处,滴淌成河。 “哼哼哼……”男子发出一阵冷笑,面色犹寒道“今日我就再补一刀,送你们双双归西!” 男子右手扬起,土中埋的巨刀破土而出,飞至他的手中。他甚是轻狂,劈出一闪刀影,狂邪砍来。 我用劲最后一丝微弱之力打算挣开斩月,谁想他早已看穿,先我一步困我于怀,转身以背抵刀。 我被突如其来的情况震撼不已,来不及思考那刀已触斩月后脊,我心念干脆和斩月一起被刀贯穿时,那刀被巨大的结界挡在身后。 是斩月拼死做的气结救了我们。 我想回头望他却全然徒劳,只觉得斩月气息变浅,几乎微弱,就是神兵天降,此时也该疲倦不堪了。 那男子或许早知斩月会结气结,再看斩月疲劳已久,攻破只是迟早的事。于是他疯狂一般举刀猛砍,心想总有一刀会冲破障碍。 “放弃吧!”我虚弱地规劝斩月,那噬魂虫生根一般长在肉里,耗下去只会害死斩月。 斩月不答,他用那冰冷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的眼泪顿时决堤涌出。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若是跟家人一起被绞杀,也不会独活着来拖累斩月。想到他嘴里紧咬着毒虫,还在凝息制造气结。想象他正抵死护我周全,我真是心如刀绞,恨不能死。 我斗胆偷偷握住他的手,这手怎么会如此精致无垢,又细又长仿如白玉雕琢。 今天我白白被浪费的那些火血,全来医治他体内寒毒的话,这双手该会是这世间最温暖的手…… 我的内心是如此绝望,人之将死其胆也肥,我抛弃廉耻悄悄举起他的手,想要贴在脸上,那双手间,本应该握着和煦的阳光…… 斩月猛然从后一推,我倒地滚出数米,剧烈的疼痛险些撕开我的灵魂,原来他奋力将噬魂虫从我颈间连根拔起,恰如抽走我一根筋似的几乎夺我性命。 斩月伫立于原地,嘴里的残血和着唾液顺着嘴角流出,那噬魂虫也半死不活地坠入草丛。 我想笑,笑容却冻结在嘴边,男子从他身后露出头来,神情满意而令人生寒,他又推了推手中的刀,刀刃总算从斩月的胸前露出一角,“嘶啦”一声穿破斩月的胸膛。 斩月望着我,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别人…… 他微微一扯嘴角,阳光灿烂一笑。 胸前的白衣渲染几朵红梅,越染越大,最终染成赤红一片,耀艳如霞。 我早知那气结撑不多久,斩月独自中刀,可我却活着。 男子抽回弯刀,刀面不沾星点血痕,森光闪烁。他上前推了斩月一把,斩月屹立不倒,就是临死,他也不会倒下。 “倒算是个人物。”男子冷赞道。 斩月的生命慢慢随着血流消失,身上的白衣染作红袍,他到底支持不住,缓缓倒下,昏死过去。 男子看着斩月倒下的身影,无情道“你先前问我要什么,其实我一直只要你的命啊!” “我杀了你!”我匍匐在地,拼死爬向那个无情的杀人凶手,我手心紧攥着“穿心”,今日我就要先穿他的心。 一道乌影先行而至,猛烈攻击男子身侧,是劫魔。 药奴已然昏沉不醒人世。 墨轩的身子虚软如泥,但他此时硬撑着身子怒眉横挑,黢黑的眸子喷发出烈火一般的仇恨,他身上的狿香散仅仅是封在穴道内,根本未除却体外,他这般唤醒劫魔,势必毒发。 他这是拿自己的命在报仇。 可惜劫魔亦是发力虚晃,几个回合便被男子的弯刀反击溃败。 墨轩一口鲜血喷至半空,瘫作一团软泥,性命岌岌可危。 我咬紧牙关,滚至男子脚下,举刀要刺。男子蹲下一把擎住我的手,轻松一捏,“穿心”便从我手里坠地。 “你叫什么?”我就是死也该知道他的名字。 “你不是该一死殉情吗?”男子狂道“难道你想换个爱慕对象?” “哼哼……”我学他冷哼道“不知你的名字,我日后如何杀你!” 男子冷眸中竟然飘过一丝异样。他无语环视四野,该死的死,该亡的亡,他此行的目的也达成了,于是他将手一甩,害我重新滚过一边,漫不经心地起身言道“等你有朝一日有杀我的能力,再说不迟。” 语毕,他口中默念,那狂刀变宽许多飞将起来,男子潇洒跃上,在半空桀骜盘环一周,停至我的头顶时,他居高临下,狂然一指道“等你!” 不等我开口,男子御刀乘风而去,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剩清风冷月,和这一地的血尸。 第十四章 神秘来客 “斩月!”我再次爬至斩月身旁,轻轻唤他,他的脸在月色下惨白如纸,完全感受不到活的气息,胸口的创伤还在淌血,地面层层殷红。 我拿手往他胸口的伤处一抚,连血也是温凉不热。我颤抖着撕下一条裙角,揉做一团想要堵住那血口,可惜布子亦被血液浸透。 斩月无声无息地躺着,任凭体内鲜血流干。 一只猫头鹰在林间盘飞而过,咕咕的叫声如鬼嚎般刺耳,周遭的残尸在我极度恐慌产生的幻觉中似乎又要从地上攀爬起来,惊得我毛骨悚然。 我只不过是个江湖菜鸟,初出茅庐根本不会应对眼前的惨况。 我哀哀地唤了一声药奴,那里没有作答,我悲切地喊了一声墨轩,耳边死寂无澜。 我似有些无望地狠推了斩月几下,大叫道“斩月你起啦,斩月你起来!” 周遭静得只有我的哭泣在回荡。 恐怖与悲凉之感油然心升,我无助地爬在斩月的胸口,放纵他的血水和着我的泪水,缓缓流淌。 斩月护我的场景历历浮现,今天将他害成这样的凶手,我应算一个,我心底不禁默想,如果斩月能好,我就此生宁愿不得他爱,孤独一世。 “砰……砰……砰……”一阵怪异无比的声响由远传近,我揉揉双眼,一颗硕大无比的球,方才还在天际,砰砰几声,几乎已经快滚至我们这里。 那巨球既轻又软,弹性十足,落地声音甚轻,只作砰砰,弹起直入云霄,一跳百里。 我心中既惧又喜,管他是魔是妖,索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看看能否求救。我挣扎几下站起身来,一瘸一拐扑身上前,展开双臂照着那巨球拦去。 我心底空无一物,只有勇念,如果我不幸被砸死,正好和斩月黄泉作伴。 那球大概没料想有人冲出来,通灵似的紧急躲避开我,腾空一跃,遮住我头顶半面月光,留下圆溜溜的黑影,我抬头放眼望去,那球本是实体,坠落时却爆散成一股浓烟,隐隐约约护着一个人的身影,萦绕身周,盘缠似龙。 待那人稳稳着地后,浓烟全部吸收在他手间一串乌黑的佛珠之中,那人流畅一甩佛珠,稳稳挂在脖间。 只见那高人,光头,素衣,破草鞋。 原是个寒酸和尚。 不等我张口,那和尚大嗓门问道“哪道儿的,劫财?还是劫色?” 我也顾不得乌头垢面,形象诡异,拉住和尚的手,就往斩月身旁拖去。 “救命啊,大师!”我边走边解释,时间就是生命啊。 “女施主,你先放手,男女授受不亲啊?”和尚声量洪大,显然猝不及防,脚步有想停的意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师!”我干脆抱住他的胳膊,死拽硬拉。 那和尚有些年岁,老脸似是有层红晕。他不情不愿地跟我来至斩月身边。 和尚还要说话,无意瞥见地上的人,被针刺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去,大叫道“独孤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认识的相熟之人,一听这话我紧张的神经立刻松懈一半,回话道“被坏人暗算了!” 和尚眼中有关怀之色,他先搬看斩月的眼皮,再用手替斩月把脉,思忖几秒。 我迫不及待催问道“有救吗?” “幸亏你拦住我,不过一切还得看天意!”和尚这话含含糊糊,也没具体说清。 我嘴又张,想问问究竟是成还是不成,和尚及时打断我,先发制人道“除了这位公子,还有谁需救治?” “还有两个……”我急忙回答“不过是中了狿香散的毒?” “狿香散?”和尚仿佛听到一条爆炸性消息,他又再次仔细看查斩月的伤口,嘴角冷哼道“他果真来过这里,想来这世间手段残忍如此,也就是属他了!” “你知他名字!”我的反应更加激烈。“他倒底是谁?他做什么的?他家住哪里?他家有几口人?他……” 和尚吃惊地看着我,我赶紧住口道“先救人吧,大师!” 和尚从衣服内掏出一粒小指盖大小的药丸,朗声道“洒家法号四破,姑娘不必高称洒家大师,我这正好有两粒解药专克狿香散,我去为那两人服食下,活不活,且看造化。” 我手一指斩月,和尚解释道“独孤公子洪德天佑,没有伤及要害仅仅失血过多,可是他创口过大且靠近心肺之间,我已为他点穴止血,你找根发簪刺他右足脚心,让他先将口中污血吐出,你再把这一颗药给他服下,护他心脉,接下来将他扶起来,脱光上半身衣袍再喊我,我随后便赶到。” 事不宜迟,我恭敬地接受药丸,珍宝一般揣进怀里,和尚待我指出药奴墨轩的大约位置和衣着特征,急速奔去,我也不敢耽搁,在死人堆里壮胆寻找,终于在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上发现横插一根银簪。 那人头血淋淋被我闭眼拿起又抛下,我强忍恶心拔簪就跑,此生我一定学会用簪子挽住青丝,不学药奴坏样披头散发。 依照四破所言,我狠扎斩月右脚脚心,他果然从口中吐出一口污血,嘴间有了微弱喘息。 我面有喜色,赶紧趁他微启唇齿将药灌入,羞羞怯怯地揪开他的上衣,光滑结实的胸膛,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四破应声而来,他赞许地看我一眼,说道“小姑娘胆识过人,现在我要为他运气疗伤,不过要先给他食些药引,方好气血顺行。” “什么药引?”我急急一问 “洒家所救那两个人身上仍有余毒未清,而洒家又要全力医治独孤公子的伤,小姑娘可否借洒家……你身上的血,用作药引。”四破稍有吞吐,还是直爽说完要求。 “我的……血吗?”我诧异道。 “那恶人所用的巨大弯刀唤作‘飞鬼’,凡被此刀诡异之处在于所伤之人伤口难愈,只待血液流尽而亡,这里用你的血作药引,随着我的真气运行公子全身,才可补充创口愈合所需之血……你肯救他?”四破有些怀疑地望者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舍身救人。 他这怀疑叫我莫名怒火中烧,他真看错我了,莫说区区几两血,就是用我这贱命换斩月周全,我亦甘愿无悔。 我挽起右手衣袖,露出咬痕密布的胳膊,沉着道“随用随取。” 四破眼底诧异,不知是我的果敢,还是这密密麻麻的咬痕,他那般粗糙的嗓音也微微关切道“小姑娘思量好,或许半碗血,或许要……” 我陡然笑道“我听四破大师言语爽朗,谁知性情却是磨磨唧唧,婆婆妈妈。” 四破再看我一眼,下定决心道“我唤四破,今日倒不如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了。” 第十五章 以血养伤 四破扶起斩月上身,盘腿立在斩月身后,他尽量让斩月仰着脸庞,一切就绪后他最后嘱咐我一遍,待他开始运功时,我要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斩月口中。 我欣然答应。 四破敛去满面豪爽,虎目升威一脸严肃,他右手五指相互点掐,手腕缠在脖前佛珠中,手指作转法轮印,口中念念有诀。不消多时,他体内真气由丹田而发蓬勃全身,四肢通红且烟云沸腾。 四破撤去转法轮印,双手前伸接于斩月背后,发力猛劲,真气便如百川奔海,源源不断地输入至斩月身内。 我狠下心肠弹开“穿心”一刀割在手腕上,随即血水哗哗汇作一股缓流,连绵不断滴淌入斩月口中,我的双眼长在斩月身上一般,只顾端详他的反应,暗里心思奇怪,噬魂虫咬时疼痛入骨,此刻腕中深割一刀却不痛分毫。 怕是太在乎斩月的生死,一颗心悬在他身上,自己连痛觉也失灵。 四破瞠目,我怕他不专心导致斩月心脉断裂,语含微笑道“大师放心救人,我一向血足。” 四破自知轻重,专心救人。 我也不再说话,节省精力以支撑自己疲乏的身躯不会倒下,至少在斩月还要用血活命的前提下,不能令自己先倒下。 我索性跪在斩月面前直立着上身,胳膊高高抬起将血好灌进他干裂苍白的嘴唇。 他脸上的细腻五官当属天公最完美的杰作,纵使他的脸苍白若纸,气若游丝,为何我都觉得美不胜收。 我似乎从未于他靠的这般靠近,我也只在此时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那精绝容颜,一寸一寸,一丝一丝,每一处肌理,每一根汗毛,我全要不眨眼地,聚精会神地收在眼底,只怕一闪念就是永离。 遥想斩月为了护我,被那贼人从后袭击,所幸他拼死结成的气结收敛了弯刀绝大部分冲劲,只少于一半的劲道刺入斩月后胸,贯穿于前胸,如若未然,他现在早是一具冷尸。 一滴泪,在心间隐隐刺痛了不敢轻露的真情,升在眼里徘徊许久,忍不住满怀创痛,就滴洒在了斩月嘴角,冥冥中仿佛他弯了弯嘴角,那泪珠滚落入他的口腔。 “怎么回事?”四破大惊道,他体内的伏龙真气稳稳地在斩月体内游走,借助我的血液的源源补充,涌至创面接合斩月体内被割断的血管,冲开七经八络的阻塞,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是方才斩月体内骤然生出一股顽强的逆行之气,将四破耗费气力打通的脉络占为己有,还顺着伏龙真气的来源,猛烈攻击四破。 那两股真气在斩月体内互克互攻,盘环节错此消彼长,斗得你死我活,俨如战场厮杀。 此刻斩月通身不再死白,红彤彤赤霞一般燃烧起来,真个人散发耀眼瑰丽的火红,怒发冲冠飞散升上,直指夜空。 不知天公难驯,天意何为,层层乌云滚滚翻至,乌压压遮蔽穹隆,笼盖四野。 四破冥神念诀,调动全身内力欲要打压这股邪劲,可惜他愈强,那股邪气更成猛龙过江,乘浪腾飞,卷遣残云,反噬了四破大半真气,猛扑入四破躯体。 四破连忙收势,愈要撤回手来,哪知手被牢牢吸住,根本无法脱身。 难道是我的火血与他的刀伤相克?想至此我也不敢在给他的口中输血。我一把搂住斩月宽阔的肩头,凄厉唤道“斩月,斩月!你可撑下去!” 斩月哪里听得见,昏沉死寂,一团火烧。我的手只觉得他的身体越烧越旺,熊熊烈烈,通体赤灼,欲要把他自己燃作灰烟。 他的精赤胸膛正中央,隐隐约约突显个硕大的金色“结”字,在炽热的烈焰中慢慢突显,又消融。 我被眼前的诡异震惊地瞠目结舌,心潮又隐匿一丝熟悉的悸动。 这是什么?根本来不及多思,周遭的变故更加恐怖,地上那些已经渗透入土,干涸凝结的血迹,不管是谁曾流淌的血液,全部汇成长河,飘如红绸,翻卷而来。 那腥味作呕的妖冶艳红,被微光的暗夜缀染作槮人的紫红,流速迅猛,迎风鬼泣,涌至我们三人之处,斡旋舞动,遮天蔽目,卷卷红浪,惊人心魄。 我险些吓傻了心智,仅听血河呜咽声中宏亮一声“糟糕,小姑娘快来助我!” 我猛然觉醒,四破大师还未脱身,我匍匐至斩月后面,四破朗目圆睁,青筋暴起道“快砍我双手!血帐一至,我们必死无疑!” “什么?”我抬头见那血河飞流至头顶,环成一圆,极速悬转,湍流不息,渐渐那圆环封住首端,形如血塔,摇摇欲坠,盖顶而下。 “那斩月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他!”我忘记死亡的恐惧,紧紧抱住他的前胸,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先砍我双手,再拖他走,莫要迟疑!”四破吼道,怒雷震荡血塔。 那血液浇筑的塔缓缓下沉,眼见铺天盖地坠压下来。 我死了不要紧,莫要害了恩人。 “啊……”我搂紧斩月,颤抖地举起“穿心”,朝四破的双手砍去。 紧随而后,一道金光乍现,撕破血帐万里,气冲云霄,电闪雷鸣就在耳畔,我的双眼被白光一灼,失去知觉。 第十六章 醒来是他 不知是死是活,不知是醒是梦,我只觉得自己被四分五裂,或者更像是散化作尘埃,漂浮在浩浩荡荡的宇宙之中,没有恩怨情仇,没有贪爱嗔痴,更没有所谓的起始 终点,只能一直飘……一直飘…… 不道是这人心无界,还是情海无涯……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那般竭力尽透倾世的温柔,连我冰冷的知觉也唔热了,他久久用那似真又似虚地低醇嗓音,在我耳边浅浅唤着“雪若……雪若 ……” 冥冥中连我的心弦也拨动了…… 是我最记挂的人在召唤我吗?我心中一动。 空中刮起旋风,一阵强而有力的吸引力将我从天际猛然拉至地面,重重坠落,四肢百骸散落一地。 “月哥哥……好痛哦!”我痛苦地拉紧对方的手,眼睛欲睁,反而剧痛袭来,眼珠子被剜掉一般。 “不是你月哥哥,我是你药哥哥……”那人没好气地将紧抓我的手松开一只,继而道“死了一场,反而变成个酸娇的性子,唯独色胆依旧……” 我一听是药奴那厮的声音,眉宇一弓道“药奴,你也死啦?” “放心,你死我也不会死的。”药奴的松开我的那手不知在摸索什么,似乎是在盒子里拿什么瓶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么说,我们都活着,那斩月……”我心急如焚道。 “他?好得很呢……”斩月将唯一拉着我的那只手也抽走了,我的双手里空空如也,心里却满满足足。 斩月无事,我心内狂喜沸腾,脸上也乐开了花,可惜还未等笑颜波及全脸,脸也痛得要命。 我哎呦一叫,声波荡开来,浑身无肉不痛。 “药奴,我是要死了吗?”我朝空旷处一问。 “死吗?非也非也,你这祸害大概还要遗千年呢。”药奴将一瓶不知何名的药水滴在我的口中,苦涩至极,不过饮了几滴觉得稍微减轻**几分疼痛。 药奴还叫我喝那苦汁。 我眉头一皱,眉心竟也剧痛阵阵,心叫坏了,我这浑身处处伤痛,难道我被那金光灼伤全身? 我急忙要问自己有没有毁容,药奴知我心意似得缓缓打断我道“且放心,你还是那麽丑,并且没有变得更糟,浑身不适就是劳累过度,失血过度,废话过度,而已!” “那……”我眼涩干痛,根本无法挣开,上面裹着层层纱布,包扎严实。莫非是我双目失明? 我嘴还未启,那药奴又是灵犀一般打断我道“眼睛也安然无损,纱布去了后保管你又能用那双贼眼色迷迷地偷窥斩月。” 我的心事被他言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中了狿香散之后,药奴你的脑子开窍了嘛。” 药奴听后语气微含蕴怒,急忙解释道“说来也是丢人,我这神农一般的药理圣医,居然会被下三滥的毒药所伤,被人传出去真是太……”语气又转冷道“你这长舌妇不会到处去说吧?” 药奴心思细腻,凡事极尊颜面,被人用狿香散摆了一道,也是因为当时挂心斩月墨轩,大意所致。再说我又何必做那长舌小人呢。 我甜甜笑道“只要你事事不予我作对,我自不予你作对。”我本想借机要挟他以后要听我调遣。 药奴将手搭在我的腕间,沉吟片刻说“金甲子吸附在臂肘间真的如此疼痛难忍吗?你若痛苦为何当时不与我说,姑娘家好端端的皮肉咬成这副德行,如今腕上又添新伤,以后叫相公怎么看得入眼。” 想来我私藏了三年的右臂,如今让他也看见上面密布咬痕,药奴这贼人避重就轻,顾左而言右,专门另选贴心的关怀来转移他被人暗算的话题,真是个狐狸精。 我只好顺水推舟,微微叹气道“你看我都失血成这般,就请高抬贵手把那金甲子先取下来吧。”我还是有机会谈条件的嘛。 “这个嘛……”药奴贼道“金甲子不吸饱肚皮难以取下,勉强只会让它自毙而亡,前功也便尽弃。雪若乖,你可再忍忍两月,我保证把补血养神的大还丹日日给你当糖吃。” 平素跟他斗嘴,见惯那刀子一般的刻薄言语,今日居然巧言哄我,就算我昏睡几天肚空如也,怕也是要呕点酸水出来。 我嘴里不服嘟嘟囔囔道“就知道关心金甲子,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药……奴……” 我自以为声音之小,轻如蚊哼,结果头顶传至他气恼的声音“谁说我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我又何苦……算了,跟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不识好人心。”药奴的声量宏阔,与往日妩媚截然相反,我虽眼睛不中用,耳朵可听得出自己似乎伤了他一片心意。 想那金甲子搁在我胳膊上几年之久,虽然换了三个,可就像是我身体多长出来的部分,早就习以为常,再说小小虫子才能吸多少血?我不禁后悔自己言多伤人。 药奴似乎不解气,小怨妇一般踢哩哐啷急急收起药箱,抬腿要走人,临走前在我耳侧的床边重重磕下一瓶药,气呼呼言道“自己想办法喝掉,镇痛!” 他都气成这般还叫我吃药止痛,我心头感激一热,大叫一声且慢!不顾周身痛楚一翻,坠下地面去,想那卧榻仅仅一掌之高,也摔得我五脏俱痛。 苦肉计很是奏效药奴甩开药箱,连忙将我拥在怀里责备道“你作死哪!这么高的床就敢滚下来!” 这床高……吗?我裂开嘴赖皮笑道“说好的要把大还丹给我当糖吃哦!”我这话就算是道歉了。 药奴撇撇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嘿嘿个不停,身上疼痛难忍索性将头埋在他怀里依靠,嘴上解释“我就是太痛了,在你怀里缓缓神,你可别误会我轻薄你啊!” 药奴嗔道“白占我的便宜还得瑟,试问我这温柔怀里躺过母的吗?” 母的?他当我是什么母的呢?我咬咬牙,忍气吞声道“我真是太……内牛满面了!” 不过有句话他倒未夸张,他看似柔弱妩媚的胸膛里却流淌着滚滚的热血,平常总觉得他傲娇若女儿性子,如今眼前看不见,反是嗅探他肌理隐散的药香,弥弥漫漫,令人舒畅安心,那怀中温暖,令人陶醉,想要多赖一会子再离开。 我心下某处微动,清清切切柔一声“药奴……” 药奴闻言低头“嗯……”那声音娇柔万分,能挤出柔情的水来。 我脸红烧一团,娇滴滴一道“你身上臭哄哄的味道真好!”如果他身上异香扑面,我才担忧他未将那狿香散毒除净,如今药奴满身汗臭咸味夹杂中间,我才放心他果真无事。 或许几年的相处,我也该和他彼此间有此羁绊,不过与情爱无关罢了。 “天哪!”药奴一把将我从怀里推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他又是那个我所熟悉的药奴了,他左闻闻,右嗅嗅,脚跺责怪道“都是你们害我劳累,我都几日没有泡澡了,我的手几天没浸牛乳了,简直干柴一般粗糙,我的飘逸头发……” 谁说他手干如柴?方才他推我,我顺手拉他的手,分明就是滑如酥酪,抓也抓不住嘛。 “我先行一步,你好自为之吧!”语毕,风一般的飘走了。 “喂!喂……喂!把我抱床上先……”我忍着四肢剧痛唤他,哪里还见人影。 冷风自门口吹来,吹得我激灵警醒,我承认我是白痴,被这妖人给涮了。 第十七章 四破的照顾 正当我沮丧懊悔之际,一阵沉重如铁的大踏步声传至门边,又进一人。 “小姑娘怎么倒在地上?”是四破的粗厚嗓音,他一把将我胳膊提起,撂放在矮塌上,那手劲粗鲁,我觉得自己又死过一会。 “大师您的手?”我依稀记得他的双手不是叫我砍掉的吗? “我的手十根指头俱在,小姑娘刀刃逼来时,我潜意识大概是舍不得这双手,竟然拔开脱险了。”四破嘿嘿笑答,浑然洒脱。 我甚是喜欢与这类人交往,直爽痛快!我也应笑道“大师救了我们大家,如果再把手搭上,小女子我此生遗憾哪!” 四破刚要作答,偏我肚子不争气,饿得咕咕直叫,引得四破哈哈大笑,我羞愧难当,四破粗言直语唤道“不碍事,不碍事,见姑娘平安醒来,洒家高兴非常,见姑娘已知饥饿,洒家更是大大放心啦!”四破狠狠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安心,我的肩膀大概不可再用了。 一阵荤香飘至鼻尖,引得我口中津液泛滥如潮,我吞吞口水,疑道“大师来此还带来美味了吧?” 四破狂笑道“姑娘鼻子真贼,现宰杀好的鸡,放干净血后再慢火熬炖两个时辰的浓汤,趁热快喝,给你补身子的!” 我哪顾温热,迫不及待就将四破递上的热汤吸入口中,果真是烫嘴,可喝进肚里连肺腑也温热驱寒,心底更是暖如火烧。 顾不及身体的痛楚,我索性抱着汤碗大块朵颐,连汤底调料也舔个干净,四破开始叫我慢点,后来也由得我肆意,那骨肉焦融,汤汁滑浓的口感真叫人欲罢不能。 “大师此汤做得地道,您若不是位高僧,就该是位神厨啦!”我由衷赞叹道。 四破被我夸的鲜花一般,接过汤碗感慨道“小姑娘虽是年幼,但思量已与别个不同,方才急忙走掉的那位姑娘就鄙视我这碗汤粗鄙下作,说我一个和尚还杀生破戒。” “姑娘?哪位?”我疑惑不解。 “就那个长发飘飘,媚眼如酥的药奴姑娘啊!”四破挠挠光头,“她最先醒来后,就一直和你同住在此间车帐内啊!她不是你姐姐吗?” “姑娘?同住?”我又可笑,又可气,心底盘算待药奴回来如何整治他。 “你那姐姐真心不错,自己还虚娇着身子,就说与你同住好日夜为你疗伤,小姑娘能好的这般迅速,药奴姑娘当记首功。”四破眼底大概药奴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这般一听,我甚是惭愧,药奴如此关心我,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四破看我表情怪异,想我是困乏了,将我扶好端碗要走,临走前嘱咐道叫我好生养病,想喝汤他每日三顿按时送来。 我深感不好意思,说连累大师操劳,还要犯杀戒每日去找寻山鸡。 四破豪爽笑答,不碍事,附近水塘里这种“鸡”随便抓。 原来此“鸡”非彼鸡啊。 我胃里一冷,每日三汤恐怕是再难下咽了。 药奴洗的香喷喷回来,我忍不住火气跟他吵了几句,我说他怎么可以和我这个小……绿孩挤在一个屋檐下。 他说又没挤同一张床。 我说你去和斩月,墨轩齐用他们那个大帐啊? 他说自己没有和男人睡觉的习惯。 我说车队残存那么多车帐,您老随便拣选啊! 他说这辆风水好,再说我裹得像粽子,没有偷袭的能力,他睡得踏实。 我说那我睡不踏实啊? 他说你有那种引人犯罪的功能吗? 我…… 四破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贼人以为功成,绝对不会返回头来,所以我们先原地暂住,住在未被烧损的三间车帐内。 可惜我浑身疼痛动弹不得,斩月也未好全,不易出门着风,更不能随便见旁人,所以我这织女只好隔着马车的距离,思念另一辆马车里的牛郎。 四破守约日日来送“鸡”汤,按时准点,我因他坐在床边监督,不好意思倒掉,只好痛苦万分地喝掉,等他走了再偷偷呕掉。 结果我不胖反瘦,身体久久不愈。 其结果就是四破认为我吃得不到位,于是一顿汤里的“鸡”数由原先的五只,变为如今的十只,每日三十只保底消费。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整个山头的“鸡”数迅猛减少,我现在是闻“鸡”色变。 终有一日,四破难看地端来一碗野菜汤,他说周围就剩下小蝌蚪了,叫我将就喝些菜汤。 我感动得内牛满面,当我眼含水色望着碗里那团浮绿荡啊荡啊荡,怎么条件反射直想吐啊! 我们这些伤员修养半月后均渐有好转,尤其是我在四破大师的悉心照顾下也茁壮地消瘦了些许,眼上的纱布也拆了,胳膊大腿也灵活了,人也还是一样那麽……呃……美丽动人! 总之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药奴的家当扔出去,结果药奴将我扔了出去,我只好硬着头皮去和四破大师睡一个车帐。 对这和尚,我十二万分的放心! 结果四破红着一层脸皮,不好意思地稍微降了降音调,解释道“洒家已经在此耽搁数日,见各位施主均有好转,洒家也不便再留,趁此机会别过。” 我急忙道“大师是不愿与我同住吗?”言下之意是难道我会饥不择食去骚扰一个和尚吗? 四破语调又降八度,怯怯地解释道“不是不愿意,真是家里有事……” 我见他态度诚恳,也不再留他,想留个联系方式,又觉得唐突非常,只好抱拳相谢。 四破豁然开朗,忙言道“不必言谢,不管救了独孤公子,还是小姑娘……你,都是命定地的缘分。”四破将那个“你”字,说得异常响亮。 “大师洒脱,可是您不愿与斩月道别吗?毕竟您救他一命。”斩月一直昏沉,虽然听药奴说他伤早好,却总有睡不完的觉,清醒时刻极少。 “不必了,我与他见,或不见,反正都是次要的,只要他把我赠他的宝物爱惜万分,就抵消我救他这回了。”四破说“宝物”时,紧紧盯着我的脸,虎眸中映照满满都是我的身影,见我诧异回看,他大概觉得不妥,急忙收回视线,反而细看手中环着的佛珠。 “好吧,大师……”我见他去意已决,不再出言留他。 他叫我不必打扰其他人,我只好礼貌自行送他离去,临行前我又突想起一极其重要的事要追问,我赶紧抓住他的青袖,大声问道“大师您走了……谁来做饭呢?” 四破“……” 第十八章 靡靡之音 四破走后,墨轩接替了他的烹饪工作,想那日他不顾自己死活,意念操控劫魔替斩月拖延了时间,结果他被狿香散的毒反噬得最重,命虽是保住了,但脸上额角处,以及手部和背部,均有腐烂的皮肉和经脉。 药奴怕狿香散的余毒会留下祸患,就将墨轩身上烂肉腐筋切除,又将好肉用雪浪的肠子做的肉丝细线缝合好,再涂抹活血祛疤的膏药。 纵使药奴医技惊人,膏药乃仙丹妙方,动过刀子的皮肉总有丝微折损痕迹,于是药奴用墨黑色的矿物颜料纹入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痕,竟在墨轩手背之间绘出一条翻波驾浪的黑蛟,凌空桀骜,潜海不驯。 而那额角的一小块疤痕上覆镌一朵妖冶的黑色曼陀罗,枝枝蔓蔓,暗香浮动。 这一艳朵一凶神,不相唐突冲撞,亦毫不折损他先前的丰俊,竟衬托墨轩愈加冷淡炫酷,魔颜升辉。 事成那日,趁着斩月昏睡之际,药奴约我偷偷观赏他的杰作,药奴个子高,在纸窗上面戳个洞,还好心给我在下面戳一个,将我拥在怀前,一个劲叮嘱道“只看我纹的花,不要看男人的身体哦……” 墨轩刚是捕猎回来,避在帐内擦身,眼见他利索地脱去上衣,古铜色的肌肉喷薄欲出,丰满健硕的身材线条分明。难怪他遭受如此巨创后能迅速恢复,跟结实的身体基础密不可分。 我微微移目看了眼药奴,他倒也算个男人,可惜柔美多余,力量不足,心底暗忖他约我同来真是自找羞辱。 药奴一脸不忿地捏捏我的肩膀,很是用力,害得我差点喊痛,他淡淡道“说了不要看**的男人……” 再看,昏暗的烛光投射的影暗,随着墨轩肌肉的伸缩,更凸显华丽的纹身深浅交错,栩栩如生,配合他墨黑的朗目流光,额角曼陀罗妖艳射人,魅力涌流。 “我真是个天才!居然让枯木又逢春。”药奴不禁被自己的手艺所折服,啧啧称奇。 我看他媚眼如苏,分明是嫉妒人家身强体健,腰肢肌肉均匀,毫无赘肉。 “不错,不错!果真不错”我狠劲吞吞口水,咽在肚里直响,贼眼死死盯着墨轩摆在桌上的烤鱼,墨轩烤的鱼比四破做的田鸡更加勾引我的馋虫。 药奴搂搂我的肩,感动道“孩子啊,你终于长大了,知道偷窥男人的**了……” 我“……” 屋里低低传出一句道“想死吗?” 我和药奴被抓奸似得扭头就跑。 当晚墨轩吃香喷喷的烤鱼,药奴说减肥没有露面,我吞吞口水把锅洗了…… 自那日以后,墨轩见我眼神怪异,每每动手敛好衣襟,眼里仿佛在看一个下流偷窥者般不齿,看得我食不下咽,他对我的成见真是火中添油,雪上加霜,与日俱增。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药奴见我,则似笑非笑地说道“男人看男人是欣赏,女人偷窥男人就是犯罪啦!”说完就把我的那份没心情品尝的饭菜吃个精光,美其名约光盘行动。 这两人平素水火不容,在欺凌弱小这件事情上难得的一致。 再任由他俩这般联合打击,我这温室里的花骨朵,就该关进猪笼里去了。 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我抱着一线希望去看看斩月有没有清醒,毕竟他才是真心待我。 月上柳稍,乘着墨轩扛着个包裹外出之际,我披着夜色,偷偷潜到斩月大帐之外,本想掀帘进去。 帐内有人弱弱地一句道“衣服要全脱掉吗?” 这语调柔缓绵长,虽是无力却仍带十足春韵,正是斩月的声音。 斩月醒来了!做主的醒来了!月亮月亮我爱你!我双手合十向月亮一拜,满心花开。 随即屋里又有一人柔道“不脱光怎么看得清楚,脱光吧。”那声音魅柔醉人,梦幻一般,细听是药奴那厮。 屋内一阵悉悉嗦嗦的脱衣之声传出,我的头顶响雷一炸,天旋地转一圈。 我在书上也见过不少**内容,如今是要作孽的节奏啊! “我的手凉吗?”药奴关怀入骨道“我稍轻一点,不弄疼你。” “嗯……”斩月的声音如有似无,在我听来怎有欲拒还迎的韵味。 我头顶恍若蒙雷再劈,直劈地我五脏六腑皆损,猛然心间血液涌动,血管暴涨。 我愤愤地看着月亮,不屑一顾想:难怪遣走墨轩,怪不得墨轩扛走那麽个大包,敢情是给他们腾地方**做的事…… 哦,我恨月亮! “不然你躺下吧……这样我好弄一点……”帐内再传药奴柔语。 斩月无言,我心内大急,莫不是已经卧在温柔乡中,难怪药奴说他怀里没有躺过母的,怕今日是要染指我的心上人。 帐内浅浅传来捣弄之声,唧唧咕咕,绵延贯耳。 天啊!我的大脑不争气地朝着**的方向幻想而去,只觉药奴那妖孽就要拥着斩月无暇的身子为所欲为,我最心爱的人啊…… 只是一想,浑身百骸急躁不安,数道闪电急疾劈在头顶,眼前狂星乱闪,脯內沸腾,奸夫淫妇!奸夫淫妇!我一口血气臃在喉头。 我一脚踹开帐门,迎头震吼道“放开我的男人,让我来……” 眼前一片愕然,“淫妇”斩月的上衣果然已经褪个精光,结实的胸肌诚然眼前,虽不似墨轩那般庞大如坚石,古铜色似浸润了蜜汁,但却光滑如缎,均匀健美,线条流畅如冷玉雕琢,仙匠磨合。 他大概身子还是虚弱,墨般长发松散的拢在脑后,有几綹调皮的乌丝绸被一般遮在前胸,将前胸风光隐隐匿匿,似棋盘间的黑白双子,白肌透粉,黑发粼光,黑白分明,勾心夺魄,再加他还未清醒透彻的迷离眼神,侧身而卧慵懒骨酥,跟往日精神如暖风的男子毫不相同,此刻香艳柔软好似一条盘环在榻的美男蛇。 我贪婪的多看了几小眼。双眼开始微酸胀痛,怕是盯得太紧引发旧伤。 斩月好端端得斜卧眼前,我心底莫名一阵失落,斩月果真活着!可他竟真的活着了……那我对天发的那个叫他永生不钟情于我的毒誓,岂不是……我被老天爷坑了! “奸夫”药奴端坐在斩月榻前,手里拿着药杵和药罐,那黄金金的面具下,娇唇正**裸地用笑容讥讽我。 榻间摆着各类医疗器具,整齐有序。 “犯罪啊犯罪啊!”药奴讥讽地摇摇头,继续捣鼓手中的药材,那不知名的药被药杵捣得流浆,唧唧咕咕,唧唧咕咕…… 我的头…… “对了,你刚才说放开什么男人,让你来,来干什么?”药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揭我丑事。 我……我眼明手欢接过药奴手中药杵和药罐,嘴上假笑道“我说让我来……捣药!哈哈哈哈” 这贱人捣个药竟捣出靡靡之音,害得我脸红脖子粗,臆想连篇,还在斩月面前出丑,我拿着药杵使劲地捣起来,药汁伴着腥味乱溅。 “大笨蛋,你慢点,我的宝贝都叫你捣坏了。”药奴收起戏谑的表情,伸手过来夺药,我早料准他有此举,我朝反方向躲闪,避开他的袭击。 随后又狠狠捣动药汁,石头丢用在湖水中一般哗哗作响,叫它再唧唧咕咕地响! “雪若就给他吧!”斩月在一旁软弱无力地劝道,可能体力不支,又软软瘫倒在枕头上,迷迷糊糊欲要再睡。 “给你!”我将药罐一抛,药奴连忙像抱他心爱的女人似的紧紧接抱入怀,私底下用眼神捅我几刀。 我可懒得和贱人一般见识,我低垂着眼睫,挪至斩月身侧,将丝被举起要为他盖上。“夜里风凉,你大病初愈,当心受寒。”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尽量把头降低,贼眼难得规矩不敢看他,心里小鹿乱撞。 斩月似乎有些意识,在我要给他盖上丝被时,一把抓住我的右腕,翻过要看,我心中大吃一惊,估计有人已经告诉他一切,谁料视线对接上他的眼眸,那迷梦的中的眼湖,划过一纹水波,太轻,太浅,以至于我都怀疑自己眼睛发花。 他心底是在心痛吗?不是吗?是吗? 斩月拇指在那丑陋的疤痕上温柔一摸,我的身子随之一顿,他如梦语喃呢道“权当欠妹妹的。” 我登时心尖微酸,连眼睛也不争气地酸了起来。 欠我的?欠我的?这等诛心的话他怎说出口来?我又是他妹妹了? 我以为他舍命护我之后会有星点不一样,可是我又是他妹妹了…… 我又对上他的眼睛,这次是我主动想要一探究竟,他倒底是真晕,还是假晕,怎么他意识迷糊,也跟清醒时无异,都要把我排挤的远远的。 想来难道我几乎割断的手筋,就是为了让他觉得欠我吗?我只是想着大不了废只手,他就能活……我只要他活…… 也许他发现我紧紧盯他的眸子,也许浑然未觉,他的眼中立即浮现一层云霭,连先前的湖也看不真切了。 他疲乏了,还是他不想叫我看见他的真情实感?我捏着被角的指间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冰凉渗骨。 罢了罢了,只消他活着,我不是只求他活着吗?我还想怎样呢?我忍着心尖的酸涩,因勉强笑道“斩月糊涂了,此刻你躺着我站着,是我亏欠你的才是。” 他手捏的不紧,我轻松将手收回,我的视线也一并收回,干脆不要看他,免得只我一人心伤。 无意间再扫过他的胸膛,光滑一片,耀眼无暇。 伤呢?我难以置信再瞧到,斩月胸前干干净净,滑腻腻完璧无暇,何处有受伤的痕迹,唯独胸口正中央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赤色“结”字暗影,莲子一般大小,不细看根本看不分明。 莫不是我记错了,我分明记得那柄巨刀横穿他的胸膛,莫非是四破利用我的血,将斩月的创口修复痊愈,可疤痕总该留下一些,墨轩不就留下了终身不灭的痕迹吗?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要摸一摸,为什么就没有疤痕…… 斩月朦胧一躲,低吟道“别摸我……” 药奴适时再捣起药草汁来。 唧唧咕咕……唧唧咕咕…… 我真是要疯了的节奏 “大胆!放开斩月公子!”墨轩凌空一吼,一脚破门而入。 他眼冒金星,火一般灼灼烧人。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啊!我想自嘲笑笑,可惜脸蛋红得燃烧一般,将丝被最终盖在斩月肩头,我想我注定要浸猪笼了。 “老黑你且放心……”我好笑地望望护主心切的墨轩,又有些难过地望望眼睛微微合起的斩月,低叹道“你家主子的胸,恐怕这辈子我还是摸不得呢!” “噗嗤!”看了一场好戏的药奴忍不住笑出声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九章 欺负人很上瘾 再缓几日,斩月完全清醒过来,只是体况仍虚,不可勉强用蛮力,可他一心想离开是非之地,尽早赶回灵龙帝都,似乎怕再招祸患。 墨轩是他的忠仆良伴,自然顺着主人的意愿。 药奴早受够林间的蚊蝇骚扰,常叹美男子不属于大自然,也欣然催促。 我的地位之低丝毫无发言权,随波逐流才不会招致白眼。 于是我们决定即刻出发。 可是一场血战仅活下我们四人和一匹雪浪,残余的锦织珍宝,奇异药材根本无法运走。 斩月意思我们只身上路,其他统统烧光罢了。 我说斩月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玩火呢?雪妖那冰做的堡垒也是最后被烧掉了,老人常说玩火会尿床的。 干脆挖个坑埋在哪里,绘好地图,做好标记,以后遣人来取,节约光荣呢! 墨轩冷笑,说此事甚好,雪若来挖那个大……坑吧! 我说那就不挖坑了,咱们就扔在原地,要是让贫苦老百姓捡到,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头彩,助人为乐光荣呢! 药奴冷笑,凭什么给别人捡便宜。 他们三人一致决定烧掉,烧掉! 我说反正我说话也没份量,以后不要问我意见。 他们三人齐说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斩月见我嘴撅八尺长,摸摸我的长发哄小孩道“这些珍宝沾染血气,就卖不出好价,索性烧掉免得晦气,再说家里也不缺这点玩意。” 这点玩意? 有钱就可以这么任性! 斩月又哄道“你可先去挑几个喜欢的。” 我连蹦带跳去选宝贝。 这些稀珍异宝虽说多数被损毁,但仍旧散发价值连城的璀璨光辉,闪烁得我睁不开眼。我东拣西挑,觉得哪件都想要,这些好宝贝为什么要燃为灰烬,我仿佛听见它们在黑暗里哭泣。 药奴也来拣选些珍贵药材,见我装了六七个大包,抚着嘴巴耻笑我整个一财迷。 我说傻瓜才和钱过不去呢! 药奴意味深长道,“所以说你就不该痴心斩月,你们站的高度就不一样。” 他这尖酸刻薄一句就戳在我的心头,刺得我心里立马就烂了个血窟窿。 我两个胳膊各带十只金钏,脖子间套十条金镶玉长寿锁,腰间系上老坑冰绿翡翠吊坠数个。 我金光”闪闪得朝药奴露出雪白的门牙道,“现在我和斩月一样重! 药奴眼前被我的万丈金光一晃,向后一退,不知触碰何处机关,摆珍宝的红木架左右打开,一方金色锦织绣穿花粉蝶的华贵锦盒跃然眼前,金晃晃几乎闪瞎我的眼。 “我的,我的!”我一把推倒药奴,饿狼一般扑到宝贝跟前,浑身的珍物闪耀金波,琅琅作响。 药奴被我金钏护体的胳膊捣中腹部,粉脸皱作一团,峨眉微蹙。 哪里管他死活,我小心翼翼地请下锦盒,恭恭敬敬放在桌前,满心欢喜,该是什么宝贝如此珍贵,居然差点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 我摩拳擦掌,轻轻将盒子打开一条缝,清冷寒气扑面而来,隐约蕴涵伶俐的香气,让人闻过便是沉溺似梦,眯眼一看形状大概是枝发钗。 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真切,一只修长无暇的手稳稳压在锦盒盖顶,劲道迅猛,险些夹住我的手指。 我以为是药奴,结果抬头一望,是斩月立于面前,他的脸离我的脸一指之近,我的鼻尖几乎要蹭在他高挺的琼鼻上,他那温热鼻息暖暖抚摸在我的脸颊上,吹得我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燥热。 我的眼睛条件反射地跳动起来,根本无法抬起看他的眼睛,只细盯着他性感的嘴唇张合道“我……的……” 一道电流电得我浑身酥麻,我向后一躲,满身琅佩叮当。 “那个……”他好危险,看他好危险,近处看他要冒生命垂危的危险…… 我心底小鹿乱撞,话也吞吞吐吐,几近语无伦次,眼神飘离不定满屋子看,就是不敢看他。 斩月将锦盒牢牢困在怀里,眼里有笑,又有拒绝,还有某些莫名的情愫,他再三强调道“我的!我的哦!” “那我就是……”想看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斩月随手抓了一只超大号纯纯纯金叉,在我头发里一插,细细端量后得出结论“满土豪的,挺配你的,真的。” 他语速急切而肯定,生怕我来抢那锦盒,潜意识把那盒子夹紧又夹紧。 如果那盒子是个美人,此刻美人也是幸福得要晕醉了。 我好嫉妒那个锦盒,我也想变成盒子…… 为了确保返回灵龙帝都的旅途顺利,斩月决定避开主路,潜入林间绕道而行。药奴为我们每人做了张人皮面具,用来掩人耳目。 墨轩贴上后立马面目善良了许多。 药奴贴上后,我以为可以趁机偷窥到他面具下的庐山真面,结果他用巨大的胎记遮住自己那张假脸的三分之一,我猜他大概是有面具强迫症,不带面具也要把脸遮住。 又或者……我邪恶想到,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无盐男。 药奴大约读出我内心的想法,解释道“哥就想试试丑是什么感觉?” 我“……” 我的易容就不值一提了,简单的小丫鬟变身小书童,波澜不惊,毫无新意。 斩月虽是变了普通模样,通体的潇洒丝毫难掩,就算他被化妆成一坨牛粪,我猜也是一坨华丽丽,闪亮亮的黄金牛粪。 深林不似平坦大路,光线幽暗且气息微潮,日光投射在地面上的斑驳亮点,夹杂在满地腐朽的枯枝落木中,隐隐透着泥土与青草的混合香氛,充斥着野性的肆意挑战和原始的未知蒙昧。 因我是个小孩,所以可以骑雪浪代步,低头看见三个原本极品美貌,如今面目普通的男子齐刷刷地尾随马后,突有一股自豪油然而生,我不顾死活大叫道“我乃东土大唐唐三藏是也!” “斩月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斩月听闻浅然一下笑,照耀的那副皮相破颜升辉。 “墨轩就是卷帘大将沙悟净!”本想说是任劳任怨的苦力工沙悟净,怕他修理我,就换成卷帘大将。 墨轩保持不屑理睬我的高姿态。 “药奴就是……”一看他的脸,我就把话硬硬憋回去,想他是有多丑,猪八戒都被平白糟蹋了。 “幸亏你没说那三个字……”药奴亮出一根银针,锋芒毕露,“三师弟,咱们该怎么办?” “凉拌!”墨轩难得温柔笑答,不,应该是他的面具和蔼可亲。 不顾我大声反对,药奴将银针往马屁屁上使劲一刺。 马儿受痛嘶鸣,鸣声震撼林间,飞鸟俱惊,四散逃跑。旋即雪浪后足着地,前蹄高扬,踩得枯枝咔咔作响,我整个人险些仰翻在地,只能笨拙攥紧缰绳,双腿夹紧,以防被马儿甩脱,那雪浪平日里乖巧通灵,今日暴徒一般的躁动不安,频频腾空反转,若不是我身子轻,抓得紧,早就如了药奴的愿,一屁股栽在草丛里。 我被马儿折腾的胃里七荤八素搅作一团,十分胆量丢了六分,手心紧攥冷汗淋漓。可嘴上不愿服软,尖叫道“八戒恶徒,快救你师傅。” “哦?今日且看你个丫头片子嚣张几时?”药奴真是坏了良心,瞄准马尾又是飞针一刺,破皮而出。 马儿就彻底激疯了,四周撒野狂窜,林间密枝刮得我头发狂乱,有的还划在身上脸上,比比皆是,如鞭抽斥,疼苦万分。 话说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狐狸精,尤其是药奴这种等级的狐狸,老谋深算又小肚鸡肠,最是阴险。 想我开始服软认错,怎会遭受这等罪过,可惜我天性固执,纵使从头到尾红痕一片,宁愿牙关紧咬,决绝不松口哀求。 雪浪又是一跃,我始终势单力薄,身疲力竭双手从缰绳中滑脱,身子倏地后仰翻飞,坠力之猛,着地就是骨折。 冥冥中瞥见斩月飞身来救,墨轩一把挡住他的来路,见死不帮。 我心下想死定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无骨玉手横空探出,及时拉住我腰间的腰带,将我整个人稳稳横提在半空,只距地面半尺。 “可还敢造次吗?”药奴满脸柔美,可惜配眼前这无盐脸,怎么看都倒人胃口。 我身体停住,可惊魂未定,心里噗通狂跳不息,看眼前的始作俑者格外恼火,嘴上倔强道“放开我,大猪头!” “遵命!”药奴好气又好笑,果真放开我的腰带。 我一屁股跌坐在烂泥里,腰痛的吃紧,呲牙咧齿大呼爽快。 他们越得意,我越要大呼爽快。 爽快,爽快,爽死了! 药奴看够我笑话,摇摇头惋惜道“劣根,劣根,冥顽不灵呢” 第二十章 荷池里的男人(一) 天色微晚,斩月决定就地宿营。此处离听雪谷已有迢迢千里,周遭节气也不是寒冷的冬季,盛夏的炎热在白昼的树林里狂嚣过后,仅留下些许温温热热在茂密中回荡,再晚凉时候就彻底偃旗息鼓,让习习凉风独占鳌头。 林间的夜晚是一天最静谧,最舒爽的时候,赶了一天的路程,浑身的焦躁也在此时能被平复。 斩月在篝火不远处,觅了块干爽之地盘膝打坐,大自然馈赠的清鲜空气最适宜调息吐纳,缓神敛气。 我几乎能透过那张面具,看见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恍若一尊玉雕,篝火的亮影在他的脸庞跳跃出闪动的明黄暗桔,他的鼻息轻浅而规律,长睫伴随呼吸一并起起伏伏,发丝飘荡如波。 墨轩真心是一个好帮手,好兄弟,他总是不辞劳苦,形影不离地坐在斩月附近,助他行气,想他自己的身体还需调理,可他仍旧凡事以斩月为先。 我不觉动容细细观他,发现如果他永远只是这般静静地坐着,而不是用深沉的目光去排挤每一个试图靠近斩月的人的话,其实他能获得的空间更广,他的生活也更加精彩。 可他全权舍弃,墨轩甘愿做影子,斩月一个人的影子。 我突然好羡慕斩月,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魔力,让别人心甘情愿绕着他转。 墨轩是,药奴是,我也是…… 我坐得离火最近,身上斑点泥块早已干涸,我将衣服对折细柔摩擦,那些泥点揉作粉尘,纷纷飞落。 一双无骨软手蓦地捉住我摆动的手腕,指间莹白的药膏,蜻蜓点水般点抹在我手背上的淤痕,隐隐的疼痛瞬间减缓。 我慢慢抽回手,小声说道“您很擅长打完给糖吃这种招数。” 药奴毫不介意又沾了点膏药,点在我脸上的红印处,柔道“棍棒底下出孝子,今日不教训你,早晚你会知道固执的恶果。” 我头一扭避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斩月以我哥的名义关心我,你又是我的谁?真是我二徒弟吗?” 药奴娇目流光,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手又沾了沾药膏,更轻的抹在我的脸颊边。 我啪得打开他的手,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也许是效仿药奴的小肚鸡肠,心胸狭隘难释道“对了,您是斩月重金聘请来治我热症的神医,我也不过是您手底百万病号中的一员,不对,我连病号也不算,我充其量是头血牛,浑身血烧得就知道发春!” 说罢,抬起屁股要走人。 “你去哪里?”药奴大概没想道我发什么羊癫疯,急急唤道“我陪你去!” 我心头火怒,反驳道“我可没钱支付您昂贵的陪走费!” 斩月被吵声惊扰,收敛气息关怀道“雪若妹妹去哪?我陪你一同前往!” 他这两个妹妹彻底激怒我,我口不择言粗鲁道“我去洗屁股……” “上的泥”这三个字且省略在我钻入草丛之后。 其实我这无名火发得着实莫明其妙,想我在听雪谷时,溜溜鸟,逗逗狗,吵吵架……之外,几乎日日悠闲,快乐长久。可我自从和朝思暮想的人相处在一起,为何我的快乐就消失不见? 想我只是个没有回忆的氏族遗孤,连祖宗八代姓什名谁也不知晓,斩月随便勾勾手指头就顺道好心把我救回家,随意取了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名字作为我的代号,想来就跟路边捡个阿猫阿狗似的。 我打赌如果不是我满腔火鸢火毒造就的热血,对斩月还有点利用价值,或许我早该在大街上风餐露宿,沿街乞讨,哪里值得他高称我为妹? 我真是个大笨蛋,天天厮混在“寂雪啼苑”就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斩月唤我一声妹妹,我就真的改姓独孤了吗?我也不过用多余的血换点卑微尊严,寄人篱下怎么还敢嘲弄药奴?身份低贱怎么还敢觊觎斩月? 待有朝一日斩月寒毒痊愈,我还有什么理由再赖在他身边。 现在我突然理解墨轩的冷眼,对于我这个毫无用处的人来说,我的存在只是碍眼,很碍眼罢了。 爱而生其欲,欲而生其贪,贪而生其憎,憎而受其伤,人因爱才最终伤。 或许药奴是对的,我和斩月站的高度就千差万别,我对斩月的态度过于执着,是因为我和他之间难以逾越的年龄和身份地位,我这永远得不到的欲,就催生我想得到他的贪,这贪欲就成了折磨我的憎。 我被这憎折磨的痛不欲生,恨不能回到过去,求求我的族人不要被人灭门,好歹留下一个,起码让我清清楚楚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我冥冥中摸摸左臂肘间的金甲子,它那般狠毒地吸食我的血,我都默默忍受着,哼不敢哼,可试问这个世界,能默默忍受我这无依无靠的孤儿吗?斩月能默默承认我少女心底的爱慕之情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凉风袭来,我忍不住打个激灵,才发觉火光匿迹,我念念叨叨的居然走出如此之远。 低头一望双手,竟因激动捏掐的绯红连片,甚至渗出血点,火辣灼烧。 林间没有野径,杂草繁花满地遍野,有的草茎长势旺盛,高挺过人,遮遮掩掩挡住人的视野,空空寂寂引人心慌。回忆林间那场恶战,我有些后悔自己不计后果跑了出来,又想现在回去大概看不到好脸色,干脆硬着头皮再往前走几步,等他们主动来找我,我才好就坡下驴,变被动为主动。 今夜月色正美,浓淡适宜,过浓则耀眼,过淡则惨然,琉璃瓦中罩着颗夜明珠,氤氤氲氲如梦似幻,月影横斜万物摇曳。 我逼迫自己淡忘了方才的不快,身心投入到此间美景,步履蹒跚地拨开几丛草木,居然眼前出现一处荷塘。 放眼望去,弥望着田田的圆叶,密密都是醉心的碧绿,一片恬静无声。我忘我地前行,脚步忘记停顿,带着满心的欢喜。 走着走着,我渐渐把目光转到荷叶上,它们高高地散在水面,像亭亭的淑女的裙,它们因遮住了湖,遮住了水的光耀,而使它们更见风致了,它们心甘情愿的在于荷花下,将荷花映衬得更加娇美。 几朵粉嫩娇媚的荷花,就在这绿茫茫中翩翩起舞,陶醉了一池盛夏的馥郁芬芳。 不知为何我好爱这池间的仙子,仿佛我也曾是朵耀艳的莲,玉立在这月色阑珊中,静静听取风吟月落。 荷花不似其他花朵,它总是静静卧睡在温凉的夏夜,笼盖着月光编织的纱被,挥散着迷人的甜香,荡漾在水波的摇篮曲中。 那般出淤泥而不染,那般与世无争,想这世间大概没有任何情物,能逼迫得了它的恬淡舒然,品性高洁。 我也应该效仿这般无欲无求才好…… 想至此,我发自肺腑叹了口气,水边的香气似也净化了我心怀中的混浊,顿时舒畅万分。 难得忘记斩月一瞬,我索性找块靠池的石块,拉去女扮男装时挽住头发的布绾,任长发肆意在脸庞搔扰,感觉还不过瘾,直接脱去鞋袜,将脚浸润在月影粼粼的清澈湖水中,双脚拍打起碧绿的水花,凉凉爽爽,带走些许火血引起的热躁。 干脆就不回去了,干脆就不回斩月身边去了,我边想边躺下身子,舒展腰肢至极限如绷展的弦,须臾放松时舒爽得直想唤娘。 清风徐徐携香带露,月影淡淡依星蔽云,我一躺竟筋骨散懒起来,根本不想起身,那荷花幽香时浓时浅,波纹一般层层涌向鼻尖,突而一阵莫名的困倦袭上心头,眼皮沉重如同挂铁勾铅,简直抬不起来。 我这瞌睡来势凶猛如虎,任凭我强打精神,也被猛虎击溃,这瞌睡又沉溺似酒醉,我纵使个千杯不醉的酒翁,也被股股香气熏得晕醉。 我两眼迷迷蒙蒙,半睁半合,潜意识里居然看见这摸不见,闻得出的荷香,如何越来越浓烈,颜色由无到有,居然汇成白色烟霭,飘飘荡荡,将我团团围住,用香氛为我打造了一道纱幔。 第二十一章 荷池里的男人(二) “谁?”我陡然惊魂,难道我是中了什么魔障,才如此昏沉。 我试想翻身起来,可惜我连展开眼皮的劲力也全然消失。我心底暗骂自己一千遍猪头,涉世未深的我在经历雪妖荼毒之后,怎么会忘记这世间到处流离着各种散妖。 这些妖精没有族氏,也没有国家,甚至连最底层的人族也不如,就是一些得了法道的花草动物幻变成人形,出来吃人练法修仙而已,还有的散妖甚至连个人形都不具备就出来害人,且不知我今日又成哪种妖精的盘中餐。 “小弟弟,莫怕!”一阵韵味十足的声音弥散在空中,跟这缥缈似烟的芳香一般捉摸不定。 我怎么会不怕,这妖精要吃我唉! 挣扎起身要逃,可四肢瘫软无力,似被这隐浓花香卸解干净,根本不听使唤,软软平躺池边,等妖来食。 我猜想自己扮作男装一定清秀可人气质佳,不然为何一作男儿装扮,就有妖精急不可耐要把我推到? 我努力睁睁眼睛,只见莲池中心水波震荡,翻卷起莲叶碧波滚滚,荷花在水中婀娜起舞,不似先前清鲜,而如舞娘狂放扭动腰肢。 清澈的湖水终于旋成一坑水涡,由中央缓缓飘至我的脚底,搅得我脚心酥痒如同猫舔,更添疲软困意。 转眼间水涡退去,一具明艳动人的****呈然眼前,我不禁脸颊飞霞,红艳艳灼热如火。 这是一具成熟男性的**,上身裸露于外而下身浸泡池中隐约荡漾,浑身皮肉白如皎暇月华,被月光嵌镀一层金茸茸的光泽,如同银塑镶金,明艳天成,那男子上肢均匀而纤长,骨肉匀称毫无瑕疵,胸肌坦荡而腹肌柔和,尽显肌理强健,腰肢细窄毫无多余赘肉,通体线条流畅,凹凸有致。 再看他这容貌当属世间绝有,方才的致美荷景仿佛只为衬托他的出场,那清透湖水全部注入眼眶,凝集成这般清可映人的水眸,狭长的眼角弯如荷瓣,眼尾上挑,妖媚异常,悬挺的鼻子下是张性感至极的唇,形似菱角红润艳烁,玉面檀口恰似飞雪红玫,嘴角时时噙着若有还无的邪魅微笑。 “别过来!”眼见帅哥**裸,光溜溜的靠过来,我羞愤地闭上眼睛,尽力阻止他,只可惜我昏昏沉沉,声音小如蚊哼。 最近我真是艳福不浅,接连看了三位帅哥的傲人身材,而且一个比一个叫人血脉沸张,这让我怎么能健康成长下去呢? “如何闭眼?难道我不帅吗?”男子的嗓音诱惑非常,缠缠绵绵,酥肉麻骨。 我现在发觉药奴只是个娇媚的小狐狸精,而妖冶的大狐狸精就在眼前。这些男人能不能稍长丑点,叫我这普通容貌的女孩情何以堪?同样是妈生的,差距可不可以这样大? 我低咒一句。 “什么?”男子勾魂的眉毛微然上挑,不再直身立于水间,眼见他靠近再靠近,白花花诱人的胸膛**裸地贴身上来,在羞耻至极却很想看的潜意识鼓动下,我双眼目不转睛紧盯他的傲人身躯不放,他双手撑在我肩膀两侧,将我困在怀里,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我唇边,缠绵低语道“我听不见。” 只是轻轻靠近,他披在身后的柔顺发丝唰的一声,从他的身侧顺滑下来,盖住他的手臂和细腰,形成一顶乌泽光润的发帘,将他与我遮蔽其间,连月光也挡得朦朦胧胧。 他身上有着天然的荷香,不加修饰,自然散淡,正是刚才将我迷晕的香氛,该死,却也是我最喜爱的味道。 我的心突然狂跳不止,他仿佛一座巨大的磁场,牵引我的心脏不停向他跃动。 他的坚实胸膛紧紧地挤迫着我的前胸,温暖而有力,仅是隔着我薄薄的一层夏衣,尤其他将身上密布的水珠,全全浸透入我的衣服上,本就没有多少厚度的夏衣,现在湿润如纸,透露如纱。 此刻估计他清晰觉察到我激动的心跳,因为他的心跳同样在我胸前震动。 他是打算叉叉我吗? 我吃劲地举手推推他的腰,滑腻如丝的肌肤叫我险些推脱不住,“那个……我是直的!不弯!”我真是有气无力地说道,手上不停打滑。 “可你把我摸来又摸去呢!”男子总算抬起头与我对视,那魅惑入髓的妖脸近在咫尺,艳滴滴的唇控诉我的“罪行”,吐气如兰。 这近近一看,发现他的水眸居然是湖绿色,这种颜色世间罕见,既像荷塘月色的无穷碧幔,又像璧玺的通透露润。 我的心漏跳一拍,果真是个妖孽! 我见推开他不成,水中浸着的双足费力一踢,希望能踢开他的腿,谁知脚微抬起,一条不知名的柔软猛然袭来,将我沉在水中的腿脚一缠,再缠。足足缠了数圈,紧密无隙地捆缠起来。 此时我算与他牢固纠缠一处,两件具身躯亲密无间地贴合,仿若连体婴儿,难分难离,暧昧难辩。 我脑壳一冷,在水中的除了他的双腿,还会又什么来缠我的腿? 男子妖娆一笑,证实了我的想法。 “你倒底是什么?”水蛇精,鱼精,蛤蟆精还是什么精啊大哥! “我是什么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吃你呢?”男子作认真思考状时也勾人精魂,摄人心魄,眼波一转湖绿的眸子蓦地沉作幽绿,阴邪道“吸干你的血好了!” 说罢根本不等我反应,张开血盆大口,一对锋利无比的蛇齿立于森郁白牙中,寒光乍现。 我疾呼救命,男子蛇口抢先一步咬在肩头,锋利的长齿深插入肉,几乎贯穿我的肩膀。 我撕心裂肺地大声痛叫,男子机警捉住我的双手,整个腿部被他的尾巴牢牢紧缠,动弹不得。 困顿与惊恐双双折磨着我的神经,我拼尽全力将腰顶起,欲要弓腰挣扎,男子山一般重压在怀,任我纹丝不动。 恍恍惚惚,那香味编织的幔帐内香气愈浓,浓烈的芬芳冲得我头昏脑胀,越是迷糊,男子顺长的墨发也与我的身躯纠缠不断,难分难解,时而挠得我皮肉苏苏痒痒,心里昏麻。 我是该痛呢?还是不该痛呢?仅几分钟我居然失去了先前的痛楚,心泛酥麻,昏昏欲仙。大概这妖人用奇香麻痹了我的痛觉,叫我不再拼死对抗,他才好舒舒服服地享用美餐。 今日我可真是有幸能死在温柔乡里。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 见我昏沉入梦,那妖精放纵起来毫无忌惮,滚烫的血浆绝大半被他贪婪地吞咽进腹,些许从他的口中沽沽流出,他周身因为吸食了我的火血,似乎被传染似的越来越热,身上散发的靡靡香味也浓烈如烟,香飘十里。不一会他通体烧作绯红,粉腻腻艳光四射。 男子猛地抬头,牙间缓缓滴淌残余血珠,那双幽绿的水眸,被吸食的活血烧得略带殷红,将那满池绿水也烧得沸腾冒烟。 我中了香毒眼皮沉重,毫无痛觉,可懵懵懂懂中怎么看他反而痛苦非常,一脸先是默然,再是疑惑,最后苦恼,甚至是惊惧,无数种表情在他脸上像走马灯一般变化无穷。 此时他在我眼中,更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似的,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我心底没来由的窃笑,叫你随便吸我的火血,大白痴! 第二十二章 荷池里的男人(三) “你是谁”男子眯眼细细打量我,邪魅的表情此刻深沉若谷。 我眼前飞星狂舞,一颗头连胀痛感也快消散,漫漫的瞌睡袭上眼睛,哪里还有多余的智商去解释我是谁。 想我说这次不回斩月身边这等蠢话,我怎么会不想呢?我就是做梦也想赖着他,可惜眼前的妖孽一副将我吃抹干净的表情,我怕是见不着明早的太阳了。 不等我继续反思,那妖精绿目婉转一睁,面露邪佞,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劲道至极,险些捏碎我的下巴。 “说,你是个什么妖精?”男子双目凶光乍现,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我鄙夷地剜他一眼,喝血喝傻了吧你?你个妖精还敢说我是妖精呢。 “快说!”男子手劲更甚,我几乎听见骨头的脆裂声。 “快说,你的血为什么……”男子面目狰狞,顿然失去原先的美感,一半脸庞因为气恼青筋暴起,居然连做蛇鳞花纹,他的眼睛色彩也骤然变作琥珀色,翠绿尽消,仿佛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刚才那张连只是暂时借来的。 不等男子说完,一道蓝色闪流凌空劈来,照着妖男的后脑就是一削,劲力之狠,似乎就是盘算将他一剑劈死。 问世间还有谁的剑能挥作蔚蓝电闪,流如游光。 是斩月!我心骤然雀跃。 妖男油滑,剑光削至时他灵机侧头闪躲,虽避开致命一击,但长发贴着头皮的部分削掉一簇,渗出血珠,飞溅我一脸。 俗话有云,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妖男软腰向后一跃,钻入水中。 斩月随着剑光消隐而至,果真是他!他要伸手拉我,我也奋力伸出自己的手,可惜指间才碰一瞬,我腿脚处猛力一抽,被那妖孽的长尾一并卷入池水。 寒凉入骨的池水四涌而至,激得我脑筋清醒不少。虽是夏夜却不至于如此彻骨,原来这荷池水上水下两分世界,上面酷热,水下严寒。想那妖精定是性喜凉爽才躲在寒池之底,否则也不会因为吸食我的火血攻心而气急败坏。 男妖拖着我拼命朝池底游去,越下潜一米,寒彻越增,快潜至底时仿如钻入寒冰,冷彻心扉。 我哪里善水,猝不及防被硬拉下水,根本不知何为闭气,腿上的劲道使劲将我朝深处拉拽,两手本能刨了几下,根本无力上浮,无数口池水呛入口鼻,火辣辣直冲脑门。 如今渐入寒池,底端浑身冻僵一般,溺水的滋味如同万蛇嗜咬,千剑穿心,无处呼吸的憋胀连肺也快憋爆炸了。 从被迫拖下水数分钟,我由先前的挣扎渐渐换做随波逐流,昏死一般。 眼神迷离之间,我仿佛看见斩月游来的身姿,绿透的池水将他映衬的分外清晰,仿如在空气中浮游。 我潜意识告诉自己怎么可能,他大伤方愈,如何潜得到如此寒极的深潭,也许是我内心不想淹死而产生的幻觉。 可他就梦幻般虚虚实实地就游了过来,手里提着软剑,那软剑在水里也漂漂荡荡,晃动的蓝波,照亮深寒黑暗。 只他眼神含怒,不断游动四肢,潜的这般深处,他也该换口气才支撑得住。 可他依旧追逐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想就算是临死前的幻觉,也想最后拉他一次。 我用全身最后一丝劲力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样伸出,这次没有落空,他牢牢拽住我的手将我向他一拉,我被猛劲一提,腿下的妖男后尾一绷,居然停了分秒,斩月眼疾手快朝那捆缠我的尾巴上狠狠一刺,一股血红喷涌在蓝光之中,煞是惊艳。 妖男闷哼一声,声浪传播,整个水池中立刻暗流席卷,他尾巴一松将我抛下,自己遁逃活命。 斩月趁机拥我入怀,猝不及防吻住我的嘴,从他口中吐出一口暖气,过入我唇齿间。 依稀间,我整个人死而复活。 斩月不敢耽搁,随后手脚并用,劲力一游朝水面浮去。 虽得他救命的一口气,可我先前早是昏昏死死,也不知如何被他抱上岸去。隐约只听药奴要接抱我,斩月怒斥一声走开,待将我放在地面,双手狠压我腹腔,挤得我的五脏亦生痛万分,呕出一滩水,鼻间脑间火辣一片麻痛。 斩月见我吐水,以口对口为我传气,继而又压腹,又传气,前后反复数次,待我将喝饱的肚皮全部吐空,终于正常喘了口长气。我微弱如丝的意识迷糊中夹杂清醒,时而睁眼,时而昏沉,好像看见斩月眉宇紧锁,怒目生寒。 我只听大约斩月极冷责怪道“以后不要总叫我救你!”他这样一个温柔至深的人,现下也能说出如此寒凉彻骨的话,想来他真是气恼极了。 不知是否池中受寒,凉风一吹,我颤巍巍抖动不停,觉得心都快寒碎了。 他怪我,他真得在怪我。 一滴不争气的眼泪偷偷滑落眼尾,我又昏沉起来。 “公子不能遇寒,快将我的外衣披上,我来抱她回去吧。”墨轩关怀道。 也不知是谁,一把将一件黑袍紧紧裹在我身上,手上透着气恼后的狠劲,丝毫不顾我疼痛与否,粗鲁地将我抱起,铁夹一般把我箍在怀里,两手紧攥捏住我的皮肉,恨不得把我捏扁搓圆。 那人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上下颠得我肠胃搅成一团,隐约皱起眉头,低吟一声。 也许抱我的人听见了,恍然一震,觉得自己大概失态,突然变了个人般松懈了手上的劲道,轻而又轻的将我托住,像是抱住一个瓷娃娃,小心翼翼,那举止温暖的我仿佛从地狱飞升到了天堂。 是谁这般轻软拥我在怀?是恨我招惹麻烦?还是生怕我有分毫闪失? 他前后变化判若两人,我迷迷糊糊地唤了声“药奴。”想来只有他会这般对待我。 那人顿停脚步浑身一愣,抱住我的手指微紧一紧,旋即松展开来,似要犹豫片刻,继而转身寓意深长低语了一句“要你呢。” 居然是斩月的声音。 我的心尖怎是一绞。 随后我被缓缓挪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药香扑面而来,这才是药奴的怀抱。 可是我却再感不到暖,闻不到香,心内五味杂陈,不知作何滋味。 第二十三章 围观 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得不到你,世间最远的距离,怕是被你最在乎的人误会,而你又没有任何借口来解释。 我像劳改犯一般蹲在远处,喝着暖身的姜汤,墨轩一边用眼神警告我滚远点,一边贴心照顾着斩月。 斩月的身体着实令人费解,明明被人一刀穿膛也不会留下疤痕的铁打身躯,为何我都没有受寒疾所迫,他倒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 墨轩给他穿了几件厚衣,他还使劲叫冷,在这三伏天里连点三处篝火,自己坐在最中间瑟瑟发抖,恨不能在自己身上烧一把火。 我猜想大概是他跳入寒池引发体内寒毒发作,把心一横撩起右臂要拔出金甲子。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犯罪过,他来承受?难怪他会说出不想救我的狠话 看他如此难受,我的心比在篝火上烧烤还煎熬,不若生硬拔出金甲子,用火血为他渡劫。 药奴眼疾手快,软手柔柔罩住我的手,低低责备道“这金甲子仍没吸满,生拽硬拔就荒废了,你现在拔下金甲子救他,死的虫子对他来说能用吗?” 我急切道“难道眼睁睁叫他受罪?” 药奴不紧不慢道“他一遇寒气就是这般反应,尤其冬天更甚,如果不做好保暖,人像僵死一般,早就习惯了。”说完,药奴宠溺的将手指插入我的头发,带着无尽怜惜缓慢捋順,眼神流媚道“倒是你可要爱惜自己,昨日险些送命给水鬼,叫他凭白捡了便宜。” 我心里混然,冥冥中总觉他话里有话,让人难以参透。此刻他又待我态度暧昧,更令人一头雾水。 难怪三年来斩月极少去听风谷找我,原来他生性怕冷,可他为何将我独放在他最不喜欢的寒冷地方?如果当真讨厌我,为何他现在又愿意接我去龙灵帝都? 我抬头一望斩月,斩月颤抖着身躯也在遥遥望我,忽而愣住一秒,他略显黑紫的嘴唇露出温柔的笑容,连他的眸子也笑弯开来,是那种斩月式招牌的温柔笑意。 若是别人都会在这笑里融化成水,可我反而寒冷到娇躯一震 这笑表面看来温柔亲切,可实际上太过礼貌,太过疏冷,就算是看到一个陌生人在眼前,他也会如此笑来不咸不淡,大方得体。 我终成了他礼貌以待的客人,我终究难以走近他的心旁,我终究要应验自己所发的毒誓。 我憔悴低头,心里的苦恼如梗在咽,喉咙上下动了几动,终究放任药奴与我之间的亲昵举动,此刻就算叫他滚远又有何用? 也许在斩月心里,我的心上人已经是药奴了。 因为耽搁了几日,我们加紧行进的脚步,期间我一直保持可贵的沉默,几乎没有理却身边的任何人,大概是没了无畏的胆量,他们吃,我就吃,他们睡,我也睡。 或许斩月提前打好招呼,几日来所有人对于那日荷池之事绝口不提,更没有谁气我恼我批斗我。 我自然何乐而不为。 斩月笑着说雪若妹妹终于变成淑女了。 这几日他妹妹,妹妹叫得很是过瘾,句句挂着。 我不再看他笑眼,怕自己被那笑蜇伤,他要我做淑女,我且全心全意做个淑女。他想与我摆清关系,我就多和药奴靠近。 总之斩月想我怎样,我就是那样。 药奴兴许了解我的想法,幸灾乐祸道“我很高兴见你改变心意,如有需要,我可以借你我的身体,可要善加利用。” 我狠白他一眼“你知道我是未成年吗?” 药奴得意哈哈一笑,春风得意像是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干脆在脸上绷了块布条遮住嘴,免得大家以为我恬不知耻用语言挑逗他。 又行数日我们终于来到了朱雀凤族的西南地界,这是我们去灵龙帝都的最短捷径。 想来我们一直在别人家地盘穿梭,难怪斩月一心要烧毁那些金银,恐怕是要提防肥水流到外人田,殊不知他心思此等缜密,外人一般看不穿。 不走不知道,亲身来了才发觉世界之大,景色之美,不是我一个井底之蛙所能想象到的。 不走也不知道,斩月竟然把我发配的如此远,难怪我的思念总是无法潜进他的梦里…… 朱雀凤族果是大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且说这边界小镇,都多在气候温润之地, 常年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流云浅波,青山秀野,何等人间仙境。 我们只是路过朱雀凤族的一座小镇,而这麻雀之地也着实叫人惊艳一把,这镇子依山傍水,风景如绣,正所谓姹紫嫣红倚璧树,叠翠流金扫香风。 景美也便人杰地灵,这里的居民生性淳朴,热情好客。 但是所遇之人皆相貌奇佳,仪表堂堂,害我以为此地水土盛产美女帅哥。 后听村人简介,朱雀凤族的一代女皇性子极其枭悍,崇尚以粗武为才,简而言之就是她规定的治国霸王条款,武功高强者,可用,心智多谋者,可用,貌容淳朴者,可用。 唯独姿容姣姣者,不可用。 因此相貌平凡的能人奇才均均汇聚到权利的中心地带,而长相出众者,管你三七二十一全全驱赶至三线城镇混迹。 想来世间还有人不喜爱美人俊男?这女皇可算是堪称女汉子中的战斗机。 这里的姑娘多半天生皮肤细白嫩滑,乌发桃面,腰肢纤细。瘦瘦条条玲珑剔透,袅袅婷婷酥筋仙骨。 平时形形色色的人马都要从此镇路过,可见惯风浪的姑娘们依然被我们四人一马所吸引,轰然跟在后面尾随,丝毫不若她们俊颜那般娇怯,可谓民风大胆,我隐隐约约觉得像是进了女儿国,自己就象被人拣选的**。 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均能引起这些豪爽美人儿议论纷纷。 三分之一是赞叹墨轩身材傲人。 三分之一是讨论药奴脸上的胎记。 还有三分之一就是花痴斩月的潇洒非凡,我真想一把揪开斩月脸上那张人皮假面,看看这些美人会不会因为看见庐山真面全晕死过去。 根本没有姑娘注意我这样的小伙,虽然我礼貌又善良,纯真又可爱,可是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我有那麽一瞬猛然自卑自己的渺小,轻轻的来,正如我轻轻的走,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想这般轻云浅雾,如何烙在别人心上。 他们三人舟车劳顿只求找家旅馆住下,我借口溜了出来,此镇市廛之处异常热闹,我本想借这股闹劲扰乱心里的苦楚,结果越走越寂寞,熙熙攘攘的游人,哄哄喊喊的商家,只独把我一人形单影只。 我越往热闹处拥挤,越觉得自己只是个过客。 我越往自己想要的人靠近,越觉得自己只是个路人甲。 突然,人群之间仿若投颗炸弹,中心腾出一片空地,人们围作一环,伸长脖子往圈里张望。 圈外的人抱持看热闹的心态,圈内的人浑然未觉,自行自乐。 我闲来无事,只觉得有热闹看也不错,凭借细长的身材优势,顶着无数白眼,在密不通风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站在最内圈。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青春美少女,怒目圆睁瞪着一个小男孩,而另一位美少女则静在一旁,不言也不语。 看不见觉得满心好奇,看见了又觉得不够血腥提不起兴致。人似乎总是活在矛盾之中。 那位身着彩云织丝的美女形容约是**百岁模样,在九尾凤族中属于刚刚成人的岁数,已然是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头绾双星飞蝶髻,对插嵌石榴红宝石金步摇,身穿银丝湘绣寒梅弄雪玫粉短纱裙,脚踩牡丹嵌玉珠花蕊短腰紫锦鞋,眼含娇纵掌上珠,身透乖嚣世无双。 另一女子恰恰相反,前一女子有多跋扈,她就有多娴静,看她年岁稍长几许,娇容如雪似霜,一袭蓝装恬淡弄水,静静矗立疑为玉人。 这二人一动一静,一伶俐,一聪慧,纵使周围美人如花,多甚繁密,此二人也决绝惊艳一片胭脂俗粉,美高一筹。 中间的小男孩就其间最幼,粗衣麻服身世贫瘠,脸庞背对着我,看不分明。 “小鬼,如果不把东西交出来,今日就送你去见官!”粉衣女子不依不饶,大概是丢了什么东西。 “我拿你什么了?”小男孩不紧不慢,丝毫不漏怯懦。 “还不承认,我眼见你把我的荷包藏在怀里,还想抵赖!”粉衣女子性格急躁,管她对面是阿猫还是阿狗,一把揪住男孩的袖子,坚决不放手。 “美女姐姐你稍安毋躁,捉贼捉赃的道理你应知晓,现在我吃些亏叫你往我怀里摸上一摸,如果摸到就把我送官查办,如果没有你可就要还我清白。”这男孩年龄不大,说起话来油腔滑调,世故非常,若果不是个窃人钱财的惯偷,倒似个调戏良家少女的登徒子。 周遭的围观群众眼见事态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明明理亏的小男孩如今反客为主,嘴巴占尽便宜,不由得兴致盎然。 我索性环起双臂,调整一个舒服的站姿,打算高高兴兴看完这有趣的闹剧。 女孩子微一脸红,话说面对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多年的淑女教育让她虽未成为一名优秀的淑女,但脸皮还是要红一红的。 “摸一摸呗!”人群中不知哪个好事之徒故意大叫,引起一片轰然大笑。 粉衣女子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娇目一嗔伸手拽过男孩的衣襟,连他瘦弱的身躯也差点儿拽倒,女子八成想摸出钱包就拔光男孩的皮似的,手劲粗鲁往里一扫,三番两次居然什么也没有摸到。 男孩油滑笑道“好姐姐,摸一下还不过瘾吗?再摸我嫩皮也搓破了。” 人群里又是哄笑一场。 蓝衣女子显然绷不住脸面,缓柔走到粉衣女子跟前,私下里轻轻揪揪那明媚的粉袖,暗示丢钱事小,丢人事大,抓紧时间,赶快走人。 粉衣女子恐怕还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双眉目均被染作怒红,她狠一甩开抓住男孩的手,希望借此劲道将势单力薄的男孩摔倒在地,以此泄愤。 可惜男孩纹丝不动,定若泰山。 粉衣女子悻悻作罢,眼里残留遗恨,欲挽住蓝衣女子要走。 小男孩哈哈一笑,铿锵言道“姐姐为了保护自家脸面可以转身就走,我一个小孩凭白蒙冤就不需要脸面吗?” 人群不再哄笑,齐刷刷将目光投射在那两个女子身上,看得她俩毫不自在。 “你想怎样?”粉衣女子自知理亏,但强装有理娇蛮问道。 “很简单……”男孩一顿“叫我摸回来呗!” 人群炸开锅一般哈哈大笑。 真是好戏一场,足抵得上几日茶余饭后的谈资。 “放肆,小兔崽子,你可知姑奶奶身份!”粉衣女子顾不得蓝衣女子的阻拦,瞬间撕破最后那微不足道的耐心,解下腰间长鞭,朝着男孩的方向猛力一抽。 看她如此恼羞成怒,手上用劲定是十足,恐怕那男孩凶多吉少。 “以贵欺贫。”我用微乎其微的语调不齿到。 女子一鞭抽送既狠且猛,卷起地面尘土飞扬,带着狂蛇扑食的迅捷,想她娇不禁风的小姐模样,居然能将长鞭挥出猛力,运用自如。 围观的人都以为男孩死定了,悄悄为他捏把冷汗。 第二十四章 解围 谁知剧情反转太过突然,男孩根本没有挪腿,在鞭子快要触身之际,他漫不经心地弯腰去系鞋带,鞋带系好了,祸患居然也躲过去了。 粉衣女子见失了手,执鞭右手解力一抖,鞭子猛力尽散,乖顺地回到手里,这一系列动作虽无几招几势,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人啧啧称奇。 本以为她知错就改,舍不得打那孩子,谁知长鞭收势后女子冷脸斥责道“方才谁说我以贵欺贫?害我分心!” 我哑!莫非阁下是传说中的千里耳?方才人多嘴杂,人声鼎沸,为何偏生听见我这句话?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欲提脚溜之大吉。 娇女朝天一吼“是谁?”,声震山河。 看热闹的人闻声各自向后倒退数步,根本没有散场的意思,继又围作一大环,接着隔山观虎斗。 我被孤零零的撂在圈内。 身后一大妈惋惜道“一看娃是好娃,就是反应慢了点。” 粉衣少女怒极而笑,皮鞭指向我道“方才说话干扰我办事的就是你?” 她如此一说引我心底嘲讽,拉不出屎就不要怨地心引力,技术差就不要找借口。 闯江湖也不能随意失了气场,我正襟危站道“是我如何?我就是来打酱油的!” 粉衣女子哼哼冷道“看这一模一样的油滑嘴子,就知你俩是同伙。” 我瞬间很是佩服这位姑娘的逻辑思维能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说得就是这类人物。我散漫一笑道“美女,你可知道窦娥是怎么死的吗?” 美女显然跟不上我的思维逻辑,疑惑不接。 “冤死的嘛!大姐!”我双手一拍,告知答案。 人群中“噢……”的醒悟一叹。 “放屁!”女子今日所受屈辱已然超限,她右手一扬似乎想要挥鞭抽我,我心下暗叫糟糕,明明是那小子欠抽,为何将怨气全部算在我头上。 综上所述,以后看热闹可以,打抱不平不可以。 我气恼叫到“小兔崽子!看你做的好事!”我真心希望他能主动交出钱包。 结果我真心太脑残,他终于朝我转身,面朝我紧张万分道“大……哥,不……要……管……我,你……快……跑!” 他的演技浮夸,略显矫情,完全没有走心,明眼人一看就应该知道我们完全不是一路。 可惜世间瞎子太多。 不过我眼睛睁得滚圆,因为我看到那小兔崽子张了一张邪魅的俏丽脸蛋,一双泪汪汪,璧幽幽的水绿色眸子,似笑非笑地紧盯着我。 被他那荡啊荡的绿眸一透射,我浑身打个激灵,右眼皮使劲翻转!跳跃! 凶兆,绝对的凶兆。 我用超高脑转速推测出,估摸是他爹被斩月捣死湖中,儿子千里追凶替父报仇。 这小的简直是那荷池中那大的的绝美翻版。 眼见粉衣姑娘的皮鞭就要落下,我也效仿潇洒蹲下身子去系鞋带,一俯身发现我的布鞋居然没有鞋带,急得我热锅上的蚂蚁往地上一滚,恰巧躲过那长鞭的劲芒。 姑娘没料到我如此不堪,得意洋洋地又挥几鞭,这一鞭响似一鞭,一鞭狠似一鞭,猛力追加,鞭鞭入骨。 我连打几滚,均安全躲避。 人群中哄笑一片。 我陡然觉醒这姑娘是在耍弄我也。害苦我伏地翻身,连羞带喘,尘土也吃了些许。 奇耻大辱!此乃奇耻大辱,我欲起身,可这姑娘长鞭追得极紧,鞭鞭落在身侧,根本停不下来! 我灵机一动打算节奏滚快,提前站起,结果滚到一人脚下。 我灰头土脸仰头一望,居然是那始作俑者,他正带着欣赏的目光观看一切,阳光为他的轮廓镀缀金边,照得那眼中的绿水青山一片锦绣。 本来原地打滚的人该他才对。 我一伸手将他领子一抓,使劲蹬腿站起,条件反射躲在他身后,我和他都是小孩,不过好像他年岁更小,个头与我还是差些,我只好猫腰躲在后面。 “大哥,辛苦你了!”那小子不躲也不怒,任由我在后面避着,只等长鞭来了,他微一侧身,又躲过去,姿势比我潇洒不止千百倍。 他微用劲,我却感觉飓风袭来,把我狠狠吹到另一个角度,脚下踉跄,险些甩倒。 “你们果然是一路!游岚姐姐,你也来收拾这两个贼孩儿!”粉衣姑娘总算抓住我们狼狈为奸的把柄,义愤填膺的语气仿佛她才是正义的使者。 “曦儿,快算了吧,这两个不过小孩子淘气,你何苦与小孩一般见识呢?”那蓝衣美女秀眉微蹙,果然很识大体。 “不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这么小就知道偷东西,长大就会成为江洋大盗。我今日教训他们要好好做人!”粉衣姑娘拢回长鞭,调换角度,手腕抖转挽出一朵鞭花,抽动周遭气流渐成漩涡,连她身上衣裙也翻卷出一朵粉色的云彩,随风猎猎。 她这是要放大招一齐消灭我俩的节奏。 我额头溢出冷汗,和着一脸灰土搅作一片,狼狈之际,我偷空怯怯一问“小兔崽子,你练过功夫吗?” “公夫?还有母妇吗?”小孩子声带天真,回答得我一头冷汗。 我就知道他前两次躲过灾祸是走狗屎运,随即挺身挡在他前,毕竟我身形高大些。 看不清小男孩的表情,只听他错愕说“敢问大哥何名何姓?” 我猜他被我的壮举感激涕零,豪气道“好人好事不留名,哥叫雷锋!” “敢问雷哥,为什么我们不趁此大好时机开溜呢?周围人那么多?” 我翻然醒悟,那粉衣姑娘的大招连成还需几分,我们为何不早早溜?还是小兔崽子脑筋转弯快,想此连忙拉他胳膊就往人群中钻,人这……么多,怎么会逃不掉! 可惜围观的看客也不傻,我们窜至何处,周围的人就让开哪里,首封尾开,冥冥中天罗地网,还是把我俩暴露在粉衣女子的攻击范围内。 粉衣女子大抵没料想我俩居然会跑,卷着鞭子就追逐而来,看见我俩无处遁逃,娇颜露出冷笑,那长鞭仿佛活了一般,翻腾一片无暇云凤,鞭作筋骨,气作肢羽,啸鸣大地,九天炫彩,真如一只凤凰呈旋涡扑来。 我不禁想起斩月那日说不再救我的话,心下寒凉万分,几分怨他说话决绝,几分怨自己没本事还不省事,总想自己或许不该走出听风谷,否则也不必走到哪,被迫害到哪。 背后小男孩“哎呦!”一叫,根本来不及问明因由,那鞭子已然从两眼间贴着鼻梁滑落至胸侧。 一只手带着蛮劲将我俩推开,另一只手稳稳拿住鞭子挥就的凤凰脖颈,那凤凰被牢牢钳制,瞬间或作散流四溢开来,威风消逝无影无踪。 看这姑娘挥鞭煞是威风,原来也只练就皮毛而已。 我一个猝不及防坐在地上,眼前飞星点点,天花乱坠,隐约觉得是斩月立在眼旁,待满心欢喜还未涌起,再一定睛,原是那黑面神墨轩佑我周全。 心底莫名气恼汹汹,他……果然不再管我! 墨轩眼眸动亦不动,冷若冰霜道“就知惹祸!” 这四字分量重如泰山,直压头顶,他虽戴人皮假面,骨子里寒意急迫,我连讪笑的虚假也被冻僵脸上。 神啊!这是躲过垃圾车,撞上大粪车的悲催啊! 我偷窥在场几人变化。惊奇是方才一声不吭的蓝衣女子眼底竟一闪亮,稍纵即逝。 粉衣女子眼见居然有人坏她好事,收势要抽回鞭子,重新来过,可惜墨轩捏住的那截仿若黏入掌心,她根本抽不回来。 “你是这两个小贼搬来的救兵吗?”粉衣女子再使劲抽了一抽手中长鞭,分文未动。 “小贼?”墨轩眼睛眯作一缝,终于扫我一眼,那眼神就是后妈的辣手,拍得我粉身碎骨。 “你是这两个小贼搬来的救兵吗?”粉衣女子不再妄图抽回鞭子,反而转为心理战术,趾高气扬再三问道,看她也必定是初涉江湖的菜鸟,连墨轩这活阎王也敢招惹。 墨轩大约无心惹事,给了我个速速解决的眼神,我惊吓过度立马回头,好言想劝那真正的小贼弃暗投明。 白天活见鬼,身后连片毛都没有,那崽子哎呀一声就凭空消失不见,只有一个闪啊闪,闪到爆瞎我24k黄金眼的奢华钱包乖乖留在地上。 我晕,那个贼崽子算是叫我顶缸了! 第二十五章 原是旧时相识 我背着墨轩狠辣的责备眼神,想要捏住那个钱包丢给粉衣女子,可是如果我真碰触了那个钱包,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贼了。 墨轩的眼神是座大山直压在顶,他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清白,他只狠厉地逼迫着我赶紧归还钱包,不要惹是生非。 我是该捡呢?还是不该捡呢? 我是要脸呢?还是不要脸呢? 心里钻进一群马蜂,嗡嗡扰乱我的思绪,要拿钱包的手也颤抖不停。 “哼,果然人脏并获,喂!你还捏着我的鞭子作甚?”粉衣姑娘得理不饶人,蛮横收回长鞭,她的肢体语言似乎在教育墨轩,做贼还这么嚣张。 墨轩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松开长鞭的手紧握成拳头,骨节隐印清白咯吧作响,心里定是恨极了。 我的脸立即烧成一团,该死的小贼,亏我好心护他,却被他陷害至万劫不复的地步,如果能再遇见他,一定要他好看。 不知哪来的勇气,或是自尊心的驱使,我挺直腰杆伫立而站,双手环胸坦荡荡道“美女小贼小贼的叫我,敢问美女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东西?再说那个真正的小偷已经逃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栽赃陷害于我?” “哎呀!”粉衣姑娘傲然一抬高贵的头颅,道“若不是你再三阻挠,那贼儿能溜走?我看你们本就是一伙,一个偷,一个掩,一个出来断后。”断后的那个就是指墨轩。 “曦儿,”蓝衣女子莲步婀娜,缓移而至,她姿态谦雅,淑秀风姿,语气稍带些许责备“我远处看得真切,钱包的确不是这两人拿的,你不要使性子了,叫他们去吧。” 说着蓝衣女子要过来捡那华丽的钱袋,墨轩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但绝不是礼让的举动,更像是不自觉得躲着谁。 蓝衣女子根本未看我分毫,秀目淡淡扫了墨轩一下,墨轩反应剧烈到微微扭了头分厘。 莫非两人认识?难怪墨轩惜字如金,根本不多说一字,生怕别人辨出声音。我开始怀疑这蓝衣女子好言善语并不是为我们开罪,只是想走近来看看墨轩罢了。 “游岚姐姐你莫管,今日钱包在谁手里,谁就是贼!”粉衣女子蛮不讲理道,看来是不肯轻易放过我。 周围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时而低语,时而浅笑,怕是从未见过如此乌龙的剧情。 我咬住下嘴唇,眼里喷火,想跟她一较高低,一抹白色的身影殊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他俯身捡起钱袋,将钱袋在手里掂了掂,用这世间最温柔无双的语调言说道“按姑娘的话,钱包此刻在我手里,我就该是那贼了。” “帅锅啊!”不知谁呼唤一声,围观的人群炸开锅,一呼百应扑上来,直勾勾看这神一般的美男子。 斩月早已卸下了人皮面具,惊天动地的容颜透着空灵的洁净,和温柔化雪的俊朗,我莫名气恼那群拥挤而至的凡夫俗子,居然可以看到如此秀色可餐的绝世容貌,真是暴殄天物。 斩月一手托着钱袋,另一只手从袖口拿出细白的丝绢,在我脸上轻抚几下,啧啧道“几岁的人了,遇到危险还不知逃脱,就知满地打滚,弄得一脸灰土。” 他的眼神温柔如水,他的语调轻柔似风,他的手看起来软滑如脂,可暗中下黑手狠狠擦我脸蛋,索性是张假皮,不然就搓烂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这些时日我压抑着自己,我真怕他又变回那礼貌疏远的斩月,飞眼偷望一瞬,迎来一汪水样的柔波,那水波温温热热,几乎将所有看见的一切融化。 他的神情似有情,又似无情,看得我也朦朦胧胧,一头雾水,猜他此时解围似乎是又和我靠近些许。 我也傻傻分不清楚。 人群中有许多少女因为羡慕嫉妒恨,抽泣倒地,还有一些恨恨地用眼神谋杀我。 “别擦了哥,再擦就破相了。”我红着脸小声反抗,用手摸摸脸上的假皮上有没有洞。 “他的手那麽脏,居然还摸他!”人群中愤愤不平道。估计是看错以为我摸了斩月的手,不管男女老少皆朝我露出鄙弃的眼神。 “叫你不听话瞎跑,害我都来不及贴面具,就为寻你。”斩月置气的在我脸上又是一擦。 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 我顿时疼在脸上,甜在心里,可表情不敢露出一丝高兴,生怕晚上遭人暗算。 粉衣女子半天不见动静,我一看她,她整个人都看傻了,脸蛋烧得比那裙子还粉红,两个眼睛喷出**裸的火花。 还不等我鄙视她,她一个欢呼雀跃飞奔而来,一肘捣在我心窝将我撞开,也不顾礼义廉耻就扑在斩月怀里,欢悦道“月哥哥!竟然是你!” 她这一叫酥麻得我仰头倒在地上,险些摔成二等残疾,周遭的人吵吵嚷嚷中,我大概看见蓝衣女子朝斩月莞尔一笑,继续将这笑滑至墨轩脸上,只是这笑颇为灿烂,那笑意中明显在说:看你躲到哪里去! 墨轩微颤。 一路回至客栈,那粉衣女子完全没有了原来的凶蛮,金丝鸟一般乖巧地依偎在斩月身侧,满脸春光灿烂,巧笑倩兮,不停地和斩月搭话。那股填膺热情催促得她足底生风,欢跃若雀,从斩月左跑到斩月右,又从右滑至左,左左右右,飞旋的陀螺一般。 如果她这般纠缠我,我早抽她几个轮回。 斩月温文浅笑,嘴角弯成完美的笑弧,有问必答,毫不厌烦,态度和善得我简直快要扑上去撕那女人的脸。 还好墨轩的逗趣反应分担我一部分嫉妒心,那黑面神原来也有自己的死穴,每当他走在几人后,那蓝衣女子就缓行如蝶,每当他走在几人前,那蓝衣女子就健步如飞。两人时快时慢,前前后后,墨轩基本目不斜视,可那蓝衣女子的视线却完全未转移过。 我走在四人中间,显得多余非常,干脆低下头往客栈门里冲,一堵软墙迎头撞来,我只听药奴媚然一叫“哎呦!眼睛被狗吃了吗?” 我整个人向后一仰,心理想糟糕要倒,索性墨轩跟在后面,伸出一根手指用力一戳,从后脊将我顶住。 他用力刚猛,戳断脊椎似得害我闷哼一声。 墨轩难得一声不吭,绕过我而行。 蓝衣女子意味深长地终于看我一眼,紧随墨轩而去。想那墨轩只伸出一根小小手指,如果他搂我一搂,那我会不会今夜死于非命。 斩月继续跟在后面,也探出一指点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点稳,温柔道“当心……” 他还未关心完,粉衣姑娘连忙缠住他的胳膊,毫不可气道“月哥哥,走吧!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 斩月笑笑只好跟着离去。 我简直气极而笑,这些人当我是什么的存在啊? 一只软滑腻手揪住我的耳朵,把我提将一边,媚责道“我说是谁的眼睛被狗吃了?你练过铁头功吗?撞得我的肝儿生疼,你那麽用劲冲是想破墙而入吗……” 说实话我好没心情听药奴唠叨,尤其他“变丑”以后,我丝毫不想对视他的脸。我直指他脸上的大胎记,道“快把脸皮换一换吧八戒,看着你这副尊容我实在没心情道歉,丑也要有个限度,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药奴不恼一笑道“我怎么闻一股酸味?” “怎么可能?”他一语道破天机,我心虚地拢拢耳边碎发,眼珠骨碌贼转一圈,主动环住药奴胳膊,佯装羞怯道“刚才那粉衣女子功夫好生了得,皮鞭抽得我碰破好几处皮肤,咱们现下去你房里上个药,成不成?” 言罢,我朝他意有所指地放送个带电的小眼神。 其实也就想引他回房探问清楚,那两个女子什么来历。 药奴紧盯我数秒,浑身一个激灵,果断把他的手抽回。 他收收衣襟,用从未有过的义正言辞拒绝道“我的房里不接客!” 我心想,我勒个去! 他不等我接嘴,用手指狠狠点了又点我那盖世聪明的脑瓜,嘴上不依不饶道“不要随便打我的主意,我很纯洁的,你看你全身上下这么肮脏,一身的土味,若是坐我的床不得把床单弄脏,若是碰了我不得把我弄脏,若是碰了房里那些花花草草……” 他一字一顿,一句一戳头,我那盖世聪明的脑瓜被他手指简直快戳爆。 我脑子一热,扯着嗓门狂叫“为什么你们三个男人就知道戳我一个小孩,这么一个接一个轮流戳,我的身体哪里吃得消……” 药奴一把捂住我的嘴,低劝道“姑奶奶,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口不择言?” 我听他一说放眼四周,客栈里的人们几乎都带着异样的眼神打量我俩。 我拨开药奴的手又是一喊“不是那种戳啦!是戳……” 药奴像夹着包裹一般,把我往胳膊中一夹,几步跨掠飞至二楼,没一会就把我携进他的闺房。 第二十六章 药奴的告白(上) 一进房门,他手劲一送,将我丢在床上,无情且利落,手心再扫一股掌风,火速反关屋门。 他脸色微含蕴怒,眼流凶色,谁想他那般厚的脸皮也会生这等小气,再说我又并非故意。 我三分放肆,又带七分讨好言道“早叫你带我进来,你若不小气在先,如何闹得如此尴尬?” 药奴臭脸一黑,连连骂道“谁叫你坐我洁白如新的床单……谁叫你踩我明可鉴人的地板……谁叫你蹲我亮洁无垢的凳子……你敢上桌子我就飞针扎你!” 最后我惊魂未定,连滚带爬蹲在墙角,他才仿佛消气,拿块纯净如云的丝绢将我走碰过的地方细擦一遍,最后用火石一把将丝绢烧个干干净净,窗子一开香风徐徐,连一星半点脏味也消散无踪了。 话说这只是客栈,千万人在这里吃喝拉撒过,他也干净得太不是地方了。 见一切回归如初般新亮,药奴满脸和颜悦色,只瞥我时还带着不舒适的样子,我猜想那时他顶着头皮与我一起住林间车帐时,大概正是看中我动弹不得,无法制造垃圾的优势吧。 “你只能问我四个问题?我有问必答。”药奴决绝道。 “啊?” “啊什么啊?这算第一个!” 我立马陷入沉思,如何才能将剩余的三个问题问得有价值,细想那两个女子与斩月墨轩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再看华丽的服饰也知家里富贵,这些琐碎之事无须多问,想清楚后缓一问道“那两个女子什么时候能走?” 药奴愕然一笑道“这……我怎么知道。”纵使神俊掩匿,也着不住眼中千娇百媚。 我还他一记说话不算话的表情。 药奴又笑道“鬼机灵,你这是间接逼我把能说的全部告诉你,也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两个女子都与斩月夙缘颇深,不纠缠些时日,恐怕难以打发。就先说那粉衣女子,她可是朱雀凤族当今女皇雀无极最为宠溺的小女儿,芳名雀楚曦,若说她与斩月的关系嘛……”药奴话留一半吊我胃口。 难怪看那粉衣姑娘从骨子里透出的娇蛮,原来她尽是朱雀凤族最为得宠的小公主,想她凶悍时蛮不讲理,尽显父母娇纵,朝斩月撒娇时黏黏腻腻,眼中流蜜,嘴里含糖,如此圆滑善变,想不得宠都为难事。 “既有楚楚惊人的姿貌,又有曦霞朝露之光辉,还有雀灵跃动的肆意,我看她叫雀楚曦倒也般配,那她与斩月为何亲近至此?”一国的公主,见到别国的皇子如此热情而无罅隙,全然不顾礼仪周到,我心底大约有了答案,只是心口骤然一紧,纵使斩月不再是九尾龙族的四皇子,配她那麽个娇悍无礼的公主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你想多了,是她的姐姐雀姝兒与斩月早有婚约。” 虽不是那个雀楚曦与斩月有瓜葛,我的心头仍无法释怀,我早该有这样的觉悟,斩月已到适婚年纪,别人虽不说,我怎么就会认为没有呢?真是太傻x了。 我想潇洒笑一笑,可嘴角弯着弯着连动一动都觉得疼,嘴里好生苦涩道“也好也好,他若与朱雀凤族结为姻亲,那真是……好上加好……”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嘴角生硬挤破出来。 药奴眸光在我脸上流转片刻,红润润的嘴溢出些许莫名的笑意,“我以为你早该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总不听我的劝戒……”他大约为我的失落深感满足,继续爆料道“不过可惜,斩月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被权谋利益所沾染,所以果决退婚。” 药奴讲话曲曲折折,故意耍弄于我,累得我的情绪也随之上天入地,还好我无暇理会他,一心直想着斩月退婚的事。我如今才知晓何为喜出望外,眼睛涌出掩不住的喜色大胆发问道“就因为他退掉朱雀凤族的婚事,所以才被赶出龙氏皇族是吗”? 我哪里用他回答,更不觉得心痛气短,两只手来回搓弄不停,斩月……居然还有这等勇敢,我本以为他是被人陷害才被迫背井离乡,殊不知他是为了守护爱情的纯洁,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也许在野心家眼里他此等做法幼稚荒唐,可我觉得他此举真令人刮目相看。 “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哦!”不知为何药奴今日斤斤计较的样子,在我眼中是那麽可爱,那麽明艳。 我完全不担心那个叫雀楚曦的家伙,充其量她不过与我一样,都深深爱恋着斩月,可毕竟斩月拒绝过她姐姐,转而接受她的希望根本渺茫为零,古今中外,古往今来,前小姨子和落跑姐夫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药奴一副被我打败的神情,“你难道觉得自己只有这么一两个情敌?可能吗?” 我喜上眉梢微微一笑“能少一个少一个。” “幼稚!”药奴白我一眼,低低嘟哝一句“到时有你哭的。” 我丝毫不管他嘴里唠叨,起身要走,他一把揪住我的手,稀奇道“你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呐!” “我该问的都问完了,不想问了。”我继续要走。 药奴继续揪住我“我这个问题过期不候的啊?你可以问问那个蓝衣女子是谁嘛!” 我不耐道“问她做什么,反正她感兴趣的是墨轩。”除了斩月,我对其他人一概视为空气对待。 “行啊,丫头骗子,眼睛够毒的,这都能被你发现。”药奴啧啧称奇。 我抬脚再走,口中不屑道“那蓝衣女子微微一听墨轩的声音,就能辨认出他来,望着墨轩的眼睛能掐出一桶盈盈秋水,瞎子也能察觉到,这种小暗恋地球人都知道好不好?” 药奴要再拉我,我赶紧一问“好,我问最后一个问题还不行吗?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打算啥时候松手啊?” 药奴将衣袖一甩,把我的胳膊愤恨甩开,“好你个无情无义,你利用完我拍拍屁股就走吗?”药奴嘴角透露一丝不悦。 我愣在原地,不言也不语,知错一般低下头颅,其实心想应该走前拍两下屁股的。 药奴不知我心意,以为我知错就改,心软道“我没有怪你,只是……只是……难道除了斩月,你就没有想过留下来坐坐,泡杯茶,吃个包子,聊聊天……和我?” 我“呃……” 他的态度与刚才的反应大相径庭,我以为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坨狗屎来着,原来他也会留人在屋子里坐下聊天……那干净如同打蜡的崭新凳子,我好怕自己卑贱的屁股高攀不起。 我抬眼望望他的眼睛,那眼里看得出真诚,让我几乎忘记他是个超级洁癖狂,挪着身子靠近一把椅子。 药奴静静看着我坐在椅子上,出乎意料没有歇斯底里,害得我提心吊胆个半死,好在他没有斥责我身上脏污,我安心坐下,却换他轻轻叹息,声如烟云,连我的心也被那一声轻叹撼摇。 我想他不会是反悔让我坐他的椅子,刚抬起屁股,他轻缓将我摁压回去,自己坐在我旁边,举止优雅,那被坐的椅子顿时被他身姿衬托的高大上无比。 药奴轻而又轻地再叹口气。我认识他那麽久,何时见他这般苦闷,低声问道“医圣大人也会烦恼吗?” 药奴沉默,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眸子里犀利的冷光直射我心底,我一个激灵总觉得如此陌生的眼神他从未有过,也根本不似他平素般柔然,仅一秒不到,那冷利的寒光就换作寻常般温文而魅惑,害我以为出现幻觉。 “雪若你我相识几年?”药奴缓道。 “呵呵,这我再清楚不过了……”我见他一本正经,自己也无端规矩起来,提起指尖轻摁了摁右肘间的金甲子,剧烈的疼痛时时提醒我,这是第四只。 “再过一月便是整整四年!”我斩钉截铁回道。我从一个全家死光光的孤儿,变作一个有名无份,寄人篱下的人,也只四年。 “人说时间如驹,跃隙而逝,我认识你有四年,认识斩月也有四年,我记得他当年带着你来找我时,你还是个昏昏沉沉,一无所知的孩童,那时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我一边哄你佩戴金甲子吸火血,为你疗伤,一边还要日日亲自管理你的衣食住行,教你读书识字,说到底,你能变成现在这般,斩月他可出过什么力?他一年之中只见你一两个月,却足足勾走你所有的魂魄。”药奴今日对我说得话如此之多,情深意切,意蕴绵长,唤醒我好多没有功夫去多想的记忆。 药奴对我的体恤贴心,我都时时刻刻铭记于心,可我也都故意没心没肺地遗忘于心。 他此举是想干什么?说得如此煽情是想对我表衷心吗?就是因为害怕有这种情感负担,我才决定做个坏人的。 我心里一惊急急从椅子上坐起来,慌然道“你今日不大正常,我还是先走吧!” 话音还未落,药奴先我一步把我重重按回椅子,两只软绵绵的嫩手竟然猛劲至极,紧紧掐住我肩膀上的肉,死死不肯放松。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那眼神狠厉且哀怨,我从未见他动过粗,一时又急又怕,不自觉挣扎反抗,他的手铁钳一般把我紧扣在椅子上,我以弱敌强,丝毫不能动弹。 “药奴,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我慌不择言,方才我们之间还风平浪静,和谐相处,怎麽突然之间就电闪雷鸣了? “难道听我说句话就这么难吗?”药奴一吼,吓得我怔在那里,不敢妄动。 他情绪还有些激动,字字铿锵道“你记得那年你刚到‘寂雪啼苑’,连鞋带也不会系,就满院子疯跑要找斩月,跑一步绊一跤,跟个弱智似得,是谁每次替你悉心上药,还教你系鞋带。” “你记得那年你跑到我的炼丹室,偷吃了我辛苦练得的几十种毒药,说要替斩月试药,虽然你的身体百毒不侵,可也高烧三天,是谁不眠不休一直悉心照顾你直到退烧。” “你记得你说斩月有件月白的袍子,他穿起来丰神俊雅,令你朝思夜想,是谁也跟着制作十几件一模一样的月白色衣服,日日穿在你眼前……” 我浑身一凛,眼前的药奴正穿着一件柔白的长衫,衬托得他肩阔腰窄,浑然风采。可惜冥冥中第一眼见到穿这身衣衫的,永远只是斩月啊。 我心尖针扎一痛,痛苦的闭上眼睛“好药奴,别说了……好吗?” “不好,你记得你总是爱爬在那幢最高的宅顶上,呆坐在那里等斩月来看你,结果脚下打滑坠落下来,是谁用胳膊生硬接住你,结果自己左臂骨折……” “是你,是你……全是你……”我倏地挣脱药奴的钳制,起身站起来,药奴想要将我重新拉回椅子,我悄然避过。 “药奴,虽然我嘴上不说,你对我的好我时刻未忘,在我眼中你就像是我的哥哥,甚至更亲的人一样,我对你的感情自始至终只能停留在亲情,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也只能有一个人!” 纵使你日日白衣加身,你也始终不是当初穿那白衣的斩月。 第二十七章 药奴的告白(下) “你……”药奴语结,他大概没有料想我会如此薄情,他慨叹一声,语气终放缓道“我说这些也不是叫你对我另眼相待,只是想告诉你,除了斩月,我是唯一拿你当亲人看待的人罢了!” 我“呃……” 他这么一说怎么把我原本清晰的思路一瞬间搅糊涂了,我怯怯低问一句“药哥,您刚才说得那般激情昂扬,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像……亲……人一样对待我……吗?” 药奴拨了拨被我弄乱的秀发,反问道“听不出来吗?” 我霎时五雷轰顶,若不是他刚才说得煽情至深,言内多情,像极了对我示爱,那便是我的理解力出现故障。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一秒钟变孔雀。 我腿上一软,跌坐回原位,泄气道“那您老人家说了那……么一段话令人泪流满面的话之后,主要是想表达什么思想感情。” 药奴同样坐回座位,喝口清茶润润喉咙,继续道“今日斩月找我商议,打算提前拔掉最后一只金甲子。” 恐怕他这句话,才是今天我要听的中心句。我腾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道“什么叫最后一只?难道他不再用火血了吗?” 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到,可不想它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到我的心被无情地揪到嗓子眼。 金甲子的取下,也就意味着我没有利用价值了,这也意味着…… “斩月将药金已经支付给我,我准备过几日便起身返回听风谷,你若相信我真心待你,你就跟我走,你若想继续遭受精神上的折磨,也可以跟斩月走,今日找你主要是让你自己拿定主意,尽早为日后做好打算,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这次我不会白痴得认为药奴是对我图谋不轨,想他那般孤傲的人,我怎么会以为他列举那麽多对我关怀至深的事例,是因为他看上我呢? 何况他早说过,他一生是只爱药的。 药奴这一番话让我不由得陷入沉思,其实本没有什么可矛盾的,我应该直接不假索思拒绝药奴,死心塌地跟着斩月离开,我会尽我所能做一个乖巧的好妹妹,听话的好奴才,偶尔与他谈笑逗他欢心,每当他出门时满满牵挂他,他结婚时努力咬牙祝福他,一辈子不嫁人帮他照顾孩子,想他要命的时候偷偷看看他,恨他入骨的时候往嫂子的饭里加把土…… 如果我是神仙,这些我就做得到,而且可以做得极好,可我是神仙吗? 他不理我我会难过,他与别的女子说话我会疯癫,他叫我妹妹我会痛不欲生,他若是与别人结婚生子,恐怕我就该死了。 我这么痛,这么疯,这么怅然索思,这么当断不断,叫我如何能做个神? 药奴适时打断我的思索,温柔贴心道“看你也一时没有主意,你不妨先回去多想几日,拿定主意以后才不后悔。” 他将我送至门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一下我的头发,从头顶梳至发尾,轻柔且缓慢,带着无尽爱怜,没有半毫揪痛,我一个女人每日梳头也从未如此举止绵柔体贴。 “你若跟我,我必不要你日日梳髻,随心所欲。”药奴用比寻常更为娇柔的声音劝告我,我抬眼望他,只见他的眼中比那声音更加多情。 我亦不是铁面无情,听到他这般柔软善言,心里终究是要摇动分毫的。 有那麽一瞬,我有丝丝想跟着他的冲动。 他果真了解我,看见我的神情眼色,就猜出些许,他弯起红润的嘴角,露出一个安心的甜笑。 我几乎要惊叹,怎么他就这般想让我随他一同回去。 “不知现在可不可以暂时打断你俩……”斩月的声音适时的吹过耳畔,我立即撇下药奴,急忙回头一看,斩月双手环胸斜靠在楼梯的拐角处,遥遥望着我俩,嘴上笑容不咸不淡,五官摆出和谐善意的表情,一颦一笑都那麽恰到好处,道“该吃饭了。” 我和药奴竟异口同声“哦!”,彼此因为出乎意料对看一眼,立马扯开交叉的眼神,各自望向别处。 “时间不等人,两位快点来!”斩月扭头就走,根本不若往常般礼仪周全,我再看他时他早掠下楼去,完全不理睬我们。 楼下时断时续地传来雀楚曦甜酥如蜜的声音,道“月哥哥,你拿金创药去哪里了?怎么这样久?” 斩月的声音听不真切,又听雀楚曦大呼小叫道“那么难得的奇药,你怎么丢到门外去了……” 斩月渐行渐远地言道“根本多余,就扔了……” 第二十八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因为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斩月包下整座客栈,本来老板不很愿意,怕得罪来往客商,结果雀楚曦叫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符牌,老板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跪地连连磕头。 想来谁会开罪当朝公主? 这个社会,谁的手里有牌,谁才能有出牌的底气跟豪气,如果手里没有牌,只能当个眼红的看客。 索性我没有亲眼目睹,当时雀楚曦盛气凌人的霸道盛况,否则只会衬托得自己更如一叶飘零。 偌大的客栈空空荡荡,往日热闹喧嚣的十几张木桌上,如今只坐我们一桌,虽说只一桌,这满桌子的贵人,却是这家客栈一生难见的蓬荜生辉。 老板用各种精致的佳肴摆满桌面,就跪伏着爬到老远等候差遣,伙计们连提茶倒水都分外小心翼翼,不敢肆意穿梭。 我与药奴坐在一起,这并非故意的。 雀楚曦紧坐在斩月身边,热情洋溢地为斩月拣菜,嘴畔浅噙着心满意足的笑涡。 斩月一边劝她多吃,眼睛一边盯着独坐一头闷不吭声的墨轩,再盯盯独坐另一头泪眼婆娑的蓝衣女子,似乎就是懒得看对面的我。 反正四下无人,墨轩,药奴也把人皮假面早早摘去,雀楚曦不齿地问我“你也戴面具?” 我知她对于我们之间的过节耿耿于怀,不做声把面具一撕,她终于圆目微睁详细一看,语带微酸道“原来是个丫头片子。” 我也不知她酸在哪里,散开蓬松的发髻,拿出斩月送我的纯纯纯金钗将长发挽绕几圈,斜插发底绾成侧髻。 桌面几人顿时均看我一眼,各有所思。我尴尬笑道“钗子太土豪了!呵呵……斩月亲手送的。” 我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要说后半句,雀楚曦脸色暗云浮转,很快又春光明媚起来,想来这种玩意她家皇宫遍地都是。 她探手扶了扶插在发髻中的金包翡翠蝴蝶流苏掐丝曲形簪,娇吟道“这枭国真乃边远蛮帮,进贡给我们朱雀凤族的贡品竟夸口说是耗费百人半年制成,在我看来这簪既笨且重,粗制滥造,本以为攀上我这高贵螓首就身价百倍,其实却是我提拔了簪的粗俗不耐。” 言罢,那位万金公主将簪子拔出,随手丢给倒茶的小妹,语带刻薄道“拿去玩吧!” 倒茶小妹两眼绿光闪烁,急忙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谢主隆恩,然后拿着宝贝转身就往后厨房跑。 我揣度今晚这位倒茶小妹就会主动炒老板鱿鱼,回家怡养天年。 瞎子都看得出那簪子形制巧夺天工,价值连城。那雀楚曦话里有话,怕是借机讽刺我就算被斩月重视,也敌不过身份卑贱。 想来斩月已经介绍过我的一切了。 我心底莫名悲凉赛冰,却又怒火潜袭,悲在我与斩月身份悬殊,怒在我与雀楚曦身份悬殊,这一寒一热在怀内火光电石,引得噼啪轰鸣。 我索性掏出袖口暗藏的一把精镌八宝金锁,是在斩月车队中我淘来的上宝,原本想做救命钱一直悉心收藏,今日豁出来往桌上一震,口不择言道“原来枭国的东西如此不好,斩月哥,去年我生辰时,你还说这锁是巨宝,叫我随身佩戴,今日楚姐姐都说是垃圾了,我怎敢留着。” 说着把那散发满室辉煌的金锁随手撂到一旁的垃圾筐里,流星黯殒,宝物就此蒙尘,可我完全做到目不斜视,肆意潇洒,千金一掷的感觉真心挺爽。 斩月被我一句哥叫得终于细看我一眼,莫明其妙地笑了一笑,也不曾反驳我的乖张言行,从腰间拿出一柄玉面翠骨的雅扇,淡言道“两位妹妹言之有理,以后在下也不做枭国的生意了。” 紧接着,他也把那日日提在手中,为他舒爽解热的玉扇乱丢在垃圾桶内。 我和雀楚曦不约而同看向他,雀楚曦娇滴滴星眸透出些失落,我想我眼底的失落更胜一筹,毕竟我们在他口中不过一个妹妹称呼,恐怕在他心内亦然。 药奴啧啧一声叹息“一群败家子……” 雀楚曦闻声也看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一顾,大概药奴即使媚颜蚀骨,艳惊四座,也很难入她的法眼。 我不好意思地看药奴反笑,低唤一句“如果我这般浪费,你还会说屋内那般话吗?”我或许是昏了头,想小小刺激斩月一下,可偷偷窥他反应,他老人家慢条斯理地给雀楚曦回拣了一块鱼肉,雀楚曦的小悲伤麻溜的一扫而空,俏丽的脸蛋绽开如一朵硕大的赤芍,两人四目相触,暧笑交织。 他们俩这样的暧昧无疑给我灌下一瓶鹤顶红。 我偷鸡不成蚀把米,暗自诅咒她被鱼刺卡住嗓子。 药奴给我默默拣了块菜,浅笑曰“若真如此,随你败。” 世间男人蜜语甜言何其之多,唯有此句最令女人着迷,可惜我妒火中烧,再甜的话音也觉得酸苦。 桌中摆上好热酒一壶,我哪管分寸提起倒入酒杯。 “你不能喝酒!”斩月与墨轩居然异口同声大叫,两人神色紧张,举止可疑。 墨轩不再沉默,一把拿过酒壶,另一只手从我手中劫走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凭什么我不能喝?”我反问道,一手要去抢墨轩手中的酒壶。 墨轩一闪身,避开我的手,沉郁道“总之你喝就不行!” 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飘过一丝红意,就连斩月的脸畔也微粉浅泛。 我暗忖这两人喝多了不成? 雀楚曦估计没有看到斩月的脸色变化,娇嗔道“墨轩哥哥,你还挺关心这个野丫头的。” 她这番话无疑将炸弹丢给了我,实在太卑鄙,太残忍了。 那蓝衣女子收起原本的黯然神伤,将一双凤目移至我的身上,若有似无地在我和墨轩之间徘徊半晌,又将目光默默收回。 其实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我和墨轩之间的清白,更何况我的口味还没有这么重。 “你年纪尚小,就吃饭得了。”药奴软手将我拉回座位,其实他不叫我我也自会坐下,难不成我会白痴到和黑面神对打吗? “月哥哥,为什么这么多人关心她?我也要喝酒。”雀楚曦一脸楚楚可怜,连我看了都想揽她入怀。 斩月摸一摸她乌顺的长发,柔声道“酒醉伤身,小孩子就不要喝了,让哥哥们喝就行了,游岚,今日我看你没有吃多少,是不是身体不适,叫墨轩送你回房吧!” 斩月哄着雀楚曦闲暇之余还要闲管那蓝衣女子,他一句游岚叫得好生亲切,我看没准他们俩之间才真有事。 我真是看错了他们。 我捏起衣角掐了又掐,妒火更添三丈。药奴借机偷偷低语一句“刚才叫你问我,你非要张狂,那游岚是斩月同父异母的妹妹,九尾龙族唯一的五公主。” 我惊诧万分,难怪她能与雀楚曦混迹一处,难怪她行为举止仪态万方,难怪她见斩月礼貌而又生疏。 原来她才是更高一筹的真命天女,我赶紧用膜拜的眼神投向女神,女神似乎不愿理睬除墨轩以外的任何人。 墨轩的眼神从未与她有过交集,他只有盯着斩月时,才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死神,他看她时眼神会拐弯,偏不落在她身。 也难怪……墨轩断然不敢理睬她。 原来这世间可怜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心里一下子平衡了。 游岚无言起身,向斩月福了福身,算是退场前跟主人告辞,身姿清雅地转个身朝楼上缓行。 墨轩自眼神得了斩月旨意,心不甘,请不愿地尾随而去。 药奴还想跟我嚼嚼耳根子,斩月腾地起身说道“药兄你随意,我先陪曦儿上楼了。”丝毫没有提及我的名字。 他这番话引得雀楚曦一阵欣喜,却酸倒我一嘴牙齿。 曦儿,曦儿,他可曾柔情似水地唤过我雪儿? 看那雀楚曦洋洋得意的表情,我浑身气得牙痒痒,按耐好想咬碎她的冲动。 那该死的雀楚曦临走前装天真问道“月哥哥,这丫头会不会趁我们走了,把东西从垃圾桶里捡回去?” 斩月笑而不答,分明也是有一样想法。 待四人消失在楼层暗影处时,我才收回怨毒的眼神,一脚踢倒垃圾桶,里面的宝贝咣当一响,清清脆脆。 似乎不解气,我飞身跃起双脚一蹋,又蹋,再三蹋,大约听见宝贝脆裂的声响,心里才敞亮些许。 我这般有节操,怎么会去捡……扔掉的东西。 “心疼了吧?冲动是魔鬼,人家激一激你,你就跟自己过不去,道行太浅呢……”药奴意味深长清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玉壶,被他那剔透的纤手一握,交相辉映,晶莹剔透如阳春白雪。 药奴总藏好东西在怀里,我将气恼调转矛头直指药奴,厉声道“把你手里的宝贝交出来。” 药奴毫无反应,拧开瓶盖自顾自先抿一口,自他开盖那一瞬,整座客栈充斥一股浓烈馥郁的酒香,真映衬“此味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妙处。 “斩月不叫你喝酒,你且乖乖回房吧!”药奴又尝一口,惬意**道“只有我这‘三滴醉’才能称作酒,剩下的都是垃圾。” 我本无心喝,但见他喝过如梦似幻的惬意神情,我也不知哪来的狗胆,扑上前去一把夺过玉壶,一口含住壶口仰头一灌。 好一个清甜甘烈,洗魂涤骨的“三滴醉”,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还会有此等嗅如花香,品似云软的仙境佳酿。 那酒液一滚至舌尖,就被舌尖的温热蒸腾作氤氲的酒雾,在口腔里弥弥蒙蒙,盈盈索索,渐慢渐缓地麻痹着每一根神经,慢条斯理地杀死每一寸理智。 仅是一口,我已然神志朦胧起来。 待着轻幔的酒云飘浮至五脏六腑之际,我剩余的理智,才愕然觉察四肢百骸都被点燃成火,烧作一路,熊熊烈烈,烧灼全身。 本该迎面扑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又急转直下,变成通体筋骨的疏通爽利,仿佛先将人体的肢干拉扯至极限,在倏然放松,连最不得用的肌理,也瞬间舒展。 此酒喝得怎一个“爽”字了得! 药奴大叫道“败家子,不要弄脏咱的冰心玉壶!”此壶乃极寒野地一极寒陈冰磨制,偌大的冰块只打磨得剩下这一壶之渺,此寒冰遇热不融,遇寒不僵,宛若水糯清玉一般,秀外慧中,在此壶内注水不浑,注食不腐,注肉不烂,注酒不浊,冬暖夏凉,取暖解寒,是药奴的心头宝,时时佩戴在身边。 我低骂他啰嗦,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里面的佳酿,药奴扑上来搂住我的腰,一手劫持住冰心玉壶,好言劝导“姑奶奶,你想睡死过去吗?这可是“三滴醉”呀!你以为是凉白开吗?” 我浑身昏软无力,正好他从一旁搂我,我借势一歪身子,斜靠在药奴胸膛,他漫身药香今日闻着分外迷醉,我简直要迷晕在他怀里,不愿自拔。 如果我不是我,我就会爱上这广阔的怀抱,一生一世。 可渐醒渐沉的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我真正想停留的港湾。 我咧嘴傻呵呵一笑,推他一推,手一仰将冰心玉壶往门口处一抛“尘归尘,土归土,你也随风跟着那些粉碎的宝物一起去吧,哈哈哈!” “我的心肝!”药奴松开我,一个飞身扑向那飞逝的白影。 反正那玉宝又砸不破,顶多沾点地上的尘埃罢了,亏他还说只要我肯跟他,就让我随便败家。 我白他一眼,摇摇晃晃自行上楼,我没有喝酒的经验,只觉得既烦躁,又享受,既忧思,又畅然。迷迷糊糊,柔柔软软,大概脚下踏着七色的彩云,飘飘欲仙直登月宫。 第二十九章 小兔崽子的纠缠 今夜月色阑珊,客栈二楼的廊窗皆打开,竞相吸收夜空的绚烂,隐照得长廊萤亮似辰,入夜的清风徐徐吹递,扬起阵阵窗幔缱绻,情意缠绵。 洁白的浣纱拂过我的脸畔,骚弄了我敏感的神经,我迷离的目光逐渐凝汇一处,斩月的房门似乎并没有紧紧关掩,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来! 他在等她? 怎么可能!我立马否决这个想法,他是在等我呢!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我稳住脚步直走向他房门,今夜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我何不趁今夜良机与他告白。 才走两步,酒精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我脚下踉跄一羁绊,随手捉住一扇窗棂,稳住软躯。 “雷锋哥哥,你且慢走……”一声充满童年稚嫩的关怀由窗外飘进。 声音熟悉能祥,我抬头四处探望,不见半个人影,自嘲真是喝多了。 “雷哥别走啊,我在这里。”那脆苏苏的声音急追不放,我定睛一看窗外,居然是那该死的小兔崽子。 客栈外墙几株碧树,枝繁叶茂挺拔而立,其中一些枝梢纵横交错,翠绿如荫,那小兔崽子正斜坐在一软枝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揉揉瞌睡的眼,惊诧地发现他斜坐的枝条仅有一指粗细,他稳坐在枝头随之上下摆动,却丝毫没有坐断的迹象。 我大呼“鬼啊!”,酒劲吓退一半。 不等我逃命,立即被小孩鄙视的笑容堵住脚步,他油然自恋道“你是白痴吗?” 我本晕晕乎乎,被他一说怒火提升,人更清醒些许道“好你个小骗子,敢骗姐替你顶缸。”想起今日的屈辱,我就好想爆揍他一顿。 “你是猪吗?”那孩子依然笑眯眯道,一双湖绿的小桃花眼,在月纱下勾魂摄魄。 “你,你等着,看我上树抓你先!”我迫不及待翻跃在窗户上,两腿跨骑窗沿,正要探身用手去捞那个小兔崽子。 毕竟“三滴醉”不是凡酒,一阵更为猛烈的眩晕袭击脑门,我重心失衡,就要闪身跌落二楼。 小兔崽子两腿改变坐姿,从树枝左踢腿转至右侧,凌空脚尖踢了一下我慌乱摇摆的手腕,我居然被他这股巧力一助,稳坐身姿,他随之两腿一收摆作潇洒的二郎腿,臀低软枝如波起,似浪伏,偏他正襟独坐。 我登时明白此人绝非容貌般稚嫩,他轻功非比寻常,不是我这种菜鸟可比拟的。 为什么大家都有武功,唯我每日受人欺压?我心里很服气,但嘴硬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功夫吗?” 小兔崽子贼贼一笑道“我可没有说过我不会功夫,是你自己想当然罢了。” 我仔细回想也对,他跟我玩个文字游戏我就上当受骗,我果真道行太浅。 我依然嘴硬道“那你找我什么事?不会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被抓进牢房这么白痴吧!” 小兔崽子坏笑不改,道“我其实跟随你有段时日,早知你有靠山,所以今日才设局匡你,其实我只为一个单纯的目的,你且细看我手中的东西,你可眼熟?” 我心内惧惊,他早偷偷尾随我们,为何我们从未知晓,他故意偷窃雀楚曦的钱袋,就是要陷我入局,他如此行迹诡秘,又老谋深算,现在看这小子行为怪异,或许是个厉害角色,也犹未可知。 我脸色微沉道“你从什么时候尾随我们的?” “你先看我手中物件,自会知道结果。”小兔崽子避重就轻,非要我看他的手,我只好遵命,恍恍惚惚见他粉白的手心,攀环一条细长的红虫,扭曲蠕动。 其实说是虫,却也比虫庞大,大约一指粗细,一米长短,似虫非虫,似兽非兽,通体嫣红,妖妖窕窕,头顶左侧一道金闪霹雳裂纹,双眼琥珀泄漏狡黠。 我看看,再看看也看不出所以然,不屑道“这种蚯蚓农田里到处都是,随随便便就能挖上百条,我怎么看得出哪条是哪条。” “你……”那小子一副欲怒不成的表情,鄙夷道“你有点常识好不好,这种灵通霸气的东西怎么能是蚯蚓,这分明是幽幽古国的五大神物之一——翱炽。” “翱炽?”我不解道“鱼翅我倒吃过些呢!” “你个吃货……”小兔崽子恨铁不成钢,眼睛几乎碧绿成一汪墨潭,气恼道“想当年这毒灵翱炽,白灵璃魄,火灵符诱,雪灵残暄,和龙灵九尾,并称创世的五位灵神,虽然最后都输败给了龙灵九尾,被吸光神力贬低凡界,可也算得位上神了,罢了罢了,我对牛弹琴,你这呆牛听得懂吗?”说完白我一眼,小嘴崛起萌萌可爱,那蚯蚓也通灵般朝我吐露猩红的小舌,呲牙咧齿好生灵动。 “我怎么知道这蚯蚓来历深远,神话典籍这类教科书我从来不看的,”我硬着头皮强顶着四道凶悍的毒光,大口哈欠道“没事我先走了,我还忙着告白去呢!” “等等,你就再等等……”小兔崽子急叫道“那日极寒的荷池内,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记得吗?” 他这一嚷叫我不禁停住脚步,虽然回想起那日那荷池那帅哥倾国倾城,我背后依旧寒凉如锯,我身不由己得用手抚摸肩头,那块地方如今留下四个难看的伤疤,叫我又惧又气。 我似乎不那麽晕醉了,态度骤然冷漠道“他死了吗?在吸了我那麽多血之后。” “果真如此!”小兔崽子慨叹一声,用拇指轻柔摩挲那条翱炽的小脑袋,意味深长道“好千目,叫你不要饥不择食,你看你吃了这么个脏东西,不但拉肚子的,害得我也元气大伤。” “什么?你说谁是脏东西!”我再翻身上窗,“嘿,瞧我这暴脾气!怎么就忍不住想修理你。” “雷姐,”小兔崽子改口叫道“你还是悠着点,二楼坠下去你就该换脸了。” 我想他说得极是,从二楼望下去还是有断手断脚的可能,于是伸手抱住窗棂,坐稳后也不着急先去捉他,语含气恼道“你没有欺骗我?当时我记得那行凶的帅哥,可不是这副蚯蚓模样。” 想那日水中的**美男子,如何堆玉叠翠的颜姿,这丑巴巴的蚯蚓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见我满脸狐疑,小兔崽子也丝毫不介意,更不作出解释,大概嫌弃我太笨,他只轻漫道“以你的智商我何须告诉你原由,原本想设局令你被捉送牢,好叫你独处,结果那失主居然和叫斩月是老相好,不过我也不算失手,你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我听他说完手骨嘎巴作响,气急败坏道“你瞎啊,那叫老相好呢?手都没拉叫老相好哪?” 小兔崽子不耐烦反驳道“我说你智力残疾是怎么的,这是重点吗?我说这么大一串话,这是重点吗?” “斩月的事情就是重点,你说他和雀楚曦是相好就是重点,我说你个小孩家家,这么如此唠叨,告诉你我喝醉了,别惹我,烦着呢!” 说着我管他三七二十一,第二次翻下窗口,头也不回要往斩月房门挪去,我若再不进去,大概就要醉晕在走廊里了。 “你……”小兔崽子的表情我根本无心理睬,只觉身左一阵急风涌过,连我的衣角也被扯得猎猎作响,本就虚软的身子随之载倒过去,扑倒在地。 我挣扎起身,那小兔崽子已然停矗面前,方才他还在窗外,速度至极令人瞠目结舌。难怪今早他哎呀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十章 他要杀我 “你倒底有完没完。”我被彻底激怒,原本就粗枝大叶,毫无贤淑的个性,喝了酒后增加粗鲁蛮悍。 “你早问就无须我多言了,”真难为他,个头小我一截,只能仰头用鄙视的目光狠盯我,可惜他长相太萌太可爱,我实在提不起戒心。 他话语一转,拿起手里攀环的翱炽,凶相必露道“我的千目被你坏了身子,今日,我要让你做补偿……让他再吸干你的血!” 我看他脸色阴沉沉,一双碧眸闪烁阴影,看来他真是为报仇而来,只是报仇目的变成那软如麻绳的大号“蚯蚓”。 我无奈道“不是吧?又来?” 说到底我的血很香吗?为什么大家都要吸我的血呢? 我忽然神情一变,喜上眉梢道“墨轩,你出来啦?” 小兔崽子条件反射回头一望,发现自己后面根本无人时,我已经朝斩月的房门奋力一冲。 几乎接近门边时,身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吸回原处,我看看自己又站回方才起跑的初始点,心急如焚。 “你敢耍我?”小兔崽子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拧住我的耳朵,气愤填膺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老实?老实就被吃掉了我!”我摇头甩开他的钳制,趁机抬起一只脚对准他的膝盖,狠狠一踹。 小兔崽子长得实在太可爱了,我简直不忍下脚,可是他又太危险了,我脚上猛劲追加三分,踢到就是骨折。 那小兔崽子果然功夫高深莫测,向后一跃躲避我的致命侧踢,我眼尖腿疾趁虚侧闪,朝另一个方向足底一滑,离开他的管制范围足有一丈,看来今日不适合告白。 去不了斩月房中,便去墨轩那里,这黑面神收拾小孩向来不心慈手软。 我使出吃奶的劲脚底加油,跑得地板轰轰作响,那小兔崽子也绝非吃素,他似乎故意放我一马,待我靠近房门之际,甩出翱炽,翱炽离弦的弓箭一般极速射来,它那细长的躯体渐飞渐长直奔我的小腿处,游若半空环旋一条凝绯的赤链,牢牢捆缠我的整个腿部,我再次与地面亲密接触。 “还跑吗?”小兔崽子不慌不忙地从身后踏着方步踱来。 “你白痴吗?我只要叫上一叫,全楼的人都会闻声出来,到时你还做的了坏事?”我也不怕他敢光天化日下纵凶杀人。 “你觉得你喊得快,还是我这翱炽吸血快,咱们不妨赌一局,何如?”小兔崽子丝毫不怕我的威胁,笑脸白净无暇,称得碧眸异光璀璨,窗外星月见之均涩然羞赧,躲藏云底。 连那条名唤“千目”的翱炽,也用琥珀色的凶眸盯我不移,两颗锋刃寒齿闪烁嗜血的森郁幽光。 我终于心底恐惧,挪身趴下匍匐朝前,他一脚蹋在我左边小腿肚处,傲慢道“你居然还要逃?” 他边说边蹲身下来,那轻若鸿毛的躯体居然沉甸甸若磐石,压得我丝毫动弹不得,腿骨圆滑难以踩稳,可小兔崽子如履平地,那小脚几乎踩进肉中一般,既痛又麻,若非我被“三滴醉”麻痹一半的神经,那痛早就渗透在骨髓里。 “你……好狠……”我咬牙切齿,尖牙狠扣着嘴皮,一字一顿诅咒道“你且弄死我,否则再见就是你死。” “哼哼哼!”小兔崽子恶相必露,“我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动手,你说我会怕你那无力的威胁?” 不等我再反驳,小兔崽子星眸一扫,捆缠我腿的翱炽得了命令,身躯收缩弯成弓状,三角形的头骨低垂如蕾苞,森长的尖齿寒光乍现,我知道这残虐的猛兽做好嗜血准备,蓄势待发。 我佯装服软道“今日若死于非命,乃天意为之,可我如此毙命,心是不甘,只求你伏下身子听我说一句话,这话我憋在心头三年,如果死前能将此话传给那人,就随你处置吧?” “哦?”那小兔崽子将信将疑伏下身子,靠近我言道“什么话?”想他武功高强,根本无须提防我。 我沉住气,稳定渐晕渐花的眼神,低语道“请你代我写封信给斩月公子,告诉他如果有来生……” 我话语一转,“不要来生……今生就要和他在一起!”小兔崽子听得微一闪神之际,我迅速从怀里掏出“穿心”,弹开匕刃,反手朝他颈部一刺,我出手之疾,即使不伤他也能逼退他。 小兔崽子大骇道“你又骗我!”,他没有按照预期的避开“穿心”,散淡两指一夹稳稳捏住匕尖。 我心下想,这会真真是死定了。 小兔崽子气恼成怒,一手捏住“穿心”,另一空手捏住我的后颈,掐得我颈脉深陷,剧痛袭心,我紧咬嘴唇不愿呼痛,万万不可叫那贼人看扁自己。 “你还真能忍,居然敢暗害我,自不量力……”小兔崽子加大手劲,欲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突然他发现什么似得疾呼道“这匕首……怎么在你手里……为什么?” 我完全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用沉默拒绝他。 “快说……”小兔崽子失去先前的阴沉,忽然极端心绪不宁,他似乎忘记杀我这件事,反而投入到他自己的回忆中去。 思想斗争几轮,他的态度发生转变,“莫非是天意?”小兔崽子轻叹一声,松开钳制住我的手,紧登着我的脚尖亦微微松懈。 我大喘一口新鲜的空气,唯恐他主意多变,接下来会一手拧断我的脖子,我就再也呼吸不得。 急唤几口空气,小兔崽子居然没有再迫害我意思,令我大感意外,我试探着顶起疲惫不堪的身子,翻身回望他,朦胧中见他愁眉紧锁,连眸底的绿湖也锁成一块冷翠。 他,此时此刻也正在看着我。 我俩对望一瞬,只听见药奴急躁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死雪若,你给我滚出来!我今天且要你好看!”,他那柔情似水的性子也会厉声呵骂,估计他那心头宝被我摔碎了。 我心头苦笑,今日要我好看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小兔崽子听闻药奴一边叫骂,一边上楼的声音,暂时分神,我暗自大呼天助我也,趁他不备,抬起右脚狠狠踹在他左腿膝盖,叫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小兔崽子应声倒地,面目因剧痛扭成麻花,我暗声叫爽,支撑起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连滚带爬躲进墨轩房中,飞速合上房门。 第三十一章 真相总是血淋淋的 唐突闯进墨轩屋内,屋内烛光摇曳,满室清静,只有丝丝水汽从内屋的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戏水声时隐时现。 我刚死里逃生,本是既兴奋,又慌乱,现在大约猜出墨轩正在洗澡,脸蛋条件反射躁红一片。 我莫明其妙地想起那日窥他身材魁梧,肌肉隆凸,脸上更是霞光普照,心内慌乱,冥冥中心头点燃几苗火星,脚下踉踉跄跄,或许羞赧的悸动又重燃“三滴醉”的酒劲。 我想出门,门外有狼,我想坐在床头,忽然警醒墨轩正在洗澡,待他出来该如何轻蔑我的举动。 我索性坐在靠近床头的地上,思来想去只有这里还安全点。一贴近地面,管它冰冷入骨,只觉得舒服惬意,筋骨放松。今天我过得实在太充实了,几乎都在地上渡过,现在俨然觉得地面才是我安全的港湾。 “墨轩,是你吗?”斩月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我几乎要紧闭的眼皮使劲跳跃,什么,斩月为什么在这里?莫非我走错了地方? “墨轩?”斩月又问道。 果真是他!我的神经又莫明其妙地回忆起斩月半裸斜卧床榻的场景,脸已经全部变作红色,耳根滚烫。 哦!为什么我死里逃生之后,会厚颜无耻地想起男人的**,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色女…… 我使劲一摇头,想将那停不住的香艳画面从脑海里甩开,可我头越摇越清晰,斩月前所未有的娇艳身体总是不停重播浮现。 我心尖的火星噌的一声熊熊燃烧,我的头更晕,更沉,更迷茫。 我强打精神,撑起疲软的身子,不能再呆下去了,索性推门出去送死。 药奴在门口拦住墨轩道“看见雪若了吗?”,听到后我不自觉缩回手,退后几步。 他还是找上门来了。 墨轩冷脸回答“我需要回答你吗?” 药奴收起怒火,阴阳怪气道“也是,你只要专心做好公主的奴才就行了。” 墨轩更冷道“我只听命于斩月公子一个人,对了,公主说她不舒服,你是郎中,去看看。” “郎中?”药奴语调切齿道“公主病我可看不了。再说你这样牙尖嘴利,就用你的嘴巴去给公主治病好了。” 这两人一问一答稀松平常,可细听内里尽是针锋相对。我猜小兔崽子怕是走了,推门欲出。 门口两人居然动起拳脚,踢踢哐哐对拆十几招,就连劫魔也出来呼啸几圈。 拳脚无眼,我还是再驻留片刻好了。 嘈嘈杂杂半晌,最终药奴败下阵来,气急败坏道“我的冰心玉壶!你的手好脏!这次不准用武器,我们再比!” 墨轩语调不改道“愿打服输,玉壶我好生保管,你先去看看五公主。” 药奴不再做声,大概怕墨轩砸掉玉壶,服软去了公主那里。 墨轩冷哼一声,要推门进来。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躲在床榻下的空隙里,生怕他说我是来做天打雷劈的坏事。 只见门开,又关。一双纯黑色锦靴在屋内警觉地踱来踱去,似乎嗅出些异样气息。我大气不敢喘出一丝,万一被他从床底下揪出来,我还不如死在翱炽的牙下来得痛快。 “外面这么了?自我净身起就格外聒噪。”斩月洗浴完毕,穿着好衣衫从内屋缓缓迈出。 我突然产生个邪恶的念头,想偷窥一下他洗完澡是什么样子,立马又良心发现乖乖藏好,决绝不敢做个女色魔。 “我请药奴去给五公主瞧病。”墨轩恭顺回话,我鄙夷他真会装,哪里有请,分明是他把药奴打跑的。 “瞧也没用,”斩月缓坐在木椅上,待他调整好舒适的坐姿后,继续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墨轩不语。 斩月也不强逼他回答,又问道“今天游岚的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你是不是对她太过冷漠了。” 墨轩冷接道“所以我真的无法和女人相处,她们的思维太复杂了,我真不懂她一看见我额头的疤痕,怎么就连饭也不吃了……莫明其妙……” 啊!我心中大骂道,大白痴,那是心疼你受伤啊!大哥!我登时觉得那尊贵公主眼睛有毛病,居然喜欢一块木头。 转念一想,自己乌鸦笑猪黑,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心底怅然若失,不可自拔。 “嗯……”斩月与我想至一处,但又不好揭穿,换个话题继续道“这冰心玉壶不是药奴的心头肉吗?难怪我总闻见这屋子里面一股浓烈的酒味。” 我暗呼天助我也,幸好墨轩将冰心玉壶拿进屋来,否则两个绝世高手怎么会闻不出床底下有酒气冲天。 他似乎拿起在掌心仔细把玩一阵,哀叹道“可惜这壶口怎么……磨花一处,唉,美玉残缺就是废物了……” 坏了!我右眼皮狠狠又蹦又跳,药奴这会不但不会带我回去,只怕我性命堪忧,死期将至。 “壶里散发的是‘三滴醉’的香气……”斩月将玉壶放于鼻尖,试探一嗅,又捏在指间摇了一摇,语气骤然急躁道“药奴有分寸,绝对不会喝光“三滴醉”,此壶如今空空荡荡,莫非是雪若偷喝去了,糟糕,我去她屋里看看……” 斩月心思缜密,猜得极对,那“三滴醉”悉数灌入本小姐的肚皮,只是那听闻色变的“三滴醉”对我似乎不起任何作用,我只比平常糊涂一点点,燥热一点点,跟喝白开水一样平常。 墨轩先他一步拦住去路,用只在斩月面前独用的柔和语调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刚才亲眼看见雪若步履从容地回房去,公子就不要操心她的事,再说即使她喝尽“三滴醉”,像初见一般发生形变,你想她一个小姑娘,再变也是个老妇女,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变形?我心底纳闷,我一直老实本分,严以律己,如何会发生变形?,难不成我是变形金刚…… 我轻轻看看胳膊肘处有没有拧螺丝的插孔。 “此话怎讲……”斩月深感疑惑回头坐下,他也想听听墨轩的独到见解。 “小白……”墨轩下了很大决心,逐字逐句在齿间徘徊几遍,经历强烈的思想斗争,吐出口来“我觉得你对雪若的情感应该控制一下,你对她关心过头了。” 小……白……? 是斩月吗?我心底暗笑不止,墨轩是因为斩月皮肤细白,才起了这么个幼稚雅号?如果斩月是小白,那他自己岂不就是小黑啰? 今天偷听收获颇丰,原来每个人身上都藏匿着鲜为人知的事情。他说斩月待我有异样情感,我这当事人怎么看不出来? “你……”斩月呵呵漫笑道“你懂感情吗?” 墨轩俊脸微红道“我不愿意谈情论爱,并不代表我不懂。再者你我千年共度,看遍事态百生,皆是眼底浮云,今日我放胆唤你一声小白,就是希望你看在我们千年的情谊上,听我一句劝,雪若不是寻常凡人,你如果对她不能保持距离,我恐怕她会害了你。” “那你觉得舞梅可与我合适?”斩月提及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女子姓名,我立即全身心投入到窃听的状态,他那句“舞梅”唤得柔情万千,我脑海立马有种不详的预感。 “梅姑娘是人族,却愿用脆弱的生命护你周全,试想人族短短几十载青春,她已将最美好的年华奉献与你,况且小白你不是也对她深情锁定?我后来想通了,在做你想做的事情之前,不若放纵爱它个一百年,纵使往后孤独万年,也不枉爱过一场。” 斩月顿时无语,思忖片刻沉缓道“你不是刚开始不支持我与舞梅在一起吗?”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我刚开始阻止你是怕你为情所困,忘记大事,可梅姑娘服毒之后,我见你为之奔波十年光景,一心觅得赤焰火莲时的劳心憔悴,我就被你的痴心感化,梅姑娘如今的病况现在功成一多半,只要将雪若身上的药血,再引些输入梅姑娘的体内,我想她的腿就会完全站起来。” “这四年借口用金甲子吸食雪若的药血,借以治疗舞梅的阴毒,或许雪若年纪尚小,药力不足,舞梅只是醒来,却不能起身走路,我推测或许是三只金甲子的血量不够,”斩月语气隐含惋惜,“我来接雪若回去,就是想让两个人直接换血,可是药奴说把握不大,最坏的假设或许要抽尽雪若通体血液……我怎么能为了救舞梅而害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四年前你不也只把她当做药人?所以我说你不该养她四年,当初就应该当机立断直接将她入药做引,何来你现在的弃舍不得?”墨轩话语冷酷入髓,尽显他嗜杀如命的本性,“你忘记你当年说过的话,她不过是个药人,死残都行,只要舞梅睁开眼睛。现在可好,你不但给她起了名字,给她一个栖身的家,还给她接触你,爱慕你的机会,你现在还能下手杀她吗?” 斩月不再回答,他似乎要将墨轩的话细品一遍,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小白,你要知道,”墨轩语调环转道“你爱的是谁?你就必须牺牲另一个,无毒不丈夫啊!” 第三十一章 绝离 好一个无毒……不丈夫!我的手往脸上一擦,全手沾满温湿的泪珠,脸上已经哗哗流成长河,有的泪水沿着脸畔滚落至地面,染湿一片发丝。 我虽然平躺在冰冷的地面,却觉得地板好温暖,好安全,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散恶寒,仿佛被一块巨石压抑在针板上,被无数根寒芒的尖刺戳穿全身,遍体鳞伤。 前一分钟我还是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无知小孩,后一秒我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与惶恐。 我这四年的欢快时光是在作梦吗?为什么梦里面我所亲,所惧,所爱的人都摇身一变,变成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呢?为什么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要我性命? 那雪妖要吃我的肉,那荷池帅哥要吸我的血,就连那蚯蚓一般的区区翱炽,和那面貌可爱,内心恶毒的小兔崽子,他们都要食我的血肉。 可我现在觉得他们虽然可恶,但却真实地表达自己的贪婪。 可我以为善心可靠的人们,此刻却在做什么龌龊的计划? 我一直害怕,却觉得衷心的墨轩,他在做什么? 我一直嫌弃,却护我爱我的药奴,他在做什么? 我……那麽爱,那麽爱着的斩月……,他在做什么? 我以为我会被心痛绞死,现在看来心也没那麽痛,因为被欺骗,被愚弄,被利用的绝望,已经冻僵了我整个身躯,整个神经,整个细胞,就连知觉也一并麻痹,又怎么感受得到嗜骨的锥心呢? 我紧紧咬着嘴巴,却不敢用力咬破,生怕流出的血腥味引起他们的警觉,我竭力克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的那般剧烈,生怕异常的声音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现在那麽恨……那麽恨……若果不在心里拼命地折磨自己,那我一定会冲出去让他们杀了自己! 斩月又陷入沉默,他轻叹一口气,低语道“我去看看雪若吧……” 墨轩见他不愿正面回答自己,也不作强逼,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 终于屋里只剩下我一人,我从隐身的地方软力一登滚身出来,看着熟悉的房间,忽然觉得陌生而阴森,仿如屠户住的宰杀场,四处弥散着作呕的血腥。 我原来……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 他也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 我以为的生活,原来也仅仅是个温柔的屠场。 我向往的美好,比不过一颗气泡的脆弱易逝。 骤然间觉得不该在这凶险的地方自怨自艾,他们马上就要回来。 我竭力支撑起寒疾似冰的身体,幽魂一般跌跌撞撞,酥酥软软地逃离魔窟。 行至楼梯低下,我慌神一绊,整个身体就在恍惚间瘫软在一具温暖的怀抱里。那身体四散淡香宜人的药香。 我心里堵的慌,一把推开那假意的温暖。 药奴没好气的上前一握,气恼道“死丫头,我找你好苦,你躲哪去了?” 我不自觉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那手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莹润似雪,可是我觉得上面都是可怖的斑驳血迹。 我浑身不禁颤抖难抑,哑着嗓子小声道“找我……做什么” 他找我做什么,是要抽光我的血吗?我忽然眼神剧变,透着怨毒一寸不移地紧盯他的眼睛。 药奴扮作寻常模样,薄如蝉翼的金丝面具依旧隐藏他绝美的容颜,只是我觉得那金色太过晃眼,连他的模样也看不清楚,模糊成一团扭曲的金云,明明亮亮刺得我更加害怕。 药奴不明就里,红唇揶揄道“你还真会装,你做过什么坏事难道你忘记啦?” 我做坏事?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事! 我鼓足勇气一把推开他,绝望道“我要走,别拦我。” 药奴从身侧一把拍在肩头,似乎要生气,但临时又反问道“雪若,你为什么浑身颤抖,莫非是“三滴醉”引起的,我看看……” 他那一拍拍丢我三分魂魄,我几乎是颤巍巍甩开他的手,我想叫又不敢惊动他人,憋着劲低声叫唤道“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我这叫声一句低过一句,一句比一句穿透我的灵魂,我发现,我的灵魂也不停地呐喊同样的话。 “你倒底怎么了?你哭过了?不是说你眼睛有旧疾不能哭吗?”药奴焦急起来,那满脸的诚挚关切,连我也要相信了。 我喉头一紧,遏制胸口涌发的怒潮,我吝啬对他多说一字,扭头要走,药奴哪肯轻易放手,背后追来又拍一下。 我怒眸回送,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烧退了他的好意,他的手停在半空,连他整个人也怔呆了。 我寒冷地回望着他,左手暗示性地撩开衣袖,两指紧夹在金甲子上,凄厉沉道“你别动我,再碰我一下,我就拔掉金甲子!” 药奴果然不再妄动,他一边劝解我不要任性,一边后退几步确保安全。 我冷意袭击大脑,他果然在乎这药血,不!他自始至终就一心扑在这金甲子上,他对我的种种关怀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住金甲子的安全,不对,他们每一个人对我的好,都是为了保住我这一身药血的安全。 而我只是一具盛满解药的容器! 我恨得切牙磨齿,牙尖已然刺入肉中,丝毫不解满腹痛楚,“好……好……好……”我连说三个好,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也罢,他想要就给他去,从此我也不欠他那虚情假意的恩情! 我一下狠心,用手抠在金甲子的腹部,一把将它从我的胳膊上揪出,一下不成,再揪一次,连那金甲子也耐不住撕痛,被我从血管里活生生揪扯下来,它那刀子一般的尖嘴利爪扯带走一块整皮,槮人的肌理被源源不断的血浆淹没,胳膊内侧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血管。 可我一声未吭,满脸冷汗密布,看见那金甲子捏在手里挣扎蠕动,闻见血腥的肉香,似乎还想回来吃上几口。 “雪若!你疯啦!”药奴脸色惨白,他大约被我的举动吓着了。 我现在一听见他关心我,我就痛苦,反而胳膊间那揪心的痛让我淋漓痛快,我一把将金甲子丢在他怀里,血液溅染他干净的白衣,一片火红耀眼。 我摁住胳膊上无皮的筋肉,血水汩汩从指缝间渗漏,坠在地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脆响,奏出鲜血编织的乐曲。 以后我的血,我要自己做主,我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金甲子你拿去玩吧!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我决绝调转身体,离开客栈。 第三十二章 伤心至死 外面明月高照,四野夜色静谧中浅透着白日的辉煌,我看见几户人家灯火通明,偶尔飘出载歌载舞的喧闹,可惜那份热闹里并没有我,现在我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我一口含住胳膊间的创口,用力吸一口那喷涌的血泉,咸甜中带着血腥的涩然,不是说这是世间最好的解药吗,我吸了后能不能忘记所有**裸的背叛呢?没想到入口的血液味道如此回味无穷,难怪大家争着抢着要吸。 我大约又痛吸几口,伤口几乎止住血涌,我火速奔向马棚找到雪浪,那雪浪认得我,没有反抗我就被我牵出,我利落翻身上马,管它东西南北,任马儿肆意奔驰,反正只要离开,去哪里都行。 雪浪耐力惊人,四蹄飞驰如梭,绝尘滚滚,我的眼睛看不见略过的风景,只觉得遥远的前面才是最安全的。 我莫名想起斩月,只有想他的时候我才觉得浑身都痛,只有这沉重的痛楚才时刻提醒我,我还活着,我要活着! 耳畔刮过猎猎的热风,吹得两眼流出一滴泪,就挥散如烟,想来雪浪奔跑已是极限,不然为何一切均模糊如雾,看不真明。 “雪若……”“雪若……”“你不要跑啦……” 耳边呼呼风浪中飘来一丝呼唤,我隐约觉得自己是否痴傻,如何听见斩月的急迫呼喊。 我痴痴呆呆一回眸,那人果真就在后面,不知他驾驭了一柄什么怪物件,行疾如电,奔若溜光,蓝似海蔚,耀胜炽日。 斩月就在那上面,乘风破浪,乘胜追来。 我倒灌一口凉气,觉得风热灌在嗓子眼,几乎把我整个人蒸发干净。 他不是把那个人救活了吗?他就那麽爱她?爱得连一丝都不能放过我? 眼见他就要靠近。 我拼命抽了雪浪一鞭,大叫“畜生,我才是你的主人,给我往死里跑!”我觉得我被他的无情感染了,我现在居然对一个温顺的动物下狠手,我的心头既懊悔,又煎熬。 干脆闭上眼睛,环住头部朝侧一滚,什么性命安危,全全抛在脑后,料他也不会猜到我出此下策。 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心想这般凭空坠下也是非死既伤,就在触底一刹那,一具身躯走电一般,环环将我围在身间,把我搂抱的密不通风,所有的危险一并驱赶在外,由他一人咬牙承担。 翻滚几十圈,似乎终于停在一处草坑,我被摔得七荤八素,满眼金华,待星花退却,我看见一双绝世无见的琥珀色琉璃眸子,那眸子里难掩的是满满的怜惜,那怜惜甚至渗透我戒备森严的心田。 “傻瓜!”斩月恼怒斥责一声,他从未对我发过火,我的心里多少胆怯分毫,再见他无暇的脸上斑驳的刮痕,一丝细红从额角的伤口缓缓淌下。 “你受伤了?”我该死的忍不住关心他一声,蓦地想起他的无情,一把推开他的怀抱。 他没有再搂紧我,像刚才救我那般拼命锁我在怀,仅是低低闷哼一声“该死,断了!”,说罢费力抬起右臂,将左边的软手拿起,嘎巴一声重新接上。 我的心也随之嘎巴一声,那痛就千百倍的报应在我的心尖。 我默默看着他潇洒的躯体遍布血痕,华贵的衣衫处处撕裂,我忍不住就想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我忍不住就想骂他白痴,不要命了吗? 我…… “你没事吧?”他自己都狼狈不堪,还来关心我的死活。 我呜呜哭出声响,心里忍不住骂自己是个废柴。 “我们回去吧!”斩月任我哭了一会儿,咬牙抬起右手,插入我的头发丝间慢慢理顺。 我顿时一手反打开他的手,泪水戛然而止“回去?回去给你的心上人当解药吗?”我不再为他的伤而流泪,整个人立即变作冰人,寒彻入骨。 “你……听见了?”斩月的脸色煞白,在我看来更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别人发现时的坐立不安。 “不好意思,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我咬咬嘴皮,心里怅然若失道“没想到你们瞒我瞒得这样好,我差点不明就里就成了孤魂野鬼。” “不是……不是那样的!”斩月的语气软而无力,其实一切被我言中,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辩解毫无说服力。 我騰地站起身来,他的话更加证实他们就是在利用我去当个解药。 我隐忍多年的火气一触既爆,我也顾不得礼仪廉耻,大声嚷道“独孤斩月,你好狠毒的居心,你把我一人丢给药奴,就是方便自己在家照顾心上人……” “你把我从各种危险里竭力营救出来,就是为了保住我身上的药血……”我蓦然发现,他方才拼死救我,不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我踉跄后退一步,是呢,我怎么会因为他舍命救我而轻易原谅他,他不过是在保护他心上人的救命稻草。 “你说要我跟在你身边,莫不是换种方法监视我……” “你甜言蜜语,温柔似水,大概不过是麻痹我的手段……” 我腿下一软,又踉踉跄跄退后几步。我呆愣地细细打量那个月色下雕塑一般的身影,我被这副容貌痴迷的忘乎所以,结果却像一只青蛙在渐渐煮滚的温水里,慢慢丧命。 斩月的眼睛掩藏在月影之下,他的城府至深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倒底在思索些什么,他的表情千回百转都消融在漫漫夜色之中,令人费解,我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从未了解过他,他……真的是他吗? 夜风清徐且长,吹散了一地的野花淡香,吹碎了夜空一池繁星,吹尽了我和他之间唯一半缕纠缠。 他温柔一笑道“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 那看似漫不经心的温柔恰似一把锋利的薄刃,一刀,两刀……慢慢肢解我的可怜的心。 它割碎了我和他在一起,短暂但美好的回忆,它割碎了我每次危急时对他的念念不忘的难舍,它割碎了我以为他要死掉时的悲痛欲绝,它割碎了我为他断脉放血时的誓死同归,它割碎了我嫉妒别的女孩靠近他的魂牵梦绕…… 它割碎了我,割碎了一切…… “所以……所以你就不该让我爱上你啊……”我紧紧攥捏的双手,这话让我浑身羞耻,一股冥冥之中异样的火,瞬间点燃我的整个灵魂,我觉得我整个身体都在发热,已经止住血的胳膊重新流出血珠,那滚热的殷红凝结着可怖的哀怨,一点一滴坠落地间,溅染朵朵血莲。 “可你不过是个孩子。”斩月不知是当真没看见我血染的衣袖,还是他果真冷血无情,故意无视我的凄惨。 “那如果我是个成熟的女子,你会接受我吗?”我还想负隅顽抗,全然抛弃礼义廉耻。 斩月淡淡一叹道“那你也只能做我的妹妹” 我觉得整个世间分崩离析了。 我退而又退,节节败退,他那妹妹,妹妹我听得恨不得挖出脑海里,所有有关妹妹这个词语的一切记忆。 这句“妹妹”才是嗜骨的毒,才是诛心的刀啊。 “雪若,你别退了……当心后面!”斩月的神情骤然一凝,他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 我隐隐觉察身后气涌喷发,一点碎石被我不经意踢至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坠落声,我们都太大意了,不料竟跑到悬崖边缘。 我根本不屑看那悬崖万丈,我的心坠落的比这里更暗更深,我也不屑再望他看我的紧张眼神,那琥珀色的流光里暗渊重叠更漏凶险。 深渊的疾风自腿间席卷而来,扬起我乌色柔发,将斩月替我梳理好的柔顺,重新揉乱,在我脸庞凌凌乱撞。 我从未如此思绪清醒,一个邪恶的念头自心底萌发,他那麽爱那个唤作舞梅的女子,我就永远带走她的希望,让他每当看见她时,就会想起那稻草一般举足若轻的我,那怕只一丝,只一瞬,只一闪念…… 如果不能爱,那就恨吧! 我呵呵一笑,向后退却一大步,那步子果然落空,我整个身躯往后一仰,坠落仇恨编织的深渊。 一只手,带着无尽的力量,藤条般挽住我的手,我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牵绊,整个人撞向嶙峋巉崖,扑面的痛感四骸游散。 “你还救我做什么,舍不得那个女人死吗?”我一口血气涌上喉间,嘴里猩甜滚来,喷涌在岩壁间。 “闭嘴!”情况突然,斩月根本来不及应变,只好随我纵身跃下,凭借受伤的双脚攀环在崖缝间,一只手卡扶在突起的利岩侧,撕磨的掌心渗血,一只手紧而又紧的攥着我的手,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他的血,我的血,竟然汇集在这悬崖绝壁之间,交融,又交融。 可惜我们的人生却恰恰相反。 “你放手……”我恶狠狠地毒视着他,天知道我有多恨他的背叛,天知道我思海深处又有多么害怕会坠着他一起死。 我知道此刻,我真的脑残至极,我居然恐惧斩月会被我害死,我不想他死,我痴爱了他那麽久,久到已经让爱他这件事成为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灵,我怎么能放光我的血,撕烂我的肉,毁灭我的灵呢? 我恐怕是疯了! “你闭嘴……”斩月竭力嘶吼,然后将扶着利石的手再插入皮肉分毫,双脚尽力绷直攒劲,攥着我的手捏得我麻涩冰冷,他咬紧牙关,拼死一提,我的身体摇摇晃晃被提了起来。 他的头发随风纷飞翻舞,我一点一点被拉在那黑色的旋涡中,我看他的倦容越来越近,直到我的脸贴合他的手。 我看见他的脸上汗珠浸染红艳艳血迹,我听见他嘴唇干裂粗喘沉重的呼吸,我看得自己马上要心碎了。 “我旁边有块岩石可以落脚,你能攀住它吗?”斩月的粗重喘息很快变作漫身的颤抖。 他已是拼尽全力了。 我冷冷一笑,绝望道“你好好活吧!”语罢我脚底一登岩壁,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我把所有哀怨都凝聚在这一咬,势欲咬断他手上的经脉。 他不哼也不喊,抿住嘴巴苦苦忍受,我似乎见他眼里泛起层层涟漪,终是有一滴眼泪,坠落时滑如流星,绽如烟花。 只是那麽一瞬,我看得不很真切,或许也是颗汗珠吧,也犹未可知。 想想我都骂自己蠢,他怎么会为我难过,就算流泪,也只为那个女人满挂牵念罢了。 我越咬越紧,齿尖冷漠地切开他的皮肤,插入他的血管,一股甘甜的血滑入我的口中,和着唾液一同吞咽入腹。 我把我的爱,包括我的恨,全部倾注在这失魂一咬中。 斩月的血,冥冥中唤起我一丝熟悉的记忆,为什么他的血如此令人着迷,如同吸食了吗啡,一瞬间就让我欲罢不能, 我,似乎爱上这诱人的口感, 我仿佛被魔鬼上身,贪婪地吸个不停,那流动的血液,提供着无穷的能量,我吸完还想吸,吸完还想吸…… 我的身体渐渐被嗜血的满足紧紧笼罩着,浑身的每一个神经紧绷如弦,仿佛获得了无穷的力量,那力量愈积累,愈强盛,最终凝结成一股强而有力的光火,将我围绕在炽热的中心,将我焚烧成灰烬,将我不断的毁灭,再重塑。 斩月烈痛难忍,手上涔涔的汗滴汇着血花,将我慢慢滑脱出去。 趁着仅存的一丝理智,我拼命抑制住吸干他的冲动,奋力松口,我的整个身躯,飘飘遥遥宛如断线的风筝,坠入无尽的深渊。 我眼见斩月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不知他痛苦地嘶喊什么,我万全听不见任何声响,我五脏慢慢开始剧焚,火势渐旺,最终将我燃烧成一团火球。 莫名其妙,我眼前烈火围薰,隐约见一个硕大的“连”字从我胸口飞出,在焰火里清晰又朦离,最后与无形的火舌熔融飘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的内脏皮肤烧灼的滋滋作响,似乎在烈火中燃烧殆尽,随之如又遍身万蚁食身的痛痒交加,漫生出崭新的肌理,我的骨骼被火做的重锤砸断,再重新组拼,我的每一处,都在火焰中不断的敲打,注模,锻造,成型。 我觉得自己就是浴火的凤凰,在烈火中重生…… 一切,在火中毁尽…… 一切,在火中轮回…… 第三十三章 我长大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池艳碧的荷叶,在仙境中风流浪荡,行为不羁。连整个蔚蓝的天空也渲染成明艳的碧绿。 一株硕大无比的粉荷,在浓烈的油绿中是那般的肆意逍遥,这偌大的莲池中央,只浑然天成这举世无双的娇娆。 她沉静时对望水影顾盼生姿, 欢愉时乘清风送香巧戏晴雨。 烈日照耀时,叱诧风云对决, 凉月浅潜时,吟弄晓光残星。 我几乎觉得自己就是这株傲然独立的粉荷,却猛然沉溺在透彻的湖水中央,荷茎连接花苞的另一端,直埋水下乌黑的淤泥。 淤泥本是死寂,陡然活跃起来,不断朝四周溢散,漏出了白生生的一截莲藕。 我细看那藕,如何是个藕型?原是一具美人的尸体,妖娆沉浸于此,她浑身白腻腻如同藕做,身材窈窕宛如藕刻,面目极美不似凡人,乌发红唇如同活生在世。 那柔软的胸脯形如雪顶落珠,中间斜生茎蔓,浮根占据她的心脏的位置,所以她虽白碧无暇,沿着五脏四肢凸起一片绿根。 她……用她的肉身,滋养了莲的婀娜多姿。 这莲根盘踞的娇媚尸体,被湖绿的荷池浸泡的愈发透白无暇。 忽然,她睁开美目斜我一眼,整个荷池被她顾盼生姿。 美人下巴上一颗勾魂的黑痣,道不尽万种风情。 “你还不醒醒吗?”她的声音清脆灌耳。 谈笑间,蓦地水眸里充满一泓殷血。 我的头皮轰得一炸,直挺挺坐起身姿,急忙睁开眼睛,大叫“水鬼啊!” 日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条件反射闭上眼睛适应光线。 一阵魅惑入髓的男性声音自耳畔轻轻一吹“大白天的,哪里来得鬼?” 我模糊一看,一双碧波漾漾的眸子就在咫尺,看得分外分明。 红退绿来。 “妖怪啊!啊!啊!啊!”我拼尽全力尖叫“啊!啊!啊……” 男子细手捂住耳朵,俊眉微蹙,诧异地盯着我。 我乱喊一声,见那男子动也不动,胆子放大,也就闭住嘴巴,不再做声。 仔细斟酌眼前的邪魅男子,见他慵懒侧坐于我身旁,微紫的秀发披盛着碎金的日光,散漫在碧薇的嫩草芽间,如同紫川流泻遍地芳菲,勾引零星野花探头来瞧。 他的脸庞算是极俊美的艺术品,眉飞翩翩,色舞迷离,鼻梁垂悬巉峻挺拔,妖唇绯艳冠绝天下。 尤其一双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桃花眼,吸收万物绿气精华,凝敛两颗碧玉葡萄,缀在脸上最是妖孽,连他身下的草芽顿时也不觉得鲜绿多汁了。 “怎么?不认识了?”那玉眼妖男先声夺人,唯恐我忘记他。 我有那麽健忘吗?那湖中为非作歹的妖孽可不就是他吗?那小兔崽子手里捏的蚯蚓可不就是他?谁知他的头发在日光沐浴中,竟呈诱惑的紫色,很是顺应时代的潮流。 我噢了一声,迟钝半晌,忽然懒散接道“需要我再配合您喊一次妖怪吗?叫那个……那个……叫您翱炽大仙可以吗?” 那妖男嗤之以鼻,不屑道“世间笨蛋何其多,你算其中之一,你细细看我的眼睛,可看出我是哪个?” “我不看!”我断然拒绝他的诱人请求,无论任何人望他一眼,谁的眼睛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管你是谁,想要吸食我的血就快快动手,趁我现在一心寻死,干脆来个痛快。” 我不耐烦地闭上眼睛,管他是神还是妖,反正我早已心灰意冷,求死只是下一步该做的事。 明明我主动坠落山崖,是要求死心切。 为什么我明明四肢裂痛,死过一般似的,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应付这些莫明其妙的人? 妖男哀然一叹,天地为之倾倒道“你没醒时,我已经让翱炽吸个够本了,可是……”那绿幽幽的眼睫深深投影在我脸畔,整个人懊恼得暖暖春风都为之冷彻骨肉。 已经吸过了?这些人……怎么就…… 我本该心如死湖,波澜不惊才对,可听他解释,激发心尖某个角落仍然保存着的强烈求生**。 我狠眼斜扫他的每一根毛发,厉道“你作死吗?” 眼尾不经意扫在他手腕的一条凝绯红绳上,不对,那绳子有嘴有眼,浑身皮肉伴随呼吸一起一伏,是个活物。 我见它筷子一般长短,环在手上饰物一般玲珑,满目鄙视道“这是你的儿子吗?都长这般大了。” 说着随意挖了挖脖间瘙痒处,居然触摸到五六处牙印,这该死的小蚯蚓狠毒至甚,逮着便宜使劲咬,看我以后抓只鸡来吃掉它。 妖男气结到“你瞎啊!这才是你见过的翱炽啊!它吸了你的血后,不知为什么变得更小了!” “嗯?”我被这个事实不小心惊吓一跳,终于抬眼端视帅哥的存在,呼叫道“那你是……小兔崽子他爹啰!” “小……兔……崽……子……”妖男牙尖挤出几字,狂乱道“你就是这般称呼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男子吗?” 他是小兔崽子? 我凌乱了! “可以理解,”妖男自恋地拿手拨了拨零散在前胸的紫发,风情万种道“以你的智商理解之中的复杂环节,是极其困难的。” “不过在以后的交往中,我愿意细细讲给你听……”他说细细这两个字时,风吹摆柳般将胳膊柔缓搭在我的肩头,依风赖云的柔弱道不尽软骨缠绵。 他将那含着邪魅的唇往我耳洞里一吹“我和我的千目都被你祸害成这样,以后你要对我们负责的。”说着他若有似无眨了眨油绿绿的水眸,那青山绿水险些将我溺毙。 我狠猛地打了个激灵,越发冷肃道“昨晚……好像我依稀记得你是打算杀死我的?” 妖男脸不红,心不跳,伸起修长的两指搬过我的脸,逼迫我的眼睛对望他那掐得出水的眸子,情意绵绵道“如今你对我有用,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言下之意,若是我毫无用处之时,他依然会杀了我。 我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表轻漫,似个浪荡多情之人,内里却是极寒的,可惜我并不稀罕去挑战他,我连我真正在乎的人也吸引不了。 或者可以说,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件值得利用的工具。 阵阵挫骨扬灰般的撕痛不停地揪扯我的心,我下意识地用手轻抚右手腕间的深痕,当时割的那麽卖力,几乎割断手腕的血疤,终究只是割在自己的身上…… 摸来摸去,手腕平滑如新,我漫不经心低头去瞧,两只白晃晃的嫩手软放在跪坐的膝间,昨日穿的精麻素服缩水到了胳膊肘间,露出细而长的半截小臂。 腕间的割伤全不见踪迹,右肘内侧被金甲子揪扯撕裂的碎皮亦完整如初,就连忍耐金甲子带来的剧痛,我嗫咬下的无数丑陋疤痕均悉数退散。 我的两只胳膊仿佛重新组装,完整如新。 我和那个人所有的关于爱,和恨的痕迹,似乎也随之清零。 我抬起双手在那妖男面前摇晃,疑惑不解道“小兔崽子,你觉得我的手是不是变大了?” 妖男失去我的依靠,重新侧卧回草坪,一手支撑着头颅,眼眸弯成一线绿流,媚道“你连你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都不知道吗?” 变化?什么变化! 我腾得从地上站起,环视一周,惊奇的发现,我的四肢变得均匀而修长,原来那身衣服套在身上格外拥挤,裸露出胳膊和小腿,鞋子根本不知何踪,一双嫩脚十指尽现。 我的头发最是要命,以前为了逃避隐浓为我梳头只留到肩部,如今却像顶起一帘瀑布垂散腰间。 我急跪草地,两手把妖男的俊脸粗鲁一抓靠近咫尺,眼睛珠子使劲分析他眼里投影的容貌,嘴上得寸进尺道“眼睛给我睁大点!” 这妖男的澈眸果然空灵璧透,那水中倒映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庞,这张脸是属于少女的粉嫩脸庞,里面不再是个黄毛丫头,乳臭小儿。 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改变了,想起坠崖时被烈火的洗礼,我从那时起就不可能再做回原来的自己。 我再往妖男眼底水深处细瞧,现在一切都改头换面。 只是我的眼睛,还属于我。 现在我似乎明白墨轩为什么说我会变作老太婆,只是他绝对猜不出我会变成青葱少女,也许他们是对的,我是个药人,我天生就与众不同。 可他们又错的离谱,因为我的生命应该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妖男居然不反抗,乖乖地让我抱持他的脑袋为所欲为,他的鼻尖与我的鼻尖相依,两张嘴唇即将碰触一起。 我无暇顾及他鼻尖传至的温热鼻息,有多么充满诱惑,看了许久顿感无力地撇开他有些看呆的眼眸,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我吗?” 我的话语里,完全不见兴奋,只有淡淡的忧思。 我是怎么了?如今改变容颜,连我自己也陌生莫辨,那些想害我,利用我的人,再见面根本认识不得,我可以摆脱一切,重新来过。 可是,他见到我……还能唤我雪若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认得我,他为什么要唤我雪若,雪若是谁?雪若是谁? 是我吗?我是雪若吗? 难道我不是个充满利用价值的药人吗? 药人不是有用活,没用弃的药渣一般的存在? 我一个药人,要什么名字。 我是雪若吗,雪若是谁呢? 我应该庆幸自己不用费劲就摆脱可悲的命运,可是心里的痛苦巨浪翻卷着嘶鸣,一波接一波恶狠狠地撞击我的脆弱灵魂。 我连死都那麽义无反顾……怎么就在心里抹不去他的影子? 第三十四章 新生 “变大多好,可以为所欲为……”妖男又撩顺紫润的秀发,妩媚叠加道“像我就想大可大,想小可小……喂……喂……” 我一个梅花大坐骑在他腹间,两手扭住他的耳朵,悍然一揪道“说,是不是你用翱炽吸我的血,故意害我长大!” “冤枉啊我!昨夜我见你和斩月公子一同坠崖,斩月公子最后被追来的黑衣男子救走,我见你许久不上来,好心下来寻你,亲眼见你变作大人,还将你从一片火血中救出,带你来此休憩,你却恩将仇报……” “是吗?”我鄙夷道“难道不是为了找到我,趁便吸口热血吗?”突然转念叫道“不对,我当时似乎浴火变化,为什么我的衣服还完整如新?” 边说边在他肚皮上用屁股垫了一垫,隐隐觉得他腹肌结实如壁,又使坏心压了几分力道,妖男脸色由白转赤,气喘如牛。 “呃……”妖男欲言又止道“我说我用翱炽以前蜕下的皮,幻变成一模一样的衣服给你套上,你信吗?” “那你缺心眼吗?既然变,为什么不变大一点,我穿着挤死了!”说着揪了揪胸部的衣服,胸变大后真不好,太累赘了。 妖男似乎有些尴尬低语道“也不知谁缺心眼,浑身上下被我看光光了都浑然未觉。” 说着,我隐隐感觉臀部有什么炽热的东西顶着我,我一怒道“你又拿什么东西暗算我!” 妖男气微粗喘,放肆道“美女,你这般压我在下,是想和我滚草地吗……” 我猛翻然醒悟,毕竟现在变作成人,不比孩童肆意,男女有别的道理我还是明晓,我连忙翻身下来,脸颊绯然道“你不是昨晚凶悍的很吗?为什么变大就不中用了?” “不……中用?”妖男切齿一吟道“中不中用岂不是试过才有答案?” 我不晓得他话底含义,只见他墨眉略带挑斜,明艳夺目的眼角飞掠一闪妖媚众生的辉光,刺得我头晕眼花。 不想与他纠缠在无谓的问题上,我面朝他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成熟人士的沉稳,道“你说因为翱炽吸食我的血,才导致它越变越小,你口口声声要我负责,可我起码要知道倒底何由何故,才能决定是否承担责任,你且详细讲来,如果你要对我有所隐瞒,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此别过。” 此处应有掌声。 难怪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年龄与心理年龄严重不符,原来是我还没有遭此劫难,幻化蜕变。 冥冥之中,我似乎还应该感恩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妖男惊诧道“昨日还懵懵懂懂,今日却截然相反,看来你长大的不只有胸部……呃……是身体,智慧也有一定提高。其实我也不瞒你说,这翱炽与我之间千丝万缕,割舍不断,当年的复杂一时难以解答,只说这翱炽是我常年剧毒喂养成型,凡世间的毒物皆能食用且百无禁忌,当它食尽毒物后会功力大增,如果它威猛无比,我汲取后自然法力无边,可惜反之亦然,自打它误食姑娘的血后,莫名其妙全身毒解,我无法从它的体内提炼功法,自然骨苏腿软,提不起劲。” 这妖男言无不尽,知无不言,我未料他竟会对我吐露如此天大秘密,既觉得他为人诚恳,又觉得他似有隐瞒。 我好奇追问道“那为何你昨日是孩童,今日就变作成年人?” 妖男呵呵一笑,煌煌日色顿时黯然无光,他邪魅笑曰“我的千目都变了蚯蚓,我企有不变之理?” 听他语意清晰,也就是说他的一切法力,都取决于那只翱炽的强弱。 千目半晌不动,大约听见主人拿它逗趣,赤红的三角形头颅高傲翘起,小嘴咧张,露出几点小碎米牙,尽管它之前险些害死我,可现下活龙活现,也算惹人爱怜。 我伸手指一触它的尖颅,它乖顺被我摩挲几番,想来它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撒泼的资本,只能装乖讨巧。 真是条……随机应变的灵兽。 我想起一事,奇怪问道“那日在荷池袭击我的分明是你,为何你推赖千目头上。” 妖男呵呵又笑“这翱炽唤作千目是有缘由的,千目千目,就是千万种面目,那日它幻变作我的模样,就是想借我俊美无敌的绝世容颜去勾引你呀。” 妖男颇为得意地露出骄傲自满的微笑。 我好想鄙视他,可是他确实如自己所说帅到没朋友,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难怪那日最后千目的容颜前后异样,原来是借了别人的脸出来混口饭吃。 我心生邪恶,最后一问“你告诉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反水吗?” 妖男立现春暖花开姿态,笑得真心荡啊荡,“我对你有三放心,这其一是放心你的为人。” 这句明显是拍马屁,给我灌**汤。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我也可以不是人。 “其二,我这翱炽浑身剧毒天下无双,可吸食你的血之后就功力尽破,我推测你的血也……很有问题,要知道此世间解药比毒药更受人欢迎。” 我的心咯噔一响,心下立马对他提起戒心,太聪明的人往往最靠不得。 “这其三嘛……”妖男用葱白细指缠绕一丝紫发,自上捋順至尾,故弄玄虚道“昨日之后,你可还有家吗?今日之起,你仍旧是原来的你吗?”妖男碧玉眸子玄机暗涌,旋成一涡深不见底的水冢,将我寒凉渗骨的心,一下子埋葬入万劫不复的阴暗。 他一语中的,句句刺骨,我的不幸全部被他言中,现在的我,没有任何人的庇佑,全身更无长物,就算斩月立于面前,也未必认得我,如今的我宛如长江一叶孤帆,寞然寂寥孤苦。 我的脸煞白一片,死过一般。 妖男双手扳正我的身子,知己似的贴心道“问世间还有几人,能像你我这般命中注定牵绊,你自火中重生,寓意摆脱旧的身份和记忆,自此以后,我和千目心甘情愿做你新的伙伴。” 他这话说得直叫人感激涕零,真是好一个“新的伙伴”。 他可知道我一心要的,却是融洽一家人。 他可知道我一心求的,却是只得一人心。 “说人话,不要拐弯抹角!”我双臂一拨,推开他抚在我肩头的手,不走心的誓言,将来反悔的最快。 “呵呵,你如此现实甚好,我也不绕圈子,”妖男满眼欣赏,很是折服我的聪明才智。其实以我对他的短暂接触,这欣赏姿态不过也是镜花水月,包金的毒剑,算不得真。 妖男面色一凛“我和千目现在功力大半消退,必须有个人在旁护我们周全,你若保护我们周到,待我功力恢复,我愿为你做三件事。” 很奇怪他的脸虽正对着我,眼神却溜到我的脖子间,若有所思地一扫我脖间的“穿心”挂链。 我没有觉察他眼神的不轨,只对他说的话啼笑皆非道“我自己也不过一个初涉江湖的菜鸟,如何护得了你?”想必也不过是他另一个阴险的圈套罢了。 他呵呵再笑,云手一指我的胸前,眼湖绿水终起潋滟,邪魅临波重重道来“你以为随随便便的人,均能佩戴得起这人族灵器‘穿心’之刃。” 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前胸玉凉袭来,这日日不曾摘下的“穿心”,该是我和斩月之间仅存的美好回忆了吧? 那日遇险之时,他赠我此刃,教我防身,当他生命垂危之际,我利用此刃,割断血脉,今日爱恨离别之后,蓦然回首,才发觉此刃的名字叫得十足的灵验。 “穿心”“穿心……”终究是要穿我的心。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把利刃,名曰‘穿心’?”忽然想起昨晚我用“穿心”刺杀过他,当时难怪他有片刻呆愣,原是认识我的宝贝。 我下意识双手护于脖前,我终究放不下它。 我终究放不下他…… “这里有些无须你知晓的渊缘。”妖男丝毫不介意我的小气,在他看来仿佛他的秘密才是最需要隐藏的。 我也不稀罕解密他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会失去好奇所带来的神秘感。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才是最美的幻境。 “只要不需我杀人放火,我可以先送你去你想去得任何地方。”反正我前途无亮,有得是大把时间可以浪费。 “其实这几千年我也仅是在游山玩水,如今就是体力不支,想再拉个人游山玩水罢了!” 妖男把虚度光阴说的如此风轻云淡,仿佛他有活不完的寿命,可以肆意浪费。 可是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人族一员,现在居然可在短短一夜变身成人,我就猜不准自己属于什么物种,或许跟着妖男一起打发时间混混日子,还能找回自己的本源。 再说跟着他嘻嘻哈哈,借玩浇愁,总好过我一人四海伶仃漂泊。 “玩了几千年?那不是……”我眼神如刀,将他整个皮毛刮削几个来回,分明一副春风得意的翩翩公子模样,浑身皮紧肉嫩,连一处褶子也未曾看见,何来几千年那麽久的高龄,简直活成个老王八了。 “我该怎么称呼阁下,爷爷吗?太爷爷?老太爷?还是老祖宗?” 妖男被口水呛住一阵猛咳,满脸红涨显得分外娇娆,他一双眼睛注满激动的泪水,尴尬地解释道“叫哥就行了!” 接下来轮到我狂咳不止,他难道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代沟隔着几个筋斗云的距离吗? “咳咳……还是叫名字吧……咳咳”我简直咳的不能自已。 妖男怒瞥我一眼,用手指极速在半空比划几处,他的速度快疾遒劲,挥袖潇洒,锦袖扇起阵阵清荷幽香,那荷香灵犀一般纷纷飞卷在他指尖滑掠过的地方,暗显三字——樱祭夜。 我咬着指头哦了一声。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得瑟道“小样,我的名字,你会读吗?” 我咬着指头又噢……了一声,道“不如老兔崽子叫着方便。” 樱祭夜绿波传恨,身周肃杀之气倏然聚拢,我想他功夫高深莫测,否则筋软骨酥的人竟还如此强悍。 我恭敬一拜“樱少,樱少还不成吗?” 樱祭夜稍稍解气,重新回归一片祥和融洽的氛围当中。 “那你怎么称呼?”樱祭夜抬起手腕,用手指都弄盘踞在上的翱炽千目,那小灵兽一副极其享受的表情,半眯着眼发出嘶嘶的欢愉声。 我被他一问愣住半晌,我已经不能是雪若,我也再不会是雪若,从今日起,我就是我。 我义正言辞道“叫我虫儿吧!” 一取谐音“重”,表示新生之意。 二乃取意斩月旧话,“秋之将至,月影孤悬,听闻不见,心生忧思,借问瓜田,虫还在否?” 想他那般无情待我, 如今可是, 虫……不愿在! 第三十五章 鬼谷 悬崖绝壁之下风光独秀,依山抱水,日月摇光,烟霞万里,紫云蒸腾,异石嶙峋,虚象环生,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截修竹,含烟一壑色苍苍,奇花时现,瑶草遍野,闻鹤唳声振九霄不觅其踪,见百兽灵山穿行隐隐匿匿。 我与樱祭夜并行数日,终于自密林走出,他的功力果真受损严重,做大人状时,几乎需要我架着他的胳膊蹒跚行进,索性他身体轻盈,对我来说不算负累。 偶尔他让千目变作小兔崽子的模样,好凝聚真气,打只兔子,猎只飞鸟,为我俩加餐加肉。 这是我新生后以成年人的视角来独自闯荡,对一切陌生事物充满好奇,樱祭夜总是在嘲弄之余悉心教导,不同于墨轩的冷酷,药奴的油滑,斩月的温文尔雅,他知识渊博但不卖弄,语言轻佻但决不令人厌恶。 想他活过千年,吃的盐自然比我吃的米多。 当然他的邪魅俊美也为他赢得无数次的艳遇,造就他放浪不羁,挑蜂引蝶的风流个性。 几个适度的有色笑话就无形中颠覆我浅薄的异**往观,拉近彼此间的距离,现在他在我面前俨然一副知心姐姐的做派。 我似乎暂时不必盯防他会害我性命,而是时时要提防他勾引我这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同滚草地,他是真正的风流浪子,戏花高手,我对于他这种等级的弄情专家如同扑火飞蛾,手到擒来。 可惜我受过情伤,对他的摄魂**有免疫力。 又行数日,我们行至一山谷口,我情不自禁联想到听风谷,可惜此谷远望谷底沉浸着滚滚黑气,似有沼气的毒味浅浅飘飘,时隐时浓,谷崖两壁怪石林立,奇形怪状,整座山谷如同地狱,阴森可怖。 我拉拉樱祭夜的衣袖,小声规劝道“樱少,此地妖气甚浓,绝非寻常低谷,不若我们绕道而行吧!” 樱祭夜细看一圈周边环境,眉宇飞出一丝喜色,合掌一拍“好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我正暗忖他是否这两天吃地瓜吃坏了脑子,他接笑道“你看此地阴气凝聚,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产出的毒物也是至阴至猛的珍品,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喂饱千目了!” 回顾这段时日千目只食用一些毒性甚微的毒蛇,根本达不到它就餐的高标准。 我头皮一阵紧缩,麻癞癞一片汗毛竖起,这种坟场一般的鬼地方我才不要进去,我头也不回坚决道“你我就此别过吧!” 反正是他自寻倒霉,要翱炽来吸我的药血,我为什么要自求毁灭,我还有一大把花样年华等着我来肆意蹉跎。 樱祭夜眼疾手快伸手一把环住我的腰,从后背酥软贴合上来,将刀削的精巧下颌抵住我的肩窝,媚邪咛嘤道“好虫儿,你就应了我吧,我也想做回正常的男人。” 他亲密无间地依赖着我,两具躯体间纹风不露,仿若连体婴儿。 我被他轻薄的举动酸倒两排牙齿,真是上辈子造孽,遇人不淑。 他见我似乎不为所动,红唇对着我的耳洞暧昧一吹,气吐芬芳道“你说要对人家负责的!” 我哪里说过要负责?可他实在太强大,泼皮无赖一般收紧手劲,将我几乎揉进他温暖的怀里,我最爱的清淡荷香也借机从他浑身四溢,瓦解我的脆弱理智,我斗不过他的死缠烂打,被他柔风一吹两腿酥软得站立不直。 心也就跟着软了。 我被他哄骗得恍恍惚惚,萎靡不振就进了山谷,进来邪风一吹后脊梁,整个大脑豁然开朗,想后悔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冒死前行。 这世间最恐怖黑暗的物种在这里齐聚一堂,谷外明媚如金的阳光根本照射不进来,滋生出昏昏暗暗的天地宛如大地间一处沤烂流脓的痈疥。 谷内两壁巉峻险壑,怪石惨立,寸木不生,难以攀爬,形成一座天然的监牢,只肖封死古谷口,大罗神仙亦插翅难逃。 谷口还微微苍翠的树木花草,一进谷内愈深,几乎遍染浓重的墨黑,绝大部分树木均有被雷电击中的痕迹,碳化做永不倒下的焦尸,伸长的枝干光光秃秃,仿佛张牙舞爪的厉鬼,瘤根攀环节错,渗渗滴滴污脓一般的稠汁,谷内阴风一走,魔花鬼草飗飗作响,发出低唔抽咽的嘶语。 “樱少……”我深怕惊扰各位妖魔鬼怪的休憩,低低对樱祭夜哀求道“我们不如……” “你饿了吗?”他充耳不闻地随手从一株乌黑的灌木丛里,捏出一颗猩红如血的果子,不怕死得往嘴里一送,“喀嚓”一声咬断那果子的皮肉,溅染一嘴血红。 他回过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残存的红浆,瞬间舌头血红一片,白牙森森郁郁,昏暗的光线将他的碧绿色眸子墨染作黑绿,偶有凌厉如刀的星光陨落,消逝在绿如黑潭的水底。 他扬手把半截果子一扔,邪气涌发道“算了,一股死尸味儿!” 果子丢在草丛间,惊醒一群食腐的乌鸦,那些鸟儿腾空飞跃,啊啊一阵凄厉怪叫盘旋逃窜,羽翅接连遮天蔽日,为樱祭夜投映一对硕大的黑色影翅。 他骤然间就与眼前的地狱融于一体,仿佛他就是地狱的索魂使者。 我惊恐万分,接连后退,一个踉跄跌个人仰马翻,吃一嘴污泥。 樱祭夜哈哈邪佞道“叫你吃果子,你却要吃土!”他整个人狂邪泛滥,绿眸熠熠生辉,紫发隐隐随着阴风飘逸,邪恶翻涌如潮。 我暗叫坏了,他不会故意引我进来好吃了我吧,看他一副刚吃完人的狰狞模样,我一边责怪自己白痴,一边爬起逃命。 眼前头顶飘过一个巨大的鬼影,凄厉呼啸扬起细沙漫漫,整个山谷充斥作呕的尸血腐烂气息。 我“啊!鬼来了!”的凄惨一叫,返回头朝樱祭夜的方向一跳,结结实实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要死,就死在帅哥怀里。 樱祭夜手足无措,一把托捂我的臀部,紧紧拥我在怀,耳畔低喘道“我身子没劲儿……” 语毕我俩一起朝后倒去。 头顶黑影渐飘渐远,山谷恢复朦朦胧胧的灰亮。 我惊魂未定不敢睁眼,樱祭夜素手在我背脊摩挲揉捏一个来回,**靡靡地低吟道“虫儿,你好热情……” 随后他身体某个部位格外热情高涨起来,在我腿间一摩擦。 我心间霹雳一闪,慢慢从他怀里退身下来,尴尬解释道“我以为你要吃我……我绝对没有投怀送抱的意思……” 他也不起身,慵懒枕在臂间慢条斯理道“你刚才把我抱得那么紧,害得我春情泛滥,现在你又不要,你让我欲火焚身如何消解,来吧……我甘愿被你吃抹干净,虫儿……来嘛……”说着捏了捏我裸露在外的光洁小腿。 我腾得站起身来,结结实实给了这色狼一脚,他抱住小腿呜呜低吼道“谋杀预备亲夫呢……” 我冷汗淋漓,果真遇人不淑…… 第三十六章 一大群活死人 壮着胆子,我们尾随方才巨影消逝的方向追去,樱祭夜惹我不高兴,我故意离他远远的,叫他一瘸一拐慢慢跟在后面。 只听他隐隐教育千目“别闹,你妈生气了……” 我回头痛斥道“谁稀罕做蚯蚓的妈!” 樱祭夜不但不生气,阴阳怪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我越走越快将他甩在后面,几个转弯居然看见一个破落小村,零星散散在山谷的各个角落。四周垂崖高耸环做一圆,谷内阴气汇集难散,烟雾弥漫,景色模糊,氛围诡秘可怖,正中央半空飘浮一巨大鬼影,漆漆黑黑,起起伏伏,鬼魅般时而溟濛,时而乍现。 那鬼影下方偏对着村内最为壮观的高楼,唯有此楼内闪烁幽森的蓝光,仿若魔鬼哀怨恨毒的眼神,楼顶灰烟蒙蒙,更似焚尸炉内滚滚升天的灼烧尸气,叫人作呕。 我瞪大双眼细读一下村口赫然歪斜的一首诗: 乾坤并万象,地狱及天堂; 魑魅坠无间,阿鼻锁魍魉, 孽镜照真言,明辨搪与诳, 缥缈踏恨世,天涯任我行。 这诗阴刻在一面巨壁中间,运剑流丽,笔法虚晃,唯一个“恨”字刻得端端整整,居然几乎穿透石壁,可见“踏恨世”并非真言,“任我行”也只是空话。 我看得认真至极,一股芬芳鼻息扑在脑后,语意悠哉道“好嚣张的空话,连无间阿鼻也不放在眼底。” 这该死的樱祭夜,鬼一般无声无息站在身后,几乎吹掉我一半的魂魄。 我抬起肘尖向后一捣,他顺势探手从我肘尖摸到手尖,大手一把包握住我的手,轻松置于前胸,继续温热叮咛道“谷中看不出早晚,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啊……乖啦!” 我扬脚再踢他,他悄然避过,紫发旋转成云,流香扑鼻,唯独不放开我的手。 好汉怕赖汉,美女怕流氓,他死皮赖脸地紧握我的手,我只好牵着他小心翼翼朝村里前进。 我们有意绕开中间的高楼,深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里面,转而绕经侧面的村居。 近一瞧这些村居均是顶蹋屋露,四壁通光,屋内黑黑黢黢看不分明,破落的残窗烂门,如若饥饿的嘴巴,被冷幽幽的谷风嗖嗖一吹,发出“嘎吱,噶……吱……”的叫魂声。 我总觉得那些屋内透出贪婪的目光,紧紧打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情不自禁捏了捏樱祭夜的手,他的手宽大而温暖,给了我些许勇气。 我的思想不由开起小差……若是换做斩月那寒凉的腻手,我会不会觉得在地狱也是天堂? 罢了罢了……我摇摇头自嘲道,人家连脚指也不会让你拉一拉的。 “你……”樱祭夜将空手蛇一般滑入我的腰间,把我摁揉在他侧怀,温柔化雪道“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抬眼一翻,无情无义道“保护我是你应尽的责任,是你非要进这鬼地方来,要是本姑娘遭受什么意外损失,我就让千目再吸些药血,把你变成一坨……” 樱祭夜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不解风情,你才是这谷中最可怕的……” 突然眼前一亮,居然有幽幽蓝光在斑驳的树影里招手,破破烂烂的酒旗垂挂在长杆顶,一户危房在阴暗中摇摇欲坠。 “我要吃饭……”樱祭夜搂着我的腰义无反顾地冲进那间酒家。 本以为那酒家里空无一人,结果里面每张桌子上都挤满了人,可谓人满为患。不过这些人清一色的堂堂男子,高矮胖瘦,良莠不齐。他们的衣服破烂不堪,似乎刚从古墓爬出,带着猩臭的腐烂霉味,他们的头都垂得很低,脖脊宛若被人从后面砸断。 他们的皮肤最是怪异,有的是蒙尘死灰的陈年旧皮,有的是新淤未散的光滑新皮,不管是旧皮还是新肤,蓝幽幽的烛火笼罩一片死寂,静悄悄,寞寥寥得仿佛里面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吃饭, 没有一个人……呼吸。 樱祭夜旁若无人地带我坐在一处空座位上,喊着店小二上菜。 须臾,一抹灰黑色的倩影自内堂,一扭,两扭,三扭……机械地扭腰,送胯,僵尸一般挪至我俩旁边。 我的神经自进来就一直紧绷如弦,现下见那老板娘僵尸一般扭过来,几乎马上断裂。 那女人仿佛用死人的皮缝制了一副外貌,黑洞洞的眼眶里空荡荡只挂着两颗近乎沤烂的黑色眼珠。 我踹了樱祭夜一脚,低呼道“走吧……” 樱祭夜右手支住头,一头柔顺的紫发倾泻如瀑布,反映蓝光紫中含媚,邪魇陡然升起。 他仔细看看老板娘,很认真得评价道“如果她只长着胸部,我就给她打八十分。” 我“……” 樱祭夜全身心望着老板娘僵硬的胸部,绅士道“美人儿,把拿手菜全端上来。” 我又踹他一脚,低吼道“装什么大款?快走吧,你想让人家给你端上来个人头吗?” 老板娘面无表情,嘶哑道“果……果……” 奇迹发生了,周围的男人们齐刷刷地抬起本就断了的头颅,阴森森鬼叫道“果……果……” “果果?那就来盘果果吧!”樱祭夜不怕死的继续耗在这里不走。 “果……果……”老板娘机械重复一边,声音愈然撕心裂肺。 “果……果……”周围的男人鹦鹉学舌,不过这回他们全部将视线投摄在我们俩人身上,他们跟这老板娘一般,黑洞洞的眼眶里挂着腐烂黢黑的眼珠。 我头皮嘭的一炸,我真是受够樱祭夜这个大笨蛋了,桌子一拍起身叫骂道“叫你们领导来一趟,不要闹这些花架子来装神弄鬼!” 樱祭夜被桌子上扬起的灰尘,呛个半死,一边流泪,一边抱怨道“我还没玩够呢,你为什么抢我台词!” 原来他早看出这些僵尸不是猪脚。 “呵呵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一阵娇美柔艳的绝色女中音,自外边绵延细转而来,那声音恍若天籁,不似人间梵音。 第三十七章 美腿与果果 可细听这本该纯若善水的音调,似乎被什么污染过,音波翻卷着无数薄如刀片的怨恨,暗伏在后,余韵伤人。 我和樱祭夜几步奔出酒家,仰头一望,见一九天玄女从天而降,身材玲珑不是少女,曲线傲人应显成熟,一袭茜纱漫裹腰身,穿出妖冶如芍的绝代风华。 两条均匀剔透的白腿在红色裙摆内放浪形骸,一张娇魇老老实实藏身在面具之下。我暗自揣度倒底此女是风骚,还是保守。 莫非是她的长腿长得比脸美? 樱祭夜用手指搓搓下巴,点头低吟道“如果此女只长这无与伦比的美腿,我就给她打九十二分。” 我欲鄙视他,却隐隐觉察自从此女出现后,一股渐浓的芳香自她腰间的香囊缓缓泄漏,这香弥足甜腻,宛如少女幽幽的体香,更似**裸的浪荡**。 我心间大骇,拉拽樱祭夜的袖子叮嘱道“快闭气,是狿香散。” 问世间还有哪种毒物此等郁芳嗜骨,烈香催命。 樱祭夜全然不避毒香,漠然鄙夷道“狿香散也能算做毒吗?” 他腕间的千目屏息凝神,挺直起尖颚裂唇而吸,将樱祭夜四周的余毒吸食干净。瞧它一脸满足的模样,琥珀色的眸光神采飞扬,看来今日这毒可算让它吃顿饱饭。 我差点忘了千目是嗜毒灵兽,难怪樱祭夜嚣张跋扈至此。 “你俩不怕毒?”这毒美人拖曳长裙围着我们细看一周,尤其看樱祭夜的时候停顿最长。 “我们以前中过此毒,解毒之后,机缘巧合就对此毒具有免疫力了。”我腆着脸皮撒谎骗她,总之断不能叫她发现我的血有问题。 “缥缈仙子善制香毒,果然百闻不如一嗅,当真芬芳嗜骨,不过……”樱祭夜满脸不漏半丝殷勤,让人觉得他胸怀着十足的诚意,绝非客套虚词。 “不过什么?”那缥缈仙子好奇一问,妙语婉转。 “不过再浓烈的毒药,也不如仙子的貌美勾魂摄魄,再芳郁的香气,也不若仙子的天音贯彻肺腑,仙子今日如果只用毒,而不见人,那我们自是中毒倒地化为血水,可惜仙子非要现身眼前,我们只顾得上屏息膜拜您的貌美,如何顾得及去嗅那狿香散呢?”樱祭夜妙语连珠,说话时话锋绻遣,风流雅骨。 我突然觉得,说话也是一种艺术活儿。 缥缈仙子的眸子全然被樱祭夜所吸引,哪里瞧得起我一眼,樱祭夜不卑不亢,亦全身心挑战对方侵略性的眼神,在这场眼神的交战中,谁心乱,谁注定要失败。 不过依我拙见,两人秋波暗战,极具挑逗性,还不如干脆到床上去一较高低来得痛快。 缥缈仙子终究抵不过樱祭夜火辣辣的凝视,眼底复杂一番缠斗,最终泛起寒冷的锋芒,语气急转直下道“缥缈仙子,好个缥缈仙子,不料想还有人记得我的虚名,只可惜缥缈折翼,仙子坠尘,自此世间只有孽镜谷中的鬼谷女了……” 孽镜谷?鬼谷女?我细想此时,此景,此地,果然如此,试想有哪个仙女会住在鬼住的地方。 “不知仙子遭受何难,竟自贬为鬼谷女,其实名字只是个代号,仙子本尊常青仍存啊!”樱祭夜抓住这毒妇人爱美的软肋,反复阿谀奉承。 “哼……”鬼谷女似乎不太领情,声音低迷如冰道“心死了的人,如何还能常青?如何还能缥缈?” 鬼谷女扬手制止樱祭夜的辩驳,继续接问道“你们误闯我的孽镜谷,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三个问题,若果回答诚实,就给你们留下全尸,如果胆敢欺骗我,我就把你们做成活死人,跟这些死鬼一个下场。” 那些个活死人终于从屋里机械的挪了出来,他们步调一致,行动迟缓,甩着一身烂皮拖拖踏踏,嘴里阴森森叫着“果……果……果果……”场面可怖至极。 早就听说缥缈仙子狠辣恶毒,无比任性,这比她的如花似玉,更加百闻不如一见。 也不等我们回答,她抢先一问“你们是情侣吗?”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之外,我和樱祭夜彼此互看一眼,二话不说撇过头去,无言既是否定。 鬼谷女又一问道“若给你们时间相处,你们会成为情侣吗?” 我们仍旧不作任何回答。 好个樱祭夜,果然只是嘴巴上占我便宜,他根本不会真心爱上一个人。 鬼谷女情绪高亢说道“那太好了,待我把你们杀了,给你们配成冥婚,到时你们在阴间就可以促成一对了。” 我“喂喂”反抗道,“阿姨,你也太蛮不讲理了,你看人家月老是牵红线,你却要硬作冥配,都说了我俩没有感情,你为什么还非要让我们死在一起?” “阿姨?”鬼谷女惊声尖叫道“你敢叫我阿姨?看我剥下你的皮,给她做张新脸。”鬼谷女蛮手一指,原是那个浑身烂皮的老板娘。 樱祭夜急急一问“那如果我们是真正的情侣呢?” 鬼谷女肃杀叫道“那就送你们去我的焚尸炉,为我的宝贝当柴烧!” “阿姨,我没听错吧?”我不怕死反问道“为什么我们相爱,就烧死我们,我们不相爱,非要把我们配做阴间夫妻?你脑子秀逗了哇!” 鬼谷女大概没被人连续两次唤作阿姨,气急败坏道“我喜欢,我愿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办!”说着从袖口撒出一把粗黑的铁针,密布如雨。 我好想继续还嘴,樱祭夜柔唤一声“你还说……”他身形立动,余音未落之时,已然脱下外衣挡在面前,两手撒开衣服抖动一收,黑钉全部收纳其中,随之巧劲抖解,那些害人性命的暗器统统滚落在地。 鬼谷女接二连三放射暗器,天女散花,撒如时雨。樱祭夜一手洒脱揽住我的腰以我为轴,一手挥舞着外衣,翻卷似浪,旋转成涡,每次都精准无误地化解危机,护我周全。 须臾,地面四散一片黑光闪烁的铁针。 鬼谷女停下手来冷冷笑对我们,眼里闪过阴鸷的毒光,尔后,她从袖中取出一枚乳白色的果子,鸡蛋大小,通体呈凝结的牛乳,样貌可口。 那些活死人骤然回光返照一般,此起彼伏鬼叫着“果果……果果……果果!” 声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境况宛如群尸炸锅鬼哭狼嚎,剧烈袭击我们的神经。 樱祭夜遂停下动作,一手轻轻松松搭在我脖间,整个人倾在我怀分外亲昵,他邪魅一笑道“好虫儿没有事吧?” 我自然明白他的真气耗损将尽,佯装潇洒亲热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本身就因千目的关系周身乏力,现下舍命护我,我总是有丝感动。 那鬼谷女阴邪浅笑弯指抛远,一精瘦似猴的矮小男尸幸运中奖,贪婪地咧开血口全全吞下,完全无需咀嚼。看他一身糙皮烂骨,猜测已死许久,再看那吃果如同吃人的激烈反应,也许几百年才有幸吃得这一回果果。 待那神奇的果果咽下喉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具僵枯的硬尸仿佛一瞬间注入生命的活力,四肢肌肉嘭然胀大,虬根状死红色血管全身暴起,把一身干皮撑得圆圆滚滚,连行动也敏捷如豹。 难怪这些活死人一天就要吃果果,毕竟吃了这神奇的果果,才能让自己再活一回。 有道是人有人的**,鬼也有鬼的**。 樱祭夜偷偷一说“那果子真是个好东西。”他说的时候意犹未尽,估计这果子对他帮助匪浅,最好是能偷一个。 =================================================== 最近点击量小小攀升,谢谢各位看官隆恩,小的一定再接再厉,求收藏哦。 第三十八章 果果之战 不等我们下手,鬼谷女朝那吃了果果的瘦猴尖声下令“杀了男的,女人的皮给你处置。” 瘦猴那低垂在眼眶里的黢黑眼球,间或一转,烂嘴露出花黄的尖牙,甚是可怖。 “抱紧我!”樱祭夜神色凌然,一把搂紧我的弯腰,足尖奋力一点,速速飞掠三丈之外,本以为他这轻功十足了得,结果那活死人果真是鬼变的胎骨,一眨眼的功夫立马追赶在后。 我害怕得轻声一叫,樱祭夜绿眸冷结成翠,面色凝重,他搂住我的手紧之又紧,脚下加快步伐临危不乱,我顿时感觉整个人随着他的步子飞翔起来。 他紧扣着我越过屋脊,穿过篱落,腾过土丘,一步疾过一步,步步生风,眼周的景色因为速度太快而扫作一片掠影。 那瘦猴也绝非吃素,尾巴一般跟随于后围追堵截,害得我们根本无暇逃走,只能在附近徘徊躲避。 追逐半晌,樱祭夜捏住我的手指越加紧绷,几乎要嵌入肉里,我见他额头漫布细密的汗珠,猜得他也耗不多时,尤其那鬼谷女若是不耐烦起来,或许还会再投几只果果出去,到时我们腹背受敌,情况就糟糕了。 我低声恳求道“放我下来!” 樱祭夜惘若未闻,只将眉头锁成一线。 我又低求道“把我放置于靠近鬼谷女的位置。” 如今情势分明,敌强我弱,如若硬拼,结局只会是我们惨死,不若智取,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他大约心神领会,果真调转脚步,佯装遁逃靠近鬼谷女的方位,恐她生疑便在不远处腿脚一绊,减速缓停下来。 那鬼谷女绝非善类,发现我们靠近,旋即从衣袖又捏出一枚果果,准备以防万一。 我哈哈哈一笑,格外爽朗,唬得那鬼谷女总算朝我一瞧,扬手示意那瘦猴稍等片刻。 那活死人乖顺停下脚步,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 樱祭夜暗中捏我一把,估计是叫我不要自不量力,我不顾他身体虚弱,一把将他推开,他果真骨酥腿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我顶着他略略恼怒的眼神,声音阴狠道“姓樱的,你也算是有今天,看来我日日在你的饭菜里下毒,终究吃坏了你的身子。” 樱祭夜根本不知我打什么主意,莫名其妙惊叹道“什么?你给我下毒?” 他还要说下去,我怕他说漏嘴,赶紧拿话来堵他的口道“没错,我一介女流身无长物,你却假意接近我刻意讨好我,你以为我不知你是何居心吗?” 樱祭夜浑身轻震,眼底升起一丝朦胧云烟,很快消散无踪,我心底夸赞他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如何将被我揭穿阴谋时的震惊,表演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连我不禁都要怀疑他接近我的真实动机了。 鬼谷女娇目含疑,但终究是考量我们无力反抗,略略松懈警惕心,转而欣赏我们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只是手里的果果依旧执着,算是种无言的警告。 我心里不断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嘴上狠毒道“樱祭夜,你日日说要我不要离开你的视线,我以为你是要保护我而满心欢喜,结果你不过是为了方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在林子里被恶人刺伤,只为把我护在怀里,我以为你危急时分对我动情,结果你只不过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 我偷望鬼谷女的动静,她似乎听见我的话有片刻的恍惚,我借机往她旁悄悄迈一步。 “樱祭夜,你把我丢在听风谷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找个什么破金甲子吸了我近四年的血,说是要解自己身上的寒毒,你可知道为了你,我夜夜忍受被金甲子啃食的剧痛,将一只胳膊啃咬得血肉模糊,几乎溃烂,结果你却用我流淌的热血去救你自己的心上人!” 樱祭夜听得一头雾水,但鬼谷女的反应甚是奇怪,她的眼神似乎开始迷离不定,仿佛勾起什么美好,或许是残忍的记忆。 我借机再挪几步。 “樱祭夜,你把我孤零零丢在听风谷,骗我说会时常来看我,可是一年之中只有一个月你会出现,剩下的十一个月我就像个傻瓜一样每日爬在最高的屋脊上,痴痴地等你望你盼你,结果你来了也只是为了拿那金甲子回去救治那梅姑娘,然后再用下一年看望我的谎言搪塞我。” 我以为我不会痛了,怎么删除这些准备遗忘的痛苦回忆时,发现它们早就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就算紧闭上眼也会历历在目,反复重现。 我忽而沉重再挪几步。 “樱祭夜,你妹妹,妹妹的唤我,伤了我一片痴心,我本忍痛打算索性跟你回家,做你一辈子的妹妹,只要可以远远看你的时候,你却只是暗地里盘算着用我的生命去换你心上人一双好腿,我的死活你根本弃若草芥……” “樱祭夜,为什么你会如此狠心,为什么你会如此无情,既然你那么爱那个女人,当初在找到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杀死我!既然你留我一条性命,为什么要对我倾世温柔,叫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为什么在我爱你入骨的时候,你偏要残忍伤害我……” 我清晰看见那女魔头的眼角噙着一滴细微的泪点,这若有似无的泪,已然是杀死她的全部了。 每一个伤心女人的背后,总会有个一模一样狠绝的男人。 我赌的就是她的恨。 可惜这也是我的恨。 我飞快摸出“穿心”,按动机关弹出利刃,含泪一削道“独孤斩月,你赠我这绝情的匕首,难道就是要让我杀掉自己吗?” 刃尖泛起一道森冷锋芒,削过鬼谷女四指指节,她迅速收手闪躲,那果果不留心半空一抛,我两步并作一步接力上前,反脚一踢。 樱祭夜反应神速挺身而出,总算拿到那颗珍贵的宝贝。 一群活死人顿时乱作一团,僵直着身子凄惨怪叫道“果果……果果……” 那瘦猴也禁不起诱惑,管她鬼谷女如何死令,饿狼扑食似的追逐而去。 第三十九章 鲜为人知的脸 “你骗我!”鬼谷女恨得咬牙切齿,双手向后一背,再拿出时两手指间各夹四只毒针,伸手狠辣甩飞,全全射入我的四肢。 钢针瞬间入体时颇为酥麻,很快穿透肌肉的绞痛传至全身,我顾不得自己手脚粗笨,咬着嘴扬手再削她一回。 我全无阵法,胡乱比划,根本无法再近鬼谷女的身子,她被我彻底激怒火气十足,瞅到我破绽之处就扬手一拍,将插在我身体外侧的八支毒针一一拍进肉里。 剧痛几乎倾袭我整个神经,我无暇顾及樱祭夜有没有吃下果果,危急时刻大家只能自求多福,那粗针进身后似乎锁定了针下的肌肉,万万动弹不得,那鬼谷女化作一缕红红艳的妖风,绕着我缠环一周连连狠拍,待八针拍实后,我已经定格原地,纹分不动,形同昏死。 锥心挫骨的痛在浑身游走,状同万蛇噬咬,我全身冷汗浸透,生不如死。 她鬼笑一声,叫嚣道“就用你的刀抹断自己的脖子。”说着蛮横夺走“穿心”,架在我脖颈间欲划切下去,我顿时感觉脖间寒凉入体。 我闭眼只求死个干脆,那鬼谷女却不再动作,她仿佛有所发现细看我一回,拿着穿心朝我两只耳后各一刺穿,再划后颈,沿着发髻线圆削一圈,她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多一分便削下整个头盖骨。不知什么东西在我头上彭彭开裂,前后一张薄如蝉翼的伪造人皮从脸上脱落下来。 鬼谷女一阵错愕,看我的眼神充满异样,她强权命令道“不许眨眼!”随后捏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我两个眼角一挑,我惨唳一叫,眼睛豁然明亮,再看两个黑色薄膜粘在针尖。 鬼谷女看我的眼神追加三分怪异,她捏捏手中细针,再俯身捡起地上的面具,用两指搓了一搓,沉思须臾严肃问道“你带着这些玩意有多久了?” 说实话我现在痛得非死既活,如何知道脸上如何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物件。 “看你也一无所知,这麒麟皮做的面具只要从幼时就缝在脸上,会随着人的长大一直到死亡都不会脱落,再加上麒麟眼膜做的角膜,镶嵌入眼就能改变瞳孔的眼色,只要不常常流泪,寻常人是不会发现有异。” 我翻然醒悟,难怪药奴不让我随意流泪……难怪斩月出事那次我的眼睛像瞎了一般…… 他们为了骗我果真下足本钱…… “难道你一直没见过自己的脸?”鬼谷女半信半疑。 我哼哼哼,蚊子哼哼道“痛……” 鬼谷女赏我一记白眼,五指隔空一收,八根毒针齐刷刷地一同破肉而出,坠落地面。 我终于可以倒地痛呼,蜷缩着身子减轻痛苦。 鬼谷女不屑地从腰间解下一枚玲珑青色玉佩,手中一晃居然变成手掌大小的玉镜,往我眼前一亮,命令道“看一眼!” 我乖顺地扫了一眼,惊觉镜中的脸居然不是原先那张,这张新面孔颇为惊艳,一双眼睛被孽镜谷的幽幽青光惨照,发出蔚蓝蓝的水光。 这项新发现无异于发现恩爱了三十年的老婆,居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子一般,让人抓狂。 鬼谷女手中的玉镜幽灵抖动,她收起镜子心浮气躁道“怎么会是她?” 原来她是让镜子来看我…… 我心里一阵恶寒…… 鬼谷女轻飘飘一唤“男的抓住了抬过来!” 所有活死人将樱祭夜抬了过来,甩在我旁边的地面上,他们简直不懂得怜香惜玉,举止粗鲁,完全辜负帅哥一张俊脸。 樱祭夜满脸灰尘潇洒依旧,他酥软着身子抬头看我一眼,被我吓了一跳。 “你是……虫儿?你又变了?”樱祭夜张大性感的嘴唇甚是吃惊。 “一不小心……就变了。”我剧痛刚缓,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新造型,说实话我能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变大,反而怎么也不好接受自己原本张着一张鲜为人知的脸。 我现在更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物种。 “蓝色的眼睛很美。”樱祭夜眼睛轻微一眯,嘴角露出不禁意的邪气,低吟说一句“你果然是……” 我以为他要恭维我是个美人,不好意思说道“你眼睛是绿色的才英俊非凡。” 鬼谷女不耐烦撇嘴道“死人蓝配鸭屎绿……” 我怕她要下毒手,飞个眼色质疑樱祭夜有没有吃下果果,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樱祭夜完全沉寂在我的新面孔中无法自拔,哪里还有考虑逃走的空暇。 那鬼谷女先声夺人道“把他们俩给我抬回我的掩梦轩。” 一群活死人不由分说抗起我和樱祭夜,径直奔赴鬼谷女口中的掩梦轩。 那掩梦轩就在我们看见的高楼一侧,里面遍布奇花瑶草,邪树毒藤,满园魔香浓郁,阴柔斗奇。沿着石径到了门口时,那些鬼尸打死亦不敢先前多迈一步。 鬼谷女含首轻点,那些活死人一把将我们抛下,任我们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翻滚,自己乖顺退却。 我身上的针孔被石子一戳,裸露的胳膊和腿渗透丝丝血迹,青淤红肿遍布。 樱祭夜软倒在一侧闷闷低哼,方才的轻灵跃动全然消退,面人一般瘫软无骨。 鬼谷女拖曳着飘飘长裙走到樱祭夜身侧,一双美腿格外夺目,她狠毒揪起樱祭夜的紫发,逼迫他对视她的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狂乱。 这回她以绝对压倒性的眼光凌辱着樱祭夜自尊。 “这位帅哥,没想到我的果果会有毒吧?”鬼谷女对于自己诸葛在世的聪慧甚为自得。她一把甩开樱祭夜的头发,叫他的头重重磕碰地间。 我拼死望了樱祭夜一眼,他酥软得根本抵抗不了女魔头的羞辱,死尸一般伏在那里。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她耍了,我自以为摸准她的脉,结果让人家一个反间计就全军覆没。 鬼谷女又莲步移至我的眼前,莞尔问我一句“你刚才说的那个负心汉,果真是这个小子吗?”她突然的柔情似水比起狠毒更加吓人。 我呆滞地摇摇头。 她又一问,道“你可愿报仇雪恨,对那些伤害你的人?” 报仇雪恨?我散淡一笑,我虽恨他,可似乎还没有到报仇雪恨的地步。 “白痴!”鬼谷女陡然撕破和蔼的假面,凄厉道“凭什么叫他和那贱人幸福,而让我独自承受地狱的煎熬,我若不报此仇,就是做鬼也不能安心!” 看来是她自己更想报仇。 “我要做你的师傅,教你勾引男人的技巧,凭借你的外貌,报仇绝非难事……”鬼谷女意犹未尽地自言自语,她的计划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擅自决定要打造我,然后让我沿着她设定的路线去寻仇,问题是我根本只想离独孤斩月远而又远,一辈子绕着他走。 “你只要用新身份让他爱上你,叫他爱你爱的如痴如醉,直至抛弃妻子,然后在他对你死心塌地的时候给他一刀,不对,是无数刀,就像当初他把你伤得体无完肤一样,慢慢弄死他,凌迟他……” 那鬼谷女越说越兴奋,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满眼报复成功的快感。 我趁机偷偷看看樱祭夜是死是活,他紫发如瀑散盖一身,一对邪气纷涌的水眸波光粼粼地私底下偷窥我,我锁眉细瞧他的眼睛根本不是绿色而是琥珀色,心里明镜一闪,连连痛骂道“你个该死的樱祭夜,我以为你真的中毒了,什么时候偷梁换柱,叫千目来顶替自己了?” 我打算抬头搜寻樱祭夜那贼孙子正躲在何处,鬼谷女不顾我疼痛与否一把把我从地面揪起,严肃道“要么认我做师傅,要么就做孽镜谷的活死人!” 她说得那麽绝对,哪里容我选择,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先答应她。 模糊中见真正的樱祭夜藏匿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间,周遭的馥郁香气遮盖他通体淡香,他自由散漫地向我传来一记飞吻,手里捏着一颗如花似玉的果果。 我心里骂他不下万遍龟孙子。 我现在虽说暂时保住性命,却要认那阴晴不定的鬼谷女做师傅,而且还要在她想当然的计划中去勾引斩月,再杀死斩月。 樱祭夜倒可以利用千目做障眼法,自己肆意偷果果吃。 我且希望他最好快快恢复功力,不然我就在鬼谷女面前揭发他,叫他做个风流潇洒的鬼尸。 我朝他比个中指。 他紫发飘飘散散,忽得一愣,继而绽开如魔的笑颜,就算他只是微微弯曲嘴角,亦刹那间照亮整谷混沌灰暗。 第四十章 奇怪的声音 从师鬼谷女才是我恶梦的开始,她将我安排在掩梦轩靠近偏僻的一个简陋小筑中,里面陈设简单,装饰鄙陋,住宿条件只能算作低级。尤其屋内常年不见太阳,阴森潮湿,夜风凝噎,总觉得自己直接睡在棺材里面。 我猜是在斩月那里过惯了雍容华贵的日子,如今住在蓬门陋户就开始挑三拣四。 干脆把心一横将就住下,总好比那个假樱祭夜,直接被关进那座高楼的地下室,听说那楼名唤“雷凰楼”,倒挺适合千目大驾屈尊。 突然深思那千目本是大名鼎鼎的上灵翱炽,如今颓败到要给樱祭夜那贼孙顶缸,真有种虎落平原被犬欺的即视感。 樱祭夜全然不知何去何踪,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我总禁不住猜疑难道一个果果就让他把我们卖给女魔头了? 鬼谷女性情乖张孤僻,严格规定我不许出掩梦轩的大门,这个提议我很赞同,外面那么多游魂离魄在外面从早到晚飘啊飘,我还没有傻到自寻死路。 她规定我绝对不许进她的房间,我说好,她说我绝对不能去“雷凰楼”,我说好,她说晚上只能呆在小筑里面,我说好,她说夜间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我说好。 鬼谷女很满意地对我赞扬道“镜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我命中注定的徒弟!” 我想起她那日手中的玉镜,小心翼翼问道“镜子会说话吗?” 她凤眼一瞪严厉道“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我很是恭顺地点一点头,心想盘算有机会去看看千目的境况,鬼谷女似乎会读心术,回过头来酥手朝我手腕一扣,上面明晃晃多了个金镯子。 我对师傅送我的见面礼绝对满意,感激涕零要拜她一拜。 她漠然伸手制止道“此镯天生一对,分为雄雌各一,名曰‘执子之手’,本来是给那个人预备的,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就先借你戴。免得你肆意瞎跑。” 我白高兴一场,悻悻道“这镯子有什么妙用啊,师傅?” 鬼谷女显然逼不得已才把宝贝给我,不耐烦道“我这雌镯管发号施令,你这雄镯管服从听话。” 说罢怕我不懂演示一遍,她抬起白花花的柔荑,茜纱滑却,腕里果然闪烁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镯,冷面无情道说“近!”我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被镯子猛然拉到鬼谷女的面前,她看我几乎近身,深恶痛绝冷念叨“远!远!远!”我的身子被无形的力量赶至几丈之外。 我仿佛木偶时近时远,且听他人调令,来去干脆利落,吹乱一头秀发。 我低头细看这雄镯,精致的镂空镯面镶嵌一排暗晶,高贵大方下隐藏些许诡异。 真是可以把男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镯子,可惜女魔头是否知晓,“执子之手”握住的也许只是手,而不一定是心。 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让她从一位德高望重的缥缈仙子,重重坠入地狱,成为阴森可怖的鬼谷女的那个男人,难道一个镯子就困得住他的人?困得住他的心吗? 我自作聪明试探问道,“师傅,这镯子取得下来吗?万一您要急用的话,有什么松镯诀吗?”我试手一拉,刚才还宽大些许的手镯瞬间万分合体,根本拉不下来。 鬼谷女幽森一瞥,冷而更冷道“到时把手砍掉就行了!” 我头皮一阵寒意侵袭。 “那师傅……”我真是有些怕了这阴毒的女魔头,怯懦问最后一个问题“师傅能给身像样的衣服吗?”说实话我身穿这翱炽蜕皮幻变的衣服也有些时日,可总穿小衣服,跟穿小鞋一样痛苦。 说到小鞋……我脚上那双临时的草鞋也破洞百出,大拇指在洞口羞涩寒碜。 说实话,穿着这种二百五衣服能顺利勾引到男人吗? 鬼谷女看见我身周邋遢,尽管她如花真面掩藏面具之下,我从她眼神中依稀猜测她此刻必然满脸嫌恶。 鬼谷女不假思索道“外面那些活死人就没有你这么多要求。何况……” 她欲言又止的姿态我就马上会意,就算她舍得把旧衣服施舍与我,我也不可能穿出人家的绝代风华,反而糟践了华贵的衣料。 我悻然拒绝她接下来的话,回那棺材屋休息。 可是回去躺在那床干板上,如躺针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两个眼皮不断打架,浅憩半个时辰。 迷迷糊糊中,一阵悠扬沉醉的男声自头顶淡淡飘过“你来……你过来……你过来……” 声音空灵如同月眠玄阴,浮香暗涌。 可算这世间极为罕见的靡靡嗓音。 我一直觉得斩月的嗓音委婉动听,可此声更甚一筹,足以涤荡凡世间肮脏的灵魂。 我蓦地睁开眼睛,屋里空空洞洞毫无人气,只听夜风在屋梁阴飕飕吹拂,呜呜咽咽鬼嚎一般。 刚才梦里那麽优雅的呼唤声也突然变了滋味,跟锁命无常一种腔调。 这孽镜谷是什么地方?就是妖魔鬼怪离落飘荡的地狱啊!我一头扎进被窝里头,蜷缩成团,抱头求饶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是那女魔头,你且找她锁命去!” 难怪鬼谷女说听见任何声音不要出门,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自然睡得香甜,我连个蚂蚁都没踩死过,凭什么要我过去。 我卷着被子一个跟头滚在床底下,拼命掩藏好自己,生怕被黑白无常勾走小命。 夜寂阑珊无影,连那声音也消匿在死静的薄凉空气之中了。 地狱生活的第一天,在床底下迷迷糊糊地躲过了。 ==================================================== 略算有四十位朋友一直支持我的文,在此跪谢,如果各位朋友觉得看着不给力,可留言,我可每日双更。谢谢,再谢谢。 第四十一章 梦里有他 第二天一早,我就卷着被窝被雄镯风一般地拖拽到鬼谷女面前。 她今日没有穿红色的纱裙,反着一身湖蓝衬托茭白嫩肌,曲线玲珑。 她的一对美腿仍旧肆无忌惮得在纱裙里熠熠生辉,满脸的表情和心事仍旧默默掩藏在面具之下。 鬼谷女扬手丢给我一个精巧的水桶,带着三分睡意道“从今日起,你每日清晨要早早起床,将我这掩梦轩内,所有花蕊尖的晨露收齐一缸,如果办不到,是不许吃饭的。” 我揉揉朦胧睡眼,看看这孽镜谷清晨时分依旧阳光稀弱,灰烟迷茫,哪里看得清花苞何处,更不要说采够一缸。 我不由撅嘴抱怨道“人家又不是小蜜蜂,采那么多露水做什么?”还不等我啰嗦完,一枚毒针带着银闪从我耳畔飞过,我立刻闭嘴。 “先警告你,你采晨露时轻手轻脚些,我最怕吵了……”说着她伸展娇柔的四肢,哈欠连天道“我先补眠去,美女最怕早起了……” 我哀怨地看着那抹水兰色的靓影离去,她会不会记错了,我这分明是给她做苦工,而不是当徒弟呀。 一闪飞针又从小腿肚侧擦身而过,远远听得一声娇吟“快去……” 我提上水桶撒丫子绝尘而去。 今日拜那女魔头所赐,仔细把这掩梦轩从里到外翻看清楚,虽说地方不大却五脏俱全,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再满满簇拥各色奇花瑶草,葱树翠藤,在鬼待的山谷里简直算个怡情养性的世外桃源。 我吊儿郎当地把水桶放在一丛花朵底下,拿手指揪紧繁密的枝条,倏然松手,弹落一地水滴。不管什么花苞里的水珠还是叶片尖的水珠,反正大珠小珠落水桶,再昧着良心偷偷参点水进去。 下午我就轻松自在地在凉亭里面修身养性了。 午间光线最是嚣张,可谷内水汽较重浮云常年避在山头,所以照进谷的阳光就不很强烈,难怪鬼谷女肤白貌美气质佳,不用风吹日晒当然水样动人。 说曹操,曹操到。一阵狿香散的靡靡之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到我都来不及佯装勤快,只好尴尬傻笑恭迎师傅大驾光临。 鬼谷女心情不错,笑颜如花道“好徒儿,辛苦你才半晌的时间,就采满了一缸露珠。” “不辛苦,不辛苦!”我摆摆手,义正言辞道“为师傅服务乃……”说实话我还不是很会恭维人,接下来不知用什么词好。 “是不是,三生有幸啊”鬼谷女笑得更柔软了。 “对啊……”我恬笑接道,还是女魔头更有学问。 “哼哼……”鬼谷女轻笑胜风,满园景色瞬间春风化雨。 “哼!”鬼谷女雷霆一哼,转手飞出三根细针,全部戳在我小腿肚上,破皮而出,逼迫我踉跄跪下。 “你以为花蕊的露水清香,和枝叶残水的泥土香我嗅不出吗?最可恨的是你还加污浊的地面水进去,叫我怎么喝,怎么沐浴我的丝滑肌肤……” 我翻然悔悟,这经营奇毒的女魔头吃的就是嗅觉饭,我怎么可能轻易瞒她? “我以为你是老实人?”鬼谷女失望道“今日就在这里跪倒天黑吧,若有下次,就拿你试我的新毒。” 我不老实?我怨叫连连,我很老实呀!我要不老实能被信任的人欺骗这样久?我要不老实能跟樱祭夜那贼孙进谷来? 我提腿要走,那腿不动还行,一动针扎揪痛,只能保持跪姿坚决不移。 突然间惊诧鬼谷女嗅觉异于常人,那我被她的针三番五次戳破流血,会不会暴露身份,要是被她发现我具有药用价值,会不会给我来个**试验? 之前荣华富享,一直在斩月庇佑下活得滋润,如今我在孽镜谷根本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和食物,通体疲倦软乏,实在支持不下,只能浑浑噩噩跪睡至晚,僵直的身子因血液不流畅而越发麻冷, 脸蛋烧灼通红,头热身冷,生不如死如同炼狱里苟延残喘。 迷迷糊糊中又听见那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停呼唤“你过来……你过来……” 夜风袭袭缓吹,翻卷或轻或重的花香潜入我的梦里,那罄玉般的低迷嗓音今夜听着催眠,我模糊梦见斩月来到身旁。 他一个横抱把我拥进怀里,嘴上无情苛责我笨蛋也会感冒,手中反是极尽温柔珍重。 他抱住我时如何真实,我分分钟觉得自己没白活一场,就算死在孽镜谷,也是件幸福的事。 依稀幻觉斩月选好凉亭一处坐下,依然紧紧环抱我坐他腿上,暖手不停帮我反复搓腿,抚揉至小腿处,我哎呦痛呼扭了下身子,斩月旋即避开那些清淤,蛮力转而体恤缓柔。 待他摸抚到脚踝处,神情肃然停顿片刻,不由分说一把揪扯掉我破烂的草鞋,嘴里直咒该死。 一番细致揉捏,下身血液终于流畅,我陡然感到夜晚居然寒凉侵体,不由往他怀深一钻。 他继续贴心为我揉腿,长发扫过我的脸颊,不知不觉把我的心湖搅乱,他呵气成云软软吹在我的眼睛上,我觉得自己快烧融化水,眼中的蒸腾更添层层薄雾,可我眼里的斩月,仍旧是那麽分明,那麽清晰。 那麽……可恨。 我忍不住不停低咒他的无情,无情利用我,我不停谴责他的无心,无心接受我,我抱怨他为什么独独爱那梅姑娘…… 爱到不惜来伤害我…… 其实我更恨自己,为何我明明发誓离开他,永远不再见他,可为什么他一搂我,我就淡忘那些恨,使劲钻入他怀。 我心里酸痛难掩,绞着他的衣襟哭湿一片。他身上散发我最爱的荷香,他为何知晓我喜欢此味,我越发觉得他心里多少有我,鼻涕眼泪胡抓乱抹,声泪俱下凄惨道“你心里可多少有我……” 斩月眼里茫然,手下微停道“呃……你这么问我,叫我该怎么回答?”他的声音不似往常,和坏蛋樱祭夜如出一辙。 “你……”我决绝要推开他,手上反而拼命攥捏他的腰带,生怕他顺势推开我。 “你为什么会不爱我,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梅姑娘,她有什么好的,就叫你念念不忘……”我眼皮赘铅半梦半醒,低啜变为声泪俱下,句句哀怨,发自肺腑。我大胆捉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使劲将手揉进我的胸膛。 “你摸摸,这里都碎成饺子馅了……你还我一颗好心,你今夜必须还我一颗好心!”我借势疯劲勃发,眼泪鼻涕抹他整怀。 斩月一言不发,微笑着看我在怀里发疯,他这笑刺痛我敏感的心,我挣扎探手攀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道“你不说就是喜欢我……” 斩月开口笑道“你发疯的时候还蛮可爱的。”笑说中眨动微绿的眸子。 “可爱你还不爱我?”头脑混热大约烧坏脑子,我放纵起来拿肢体全力贴合他,妩媚撒娇道“现下人家不是小姑娘,人家发育良好,可以名正言顺跟你谈情说爱。” “发育良好?”斩月绿眸笑波更重,“我亲眼见过……是挺好。”说着意犹未尽捏捏我的脸颊。 他这份亲昵无疑彻底点燃了我。 我攀环住他的脖子嘴撅道“吻我!”怕我真是色胆包天,居然恬不知耻要他吻我,一团火从头烧到尾,染尽最后的羞耻心,也是要放荡的节奏。 斩月敛住微笑,深深地凝望我,眼里的水都要流淌至我眼里,我嘤咛低呼道“死就死啦!”干干脆脆闭上双眼。 斩月气息加重,吹拂哪里融化哪里,我誓死要迷醉在这气息里,突然感觉嘴间塞入一颗丸药,清甜润喉,消解燥热。 “乖……吃药吧你……”斩月眉梢露喜道“这吻留下以后再亲。” 我一颗熊熊之心,瞬间降温。 斩月将唇移至我耳畔,熟悉一吹道“莫要亲错了人……” 我心尖被那气流骚动不安,四肢泄足劲力,软得如同烂泥。我傻愣愣望他,心里恍惚疑惑,我想吻得一直只是你啊? 斩月再次拥我入怀,轻拍后背道“那果果威力至猛,我要找个僻静地段修炼几日,你要事事顺着女魔头的心意,且不可意气用事,保命要紧,等我回来。” 我服下药丸困意凶猛,费力抬手去抓斩月的手,深怕稍不盯紧他就会随风消逝。 斩月慢手慢脚珍贵至极将我送回房内,用手悉心摸一摸我的额头,乖哄道“好虫儿,你乖乖听话,睡一觉就舒服了。” 我见他并未离开总算安心,起码我睁眼的时候绝不放手让他去找别的女人,我有气无力道“我想吃烤鸡……” “好……”斩月宠溺应衬道,我见他朗目星眸,紫发飘散,如痴如醉最后盯他一眼,万分难舍将他请出我的梦去。 我盘算,如果可以天天看见他,就连睡觉也绝不闭眼,夜夜请他入梦。 不过,今夜梦里始终有他。 第四十二章 又见声音响起 第二日睡个半梦半醒,女魔头再用雄镯唤我前去听令。我虽头脑昏昏沉沉,记不起昨晚的事情,但身体不算沉重,四肢可用,就是奇怪为何心情大好,如沐春风。 她依然废话少说,叫我继续做采露的工作,不过这回她请来了两位帮凶,在身后密切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那两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许是各得了鬼谷女一滴果果汁液的好处,把我监视极紧。 世间最苦命的就是这些破皮烂相的活死人,活着不算活着,死了又不算死了,可是我居然被这等怪物监视行踪,我当算个更可悲的角色。 勤有功,戏无益。 我只好强打精神,再接再厉,继续干那苦命活计。 低头短瞥发现,脚上不知何时穿一双新草鞋。 那鞋编织得纹理细密,柔软合脚,我揣测是鬼谷女怕遭良心谴责,专门收买我的糖衣炮弹,只是她昨天什么时间给我穿戴,我挠破头也想不出来。 不过管她是何居心,我今日心情好得出奇,认认真真用两指轻捏住花朵,倾斜一倒如同倒酒,花朵中的透彻水珠纷纷滚进水桶,滴滴答答煞有成就感。 但是美中不足就是那掩梦轩花团锦簇,枝朵相连,我采一朵,就会碰撒一丛,有时脚底草叶羁绊,整一树的露珠便报销了。 我极尽蹑手蹑脚的本事,最终也只才得半桶水,哪够一缸让女魔头享用。 晚上自然再次食不果腹跪睡凉亭,月升柳稍,那催命的声音仍旧照常响起“你过来,你过来……” 接连四五日,日日如此劳作,夜夜如此难眠,我忽然发现脚下踩了云团,身体轻飘飘如仙似梦。连那身半吊子衣服也突然宽松许多。 今日又是没有按约定完工,女魔头或许要出门,暂时叫我饿肚子在房内面壁思过。 我看见白花花的墙就忍不住舔了几口,麻赖涩嘴根本比不上雪白的大馒头好吃。 脚底一路软到心间,整个人死了一般瘫软在干板床上。 心想会不会做个饿死鬼之际,那声音准时准点软咩咩回荡在头顶,这次谈话内容与前一模一样,毫无新意。 他唤我两声见我依旧不吭气,话语陡转严厉道“你tmd倒底活着吗?活着哼一声,死了也哼哼一声,爷召唤你足有一星期啦!” 当我觉得他骂我的时候声音依旧楚楚动听时,我想我大概是不中用了,提足精神气哼哼两声。 那声音忍住火气,严厉道“想活哼一声,想死哼两声。” 我觉得自己只有哼一声的劲力,就哼一声。 声音沉默半晌低沉道“早知如今,何必当初……也罢也罢,你如果还有精力,就去那些花草丛中,觅得一种花开淡紫,黄蕊,叶茎微红入脊的植物,挖出它土中果实,和泥一并吞下,可消你体力匮乏之状。” 我一听有吃的,就是死也拼命爬到院子里,我记忆力尚佳,再加最近一直接触这里的花草树木,那声音提及的植物须臾便找见。 刨开泥土不到一尺的距离,果然有类似红薯形状的果实藏于地下,我哪管三七二十一,把果子上的泥巴随手擦几把,直接塞进嘴里。 我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台搅拌机,不管硌牙的泥沙还是脆甜的果实,狼吞虎咽嚼咬几下匆匆咽肚。 嚼着嚼着,眼泪不争气地就流淌成河。 那声音缥缈无定再次响起“你若早些应我,何苦今日凄惨,给你吃的果实叫龙须实,食之可以抗饿,但每日最多两个,食多腐胃,吃完后记得把土掩好,盖撒新土,莫叫鬼谷女发觉,另外不要只挖一棵树下,分散来挖,避人耳目。” 吃了龙须实后,我多少恢复些体力,擦干眼角残泪,恳求道“小女子瞎了狗眼不识真神,得罪大仙,还望大仙海涵,如今那鬼谷女表面认我为徒,实则居心叵测,还望大仙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那男子轻笑道“姑娘不必称我大仙,其实我也自身难保,现在与你传话只敢在鬼谷女戒备松懈的时候,待有朝一日你我见面,我再与你详说。” 他的声音仙风道骨,自有一派风韵。我暗责自己为何会以为他心怀鬼胎,从来不敢擅自搭话,否则我哪用过这种困苦日子。 “今日已晚,鬼谷女要回来,你我速速分别,明晚再聊。” 我急忙一喊“大仙留步,请问我每次吃龙须实都要和泥吃吗?” “这个……”大仙欲言又止,不好意思道“当然洗干净吃更卫生。我气恼你老不理睬我,我就当是小小惩戒你一番……” 我“……” 第四十三章 心底的野兽 最近几日我耐着性子坚持干完活,鬼谷女似乎也察觉不该残暴克扣劳工,按时发放零星 食物给我,自从可以偷吃龙须实,我每日吃得算饱,除了照例的罚跪,日子过得比之前好些。 那神秘男声最近消匿起来,似乎不方便与我通话,今日也许是心情好,也许是觉得遇见贵人,前途不算渺茫,居然破天荒采摘两桶花露水,鬼谷女算是给我奖励,赐我一个又大又圆的白馒头,我握着馒头欢天喜地谢主隆恩。 鬼谷女意有所思观察我片刻,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趁我吃馒头之时,她扬手极快地在我脸上摩挲一把,自言自语道“叫你吃,怕你吃的过于圆润,不叫你吃,又怕这皮相焦黄,真是可惜这副容颜……” 她啧啧有烦言,不露喜怒于言表,我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着实吓得不轻,馒头堵在喉头不敢吞咽。 看她把我的脸揉捏如宝,莫非她对我起了色心? 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饭也不敢再吃。 她见我不吃饭,妩媚笑道“你觉不觉得咱们师徒二人身形相近,容貌相当?” 我心里想你一天遮住脸蛋,谁知道你什么长相,嘴上乖顺道“师傅天资,徒弟不敢比拟。” “话虽如此,你总是比我年轻,自然不同。”说着她示意我站起来原地转上几圈。 我听话照做,来个天旋地转。 她眼睛死死盯住我,每一寸肌肤都叫她看看进眼里拔不出来。 她沉思不久,终于把眼神艰难拔开,两个葱白指尖在桌边点一点,明亮的眼珠再盯着我,唇红齿白幽然道“你来我这里没几日,我看你也算个吃得苦的孩子,今日想尽一尽师傅的职责,送你一件新衣服。” 我万分高兴,终于不用穿得破烂不堪,惹人讥笑。 “不过,你可要先洗净身子才能穿我送的新衣。”鬼谷女高昂头颅,示意她的赠衣之举是对我的抬举。 我自然不敢懈怠,谨慎问道“师傅叫徒儿回房洗漱干净才来吗?” 鬼谷女笑道“你那寒酸屋子能洗澡吗?随我来吧!” 玉手一勾,我不由自主跟着去了。 今日不知是什么好日子,那尖酸刻薄的女魔头居然带我进她的别院。 东张西望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住的地方才是这孽镜谷唯一人住的地方,我们其余的人或鬼,不过只是听话的奴才。 鬼谷女在前方引路,细腰婀娜扫起香氛扑鼻,我随她身后只敢盯住地面,地面平铺的镌花地板水样透澈,明可鉴人,洁净不似人住,只单看这一处,便知别院其他装饰富丽堂皇。 转过几处矮廊,鬼谷女停下莲步,我仰头望去门上挂方朱匾,上面赫然鎏金刻着“濯颩池”。 观几字笔法遒劲有力,沧浪中不失豪气,肯定不是出自女子手笔。想一个洗澡堂称谓何苦威武至此,哪里有出水芙蓉的娇柔,倒像男儿挥汗如雨的练武场。 进内一观,诺大的浴池呈现眼前,我只在小澡盆里戏过水,何处见过此等排场,简直堪比皇家王室。 四周堆砌一方巨口华池,石料均取材上等白底黄纹间嵌的羊脂玉,打磨光滑溜光泻彩,衔接无缝如同一体。水池首两尊玉雕威武雄狮傲视前方,假口中源源不断流淌汩汩清泉,涌入水池。 水池内清澈空灵,静透如九天仙子眼中的泪水,无波无粼,水色澄空。 我觉得任何人在这水中洗一回,都是对灵魂的洗涤。 同时我也很纳闷,为何鬼谷女有这般金碧辉煌的濯颩池,为何还叫我日夜劳苦为她采集露水。 “脱吧!”鬼谷女一声令下,却没有回避的意思,反是姿态优雅地侧卧于贵妃椅中,左手柔支起头颅,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立现妖娆。 “我……在您面前洗吗?”我心里微微颤抖,女魔头是有看女人洗澡的不良嗜好吗? “有何不可……”鬼谷女调整好舒适的卧姿,嘴角露出不齿的阴笑,“难不成你长得东西,我没有长吗?”言下之意是她根本不稀罕看我洗。 我几番犹豫,觉得暂时不宜开罪她,就磨磨蹭蹭脱了外衣长裙,仅留下肚兜和亵裤,算作保留最后的底线。 鬼谷女的眼睛一刻不移地细细摸索着我的一举一动,幽冷冷不齿道“想挨针吗?”她这刻薄语气像极了药奴,可惜药奴多少比她温柔软莞。 我果真见她放在胯间的右手指尖露芒,自己宽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羞羞答答解开肚兜后面的带子。 难,真的太难了,就算此刻观摩自己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人,我也很难在她眼皮底下**身躯。 我颤抖地手指都不知该脱哪里,全身因为羞耻烧成绯红色,牙齿不停抖碰。 冥冥之中,我感到鬼谷女的眼神化作两把尖刀,把我的皮肤从头解剖到脚趾。 等了一会,她见我扭扭捏捏,顿时失去伪装的耐心,站起身子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揪掉我的肚兜。 我哇的一声用手环抱住胸部,准备蹲下去,鬼谷女意料之中似的一把将我推进水池。 我失去平衡落入池水,泉涌的池水倒灌入鼻腔,呛得我喉管火辣生疼,已近窒息。即便如此两手只顾拼命护住胸部,脚下打滑不稳。 一只白酥酥的手鬼样游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提将出水,脚底无情一踹,我闷哼一声再灌几口水,嗓子撕裂般剧烈咳嗽,但在腿上得了力,总算立于池中。 是鬼谷女,她穿着纱衣直接迈入水中,今日她穿了一身极具诱惑力的紫色锦纱,池水浸透她的衣服,她那害死人的曼妙身材在水色影映下令人窒息,雪白的四肢妖妖窕窕在一袭诱惑紫中,透着女性性感的张力。 我若是个男人,此时我最应该做的就是扑上去把她摁倒。 可我只是个女人,却也禁不住诱惑偷偷要多瞄她一眼。 鬼谷女天生就是性感的尤物,**的化身,男人,甚至女人,都极容易被她勾起,我一个初尝情爱的少女,也被她迷惑得鬼迷心窍,心脏扑通扑通快闯出胸怀。 不由联想外面那么多的活死人均为男性,想必以前多是些个色中饿鬼,如今如愿做了真正饿鬼,可算报应。 不过人无完人,她的面具多少影响那绝顶之姿,若她不戴面具,男人见她就是癫狂。 她紧紧攥住我的头发,扯痛我的头皮,我紧紧捂住我的胸部,我要保护自己的尊严。 我们谁都不让谁,她贴在我后背,无名中勾得我心弦张驰无度,几乎崩溃,她根本不是送我衣服,她就是要借机戏弄我。 头皮被无情撕痛,浑身紧绷如弦,这两者一面是火焰,一面是寒冰,交替刺激我的神经。我强逼自己咬紧牙关,身体反如秋风扫落叶剧震不止。 “你很紧张……”鬼谷女仍然不退让一步,她把我的头发向后一撤,迫使我的头向后仰起,“你真的爱过吗?” 她技术娴熟,我万全忘记疼痛,被她轻易化解去一半的羞耻心,体内燥热难安的火已然烧灼起来。 “一个女人……”她放开我的头发,从后背黏黏似糖拥抱我,试图占领我的手。 她的魔力太强,那双酥软软如同无骨的手仿佛毒药,只是绵软覆盖,我的手就融化在她的掌心里。 “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充分认识自己的身体……”她的柔艳的声音,隐藏在朦胧的水汽中,化作**的妖魔,从我的耳畔吹进脑海里,把我仅存的意志力化为水汽。 “那怎么能用你身体最厉害的部分……去诱惑你爱的男人……”我的意识乖顺被女魔头控制。 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视线,前方的水影里渐渐投射出斩月的身姿。 他和这池水一样,浮飘,浅荡,嘴角噙着迷样的笑涡。 “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只野兽,那就是你的欲念……”鬼谷女得意忘形,她的檀口继续不断朝我的耳中传输魔语,就连她自己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隐隐感觉她的整个人化成滚烫的炉水,烧灼她自己,也染尽我自己。 她要带着我一同毁灭。 “释放出来吧,小野兽……”她的手携着我的手。 我几乎是要疯了。 我几乎是要放出心底的**, 我几乎是要扑向斩月…… 斩月在水烟里淡笑,探手一揽,一抹娇香艳影就拥入怀内…… 那艳女总之不是我 我大骇,借着最后一丝理智,还给背后神魂颠倒的鬼谷女一句冷话“你这么**,抛弃你的男人知道吗?”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四十四章 条件 果然,我背后的女魔头本来已然忘我,听了我的话后通体被**烧烤的火焰,瞬间化为乌有,她的**不再火热,转而冷却作寒冰,冰冷可怖。 “贱人!”鬼谷女恼羞成怒一掌直劈我左肩,我应声倒趴在的池沿边际。 她胸怀里的小野兽被我彻底激怒,那掌风如同带火的电钻,疾急贯穿我的整个右肩,右肩立即失去知觉,胸口热血沸腾难以抑制,口里喷出一道猩甜的鲜血。 “你怎知我被抛弃?谁敢说我被抛弃!我这绝世美人有谁会抛弃我?”鬼谷女的眼睛满布血红,喷射出嗜血的光芒。 她疯癫狂乱奔至我的眼前,照旧扯起我的头发,面具下只看见一对毒辣的眼珠子,残暴地在脑海里凌迟我万遍。 她野蛮的揪扯牵动我右肩的伤口,令我痛不欲生,我嘴角泛滥殷红的血沫,依然不卑不亢道“任谁也看得出,你一副弃妇模样。” 鬼谷女气极又在左肩接连两掌,反正第一掌已经震麻骨碎,掌再劈来又也只会锦上添花,我多呕出几两浓血,掐死唯一还听话的右手,指甲刺透掌心,唯一嘴上不喊疼。 “你不过一个即将被我利用的工具,若不是张相有利于我,早教那些活死人将你生吃活剥了!”鬼谷女声音尖利可怖,这才是毫无掩饰的鬼谷女,她收留我的目的俨然明确。 在她眼中,我不过是个工具。 其实我似乎一直是个工具。 以前是为斩月救人的工具,现在是个可利用的工具。 我目空一切冷幽幽笑对她的暴戾,无所谓道“你杀了我也扭转不了自己被抛弃的命运。” 我知道背叛是什么滋味,正好叫她也品品尝尝,把那些陈年旧情翻出来再折磨她一轮……其实我也劣根顽固 “你!”鬼谷女扬手抬至最高,预计落下直劈向我的头顶,我也可以痛快地结束一个可悲工具的可悲命运。 我目不斜视只观察她如何杀死我。 只见她本要落下的手,半晌始终没有落下,她整个人因为克制自己的怒火,而颤抖不止。 看来我的利用价值,比起杀死我更加吸引女魔头。 她狠狠收回手去,用指尖抹一把我嘴角的残血,送入口中一抿,妖孽阴邪道“你的血果然与众不同。” 这回轮到我悚然骇骨,躲了许久,还是让她发现我的血具有药效。 她贪婪再弹出舌尖在我嘴角快速一舔,收回口中反反复复咂舌品尝,眼里终于撒射开心的笑颜,方才的羞辱如同过眼云烟。 鬼谷女眯起眼睛再打量我一番,欢天喜地道“险些错手杀死这宝贝药人,还好及时停手,青芜你真是我的无上至宝。” 她神神叨叨似乎不是对我说话,我听她说出我是药人,正式心灰意冷,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鬼谷女阴晴不定的个性果真难以揣摩,她用手再捏死我的下颚,对我狠毒道“若不是青芜求情,你已经是具死尸。其实我也早疑心你出身可疑,果不其然。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永远留在孽镜谷任我差遣,二是今日死在这濯颩池里。” 她唯恐我做不好决定,再威胁补充道“别忘记你那个小白脸还锁在雷凰楼底……” 又是二选一的选择题,我对做选择题厌恶至极。我艰难吞咽新涌起的血液,那樱祭夜老奸巨猾早已不知去向,千目倒跟我同病相怜,一样随便被人利用的工具,算个可怜人。 我散漫一笑道“留不留下来,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吗?” 一口血涌再喷出喉头,那鬼谷女下手狠辣,我几次三番口吐鲜血,哪里有命来决定未来的命运。 我吐出的血星不小心飞溅在鬼谷女的面具上,衬得那张面具诡异獠牙。 鬼谷女听出我话外玄音,自湿漉漉的盘丝腰带内捏出一粒蜡封的迷药,两指狠狠夹开药丸,股股浓烈的幽香瞬间扑面而来,香氛太过浓郁反而令人作呕。 她随手捏一把我断裂的右肩,骇骨的食心之痛逼得我大叫一声,鬼谷女捏着药丸的手指未经我的同意,将药丸投入我的口中,她反应灵敏,反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连吐出来的机会也没有。 “放心吧,我拍的地方离心脏远着呢,且死不了。”鬼谷女从水池翻身上岸,目中无人直接宽衣解带,把湿透的衣服负累般甩在地面。 她**的骄人身躯怕是这世间最魅惑的杰作,滑腻如丝缎的肌肤闪耀着健康的通透,她迈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返回到前时休憩的贵妃椅上,一个美人轻睡的**卧姿,撩人地软倒在椅子里。 黑的是椅子,白的是**,它们交相辉映,只觉那抹娇躯雪肌玉肢,连绵起伏仿佛层峦叠嶂。 我吃了鬼谷女给的药丸,身体刚是隐隐一道火流游窜全身,尤其右肩烧灼得紧,时间推移片许,逆结的血气畅通无阻,体内如若注入无尽的能量,身子竟不那般撕痛了。 我费力捞回肚兜,扒上水池捡起衣服,毕竟我还得要脸。 鬼谷女一声不吭,仍旧带着有色的目光欣赏我穿好衣服,这次我也落落大方的当着她的面,毫无掩饰直接穿好衣服,无言地挑衅她的**。 “哼……”鬼谷女不齿怪笑道“装什么装,总有一天你会装不下去,我警告你,不要试图逃走,除非你砍下自己的手,否则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召唤雄镯带你回来,到时候……我的手段你还没真正领教过呢!” 我手间的雄镯适时幽光暗闪,示意警告,自知带上此镯如同幽禁,我抚住右肩蹒跚走至她的身边,她惊讶坐起身来,乳波跌宕起伏,似乎对我充满戒备。 我学她把她身子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不能让她白白看我半天。等我看个爽快,抑制恼怒慢道“你叫我留下可以,但总该答应我几个条件,否则我就会有一百种方式弄死我自己,到时候你就亏损大了。” 鬼谷女不相信地摇摇头道“你会死……” “会……我当然会……”我说得那般决绝,连我自己也被惊吓一跳。 鬼谷女沉吟几秒,见我意志坚定,微松口道“你且说……” “第一,我要每日吃饱喝足,有衣服替换,有鞋穿……” 鬼谷女瞧不起眼地漠然点头。 “第二,你不许再碰我一下,尤其不要像今日这般……” 鬼谷女终于回翻击白眼,也算同意。 “第三,我要你放了雷凤楼里那个男人,给它自由,反正你要它没用。” 鬼谷女眼神复杂,莫名有丝可惜放走那么个帅哥,但又舍不得我这个药人,再三权衡利弊,最终默许。 “第四……”我伸手制止鬼谷女要暴躁的怒火,“最后一条,我要三个果果……” “你……”鬼谷女站起妖冶的**,浑身因气恼变作粉白,霎时娇艳欲滴。 我依旧不让她说出口,插嘴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鬼谷女抑制怒气,一字一顿道“我……我要你每月给我割一碗血喝。”她的眼睛透漏出无尽对血的渴望,将那么一双美丽动人的眸子,染成绯红。 我提起左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铿锵有力道“成交!” 坐在窗沿,我在脑子里仔仔细细回顾今日发生的荒唐事,觉得可笑又可怒,但是唯一满足的是,我总算做回自己的主人,我的血由我自己掌控,而不是别人。 说道别人,心底的痛又追加三分。我忍不住又用手捂住右肩的淤伤,鬼谷女的药只是缓解疼痛,但无法根治,这肩仍然抽痛难安。 “鬼谷女不是给你三个果果,你怎么不吃一个?免得以后落疾。”男子熟悉的声音总算回荡耳边。 我谨慎捏了捏手心里那三颗通透的果果,摇摇头笑道“连鬼都知道是好东西,我怎么可以轻易吃掉。”未来谁也不可预知,万一有用怎么办。 “也是,虚弥菩提树上万年结下的仅存于世的一百枚圣果,如今也被糟蹋的没剩几个,你能顺利拿到三个,也是你的缘分。” “顺利吗?”我冷哼道“看来还是我的血更吃香,居然可与圣果比拟,也对,果果总是要吃完的,好好养着我,就有一辈子吃不完的血,这买卖女魔头一点都不吃亏。” “哎!”男子轻轻一叹,连窗外月色都黯然伤神。 “忘记谢谢青芜大仙……”我依靠窗棂,手里的果果被我再依依不舍捏了又捏“谢谢您在我几乎迷失自己的时候,让我看见斩月他……他怀里那个幸福的女人。”不知怎的,遥望的月亮渐渐模糊不清。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青芜?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暗中点醒你?”那声音的主人惊诧不已。 我散淡一笑“问世间只您一人可与我隔心传音,那自然也是你告诉鬼谷女,我是药人的秘密吧!”我多少好奇,是什么样的高人,居然可以看出我的与众不同。 “当时情况紧急,那鬼谷女最近一直怀疑我与你来往,用咒符封住我的嘴,可是我万没有想到她居然选择今日就要弄死你,剖取你的皮相。哎!我早说过那东西还没研制成功,不要任性而为,她偏偏不听要意气用事,我当时见你马上要被她勾住魂魄,才出此下策,谁知你千不该,万不该提及她的伤心事,我当时若不说你是药人,怕现在以让她残杀剥皮了。” 难怪那么金碧辉煌的洗浴室,叫“濯颩池”这么个屠宰场的名字,原来真是个伤人害命的地方。 我轻轻一问“青芜大仙,你如此灵通,可不可以再让我看看斩月,还有顺便能不能……叫我再看看……那个女人?” “啊?”青芜勃然大怒道“你不关心自己接下来的生死吗?” “我已经是这样了……”眼前的月色与黑夜模糊一团,一滴冰凉的泪总算转出眼眶“我每日想的只是他的幻像,我怕死前记不分明,我今日就想再真正见他一眼。”包括那个他爱的人。 “不行……”青芜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行!”他重重连说两个不行,“等你自己活着去找他!只有亲自到他的身边,亲口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亲口让他说他不爱你,那时再去死吧!”他说得意味深长,仿佛过来人一般。 我还要反驳,青芜嘘了一声,声音如风消散。 右肩阵痛时隐时现,我都忍不住要狠狠嘲笑自己,怕是肩伤痛得要死,不然为何我伸手一抹脸,上面全是悲痛入心的泪水呢? 第四十五章 三年 鬼谷女果然守约,送来了衣服,鞋子,食品,还有伤痕累累的千目。 我直接割伤右手给她挤一碗热血。这是我必须兑现的承诺,再说反正右肩痛之非常,索性割一刀就痛作一处吧。 千目送来几乎奄奄一息,我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他真是衷心护主,依然一副樱祭夜的模样丝毫未变。不过我看他变的樱祭夜衣衫褴褛,漫身血痕,莫名的心里解恨,可转念一想受伤者实为是千目,又莫名怜惜。 大概因为我们都是些可悲的工具,只有被人利用才能受到重视的缘故,我一点也不恨他在莲池吸食我血,害我性命。反而觉得他才是我心有灵犀的亲人。 可悲又可亲的亲人。 我取出视如珍宝的果果,挤一滴甜汁滴在他干裂的唇内,千目的脸色立即红润分毫。千目绝对不可使用我的药血,我赶紧把右手上的纱布取下,再多挤半碗血,用纱布沾着血慢慢擦拭他身上的伤口。 不知可恨的鬼谷女如何虐待千目,是用针?是用鞭?是用刀?各色的伤口大大小小密布各肢。有的甚至沤烂发臭。 我臭骂鬼谷女怎么不对千目使毒,这样千目乃毒灵化身就不会惨遭虐待。 不过千目毕竟变成樱祭夜的身子,我红着脸剥光他的衣服,仅留下裤子遮挡。几日反复朝他嘴里滴果果汁,再用我的药血养他的伤。 千目又变作那个流光溢彩的风流樱祭夜模样,他卧在床上看我的眼神几乎要掐出水来。 “虫儿……”千目的声音柔情蜜意。 可我怎么看都是樱祭夜在对我发春。 我包扎起右手伤口,尴尬道“叫姐,以后叫姐就行。” “虫虫姐……”千目摇摆着身子要下床搂我。 我觉得樱祭夜要拉我上床似的。 我做个打住的手势,无奈道“千目你没有自己的脸吗?” “我没有呀!不然为什么我叫千目。”千目用樱祭夜那水绿色的眸子朝我萌萌一眨,撅起红嘟嘟的性感嘴巴道“那我变成斩月公子的样子好了,我挺喜欢那位公子的。” 我皱眉继续阻止他,若是他变成斩月,我当然乐意至甚,但是斩月就是斩月,谁也不能替代他。 其实我心底多少怕见他。 “那我变你,我觉得你好美……”说着他不顾刚刚愈合的伤口要大变活人。 我大义灭亲将他一把摁进被窝里,嘴上大叫“快睡吧你,死孩子!” 千目心不甘,情不愿,乖乖躺下睡觉,真的像个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 又一月到,是我送血的日子,也是我送千目离开的日子。 千目死死盯紧我右手上又一道新伤,嘴唇抿得发白。 “姐,我们私奔吧!”千目忽然大叫,樱祭夜那绿色的眸子他也不要了,转而换成自己特有的琥珀色眸子,似乎他想用自己的容颜来带我走。 我真的觉得他就是我的弟弟,激动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要声张,低低规劝道“好弟弟,你的心意姐领了,可是我走不了,万一跟你浪迹天涯,终会害死你,姐不走,姐认命!” 话完给他两个果果,好的一个嘱咐他自己吃掉,恢复功力,被我用过的一个叮嘱他找到樱祭夜给他吃,算作与他割袍断义,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千目水眸溢出真诚的泪花,结结实实给我个深情拥抱,我扬手揉进他的头发里,动作带着诀别的怜惜。 意外在他左颅骨侧摸见一块闪电形的伤疤。 是斩月救我时,用软剑劈削在他头侧的旧伤。 我心里默默地想求千目临走前变成斩月的模样,最后抱我一抱。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把千目死死拥紧依依惜别,那话也就憋回心底了。 千目走后,我苦苦等待青芜的联系。 总算他回话应我,我也不管他看见看不见,跪在地上央求他收我为徒,依靠卖血求生的日子毕竟有限,如果能学一身本领,我也不必再担忧遭人算计。 青芜爽快地答应我,他说也很心痛我就这样被鬼谷女一滴血,两滴血,慢慢榨干。 青芜耐心教我几句静心的心法口诀,他告知我要我每日去鬼谷女的药园盘腿打坐,那里药气浓郁,有利心的药,有利肺的药,有利肾的药,这些功能齐全的药香交杂弥漫,我闻味而食其髓,对五脏调理均有利处。 也难怪鬼谷女要我采集花露来洗浴,跟我汲取药香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从和鬼谷女签订协议之后,我极少被她打扰,除了每月必来的一碗血,我准会看见她的靓影出现我屋内,和大姨妈一样月月不落,还格外精准,其余时间都由我自己掌控。 时间最不等人,一晃而过,三年时间就耗费在这地狱般的孽镜谷内。 我在青芜的悉心调教下,学会识别药材,医人救命,和药奴一样走在治病救人的康庄大道上。 另外因为我记忆惊人,还多少学会防身之术,我不选择别的武器,一把短小精干的“穿心”在我手内挥洒自如,动若游龙。只是女魔头心眼诡诈,拍碎我的右肩骨时给我吃的药大有问题,导致我右肩不能正常发力,只得花更多时间训练左手使刀。 不管之间发生多么揪心的折磨,流遍汗水和血泪,我均咬牙硬挺下来。 这次,只有我穿别人心的份。 第四十六章 阳镜青芜 今日我第三十六次为鬼谷女献血,她三年不见老,反而被我的药血滋润回春,皮肤愈发细腻饱满,带着少女的娇粉。 她满意地看我挤满一碗鲜血,迫不及待地先喝一口,眼里回味无穷,甘之如饴的神采几乎让我觉得她算计如何吃我的肉了。 鬼谷女一丁点儿也不舍得浪费我的血,用手指将嘴角面具外的血滴,那修白的手指一抹,悉数放回嘴里咂咂回味。 我看得都要吐了。 我伸手一指道“请回!” 鬼谷女仿佛被我从仙境拉回地面,态度生冷道“你吃住在这里三年,我这房东还不能坐会儿?” 我疏冷道“可以呀,您先坐这,我出去散散心,就不奉陪了!” 说罢,先她一步夺门而出。 我径自来到练功打坐的药园,一块方石被我日夜坐卧的分外光洁。我轻身一跃飞至方石上,这夏日阴柔的谷内气候最适合在这里吐故纳新。 我按照青芜教的血气调理法先抑制住伤口的残血,再敷入一些止血的粉末,顺手从旁边揪片柔韧长叶,顺势包扎好伤口。 我这三年自己包扎伤口,现在轻车熟路,以至于割脉快,止血快,包扎快,下手准狠,仿佛割碎的不是我自己。 我白净的右臂从手腕到手臂一路刀伤,共有三十六条,像三十六条蜈蚣一般密密麻麻扭盘在胳膊上,新伤压旧疤格外触目惊心。 其实青芜也为我配制几款去疤的药散,可是用在我身上都不管用,仍旧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索性随它去,反正我的胳膊又不会给男人看。 我微微蹙眉盖好长袖,当作没事人一般,如今我连割自己的肉似乎都麻木了。 青芜凌空轻叫“小虫子,今夜老时间来雷凰楼见我。” 我立马警觉,青芜从来没有在白天呼唤过我,一定是事态紧急。 挨至凌晨,我换上黑色夜行劲装,风一般地离开我住的小筑,顺水顺船般轻松掠出掩梦轩,几个飞步轻连,借助雷凰楼的外壁,连攀带跃轻轻松松踏至顶楼。 进入房间,屋内空荡一片,楼体中间自底层至顶层暗镶一鼎巨大的炼丹炉,炉底由活死人日夜不间断加柴燃烧,如果没有柴火,也可以烧它们自己,所以整座雷凰楼充斥一股焦尸的恶臭。 滚滚浓烟自顶楼庞侧排出,楼顶用透明的纯晶矿石打磨而成,宛如安装巨大锥型玻璃,一面巨大青镜悬垂中间,正对着锥尖处。 此镜不知何种材质打磨成型,表面光滑如同沉寂的湖水,无波无浪。背面密罗雕刻龙皇飞腾,彩云结团,气象宏大,那最奇两处在于一是龙眼处镶嵌一颗浑圆的朱色异宝,红艳艳闪烁迷样辉煌,宝中飘浮一“阳”字,无论从何种角度观看,里面都是一个完整“阳”字,怪异无比。 另一奇则是这虽是面镜子,里面却什么也照射不出来,空洞无物。 我负手嬉皮笑脸走到镜子下,朝着根本照不出人的镜面偷偷唤道“青芜!” 没错,我的师傅青芜,那声音悠扬娴雅的师傅青芜,就是这面怪异阳镜。 当初我苦练轻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目睹他的庐山真面,谁知夜夜跟我促膝长谈的居然是面镜子,想当初我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该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容颜,方能配得上如此拂绿春山的嗓音。 结果事实证明,我错了,我看到这阳镜以后我的脑海顿时分崩离析,脑神经坏死一半,我的打击实在太大。 我居然跟一面镜子每夜对话! 所以说,与人交往切记不要只闻其声,否则不是他“见光死”,就是你脑梗。 “来了!”阳镜的镜面表层闪过一层青光算作他搭理我,“没有被人察觉吧?”青芜为人,呃……青芜为镜小心谨慎,他与我总在半夜秘密交往,唯恐鬼谷女有所察觉。 “老青,你也太小瞧我的本事了,就凭楼下那些个眼珠子吊在肚脐眼儿的死人,能发现我吗?”我本事渐长,那些活死人我现在看见跟看到真死人一样,万全不放眼里。 “呵呵,”青芜一笑,就有百花齐放的巨大魔力,“你才学皮毛功夫,就如此嚣张跋扈,如果我把毕生所学教导予你,你不得骑到我头上来?” 我很想讽刺他的头在哪,话到嘴边就又咽回去,我谄媚道“怎么会呢?我一定给您养老送终,还帮您找回阴镜红莞,一起把你俩扔进熔炉火化,炼作一面完整的镜子。好不好?” 师傅曾经告诉我,他乃阳镜青芜,和阴镜红莞本是一面威力无比的灵镜,由鬼谷女的师傅离玄子所拥有。 鬼谷女那是还是缥缈仙子的时候,救过一个将死之人,结果救着救着就无药可救的爱上那个人,结果被离玄子发现赶出师门,鬼谷女那时受了男人的怂恿偷出灵镜,自此和男人浪迹天涯,吃尽苦头。可她爱得义无反顾,如痴如醉。 阳镜青芜是镜背,阴镜红莞是镜面,两人终生未见一面,只通过语言传递信息,我师傅其实一直深爱着红莞,他穷其一生所愿就是想见红莞一面,可惜鬼谷女被那个伤害她的男人抛弃时,那男人用神器把镜子从中间劈削开来,带着阴镜红莞逃之夭夭。 我的师傅毕生心愿就是找回阴镜红莞,与她合二为一。 鬼谷女是不会带他去找那个负心人的,但是我可以,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在我第一天来掩梦轩就要跟我搭上线。 其实我很想告诉青芜破镜难圆,但是他对红莞的爱太执着,发下毒誓要找回恋人,说实在的,我自愧没有他这份勇气。 “哎!”青芜淡然叹息道“红莞走了这几百年,我日日与她隔空传音,但是她根本杳无音讯,我真怕她……” 真怕她爱上别的镜子吗?我心底嘿嘿一笑,抿住嘴不让自己笑出生来。 “喂!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偷乐,你又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怎么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 青芜责备道。 我心尖被他的话捏了一把,立刻笑不出来了。谁说我没爱过,虽说只是苦涩的单恋,但是单恋也是恋啊! “好了,我们不要谈这个话题了,”青芜大约见我不高兴,调转话题道“最近我夜观星相,发现千年一遇的雷暴即将来临……” “也就是说,鬼谷女花费毕生精力要做的雷凰,终于可以成功了。”我的心情立即晦暗如潮,纠结似麻。 我默默走到雷凰楼中间镶嵌的那鼎巨型丹炉侧,里面存放着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绝顶高手的精纯原魂,就等着最后一击雷暴倾袭整座炼魂炉,借助雷暴极高的电压,提炼出传说中足以让一个神灰飞烟灭的终极神器——雷凰。 与青芜在一起的三年,我终于知道孽镜谷如何汇聚如此繁多的活死人,他们原本都是外界声誉鹊起的顶尖高手,具有百年,甚至千年的法力修为,在各族地界肆意穿行,本来无拘无束,四海为家的浪子,但是终逃不出“色”字头上那把尖刀。 鬼谷女利用自己的貌美,将他们引致孽镜谷,在濯颩池用美色勾引他们的原魂,再残忍地用奇毒将他们制作成活死人,听凭自己调遣,真是把每个男人充分利用到极致。 手段可谓残忍毒辣狠绝。 不过我有时觉得她好可怜,她的无耻行径也是因为被那个男人伤害入骨,否则她也不会用如此阴损的狠招来制作雷凰。 想她在孽镜谷鬼一样的苦等几百年…… 想她勾引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男人时的羞愤与怨毒…… 想她高筑雷凤楼,就为等这千年雷暴的焦急…… 我多少明白是什么样的爱,造就了如此极端的恨。 这雷凰,最终一定是要用在那个男人身上。 她是有多么憎恨他,以至于要用几百年的时间,加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去杀掉一个负心汉。 我有时偷偷会想,如果相爱的结局是相杀,那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去再爱了。 我用手指一弹炼魂炉的厚壁,“嘣”的一声脆响由顶传至雷凰楼下端,里面上万个灵魂也在炉内震荡,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可谓魂如海,鬼似潮,谷口“魑魅坠无间,阿鼻锁魍魉”的大字看来绝非妖言惑众,孽镜谷中汇集孤魂野鬼的真正地狱,其实就栖身在这鼎炼魂炉内。 “孽镜谷地势低洼,常年有不少雷暴产生,但也只被引到谷口,烧焦谷口的大树野草,始终进不来谷内,这次能成功吗?”我抬头望过顶楼,眼神穿过最上面那层透明的纯晶矿石,夜空浮过一朵巨大的鬼影,当初我进谷时以为它是妖魔鬼怪的化身,曾今吓个半死。 住久了才知道这不过是鬼谷女用人皮制作的庞大风筝,在上面捆绑些铁器,用来吸引雷暴到雷凰楼的引雷器。 引雷工作危险而繁杂,都由活死人去完成,反正他们死跟活没差别,风筝每每用坏一次,鬼谷女就使唤活死人修补一次,反正下面的人皮那么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用随割。 她在杀人放火这件事情上总是有无穷尽的想象力和智慧。 “好徒弟……”青芜再笑道“你师傅的问天之术,你不喜欢学,可也不要随意怀疑好不好?” 我从炼魂炉收回眼神,娇笑道“我一直奉行的座右铭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不喜欢凡事先去跟老天爷做沟通。敢问师傅,老天爷告诉您,几日后有雷暴啊?” 青芜哭笑不得道“你当问天之术可以精确到时分秒吗?反正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必有千年一遇的强烈雷暴,这回如此凶猛的雷暴一定会引入谷内,绝非戏言。” 青芜声色急变道“虫儿,待雷凰炼就之时,也是你我逃命之际,否则鬼谷女把我们利用干净,就只剩死亡了。” 我见他回答坚定,也不做多问,右臂今日刚刚割裂深口放血,恐怕三日内只能长住表皮,运功则会血崩,影响发力。 难怪鬼谷女今日雅兴要留我房中,或许她故意在雷暴来临之际叫我受伤……莫非她已然察觉我私底下偷学武功?可是我的演技精湛,如何叫她轻易识破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青芜看出我的深忧,颇为担心道“你这身子怪异非常,如果是伤者饮你的血,那伤口速其愈,如果是老者饮你的血,那枯木又逢春,可是你自己受伤后,不但伤口难愈留下巨疤,而且血量也不似前年充足,总觉得为师对你不起……好虫儿,如果我们师徒二人有幸逃亡,你千万要自己珍重,不可随意让人知道你是个药人,否则将祸患无穷啊!” 青芜为救我一命,才向鬼谷女透漏我的真实身份,此乃下下之策,可他一直悉心对我传道授业解惑,我对他感怀不及,何来怨恨? 我摇摇头,释然道“物尽其极,必有其反,老天恩赐我一身灵通,便叫我活不长久,如果我身上的血不受限制源源不绝,那我真似个血牛,不知惜福了。” 只说着右臂上侧伤口隐隐作痛,今日真是割得狠辣,切那么一刀深痕才放出血来,再见鬼谷女也真是贪心不足,月月来取血而不给我追加营养,任谁也支撑不多时。 我能苟且活超三年,已是托青芜万福。 我自然明白那鬼谷女觊觎我这幅皮囊许久,只肖那惊天骇地的雷凰赫然炼就,她必定第一个拿我作刀下亡魂。 我掀勾起右手长袖,一道刀疤悚然浮现右手掌心,这是我的第一刀,割入此处是为了警醒自己,我的命运不由掌纹控制,我的命运要捏在我的手里。 我不由捏紧右拳,将拳深深隐藏回袖间,我思量片刻,对青芜交心道“师傅,我们要改变一下计划,最好在雷凰炼就之际再走。” “为什么不趁现在走?”青芜反问道“你的右肩遇到阴天便旧病复发,你能保证躲得过鬼谷女的绝技——千丝万缕吗?” 我曾亲眼见证过千丝万缕的厉害,当时鬼谷女要勾引一个年轻俊美的后生,结果那男子汉铮铮铁骨坚决不受诱惑,我猜他也是唯一没有迷失自己的男人吧。 总之鬼谷女恼羞成怒,变温柔为暴力,使用绝学千丝万缕,只记得当时风云色变,飞沙走石,鬼谷女浑身如同刺猬一般,毫无预警便发射出无穷的银针,遮天蔽日,煞是缭目。那俊美后生奋力遮挡,最终还是死在千根银针之下,死时怒目而视,死不瞑目。 鬼谷女喜欢用毒,她如果对那俊美后生使用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儿蛊毒,那帅哥死状应该惨不忍睹,可他错就错在胆敢无视鬼谷女的惊人美貌,令她羞愧,才要挨那千万银针的戳戮,死状凄惨。 后来我才知道那俊美后生历经千辛万苦是来找寻自己的未婚妻,也就是那活死人中唯一的女子,他死后被垃圾一般撂在谷口,任野狗吞食撕咬,而那女尸当即被鬼谷女扔进炼魂炉,为修炼雷凰的革命事业贡献绵薄之力。 我多少可怜那后生的痴情,偷偷割断他的头发撂进炼魂炉,多少叫这对苦命鸳鸯在火中团聚,在灰烬里携手。 试问世间有多少痴痴男儿,会四海寻找自己下落未知的心爱之人呢? 试问那日我主动轻生跳崖,斩月会到崖底寻我尸首吗? 试问我叫他跟那梅姑娘好好生活,他是不是真得沉浸温柔乡,一丝不曾念我的好? 我暗自觉得右手掌心里的疤痕粗糙硌手,总像长在心上一般丑陋粗鄙。我定一定游离在外的魂,安慰青芜道“我选择雷凰炼成时动手,自有我的理由,总之为了师傅您和红莞早日相见,徒弟自当竭尽全力。” “呵呵……”青芜莞柔软笑,“万万不要拿我做幌子,怕是你想活着见某人吧……”他笑进我的心里,我的脸不由一红,赶紧转头至阴暗处,叫他看不清我脸上的表情。 其实如果我看得见自己的表情,那羞赧的红晕里,更多的应该是郁郁的无奈吧。 青芜未觉,自顾自道“哎!随你……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四十七章 渣男 青芜说得极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是第一日,整个孽镜谷的天空就比往日低垂,暗压压地仿佛贴着人的头皮,乌云滚滚自孽镜谷口倒灌啸涌,形似钱塘潮涌一浪黑沉一浪。 我很是折服青芜的先见之明,开始暗地着手准备逃离的工作。 第二日时,天际已然有些不安分的小雷暴凭空劈闪,天界轰隆隆闷鼓沉作,时而炸得我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击雷闪就是末日降临。 不知为何越是危机重重,生死迷茫,我越是狠狠地想念斩月,那雷鸣如同炸在整个心房,脑海中想跟他做最后的诀别的念头挥之不去,既使他根本未将我置于心上,我也想自己默默跟他作别。 我偷潜入雷凰楼,青芜正指挥活死人将谷内所有可燃之物填入炼魂炉,他见我来震惊得镜面灵光一闪,严厉道“鬼谷女刚走,你就来!”言下之意我太不成事。 我恬不知耻笑道“师傅,一日不见,十分挂念。” 青芜沉郁道“有屁快放!” 我好想说知徒莫若师,心思还是开门见山符合我的个性,直爽道“今日我要见他……” 青芜自然知道我说得是谁,厉声责道“不是说出谷亲自去找他吗?” “我怕死在谷里……再说找到又能怎样,不过自取其辱罢了。”我直面青芜的责备,毕竟这是实话,我有自知之明。 “你……”青芜大约想骂我,语气高亢,但情绪漠然低落,或是想起红莞,低责道“你啊,不作不会死。” 我哑然失笑。 “你现在斗胆去鬼谷女的濯颩池,自然会看到你想看见的。”青芜若长眼睛,定是狠翻我一回白眼。 “啊?”我以为他随时随地都可以让我见到斩月,气急败坏道“师傅,您耍我啊?” “我的主人现在还是鬼谷女,那濯颩池是鬼谷女创造一切幻想的本源,只有依靠濯颩池的力量,我才可以抽出一小部分幻力,让你看到朝思暮想的人。”青芜似有些无奈,再道“姑奶奶,想男人也得挑个合适的时间,起码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大敌当前,我忙得快碎成渣了,你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哪!” 我不好意思接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正是红鸾星动的最好时机,师傅你只一面镜子,如何晓得红尘男女的事情,呵呵呵,我且去濯颩池也,我求您的事,您别忙忘啦!” 我边说,一个轻灵脚步腾空而出。 远处传来青芜叫骂道“混蛋小虫子!你师傅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是颗卵哪!” 心里想着总算能看斩月幻影,脚下也展翅生风,数步连跃,便偷偷潜入鬼谷女杀人害命的 濯颩池。 不知怎地,本来心情愉悦,可一见“濯颩池”三个字,纵然三年的岁月蹉跎,脑海里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这鬼地方如何怪异,险些害我丢了清白性命。 我恨恨走进室内,迎面扑来暖柔柔,香郁郁的水汽,似乎混合某种难以言语的情调。 我思度莫非是鬼谷女又在玩弄渣男?这些年她玩过,杀过,凌辱过的渣男不计其数,反正都是些蝇营狗苟的好色之徒。 自以为得了美人的便宜,结果成为美人罗裙下的冤魂。 我骂了一声点背,扭头只好先退回再说。 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声音,妩媚多情地追随着氤氲的水雾,重重刺破我脆弱的耳膜。 “小妖精,你真美……”这声音婉转而**,夹带着邪魅入骨的余韵,勾引**裸的**,连我一个局外人也忍不住羞红脸颊。 “夜……”鬼谷女娇滴滴地唤着对方的名字,轻轻喘着迷离的气息。 我的腿上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樱祭夜!该死的樱祭夜!他……他……他居然跟鬼谷女…… 我撑起几欲摔倒的软腿,蹑手蹑脚地潜入靠近濯颩池的一面屏风之后。 透过微透的纱绸,鬼谷女浪荡的玲珑娇躯,便漂浮在濯颩池澈骨的水面之上,她净白的**几乎只着寸缕,遮住了女人最私密的地方,却不露胜露,性感得如同四射火焰。 池边软卧着一尊璞玉雕琢的坚实躯体,长衫一路开至腹肌,露出男性独有的性感线条,胸肌分明,夺人眼球。一头柔顺的紫发今夜格外魅惑,遮住了绝顶的容貌,却将零散的碎星留在发丝散落的每个角落。 我虽看不见他的庐山真面,但是我清楚地嗅到他蛊惑迷人的气息,三年不见,他似乎被阳光赋予了古铜色的健康,浑身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力,就连他身周散发的磁场,也天然携带着窒息的诱惑力。 我的心,毫无预警,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樱祭夜,果真是他! 鬼谷女柔手一勾“夜……人家等得好烦……你快来……” 鬼谷女已经被樱祭夜点燃爱欲的火种,扭动着燥热的玲珑娇躯,朝樱祭夜摇尾乞怜。 樱祭夜似乎邪笑一声,缓缓起身亦步亦趋迈入濯颩池,他起身的时候肆意拨撩如瀑的紫发,那紫发顿时掀起粼粼紫波,荡漾作一团如烟的紫梦。 而他的脸,在紫色的梦里越来越美,越来越清晰,两珠水绿色的玉眸,照亮周遭一切景物,散射着成熟致命的眸光。 他比三年前,更加像个妖孽。 “等急了?”樱祭夜呵呵一笑,他绿色的眸子如同紧盯猎物的魔鬼,直勾勾地痴望着鬼谷女妩媚的扭转,眼底划过满意的神采,他缓慢俯身送上一吻,那性感的薄唇就烙印在鬼谷女雪白的脚踝上。 鬼谷女咛嘤一声娇吟,整个人立即酥倒在水面,化作焦糖熔融的水人。 “夜……你放过我吧……”鬼谷女万全沉浸在樱祭夜制造的**里,如火如荼,**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小妖精,你等不及了吗……”樱祭夜两手不安分地揉搓着鬼谷女修长的美腿,一路碎吻从脚踝吻至鬼谷女半裸的酥胸,再到高昂的下巴,最后才舔至嘴角…… 他吻技娴熟,时而轻,时而重,轻的时候如徐徐夜风吹点花枝,重的时候如贪婪的野兽啃食猎物的骨肉。 鬼谷女被这轻轻重重,缠绵悱恻的吻汲取所有的理智,伴随池水的激荡,檀口溢出几乎求救的娇吟。 “我要……夜……给我……” 樱祭夜满意地伏下身子,紫发再度遮盖住他的容颜…… 濯颩池外面雷霆万钧,这濯颩池里面天雷勾动地火。 今夜,果真红鸾颠倒。 我想我不是好奇心太重,就是吃饱了撑的,进来后才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 我暗咒青芜,难道他叫我来看的是这限制级的场面? 我郑重声明,我是来看独孤斩月的! 该死的樱祭夜,消失三年后居然让我看见这玩意儿? 我诅咒这对奸夫淫妇**做的事时,最好被千年雷暴给劈死。 我忍不住低咒几句,拔开羞涩的眼神,准备开溜。 “谁?”鬼谷女警醒大叫,一根发簪伴随她的尾音急追而至。 我本可以轻易避开这发簪,但是如果我避开,女魔头就知道我会武功的事实。 我只好略略错开腿脚,让发簪从腿侧刺过,稍微刺破些皮肤。 我假装应声倒地,顺手一把推开挡在我们之间的屏风。 这回总算清清楚楚看见一对裸露男女,肢体粘黏立于池水之间。 鬼谷女一见是我,脸上立刻换上不满的怒意,而樱祭夜则恰恰相反,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蓄意狼狈的我,流光溢彩的眼眸水一般淌在我身上,嘴角噙着迷样的邪笑。 我假装尴尬道“我顺道路过,不好意思打断两位的性致,继续……请继续……啊!” 忍不住白那浪荡鬼一眼,回头走时心想回去一定要用药液泡泡眼睛。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鬼谷女软软依偎在樱祭夜怀里,那般柔情蜜意的风骚,却对我的语言无情至极。 我回头一笑挑衅道“不让走?莫非要我看你们办事?”眼睛忍不住瞟在樱祭夜身上,他似乎置身事外,一手环着鬼谷女毫无赘肉的纤腰,上下反复摩挲,似乎更享受那细弹的手感。 鬼谷女被他挑衅的举动,抚慰地娇喘连连。我想他是摸得有多么舒服,让女魔头低喘至这般放浪。 我的脸也不好意思一红。 “祭夜,你可喜欢她?”鬼谷女眼角飞出一线情思,恨不得套住樱祭夜整个儿身心。 “美人……”樱祭夜狠狠捏那蛮腰一把,“你觉得她和你有可比性吗?” 鬼谷女受痛不恼,放荡娇笑道“我真是爱死你了……”说着她无耻地将樱祭夜的手拉至胸部的位置,那湿透的薄纱之下,一对浑圆呼之欲出,她把他的手摁在那高峰间恣意流连,嘴上朝樱祭夜的耳中呼出口魅气,吹道“你若杀了她,我随你处置。” 樱祭夜意犹未尽地再搓捏那**几轮,嘴角上扬作阴邪的笑弧,回话道“你且脱光等我来……” 我简直被这对狗男女搞糊涂了,本来樱祭夜应该跟我是联盟关系,现在他如何倒戈投向女魔头的怀抱。 “你……你……你……”我瞪目怒视缓缓向我移进的樱祭夜,手颤抖指向他的鼻子道“你真是好样的,三年不见,你居然忘记我对你的恩情,要助纣为虐害我性命!” 樱祭夜破口轻笑道“你不是叫千目传话,以后你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吗?我的身子这么软,总得找个人保护我啊……”他**的胸堂沾染几滴晶莹的池水,伴随他渐渐向我靠近,缓缓沿着线条流畅的腹肌重新流至濯颩池,妖艳惑众。 我的本意是叫他和千目自寻出路,不要回来送死,可却成他背叛我的正当理由,我好后悔用自己的血给他换回颗果果。 我捏攥紧拳头,怒目而视这无情的男人,为何男人无情的时候,可以如此没心没肺。 眼见他节节逼来,我后退几步,神情倏然正经道“樱祭夜……你裤子掉了!” 也不管此计奏效与否,撒丫子扭头就跑,如今鬼谷女凭空多个帮手,我也无须隐藏实力,汇聚精气于足部,提腿生风。 我三年专心修炼的就是轻功,本来要用在对付活死人身上,现在却用来躲避樱祭夜的追杀。 第四十八章 混蛋 户外乌云密布,眼前漆黑笼罩着掩梦轩,视觉效果极其糟糕,我摸着黑凭借三年来印在脑海里的经验,飞快地略过水榭浅荡,偶有一闪疾电半空霹雳,明晃晃的电光短暂替我照明,明亮消失后我依然谨慎奔飞。 感觉跑出许久,一直没有听见后面有人追击,我不敢松懈继续飞奔,突然身后有人沿背爱抚我一把,那手掌宽大修长携带着温柔的暖意,直透衣服,仿佛熨贴着我的**肌肤,恰巧一击轰雷耳畔炸作。 我就被意外的一摸,连心魂一并摸丢在脑后。我伸手向后一击虚拳探查,后面空荡荡毫无人气。 收势再前逃几步,直接跌撞入一堵结实似墙的胸膛内,碰得两眼金花乱绽,两手挥舞摸见光滑的胸肌,那肌肤上湿漉漉得粘着冰凉的水点,滑腻如带露的菡萏,娇艳多汁。 一双铁掌趁机将我牢牢楼住,两只大手不安分地捏住我的臀部,推移我紧贴着他湿漉漉的躯体。樱祭夜的嗓音低迷邪恶道“虫儿,你还是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恰逢一道闪电划破乌云,他那迎风凌乱的不羁照射得分外妖娆,绿色眸子里也随之电波粼粼。 我闻见他精赤的怀里一身鬼谷女的骚气,抬起膝盖向上一顶,泼辣道“给姐死远点!” 他无礼闷笑着打量我,再将我往怀里摁紧分毫,身姿纹丝不动,伴随着接踵而至的惊雷两腿一夹,将我的膝盖牢固锁定,任凭我使劲扭动也拔不出来,被夹的腿反是越挣扎越贴合他的下身。 如今看来哪里像是逃命,不如说在他怀里辗转求欢。 “混蛋樱祭夜,你放开我!”我气结举起双拳轮番捶打他的胸口,一拳狠似一拳,只差捣烂他的心肺。 樱祭夜眼尾上扬,随手一捉便捉住我的拳头,反手锁在我的背后,一张神仙隽容蓦地靠近道“我奉命前来杀你,你说我如何放开你呢?” “你……你果真坏了良心,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对他彻底死心,决定痛下杀手。 刚才驰过水榭时,顺手揪过一片翠叶藏于舌尖之下,意在关键时刻自保性命。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敌若犯我我必拼命! 舌尖卷出叶片,抵住门齿可劲儿一吐,那薄薄的叶子飞旋如刀片,直直割向樱祭夜的喉结。 他眼尖撒开手来,把我推开一侧,偏头稍避。 叶子最终只划破他的颈侧,没有伤及要害。 又见一道疾闪凌空劈来,他的脸庞在那瞬间的白炽中变了颜色,水绿色的眸子总算蓄含杀意,变成一汪冷泉。 “你居然要杀我!”樱祭夜生硬摸了摸脖子,一线血红在那脖颈间分外清晰。 我狠唳的目光藏在闪电之后的阴影中,为什么我不能杀他,难道等他来杀我吗? 我趁黑翻身跃起,身子低错脚下一扫,盘算借他气恼之机将他抵倒,再扑上去补上一刀,否则我不可能胜算。 樱祭夜早看透我的如意算盘,待我腿脚扫来之际,他腾空轻跃如雄鹰展翅,轻松躲避危机。 看来他吃了果果之后,身子没有那般酥软了。我多少后悔自己错看了他,他就是东郭先生拯救的狼,农夫怀里捂暖的蛇。 我调整姿势隔空斜劈一掌,几乎提起九分真气汇聚一处,希望可以唬住樱祭夜,让他产生片刻错觉,再借机遁逃。 我想得是极美的,待掌心几近他左胸怀处,他潇洒抬起左手,游蛇一般与我的手攀环缠绕,一环接一环,绵柔的技巧将我的猛力寸寸消减,最终那手游窜到腋窝处。 樱祭夜贼笑一声,借着并起中食指朝腋窝里略一钻点。 半空适时炸一闷雷! 嘶!我不禁咬牙忍痛低呼,那被点的胳膊顿时如万只蚍蜉嗫咬,麻痛失觉。 “看来三年来你功夫学得不错!”没有闪电的照射,樱祭夜邪魅的声音自幽暗处传来,别有一种韵味。 功夫不错?就是说我功夫差劲呗! 他的戏谑之词无疑在我心头胜怒火上浇油,我气急败坏朝他再发起一轮猛攻。 我用招完全凭借蛮力,只想打倒他给他好看,他却对付得游刃有余,见招破招,每次在拆我招式之后总故意用手补点一下那里的软穴,几番对阵下来,我整个身体麻成一团瘫软坐地,嘴巴溢出嘶嘶的痛声。 “还有什么招式吗?”樱祭夜不齿问道,大概在他看来我就如同只软脚鸡,毫无威胁。 可是我有我的自尊,我隔黑望着他的身影,自地上抚手探触一方棱石,嘴里破口而出“看镖……” 话音未落,两瓣嫩唇意料之外欺身霸来,死死封住我的嘴巴,将柔软的丰润的唇轻轻研磨着,然后以舌尖勾勒着我的嘴唇轮廓,待我的唇瓣细细舔弄一番后,继而加重力道连咬带扯唆在他口里徐徐玩弄,须臾那香口中的滑舌携着暧昧的柔软,一下就冲破我的嘴唇抵达贝齿。 我惊吓过度,突如其来的境况叫我浑身解劲,手里的石头咚咚坠滚在地,如同我的心,似乎垂悬在地,失去平衡。 闪电再次亮起,我睁眼看见樱祭夜半跪在我面前,呼吸粗重但性感撩人,纤长的睫毛随着强烈的呼吸起起伏伏,翩翩起舞。 突然樱祭夜妖绿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像含着水光那样深深的将我望进里面,然后以手轻轻的覆住了我的双眼,继续纠缠吮吻我的牙齿,势要攻破堡垒。 我唯一能应对此景的就是要紧牙关,就当被狗舔了。 樱祭夜见我无动于衷,两只大手使劲攥住我后背,势要把我揉进他的身子里去,他用鼻尖狠狠堵住我的呼吸,情意绵绵地低哼道“配合点,让我好好检查你的嘴,还有没有害我的暗镖……” 我被他堵得喘不过气,娇滴滴的哼喘连我自己也大吃一惊,我抬手推开他反被他缠固得更紧,打开牙关想偷换一口鲜气,结果把樱祭夜贼一般的舌头放了进来。 他的绵软滑舌仿佛涂抹香甜的蜜汁,辗转反复搅拌我的舌头,那舌尖在口中四处扫荡,与我的小舌追逐嬉戏。 我哪里受过这等挑逗,脑中一片空白,黑暗里只能跟着这灵巧的舌尖感受。 不行,不行!我灵魂深处默默呐喊,这是我的初吻,我重新瞪大双眼想把樱祭夜看个透彻,眼前这该死的玩意儿刚刚还和鬼谷女做一对交欢鸳鸯,此时只专心在我嘴里详细作检查,一副极端**的冶艳姿态,沉醉不可自拔。 我怎么可以让一个浪子随意拿走我的初吻,我的初吻是留着给…… 是留着给…… 斩月或许根本不屑我的吻,我原先没有机会给他,现在居然被无耻的夺走,我此生再也给不了他…… 我换掉眼里的迷乱,换上愤恨的眸光,朝那忘我的樱祭夜熊熊喷发。 他灵犀感应,再睁开眼深深的看着我,好像谴责我做了什么错事一般。然后又一次用手蛮横捂住我的眼睛,这回手非但不移开,还惩罚性咬我舌头一口,我闷声一哼,他再卷覆舌头在小口中安慰我一番。 伴随着天雷阵阵,樱祭夜惊涛骇浪般的深吻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炽热,灵巧的大舌在口中来回扫动,让嘴中酥酥麻麻的几乎要窒息。背后的大手从领口游进衣服里,滚热的掌心按住背脊,在背脊间来回滑动。 一股情潮从后背极速蔓延开来,然后燎原一般的将整个身体点燃。唇齿交融与肌肤的摩擦,将蛰伏许久的**怪兽释放出来了。 他的鼻息焦急而有力,把我的魂智滚烫得荡然无存,他原本潮湿衣裤上的水滴,也被无尽的欲念蒸发,又重新被沁出的新汗浸透。 我脑中的斩月,有片刻身影模糊起来…… 鬼谷女索魂的声音自背后倾袭而来,“夜,你果真为她而来!”那声音无疑寒彻噬骨,如天际闷雷在我们头顶炸响。 樱祭夜突然变个表情,吻我时的痴迷荡然无存,立马换上阴谋得逞的坏笑,他覆手把酥软的我一把推倒在地,眼神不再看我,只全身心投入到鬼谷女的身上。 他无耻阑言解释道“美人儿勿恼,你知道我身子软嘛!再说直接杀掉太可惜,我先玩玩罢了……” 玩玩?我突感天旋地转,自尊心狠绝刺痛,他那麽用心用力地吻我,害我以为他对我有情,原来只是玩玩!他有欲无心地玩弄我人生第一个宝贵的吻。 “樱祭夜,你混蛋!”我提起最后一丝气力扑身上前,就是死我也要与他鱼死网破。 樱祭夜不正眼瞧我,只拿眼角斜我片刻,一个人如何才能做到反复无情,判若两人,这世间恐怕只他一个! 不见他抬起衣袖,只觉他扬手劈在我的颈部,脖子顿时被剧痛卡死喉咙,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昏沉过去。 第四十九章 幻里寻他 我的魂飘飘荡荡,荡荡飘飘,乱入红楼,低飞绿岸,只身浮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放眼一望满眼绿透,满池人高的荷叶因受到极好的待遇,把池塘挤得熙熙攘攘,延伸一地翠色。 我奇怪为何我总冥冥中看见荷花,莫不成我与荷花有某种不解之缘。 正疑惑重重,忽闻荷叶间隙逸出清零悠扬的萧声,那阵阵萧声萧萧索索,迎风孤立,时而婉转,时而低迷,像对着满池荷叶所说衷肠,如泣如诉的萧音连池中妖娆的粉荷也相形失色。 那声音就毫无防备吹进我的心里,我被这忧愁的声音深深吸引,忍不住想去看看是谁面对荷池诉尽衷肠。 寻寻觅觅,觅觅寻寻,余花落尽,玉叶羞退,只见一位玉做的翩翩公子,独坐在池边巨石上,两只瑕白的手轻执着长萧,吹泣一池烟霭。 我的身体开始忍不住颤抖,两条腿抖抖索索几乎软瘫过去,三年了,三年了,我终于见到了他,我终于听到了他,我心里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如何毫无防备的降落在眼前。 我的心极度的兴奋,又夹杂着极度的悲伤,几乎揉碎了整个灵魂。 斩月,我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他就孑然一身玉立磐石之上,他迎着月华,月光为他铺撒乳白的光晕,他浸着夜风,夜风为他撩拨乌润的长发,他在我眼里,我的眼睛立即湿润朦胧。 斩月根本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因为我轻信樱祭夜,遭到了报应,我猜我一定遭到报应,不然为什么我只像个游魂一般,只能偷偷地看他一眼,偷偷地靠他一靠。 斩月身形似乎清瘦一些,愈发冰姿玉态,浑然天成,我只看他微侧的脸颊,玉润通透,跟我记忆深处的一模一样,俨然热泪盈眶,无法自持。 我想我真是死了,否则如何会在黑白无常勾魂之前,还有幸能见他最后一眼。 我战栗地飘到他的身后,贴坐在他的身后,我靠他如此近,如此近,三年来我深深渴望着靠近他。如今我心愿成真,我真真切切端坐他身后,他的肩背为何看起来落寞孤寂,和着清泠泠的萧声,格外寂寥。 在孽镜谷里,我每日会念他,每夜会想他,我没日没夜无数次的思慕着他,我被鬼谷女逼着割脉的时候,我苦练武功的时候,我孤苦伶仃的时候,我就那麽心心念念,一刻不忘的把他刻入心里…… 虽然他冰冷的拒绝我,令我恨彻心扉,可我对他的爱伴随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就那麽越堆越高,越积越厚,就那么堵在心里,高砌成墙。 今日只看他侧脸,我心里的墙轰然崩塌,爱如潮水将我淹没。 我忘情将头靠在他后背,两手环住他清瘦的腰肌,他瘦了这么多,叫我心里酸痛难忍。我怜惜地用脸贴合他的背,一只耳朵仔细听他的心跳,那心跳铿锵有力,与幽怨伤怀的萧音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气恼樱祭夜的背叛了,只见斩月一面我便觉得我死得价值连城。 可他为何如此安静,安静的萧声透尽满怀的凄凉,他不是回到梅姑娘的身边,莫不是没有我的鲜血汲养,那梅姑娘丢了鲜花般性命? 我应该为自己的猜测喝彩,情敌死了任谁也会手舞足蹈。 可我依然落泪不止,不是我富有同情心,而是斩月他的伤心病毒一样感染了我,他把满腹的离愁别恨全部寄托在那幽怨的萧声里,勾起我莫名的伤感。 我静静地,偷偷地,怯懦地,依靠着他,全身心地依偎着他,哪怕该是陪他一同祭奠那个我嫉妒的女人,我也活该是幸福的。 毫无预兆的,斩月手里的萧掉落在身侧的石尖,坚实的顽玉竟然碎裂作两截,玉碎之声惊醒了我的惆怅。 斩月忽然回头一抱,失声叫道“你回来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的两只手精准得搂住我,仿佛我来他身后他一直都知晓,可那两只手穿透我的身体,返回他的怀里空空如也。 他的眼底也空空如也。 我急忙扭转身躯,我不敢看他,我不敢看他,我若是看他定会伤心到灰飞烟灭。 斩月呵呵一笑,笑散无数伤感,也笑碎了我的心,我能想象到他的脸色该是多么绝望而煞白。 他的痛苦千万倍得报应在我心上,我揪住领子,五指捏得清白,旋即我拼命地用指甲抠我的嘴唇,太脏了,太脏了,我几乎抠得两只唇瓣软肉撕烂,血流不止。 我不要他看见我的嘴,我的嘴简直肮脏透顶,不不!我整个人也变得好丑,我拼死捏住自己的右臂,那上面布满丑陋的疤痕,好丑,好丑,他不要看,不让他看! “我知道是你,我感觉得到你,你出来,你出来!”斩月那样一个温柔若水的谪仙男子,居然失控又朝我坐的位置搂抱几回,每次都穿我而过。 可想而知他该有多么思念梅姑娘,问世间也只有梅姑娘可以令他失魂落魄。 我好没出息,心被揪扯得体无完肤,也只能用泪水洗脸。 斩月腾得站起身来,毫不留情一脚踢开半截碎萧,还剩一半他用脚尖挑起,狠狠将那一半踏入足下磐石,深埋分寸。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失去理智,毫无平素里的和蔼谦逊,俨然一头暴躁的雄狮,怒火冲天叫嚣道“墨轩,墨轩!” 须臾墨轩便匆匆赶来,他黑眸一扫地面,神色关怀道“公子,你何苦日日来此作贱自己,人死……” 斩月寒凉打断道“明日……哦不,今夜你就差人给我拔光这池子里的所有荷花,连泥巴里的藕一并挖干净,如果明早我看见一丝残叶,你就提头来见!” 墨轩还想说些什么。 斩月根本不给他机会,气急败坏地穿过我的身体,遥遥离去,自始至终我只看见一具形单影只的没落背影。 他居然……他居然为了她,要杀死对他衷心耿耿的墨轩。 他居然为了她要把我喜欢的荷花铲除干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拼命追在他身后,我不甘心,我拼命要拉住他的手,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我怒目喷发出火一般的仇恨,睁开眼睛大叫道“我……不……甘……心……” 鬼谷女的面具在雷暴闪电交加之下格外森郁,她阴柔笑道“不甘心?不甘心也是要死的!” 随即她回头笑问道“夜,你觉得呢?” 樱祭夜自不远处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向我的鼻子阴沉道“我早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如今还得好好利用这药人才是。” 话音落尾,他才露出庐山真面,原来是立于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原来他俩早已狼狈为奸,或许三年前他引我进谷,便是骗局的开始,而我也真是愚蠢至极,居然被他俩耍得团团转。 我呸了一声,发觉手脚捆绑在一个木架子上,视野开阔可现整个孽镜谷,阴风肆虐呼啸卷携森寒,我当即判断大概在高处。 仔细回想全孽镜谷也只有雷凰楼最高伟,莫不是奸夫淫妇把我捆在雷凰楼顶尖。 我才刚从斩月那里心碎回来,现下再见樱祭夜邪恶满贯的嘴脸,我心中怒火前所未有的旺盛,已然怒发冲冠。 我拼死扭动身躯,一边试图从枷锁里挣扎出来,一边破口大骂道“好对奸夫淫妇,快把姑奶奶我放开!” 樱祭夜好死不活地靠近我身边,弯身双手支住膝盖,嬉皮笑脸打量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性格差真是硬伤啊!” 我看见他如今还能笑出口,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眼神能杀人于无形,我在脑海里早用小刀剜掉他那谎话连篇的嘴巴,搅拌在剩饭里喂给狗吃。 樱祭夜见我眼含杀意,万全不在意的从容紧盯着我,他蓦地提起右手,用手指无礼地在我嘴皮上反复摩挲,指尖携带意犹未尽的温热,眼里邪笑满逸道“才亲那麽一口就红肿成这样,八成以前没被人用力吻过……哦……” 他“哦……”得百转千回,委婉牵肠,再接再厉判断说“莫不是初吻?” 他的绿眸快笑出水来。 我羞愤交加,扭头撇开他的手指。我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他的手停在半空,恋恋不舍得搓揉那触过我嘴唇的手指,似乎连带那吻的记忆,一并搓捏入指纹里。 第五十章 雷暴前的虐待 “夜……”鬼谷女似要盘问樱祭夜的举止有何目的。 樱祭夜神情肃冷伸手制止她的责问,眼观天际风云色变,雷暴卷起的飕飕冷风扯起他蔚紫的长发,飘零散落宛若紫色的闪电,沉浸在忽闪忽暗的云隙。 他思虑片刻,冷幽幽道“美人儿,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鬼谷女被他猛一问愣神道“不是要你杀了她吗?” 樱祭夜惨淡一笑道“我素来怜香惜玉,不若你来动手,我在一旁助威就好。” 我听后觉得可笑至极,哈哈大笑起来。 “鬼笑什么!”鬼谷女几个莲步迈来,抬手照脸怒掴一掌,抽得我两目金光闪闪,牙齿磕破嘴皮,从嘴角流出丝丝咸血。 我愤恨吐掉口里余血,强忍脸颊火辣辣的灼烧感,继续鄙夷道“你们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弃妇,一个软而无力的小白脸,结合在一起不过男盗女娼之徒,叫我死在你们任何一个人手里,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还不如我咬舌自尽来得干净!” 我顶着一口骨气,牙齿欲要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 鬼谷女被我说中软肋,气急败坏一把拍在我右边肩头,捏死肩骨凝神一拉,那里因为原本旧伤未复,阴天时时隐痛,她故意在此肩痛下毒手,我暂时放弃自残维护自己的尊严,阵阵挫骨扬灰的撕痛传至整个手臂,我几乎感觉自己死过一回,浑身冷汗淋漓。 “你凭什么可以这样嚣张?”鬼谷女尖利的指甲抠破我的头皮,恶毒揪住我头顶一绺长发,逼迫我对视她那阴光闪烁的面具,她的眼里流淌世间最恶毒的光泽,仿佛毒蛇口牙隐藏的毒液。 “等一会儿,我就挑断你的血管,让你的血流在阴镜青芜的身上,等千年雷暴来时,就用你的血来祭奠雷凰的诞生!” “青芜?”我被胳膊上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快要昏死过去,但一听师傅的名字,我强打起精神急切询问。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自己言多必失,立马闭紧嘴巴,绝对不敢多说一字。 “哼哼哼……”鬼谷女阴邪冷哼满意笑道“你以为咬住嘴巴,我就不知道青芜偷帮你三年?”,她用指甲掐架我的下巴,尖甲欲要贯穿下巴的软肉。 我被新一轮的疼痛折磨得昏昏欲死,听见她竟然早早拆穿我与青芜的秘密,却还纵容我偷学功夫,此女心机深沉,原是我小瞧了她。 “你以为你们之间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约定我统统不知晓,你们也太小瞧我了,我之所以不揭穿你,就是想等及今日,好用你的血来加剧青芜的魔力,为今日雷凰炼就助一臂之力。” 鬼谷女用鼻尖贴近我嘴角伤口,神经兮兮深深一嗅,陶醉道“说实话我多少舍不得杀你,你的血真好喝,我逼自己耐着性子每月只喝一碗,天知道我有多么**,多么想……”鬼谷女眼神充满对血液的渴望,口里传来难抑的吞咽声。 听得我的心,如同注铅的钢球,直往黑夜底沉浸。 天空骤然传来雷霆万钧,轰隆隆,轰隆隆,炸得天旋地转,喧豗的轰鸣势要把天撕成两半,东方天际一条电流幻化的游龙自地平线穿跃,溜进厚重的云层,将如此绵密的云毯也笼罩不住那电龙的炽烈,它在乌沉沉的黑暗里翻腾跳跃,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扑来。 鬼谷女嘴角露出舒畅的笑意,她期盼几百年的奇迹,在今夜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她叮嘱樱祭夜要看好我,径自走在雷凰楼楼顶的边沿,扬手做了一个手势。 只觉得脚底踩踏的高楼突然注入活力,从正中裂开一道缝隙贯穿整个楼顶,那裂缝越开越大,仿佛巨人张开的血盆大口,饥饿难耐要将我们一并吞入腹内。 我被捆绑在木架子上,轰然崩塌的碎瓦震荡得摇摇欲坠,寒气自脚底陡然上升四肢百骸,山摇地晃的摆动几乎把鬼谷女揪过的胳膊从我肩头扯断。 我额头豆大的汗滴滚滚落地,似乎挺不住得哼了几哼。 一只大手扶持住那残破的右臂,往上一提,喀嚓隐痛闪过脑际,我闷哼一声好痛,似乎胳膊被安回原位,顿时血泉流通。我粗重喘息几口空气,那空气里弥漫夹杂着死亡的血腥气息。 “不用谢……”樱祭夜自言自语,随意搂住我颤巍巍的腰身,将晃来晃去的我牢牢固定于他身侧。 这般天崩地裂的时刻,他反像个观光客,稳稳当当站在断裂的楼顶,倾情欣赏毁天灭地的瞬间。 我想甩开他的脏手,现在别说是触碰,就是他看我一眼我都有挖掉他双眼的冲动。 “别动!”樱祭夜前所未有地一本正经道“你看世界崩塌多美!”他眯起眼睛,细致入微品味此刻毁灭带来的冲击。 “神经病!”我怕他听不见,又大喊一声“二百五!” 樱祭夜嘴角高高扬邪,对我的辱骂惘若未闻,身心投入到山摇地裂的癫狂中。 突然雷凰楼像被拆散的玩具,从裂缝处朝两边徐徐打开至极限,我两只脚下骤然蹬空,就要坠落万劫不复的地狱之际,樱祭夜继续环住我的细腰,把我固定在半空中。 我的脚尖飘飘摇荡,像个傀儡娃娃一般被樱祭夜夹在怀里。 惭愧我也是个习武之人,居然被我厌弃的坏蛋箍在怀里,才能勉强站稳。 我想叫他放手,可又害怕他放手,心里矛盾不安,冥冥之中一个恐怖的念头再滑过脑海,我潜意识居然感触樱祭夜是安全的化身,他怀里的荷香浓烈芳醇,刺激我的神经拼死想向他靠近,其实他每次做坏事的时候,香味便越弥足,我猜我是被吓疯了吧。 只听金属之声丁丁哐哐,炼魂炉自中央缓慢探出头来,里面蓝幽幽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冤魂,在雷电夹杂之中哀怨浪涌,恨意冲天,为这毁灭的时刻增添一丝怨咒。 青芜被明黄色的符咒封锁,置于炼魂炉的最顶端,仿佛安置在炼魂炉尖的放大镜,我冥冥之中觉得女魔头是要让千年雷暴贯穿青芜的镜体,集焦在炼魂炉的万鬼千魄上。 我依旧立于碎裂的裂缝边缘,垂眼观去,地下死气沉闷的许多个旧点,僵硬挺直地自下向上推动炼魂炉,是活死人!他们正不遗余力将雷凰楼缓慢打开,将装载他们自己魂魄的炼魂炉顶起来。 我浑身颤抖不安,雷凰楼就是一座天然的机关,它就为这天的到来而建。 这地下每一具尸体,他们都被充分利用到极致,我不得不佩服鬼谷女的诡计多端,我也恐惧她的心机深沉。 我大概真是吓傻了,颤巍巍对身旁的樱祭夜好言相劝道“樱祭夜,鬼谷女不过是利用你,你可不能助纣为虐。” 此言逸出,换来樱祭夜哈哈仰天长笑,直笑得我头皮发麻。 突然他收起哄笑,低头目不转睛得望着我,我一时眼目昏花,总觉得他把我深深刻入眼底,他破天荒严肃道“我和独孤斩月,你更在意哪个?” 我顿时语结,这还用多问吗?纵使我不认识斩月,也断断不可能跟他这号混蛋交往,没准哪天缺钱把我卖了,我还高高兴兴替他数钱呢! 我闭嘴拒绝回答,他匆忙收回眼神,根本不叫我看清他的表情,只他搂住我的手指改成掐,掐得我腰肌被扯断一般。 一时间气氛尴尬,我觉得这生死存亡时刻,为何还会有尴尬的氛围产生,我和混蛋樱祭夜之间会有什么可尴尬的。 不过,他为什么那麽问我,就好像他喜欢我似的,我立马否定这愚蠢的想法,混蛋樱祭夜现在被鬼谷女迷乱得丧失节操,对了,我根本怀疑他有没有节操,他不过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到美女就联想到床的家伙…… 我摇摇头想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眼前朦朦胧胧飘起一团黑影,倏然自下方迅猛升及云端,将我和樱祭夜的衫裙泛起衣浪,我踉跄往后面的木架刮去,樱祭夜翻身把我护在怀里,任凭狂风吹乱他的衣发。 我心里咯噔一声,多少觉得自己误会了他。 待大作狂风消停平静,我抬头望去原来是人皮风筝,高高扬扬翻飞电闪雷鸣中,在怒云啸浪里绰绰约约。 樱祭夜停顿半晌,似乎才依依不舍放开我的身子。 他微微含首,火热的嘴唇直对我光洁的额头,温热的鼻息喷流在发髻线间酥酥痒痒,他痴痴凝眸一瞬,低语道“乖乖等我回来……” 我惊奇他在说什么疯话,仰头对视他的眼眸,却无意间把额头蹭贴他柔软的唇瓣,心叫糟糕,凭白又叫他占了便宜。 樱祭夜趁机摁住我的后脑勺不叫我退缩,修长手指狠狠揉进头发里,把炽烈的热潮源源不断传进我寒凉的心里,他那嘴唇深情款款拼死烙印在我的额际,辗转反复。与方才略带调戏的吻不同,这个吻更像是揪心的诀别,他口逸热气,含含糊糊道“等我回来带你走……” 我心里受了热,顿时一个霹雳。 第五十一章 雷暴降世 他说完扭头就走,紫发扬起一勾紫色的闪电,丝毫不听我质疑,但是他转身的瞬间我感觉脖颈间的细链似乎被揪断,再看我的“穿心”宝刃已经被他藏在腰带里,他何时从我怀里摸走东西,我却浑然未觉,何况还要伸进肚兜里才能拿出“穿心”。 “樱祭夜,你个淫……贼!”我咬牙切齿痛恨不停,脑袋里反复咒骂这贼孙,且保管好我的刀,不然叫他好看。 眼见樱祭夜帅气得走到鬼谷女身侧,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纤腰,两个人立刻亲昵无间,耳鬓厮磨起来。 我气极生怒,私底下多少酸涩不知何味,刚才他还与我郑重立下誓言,这会又跑去找女魔头缠绵悱恻,这世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把所有女人玩弄透彻的人,恐怕只他一个。 我暗自立誓,绝对不再轻信这个淫贼。 天空气流蕴含深沉的危机,遮天避目的雨云一层翻卷一层,终于沉甸甸得压至颅顶,雷声喧豗脆耳,连神经也被阵阵闷雷炸断似的。 阴风倾袭越来越寒冽,似要削割每一个人的皮肉,樱祭夜与鬼谷女风里笑傲,宛如一对“璧人”,苦了我被捆在木架上完全动弹不得,狂风肆虐揪扯我的长发四散飘摇,凌乱一片遮挡视线。 只记得有几闪小型的雷暴被人皮风筝传导入炼魂炉,并不十分成功。 鬼谷女粗着喉咙恶斥雷凰楼下的活死人,使唤他们不断调整风筝的方向。 楼下传来焦尸的恶臭,被狂怒的阴风席卷上浮,想来无数的活死人均被引偏的雷暴烤焦,才导致灼肉的焦糊味如此浓烈刺鼻。 “哈哈哈哈!”忽闻女魔头放肆娇笑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她的笑声尖利刻薄,足以贯穿所有人的耳膜,紧接着天庭震撼,不似先前的节奏,天地均为之晃动,我脚下的残垣断壁开始崩塌,纷纷扰扰坠落雷凰楼底。 真正的千年雷暴终于降临人间。 鬼谷女迎着风而立,鬼笑三声,顷刻间一把扯去脸上的面具,如花似玉的娇魇在凌乱的长发中绽放绮丽的异彩。 我只看一眼,浑身便颤抖不止,整个人因为恐惧而深深不安。 这鬼谷女如何跟那填了雷凰楼的女性活死人一模一样? 难道她骗了千里寻她的未婚夫,又或许是她们本为一对双生花,再者…… 我背后寒气逼来,惹得我连发丝尖亦是寒透了的。 女魔头定是借了那女人的脸皮,两人才能长作一副尊容,否则我初见谷内唯一的女活死人之时,她的脸皮仿佛东拼西凑一般,毫无完整。 如今她放话说要我的脸,恐怕今夜是鬼谷女炼就雷凰之际,也是我丧命换脸之时。 我何曾见过这等残忍的手段,心里恐惧加剧,两条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只沉静在恐怖的氛围中,骤然耳边阴森笑道“美人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要你献身的时候总算到了……” 凌空被闪电击得耀眼如同白昼,鬼谷女美艳的脸突然近在咫尺,那眼睛还是她的眼睛,水灵灵摄着鹰鸷的黑光,那脸皮却不是她的脸皮,薄薄一层覆在表层,没有血色的滋养,更没有喜怒哀乐的调和。 就像那扔进炼魂炉里化作灰的女鬼,从炉膛内爬出来,**地思慕我的脸皮。 我头皮酥麻一片,浑身的汗毛惊慌竖起,心脏飞跃至不能承受的极限。 “你想做什么?”我的声音暴露了我内心的恐惧。 鬼谷女再得意忘形一鬼笑,可她上面的脸皮死死呆呆没有笑,平铺一张青皮,实在太可怖了。 “你明知故问……”她猛地将鼻尖靠近我的脸蛋,我几乎感觉那鼻子上的肉皮被蹭歪,心里恶心翻涌。 “怎麽?我这张脸不好看?”鬼谷女故意再蹭蹭那青紫的皮囊,阴邪再道“你猜得不错,今日我就要换张新面皮,你猜猜我会用谁的?” 我扭头避向另一个方向,却见樱祭夜双手环胸,姿势惬意欣赏鬼谷女变态的凌辱我。 我觉得不如早死更好,口不择言反抗道“你脸盘那麽大,我的脸皮也只够掩盖一半,再说樱祭夜看到你这会动的脸皮,跟你欢爱的时候会不会把脸皮振脱落……” “噗嗤……”樱祭夜破口而笑,在邪风阴云中惊艳绝伦。 鬼谷女果然恼羞成怒,一把撕开我右臂的衣袖,上面密布三十六道丑陋的疤痕,最上面一道虽然我用头发缝住创面,仍有殷红的血珠从伤口渗滴。 樱祭夜的笑容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这万千气候更为复杂的神色。 我奇怪鬼谷女为什么不扇我耳光,怕是唯恐胜怒之余失手打坏我的脸皮,她还真是思虑周全。 鬼谷女再打个手势,整个炼魂炉便被底下的活死人抬至极高,封住印条的青芜直接被拉至我的身下,与我膝盖等高。 我自上俯视青芜,别提多么难过。 “你不用难过,等我大事完成,就一同送你们师徒归西。”女魔头似乎在笑,但眼睛里全是恶毒,突然她伸出右手食指,将坚硬的指甲快速塞进我缝好的伤口内,指尖迅捷一划,缝伤的发丝轻松勾断。 我“啊!”的痛苦呼唤起来。 这哀呼极大得鼓舞了女魔头的虐行,她惨无人道再把指甲抠进刚刚愈合的伤口,来回在肉间抠挖,鲜血顿时疯涌而出,泻如血泉。 我被她暴虐的行径折磨得生不如死,只得拼死咬紧牙关,可能太用力结果把自己的嘴皮咬破,从嘴角又流出些许咸腥的血水。 “你怎麽不求我,你不是一向牙尖嘴利吗?怎麽今天不求我,叫你再装!”我的隐忍更加激怒她的火气,鬼谷女使劲把指甲往肉里抠,恨不得用指甲戳穿我的血管,钻烂我的骨头。 我抵死靠住身后的木架,将全身的疼痛想要转移在身后的撕痛中,可惜事与愿违,她的疯狂宛如凌迟我的肉,一片接着一片,我已然冷汗淋漓,白骸俱断。 我眼底泛起杀心的泪水,只望着一旁冷眼相观的樱祭夜,怨恨交加里他的模样格外清晰,我惨叫道“樱祭夜,如果你还念旧情,就杀死我吧!给我痛快!” 樱祭夜似乎被我的残况动容,他走至鬼谷女身边揉抚一把她的水蛇腰,声情并茂道“美人不要动怒,且把她留在楼顶,千年雷暴来时一同叫雷劈电削,到时她化作缕缕青烟,也解你心头之恨。” 说罢他谄媚递上一方洁白的丝绢,叫鬼谷女收手。 鬼谷女不知哪来的仇恨,再将我的伤口捏紧一把,见我昏死一般,才阴笑着立起血淋淋的右手,樱祭夜赶紧上前主动为她擦拭脏手。 鬼谷女享受女王的待遇,娇美道“叫你再吻她,我都恨不能切她的嘴。” 樱祭夜搂紧她的腰软哄说“她那猪唇食之无味,哪有美人儿的水唇香甜可口。” 听他这么无耻阑言,我昏死也是要吐醒。 鬼谷女收敛先前暴虐,软绵绵依靠樱祭夜伟岸的怀里,两人甜甜蜜蜜移步走下雷凰楼。 只留我一人呆在楼顶挨雷劈。 这个世界是多么黑白颠倒啊! 我昏沉沉觉得自己流了好多血,迷迷糊糊看见我的血沿着手臂汩汩流淌在青芜的镜面上,那镜面积蓄了我的血水,变作一面血镜,在电闪雷鸣间血光粼漾。 我见那黄符被血水浸透变得松软,试着抬腿一拨,果然轻轻松松被我掀开。 青芜委婉悦耳的声音立刻自血镜穿出“死丫头,快跑!” 我还未反映过来,天际忽然变成白天,不对,是一闪巨大的闪电终于摆脱乌云的厚重,一跃而起,将整个天空照射的晃如白昼,热如火燀。 我隐约见一烁赤的电龙攀及人皮风筝的翼端。 我隐约听见青芜大叫“跑!跑!来不及了!” 我隐约觉得那雷电流窜到青芜血迹斑斑的镜面中,腾起一只浑身带点的血魔。 我隐约看见炼魂炉里的众魂被血魔撕碎,再糅合,红的艳绝,幽得冷咧,在红蓝相间的漩涡里,层层发出万鬼齐喑的可怖声音。 我隐约看见青芜镜被的“阳”字,被无限扩大再扩大,在白炽中绚烂,在白炽中消弭。 我隐约觉得炼魂炉连同雷凰楼一并被炸得粉碎,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整个孽镜谷的烟尘扬至头顶,连天空也灰蒙蒙一片迷惘。 而我自己也随之消亡…… 第五十二章 真相大白 一个时辰过后,天空似乎释放完毕积蓄已久的力量,多少减淡浓重的惨色,东方渐渐疏白,只是始终未下半丝雨星,叫人不很舒畅。 待尘埃落定,残存的活死人纷纷从四周聚集于雷凰楼和炼魂炉的残垣断壁处,三只璀璨夺目的凤凰悬浮于半空,翩翩起舞,恍若真神降世。 一个活死人呆头呆脑要去摸一摸发光的东西,还没碰触到,一根银针贯穿他的脑子,这鬼一般的人,终于去了坟墓。 鬼谷女携手樱祭夜巧笑倩兮自后方走来,女魔头的眼睛全身心定在这新炼就的雷凰身上,天下第一的神器果然名不虚传,那翩然的凤凰已将她的眼睛染亮。 樱祭夜淡笑道“谁能想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恶心的灵魂,居然可以炼就如此完美无暇的宝物,真是丑恶中绽放的恶之花,最为娇艳诱人。”樱祭夜只赞扬,却不动手,他大概也深知鬼谷女性情暴戾。 鬼谷女本是高兴,突然唉声叹气道“如今几百年的等待是到手了,可是却丢了一张足以惊世骇俗的绝色脸庞,我该去哪里再找一张魅惑人心的人皮覆面呢?” “没关系,”我一个翻身自另一个方向飞来,动作轻巧如燕,紧紧靠近“雷凰”的位置欢快道“你把樱祭夜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蛋割下来,也可以勾引抛弃你的男人!” “你没死!”鬼谷女骇然大叫道“你居然没有被千年雷暴劈死!” 我性感地撩拨自己的头发妩媚道“不好意思,雷暴下来的时候我跟着开溜了,忘记告诉你,青芜这几年还传授我一门绝学——逃脱术,就那几根烂绳,姐逃跑跟玩儿似的。” 鬼谷女一副抓狂的表情,她破口责问道“我明明废了你的胳膊,你怎麽能?” 我哈哈一笑,抬起包扎好得右臂,解释道“你知晓我身体异常,不会中毒,就利用我的伤口作文章,加重我的伤势让我祭炼魂炉,可惜……” “可惜我在花园里吻她的时候,已经将麻药用舌尖喂给虫儿吃了。”樱祭夜款款说道。 虽说鬼谷女用手指捅我的伤口时,我才明白樱祭夜的用心良苦,可他说吻我这两个字时,我还是忍不住白他一眼。 “虫儿,没想到离开你三年,你也算聪明一点了……”樱祭夜含笑往向我,眸光里终于流露出亲昵的光彩。 “你还敢说……”我指着他的鼻尖,咬牙切齿道“你这什么破麻药,害得我还是那麽痛,女魔头的手伸进伤口里,我还得绷足劲喊痛,不痛也很痛啦!还有我还白白流淌那么多血,你怎麽不吻我的时候一起给我颗止血药!” 我戛然住嘴,我是暗示他再来吻我吗? “好,一会儿喂你……”樱祭夜魅然一笑,眼神里的光彩胜过那三只雷凰。 “你们两给我住嘴!”鬼谷女雷霆咆哮,那柔糯糯的嗓音也会发出苍桑的音调。 她眼中含怒,一部分是因我而起,更多的恐怕是因为樱祭夜这枚大情圣。 我早说过,这世间能把女人玩透的非他莫属,哪怕鬼谷女经历怎样刻骨铭心的情劫,多少对樱祭夜这样的高手也会疏于防备。 她的手瞬间消失了踪影,已然是提气挥出两根银针,在空中划出两线银丝,飞快向我射来。 她是看我受伤好欺负,还是因为我长得没有樱祭夜美?为什么只攻击我一人? 纵使心里愤愤不平,我仍旧屏息凝神,看清两只飞针的走向,提气欲跃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我摁坐地面,长腿朝后潇洒一摆,两根银针被踢甩开来,射翻两个呆讷的活死人。 樱祭夜顺滑的紫发瀑布一般倾泻我一身,绝色的脸庞自瀑布里朦朦胧胧,他再轻巧拍我的肩要我坐着看好戏,自己身形立动,已经靠近鬼谷女咫尺。 轻轻地来,正如他轻轻地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我翘起二郎腿看他作秀,手背后面暗地偷偷捡起一块砾石,吃一堑长一智,我浑身唯一的武器已经被樱祭夜盗走,如若他反水害我,我手里的石头也叫他吃不消。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多留个心眼,就是对自己负责。 樱祭夜闪电之姿奔及鬼谷女处,鬼谷女的身子已经摆出迎战的架势。 可是她的眼睛却是疑惑不解的。 她大概极不情愿飞出第一针,此针劲疾逼向樱祭夜的左肩,发力虽狠但意在警告。 樱祭夜只微一略挪左肩便轻而易举躲过,他流畅后旋一周,翩若飞燕,长袖善舞一般半空交映,右手再现时已然握着我的“穿心”。 他可不像鬼谷女一样多情,“穿心”径直戳向对方发针的右臂。 鬼谷女惊叫一声时,她那洁白美丽的胳膊上赫然一道血痕夺目揪心。 鬼谷女捂住伤口,责难问道“夜……你这是做什么?” 樱祭夜再向她发起一招,瞅准同一个位置继续攻击,他的躯体在灰沉沉的薄雾里如同紫色的鱼,活龙活现。 “报仇!”樱祭夜成功地在鬼谷女右臂再划一血道,他看见那女魔头衣袖褴褛,胳膊开始滴滴答答流血,才冷冷说出话来。 鬼谷女诧异大喝道“报仇?你报哪门子仇?我实心对你,你却恩将仇报!” “哼哼!”樱祭夜腾空而起,向着鬼谷女连发三刀,刀刀只刺她的右臂,“好大的一个恩将仇报!”他说时咬牙切齿,仿佛真是与女魔头间有深仇大恨。 “美人儿,你何必在那里惺惺作态,难道你对我会有真心?任何男人在你眼中不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吗?” “你现在俨然一副痴心于我的表情,只不过为了挑拨我和虫儿的关系,让她疑心我是个货真价实的负心汉!” “三年里,我心里只想带走虫儿,与你虚与委蛇不过是麻痹你的下策,可惜现在我更有另一笔帐与你清算!” 樱祭夜的三刀均刺中鬼谷女的右臂,鬼谷女的胳膊早已血汪一片。 血红洇湿她那香艳的罗衫长袖,用血染作一片娇香赤芍。 我本来心里对樱祭夜诸多不满,现在听他的解释后,戒备心稍稍降低些。 看来他也不是是非不分的坏人。 鬼谷女不再流露出伤心的眼神,她面色肃然冷漠,掏出几根细针,分别扎进自己的右臂,胳膊上的几个伤口顿时不再出血。 她自行封住血道后,疏冷道“男人果然都不可信,原本我指望着你能做只听话的狗,现在只好杀死你了。” 她收敛原先的步步留情,身周散发出可怖的煞气,双手一抖,从长袖里各滑出四根银针,猛力一甩,四根直飞向樱祭夜,另外四根均飞向我。 鬼谷女大叫道“你既然在乎这个小贱人,就叫她黄泉路间替你引路吧!” 哎!我就知道哪有白看的热闹,我瞅准飞针的走向,甩出早捏湿的石砾,先拍打掉两枚,提腿翻个跟头,从坐的位置果断闪开。 紧跟在后的两枚银针插入我刚才坐着的地方,入石三分。 樱祭夜见她居然摆开架势,也屏息凝神,提刀削断四根飞针,一晃眼人亦不在原地,只见一闪紫电劈至鬼谷女一旁,再划她右臂几刀。 我奇怪他是有多恨鬼谷女的右手,总是不直接一刀毙命,反而猫捉老鼠似的先玩个痛快。 低头瞥见我右臂间的斑驳疤痕,心里倏得漏跳一拍,莫非他要为我报仇? 我摇摇头,赶紧甩开这个想法,他为什么要为我报仇,我是他什么人,他要为我报仇…… 我心里揣着疑惑,反而而慌了脚步,总想他干嘛要管我的闲事。 一根飞针我明明看见它飞在左膝盖的方向,结果它又变化方向到了右膝盖,我心想完蛋了。 一个巨大的身躯赫然挡在面前,生硬接住这枚银针。 樱祭夜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那枚该打碎我膝盖的针完全插进他的大腿里。 我想也不想扑上去抱住他的后背,用手拖住他向一旁躲开,四五枚银针飞插入土。 鬼谷女的右臂被樱祭夜划了十几刀,可惜他下手多少节制,否则那胳膊该是残废。 可女魔头双手封死穴位后不知疼痛,使用起来依旧灵活自如,再加仿佛有用不完的飞针,我们多少要先避过飞针,才可近身。 樱祭夜手掌运气拍在腿上,那根银针被真气冲飞,他看我一眼,邪气外露道“猪头!” “什么!猪头?”我瞠目结舌,此时此刻他最该问的话不应该是——你没事吧? 樱祭夜毫不留情搡我一把,我朝后仰去之机,他用“穿心”迅速再削两根追命的银针。 我的“穿心”何时成为他的贴身武器,被他使唤起来行云流水,仿佛他才是“穿心”的主人。 樱祭夜足尖欲要点地追逐鬼谷女,我气急败坏抱住他小腿,把他生硬扯回来,他莫名其妙回头看我。 我赶紧说道“我哪里像猪头?” 樱祭夜哭笑不得道“姑奶奶,你现在活脱脱像个猪头啊!只知道拖后腿。” 他打趣我的时候,仍不忘将手置于我腰间,强迫我左侧弯腰,再避两根银针的追杀。 我脑海里怒火中烧,一把拨撩开他的咸猪手,整个人倒向碎石间,几乎挨近地面的瞬间,一手支撑地面,两腿同时用力,一个后空翻轻快立身于后方。 “你看看,猪头会这招吗?”我高昂头颅道。 我眼尖又见鬼谷女散射几根飞针,手快捡起三块碎石一一击落,傲娇道“猪头会这个吗?” 我一个凌波微步前他几许,再三用足尖踢开一闪飞针,替他扫清障碍后,回头一甩秀发豪迈道“姓樱的,猪头会这个吗?” 我盛气凌人,俨然忘记自己正与女魔头殊死搏斗,好歹三年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汗,怎麽可以他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全盘抹煞呢? 我想他应该与我真诚道歉,谁知他的嘴的确是动了动,可惜是把火热的唇直接吻在我的嘴上,杀我个措手不及,那吻短暂而急促,蕴藏着云心一般的柔软,几乎吸走我全部的魂。 他的软唇一离身,我立即慌张捂住嘴巴,憋红一张脸庞,所有怨气顷刻化为乌有,连腿也险些软倒。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轻薄我! 樱祭夜不扶我颤抖的身体,只含情脉脉地看我一笑道“这吻能换我专心对付鬼谷女了吗?” 我乖乖点点头。 ================================================ 谢谢朋友们鼎力相助,大雄在此叩谢。 第五十三章 混战 “你俩……你俩!”鬼谷女厌恶透顶得怪叫道“你俩专业一点行不行?” 樱祭夜邪恶道“虫儿你就躲我身后,看我怎麽削她!” 我眼里他的身影与另一抹神骨仙姿糅合一体,他们都叫我躲在后面,他们都要来为我挡灾避祸。 我多少有些恍恍惚惚,不知心里的感激涕零到底应该交付给谁。 不对不对!我翻然悔悟自己的愚蠢,该死的樱祭夜把我给吻傻了,怎麽他叫我退后,我就乖乖退后。 这是我和鬼谷女之间的仇恨,应该我自己清算,凭什么他来替我解恨,他算哪颗臭鸟蛋! 樱祭夜与鬼谷女俩人功夫旗鼓相当,纠缠不清,对拆几十回招式仍然难分难解,我瞅准时机,微挫身形潜至鬼谷女右侧,她右臂鲜血淋漓,纵使旧伤不再流血,但新伤总是不断鲜血涌漏。 我趁机妄作小人,打算自她右臂不太灵光的缺陷处下手,以手作刀给女魔头右腹侧肋一击老拳,叫她尝尝我的厉害。 谁知鬼谷女阴险狡诈,待我提拳欲出时就发觉我图谋不轨,指间灵转出一根粗针,神不知鬼不觉照着我的心脏处狠辣一戳。 我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不知该出左手抵挡,还是右腿抽射,左左右右摇摆不定。 樱祭夜“哎”叹了口气,怕是来不及就用自己的胳膊替我挡住危险,那针插进肉里立即一股血喷射如焰,痛得樱祭夜当下险些把“穿心”跌落,推测是插进经脉中。 我大汗淋漓一场,冥冥之中觉得要是我心窝中了此针,大概不全死也是半死。 我感激万分投送谢谢的眼神给樱祭夜,他苍白白一张脸使劲盯了盯胳膊上的针,淡然道“原来你俩才是一伙儿的……” “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我想给鬼谷女一掌来证明我的清白,结果技不如人被对方反抽一把,我后退一步明哲保身,再不小心踩住樱祭夜要抽身的脚。 鬼谷女伺机斜飞一针,自樱祭夜被我踩住的腿边划过。 樱祭夜“……” “呵呵呵!”鬼谷女手型千变万化,看不分明,她同样失血过度却毫不在乎,道“夜,我看你还是归顺我吧!” 言下之意是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樱祭夜似乎减慢手上的招式,以慢应对女魔头的快,以不变应万变,一招一式慢中求稳,稳中追狠。 鬼谷女铁打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抽身退开分秒。 我要乘胜追击,樱祭夜一把拍在我的屁股上,拍得屁股生疼。 我怒目而视,只听他无奈道“你再捣乱,我就和鬼谷女一起修理你。” “你果然要反水……”我对他本来半信半疑,深怕他把我撂在半道上。 “反水?”樱祭夜趁机亮一亮胳膊和腿上的针伤,语调抑郁道“你是……猪吗?” 他又骂我!我拼死拼活不就为了给自己报仇嘛!我不就想助他一臂之力嘛! 樱祭夜看穿我满腹牢骚,偷偷撅起软唇,作出一个吻的模样。 我条件反射捂住嘴巴。 樱祭夜总算舒畅一笑,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看看我,再看看他处,好言规劝道“你快包扎胳膊去!” 我低头一瞥右臂血迹斑斑,我和鬼谷女如出一辙均是血染的风采。 现在哪里是包扎的时间,本来我想一笑了之,转念思考,樱祭夜这话里充满暗示,似乎要我…… 我的视线飘及远处,四只金碧辉煌的“雷凰”在半空飘啊荡…… “雷凰”!鬼谷女梦寐以求的“雷凰”! 现在正是四下无人,顺手牵羊的最佳时机。 我心领神会点点头,趁鬼谷女疲于应付樱祭夜,我先去把宝物偷出来…… 我浮夸叫喊一声“我怎么流这么多血啊!我好晕啊!”整个人飘出战局,偷偷晕向“雷凰”的方向。 女魔头鬼笑道“真是没用。”仿佛像她这浴血奋战,越挫越勇的魔鬼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我懒得理她,一路狂奔飞移至“雷凰”处,她很快就会发现我的真正意图,所以我边跑边从怀里掏出青芜。 方才爆炸之际,我顺手带走了青芜,索性他的镜身可大可小,否则他定是见不到今早的太阳。 “师傅,你快醒醒,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带走‘雷凰’?”我晃晃手中掌心大小的青芜,他俨然被千年雷暴的巨大神威损害了灵力,半晌才提气神气理睬我。 “虫儿,你用我的正面照射“雷凰”,我镜内的浩瀚空间可以承载它们。”青芜的声音虚弱的叫人心疼,总觉得他的魂魄也会随着这风轻云淡的嗓音,一并从我指间流逝。 “青芜……”我眼睛微酸,觉得自己马上要失去一位良师益友。 “见到红莞之前,我会保留最后一丝气息,所以不要叫我浪费生命,快点照办!” 我赶紧用青芜光滑的一面投影在“雷凰”身上,青芜耗尽灵力拼死吸收“雷凰”入镜,我只好奇以凤凰化身的“雷凰”,会有怎样通天的力量,叫鬼谷女如此费尽心机。 就连樱祭夜也对它饱含着某种关心。 我目不转睛观察摆在眼前的青芜,它虽变小,但是镜背后那颗血红的“阳”字圆珠却和之前一般大小。 红殷殷似异星降世,诡艳艳散发诱人的光芒。 我脑海里觉得分外熟悉,似曾相识的感情不断纠缠我的神经,我看得几乎入了神,或者说这颗红珠马上要把我吸引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的眼睛,我的心,我的神经,我的灵魂全部被锁死,略动一寸我的生命就会顷刻间消亡。 我脑海里极快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他通身披着烈火一般的战甲,长至脚踝的红发宛如鲜血编织的华锦,他的眼睛流淌的是冷峻无情,甚至是嚣张霸气的锋利光芒,他的嘴唇蕴藏的是残忍暴戾,更加是桀骜不驯的冷笑,他的五官精致到不像个凡间男子,更像天界所向披靡的战神。 他潇洒挥一挥右手,十颗妖冶的红珠纷纷环绕他健硕的躯体撑起巨大的红色结界,仿佛守卫他的死士,紧紧围绕着这傲视世界的神高速盘旋。 我想看真切一些,背脊重重被人一拍,既使吃过麻药,仍旧心肺受创严重,一口急血从嘴里喷涌而出,将我眼前的无名男子打个灰飞烟灭。 我抑制再次血涌,赶快将青芜塞回怀内,回头一看居然是万恶的女魔头,她还想再给我一掌时,樱祭夜已经赶来替我接住那掌,但他一见我嘴角的残血,似乎动了真怒,一脚踢在鬼谷女的肚子上,鬼谷女应声倒地,状况凄惨。 “除了你那可笑的绝技“千丝万缕”,你还有什么技法保命。”樱祭夜还要上前踹她,那叫人闻风丧胆的千万枚银针齐发的神功,在他口中竟然不值一提。 樱祭夜,你倒底是什么人?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他这个人,可惜胸口惨痛,我浑身一软,他转头急忙伸手搂我进怀,绿波澜珊的眸子里竟然满满都是歉意,仿佛我受伤是他造成的。 他怀里荷香逸逸,我闻过心里暖洋洋的,背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鬼谷女倒地烂泥一般,我想她气术应尽,谁知她再抽三根银针刺入头部,瞬间凝聚全身精力,她的假皮本就在风里颤颤危危,如今打了鸡血一般更似风中飘摇的白绢,绝非可怕两个字能形容。 她从怀里掏出四枚果果发疯一般叫道“我是不会输的,你们自找死路!” 说罢她双手用劲一捏,果果立即被捏爆成浆,她凌空一跃飞将起来,把甘甜的果汁朝四周不断喷洒。 还没死绝的一百多个活死人,早就乖乖等待这天降恩赐,咧开破烂的嘴唇贪婪的舔食香甜的果汁。 “给我杀死男的!”鬼谷女落地后一声令下,那些吃到果汁的活死人立即投奔至我们这里,现场排山倒海,围得密密层层。 “你快跑吧!”我焦集催促樱祭夜,这些活死人俨然吃掉我们一般,我居然害怕到流出眼泪。 樱祭夜完全没有松开我的意思,他反而将我搂得更紧,低头将嘴埋在我耳朵边缠绵一问“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了?” 我真是佩服他死到临头还要忘我风流的个性,说实话,就算个只狗要被人炖了吃肉,我也会叫它跑的吧! 我“嗯……?”了一声。 本来我这是个反问句,意在点醒樱祭夜做人要知廉耻,结果因为太害怕被鬼吃个干净找不到手脚,语调就婉婉转转变成肯定语气。 樱祭夜的桃花眼旋即笑成桃花,他满意地朗声道“千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来?” 地面一股剧震,周围四散的残壁断瓦在震动中轰隆作响,方才天际的雷暴仿佛转入地底,大地活生生一般,脉动不安。 只一眨眼,一条庞大无比的巨兽自地底破土而出,满身遍布绯红的细鳞,闪烁红浪焰波。见它的模样似龙不能腾,似蛇不能盘,但形量庞伟,煞气腾腾,额侧一个明黄色的闪电形疤痕醒目非常。 它血红的流电一般卷起飞沙走石,开合着一张血盆大口径直扑向活死人。 樱祭夜温柔地搬过我的脸,将我的脸埋在他的怀里,邪魅说道“乖……你就不要观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了,少儿不宜。” 他还贴心地把我的耳朵捂起来。 其实邪恶的想……我还挺想看看这种血腥暴戾的场景的。 等了许久,我被他从怀里释放出来,地上早已空白一片,连活死人的一根毛也看不见,宛如人间蒸发。 我心里多少惋惜。 “姐!姐!”千目可爱的声音吸引我的目光,我笑盈盈得看向他,笑容直接僵硬挂在脸上。 千目幻变成樱祭夜的模样飞奔而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半跪着在我胸前使劲用脸蹭了又蹭。 我怎么可悲的觉得我的生命里到处都是樱祭夜? “姐,我想死你了,你想我了没?”千目版的樱祭夜用水汪汪,碧幽幽的眸子**地打量着我,只是脸还埋在我的胸间,久久不愿离去。 “嗯……想!不过你可不可以先起来一下下……”我暗中推他一把,他调皮把我抱得更紧,脸埋得更深。 “我不要,我刚才吃得太饱了,现在不想动。”千目眨眨美丽的眼睛,把樱祭夜那典型的迷人嘴巴贴在我的胸间。 我倒抽一口凉气。 他说他……吃……饱……了……。 他说他……吃……饱……了……啊! 我恶心之余很想关心一下千目,那些活死人吃起来硌不硌牙?伤不伤胃? 真正的樱祭夜自旁边火气十足得捉住千目的头发,一把将他从我的胸口提开,冷冷道“警告你!不要利用我的脸来勾引我的女人。” 说着把他的咸猪手罩住我的双峰,宣誓他的主权。 我刹那间冷汗如雨,不断祈祷该如何摆脱这一对色魔的魔掌呢?神啊!救救我吧! 第五十四章 鬼谷女的执念 “男人……果真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动物……”鬼谷女幽怨的声音轻轻自耳畔飘过…… 我心里剧惊一场,为什么她还活着? 回头寻声望去,鬼谷女……不应该说她的声音属于鬼谷女,而她的脸已经不再是一副面具,也不再是一张借来的皮相。 她遭受千目所带来的重创之后,抛却所有的伪饰,真正的容颜总算是大白于天下。 我迄今也忘怀不了她的脸,试问天下有几张脸盘能被毁坏成这般惨不忍睹,如果她的脸上能寻找出一块完整的皮肉,恐怕仅剩眼珠和嘴唇仍旧完好无损。 她的脸就仿佛孽镜谷满目疮夷的残败,就仿佛轰然崩塌的雷凰楼,就仿佛支离破碎的炼魂炉。 只看见一眼便是永恒的噩梦,眼珠里的脓疮,心尖的毒刺。 绝对不想看第二眼。 她顶着这样一张难以直视的脸蛋,却还在飗飗阴风孤傲矗立,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是只鬼,一只心灰意冷的锁命鬼。 我背脊里窜过一股寒流,直逼脑海,脚下虽是重足而立,眼间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为一个悲剧式女人坚强的骄傲而难过。 樱祭夜冷邪责问道“千目,为什么还有只漏网之鱼,你且去把她收拾干净,否则要你好看。”他命令的语调威严肃厉,完全一副尊主的派头。 千目缠住我的胳膊,撒娇道“不要,我实在吃不动了。”这小子死皮赖脸依靠住我,八成认定我是他的新靠山。 “去!”樱祭夜牙缝里淡淡挤出一个字,却令千目战栗不止,连我头皮也跟着发麻。他动火的时候含威不怒,绿色的眸子也不似寻常情意绵绵,冷冰冰如同一块冷翡翠,寒光乍泻。 “我……”千目的眼睛瞬间由绿色变幻为本身的琥珀色,委屈的泪水积攒满池琥珀。 “哇……”千目嚎啕大哭起来,“我才不吃那丑八怪,吃了会消化不良,浑身溃烂,生不如死,主人你老逼我吃奇怪的东西,我真的不想吃!” 千目痛哭流涕像个小孩子,我恼怒用眼神呵斥万恶的樱祭夜,他倒底如何折磨这可怜的灵兽。 樱祭夜刚要狡辩,鬼谷女大叫一声“够了!” 千目立刻闭嘴,乖乖退缩成一尺长的小兽,攀环在我手腕间,打死也不找樱祭夜。 “够……了……”鬼谷女终于恢复无力的呐喊,可是她的脸真心太可怖,否则任何人也会为她的凄惨动容。 鬼谷女闭紧眼睫,喉头艰涩动了动,一个饱经沧桑的故事缓缓自干哑的嗓间娓娓道来。 “我本来是玄离子门下一名守护圣树的弟子,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守护那棵圣树,几千年来不离不弃。那树我现在还清晰记得是棵怪树,茎干接天连地却不长一片叶子,更不要说是一颗果实。” “师傅总说机缘到了就会长叶,可机缘在何处,机缘在何时,我不得而知。” “我每日除了跟着师傅练习制毒之余,便是勤快照顾圣树,因为我内心总渴望着它有朝一日会长出翠绿的叶子。” “一千年的日子很长,但也很短。那无数飞逝而过的梦里我总梦见圣树枝繁叶茂,为我撑起一扇阴凉,醒来往往美景落空。” “他被我救活的时候,醒来第一句话是‘仙子,为什么天庭的树不长叶子?’,当他知道自己仍然活着时,他嘴角只勾起一湾笑泉,可我却觉得他那双灿烂的眼睛里,干净的圣树干上浓浓密密都是绿色。” “他走的时候说,只要圣树上长出第一片叶,无论他在多么遥远都会望见,到时候他就会回来带我走,我相信了,而且信的那麽认真。” “自此我兢兢业业致力于让圣树长出叶子,我想出的办法层出不穷,但每次都失败,于是我索性画一片树叶,贴在圣树干的顶端,我多么希望远在他乡的那个人可以看见,他该来接我走了。” “一千年那么短,一千年又那么长,漫漫岁月不过换来落空的守候和漫树的纸叶子。那些叶子我画的多么碧玉无暇,多么逼真入木,怎么他就看不见呢?” “有朝一日,他回来的时候杀了我的师傅,我居然一声也没有反抗,师傅临死前说‘缥缈,你记住,你种的树就是你种的因,机缘没有来,满树也只是虚伪易碎的纸。纵使再美再逼真,风一吹还是要散的!’我那时昏了头,觉得只要有他,我宁愿一世背负欺师灭祖的恶名。” “我和他一起快快活活数百载,仿佛我千年的修行只有这几百载算是真活。” “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我真是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居然会对孩子的热爱胜过女人。” “可惜……”鬼谷女的眼神一下从天堂坠落地狱,阿鼻的冥火在她眼睛里摧毁一切原始的美好。 她的情绪波动刺透了我,我也随着降至冰点,浑身寒彻不安。 “可惜孩子出生的刹那,他第一句话竟然说‘为什么你额间天生的“焺”珠没有转移到孩子身上,为什么我妻子的“狂”珠就转移在儿子身上?’” “焺珠?狂珠?那个男人叫什么?”樱祭夜的脸色顿时沉如玄铁,青黑索然。 “什么?那个男人有老婆?有孩子?”我深知背叛的滋味,对此体味刻骨。 “哼哼……”鬼谷女冷笑道“我真是个大傻瓜,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后,还天真认定他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育子。结果,也只落得个被弑子毁容的悲惨下场。” “他居然……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我简直被惊呆了,世间竟有如此歹毒腹黑的男人! “他的眼中怎么会有孩子?他的眼中只有“流云之歌”遗落在我额间的焺珠。他以为我会像他的妻子一样,通过生产将焺珠移进孩子的身上,可他怎么知晓“流云之歌”共有十颗珠子组成,法力各不相同,他见此计不成,就狠绝摔死孩子,我因产子血虚无力反抗,他趁机用传世的鬼刀,将我的额头剜开,剖走焺珠,还把我的脸千刀万剐,割作一片又一片的烂叶。” “他走时说和我在一起根本没有爱,只有利用,从此以后,缥缈仙子死了,鬼谷女活了。” “我砍断了圣树,那般粗壮的树我依然砍断了它,满树的纸叶子的确如师傅所言散尽天涯,我的一场黄粱美梦最终还是玉碎了。” “圣树断枝内居然蕴藏一百枚果果,原来圣树没有叶,仍会结果,可惜我沉迷自己的执念,一心索求天生就无法存在的东西,最终丧失自己的机缘。” 鬼谷女突然收声,整个人在阴风中战栗如残叶。 “我在孽镜谷耗尽近千百年的岁月,炼就神器雷凰,我只想杀了那个人,我只想毁灭他……”鬼谷女的眼睛中腾飞出嗜血的恨,这恨早已将她锉骨扬灰。 “鬼谷女,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流云之歌”的事情?”樱祭夜每次的问题都很怪异,完全没有沿着鬼谷女的思路提问。 不过他这样问倒叫我灵光乍现,方才我幻影里出现的红衣红发男子的周围,似乎飞旋着带字的艳珠,莫非它们之间有何联系? “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们难道不该同情我吗?”鬼谷女诧异大喊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们何干?”樱祭夜沉思一刻,满脸透漏出事不关己的冷淡。 我没想到他居然毫无同情心,面对这样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连我都很难再恨她了,为何他却可以淡漠视之。 樱祭夜邪气流遍嘴角,一手自然轻挽我的腰身,冷道“我也不过是个与你无情的男人,何必理睬你的仇恨,你把自己的故事讲的那么煽情,不就是为了博取同情,我家虫儿心地善良,估计是不会允许我杀你,我就当回好人,留你条残命……” 我看看樱祭夜,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讨厌他的无情他居然也能猜出,实在是…… 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樱祭夜陡然厉声,吓我一跳,“你若果敢再在虫儿面前出现,我定会叫你生不如死。”樱祭夜的言词透着狠辣,警告鬼谷女不许再打我的主意。 “好,一言为定……”鬼谷女感激道,“不过要把雷凰还我一个,否则我如何报仇?” 樱祭夜料定她也不敢再耍诡计,伸手向我要一只“雷凰”,我将手塞进怀里从青芜的幻镜内掏出一只,主动要送。 樱祭夜拍拍我的肩要我留在原处,以防不测,他亲自拿着“雷凰”走到鬼谷女面前。 鬼谷女孱孱弱弱,不堪一击地问一句“夜,今日败给你,我心服口服,不过……”她陡然间撕去无助的假面,残忍笑道“这机关重重的雷凰,你会用吗?” 语毕,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雷凰的凤嘴上的倒钩往樱祭夜腰带上一扣,一把揪掉凤尾的一根羽毛。 一连串动作完成的滴水不漏,大概她在脑海里早已无数次排练过这些复仇的动作,只不过今天是拿樱祭夜练手。 我赫然震惊道“樱祭夜!”,不要命地扑上前要替他揪掉“雷凰”。 根本来不及靠近他咫尺,鬼谷女大喊道“近!近!近!” 我腕间的雄镯得令,风一般将我拉到她的身边,她已经飞掠数丈之外,见我一来反手点我僵穴,左臂夹住我的脖颈,继续向远逃去。 阴风在耳畔咧咧,鬼谷女阴谋得逞的声音比这冷风更加阴鸷。 “他如果不死,我怎么可以完全拥有你……” “三年来,你的血我已经喝上瘾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血可以治疗我脸上的伤疤,前几日我才发现你的血有祛腐生肌的功效……” 鬼谷女拼死夹紧我的脖子,我像个人偶一样被她拖拽,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要我恢复容貌,”鬼谷女神神叨叨继续道“我就可以杀死他……我就可以玩弄他……我就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死的应该是你……”一略紫色魅影闪至眼前,修长的指头并作手刀斜斜劈在鬼谷女额角,鬼谷女应声倒地。 我像个木偶一般被来者成功夺回怀抱。 鬼谷女还要喊近,樱祭夜挥舞“穿心”一把削断她的胳膊,那曾今迷倒万千英雄的纤纤玉手被樱祭夜愤恨的蛮劲削出老远,暗晶翻涌的雌镯带着女魔头的血污坠落樱祭夜的手里。 “啊……”鬼谷女爆发出临死前最后一声惨叫。 樱祭夜用自己的躯体将我牢牢环住,他怒喝一句“千目!” 千目从我腕间极速变成巨兽,用蜿蜒的躯体盘旋做一圆赤红的堡垒,将我和樱祭夜一同滚至远方。 我隐约听见鬼谷女最后呐喊道“对你越好的男人,越有所图……” 我的眼皮狠猛一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焚寂!焚寂!焚寂!焚寂……”鬼谷女凄厉而绝望地呼唤一个名字,仿佛要携带这个名字一同奔赴十八层地狱。 地面轰然喧豗,刺目的金光穿过千目身躯残漏的罅隙,几乎灼瞎我的眼睛,我马上闭眼,稳稳妥妥躺在樱祭夜的怀里。 原来樱祭夜把“雷凰”又还给了鬼谷女。 不管我是否是个真心,或是假意善良的人,我都觉得鬼谷女是可悲的女人,她或许不该这样悲惨死去,最少……她应该先杀了那个男人。 如果她不是一心只渴求着我的药血,她总会有杀他的机会,尤其近千百年处心积虑的等待都熬过来了。 更可况一瞬间的执着。 爱恨只在一念。 她最终还是失去了她的……机缘。 第五十五章 白衣玉人 波渺渺,柳依依。 斜风拍春岸,细雨润屠苏。 密密绿,绕芳甸,星星红,溅马蹄。 逃离孽镜谷的生活如此多娇。 我回头偷一望一大一小两抹身影, 心头阵阵恶寒。 樱祭夜依旧风流倜傥,玉扇纶巾,锦衣华服,谈笑间紫发飞霜,俊魇叆叇,眼波处处留情。 小千目完全萌萌哒哒,精衫细布,粉雕玉琢,双手执冰糖葫芦,嘴角含蜜,大眼眨眨闪烁。 “千目,你以后乖……不乖啊?”樱祭夜宠溺地摩挲千目可爱的头颅,哄道“你要是乖,主人天天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他的言行举止无疑于哄骗小朋友的人贩子。 千目已经变成樱祭夜小兔崽子时的可爱模样,两个人达成协议,千目只要听话变成小孩,就给他买糖吃。 糖比活死人该好吃多了吧! “我乖,我一定乖乖的。”千目使劲舔口蜜糖,心满意足的连连点头。 樱祭夜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道“我看我小时候长得就是可爱,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超凡脱俗的帅哥呢?” 他迷惑千目变成小兔崽子的模样,大概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更有成就感。 我索性不看这两个人,别过头加快步伐走自己的路,离开孽镜谷的时候就说好的,只要他们恢复功力就各走各的,现在这大小两个不要脸的一直尾随在我身后来至朱雀凤族的地界,我赶他俩,两个人就同仇敌忾一致说马路是大家的。 好吧……我先忍了。 离开孽镜谷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枭国。 斩月说他此生不会做枭国的生意,那我就去枭国。 我要离他远远的…… 我也要离他们远远的…… 我又偷瞄身后那两个玩意儿,两个人装潇洒可爱已经浑然忘我,凡是经过的男女老少均驻足观看,每到一处就有少女晕厥,老妇悔泣的声音如雷贯耳。 她们都被骗了! 我心里愤愤不平地呐喊着。 脚下一个踉跄,跪坐地上。 我掩面低头,生怕他俩扑上来扶我,心里反复盘算要是他们死皮赖脸纠缠我,到时候要他们好看。 两个人说说笑笑,越走越近。 我心里莫名紧张起来。 两个人嘻嘻哈哈,越走越远。 直接无视我的存在,乘着众人们爱慕的眼光,神一般飘离。 好吧……我是孔雀! 我无意间看见脚上草鞋磨出个大洞,穿了三年的衣服也洗得发白,右边袖子上还有微黄的血迹,就连头发也因为缺乏营养稍逊光彩。 肚子咕噜噜唱得响亮。 我伸手摸摸兜里只有吃一碗拉面的钱。 好吧……我没有钱! 我就是个穷鬼。 该死的樱祭夜,同样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为什么偏他腰缠万贯,该死的千目,以前纠缠我的时候叫得多么甜蜜,如今连颗糖也不给我吃…… 罢了,罢了!我的肚子的呐喊将我从埋怨中拉回现实。 一群小鸟叽叽喳喳自头顶飞过。 我干脆绕到没人的地方,上树猎只小鸟吃好了,不行再掏个鸟窝找鸟蛋吃也行。 我咂咂嘴巴,好像已经吃到鸟蛋,喜上眉梢。 “美女……”清脆的一声呼唤自头顶传来。 “你跑回来干什么?”我以为是樱祭夜,抬头一望居然是位车夫,心情顿时不爽道“干什么?” “你挡着我家公子的马车了……”车夫礼貌回答道。 我“……” 不管腰膝酸软,还是腿抽筋,我尴尬地站起身来,马路中间立刻交通流畅。 那位车夫谢我一谢,翻身上车驾马继续前行。 就当马车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微风悄然掀起车帘一角,我隐约看见里面的男子宛如眼熟。 那神仙玉做的男子还会是谁? “斩月!”我心里顿时失去分寸,脚底不由急追几步冲在车前。 是斩月吗?我看得分明像是斩月,那长发微醺的脸庞,应该是他没错。 我一时芳心错乱,鬼迷心窍,只想看看是不是他,人走得太快几乎冲撞马车。 拉车的马匹被我的鲁莽一吓,“嘶!”得惊鸣,前蹄高扬,险些将车连人一并掀翻。 我许是饥饿,许是眼热,只觉得腿脚酥软,竟重新跌落地上。马儿受惊狂乱不止,几乎势要将铁蹄踏在我头顶的瞬间。 一朵白色的云彩自车内飞出,刹那时酥手一捞将我从马蹄下横空抱起,脚尖碎碎点地退至安全的地带。 第五十六章 出门遇贵人 明艳的阳光刺得我眼底泪雨绵绵,我如痴如醉地打量着抱我的人,他的轮廓仿若镀金,只觉得就是斩月环抱着我,倾尽一世温柔。须臾光照缓柔,那人的面目也不再是我臆想的模样。 眼前的男子虽不及斩月神仙隽容,却也万里无一的个中翘楚。素净的脸盘线条柔和化雨,极长的睫毛覆盖着梅花鹿一般灵秀的眼睛,仿佛只要看人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内心。 他温柔地回望着我,几乎把我融化。 他……不是他。 我的嘴角情不自禁浮现苦笑。 “公子……您没有事吧!”突然街道两旁倏然几十个武装森严的死士凭空飞出,杀气腾腾。 “多事……”那公子软唇轻吐,居然把几十个人吓得呆若木鸡,匆匆忙忙又消失在人群中。 那男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檀口逸香道“姑娘芳心所想的人,定然不是在下了。” 他一语中的,直接道出我的心事,我双颊飞红,不好意思地收回看他的眼神,急忙从他怀里下来。 “嘶啦……”我的裙尾估计被洗得酥脆,在他指缝间撕裂一条。 “呃……”我的脸几乎烧成一片。 “看来在下不能放姑娘走了。”他完全不问我的意见,直接又打横抱起我,小心翼翼将我抱回车内。 车外看似普通的装设,到了车内却天壤之别,有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此车恰恰相反,内部装饰落落大方,豪华中不失品味。 白衣公子的笑容和这车内的装饰一般,高贵而得体。 这一切发生的也太突然了,我赶快找回理智,不好意思说道“惊扰公子大驾,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公子慢条斯理地坐下,笑盈盈道“在下雀离潇,敢问姑娘美名?” 雀离潇?岂不是和朱雀凤族的公主雀楚熙乃同一氏族?真是冤家路窄。我尽量保持低迷浅笑,若果他知晓我与雀楚熙在争夺独孤斩月这件事中有些摩擦,不知会作何反响。 我旋即笑道“小女子粗名,恐玷污公子高雅,仅单一个虫字,公子可唤我虫儿。” “虫儿……虫儿……”雀离潇在唇瓣里反复品读,似乎把我的俗名读出雍容华贵的韵味。 “雀公子,”我起身喊一句“停车”,抱拳道谢说“虫儿今日鲁莽,实在无颜继续乘车,我们就此别过吧!” 车夫没有停车,马儿继续前进。 雀离潇端出几碟精致的美食和一壶酒,仍旧笑盈盈道“虫儿姑娘肯赏薄面,与在下品酒吃菜吗?” 他小鹿般莹亮的眸子配合睫毛的翩舞熠熠生辉,伴随马车粼粼的行驶声,竟是如此和谐。 我总错觉他有丝斩月的温雅气质,神不知鬼不觉被他所吸引。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蹭人家饭吃,似乎显得我太随便了。 我想要开口回绝,可我的肚子咕噜噜大叫“空城计”。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雀离潇莞尔一笑,替我缓解压力道“虫儿姑娘不要介意,我只是因为撕坏你的裙子,想赔你一条……”他无视我的粗鄙,温柔朝摆在我面前的白骨磁碟中拣入一块上好的肉菜,继续悠然道“我现在腹中空空急需就餐,只怕去“锦绣阁”的途中自己吃喝冷落姑娘,不如一起品尝佳肴化解尴尬,你看可好?” 我没想到他与那个娇蛮的雀楚熙大相径庭,为人和雅谦怀,怕我难堪处处替我解忧。 反正菜里有毒我也不用怕,我不再端着直接跪坐雀离潇面前狼吞虎咽起来。 不是我不想慢慢吃,只是我三年没有闻过肉腥,实在是馋到不行,一吃就停不住口,吃完还想吃。 管他什么淑女形象,反正一下车就说拜拜,留下好印象顶个鸟用,白捡的便宜傻瓜才会放弃,再说谁知道下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酒喝凉水。 喊饿的雀离潇根本没吃一口,反而用手支住头,仔仔细细欣赏我风卷残食的劲头,眼里笑意渐浓渐郁,水灵灵一片汪洋。 “虫儿姑娘不是幽幽古国的人吗?”他突然一问。 我立刻停止进餐,脸薄红道“是我的吃相太可怕吗?” 雀离潇哈哈浅笑道“是我身边出现的女人吃相太矫情,民以食为天,能吃就是活着的标志,如果一个人连吃饭这件每日必修的功课都弄虚作假,那这个人不过虚伪之徒,不值得相信相托。” 我怎么听他这句话都是在说我吃相太狂野。 我擦擦嘴巴,真心实意地要告别。 雀离潇急忙解释道“虫儿姑娘千万别走,我只是见姑娘昆仑玉姿,不似凡人,尤其姑娘的眼睛却是大海蔚蓝之色,在我幽幽古国极为罕见,所以才口不择言,还希望姑娘海涵。” 我都险些忘记自己的眼膜是蓝色的,再看他那小鹿的眼睛里惴惴不安的神情不像假装的,我要走了就是我小肚鸡肠。 我只好退坐回来,只是不吃也不喝。 气氛顿时尴尬,我和他之间没有话说,我只好佯装欣赏他车里的画饰避开他的脸。 肚子吃饱智商也随之提高,我心里反复责怪自己今天太过鲁莽,居然上了陌生男人的车,还吃陌生男人的饭。 万一上了陌生男人的当怎么办? 鬼谷女不是说过“对你越好的男人,越是有所图谋。” 现在看来果真至理名言。 我的心一直提高至喉头,暗自捏住脖间的“穿心”,以防他突然袭击。 马车戛然停止,车夫叫一声“公子,到了!”我才长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雀离潇风度翩翩请我下车,我提着碎裙下车的瞬间,嘴巴惊讶到合不拢嘴。 好一个人山人海的“锦绣阁”! 我脑海里何曾见过此等雕梁画栋,鬼斧神工的衣物作坊,单是门里门外熙熙攘攘的各色美女,就已经把这里的屋梁吵翻了。 我望洋兴叹道“人真多,怕是挤不进去。” 雀离潇给车夫使了个眼色,只见那车夫看似笨拙,实则海里的鳝鱼一溜烟就钻进里面,不肖一刻钟,店门口悬挂“今日停业”的牌子,众美女各怀惋惜如雀飞散。 路过时均朝雀离潇漏出酥酥麻麻的笑涡。 嗯……帅哥效益。 我手一指道“停业了……” 雀离潇随意握住我伸出的指头,面带微笑道“我来它就得开业。”他虽言语清淡,却含着无尽的尊贵威仪。 我赫然觉悟,他雀家就是朱雀凤族最大的地头蛇,谁敢与皇族作对?我推测这雀离潇不是皇族也是皇亲国戚,否则也不会这般尊严。 只是他才见我一面就勾我的手指,难不成大胆狂放是他们国家的风俗吗? 我尝试抽回手指,他握得紧若铁嵌,满脸自然笑意盈盈,径直领我进了“锦绣阁”。 第五十七章 情敌见面 阁外已然叫我大开眼界,阁内更加豪华气派,各式各样的衣服单由一间水晶柜所呈,周角镶嵌一排炽耀石,映射得衣服辉辉煌煌宛如嫡仙所饰,凡尘女子绝不敢碰,唯恐轻贱。 阁内的女子也恍如金枝玉叶,高昂的头颅鄙视一切俗人。 我情不自禁扭绞自己身下的衣裙,觉得自己穿着形同抹布,污浊不堪。 雀离潇依然不放我的手指,神情尊贵不可侵犯,那些本来没将我纳入眼底的绣女最终俯首,服服帖帖上来询问我的喜好。 我恍然明白雀离潇如何紧捉我的手指不放,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既可以保全我的声名,又可以抬高我的身价,一箭双雕。 他的心思和斩月一样缜密。 老板娘闻风而来,跑得花枝乱颤,如同凌波飘来一颜笑脸。 “贵客迎门三生有幸啊!”老板娘谄媚向雀离潇问好。 我更加肯定他身份特殊。 “听说“锦绣阁”的绣娘技艺天下无双,今日在下登门亲目,想看看是否有配得上这位姑娘的衣服。” “是是是!”老板娘圆滑事故,就算见我衣着寒酸也绝对不会说我丑,她笑眯眯阖掌一拍道“哎呦,这位姑娘如此天生丽质,和公子您简直一对璧人。” 我要抽手。雀离潇往回一收,随意攥紧两根手指。他扑闪长长的羽睫追问道“衣服……” “哦哦哦!衣服……”老板娘额头居然沁出一层细汗,“这些衣服虽华丽多彩却难称姑娘仙姿,我家绣娘近日刚刚绣成一件极美的衣服,不如现在拿来让公子姑娘品瞧。” 雀离潇不言默许,老板娘千呼万唤叫四位如花绣娘抬出一个檀木削制的人偶。 那人偶身上披穿一件精美绝伦的水色长裙。不知绣娘采用何种巧夺天工的技艺,将一片完整的布料缝制成一件长裙,看似极薄的蚕丝其实密密落落十几层。细一看兰丝中并着更细的银线,纵横交错错落有致,不同角度可折射不同的光泽,竟真如“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诗句的意境。 这件衣服没有过多的珠宝坠饰,胜在布料高贵,颜色淡雅,我居然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雀离潇松开我的手,风轻云淡看我片刻,言道“这件衣服就是为虫儿姑娘特制的。” 我情不自禁伸手摸一摸那裙间的水波,那布纹真如水波荡漾开去,引得空山蒙雨。 “住手!”一声娇蛮语调自外传来。 我听着熟悉万分,回头一看果真是个熟人。 雀楚熙彩云追霞一般进了“锦绣阁”,三年不见,她还是那么光彩夺目,我发现只要她蹬足的地方一定蓬荜生辉,更何况是“锦绣阁”这样一个原本富丽堂皇的地方,也因她的美丽而金碧辉煌。 只是她的娇蛮较之三年前更胜一筹。 “这条裙子我出三倍价格买了!”雀楚熙完全不问价钱,甩给老板娘一张银票,就要差人拿裙子。 “熙儿……”雀离潇散淡一唤,“裙子是我的。” 雀楚熙略吓一跳,定睛细看是谁如此大胆,结果发现是雀离潇,立即飞奔入怀,欢喜道“潇哥哥……” 我记忆犹新,她似乎也欢心雀跃呼唤斩月作“月哥哥……” 雀离潇面带微笑,探出一指顶住雀楚熙的额头,把她的投怀送抱顶在一臂之外,英容灿烂道“不要抱我,离我远点。” 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斩月当时可是紧紧搂住了她。 “哼!”雀楚熙收回满脸热情,撅起一张人见人爱的娇红嘴唇,愤懑道“一年不见,你还是这副德行,当心我回去告诉母皇。” 母皇……我多少觉得这雀离潇是位货真价实的皇子了。 “哦,替我问安!”雀离潇淡淡回答,回首温柔问我“虫儿姑娘可喜欢,我看你眼睛都看直了,定是喜欢,老板娘,替我包起来吧!” 我正思忖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老娘老妹如此冷淡,一个买字惊得我如梦初醒。 “不必不必,”我连连摆手“这裙子太贵重了。” 我人微言轻,给钱的才是大爷,老板娘兴高采烈地要把裙子包起来。 “不许动!”雀楚熙霸道必露,几步轻功飞至衣服的一侧,蛮横道“这裙子除了我,谁也不配穿。”语毕大约才看见我的面容,眼里微微一怔,抬起头来骄傲无礼地鄙视我。 女孩子间的争斗最是妙不可言的,有时是为男人争,有时是为金钱争,有时是为容貌争。 “你也不许动,这是雀公子要送我的。”我也不甘示弱,趾高气扬地回瞪她。 一时间风雨雷电齐鸣,只差打一架。 我可记恨她长鞭耍弄得灵巧,今日良机天赐,正好领教领教。 她,还是当初的她,可我不再是往昔的我。 “呵呵呵……好看的衣服还要人美才衬托得出精髓。”门外涌进一股浓郁的荷香,我心尖无来由一酥,四肢百骸都麻了起来。 樱祭夜摇着玉扇,翩跹而入,尽显一个合格花花公子的风流倜傥。 “锦绣阁”内的女眷见他进来,脸面均飞镀一层红霜。 雀离潇蓦地起身立于我身侧,谦和的眼睛机警地注视樱祭夜的一举一动。 樱祭夜狭长的眼角扫我一眼,朝雀楚熙邪魅笑道“我看这位姑娘冰雪聪颖,很适合这件衣服。” 雀楚熙闻言喜形于色,脸颊红透如一颗饱满的果实。她羞赧地打量樱祭夜的眼睛,本想看个究竟却被对方的邪俊刺痛了心。 当年他偷了她的钱袋。 如今,他怕是要偷了她的心。 “不过……”樱祭夜迷乱的性感嗓音一转,在场女性均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如果我的虫儿不能穿,那谁也不能穿!” 他扬手斜掷,一闪火弹精确无误地投射在那件无缝天衣之上,瞬间化为熊熊火衣。 “樱祭夜,你是说我比她丑啰!”我气得牙痒痒。 “笨蛋!”樱祭夜合起玉扇潇洒朝门外飞逝,出门前魅叫道“还不快跑!” 他放火做坏事,为什么叫我跑? “着火啦!”锦绣阁顿时哭骂声一片,雀离潇急切大叫道“虫儿,你小心!” “雀公子,你……”我本想说完你保重,抬腿就打算跑的。 我如果再不跑就要被卖进妓院还债了。 臂间的雄镯遭受一股神力召唤,我把后半句道谢的话吞回肚子,身不由己被拖出百米,一抹紫色的魅影早早埋伏那里,见我人来伸手一勾,将我紧紧搂入怀里。 我惊魂未定,知道是樱祭夜做的好事,想责问为什么他可以操纵我的雄镯,那呼风唤雨的鬼谷女不是已经死绝了吗。 樱祭夜怀内温热,激得我多少酥酥麻麻,他不由分说,含含糊糊低咒道“雀公子个头,一眨眼的功夫就勾引个男人……”说着粗鲁地咬痛我的嘴巴。 我哎呦低叫,他伺机吻紧被他咬过的唇瓣,我的上下唇肉如同被捆绑的四肢根本合不起来,任他随意鞭挞。今日他也不深探入我的口内,仅凭一条舌头油滑流窜双唇间隙,上下拨弄,辗转反侧,我本被这滑舌挑逗得神经迷乱之际,他又转而使劲对我的嘴唇大肆虐待,急啃缓咬,锋利的贝齿几乎咬至我的嘴唇所能承受的极限,已然撕痛如裂,烈火烹油,再而用如棉巧舌,缓缓舔抚嘴唇嫩肉内留下的深深牙印,悉心疼爱。 几次三番,他咬我时浑身揪痛如坐针毡,他舔我时云里朦胧雾里婆娑,我的灵魂在天堂和地狱间几次来回,折腾个半死不活,身子烂泥一般倒入樱祭夜宽阔的胸怀里,低迷浅吟。 他的吻技高超,我的羞耻心被他一并吮吸干净,冥冥中股股热火由小腹勃发而上,几乎焚尽我的理智。 我这刚刚成熟的少女身,被他几番挑逗训练得极为敏感,只要他抵死吻我,我的身子就该死得反应灵敏,异常渴求滋润,如同吸食噬骨的春药。 他粗略的鼻息混合着炽热的欲火,化作热流传遍我们两具身躯之间,将我们紧密贴合在一起的身体发肤灼成滚滚火海。 我觉得我完蛋了,今夜我是无力逃脱他的魔掌了。 樱祭夜几乎在摁倒我的瞬间,突然停止一切举动,让我满盈盈的心忽然落空,其间滋味复杂,似乎有丝失望。不过我也暗自庆幸还好他及时刹车,否则我接下来的举止该是有多么激渴yin荡。 第五十八章 斗嘴 回想起刚才那**的声音居然出自我的口中,我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下光线昏暗,正是夕阳尽落,柳稍停月的时候,樱祭夜抚住胸口避着我偷换几口新鲜空气,那万年不变的厚脸皮居然淡淡晕染一层潮红,只是那碧绿的眸子里倒影出天际边的火烧云,一路烧到他眼底。 我“噗嗤”好笑,他为什么会脸红?他吻过的女人的数量难道不该比天高,比海深。 这么一想我又不想笑了。 “你真折磨人……”樱祭夜从背后环抱住我,把依旧携带着燥热的脸颊贴在我的耳旁,嘤咛低语道“我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 我的心?我的心里早就装满一个人,那个人太大太重,我的心又太小太轻,如何是赶他不走的。 我的嘴火辣辣的肿红一片,激情退却之后被风吹拂,整张嘴宛如被炮仗轰炸,直痛到心里。 徐风一吹,吹走了许多体内的躁动不安,吹来了更多的理智警醒。我不得不考虑樱祭夜倒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若说贪慕钱财,我可算是穷鬼中的战斗机,若说贪图美色,我也不敢说自己倾国倾城,若说期盼一夜风流,我看他已然做到夜夜笙歌。 若如他所说想要我的心,我倒真心好奇,我的心他要来做什么,彰显自己的累累硕果吗? 我冷笑道“樱少仅需随意在外面走一走,瞧一瞧,无数颗芳心便抵死暗许,其实多我一颗不多,少我一颗不少。” “虫儿这话,我可以理解为吃醋吗?”樱祭夜宠溺地用手指摸一把我肿痛的唇瓣,指尖弥漫的温热刺痛嘴唇里的嫩肉,我不由倒吸几口凉气。 “哼……”我极冷一哼,他的自我感觉似乎太过良好。 “看来是怪我没有吻到位……”樱祭夜强行搬过我的身子,俯头还要来虐待我的嘴。 这次我偏头错开他的脸,成功躲避他的袭击。 “为什么”樱祭夜疑惑不解道“方才你明明喘得厉害,我都快被你的热情烧焦了……” 他俯身想再追吻一次。 我更冷反驳道“生理需求是生理需求,心理需求是心理需求,就算是雀公子那么啃我,我也会很热。” 樱祭夜浑身的气场急剧降温,几乎冷至冰点,我的自信险些被他的寒气逼退,硬着头皮回顶他尖仞般犀利的眼神。 夕阳沉落,夜幕降临,周遭的光线渐昏渐暗,我已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作何变化,只觉察他眸子里闪逝两星翠光,宛如受伤的狼。 我心里莫名难受,几乎有种窒息的错觉,难不成我对他日久生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 太糟糕了…… “近,近,近!”樱祭夜沉郁呼出三个“近”字,我被雄镯无情推倒在他怀里,他身体散发森郁的荷香,我从未闻过这般浓重的芬芳,想来他的心头决然气极。 “我的雄镯为何会听你的召唤?”我追问道。 樱祭夜掀开我的左臂水袖,同时拉开自己的衣袖,一双手臂并排齐举眼前,两只玲珑金镯一大一小,镯内镶嵌的黑色耀石辉闪着隐秘灰蓝的光晕,旖旎瑰丽。 “怎么会?”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分明记得鬼谷女的手腕被樱祭夜齐根削断。 “怎么不会……”樱祭夜的眼睛沉迷于这对镯子在暗夜里荡漾的诡光,“那日削断鬼谷女的手腕一是救你迫在眉睫,二就是为了与你一起佩戴这双“执子之手”的魔镯。” 樱祭夜温柔得握住我的手,十指紧密绞缠,刚才的激怒完全被他成功藏匿起来,两只镯子碰触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犹如罄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樱祭夜的声音忽而没有了一贯的自信,声音脆弱得令人心碎,“我第一次见鬼谷女为你带上此镯,我便发誓有朝一日要与你同戴,如今心愿完成,你的手此刻就在我手里,可惜你的心……永远那么难以捉摸。” 他的手指如此温热,把我的手捂得暖暖苏苏,可惜他的指温也只暖在我的手心,而抵达不到心间。 哎……我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的困境呢?我的一颗红心早就托付他人,只是那人自有心爱的女人,我这也只算作单相思无果,如今有个男人日日纠缠着我,处处对我好,难道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新感情吗? 不能……我做不到,我也做不好,我单恋斩月四年,苦苦想念他三年,七年的感情足以刻骨铭心,怎么能为别人的几次好,便轻易抹煞。 我低头不语,脚尖在地上画过一圈后,娇嗔道“你说话不算数!” “我对你说过那么多句,不知你指哪一句?”樱祭夜奇怪道。 “你说只要你和千目恢复功力,就答应我三个条件的。可惜我三年的血也放了,你们俩果果也吃了,却言而无信。”我挑眼送他一击鄙视的眼神。 “美女……”樱祭夜好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谁说我没有说过,出孽镜谷的时候我不是说你我割袍断义,分道扬镳的吗?为什么现下我走哪里,你走哪里,我买衣服,你就烧衣服,这叫言而有信吗?” “你……”樱祭夜打算要甩开我的手,最终想想还是没有撒手,他失落道“你这是要变个方式拒绝我,难道独孤斩月就那么好,他就那么招你喜欢?” “是……”我继续道“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喜欢斩月,我就是爱他,提前告诉你我心里有人就是对你负责,叫你不要执迷不悟,不然你控制不好自己的感情,使劲对我发情。以后追究起来,你还要责怪我欺骗你,玩弄你……” “你……再……说!”樱祭夜显然不愿听我再说下去,他蛮恨将我一把横抱怀里,提气飞速奔波,一会儿倏得跃上屋顶又跌坠下地,一会儿水面漂移飞溅冰凉的水花,他的行迹恶劣,手段残忍,吓得我惊叫连连,使劲攀紧他的脖颈,他才多少解气减速。 我被他过激的举动颠簸得腹内七荤八素,只差呕吐。 他笑得哈哈不止,狂邪道“你再说吗?再说吗?你再敢说就直接回家上床!” 我陡然觉得跟流氓真是无法正常交流。 肚子不适时“咕噜……咕噜……”闹翻天。 樱祭夜紧急刹车停住脚步,迎风玉立一树梢顶端,只肖清风细吹便摇摇欲坠。 我死盯住他,他难不成要把我扔下去? “你没吃饭?”樱祭夜紫发风中漫舞,桃花眼里斜勾一丝疑惑。 我闭住嘴巴做无声的反抗。 肚子不给力,不间断做有声的反抗“咕噜……咕噜……咕噜……” “想吃饭吗?”樱祭夜俯首帖耳,嘴唇在我外耳阔腻歪歪一划,激得我身子立马酥软一半,柔柔弱弱地瘫倒在他怀里。 我这该死的身子,似乎也太过敏感。 “我想吃烤鸡!”人穷志短,我无奈道。 樱祭夜满脸灿烂,一语双关道“现在你且说,你离得开我吗?只有跟着我才有肉吃……” 我“……”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补充道“我还要把所有的好吃的都吃一遍……” 樱祭夜嘴角满逸着洋洋得意的笑涡,浅吟道“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低头的时候一绺发丝低垂下来,缠绵入颈,搔扰得我不禁心猿意马,他顽劣接道“就算你要吃我,我都义不容辞……” 我偷瞄他狂邪的俊丽容颜,看来我刚才说在他耳边的狠话,已然随风而逝了…… ================================================== 对不起朋友们,大雄要食言了,恐怕一天只能一更才能保证不断更,真是万分愧疚,真希望有只哆啦a梦来帮帮我这只雄啊,谢谢。 第五十九章 惊魂醒来 我好久没有睡过如此酣畅淋漓的觉,不用担心第二天被鬼谷女杀死的感觉真好,肚子里填满山珍海味的感觉真好,不用担心被噩梦惊醒的感觉真好,心里充满对未知生活的向往真好…… 我,离开鬼谷女,离开孽镜谷,离开地狱般的生活真好! 我笑眯眯地睁开朦胧睡眼,满意得在疏松的软床上翻个身。客栈的大床既松又软,睡起来如同卷在云端。 不用睡棺材板,睡温暖舒适的床才是真的好! 我懒洋洋伸展腰肢,尽可能舒展到四肢的极致,再缓慢放松,感觉舒坦极了,我不由自嘴角逸出一丝低吟,真是舒服得想唤娘…… “不要瞎叫……”一只手凭空捂住我的嘴,熟悉的紫发自身侧披散过来,宛如娟紫的锦被铺撒身下,樱祭夜的脸随之贴在我的脸上,亲昵得蹭了又蹭,他似乎还没有睡醒,两弯睡眼惺惺忪忪,低沉的余韵里淡携着无尽的性感。 “你昨晚叫得那么厉害,害我都没有睡好……”他拿嘴角摩擦我的脸颊,一只胳膊顺理成章地搭在我胸前。 “什么!”我条件反射一把推开他紧贴着我的身体,往被窝里一看,身上的旧衣全然不见踪迹,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勉强遮羞,雪白的四肢和后背**裸得暴露在外。 我几乎咆哮道“樱祭夜!你给老娘说清楚,是你主动qiang激an的我,还是你诱惑我qiang激an的你?” 我拼命回忆昨夜的情景,只有暴饮暴食,绝对没有寻欢作乐的场景,如何脱得这般干净? 我气急败坏一把揪住樱祭夜的衣襟,赫然发现他脱得比我还干净,精赤的胸膛呈现坚实的肌理,凌乱的发丝横七竖八将他蛮劲的腰身欲遮欲藏,小腹的线条最为紧实,这特属于男性的健美肌肉一直蜿蜿蜒蜒延伸至修长的腿部,只有薄被一角遮盖着关键部位,其余的部分几乎明晃晃的闪耀着健康的色泽。 原来男人的**也可以用“秀色可餐”来形容。 我的脸几乎烧成一团火红,心里低咒道“妖孽!”。 “你不要脸!”我哇得一声捂住双目,他那淫迷的卧姿怎样都挥之不去,反复在脑海里折磨我的理智。 “你怎么这样激动……”樱祭夜根本没有下床的意思,笑嘻嘻伸手来拉开我的手,“早知你这么激动,昨晚当真的来点什么意外就值了……” 我甩开他的纠缠,心里又羞又躁,他还真是恬不知耻?我越想越气,索性睁开眼睛,一把摸出“穿心”弹出利刃,将刀移送直送他心窝处。 “你……你……有话好说……”樱祭夜赤身翻起,两只手拍合一夹把我的“穿心”固定掌间。 满室春色陡然流泻一床。 我尖叫连连,赶紧闭眼道“樱祭夜,你做起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没穿衣服吗?” 樱祭夜不要脸的笑声传至耳边道“虫儿不也对我坦诚相待吗?” 对了,我还光着膀子呢!我哇哇大叫丢下“穿心”,一溜烟钻进被窝里。 脚底下有坨滑腻腻的东西在蠕动,触碰脚心冰冰凉凉。 “什么玩意!”我头皮发炸再叫道,又从被窝里完全跳了出来。 被窝由小包缓缓鼓起一圆大包。 “姐姐……是我!”千目化作小兔崽子的模样,迷迷糊糊探出头来,刚睡醒的样子煞是可爱。 我额头流下冷汗,尴尬道“你怎么也在这里?我的被窝昨晚倒底睡了几个人?”我神经质般警惕朝被子四周扫视一圈,确保不会再有人钻出来。 随手把枕头丢给樱祭夜,他现在的姿态实在是伤风败俗,有碍观瞻。 千目似乎没有睡醒,眯着眼睛呆萌道“姐姐,你忘记了吗,昨晚你吃饱后就倒在餐桌上睡着了,主人把你抱回屋来,给你脱好衣服说这几年你风餐露宿,受尽疾苦,无论如何叫你睡个好觉……” 我凶狠提手一指樱祭夜,什么叫他为我脱好衣服?我的衣服是他随便能脱的吗? 樱祭夜怀里抱紧枕头,心有灵犀尴尬一笑。私底下瞪了千目一眼。 千目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我和主人已经休息,结果半夜听你房里嘈嘈杂杂,主人生怕你遭遇暗算,衣服也来不及穿就赶过来了……” 我狠毒提手戳一下樱祭夜的腰肌,樱祭夜哎呦轻唤扭开身子,我继续鄙夷道“衣服也来不及穿?你跑过来时冷不冷啊……” “我正洗澡呢……”樱祭夜不好意思一笑道,暗自捏了千目一把。 千目后知后觉唏嘘道“结果姐姐你只是在闹梦游,爬起来大吵大闹一阵就睡了。” “是吗?”我不相信道“我都说些什么?” “这个……”千目挠挠蓬松的乱发,欲言又止。 “没有关系,你且说来听听。”我眼神鼓励他讲出真相。 千目鼓起勇气,细细道来“你说你好可怜,没爹没妈没人爱……” “你说你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个爱慕的人,结果都是虚假的骗局……” “你说你吃不饱,穿不暖,受尽鬼谷女的虐待,现在还要被主人要挟才有肉吃……” “你说主人是个衣冠禽兽,见一个,爱一个,你才不信他的甜言蜜语就傻乎乎上他的贼床……” 樱祭夜的脸色不大好看,暗中多捏千目几把。 千目揭秘过于上瘾,完全不在乎**的疼痛,神采飞扬道“姐,你还说你好不容易长大了,你要好好找个男人谈恋爱,尝尝男人的滋味……” 我干咽一口唾沫,假笑两声以饰难堪,我有那么激ke吗? 樱祭夜低低喃喃道“偿我的滋味不就行了……” 千目最后道“姐,反正你还说了好多,我都记不住了,不过最后你命令主人躺下,说被子里有点冷叫他给你暖床,然后你还叫我也躺进来,说预防主人干坏事。” 所以,我们三个人共睡一被。 我烦心得捏一捏隐隐胀痛的额角,脑海里反复回忆昨夜的凌乱场面,我分明记得自己睡得极其踏实,现在看来冥冥之中我还是停留在恐怖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我蹲在床头蜷缩一团,陡然觉得缺乏安全感,虽说我一直都肆意妄为,口无遮拦,可曾几何时我这大大咧咧的个性,居然也开始为生活所屈服,被残酷的现实腐蚀殆尽。 “虫儿莫怕……”樱祭夜最会察言观色,他温柔地将我揽入怀抱,眼里流出的痛惜毫无掩饰,他自责地用微热的手指摩挲我右臂上的三十六道疤痕,那些疤痕如此丑陋恶心,他却抚摸得柔情蜜意,仿佛那些疤痕被他缓缓拂揉过,便会凭空消失。 “我愿意一生都守护你,绝对不让任何人再伤你一肤一发。”樱祭夜将我右手掌心摊开,那里的疤痕最为扭曲,盘缠横贯整个掌心,其丑无比。他毫不犹豫深深烙上吻痕,那开开合合的唇瓣在手心里反复舔吻,温柔的气息几乎将那伤痕熨平。 都说十指连心,此刻我的心也要被他的滚滚热吻,熨烫平复。 千目好奇道“主人,你的xx立起来了!” 我心里的火焰瞬间被仅存的理智熄灭,嘲讽道“若说伤害,这世间最会伤害女人的怕是非你莫属了吧?” 樱祭夜的一切亲昵行动戛然而止,长发垂顺披散遮掩他低下的头颅,浑身的气场立刻变得阴沉可怖,他沉默寡言地给我盖好被子,突然一把揪起呆若木鸡的千目,把那可怜的孩子夹在身前为他遮羞。 无辜的千目像只小鸡仔一样被他提了出去,小脸惨惨白白毫无血色,一声也不敢反抗。 其实我挺想替千目求情,可惜樱祭夜的迷人背影实在是令人血脉贲张,我怕看多了长在眼睛里拔不出来,只好背对着两人绝对不敢睁眼。 第六十章 怀疑与诱惑 待樱祭夜抗着熊孩子千目离开我的房间。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地,蹑手蹑脚地找见自己被樱祭夜脱去的衣服。 那衣服折叠得井井有条,我探手在衣服夹层里摸出一个粗制滥造的手工布囊。 布囊边沿绣缝一圈可以抽拉的细线,我在挽结的时候一并插入自己的一根头发,如果有人偷偷摸摸解开绳索,那根发丝也便随之脱落。我清晰看见一根粗黑的发丝老老实实挽入细线中,知道樱祭夜昨夜没有动过我的东西。 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地。 我解开布囊取出里面的阳镜青芜和仅存于世的唯一果果,心里感慨万千,现在除却“穿心”,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也超不过这三样宝贝。 我小心翼翼用针在指尖刺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把血滴悬于青芜的镜面中间缓缓一挤,那珠血滴立刻垂落镜中,溅起无数颗更为细小的血尘。 镜面涩光一闪,乌沉沉透出丝活气。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镜内传出,我的心立刻被揪扯起来。 “青芜,你没有事吧?”我急切关怀道,自从青芜被千年雷暴劈中后,境况大不如从前,我只能隔几日喂他吃滴药血,用绵薄之力来延续他的寿命。 “勉强活着……”仅是一场灾祸,青芜的天籁之音宛若宝物蒙尘,多少嘶哑分毫。 我举起果果,真心实意道“不然用果果为你续命好了……” 青芜低哑失笑道“想那日你的胳膊几乎被鬼谷女的阴招弄残,你都舍不得吃这果果,如今叫我这命不久矣的老家伙吃了,岂不暴殄天物。” 青芜阻止我的好意,继续道“你的身份特殊,万一哪日遇到天灾**,那时再保自己性命吧……咳……咳……” 我见他一心为我盘算,心里感激涕零道“世间只有师傅对我是真心。其他的人都是浮云!” “你信不过樱祭夜?”青芜平复气息,语重心长与我交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自他受伤之后几乎不能用传心术与我沟通。 我说不准答案,总觉得他对我好是出于征服的快感,可似乎又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参杂其间,总之乱七八糟说不清楚。 或许是我敏感多疑,也或许是我猜忌心重,在鬼谷女身旁待了这些年,就算再天真烂漫,也该学会多长几个心眼。 “那日提及鬼谷女额际的焺珠,我看他的眼睛里有种奇异的神采飞逝,所以我也不敢太相信他。” 想当初要杀死鬼谷女的时刻,樱祭夜完全没有听鬼谷女讲述悲惨过往,反而在听见“焺珠”“狂珠”这两个词的时候性致盎然,拼死追问这两颗珠子落于谁手,这本就不算正常,现在青芜背后玲珑剔透镶嵌一颗“阳珠”,我一直隐瞒他从未叫他看过。 从孽镜谷逃出生天他便像粘牙糖一样穷追不舍,再加上他昨夜主动为我宽衣,这般单薄的衣服里藏根针也是会被觉察,更何况是青芜和果果这么明显的两个物件,叫我如何不疑心他的企图。 好在我的包裹没有被解开的痕迹,否则即可断定他居心叵测。 可是……他那些柔情蜜意的吻,看起来又是如此发自肺腑,害得我用铁浆铸就的心门,几次险些为之打开。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相信他,还是怀疑他。 “看来鬼谷女也教会了你不少东西……”青芜见我愁眉难展,为我舒怀道。 “只要看过她的脸,听过她的故事,任何女子都自当警醒。”我一回忆起那张斑驳腐烂的脸庞,破碎如同凋零的花叶,叫人如何不惋惜深思。 “当年我和玄离子一起捡到她的时候,她真心是个纯洁无暇的好孩子……”青芜不由得唏嘘起鬼谷女的命运悲惨,“只可惜她额际天生的“焺珠”,为她招致了祸端,残害了自己,也荼毒了别人……”青芜的语言道不尽的惋惜和悲怆。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纯洁若水的女子,因为情爱所伤,变成一个魔鬼的凄凉一生。 毕竟他也只是面镜子,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痛苦地观望,却不能扭转乾坤,我听得出他的语调里饱含深深的懊悔,他也自责没有及时辅导鬼谷女如何化解爱恨情仇。 试问这世间真有几人,能轻轻松松化解爱恨情仇而不遭受伤害?恐怕连青芜他自己也在围城里寻找出路。 “师傅,那你可知道这“焺珠”与“狂珠”是做什么用的吗?”我实在好奇两颗珠子有什么特别的,以至于有人会丧心病狂到为此弑子杀妻。 青芜沉思片刻,大约回忆道“以前听玄离子偶然提及人神迦释萝,说这位人神腕间有串法珠,名曰“流云之歌”,乃是杀生害命的法器之绝,据说厉害非常,所向披靡” “这样厉害的法器,怎么会四分五裂了呢……”我刨根问底道。 “这个嘛……”青芜还想说些什么。 门口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吓我一跳,我把青芜和果果随手往布囊里一塞,慌张问道“谁呀?” 樱祭夜靡靡离离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今日天气大好,不知虫儿姑娘可否赏脸一同游玩?” 我慌张说好,一边叫他在门口等我,恐他起疑便匆匆忙忙梳妆打扮。 推开门时樱祭夜正双手绞缠斜依门框边,仅是须臾的功夫他早收拾妥当,今日他穿一身暗紫色云翔符蝠纹蜀锦长袍,腰间一根黄玉翡翠腰带将欣长的身形分作绝佳的比例,显得上半身肩背挺阔,而下半身长腿修直。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用与腰带同色系的镶碧鎏金冠束起紫色长发,鬓角处各留一缕散落襟前,樱祭夜熟知自己发色独特,他也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他选择的锦服暗紫尊贵,而他天生的紫发水润柔亮,这两种不同程度的紫色交相辉映,相辅相成,便成就他高不可攀、低至尘埃的丰神俊邪。 往日他随随便便就已绝美无伦,今日一见浑然不像凡人。 他若是个吃心的魔鬼,定也是个魔中至尊。 我不由脸红心跳,没来由得胸口喘不上气,我猜可能是担忧他听见我和青芜的对话。 “久等了……”我俯首看他的靴子,如何也看不得他的脸。 “只要等的人是你,天长地久我也可以等下去……”樱祭夜习惯甜言蜜语,可听得人却觉得他是肺腑之言。 我故意不看他,伸头探看他身后空空荡荡,不由奇怪道“千目呢?” 樱祭夜不满道“今天叫他在家玩,不许出门。” 我眼里流出失望的神情,刚才多亏有千目碍事我才从樱祭夜的魔掌里得以幸存,现在唯一碍事的人不见了,叫我如何跟樱祭夜和平共处? “怎么?你不想跟我出门……”樱祭夜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水盈盈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自从见过他的**以后,怎么一看见他的脸,我就燥热难耐。 “你打扮的太帅了,我怕配不上你。”我艰难把视线移开至他的胸口,此时他衣着光鲜亮丽,器宇轩昂,谁想像得到他没穿衣服的时候,身材简直好到没朋友…… 我……我是隔着衣服意淫他的胸肌吗? 我拼死摇摇头,甩开他勾人的手指,“我不去了,我连双好鞋也没有……”我逃跑一般打算溜回屋去。 “你回来!”樱祭夜把我的腰一把搂回,我在他臂弯内旋转半周,酥柔柔地依偎在他肘弯里,他用大手抚稳我的背脊,脸靠脸道“出门就是要给你买衣服的。” 我吃惊望他,他的眼睛绿波横扬。 “你的衣服只有我可以给你买,剩下的阿猫阿狗绝对不配知道你的尺寸。”樱祭夜俏皮地点点我的鼻尖,意犹未尽道“你的肚兜都洗旧了,亵裤也该……” 我哇得一叫堵住他的嘴,他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我的内衣问题,我羞愤道“下流,下流,你下流!” 樱祭夜轻咬我的手指一口,我受痛拿开手指,他将嘴唇间的暧昧吹在我耳边,麻酥酥道“我都叫你看个干干净净了,你才只叫我看到内衣的部分,说到底……” 他放肆咬住我的耳垂,火辣辣道“还是我比较吃亏……” 我天旋地转,脑袋空白一片,见他又要欺身霸来,我慌忙蹲下一滑溜出他的禁锢,飞快逃道“你离我远点,你个色鬼……” 樱祭夜哈哈大笑,紧跟而来。 第六十一章 比肩同行 孽镜谷的阴霾终年不散,我早已受够不见天日的森寒和冷若刮骨的阴风。 太阳明晃晃高悬天际,把无尽的光和热投撒大地,我抬头迎向那炽烈的光芒,可是金针般的光束叫我根本睁不开眼,反而刺得泪流满面。 樱祭夜掏出手绢细细为我擦去泪珠,温柔地揶揄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太阳光不能看吗?” 他身体自然含香,就连手绢上都沉浸清淡的荷香,我贪婪地多嗅几口香气,觉得刹那间芬芳入脾,连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我放肆娇嗔道“孽镜谷待了三年,一直就渴望看见这种明亮的太阳,只要看见太阳,就觉得自己还在世上好生活着。” 樱祭夜沉吟半刻,眼光流淌过我隐藏在长袖内的疤痕,似乎有某种情感一闪而逝,终究没有多说。 他只是默默走在我的身侧,用高大的身躯遮挡住明烈的日光,但是太阳散发的温热,依然不增不减地温暖着我的心。 我们闲庭信步,比肩同行。 路过的人均投出艳羡的神采,大约觉得我和他是一对恩爱情侣。 在这春华秋雨的绚烂时节, 言多总是浪费。 樱祭夜束起的长发伴随着他稳重的步伐,一起一伏荡漾起灿烂的紫晕,与我的黑发在风里绞缠绵绕,我们都不曾去拨回,就放任彼此的发丝纠缠不清。 许久,路过一娇滴滴的美女,许是偷窥樱祭夜一眼,不小心脚下一滑朝后坠去。 樱祭夜条件反射身形侧闪,长臂轻揽宛如勾月,潇潇洒洒把美女护在怀里。 美女顿时红透整张脸皮,捂住颤抖的酥胸千娇百媚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她的声音绵绵脆脆,宛如入口即化的薄糖,甜到人的心坎里。 “举手之劳……”樱祭夜君子而笑,只是手还久揽住娘蜂腰,迟迟不愿撒手。 我故意路过,用不大不小,不咸不淡的声音调侃道“乡下呆久了,看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樱祭夜旋即礼貌道“不好意思美人儿,我家娘子吃醋了,得罪得罪!”他直接撤回自己的手臂,扑身上前挽住我的柔臂。 那美人来不及错愕,应声倒地,咕噜咕噜滚身而去。 真心可怜那花朵一般娇弱的肢体。 “如果只摸她的腰,应该可以给八十六分。”樱祭夜搓搓下巴,诚恳评价道。 我嘲讽道“那不知在樱少风流快活的这千百年来,有没有摸过一百分的腰?” “嗯……”樱祭夜认认真真回顾道“有……就是虫儿你的腰最让我搂不够瘾。”说着他就放肆紧紧搂住我的腰,泼皮无赖道“还有你吃醋的声音最好听,你吃醋的样子最迷人……” 言罢,他偷啄我脸颊一口,挑眼偷窥我的反应。 我暂放下对他的疑心,脸上荡漾出妖妖桃花的粉霞,有道是人不风流妄少年,在这良辰美景的笼罩下,莫要辜负诗情画意里的温柔绻缱,我且也尝尝牡丹花下死的云心水性,暧昧不明。 樱祭夜见我竟然没有批评他,眉眼笑得灿烂辉煌,势要将头顶烈日比将下去。 他低头要来欺负我,我昏然半推半就。 一只粗糙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严肃道“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我有要事先办……”樱祭夜将身后之人视作空气,还要来招惹我。 我嘿嘿一笑捏住他的嘴巴,把他的脸扭送给身后的人看,赫然发现几十号官兵装扮的人将我们包围起来。 “为什么总有人坏我好事?”樱祭夜懊恼成怒,对当地武装人员极为愤懑道“官爷,当街亲亲老婆不算犯法吧?” 我暗自掐他的腰肌一把,他的腰肌结实如石,根本捏不到赘肉。 “可你昨日纵火行凶,险些烧了锦绣阁,公子应该不会忘记吧?”为首的男子并没有穿衙役的服饰,素服装扮却宛如眼熟。 “捉贼捉赃,你说我是人犯我便是吗?”樱祭夜抽出玉扇,缓慢替我扇起风来,可谓体贴入微。 其实他另一只手藏在玉扇后比个“溜”的手势,我心神领会点点头。 这男子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一看那画中的男子面目可耻,獐头鼠目,唯有一头紫发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你确定……这是我?”樱祭夜合扇一指,难以置信道。 我也细看分秒,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勇敢面对事实真相,这张画果真传神之作,与你如出一辙,不区二人。不知作画者何人?” “是我们尊贵的……嗯……是本地的治安长雀离潇雀大人。”素服男人铿锵有力地解释道。 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谈中,我大约判断这雀离潇定是朱雀凤族的皇子了,只不过这皇二代不然是触怒女皇下放改造,不然是自己要求下乡锻炼,所以才成了本地的治安长。 “你不是昨日替雀离潇公子赶车的车夫?”我惊讶异常道,难不成是昨日治安长大人微服巡街,结果被我误打误撞给碰上了。 “姑娘好眼力,雀公子同样嘱咐在下,如果再巧遇姑娘,方便的话要一起带回。”素服男子对我恭恭敬敬,礼貌尤佳。 “她没有空!”樱祭夜一口回绝道“她还要回家做饭生娃呢!” “我不着急,反正我还得谢谢雀公子……”我表现得格外积极。 樱祭夜玉扇往我面前一掩,凶狠威胁道“你敢见他,我就夜夜不让你睡觉!”然后面露和蔼可亲,对着素衣男子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独自与你们前往……” 樱祭夜突然拍一把在素衣男子肩侧,那男子立刻颤颤危危,双腿战栗不止,似乎承受极大的内力压迫。 “可好?”樱祭夜阴阳怪气朝他温柔一笑。 “好,没有问题!”昨日见素衣男子身手敏捷,但在樱祭夜手里,他就是只可悲的蝼蚁,捏死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很好!”樱祭夜高抬贵手,那素服男子身软一倒,身后几十位官兵一同出手扶住他,他才没有栽倒地面。 樱祭夜不以为然,回头对我柔中带严道“乖乖回家等我,不许瞎跑,不……许……见……其……他……人!由其是……男……人……” 我见那素衣男子仿若大病一场,整张脸白赤赤毫无血色。 赶紧乖乖点头答应他。 樱祭夜十分满意我的答案,潇洒一甩长发,几十号人陡然变成他的仆从尾随其后,渐渐消匿人群之中。 第六十二章 流氓保卫战 我一人转悠半天,觉得少了樱祭夜立刻索然无趣,不如听他的话,乖顺归家等他,没准还能换顿肉吃。 想至此处,我呸呸狂吐,什么时候我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还要受他调遣? 我随机调转方向,继续游山玩水。 中午一个人吃了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花光最后一文钱。陡然觉得自己除了肚子是饱的,浑身上下都是空的,心里尤其空空荡荡,格外烦闷,借问店家哪里有散心消暑的地方。 店家遥指东南隅,有泉名唤“锁心湖”,但凡情场得意的可求百年好合,但凡情场失意的可求月老垂怜。 我说你看我属于哪种类型?得意或失意? 店家不好意思道“我看小姐属于混合型。” 我哈哈大笑,笑得心里蓦然空虚。 顶着日头走了许久,远远听见潺潺的水声,再走须臾便闻见隐隐的水汽,知道自己达到目的地,身心立刻被即将迎接的胜利推至**。人也不似原先那般空虚无底。 沿着青石子铺就的小路,袅袅娜娜走将前去,果真看见一湖碧波。 我的记忆里还从未见过湖泊,真正的湖水是凝然不动的,如同一缸浓浓的绿酒,真正的湖水有如巨大而敦厚的玻璃,灿烂而沉重地安息于广大的盆地中,天幕似乎沉入了湖底。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诗词中的佳句用来形容此处美景恰到好处,多一分艳俗,少一丝寡淡。 三三两两渔舟浮浮泛泛。 六六五五情侣卿卿我我。 人间美眷并头比翼,怕是神仙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念头。 我低头一望湖岸,光华闪闪的金银铜币层层叠叠铺满湖底。难怪这里的湖水要格外璀璨夺目,原是湖底湖面遥相辉映。 路过几对佳人均是成双成对,只有我自己形单影只。怪不得店家极力推荐我来这“锁心湖”。 我摸摸衣服兜,居然又叫我摸出一角铜钱,我依葫芦画瓢默默许愿道“湖神啊湖神,莫要嫌弃钱少,请您大发慈悲,打赏我一个才貌双全,逸群之才,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淑人君子,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才貌双绝,惊才风逸……的男人吧!” 语毕,郑重其事地将钱从手里抛至湖中。 “噗通!”一声钱币入水,溅起层层涟漪。 “噗……通!”湖对岸有个人也丢了一锭金元宝入湖,只是莲叶高挺茂密,把我俩遮蔽得隐隐约约,看不分明,远觉得对方似乎是位白衣男子。 人比人气死人,有钱人丢元宝的“噗通”声也比寻常钢蹦儿洪亮。 我凝眉略挑,突然间觉得这湖里沉淀密密麻麻的金银财宝,可不可以叫我临时借用一点…… 我摇摇头赶快祈祷,叫湖神不要责怪我口无遮拦。 罪过,罪过! 我正反省时,湖上清波澜澜,一艘画舫从西头行驶过来,画舫内张灯结彩,喧嚣连天,舫顶上漆着朱漆,船柱雕龙画凤,当其驶近,才发现舫内金碧辉煌,连彩灯内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笼罗纱。 其间一女子妙立船首,迎风独奏琵琶,哀婉的曲调伴和着侬侬软语低吟浅唱。 那歌声如泣如诉,道不尽望之不得的离离衷肠,我只听得依稀几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听她一曲《蒹葭》千回百转,我的五腑六脏也是要迂回曲折起来。那画舫渐行渐远,连那歌声也是飘渺云际而消散。 我心里烦闷更甚,在他人眼中“锁心湖”是定情湖,现下在我看来却更似汪汪离人泪。我暗怪如果此时此景她唱首情意绵绵的歌曲,反倒不叫我这失意人肝肠寸断了。 “哎,云心水乱去,茶罢话风凉……”遥遥湖畔飘来一句仙音,恍然若梦。 我心里空寂聊赖的情感陡然生变,虽说我没有什么古诗词方面的造诣,却也体会这句内处处饱含对心爱男子的痴嗔和娇怨。 想这“乱去”“风凉”不正是男子心意难以捉摸的真识写照? 我想此女定也是被那悠悠荡荡的诗经,勾起了千丝万绪,与我阁湖而灵犀。 知音啊知音,我带着期盼的目光打量湖间横卧的汉白玉石桥,若是依照听声辨位的原理,那声音的主人须臾便走至此桥。 果真片刻,桥头立一曼妙靓影。 我虽是女子,也不由眼前一亮。 真正个纤腰扶风柳,清舞弄梅芳的曼妙女子。 远看月样容仪妩媚蒸腾;近看冰肌玉骨粉面含露。 眉凝积翠春黛,眼滴晨蕊莹珠。 鼻腻秀拔,唇红齿白。 好个绝代无双的佳人。 如此佳人,莫说是热血沸腾的男子,就是我这货真价实的女儿身,也想上前搭讪,一睹芳容。 我邪恶想到,如果此时恰有几个登徒子上前去调戏她,我正好可以扑上去来个“英雄救美”,既可解我手痒之余,顺便让她请我吃饭谢恩。 或者像以前欣赏过的言情小说里用烂的场景,飞奔出一抹水白色的俊影,三下五除二大败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时机成熟时我随即也上前行侠仗义,最后巧点鸳鸯,顺便让他俩请我吃饭谢恩。 总而言之,我是一定要吃谢恩饭的。 我心里美滋滋哈哈一笑。 一只手拍拍我的后背。 我以为是樱祭夜回来了,巧笑转身回首,身后居然零散站立几个陌生汉子。 这些七长八短汉,四山五岳人,身形各色,体量不一,或强壮如牛,或贼眼如鼠,总之没有可以称诵的外貌,只有说不尽的粗俗下流。 一壮汉讪笑道“小妹,等人呢?” 看他上身着无袖窄身马甲,肩背肌肉隆突如丘,油汗腻腻光滑水照,浑身黝黑如同火烤。下身枣红色裹腰布带间别一把粗制大刀,大腿精壮的肌肉似乎要把裤腿绷裂。眼见他乱眉斗眼,衣饰匪莽,似是个蛮汉,可他那柄大刀刃光烁眼,雪里藏针,又像是个爱刀之人。 不过这种人对刀所能表达的爱,绝非属于对心爱武器的珍赏,而更多的是因为宝刀屠戮带来的刺激。 虽见过不少肌肉,不过这等原生态,粗蛮而又厚重的肌肉,我还是首次近距离观看,说实话,这等肌肉看多了似乎太过油腻。 我礼貌一笑道“叔叔,您搭讪的美女应该在那边!” 我酥手挑指,指尖对准桥头的美人儿。 这几个汉子不约而同望去,口里啧啧惊叹道“果真闭花羞月!” 壮汉吞吞意淫的口水,朝我粗声道“老子正值青春期,如何做你叔叔?” “就是!”“就是!我们二哥还是个青葱少年呢!”他身后的蚊虫蛇蚁皆纷纷攘攘,大叫着鸣不平。 “小妹何须妄自菲薄,我看你孤零零一人独立湖边愁眉不展,是不是没钱吃饭啦?哥几个特别想请你吃饭,顺便畅饮几杯,交个朋友。”大汉蛮横一插双手,态度无礼道。 其余几人面露坏笑。 我不自觉搓搓额头,难道我脸上刻着个“穷”字吗? “不好意思,”我笑意盈盈道“我只和帅哥交朋友。” “什么?”一猥琐喽啰叫嚣道“谁说我们丑?我们可是闻名江湖的极品帅哥团体,人称神仙的面容,恶魔的化身,帅到没朋友的——彩虹帮!” 我仔仔细细数了数这赤橙黄绿青蓝紫,结果发现少一人,看来代表“赤”的大哥今日没有出门祸害良家妇女,我奇怪问道大汉“你的排位是橙色,为什么要系红腰带?你这么放肆你大哥知道吗?” 大汉语结,几个小弟哈哈调笑一番,笑得大汉面色转黑。 我连白眼也懒得翻,朝左一走,几人均围追左侧,我急转而右,几人经验老到堵截右侧。 “小妹,你就和我们去喝酒吧!老实告诉你,我们彩虹帮专注耍流氓二十年,你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大汉张狂道。 “不好意思……”我趁热打铁,屈膝还礼道“小女子泰山不识狗眼,居然没看出这位……二哥,心怀鸿鹄之志非要吃到天鹅肉,不过可惜,小女子有事在身,不便与列位帅哥共饮,包涵。” 说着我提腿要跑,大汉反应快极,一把拍在我的右肩,虽说他用劲克己,但我旧伤难复,他再轻的劲力对我来说都是磨难。 我吃劲咬牙闷哼一声,被迫暂停脚步,看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还得靠智取。 “他奶奶的,我都说要你陪我们哥几个喝酒,谁让你跑了。”大汉面露凶相,揪起我的右臂要动强。 剩余几个蝇营狗苟之辈见二哥出马,立刻上来助威。其中一人贱笑道“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们看她裙子都破了,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性急撕坏的,我看顶多是个玩剩下的,快快直接拉走,莫再迟疑。” 我气急败坏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 其中一男奸笑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 我大叫“破喉咙!破喉咙!” 众流氓“……” 人不救,来自救!我瞅准大汉的腿盖骨,运气欲要踢碎那里。 “住手!”一声正义的呐喊响彻云霄。 我,连同那群臭流氓都惊呆了。 众目睽睽,原来是我计划里被我解救的美人,前来解救我了。 她估计看见此处吵吵闹闹,又看几个男人扯拽我一个弱质女流,被正义的怒气冲昏头脑,急忙跑来帮忙。 看来她跑得过快过急,粉嫩的面颊飞渡淡淡红光,甜腮香汗淋漓,凭添妩媚多情。 这样的楚楚天资,怕是每个流氓均要心驰神往。 这回靠近我才看清楚,这美人竟然腿脚不太灵光,一侧拄着橡木雕琢的精致拐杖。 我心底唉唉叹气,看来一会儿还是要我解救她。 “什么情况?”不知道黄绿青蓝紫,哪个张嘴提问。 “管她什么情况,送上门来的大美人,不要白不要!”大汉看那美女的眼神微微呆滞,淫光泛滥。 “禽兽!”那美人举起手里的橡木拐杖,以身为轴,使劲来回悠摆,想借此来驱赶周遭的坏人。 我一看更加坏了,她没有武功居然还来逞强。 恶人终究是恶人,刚开始还佯装害怕,东躲西藏,实际上是拿她取乐,他们肆意在她举起拐杖的时候又笑又跳,言语轻薄,等美人耗尽微软的体力时,一个邪狞之徒竟斗胆捏住拐杖的一角,轻送闲扯,几乎把美人拽到在地。 我也是个热血少女,看了同胞受辱自是气恼非常,我大喝一声“流氓还敢妄称彩虹?彩虹这个词语都被糟蹋了,今日看我代表彩虹,消灭你们!” 姐真的生气了,姐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我脚尖点住地面一块碎石,准备射在那男子头上…… 一闪乌沉沉,黑黢黢的剑,横空出世,涌动暗流,掀起一股哀怨的气浪,径直劈斩那个轻薄美人的邪狞之徒,瞬间砍断他的手臂,一大股血浆喷溅三丈。 男子愣住几秒才反应自己中刀,捂住断臂拼死残呼,可惜血涌如潮,翻腾着猩猩的肉味自指缝间倾泻。 “救命!二哥救命!”那男子垂死的野兽一般,扑至大汉身侧,哀怨求救。 他浑身血如泉涌,甚至还有几滴溅在我身上,我低咒该死,这是我唯一的裙子。 周围几人神色剧变,均敛起顽劣的坏笑直视地面翻腾如蛆的可怜虫,他们面目含恨却绝然不敢提前动手,因为杀人者连面都未露一刻,更何况杀人的那柄黑刀,顿时也消匿无踪。 简直就似杀人的魔鬼,不见其形。 我反而心情尚佳看个津津有味。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恐怖场面,对于我这个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来说,实在不堪一提。 我狠狠地欣赏一下坏人流血身亡的畅快画面,心里郁气纾解。 大汉见兄弟遇袭,额间青筋暴起,狮子怒吼道“是谁?给爷爷滚出来!”,同时,他捉住我右臂的手劲追加三分,以防不测,看来我还是挺有利用价值的。 “爷出来,你们就该全死了。”和那乌剑一般黑沉的嗓音,由远传近。 我悚然一抖,浑身的寒毛尽数战栗起来,这浑然耳熟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的呼唤,比从墓冢里爬出来的鬼谷女还要阴森可怕。 第六十三章 终于见到他 一男子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走向前来。只见他黑衣,黑裤,黑靴,通体墨色修饰出挺拔修健的身形,发丝一丝不苟全部盘缠在墨玉发冠内,两条黑色丝绦绕过耳后,在坚毅的下巴处挽一个万年不变的流云结。 他的额角用特殊的墨水纹刻一朵妖娆的曼陀罗花,花虽妩媚,但人却无情,两颗黑葡萄点缀的炯炯黑眼,无比冷漠地打量地上的僵死之躯,宛如看一只垂死的狗那般不屑一顾。 方才黢黑无比的刀,如同暗夜精灵在他肩头环绕游走,恃宠傲物。 这人,这刀,都来自地狱的十八层,携带死亡的阴暗气息,叫人一望便无法呼吸。 “墨轩……”那美人是唯一见到他后欢心雀跃的人,她感激地唤出黑衣人的名字,那仙音滴水罄玉。 墨轩,墨轩…… 对了,那个黑衣黑面黑心的男人,我怎么能记不得他的名字呢? 我朝后踉跄一步,祈祷千万不要让他看见我,我使劲低下头用长发遮挡自己的脸,心里陡升无限恐惧。 墨轩出现了……那…… 墨轩在前,斩月在后,这是他们排练万次的出场次序。 我再往后一退,开始不断祈祷千万不要叫他也看见我,我心里的恐惧扩大再扩大,连四肢也颤抖起来,胜败叶,杀秋风。 “你想逃跑吗?”大汉全力捏住我的右肩,在看见墨轩以后,他的气场急剧下降,手心透出森森冷气,隔开衣物连我都被这冷寒死死纠缠,两条腿软绵绵似无骨。 完了,完了,我的死期到了。我对大汉的责难充耳不闻,就连他粗糙的指头掐死我的肩臂也不痛苦了,我使劲朝他身侧的阴影钻,最好无声无息,就钻进他的肉里才好。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大汉在杀气腾腾的墨轩面前居然认了怂,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提遛我的衣襟,宛如捏着一只小鸡,我索性把头垂至极低,保全自己不被墨轩看见。 “大侠,我们彩虹帮绝非故意冒犯那位美女,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大侠留下姓名,我等改日亲自拜谢。”大汉绝口不提自己有个兄弟被打成一级残废,舔着脸向墨轩示好,我刚才太高估他的战斗力,以为他那身肌肉无坚不摧,谁知应该是他的脸皮无坚不摧。 墨轩根本无心理睬这等吮痔小人,或者说他除却斩月,任何人他都未纳入眼中。 墨轩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气息微喘的美人,前所未有的礼貌道“姑娘可好?” 美人抚着胸口,惊魂未定道“没有关系,多谢墨公子挂牵。” 墨轩替那美人捡回拐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干净,恭恭敬敬递给美人,美人再道声谢。 墨轩邀请美人原路返回,可美人绝步不前,她浑然天成的玉手芊芊一指,恳求道“墨公子,那个无辜的女子还被他们擒拿着,请你顺便救救她,免遭恶人毒手。” 我抬头看她一瞬,这美人人美,心更美。我心里感激不尽,可是我宁可被带走,也不想让墨轩来救。 他救过我后,还会残忍地来杀我。 “误会,误会!”大汉听见急急解释,他揪一把我的发根,逼我脸朝墨轩道“姑娘误会,这小丫头片子是我们用重金从远地买来的蛮夷女子,你且看她的眼睛是世间罕有的水蓝色。”为了证明他的瞎话有多么逼真,大汉居然用手捏住我的下巴,两手齐用固定我的脸,叫他们好看清楚我的异常。 我干脆闭死双眼,也绝不哼出一口气。 “叫你睁眼,你听见没?”大约我的沉默助长他嚣张的气焰,大约他拿墨轩没有办法,只好将全部的怒气施加与我,他反手连掴我两掌,那手心粗憨赛铁,我被打得顿死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两面脸颊被刀子剜过血肉一般,嘴角流出咸腥的血丝。 不等血丝流下,我和着唾液一并舔吞回肚,总之我若与前事划清界限,就是连声音也不想让故人听见。 大汉揪住我的长发甩来甩去,提线人偶般涮弄与我,一只草鞋仿佛不堪受辱,跟筋皆断,脱落眼前。 其余几个人见危机解除,虽不敢大声放肆,却也死灰复燃,流里流气围观大汉如何虐待我。 在他们眼底,我大概与这破鞋无异。 有些人,总喜欢在欺凌弱小中寻找平衡。 我且叫他先平衡,待危机解除,我可好好叫他找平衡。 “不可能!”美人柔唤道“姑娘,姑娘,你快说自己是被胁迫的,我是好人,我愿意帮助你……” 她好心连呼我几声,我闭目不理。 “走吧!”墨轩催促美人。其实他早想走了,我这种蝼蚁一般的贱命,他是如何也看不在眼内的。 “梅儿……”一声慢响最终还是如期而至。 我做足了不见他的心理准备,最终还是不争气地睁开双眼。 斩月,斩月,斩月…… 斩月这个符号,最终还是变作真正的血肉之躯,自云端飘来,披着日月无尘的光晕,缓中带疾地从我的脑海里翩翩飘至眼前。 我多少佩服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如何把一个人牢牢铭记脑海,纵然三年未见,再见居然未差分毫,连他每一根发丝的走向都记忆犹新。 他瘦了,瘦得令人觉得更添风雅的韵致,他也黑了,黑得令人觉得更添成熟男人的感性。 可这微微瘦,略略黑却反复催杀我的心肝,他怎么瘦了,是不是吃不好饭,他怎么黑了,是不是睡不好觉? 他美人在怀,他笑口常开,他怎么不该是又白又胖? 我心头被缝合又撕裂,千疮百孔已然没有块好肉。 “梅儿……”斩月笼着一身苏白的锦绣衣衫,温柔地揽住美人道“你叫我担心死了。” 美人莞尔一笑,用盈盈水水的眸子微挑斩月的容颜,娇娆道“害你担心了。”语毕,拿出洁白的丝绢为斩月轻柔擦拭额间的细汗,体贴入微。 斩月用手盖住她的手,嘴角流露出死而足矣的微笑。 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眼神交流,真是羡煞旁人。 这场景在我的脑海里也反复预演过无数次,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如今算是天随人愿,只是女主角从来都不是我。 我的眼前金光晃眼,脚下一沉跌坐地面。 我想要的微笑,我想要的眼神,我想要的爱,全部……毫无保留地给了她! 梅姑娘。 我所有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全部灰飞烟灭。 梅姑娘 我七年里所有的爱恨嗔怒,全部毁于一旦。 梅姑娘。 她就是梅姑娘,她居然就是梅姑娘。我的眼神里不觉涌出磅礴的恨意,因为斩月,我怕是要做一个知恩不报,狼心狗肺的坏女人。 第六十四章 灿烂的阳光 “你给我起来!”大汉见无人顾暇我们,一把揪住我的右肩,把我提将起来,言行粗鲁到“跟老子回去!” 如果可以,我想烦请他直接揪扯我的心,那里太煎熬痛苦了,急需被人一把揪断。 我光着一只脚,乖顺倒退几步,身子又瘫软下去。 “你找死!”大汉原想趁机逃跑,可惜我再三拖后腿跌倒,他恼羞成怒,一脚踢在我的后背。 那脚力非常,新仇旧恨都算在其中,我被踢到后背咔嚓一声,仿佛有人在我后背塞块炭火,火辣辣直烧脑门。可我全然木讷,明明踢得部位是背,却从心尖涌出一口火血,从心开始焚烧,一路烧灼嘴里,喷溅而出。 “斩月,你看那个姑娘快被打死了,咱们救救她好不好?”梅姑娘恳求道,她的声音里满怀真诚,如果她不是梅姑娘,我已经是被她高尚的人格所折服。 “墨轩,你去给他们些钱,叫他们不要打她了。”斩月淡然吩咐墨轩,眼睛一刻不愿离开他心爱的女人。 我“……” 什么时候,我也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女人了? 他的话薄凉若刀,我却不生气了。我用手将嘴角的血沫擦干净,污浊的双手整理整理凌乱的发丝,我要爬过去捡回鞋子,以前的心上人要用金钱来救我一命,起码我该收拾妥当,跪拜谢恩呢。 我爬过去刚摸到鞋子,一只贱脚踩住我的手,使劲在上面碾压一番,我抬头看是彩虹帮内一尖嘴猴腮的败类,看来大汉已经示意他们可以随便侮辱我。 我咬牙隐着痛,狠唳如煞道“拿起你的臭脚,否则明天起来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斩月突然回头,他细看我一眼,大约觉得听错了,再细看一眼,脸色闪过分毫错愕,一闪而逝。 我猜他是没料想,我个乞丐一般的女子,居然也会威胁别人。 “我就是不放会怎样?”尖嘴猴腮的泼皮无赖继续要踩我的手指。 “那我就叫你整个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话音未落,一袭紫色的魅影忽闪而过,宛如一团紫色的漩涡将踩踏我的人卷携一侧。 只是一阵风的功夫,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被拦腰斩断,血淋淋两截肉酱,谁也不知道那紫色的魅影是如何办到,他倒底使用什么武器,可以在人毫无**的情况下已然将人杀死。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我喉头一紧道“樱祭夜……” 他魔鬼般的弑杀之气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根本不叫我看清他的表情,身形极快得闪至壮汉身边,残忍道“我先把他们杀光再说!” 语罢,他已经捉住大汉的左手,大汉用尽全力拼死反抗,可他嘴角飞起邪毒一笑,使劲一蹬,大汉的左臂齐根拔断,血肉横飞。 “你敢用这只贱手碰我虫儿的肩,该断!” 樱祭夜扬起足尖照着大汉的左颊一踹,大汉受力朝右飞去,樱祭夜动若飞影,陡然飞至右侧,待大汉飞来提起右拳对接他的右拳,大汉右臂顿时节节折断,碎如骨粉。 “你敢用这只手碰我虫儿的脸,该折!” 樱祭夜杀出了勃勃兴致,继续攻击大汉的残肢。原来那体量庞大的汉子徒有虚表,白白浪费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或者说,这杀人如絮般轻松自在,才是樱祭夜的真正面目。 梅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面色死灰投身在斩月温暖的怀抱里,墨轩沉郁着一张臭脸,紧盯着樱祭夜不放。 而斩月……我忍不住还是看他一眼,他似乎在揣摩樱祭夜的身份,但眼神时不时飘落在我身上,见我凝视他,他又自然而然地调整视角,继续关注樱祭夜。 几次三番,我和他竞相回眸在视觉中的追逐,彼此只追到余光。 他……倒底知不知道我是雪若? 或许不知道,因为雪若是黑眼睛。 或许知道,因为我本就是蓝眼睛。 我一边辱骂自己够贱,一边仍旧移不开视野,我算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被他吸引得晕头转向。 不争气的泪水终于涌满眼眶,他何苦搂那梅姑娘如此紧密无隙,他何苦用极致的温柔抚拍梅姑娘的后脊,他何苦尝试各类甜言蜜语抚慰梅姑娘受创的心灵。 他对她无尽的宠溺和涓涓爱意难道就不能躲在屋子里去施展?何苦在我失魂落魄,无助可悲的时刻,潮涌一般来吞噬我的灵魂。 我哀哀地求道“祭夜,我好冷……” 樱祭夜正肆意虐待每一个企图伤害我的人,听我轻唤他的名字时居然浑身颤抖,他一脚踢开刚捉住的一个无赖,随脚一摆将他踢飞三丈之外,人立刻扑倒在我身边,将我拼死拥进怀内,使劲揉搓我的身躯。 他的膝盖不小心碰触到我后背的淤伤,我“嘶”的倒抽一口痛气,泪花花愈发源源不绝。 “该死,我要杀光这里每一个人!”樱祭夜绿眸沉淀出阴黑的魔光,他虽徒手绞杀两个人,那些人的脏血却丝毫没有溅染他身周分毫,仿佛那些腥风血雨也因惧怕他而躲避退让。 “祭夜,我现在想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多一秒都不行……”我突然柔弱无助到了极点。 我忍不住再看斩月一眼,他似乎有过来探看的打算,可是梅姑娘死死束缚他的腰身,他只好停留原处,投射异样的眼光。 我看不清他是什么眼光,满脸的泪水将他最后的清晰容颜模糊晕染成迷离的梦。 “我扶你起来吗?”樱祭夜全然不知我为何哭得如此撕心裂肺,纵使鬼谷女疯子一般折磨我的时候,我都未流过一滴泪。 也许他又知道我为什么哭,因为他握住我的手时,手心里密布冷汗,微微颤抖。 “我没有鞋……”我哭哭啼啼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厌恶。 “哦……我有……”樱祭夜似乎舒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双精美的绣鞋,那水滑的面料乃世间极品,上面纹绣的花草鱼鸟恍如真迹,栩栩添姿,鞋内垫着由奇花瑶草特制的馨香软垫,人穿上后竟不似穿着鞋,而是踩着芬芳醇厚的香云。 怕是位极权高的女皇公主也未可拥有。 樱祭夜把我脚底另一只鞋扯下一抛,温柔软莞地替我穿上这双惊为天物的鞋子。 他缓然一抚那鞋面,竟高兴地似个孩子道“为你买了三年,真怕不合脚。现在看来只有你最配穿它。” 他的眼里噙着水汽,绿云环绕,浮翠点点。 我眼前看这精美的鞋子恍如隔世,但不若脚心被这鞋子的余温包围熏陶,他买了三年,也在心怀捂热三年,连这死物也都被热出了生命,现在连我这坚硬的心,怕也该唔热了吧? “不要杀人了……”我看那些残肢断臂在地面蠕动,猩红漫漫,生怕弄脏我的新鞋。这鞋如此好极,任谁也会爱在心头。 樱祭夜立刻朝残余的人冷道“滚……” 那些哀号天地的败类慌忙闭紧嘴巴,捡起地面残肢,拖起地面死尸,抱头鼠窜,飞一般地落荒而逃。 “我扶你可好……”樱祭夜收回黢冷的怒意,关怀入骨道。 “斩月,你把我的腰快捏断了……”梅姑娘脆滴滴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再次响起。 斩月…… 我条件反射又抬头去偷望斩月,像个贼一样蹑手蹑脚。 “斩月,我的腰……”梅姑娘再唤道。 斩月回魂“嗯?”了一声,估计发觉自己失了手劲,把美人蜂腰掐紧,害得美人差点喘不上气,他边松开手臂边无序解释道“你不该乱跑,我差点担心死了……” 梅姑娘轻点螓首,乖巧朝斩月怀里软靠。 斩月安心地摩挲着她的背,抬眼要朝这边扫来。 我赶紧避开,恰巧樱祭夜专心扶我起身,背后淤伤吃痛,我不禁深锁眉宇。 “我抱你……”樱祭夜自作主张将我横空抱起,举止轻轻巧巧,避开我浑身的淤伤,大步流星离开此处,他以前见过斩月,也深知斩月在我心头的份量。 “麻烦让一让!”樱祭夜故意擦着斩月的肩头,要抱我从他身边路过,他的态度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仿佛宣誓他完全拥有我的主权 我想他多此一举,斩月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我,从来受折磨的只有我一个。 斩月果真不负我望,他直接转身背对我们,专心关怀那个惊为天人的梅姑娘,连最后一丝气息也绝不施舍与我。 我最终只看见了水白的一雾背影。 这就是三年期盼的偶然相见吗? 只这狼狈不堪的一眼后,我们就天各一方,永生不逢了吗? 一滴残泪滚落在樱祭夜的胸前,他的气息微乱,又极快地轻掩过去,只是叮咛道“搂住我的脖子……” 我心里好怕他把我撂下,主动攀紧他的脖子,他满意地吻吻我额际的碎发,加紧手里的劲力,把我舒舒服服地环在他怀里。 纵使我最后想看一眼那人,樱祭夜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已经阻断我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我躲在阴暗里偷偷啜泣,咬住手指尽量压低声音不叫樱祭夜听出来,唯恐他知晓我是在为斩月和他的新欢哭泣。 我在孽镜谷时,谷内阴云密布,阴风镏骨,我总祈求可以死前看一眼明媚的阳光,哪怕万丈光芒刺破眼睛,也觉得自己在温暖中活着,可笑如今才觉得自己内心哪里是想看太阳,分明想看这世间最耀眼的,不过只有一个独孤斩月。 他就是我心里的太阳。 他就是我希求的温暖。 只可惜我忘记一个常识,人的眼睛是不可以追逐太阳的光芒。 看多了……只会换来泪流满面…… 第六十五章 纠缠 我活的这些许年里几乎没有生过病,怕是自己本就是个药人可以自行痊愈,算起来孽镜谷里被鬼谷女罚跪好像小小感冒一场,这次被樱祭夜抱回客栈后竟然昏迷不醒人世。 只隐隐觉得五脏六腑里烧起了一把毒火,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快要烧碎了。 梦里糊里糊涂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没有脸,只有背影。 那背影怀抱着一朵妖娆的花,看起来像是莲花的模样,但我还从没有见过像火焰一般燎燎赤红的荷花,吐出燃燃的火舌,交错连作莲瓣。 我喊他快把莲花扔掉,否则就要被火莲烧死,可那背影宛如聋子,根本不理睬我的好心劝戒,一意孤行和那火莲一同覆灭。 我日日夜夜,夜夜日日,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个梦魇,每次都看见那个白色的背影和火莲烧成一片焦土。 我的心被每日渐增的恐惧慢慢侵蚀,几乎快要烧爆我的脑袋。 我胸部下方有一个地方撕裂般揪心,赛过我身上每个处伤痕所带来的疼痛,恐怕是个火眼,任体内灼灼的怒火从这个狭小的地方一涌冲天。 我最终忍不住好奇,扑上前搬过那个背影一看,那人不是斩月,不是樱祭夜,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她居然是我三年前梦里那位用身体当作肥料,孕育莲花的绝色美人,只是美人嘴角原来有颗美人痣,笑起来时连那颗痣也栩栩如生起来。 火莲恰时化作一片火海,将美人葬送火海里。 我意外大叫道“你倒底是谁?” 伸手去拉她,结果摸到另一只手。 眼睛拼死一睁,斩月清朗的容颜顷刻流进我的眼里。 “你醒了?太好了!”斩月的脸上流转着万千欣喜,他把我的手放在嘴边浅浅一吻,激动道“我真怕你会死……” 我这几日被梦里的烈火烧得惨惨烈烈,一睁眼居然看见独孤斩月,他欣慰的一吻比梦里的火势更加汹涌澎湃,震撼得我体内毒火瞬间攻心,呕出一口污血。 斩月大叫道“主人!主人!姐姐把淤血吐出来了!” 主人?姐姐?我头脑昏昏沉沉,浆糊一样灌满脑子。 樱祭夜蓬头垢面地从床幔后走出来,阴着脸说“千目,以后你死都不可以再变这个男人的样子,听到没有?” 斩月乖巧得点点头,他继续要来拉我的手。 樱祭夜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无情地将他提遛出门,施令道“买早点去!” 千目版的斩月得令撒丫跑得飞快。 竟然不是斩月……我眼角略垂,胸口烦闷一憋,再呕出一口污血。 樱祭夜神速跃回我的身边,用自己的手捧住我嘴里吐出的脓血。 “你耍我……”我大概猜测是他命令千目变作斩月的模样,故意刺激我的底线,心烦意乱还要呕血。 “好了,好了,憋在心口的血吐出来就好了……”樱祭夜用绢巾擦去手上的污秽,斜坐床头叫我依在他怀里。 “我倒宁愿你是看见我的脸,才把污血吐出来的。”樱祭夜看看手里的绢巾脏污了,用自己昂贵袖角的心疼地为我拭去嘴角的残血。 他将手自然搭在我胸口,缓缓揉搓起来,边揉边低声下气道“这几日我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生怕你心里憋着口怒血活不过来,只好出此下策,叫你一睁眼就看见他的模样,逼你吐出那口堵在心头的血,还好,你没有事了。” 樱祭夜长长舒一口气,似乎把几日的疲倦一同呼之欲出。 我吃惊他为了救我一命,居然会想出这种招数,心里的淤血吐个干干净净,顿时清明不少。 我低语道“谢谢你。” 樱祭夜的笑从身后传出,不用看也知道很暖心。 我继续道“可以把你放在我胸口的手拿走了吗?” 樱祭夜道“别吵,我给你顺气呢……” 我“……” 樱祭夜突然道“我们洗澡吧,千目早早把水放好了。” 我舌头打滑咬了一口,道“是我要洗澡吧?” 樱祭夜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抱起我的身子,满口哄劝道“你病了几日,每日大汗淋漓,浑浑噩噩,今天洗个药澡正好可以去火拔毒。” “那你呢?”我刚从鬼门关里闯一遭,周身乏力至极,如同烂泥做的骨肉,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能说话已经不错了。 “你大病初愈身子骨软,我在水里抓住你,好叫你不要被水呛到。”樱祭夜的无耻今日算是领教了。 走进内屋,里面果真摆一个洗浴用的木桶,可容两人洗个舒舒服服的鸳鸯浴,不过水里漂摇的不是玫瑰花而是乌黑的药材,热气腾腾的水汽里充斥浓烈的药香。 我一闻就知道里面全是活血提神,清心祛躁的名贵药材。 我努力用手捏他一把,威胁道“樱祭夜,你要敢动手脱我的衣服我就咬舌自尽!” 樱祭夜顿了一下脚步,突然邪笑道“衣服就是你自己脱啊,难不成你想叫我脱,我发现你大病一场以后,作风开放啊……” 我赶快咬住自己的舌头。 樱祭夜把我放在浴盆的旁边的凳子上,取出一条丝巾掩住自己的眼睛,双手往怀里一插潇洒道“脱吧!” “你不出去吗?”我脸如火烧,身不由己拉紧胸口的衣服,以防色狼突然袭击。 “我出去,你自己爬得进去吗?”樱祭夜无赖笑答。 最可气的是我居然无理反驳,只好乖乖脱去外衣,仅留下单薄的内衣来遮羞。 樱祭夜倒像个正人君子,等我脱好后,规规矩矩地把我放进药液中,他早贴心在浴桶里安置个矮凳,让我可以坐在里面而不至于滑入水底。 接着他开始规规矩矩脱自己的衣服。 我哇得把头调转方向,尖叫道“你……你……你……” “我什么我呀!我都叫你看过多少遍了,你白占了多少便宜!”樱祭夜理直气壮地**裸钻进水里,深褚色的液体隐藏他极佳的身材,他把胳膊肆意展放于木桶两沿,紫金的头发披散在桶外,如同给他披了一件紫色的霓裳。 他的腿修直纤长,在浴桶里要弯曲起来才能盛放,正好他两脚一夹,夹住我的腰,把我固定在药液中。 “我要是不进来夹着你,万一你溺水了怎么办?”樱祭夜摆出一副好心没好报的冤枉表情,扁嘴伤心道。 白痴才会在这么浅的水里淹死好不好,我根本不敢望他,把下巴耷拉在桶沿撑住虚软的身子,将就着泡吧。 樱祭夜拿脚趾点击我的腰,边问道“我把你抱在怀里好不好,这样你还可以泡着药液再睡个觉?” 我心想被你抱住睡一觉,醒来我还是处女吗? 我摇头。 他等会儿又用脚趾点我的腰,亲热道“虫儿,我给你搓背吧,我很会搓背的,保证你欲仙欲死……” 我心想你究竟给多少女人搓过背,才练就这般好的技术呢? 我又摇头。 他不厌其烦道“虫儿,你来给我搓背好不好……”突然之间想起什么似的嘟哝道“你现在需要静养,还是算了……” 他张口又要说什么勾引我的话,我低声规劝道“帅哥,我不是要静养吗?” 他立刻闭嘴。 药液的水温恰到好处,把我的每节骨头都暖得酥麻了,加之药物的作用,似乎把我全身的剧痛都抽离出来,浑身舒爽得想叫娘。 我迷迷糊糊偷偷看一眼樱祭夜,他的头仰在后沿,不再多言一句。轻轻浅浅的鼾声自他的鼻息中传出,只有劳累过度的人才会睡觉打鼾。 我试探唤他两声,他没有理睬我,必定是睡着了。 鬼使神差,我突然想去近距离看他一看,便鼓足满身气力借助水的浮力,小心谨慎漂到他眼底。 他的眼睛蒙住一方丝巾,可是他其余的五官还是那么美,那么精致,虽说两颊因为疏于打理,露出青苒苒的胡查,依旧无损他狂蜂浪蝶的光辉形象。 我举起食指想调皮地摸摸他的胡子,看看倒底男人的胡子硬是不硬。 手指一举起,樱祭夜倏而捉紧我的手腕,我骇然失色脚下一滑,亲密地贴黏在他宽阔的胸膛间,他腿间的某个硬挺之处恰恰嵌合在我最私密的位置。 他故意提高自己的腿,叫我再往那火热的地方滑贴过去。隔着一层粗薄的亵裤,我分明体会到那有火在灼烧我。 我顿时羞愤交加,红着脸要逃走,他一把按住我的脊背,叫我动弹不得。 粘稠的药液不似泉水干干净净,绵绵密密的汁液溅起的水花微微拉着黏丝,乌漆漆的液体将我俩吞没再送出,漾漾的黏波让彼此的肢体更为滑腻,粘连。 “虫儿,没想到你如此热情洋溢呢!”他的眼睛被遮掩着,可我依旧可以想象到他那绿眸里该倒影出怎样的光芒。 “我就是想……”一时间我笨嘴拙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投怀送抱的举动。 “你不必想,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樱祭夜的嗓音略哑,却极具窒息的诱惑力“你可不可以……让我也住进你的心里去……” 我浑身僵直,他没有要求代替斩月的位置,而是要和斩月并存,这该是个什么情况。 我连忙推托道“我现在还太小,不想谈恋爱。” “胡说!”樱祭夜突然杀个措手不及,伸手揉抚住我的胸部,义正言辞道“你看我一只手都握不住,怎么会小?” 我“……” 樱祭夜轻松一翻身体,将我调整到下面的位置,药液被他激荡着翻卷朵朵黏波,空气里潜伏的热雾也要吐出黏丝似的纠缠我的四肢。他一手托起我的臀部,将我拼死推向他的毅然滚烫的男性**,一手捉住我两只手拉至头顶。 现在我被他牢牢控制住,他若恣意妄为,我这虚弱的身子根本逃离不开他的禁锢。 他的目光透过丝巾,将我牵扯在一汪**编织的丝网内。 “你敢欺负我,我就把自己淹死在浴桶里……”我最后一搏,以死来威胁他。 樱祭夜的嘴角弯作邪恶的弧度,低哑的嗓音靡靡离离道“你越反抗我,今天我倒要试试,你对我是心理需求,还是生理需求……” 樱祭夜骤然狂热起来,他虽蒙着双眼,却精准地寻觅到我的嘴唇,灵巧的舌头拨开我的唇瓣,直抵我的牙关。 他的胸膛紧密地贴合我的前胸辗转搓弄,药液被热情的扭动拨弄出唧唧咕咕的靡喧之音,我的肚兜已然被药液浸透薄如蝉翼,在他胸膛炽烈的挤压之下如同败兵之将,溃不成军。 我本想再反抗几下,结果他先见之明,大手遛滑至我的后背轻巧一抽,我肚兜背后的绳子瞬间弹开,被啪啪作响的黏浪拖进乌黑的底端。 我仅存的神经随之一弹,嘣……断了。 我张口惊呼,樱祭夜趁机而入,把软滑香舌直接送进我的口内,拌和着郁郁的药香,不断翻搅我的软舌,有些许药液被溅至嘴角,樱祭夜一并舔送进我的檀口,苦涩的酸味夹杂津液的香甜,把我的**亦搅动个天翻地覆。 “你是心理想要我,还是**想要我……”樱祭夜在我的舌尖不失时机地滑了一句,大手开始侵略我胸前的地盘。 我的身体最是虚弱敏感,稍微风吹草动均会引起强烈的快感,我觉得自己比樱祭夜烧得更为火热,头脑一片泛泛空白,冥冥之中快要放纵自己去天堂时。 “主人!”千目探个小脑袋进来说“主人,包子要凉了哦!” 我猛然推开樱祭夜的蛇缠,一头沉在水底。 我还是把自己淹死好了! 樱祭夜在我粉臀上狠狠掐了一把,我忍痛没有出来。 他不知生了谁的气,提腿从桶里迈步出去,狠意满怀甩门而去。 第六十六章 眼中沙 我在床上瘫了两天,千目悉心伺候了我两天。樱祭夜不再现身,我想自己临阵脱逃的举动可能伤害了他。 我偷偷对千目问道“好弟弟,那天回去以后姓樱的欺负你没?告诉姐姐,姐来作主。” 千目挠挠头,疑思不解道“主人给我买了一堆糖,说叫我没事干多吃糖,少出来搅局。” “那他人呢?”话一出口,我又后悔莫及,管他去哪里呢,最好不要回来才好。 “嗯……”千目认真思考一下说“主人临走前似乎很痛苦,只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啥?”我直挺挺坐起身来,两手攥紧千目娇小的双臂,追责道“他……他……他留生活费了没?” 该死的樱祭夜,明明知道我没有钱,他还把千目也丢下。 正诅咒他,樱祭夜摇着玉扇迈了进来,看他玉树临风天公妒,顾盼生姿浑一派。 不知去哪里找了滋润,绽放若一朵娟紫的妖花,邪魅艳艳。 我不理睬他,先吃了一颗清心丸,调节一下激动的心情。 “你可还记得回来?”我拉响第一击的警钟。 “也对,樱少爷是何许人也?风靡万千少女的男神,万花丛中过的浪子。”这是第二击。 “花花世界那么美好,有本事你就不要回来,我和千目可以过得很好。”第三击。 “你说话呀!”第四击。 四击连发,击击毙命。 樱祭夜唇弯里兜兜转转着些许笑意,伸出两指往我额际轻触片刻,无形中点醒我与他共浴一池的暧昧记忆,我条件反射地红了脸皮,眼睛不愿再追逐他的身影。 他笑意渐浓,转头低问千目道“这两日我不在,你有没有好好给虫儿按时吃药?” 千目一脸无辜道“主人,我以小命担保,我把姐姐当亲妈的等级伺候呢!” “那她怎么一见我,就像审她亲夫一样……”樱祭夜故意在我肩头捏一把,意有所指。 我张嘴想反驳他,他先我一步打断我的话,微冷道“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说着在我肩头原位再补捏一把,劲力更甚。 他不是我什么人? 我心头一痛,仿佛扎根蜂刺,虽是不大的星点伤口,却毒辣噬髓。看来他说要照顾我的话不过镜花水月,终究乃虚妄之词。 现在回忆,他在孽镜谷里就与鬼谷女时分时合,心意变迁,叫任何人都琢磨不透,想他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你在意他,两言三语也可以让你憎恨他。 云里雾里,颠三倒四的只有自己。 我冷笑看他道“樱少今日说的对极,你我一无利益纠葛,二无感情纠葛,三无财务纠葛,本就是陌路人,何苦在这里蹉跎岁月,不如现在就分道扬镳,以免耽误公子游山玩水。” 我一脚踢开身上锦被,起身要下床走人。 樱祭夜见机又在我肩头捏第三下,我被迫依势而坐,起不来身。只好用狠毒的眼神回报他的善变。 樱祭夜全不在意,手摆玉扇言笑妍妍道“虫儿姑娘既然谈及纠葛问题,那我们就来谈谈这个问题,其一你我确实无利益关系,这图财姑娘身无分文,这图色嘛……” 樱祭夜欲言又止道“图色,姑娘也没有什么惊人姿色。” 不图色?难道最近我都是被狗给啃了吗? 他玉扇并合朝我唇瓣一挡,我欲张开的嘴唇被绵凉的扇折轻触,心里蓦地一个激灵。 “其二,谈及感情问题,似乎姑娘也从未将在下纳入眼内,咱们就此跳过这个伤心的话题。” “这其三嘛……”樱祭夜绿眸含珠,邪光烁闪而逝道“谈及财务纠葛就存在一点争议了,就拿这几日姑娘吃的,用的,住的,包括生病的各项花销,全权由在下负责,姑娘应该不会发烧烧忘记了吧?” “这个……”我语结,该死的樱祭夜,明明是他主动请我吃饭,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我亏欠他的。 好后悔以前没有存下私房钱,关键时刻也不致捉襟见肘。 我偷瞄樱祭夜一眼,他似乎早就算准我会被财务问题所困扰,修指再打开玉扇,潇潇遥遥扇起风来。 我试探一问“樱少要我还多少钱?” “不多不多,”樱祭夜伸出两指,那手指莹白胜雪,明晃晃如金银财宝一般羞目。“两千两,虫儿姑娘。” 我被那两根指头给晃晕了,额头密布虚汗。 现在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跟他打一架把他打倒,然后潇洒地甩一甩秀发,留下个背影给他。 二是打个借据,过几年再还给他,然后就让这山一般的债务,把自己压成老处女。 不然把“穿心”给典当了?反正斩月也不爱我…… 不然把“青芜”给典当了?啊……欺师灭祖要遭报应的…… 那只有把自己给典当了…… 我手指绞缠着被角,心里乱作一团,不管作什么决定,都是不现实的。 樱祭夜自然而然地坐在我身侧,用手温柔地抚摸我被他捏痛的肩膀,诱惑道“你要想清楚,从今以后我可是你的债主,你就是我的奴隶,你若想轻松还债就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没准跟我在一起逍遥自在的闲暇,很快就还完债,没准还能得些好处也由未可知。” 他打我三棍后,给我一颗枣,我吃着枣,还得谢他隆恩。 不是说欠债的才是大爷吗? 我撇撇嘴,嘟哝道“你是逼着我用身体还债的吧?” 樱祭夜兴奋地揉揉我的青丝,赞许道“下次不许躲起来哦……” 我看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 “闲话少说,这里有件衣服,你要穿给我看,穿好了可以顶五十两的债务。”樱祭夜说风就是雨,已然扮演债主的角色,直接把精美的包裹塞进我手里。 “千目,跟我先出门转转,我带你吃肉包去……”樱祭夜含笑朝千目招招手,千目蹦蹦跳跳地飞奔至他身侧。 一主一仆愉快地走出房门。 我总觉得樱祭夜特别有拐卖人口的潜质,尤其是拐卖无知儿童和良家少女。 我抖开那精美的纸包,眼前赫然晕眩。 居然是锦绣阁那袭水色长裙,樱祭夜还贴心配备几副相称的首饰。 这裙子不是叫他烧干净了吗?我提起裙子反复看在眼里拔不出来,管他怎么回事,先穿上再说。 女人对漂亮的衣服绝对没有任何抵抗力。 我小心翼翼套上裙子,意料之外尺寸刚刚好,仿若量身定制一般,大约是樱祭夜提供了我的准确尺码,裙子才会如此合体。 可他怎么会知晓我的尺寸,尤其是胸部和臀部都丝毫未差。 我的脸登时红艳艳羞赧一片。 他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尺寸…… 我心情极好画了淡妆,用他送的首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镜子里的人完全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俨然变了个人似的。最是眼睛里的蔚蓝与身上长裙的金兰交相辉映,仿佛是眼睛里的颜色流染了裙摆。 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娇颜,突然觉得斩月如果看见如今的我,还会觉得我是个不懂爱的孩子吗? 斩月…… 镜子里面的人还是鲜艳的,可是眼睛里的色彩却是黯然神伤的。 就算我美成一朵云,在斩月的心里怎么会投影我的风采。 我一下子没了兴致,随手拔掉两根步摇,推开客栈屋内的窗户,临街热闹的场景映入眼帘,我捧着腮看出了兴致,觉得车水马龙的大街每天都会路过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有步履匆忙的男人,有精雕细琢的姑娘,有天真烂漫的孩童,也有老态龙钟的媪翁。 他们走走停停,快快慢慢,出发,路过,到达,每个人都竭力描画自己的人生轨迹。或许有交集,或许更多的是无视而过,在繁华似星的无数个圆中,谁能成为谁的谁,谁又把谁忘记。 茫茫人海中,如果遇见你,你可曾回眸一笑,或是眼波流转,只为道一声珍重,或是说一句再见,最无奈不过擦肩,成为彼此眼尾的一陨流星,划过各自的天涯。 斩月……斩月…… 一阵邪风吹过,我眼里吹进一颗沙砾,硌得眼睛生疼,热泪不断涌流。 我是说眼尾的一陨流星,不是眼里的一颗沙子,看来我不适合当个文艺青年。 我拿手揉了揉眼睛,那沙子丝毫不为所动,继续保持原地不动,我的眼泪不断翻涌,泪汪汪看不清晰。 门口大约有人晃动,我顾不得体面,双手摸黑走出门去,走廊里光线稍逊,根本不见任何踪迹,我瞎子摸象走过一截,突然眼前朦胧一团身影。 神出鬼没,我居然准确地捉住那抹身影。 我恬着脸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叨扰您帮我吹一下行吗?” 迷迷梦梦只觉得那人不太情愿,我继续无耻笑道“拜托了,我的眼睛受过伤,不能再受损。” 骗人可耻,我这是善意的谎言。 对方仔细端详我一阵,实在被我纠缠得紧,双手迫不得已握住我的两臂,照着我的眼底轻缓一吹。 他的手微微发凉,我觉得那凉可以透进心房,若是以前定然觉得寒彻心扉,不过自从我大病初愈之后,身子开始莫名滚烫,仿佛体内的血里蕴热,滚若明火。 他这冷冰冰的双手倒是叫我激爽一把。 他吹得很有技术含量,丝丝香风层层落目,莫说是颗微不足道的细沙,就算是颗陨石也被他吹出来了。 我朦胧见他靠得极近,左手属于有礼貌的疏远,右手却又有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而这矛盾的情绪恰也浮现我的心头,疏离又想拥抱。 他的唇尖是六月初夏始形的嫩菱,噙着整个夏季的繁华,吐出湿蜜蜜的甜气,自舌尖跳跃,黏联作阵阵莫名的红线,瞬间栓紧我的意识。 我的眼睛登时不再火辣辣难以睁眼,那浅浅轻轻的清淅气流拂弯卷翘的睫毛,仿若酥手拨开被云雾叆叇笼罩的眼湖,濛濛微雨最是晴好,眼内天地分外清明。 他的鼻息也是极顽皮的,参合着规律的柔弱与冷冽,在我眼睛里挑起密密疏疏的涟漪,最终荡荡飘飘到心里去了。 我感觉心尖灵犀颤动,刹那里落英缤纷。 “谢谢!”我低头用袖角粘去残泪,绽开一个妩媚多姿的微笑投向眼前的恩人。 斩月明眸皓齿,灿然问道“好点了吗?” 我瞬间石化。 “是不是还要吹一下……”斩月扶住我的双臂,继续要来吹气拂尘。 我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气恼道“千目你个龟孙子,胆敢捉弄老娘!” 斩月的温雅被拍了回来,他极力松开双手,忽而礼貌道“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还望姑娘海涵。” 我又石化了。 斩月点头一笑,对我的无礼毫无气恼,翩然似风自我身侧缓缓走过。 我反手拉他一把,只捉住落寞的空气。 他背朝着我,走得极快,若不是我早知道他心里没有我,那快走便是逃之夭夭。 “斩月!”我心里呐喊一声,最终也只化作缕缕尘埃。 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劲之力拖拽,左手的雄镯得令雌镯的召唤,逼迫着我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依依不舍回头再三望去,那抹飘零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过。 老天为何如此待我,在我对他绝望的时刻又给了我希望。 他那无意的一吹,恰似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撩拨起我星星情火。 第六十七章 难缠 我被雄镯带至楼梯转角,樱祭夜果然在那里含着坏笑。 他见我来时双目微瞪,玉扇“啪!”得掉在了地上,千目规规矩矩地替他拾起玉扇,正要恭敬地递送给他,结果看见我来,两眼闪亮直接要扑过来给我一个爱的抱抱,樱祭夜意料之中抬脚一绊,千目被无情地绊倒作个“大”字爬到地上。 “早警告你不要觊觎我的女人……”樱祭夜双手一揽,我恰好被他两条长胳膊圈在怀里。 “不要老是用雌镯召唤我来!”本来可以去追斩月道歉,结果被拉到这里,我多少有些气恼。 “是吗?”樱祭夜毫不知情,贼笑道“近!近!近!” 我已经快贴进他的胸肌里去。 他收敛双手的气力,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边用力抱我边低迷道“怎么样才可以把你揉进我的肉里去,小妖精。” 我酸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樱祭夜,你不是去买肉包了吗?肉包呢?”我现在更想要的是肉包子,只有肉包子才能填饱我心里的落寞。 “嘘……”樱祭夜撅起红艳的唇,性感道“我们只谈感情,不谈包子。” 他倏然松开手劲,两只贼眼睛将我从上到下,从外到内,仔仔细细端详几个轮回,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总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剥个精光。 “你知道自己穿这衣服出来是犯罪吗?”樱祭夜口吐香兰道 “我不穿衣服才是犯罪,好不好,樱大帅哥!”我白他一眼,绝无刻意的妩媚,却觉得他看我的眼睛里堆满了霞光。 “姐姐,”千目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毫不介意樱祭夜对他的欺压,拉住我的手撒娇道“姐姐今天好美,我最喜欢姐姐了。” 樱祭夜笑道“千目……” 千目浑身一震,乖乖退让开来。 我柔手推开樱祭夜,再翻他一击白眼,将千目温柔地搂进怀里,这可怜的小灵兽泪眼汪汪地模样叫我心生爱怜,我乖哄道“千目莫怕,你以后跟姐混姐罩你,看谁敢欺负你!” “好姐姐……”千目萌萌地将小脸挤在我的胸部,蹭了三蹭,软滴滴地说“你对我真好……” “不过我仔细思考后,还是跟着主人混吧……”千目话锋偏转,滋溜钻进樱祭夜的庇护伞下,讨好地谄媚道“跟着主人才有肉吃……” “好千目,有见识!”樱祭夜欣赏地拍拍他那肉嘟嘟的小脸。 一大一小俩贼人,同时对我眯眯笑。 我磨磨嘴里的牙齿,真希望把眼前这俩玩意蘸酱卷大饼,给生吞活剥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千目这个吃货都知道投靠有钱人,才有享用不尽的美食。 要不然说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打倒地主老财。 我自知现在没有能力对抗老财,暂时忍气吞声,掉头朝客栈的正厅走去。 樱祭夜一个健步追来将我搂进怀里,与我比肩同行,嘴上酥软道“生气了?” 我娇嗔回道“以后搂我要收费。” 樱祭夜嘴角弯作一缝好看的新月,道“谈钱多伤感情啊?我请你吃好的算作赔罪。” 我拿眼尾扫他片刻,依样学样尖刻道“我和你不谈感情,只谈买卖。” 樱祭夜绿眸亦笑弯,翠岚之光满逸。他低哝道“果然生气了……” 我们三人一起来至客栈正厅,病了几日我都不知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只觉眼前豁然贯通,正厅里面宽阔而热闹,数十张红木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干净素爽,放眼四围的装修均适可而止,落落大方,致雅之人来此不觉落俗,粗鄙之人来此不显突兀,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任他五湖四海客,三山五岳人,这里都能满足所有人的不同需求。 所以这家客栈的生意也是极兴隆的。 我暗忖难怪樱祭夜狮子大开口要我两千两,想来住在这般高档的地方收费自是高昂。 我偷偷一问“客栈叫什么名字?” 千目抢答道“天上人间啊,姐姐!” 我“……” 正厅里乌压压坐着许多客人,十几个跑堂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在其间反复穿行上菜。 我和樱祭夜过来的时候人群突然安静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我们二人。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和樱祭夜长相太过另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樱祭夜把我的腰箍得像套进贞操带,勒得我大气喘不出一口,我气息奄奄哀求道“帅哥行行好,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樱祭夜不做声,黑着脸冷眼环视一周,那些端详我们的人立刻回头各找各妈,各吃各饭。 正厅重新恢复喧哗熙攘。 樱祭夜终于在我耳边低诉道“以后在家呆着,不许你再出房门半步。” 我莫名其妙的想问个为什么。 他照着我的屁股狠掐一把,把我的为什么堵回嘴里,他又继续道“裙子回去还给我,你穿出来太罪孽了。” 我一屁股坐在空座位上,撅着嘴嘟哝道“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实意送我东西。” 樱祭夜紧贴我坐下,和我挤在一方凳子上,抬手勾搭我的肩,急忙道“我是真心送你的,可是你的便宜只有我能占,叫别人看了就是暴殄天物……” 千目独座一旁高举菜单,奶声奶气道“小二,把所有拿手菜各来三份!” 我朝反方向挪动一些好离开樱祭夜,生气道“樱祭夜,你是不是记恨我的药血害你损失功力,所以才一直迫害我,欺负我,可是在孽镜谷里,我不是用自己的血换你两颗救命的果果,让你恢复功力了嘛!” 樱祭夜再将我搂进怀里,好言相劝道“我怎么舍得迫害你呢?我疼你都来不及,当时我虽然有两颗果果在手,可是我几千年的功力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年内就恢复,我闭关三年心急如焚,生怕鬼谷女害你性命,我强迫自己提前出来差点血气逆行,走火入魔……还有你这次生病,我日夜伺候就怕你气血拥心,活不过来……我对你是掏心掏肺,绝无二意。” 千目喊道“小二,肉要剁大一点,量足一点,否则就拆你家招牌。” 我心里涌出浓浓的蜜意,嘴上继续蛮恨道“樱祭夜,你这个大骗子,你以为我还是十岁的小孩子吗?你哪里是在乎我,你分明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天天跟我混在一起,想当初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就能对我痴心一片,尤其你最初还要对我痛下杀手,你忘记了吗?” 樱祭夜眼底黠光略闪而逝,反手把我搂得死紧道“天地良心,我对你是二见倾心,虽然刚开始是因为千目吸食你的血,被你的血破坏了法力,我那时是气极成恨,可现在我心里满满都是你,绝对塞不进第二个人,你相信我对你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爱我不上火!” 樱祭夜将我的脸硬搬过来,就要吻上我的唇…… 千目叫道“小二,再上十壶最好的酒来!” 我从盘中摸出一只猪手,往樱祭夜嘴里一塞,恰好挡住他的烈焰红唇。 四周看热闹的人“哎……呀……”不约而同惋惜着坐回原位。 我脸唰得红透满面,假意微笑对千目说“好弟弟,你要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掉呢?” 千目偏头奇怪道“这是我吃的份量,你们要吃的自己点吧!” 我吃惊再看樱祭夜,他掏出丝绢擦拭额头细汗,悄然道“女人真难缠……”见我盯他,慌忙朝旁侧说道“千目,今天怎么胃口不好啊?才点这么几样?” 千目拿起一个猪蹄啃得津津有味,糊里糊涂道“这算早茶,早点晚些吃。” 瞧见千目狼吞虎咽,风卷残食的霸气场景,看来我果然做不了他的靠山。 第六十八章 路过的小强 我发现我现在患得病是胃缺肉,恐怕是在孽镜谷里落下的病根,一见肉就激动难抑,在拼命吃了一盘牛肉后,樱祭夜贴心为我再点一盘,我在这里不顾形象,大块剁颐,他反而气定神闲地用手支撑着脸,两个眼睛里柔情蜜意地朝我放电。 我不幸被他的电波击中,从脚尖一直酥麻到发丝,浑身剧凜。 “看什么?”我转个方向扭头要和千目对食,只有对着他吃,我才像个真正的淑女。 樱祭夜把我双肩一摆,面朝他转。 他心满意足道“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就好饱。” “去……死!”我送他两个字,继续采取不理他的策略。 樱祭夜再把我转过来,真诚道“我是夸你秀色可餐,只是看看就叫我满足,不知道吃在肚子里……会不会撑死我……”说罢,他意犹未尽地呵呵一笑,堪称风华绝代。 他那邪魔之笑,宛如投湖之石,翻卷起层层涟漪,一直蔓延至我的心田。 我不好意思的脸蛋化作滚滚红烟。 他的眼神一直追逐着我的一笑一嗔,直把我整张脸烧成绯红,才露出洁白的牙齿,盈盈痴笑起来。 突然门口嘈嘈杂杂,仿佛有人自大门进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大家伙一齐使劲朝门口张望,我也随意看了一眼。 原是一位明媚如春的女子,袅袅婷婷走进了“天上人间”,瞬间把整个色彩斑斓的春季,搬进这里来。 所有人都为这样的美貌而赞叹不已。 紧接着进来一位黑面神式的酷哥,他寒目震慑四下,焦金流石的热天仿佛骤然滴水成冰,寒彻心扉。 所有人继续各找各妈,各吃各饭,装作无视。 我嘴角的牛肉“啪”得掉在桌子上,额头不自觉冒出冷汗。 “不要浪费!”千目手疾一把摸过去放在自己嘴里。 “我想起来家里火没关,衣服没收,门没锁……”我大惊失色提起裙脚要开溜。 樱祭夜一把揉抚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坐下,他打开玉扇边为我纳凉,谁知我早寒透心扉,他越扇我越冷。 “你可以走,但是要走的光明正大。”樱祭夜趁风送我一句忠告。 “你知道这俩人一个要害我,一个是情敌吗?”我口不择言对樱祭夜低吼道。 樱祭夜手中玉扇略停,再扇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你吗?什么害你,什么情敌,都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不是叫虫儿吗?” 他这般规劝后我茅塞顿开,莫说我更名换姓,如今我连整张脸都改变了姿容,怕是把亲妈放在眼前也认不得我,何况是其它人。 我总算放下心头巨石,只是多少还有些别扭。 樱祭夜缠住我的手,放在他嘴边亲了亲,意在分散我内心的焦躁恐慌。 我捏住他的手指,手心里的汗将他的手也握湿了。 传说中的梅姑娘在正厅拣选半晌,最后锁定靠近我身后的一个空桌子。 我看她妙手一指,墨轩立刻上前开道。 妈呀!屎臭招苍蝇,啊……呸!是花香引蜂蝶。 眼见两个人马上就要走过来。我拼死甩开樱祭夜的手,义正言辞道“我要去茅厕!” 樱祭夜噗嗤笑后,揶揄道“虫儿不会尿遁吧?” 我冷踢他膝盖一脚,樱祭夜鸡贼地将腿挪至反方向,成功避祸。我一脚落空险些滑倒。 他嘴角笑意更胜,追加冷嘲热讽的力度道“我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突然他神色冷凝,脸色臭**“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说着要来拉我的手,我也鸡贼后退几步避开他的毒手,说实话我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他磨叽,“要找早找了,何苦今天才找。”为安抚樱祭夜敏感的心灵,我随口敷衍他一句。 趁墨轩专心听从梅姑娘的嘱托之际,我动用逃命的本事,不一会就遛到客栈的侧门,心想绝对遇不见熟人。 慌忙多出错,我低头全身心投入到逃命的事业中,一头钻进一堵柔软的暖怀内,散淡的草药芬芳迎面扑至。 “哎呀!眼睛叫狗给吃了吗?”熟悉的台词用熟悉的语调说出来,还真他妈的熟悉。 我条件反射抬头一望,一副薄如蝉翼的镏金面具最先映入眼帘,其次是一对颠鸾倒凤的妩媚眼眸,再次是一张红艳欲滴的诱人娇唇。 一切恍若初见,他还跟记忆里的不束发的贱人一样风骚动人。 我尴尬扯开嘴角,奉送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抱歉道“美女,不好意思的啦!” 药奴拿手拨开胸前零碎的散发,轻语道“要不说你眼睛叫狗给吃了,看不出咱是纯爷们吗?” 我接笑道“既然是男人,叫我这种等级的美人投怀撞一下,更应该是兴高采烈的表情啊?”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骂我神经病,正好我可以借机发疯,逃之夭夭。 谁知妖孽的思维不是我们凡人可以理解的,药奴上下将我打量几个轮回,水晶般的眼表笑出摄魂的波纹,唇红齿白道“想勾引我吗?” “勾你个头啦!死人妖!”我极力抑制住抽他的冲动,足下生风跑得飞快,差点连心脏都甩出嘴去。 三年不见,暮去朝来,我窃以为总会物是人非,相见犹恨。 才发现有时候人还是那些人,物也还是那些物,你记忆中的情感还是爱憎分明,只是找不到当初怨毒天下的立场,更没有了无畏的勇气。 我在客栈顺着墙根溜达一会,仔仔细细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可笑造化弄人,要不然你喜欢见的一个也不容易见,要不然你讨厌见的层出不穷。 沿着小径走了一会,闻见草料的干香和臭烘烘的马粪味,马儿各式的嘶鸣交杂入耳。 我想自己怎么跑到马厩来,原地转了半圈打算原路返回。 “夜光照玄阴,长叹恋所思,谁谓我无忧,积念发狂痴,纤缡,是不是放手才会让彼此都幸福些?”斩月的迷人嗓音轻轻巧巧,无声无息地穿过马儿的聒噪,潺潺灌醉我的耳朵。 我想自己是被他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下了蛊,方才误会一别后,我潜意识里便急切期盼再看见他。 我提起碎步悄无声息地挪至拐角的阴影处,借助客栈高墙后壁的绝对优势,偷偷摸摸窥探斩月倒底在干什么。 说白了,我对他口中的纤缡更加感兴趣。 他声情并茂唤那“纤缡”二字,几乎耗尽我满腹的酸水。 伸头一看,心底旋即尘埃落定,原来是一匹神俊的高头大马,我以前只接触过宝驹雪浪,已然觉得雪浪乃马中翘楚,还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威武灵通的马儿,通体滑白的短毛油光水亮,反射出蓝熠熠的光泽,宛如在白珍珠上缀镀一层蓝沙。 此马目光炯炯,透射出精睿的神采,双耳巧立,洞察世俗的声息,鬃毛修齐密密挺挺列阵,长尾勾扫横杀千军万敌。气度类战马却鹤立鸡群,闲遗世反机警慷慨。 我从未见过这匹马,纵使斩月到听风谷接我时,此神驹也从始至终未尝露面,我突然慨叹这三年终究错过他多少精彩的故事,又或者说,我这一生都没有正真走进他的世界。 斩月拂马而立,堆冰砌雪的手反复爱抚那滑似无骨的皮毛,一遍又一遍,修直的长手在那蓝光里留下道道痕迹,又很快被马儿粗硬的毛发掩盖。 他的眼睛始终抚慰着马儿,马儿的嘴角始终逸着舒心的嘶鸣。 他离这马儿很近,他却离我很远。 他离梦很近,他却离尘世很远。 那近在咫尺的,是他。 那远在天涯的,却是他。 我快速掩盖暗自怆然的痛楚,想着就此离开也好。 脚底纠结划过几个潦草的圈,总算下定决心要走回头路。 只听斩月一声不快不慢地问道“出来吧,鬼鬼祟祟。” 我本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心里却背道而驰,被他一唤就失了魂魄,努力撇开嘴角挤出一丝假笑,探半张脸出去道“没有谁,我就是路过的小强。” 斩月猛烈回看,似乎觉得自己举止夸张,使劲收敛了动作,也只露半张脸给我欣赏,他的喉结略动,大概无话可说选择沉默。 我赶紧躲避这个尴尬的场面,藏回拐角的阴影中,补充道“我就是路过的小强,不用理睬我。”说罢,真心打算要开跑了。 “小强姑娘,好大的手劲……”斩月的声音转个弯,飘及墙后。 他看出我来了,我涨红一张厚脸皮,使劲搓搓双手道“我不叫小强……” 我叫雪若,我叫雪若,我叫……雪……若…… “我叫虫儿。”我一字一句,生怕说错话。 “虫儿?”斩月的声音里透出难以置信的音符,喃喃自语道“你说你叫虫儿……” “这位公子,今日您帮我吹……”我嘴里吞了泥丸,说不全话,结结巴巴道“总之谢谢了。” 我看不见他,心里无端的空虚,我听得见他,心里没落成洞,他的声音在空洞里反复撞击,心就开始零零破碎了。 “举手之劳,还望姑娘不要怪罪在下无礼冒犯……”我听得他声音渐弱,以为他走掉了,着急追逐声音寻他。 举头正紧对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里面有两个失魂落魄的我,兜兜转转倒映其间。 我的血液顷刻间烈然鼎沸。 他似有意无意摇晃眸子里流淌的琥珀,转眼后静如止水,风平浪寂。 我的身子骤然剧寒彻骨。 他倒底对我是无情的。 第六十九章 两茬孽缘 “在下独孤斩月。”他彬彬有礼得恰到好处。 “独孤公子……”我也彬彬有礼得恰到好处。 斩月沉思片刻,想他是没有理由让我叫他斩月。 我们之间不熟悉,我们之间以后也不会熟悉。 我凭什么再叫他斩月。 斩月这个名字我叫得出心,却永远叫不出口。 斩月艰涩地换个话题道“方才雪……虫儿姑娘,虫儿姑娘说眼睛受过伤,请恕在下冒昧,敢问是何时受伤?” 他的言语,潜携着温香的气息,纵便几尺之距,也烫灼我的心头。 谁想我一个临时瞎编的谎话,他会当真,我的心陡然提高半截,小心翼翼道“独孤公子善心,我这眼疾算不得紧,只是旧时顽疾,养个千年便好了。”我故意低头看向足尖的绣鞋,真怕一个无意的谎言,破坏虫儿在他心间的印象。 “所以姑娘的眼睛呈现蔚蓝色吗?”斩月意有所指道。 “不是病变,是天生的,妈给的。”我的眼睛一刻不敢离开鞋子,光是听他说话头脑偏已发热,浑身焦躁不安,回答完全靠嘴不靠脑。 突然觉得水滑的鞋面上绣鸟掩翅关羽,似有难飞之瘾,我再次举头望他明月一般无瑕的容颜,他的眼睛里闪过某丝得逞的黠光,却被我捉住光芒消失后的尾痕。 我脑间霹雳乍作,我太大意了,记得雀离潇说过在幽幽古国里几乎没有蓝色眼睛的人,如果当初是斩月安排药奴为我在眼睛内贴入麒麟皮膜,我这一句天生的反而是告诉对方,我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蓝眸人,我就是雪若。 若是以前,斩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会心花怒放,巴不得立刻揭晓身世秘密。 可是现在,我若还这般幼稚可笑,心智残缺,岂不是自寻死路。 就算他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可我更应该清楚自己满腔药血备受天下所有人的觊觎。 我深锁他的眼眸,回顾他步步为营的提问,就知道我已然陷入他提前挖好的陷阱。 我强顶着他探究的目光,补充道“独孤公子对我有兴趣吗?”虽说只是脱险的一句戏言,我的脸皮始终喷博欲绯。 看来我可以跟天下人开玩笑,独他不行。 斩月气息微乱,只轻轻淡淡晚风一扫清澈的湖面,连波纹都未成型,就恢复平和静谧,他尔雅笑道“姑娘是气恼那日‘锁心湖’旁,在下未伸出援手搭救的事情吗?” 他竟然看出我就是那日的落魄鬼,想来他果真疑心我的身份,只是不知他掌握多少证据。 我平定没来由的心慌,无所谓道“独孤公子美眷在侧,我等落遢之徒怎敢高攀公子的贵眼,更何况是邀得公子贵手相助。” 说完就想咬断自家舌头,这等话如何说得酸软吃味,仿佛自己早已爱慕他多时似的。 我略略后置半步,如果情形逆转多舛,我可避他出手捉我的第一击,或我也可提膝主动攻他一招半式,无论任何情况,我都可以为自己赢得脱身时机。 我早说自己聪明盖世。 斩月大约没有料想我心底防备他,他自然而然用手扇去脸上的躁色,连乌玉的鬓发亦随身体的摆动,纷纷洒洒划过几丝乱纹。 “虫儿姑娘说笑,姑娘身边高手护驾,想来也不需要在下多此一举。” 他所谓的护驾高手,恐怕就是樱祭夜那只大色狼吧。 我嘴疾想说跟樱祭夜没有半毛钱关系,忽然又想干脆和那色鬼绑定一起,这样既可以摆脱斩月对我的怀疑,又叫他知道我背后有高人造势。 我脸不红,气不喘地介绍道“哦,公子说樱祭夜呀,那是我亲哥。”我怕他不信补充道“亲亲的亲哥。” “难怪……”斩月的眼角露出极度配合的赞同感,“难怪虫儿姑娘和樱公子均长相非凡,原来是同源本家。那……虫儿姑娘的全名岂不是应唤作樱虫?” 他最后半句话绝对是故意的,我强憋一口唾沫解释道“我们是同母异父,所以我不姓樱,我就叫虫儿,真的哦!” 斩月嘴角淡淡略弯,微乎其微。 我早知他冰雪聪明,跟他钩心斗角我还太嫩了点。 我呵呵贼笑道“虫儿出来已久,现在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叨扰公子许久,虫儿先行告退。”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最后极深地望他一眼,只希望三年后的这几次偶遇,可以留作日后念他恨他的唯一记忆。 斩月态度非冷非热,轻含贵首道别曰“后会有期。” 我高悬的心脏“啪!”得摔回腹内,大失所望已然不足以描述焦躁摧肝的情感,他倒底是没有认出我来,否则态度也不至疏冷至此。 心里顿时矛盾纠结,要他认出自己怕害命,不要他认出自己怕害心,世间被反复折磨的人从来只有我自己。 我掩盖在袖内的手指拼死狠掐掌心寸许,求得不到衍生的怨恨只能释放在自己身上最舒怀。 我索然狠绝道“公子说错,应该是后会无期才对。” 语毕,回首,提腿,前移,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尽现潇洒女士特立独行的作风。 天知道我说了最摧心的话,回了最沉赘的首,提了颤危危的腿,移了空洞洞的步。 我扶了一把墙,觉得自己转身就是地狱。 耳侧掠过嗖嗖的诡异声。 “小心!”斩月自后揽我软腰,我几乎是被冲惯的力量收敛后撞进他的怀里,隐隐约约觉得他爆发力骇人,像似将我拦腰扭断一般。 他果真是具玉姿仙骨的身体,以前认为他只有手骨绵凉,贴上来才愕然体验他的胸怀更似翡冷翠般,坚实而孕育着寒意。 宛如河面浮冰,软软缓缓里包涵着噬骨的冰晶。 我哪里有幸在他怀里呆过分秒,身体纵如火海,每一个细胞均滋滋冒着火舌。 我怕是潜意识里对他痴迷入体,不自觉妩媚回头望他,两只手悄然攀抚他的胸前,他通身个习习凉爽正好解我满怀燥热,一刹那间暗忖就是块万年寒冰我也要抱紧。 “呃……”斩月全脸尴尬必露,触电般撒开环绕我的单手,喉头沙哑道“虫儿姑娘请……” 他拿眼睛淡扫胸前,我反思几秒才俯首看见自己双手痴迷地攥紧他的衣襟,连内衣也欲撕开一线,露出光腻腻一片肌肤。 袭胸,**裸的袭胸。 我朝后一跃,懊恼得恨不能钻进地缝。羞赧时见他一手高举,修指內捏一通圆火团,烈如炽日。 难怪他喊我小心。 “公子快扔掉!这火灼手!”我顾不得羞耻,又跑来要夺他手里的物件。 斩月空手作停止状,唯恐我饿狼扑身,故意避身后退道“虫儿姑娘稍安勿躁,此火非火,只是个传音的火信罢了。” 随后他五指齐攥,那焚烧的火信流霞一般,炽彤彤散作一道耀眼的光束,渐散渐阔,燃烧一片红光后,半空留下几行炫彩的字迹,各个流光溢彩。 文中细道:今日酉时,停溪林见,带上美人,携上狗头。 彩虹帮谨上。 我本以为是斩月的死敌前来寻仇,结果是给我和樱祭夜下的战书。 恐怕贼人误以为斩月便是那日疯魔的樱祭夜。 彩虹帮就是污秽之徒,蝇营狗苟之辈,前几日分别被墨轩,樱祭夜各狙杀一人,连那系红腰带的橙色老二也被废除双臂,仅剩四人居然还能叫嚣张狂到无耻的境地,果然专注耍流氓二十年。 我嘴角洋溢不屑一顾的嘲讽,多看这奇异的火信一眼,算他们还有些见识,称呼我一句美人。 心里洋洋得意再看那“美人”二字,妖娆升姿,实至名归。 斩月沉吟不语,脸色似有不痛快,他追问道“虫儿姑娘有何打算?” 我看看他,又看看悬浮在半空的飘渺字迹,挥袖一扫将那些火焰打搅零散,化为尘烟。 “公子不必挂怀,”我突然记恨那日他眼睁睁看我受辱,却不出手相助。如果那天他肯助我一臂之力,我也许不会在今日收到这封呕心的战书。 再换言,那日我败下风,也是为了躲避墨轩那活脱脱的人间阎王。 我已经不再是可怜兮兮,随时需要寻求男人保护的小女孩,我若想挝刀害命,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我的事情我自己就可作主。不用不相关的人插手。小女子先行告退,公子慢行。”我飒爽屈膝还礼,把他给我的痛苦一并反馈给他,纵使他也未必对我的事情铭记于心,但至少也要叫他心里不舒服。 女人心,海底针,如果这是最后一别,我宁可愿他讨厌我多一些。 讨厌到让他搂住他心尖的美人,离我远远的。 叫我对他……望洋兴叹。 我回到樱祭夜身边时,他脸色暗沉赛过发色,一双眸子反复刷下我几层嫩皮。 我妖娆坐下,也不理睬他眼中厚盖的狂绢绿云,和蔼抚摸千目肉嘟嘟的小脸,心疼道“小胖子吃饱了吗?” 千目被我扯拽住嘴,只可从鼻腔逸出半句稚嫩的语言道“八分饱……” 我呵呵软笑,还想再欺负他的脸蛋。 樱祭夜邪峻幽道“近!” 手作揽月之姿,我便被他绑架在腿上,圈禁入怀里。 他体香缭绕,化作勾魂的酥手,将我浑身抚摸个通透,连我的思维险些也被他巧取豪夺。 “你骗我……”樱祭夜突然靠近我的耳廓,避开耳环用尖牙使劲咬一口耳垂,那薄软的肉何时遭过此等欺虐,疼痛入心,可这痛同时又带至火辣辣的刺激,逼得浑身肌肉紧绷赛弦。 我赶紧闭住嘴巴,深怕从嘴里跑出什么不得体的娇声。 “你分明就是去找他,还骗我说不是。” 樱祭夜顽劣再咬一口,我慌忙缩短脖颈躲避他的袭击。 斩月步履从容自我眼前晃过,直接坐在背对我的位置,我才注意药奴,墨轩,还有美若天仙的梅姑娘,几人均在偷看我和樱祭夜**,只是目光各异,药奴是寻常,墨轩是不屑,梅姑娘似乎是羡慕,又大约是羞耻。 只有斩月的表情我完全猜测不出。 谁知他竟跟在我的身后尾随而来。 我肺腑五味杂陈,连忙附在樱祭夜耳朵上求道“祭夜,公共场合不要明目张胆耍流氓,我刚才跟斩月说你是我亲亲的亲哥,现在我坐在亲哥怀里,有违伦常啊!” 说着小手在他怀里搓了一把。 “亲哥?”樱祭夜倏而捉住我的手,使劲攥出粉汗才罢休,“亲哥是这样亲你的哥吗?” 他火热的唇已经侵略将近,酸灼的火气喷射满目。 千钧一发我扫视斩月一眼,他坐得斯文,毫无异常的反应,只笑道“梅儿,用完膳我们且离开吧。” 我…… 我拿手捂住那团火热,樱祭夜现在气在胸口,我断然不可硬驳,转而哀哀恳求道“我和他是没有可能的,他的心里有喜欢的女人,我是不可能介入他们中间的。” 樱祭夜放松乖张邪气,但语言醋酸道“你口中说不,你的心里也这样想吗?” 我不敢望他的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满口囫囵道“总有一天会放下吧?” “那以后不可再私自见他。”樱祭夜教训道。 我暗忖你又算我的谁啊,我俩顶多搞搞暧昧罢了,又不是谈恋爱,你凭什么支配我的心意。 樱祭夜猜透我的心思,递送我一击“不听话就亲你”的唇语。 我立马偃旗息鼓了。 樱祭夜怒气始消,大手反复抚玩我脊背后的长发,我不小心没咬死嘴唇,窃唤一声“慢点,痛死了。”那声音听起来春情激荡,激荡得我脸颊像被煮熟的龙虾。 我的视线身不由己飘离至旁边的桌子上,墨轩闷不吭气只顾吃饭,药奴倒是噙着媚笑,不过眼睛里却是严肃的。 斩月贴心替梅姑娘拣一块嫩肉。 我使劲拧一把大腿,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梅姑娘明眸皓齿,盈盈妙语道“月,你怎么把姜片拣我碗里了?” 斩月拣回来放进口里,细细咀嚼后称赞道“这家口味果真爽脆,不枉我早间将你们招来,梅儿你还想吃什么吗?” 梅姑娘莞尔拒绝道“月,你确定自己吃得是肉吗?”说罢小鸟依人软靠在斩月肩头,侬侬蜜意道“你这几日朝不进食,夜不安寐,丢了神魂似的,是不是心头有事?” 斩月揽住她的肩头,温柔安抚道“没事,梅儿多心了。” 我掐紧半天四肢无觉,恼羞成怒捏樱祭夜的大腿一把,粗声道“贱人,把脏头拿开!” 周遭所有食客均注视我们这桌。 樱祭夜起身撂我下地,玉手拼死搓那麻痛的大腿,语调喘息道“好虫儿,你想掐爆为夫的大腿吗?” 我再补跺他一脚,解我心头怨恨,分明说好他假扮我哥的,要是让斩月听去,我…… 哎…… 千目扑身上去,扶住跳脚的樱祭夜惊慌失措道“爸爸,你还好吧?” 樱祭夜水目潜藏悲情的痛楚,泣如怨妇道“孩子,做男人难哪!” 爸爸?我的脑海天旋地转,谁曾想到他们居然有这层关系。 “妈……妈……”千目抱紧我的腰,孩子啜泣道“不要打爸爸,我要你们好好在一起,我要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这是在演什么幺蛾子剧目。 我太阳穴痛得厉害,老眼昏花瞧见樱祭夜朝千目比个“十”的手势。 推测十顿大餐的诱惑下,我摇身一变就是他妈了。 墨轩昂首杀气腾腾地打量我们的一举一动,药奴把玩那双亮如珍珠的手,十指紧扣,骨节青白。 梅姑娘呼道“斩月,你怎么把筷子给弄折了,我看看手有没有受伤。” 她嘘寒问暖的姿势叫我很受伤。 “够了!”我一声怒吼,大地惊雷。 千目收回虚假的眼泪,樱祭夜得逞地斜勾着迷人的眸子。 我疲于应付这老,新两茬孽缘,踉踉跄跄扭头就跑。 再不跑,就吵成一锅萝卜开会了。 第七十章 背后的男人 天公作美樱祭夜没来找我晦气,估计兑现许下千目的诺言去了。 我穿身短装扎起马尾,直奔火信中提及的停溪林。 我今天五脏难调,气息不畅,彩虹帮那几个残兵败将恰好叫我解解心头怒火。 是他们自找倒霉。 今天我就要伸张正义,做一个抓住彩虹的女汉子。 停溪林地处东南偏角,我提前些许时候提前打探地形,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我瞅此林天沉地窄,乌漆漆密林包抄,矮灌森森葱葱。偶然乌鸦嘶哑,叫得魂魄也被惊走分毫。 我以为是处难得的仙境,否则如何叫清浅溪流潺潺驻足,谁想是块稀烂沼地,腐臭冲天,步一处走蝎盘蛇,抹一把蛛丝蜮迹。 原是叫人闻不下去的“停息林”。 我耻笑彩虹帮找块好地,这“停息林”确实是杀生害命的好屠场。 只可惜我在孽镜谷里见怪不怪,这里只算孤魂野鬼办家家酒的乐园,根本称不得恐怖。 我捉住一只百足蜈蚣,这恶畜反扭着一尺长的身子欲要咬我,上百对细足不断攀爬在我小臂间,癞麻麻地划痛我的皮肤。 我狠心捏爆它的头,用糜烂的汁液涂抹提前削好的木标。 大概跟鬼谷女混久了,我一直也很钟情于毒物的使用,尽管很多自以为正直的人均认为使毒是下三滥的手段。 但是比起人心,我觉得毒药才是万兵之皇,使用后既解气,又解恨,还很低碳环保。若果用化尸的剧毒,连火葬费也省下一大笔。 这蜈蚣的毒性与身长相当,而且毒性微弱,我只求削中之人肢体麻木便可,也不是真心要害人性命。 刚把木标谨慎插入腰带内,身后冥冥之中有一股邪风抚拍腰际。 我居然没有察觉身后何时有人,心里顿感不爽。 回首飞出一击老拳,正中来者下巴,那人应声倒地, 我手支地面,干脆骑在偷袭者的腹部,准备给他补上一标,叫他尝尝万虫瘙痒的痛苦。 “虫儿姑娘,且慢!”那人眉头扭成麻花,傲人姿色不减。 “雀离潇?怎么是你?”我指着他的鼻子讶异道。 “虫儿姑娘……退一步讲话……可否?”雀离潇连眼睛都红了。 我“啊……噢!”两声赶紧从他身上退下,不好意思地伸手拉他起来。 “虫儿姑娘不见三日,竟叫在下刮目相看。”雀离潇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想起下巴还有伤,随即用手再搓揉那辣痛之处,丝丝倒抽着冷气。 我的不好意思追加三分,从随身携带的绣包里取出数叶鸭跖草,这些草药是刚采摘的新鲜多汁,而且活血化淤功效显著,我用嘴嚼碎放再掌心,两手合拍压作薄片。 “公子忍痛哦。”我也不问他人意愿,直接想当然地拨开雀离潇捂住下巴的手,轻将药片贴在他的下巴上。 “虫儿姑娘……”雀离潇不可思议地睁大那双小鹿般的眸子,惊慌失措道。 “没事,吹吹便不痛了,”我踮起脚尖,仰首贴近他的下巴,照那敷药处浅浅一吹。 雀离潇的脸色红极似火。 我莫名可笑又调皮吹了一下,现在会脸红的男人怕是该灭绝了。 雀离潇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是暗示我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心弦绷然,赶紧离开他的身子。 “雀公子好些了吗?”我笑问道,只是笑里悄悄藏了些尴尬。 雀离潇或有失落闪逝,旋即绽开雏菊般灿烂的笑颜道“虫儿姑娘今日令在下着实耳目一新,那日初见姑娘,还是一副游魂走尸的落魄姿态,今日摇身一变,居然万般皆会。真令在下佩服。” 我被他吹得飘上青天,洋洋得意道“雕虫小技,都是雕虫小技得啦!” 笑毕眉目转冷道“雀公子不是有意到这里来玩乐的吧?” 雀离潇被我的多变怔了微怔,雍容和气道“在下今日的确是尾随姑娘来此。” 我心里不爽道“雀公子太淘气了……今日我有前仇要报,公子还是请回吧!” 我伸出一指,给这皇二代指条明路。 雀离潇准确捉住我的手指,包裹在他自己掌心,那掌心化雪,温暖和旬。他阳光灿烂道“虫儿姑娘毕竟是个女儿家,我一个七尺男儿如果临时弃姑娘于妄闻,有失大丈夫所为,更何况这里也不只我一人这样思虑。” 说着他的眼珠似无意瞟了瞟身侧一处树荫。 我转顾几周,天地间仅见我们二人,别无第三者。我忍不住寒毛倒立,毛骨悚然道“除了你和我之外,怕只有鬼了。” 雀离潇不言反笑,笑中带思。他换言接道“不知姑娘的旧仇是何人?” “彩虹帮……”我字正腔圆道,仿佛我已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没听说过……”雀离潇的睫毛极长,上下煽动几次都可以翩舞幻蝶。 “你是本地治安长居然没听说过彩虹帮?” “那我回去差人查询一下好了。”雀离潇的长睫毛再飞扬几回.,画出道惊人的羽弧。 我想任何女人看见他这密林般的睫毛都要抓狂。 我拿手招呼他靠近,等他靠来我贴在他耳朵上嘀咕道“雀公子,如果我今天捉住彩虹帮,算不算替民消灾,为政府出力。” 雀离潇不明所以点头称是。 “那有没有赏银?”我说出今天最有价值的一句话。 雀离潇应笑道“无论姑娘捉住的是否是登记在册的作恶坏人,胆敢招惹姑娘的全部都是朱雀凤族的敌人。在下定通力合作,帮姑娘捉拿敌首。” 我心急他怎么不提钱的事,又不好抹杀他助人为乐的好品性,只好顺着他的话道“雀公子劳心了,其实有公子在我也心安一些,这样我先打头阵,万一到时寡不敌众,公子也可出手再助。到时得了赏金我可抽回扣给你。” 我鸡贼再提及钱的事,他一堂堂皇二代总不好再充耳不闻吧? “可是我不会武功啊?”他果然听不出重点,大眼里的无辜叫我自惭形秽。 “嗯……”我恶寒道“你……不……会,武功?”我分明记得那日他把我从马蹄下救出时,白衣飞袂,身卷叆叇的惊鸿之姿。 害我当时都错以为他就是他。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他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灿然一笑道“只是我不喜欢杀戮的血腥味,所以我只练就上乘的逃跑功夫。” 我总算想清楚,难怪他不愿在女皇身边乖乖呆着继承大统,反而疯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躲清闲。 我看这有着动物般纯良无害的男人,总是身不由己联想到斩月,虽然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都有叫人望而生慕。 我嘿然笑答曰“我也同公子想的一般,与其将自己陷入打打杀杀的危境,不若逃离险境跑得轻松自在。” 雀离潇与我心有灵犀对接彼此的目光,只觉得那目光均投射进彼此心隙间。 “鸳鸯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妹妹今日倒是守约前来,可惜身边的男人倒换得勤快。”一阵污秽话语自烂沼间传出,连蛇鼠虫蚁这等不入流的丑物也闻声逃离。 我拿手制止雀离潇的冲动,甜腻着嗓子道“哥哥躲得深远,不如出来露脸,也叫妹妹我好窥视哥哥的庐山真面呀!” 我的手指偷插入腰带,那涂抹过毒物的木标在腰际蠢蠢欲动。 “被妹妹唤一声哥哥,咱家的身子都瘫软了。”鬼鬼祟祟的四人自林间暗处纷纷露面,气焰嚣张。 我细看四人的确是那日“锁心湖”欺负我的流氓不假,只是那个被樱祭夜折磨到双臂俱残的草莽壮汉,今日也甩着独臂前来赴约,真是爱岗敬业的好无赖。 雀离潇跨步与我比肩,将拉我一指的手索性包裹住,我知道他的担忧是怕我打不过对手,可是眼前算起来不过三条半的泼皮无赖我若还打不过,也太辜负青芜师傅对我的栽培了。 我甩一甩他包住我的手,他不好意思松开后,直接搂住我的腰,暗语解释道“如果打不过,我搂住你可以逃之夭夭。” 我低回道“雀公子先离手,你压住我的标了。” 雀离潇如梦初醒,再红了俊丽的容颜,速速收回自己的手。 第七十一章 两个妖男 我指尖对准那独臂老二,冷言苛责道“喂,就是你,你这人也忒不地道,那日要不是姑奶奶放你一马,你现在那张狗嘴还能吐出象牙吗?” “闭嘴吧小贱人!”大汉粗鲁道“今日约你们来,就是要报我这双臂之仇。” 不知是哪位小弟甩出大汉一条被揪断的残臂,抛至我们脚底,那胳膊腐烂已有几日,青黑的肌理已经开始**,污赤的血管星罗棋布,煞是吓人。 雀离潇再次搂住我的腰,朗目里渗透出机警的光彩,他不再是无害的小动物,反而像进入戒备状态的狼。 我潇洒一脚踏在那截残臂之上,狂邪道“那日你被废时哀号的跟丧家之犬似的,几日不见,我看你还能长出什么本事来!” 在场之人均被我的行为怔呆。 想我那日以落魄可怜形象示人,今日摇身一变变作枭厉张狂,最截然相反的其实只有我。 “下来吧,怪脏的。”雀离潇好心建议我。 “闭嘴!”大汉勃然大怒,气白了臭脸道“看我残杀你背后的小白脸,再好好叫你尝尝彩虹帮所有爷爷的滋味。” 其余三人均露出淫邪的笑容。 我看得一口恶气堆积胸口,再伸手拦住蕴怒的雀离潇道“就你们这三个半个虾兵蟹将还敢妄称彩虹,连同你们那个见不得人的赤老大干脆改名五朵金花好了。” 乘其不备我脚尖移送,把那截残肢踢出几丈,直扑那个可恶的高头大汉。 大汉怒目而视,慌忙去接那残肢。 我双手插入腰带各摸出四只木标,左手起风,右手散雨,双手威力齐发,先将大汉身边的三个小弟摆平。 这三人一心只认为我会先收拾大汉,谁想我真正要消灭的正是他们这几个预备队员。 八只木标宛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形如流星,烈如毒蛇,那三个人还未明白我的用意已经应声倒地。 有的标插在腿上,有的标插在肩臂,有的标插在腹部。我的本意不在伤人性命,就是见不得人**,非要给这些贱人些教训。 一时间哀号四起,声震荒林。 那汉子断手接不起被我踢飞的截臂,恼羞成怒扑上来要杀死我。 我回头朝雀离潇妖娆低笑道“雀公子可不可以抱抱我……” 雀离潇的脸霎时火晕飞扬,溅起羞浪卷卷。 我补充道“公子不是跑得快吗?难不成是吹牛?”我调皮眨眨眼睛。 雀离潇立即会意,他清风捧月搂住我的蛮腰,展翅翱翔的凤凰一般提足跃起。 想这雀离潇果真是朱雀凤族的皇子,骨骼自是轻盈无比,灵动似凰,再加一个我在身侧也毫不累赘与他,反而更加足下踏风,凌波微步。 大汉扑个空,狗急跳墙。 疾风刮过耳畔猎猎,雀离潇的腿上功夫自比樱祭夜高出一层,他化气为风,风助身形,凭虚而动。周遭荒芜的颓败景色在他极速的飞旋之中居然化作诡异的暮眼蝶,旖旎神秘。 我怕风流太大雀离潇听不见,唇部紧贴他耳朵叮嘱道“会遛狗吗?” 雀离潇身子轻颤,脚下的虚空荡气险些踩穿。 我们乘风破空在壮汉四周玩起捉迷藏,他东我西,他南我北。 我看他被遛得气如牛喘,朝他膝盖后的腘窝各掷一枚木标,直戳腿骨。 大汉跪地一蹶不振,四肢瘫软如同烂泥。 我拍拍雀离潇的肩暗示他放我下来,雀离潇搂紧我迅逸飞下,我俩旋呈一朵人花,翻飞的长发便是花瓣,交集的眸光绚烂若蕊。 他把我盯入眼睛最深处,我几乎有一刻被他清澄澄的鹿眸迷得神魂颠倒。 我下意识推开他的怀抱,朝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几人冷漠道“十只木标,刚好一根不剩,全部击中,打完收工。” 我从树后削出一截荆条,打算把地上几个残废捆一捆卖个好价钱。 从幽暗之处走出两个男子,他们早已在暗处窝藏多时,我和雀离潇居然没有觉察。 原来那几根废柴果然是废柴,真正的幕后黑手往往隐匿遁形。 我的木标用完,只好手擒“穿心”,先洞察一二再说。 细看这两个男子,身形所距无几,均是背阔腿长的帅哥。我说大街上的帅哥怎么都灭绝了,原来是躲在暗处做坏事去了。 其中一个男子眼生,算是个丰神如玉的妙人,体量偏瘦似有弱不禁风之姿,皮肤皎白如雪顶初霁,通身红衣光彩照人,五官端正俊邪升辉。只是双目微闭似睡还醒,唇角轻佻如淫似荡。 最奇艳是他肩侧立一只燎燎灼烧的火鸢,这火鸢与他服色一致赤红无暇,仿佛漫山开遍的凤凰花,从火鸢流苏长尾一路盛开至男子的衣角,烧熔一团残景。 再看另一个男子却眼熟的紧,一头长发乌乌黑黑霸气逼人,一张冷峻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一颗妖魔的红珠镶嵌眉宇,一柄几近人高的狂刀斜背在后。 他的身上没有活着的气息,更没有死亡的气息,威武的硬躯如冰石打磨,冷玉镌刻。 这一发一面,一眉一刃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 唯独他的眼睛却是由自己掌控,那是两珠自由的水晶,里面盛满整个夜空中全部的繁星,透射无与伦比的清亮。 我捏住“穿心”的手心忍不住盗汗,没想到三年之后,我还会见到这个魔鬼。 魔鬼不喜不怒道“赤瑾,你今天叫我来就是看废物打废物吗?” 我心里非常不爽,什么废物打废物,我和那些货能相提并论吗? 那红衣加火鸢的一人一鸟组合简称“鸟人”,原来叫赤瑾。看他从个人火红到小鸟的装扮,我猜他就是彩虹帮的匪首。 不过他也瞎得太离谱了,那六个歪瓜裂枣的颜值跟鸟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我偷偷挪至雀离潇身侧,比划个“走”的姿势。 跟鸟人斗其乐无穷也,跟魔鬼斗离死不远也。 雀离潇赞同地握住我空余的手。 “傲狠,你说话前从不擦嘴吗?”赤瑾泠泠软软声音与他的身形一般孱弱,细针一般扎进耳孔,既柔又硬。 魔鬼原来叫傲狠? 我看这傲慢狠毒的名字相当适合他。 “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傲狠毫无表情道“你和他们都是废物。” “你……”赤瑾欲要发作,始终把剩余的怒气憋回肺腑,他遥遥呼应道“你们再不起来,真的就是废物了。我何苦再养一群废物。”他言语虽轻,但韵味杀气四溢。 我警惕他叫我起来干什麽?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被我射伤的孽障原本在泥潭里嘶号,听赤瑾细言一出,腿不痛,腰不酸,脖子也不抽筋了,立即全体起立,恭敬听话。 闹了半天是逗我玩儿呢。 “还等什么,这还用我教?”赤瑾的眼睛紧闭,却宛如高堂明镜看得真切,他保持着病态的腔调,喜怒不形道“女的杀掉,男的强暴。” “错,是一起杀掉。”傲狠纠正道。 “我靠,你个瞎子鸟人居然是个基佬,”我忍不住飙脏话,“你个魔鬼果然还是杀人不眨眼!” 对了,我为什么要说“还是”,我不是应该假装第一次见这禽兽吗? 我万分抱歉地拉紧雀离潇的嫩手道“雀公子对不起,今天连累你要shishen了……” 雀离潇英俊的脸蛋憋作潇洒的猪肝色,密羽长睫颤动出愤慨的漩涡,但是他握住我的手依旧用力均匀,珍宝一般既不松弛,又不泄愤。 我佩服他隐忍的功力深厚,觉得那些败类的无耻澜言连我这外人听后都忍不住爆粗,何况他堂堂正正七尺男儿。 思虑寸许,彩虹帮剩余那几个孽障徒手拔去身上木标,身上空荡荡留下数个圆洞,不见分毫血淋,四人站列一竖,大汉居首,矮个居尾,随后屏息凝神憋死一口真气,只见四人的皮肤渐渐变色,浓墨重彩漆染橙黄青蓝四色。 又是须臾,四人服皮皆涨至极限,被体内彩气充斥个浑圆饱胀,各色玲珑,膀大腰圆,活脱脱四颗彩色皮球。 我觉得自己搞错了,原来这些流氓还兼职马戏团小丑。 我哈哈狂笑道“接下来是要我拍皮球了吗?” 赤瑾不恼,举起苍白的细指在火鸢头顶梳至羽尾,极端的轻慢而宠溺,那火鸢舒适地低吟一声,遍体火羽怦然松软,两只鸟眼刻刀一般阴光闪烁。 第一枚大汉做得橙色人球应光发射,他本双臂残废,但如今也不需要胳膊腿脚,所有人在幻变之后五体全权退缩至球形的体内,滚来气势汹汹,炮弹一般。 我提高注意力,用脚尖点起一块残木,飞身后腿绷足劲头,反踢一脚将残木踢向火速掠过的橙球,那残木毫无作用,螳臂当车被那抹呼啸而过的血橙碾个粉碎。 橙球皮糙肉厚,弹性十足,在烂泥里起跃伏缓,居然借助泥滩和腐质的柔烂之力跃及数丈,惊天袭来。 我弹出“穿心”,蹬足凌跃,雀离潇把我往回微拽,我向前的力道被迫改变,撑住他的手劲,燕子摆尾飞扬至他身后,他两手后探摸索到我的腿,顺劲一拉将我稳稳背在身后。 我惊魂低吟道“雀公子……”我长这般大还未叫人背过,何况是才认识的男人。 雀离潇的表情在前,可他的言语软软后泄道“反正抱都抱过了……”,我张口想驳,他也不给我还嘴的机会,倏得展示他那绝色的逃命功夫。 第七十二章 禁止瘙痒 雀离潇丝毫不闪躲橙球的致命袭击,待橙色湍急涌来之机,他足间生莲,步步高升,踏着橙色的气浪一步蹬仙,在橙球间猛一借劲,蜻蜓半空展翅飞翔。 雀离潇动作快超闪电,我原本不想让他背我,他那两只温热的大手扣死我的大腿,叫人耳目发热,结果他起身便是急速,我生怕身子后仰被迫用胳膊搂紧他的脖根,他的长发七分翻飞,三分缠进我的前襟,闹得人胸前和脸蛋一样又痒又躁。 我暗耐不住狠掐一把手心,威胁自己要端正态度,生死关头,禁止瘙痒。 橙球被雀离潇蹬至底端,跃起后眼见黄球竟然也追至咫尺,雀离潇天蝉一跃,窜步侧展,自明耀亮眼的黄球边点足踏过。 青球和紫球接踵而至,分作两路,上下夹击,青似毒蛇迅捷灵巧,紫若猎豹机敏锐利,青紫二色相攀相承,混乱却颜色鲜丽,这两色人球是要合力压死我们。 雀离潇脚底风力不减反增,径直扑去,他临危不喘道“虫儿姑娘可替我袭击那紫球?” 眼见即将滚入两球砸合的缝隙,我也顾不得对错,小指勾住“穿心”的水滴长链,这链是青芜琢磨出可肆意拉伸收缩,而且被揪断后两截对接还可复原。孽镜谷被樱祭夜偷走时我还以为修不好,很是仇视他一番。 我飞星溅玉狠投向居上的紫色人球,抢先一步飞刀入腹,割痛那紫色人球,令他伤口喷出烈紫的浓雾,逃飞冲天。 雀离潇擦身卧飞,旋转作一朵白浪,我像狗皮膏药紧紧贴牢,跟着他一同翻卷在溟濛紫气中。 恰我的后背蹭过青色人球,我灵机猛收水滴链揪回“穿心”,巧借拔刀之力反弹至背部的青球,借机划他一刀。 青球吃痛连连滚落草涧。 我摊手微甩,水滴长链探海收缩,宝刀“穿心”乖乖重回我的手里。 我本想朝雀离潇邀功,感觉后背煞气凶猛,原来橙黄两球再次卷土重来,这橙黄猎杀之气浓重至极,腾腾漫漫勾出橙黄交错的线条。 我疾呼雀公子当心后方时,青紫两球也相继赶到,从前面包抄。 这四球围追堵截,各施阴损,只觉得天地陡然变幻色彩,忽而橙风歃血,忽而青气摄魂,忽而黄涛削骨,忽而紫浪索命。 除却被斩杀的绿蓝两个妖孽,天空果真星罗棋布无数道流光溢彩的彩虹。 彩虹帮,实至名归。 我多少想狠下心肠斩杀一颗彩球,可惜人之初,性本善,杀人这种事不是人的天赋,只有杀的人多了,才能血拼出一条不归路。 雀离潇俨然见惯风浪,几步蝴蝶穿花翩翩现,数朵凌霄攀缘簇簇高,攀登九霄云外天,乱色彩云脚底尘。 那四朵凌乱的彩云,就是雀离潇脚底的灰尘。 我扬手将水滴链甩出几米长短,翻搅连作一个巨圆,借助“穿心”削铁化泥的锋利,拼杀一条逃生天路。 雀离潇与我不言心齐,专挑薄弱的死角凌跃。我手心珠链摇摇盘旋,链尾“穿心”鼓鼓生风。见一彩球便横削一只,遇一双彩球便对砍一双。逢橙刺橙,碰蓝戳蓝,也不管混天和暗地,只在斑斓烟雾里叱咤风云。 顷刻间将漫天彩虹搅扰个天翻地覆,彩气乱逸。 眼见四球合围的密集防御被我们撕裂一线细口,雀离潇长指隔着衣裤捏死我的腿根,无须多言我将他搂抱更紧,整个人融化在他宽阔的后背,他抵足最后一力,凤翅腾展三千尺,疑似火晕日光来。 我们终于冲出重围,重见天日。 雀离潇脚步突缓,估计是要小憩片刻,只奇怪他丝毫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手劲弥足蛮狠。 那些橙黄青蓝被打个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碎彩,被满地污泥烂草衬托得狼狈不堪。 “我早说他们是废物。”傲狠自我们动手以来,一直矗若石人,纹丝不动。 “哼……”赤瑾阴柔细笑道“散妖最大的弱点就是战斗力爆发只在一瞬,可是他们如果为了某种利益,就会拥有持久的恒心,直到缠死敌人方为罢休。” 只说着,赤瑾扬手拈起一颗莫名的红珠,那红珠如同傲狠额间的红珠一般艳丽猩红。在他雪白的指尖遗世独立,散发出诡异的绯光。他肩侧的火鸢突然着了魔障,通体的羽毛仿若受到惊吓全部直立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瞳孔放大至极限,既惊恐又充满**。 那四颗人做的彩球登时状如火鸢,睁大迷乱而惊恐的眼睛,如痴如醉地打量那颗绝世遗珠,他们身上被划破泄气的地方重新被填满,荷枪实弹还要再攻我们一轮。 我附在雀离潇耳垂冷道“他们是散妖,他们居然是散妖……”难怪彩虹帮那几个败类通晓如此怪异的围剿之术。 “我知道……”雀离潇的语气稍显虚靡,脚步也多少失去原有的紧凑,我贴伏在他的背上总觉得他的后心跳速颇缓,不似我死里逃生心跳加速。 “雀公子,你放我下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心里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拗着身子要看他。 “虫儿姑娘千万不可再动,我……”雀离潇声音更浅,气若游丝道“我再送你一程,莫叫坏人害你清白……” 他足下的气浪突然散尽,我们一起滚落至泥洼烂地。我落地后他用身子微护,我直接藏进他的怀里,毫发无损。 抬头追问他感觉何如,只看他的脸酱紫深重,两只透亮的眼睛失去往时的神采。恐怕是我第一击命中紫球的时候,那妖人伤口紫气喷泄时就已被他吸食少许。 原来那些人是剧毒患养的毒人,不,应该是毒妖,难怪色彩艳丽不似忠良。 原来他早已中毒,却一直背着我四处遁逃。我真是该死,怎么可以毫无察觉,我再看他一眼时,他的脸突然亮黄无比,配他那张俊颜活色生香。 我捉住他的手腕悬脉一切,毒已入髓性命堪忧。 此时他的脸青森森一片幽暗。 “虫儿姑娘……不要管我,你先跑吧!”雀离潇勉强睁开眼睛,反手拍开我的手,示意我离开此地。 “公子病糊涂了!”我思忖也不知道这些毒妖属于什么毒种,何况身上又没有配备解药,正想着地面碰碰震撼,再见那四色彩球重装已待,翻卷出四道流彩的艳烟,卷土重来。 “快……走……”雀离潇的脸皮透出蓝幽幽的血管,死过一般。 只几秒内,他的脸居然渐变四色,可见毒物此消彼长,荼毒无量。 我横下心不顾青芜的告诫,划破左手食指,唯恐不够连中指一同割破,直接塞进雀离潇的嘴巴里,命令道“雀公子,你使劲吸。” 这世间,还有什么解药能胜过我通体药血。 他已迷迷糊糊浑然不觉,开始只是抗拒我放进他口内的手指,待血液入腹,他陡然睁开蒙尘的大眼,仿佛品尝到世间最香甜的蜜汁,双手箍死我的手深怕我抽走似的。 他的软糯香舌反复舔着两指上的裂口,旧血被吮吸干净后雀离潇立马用贝齿微咬,挤弄出新血来满足他内心的需求,黏胶的唾液拌和着猩咸的血液在他口中滋滋作响,温热的舌头包裹又舒展,在我两指间翻云覆雨。 我的脸不识时务地红若火海,心想,这玩意儿,就真那麽好? 好吧,生死时刻,禁止瘙痒。 ================================================== 最近股市大跌,人心怆然,看着我的惨淡点击率,居然老泪纵横。 但是在此还要感谢默默支持我的朋友,有一些我甚至都不知道名字。 谢谢再谢谢,即使只有一人看,我也会坚持到底。 我们的口号是:绝不坑。 第七十三章 救救我 警觉头顶阴气剧泻,那四颗打不死的彩球已在半空列出妖阵,气盖穹庐,形如妖塔劈头盖脸直挺挺压抑下来。 扫视地上软躺在我腿上的雀离潇,他还在浑然忘我地吮吸那两根手指,脸色毒气减退,但逃命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不由皱起眉头,难倒今天我要和这个刚认识的男人一起死在停溪林?那我这短暂的药人生涯似乎也太可悲至极。 眼见彩云盖顶几近数米,毒气已然在脸上吹拂的时机,我手勾水滴链再次将“穿心”弹出掌内,飞射的锋刃划破层层毒障,耀亮如星。径直窜到那颗最近的青色妖球的腹内,搅浑他的五脏六腑。 “嘭!嘭!”轰响声如喧嚣的爆竹凭空乱炸。那青色的妖人被我误打误撞伤及要害,自爆成烟。 我何曾亲手杀过人,即使对手是万恶的散妖,杀生罪孽深重的道理自己也是知晓一二,我使劲多吸几口浊气,心里忍不住告诫道不要慌,不要慌,慌则乱神,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那爆炸的青烟如同天际滚滚的炮云,张牙舞爪朝我们卷卷涌来,我是抗毒之躯,雀离潇却是肉胎凡骨,我推托不动他的身子,一头要扑倒在他头际遮蔽他的口鼻。 青云本是翻覆颠倒,只眨眼间似乎有另一样东西极快地从烟那头穿来,更近时候流窜出一闪电蓝横切青烟,那无形无状的烟雾居然被挥斩两截,分为两层毒烟。 我欣喜地发现,原来那青色妖球不是我戳爆的,而是另有其人。 我苦恼地发现,原来我只是块包着铁皮的豆腐渣,口硬心软,哪里是块杀人的好料。 两层青烟分作两片薄翼,依旧遵循原来的行动轨迹朝我们狂然扑来,我抵死拖住雀离潇瘫软的身子,尽量赶在毒烟肆虐之前,把他推入中间那一线毒弱的空白区。 头顶莫名削至的蓝光只一秒便销声匿迹,连滚滚烟浪中也难觅其踪,我脑海隐约觉得是斩月,我心里冥冥推想是斩月,不过他有什么理由来救我这个陌生人呢? 从青球爆炸到毒烟压境不过数秒的极速,我如何还有空闲去想他,莫不是死期将至的人都会对这辈子欠的债心心念念?那我亏欠樱祭夜几千两外债怎么如何想不起他来? 浓烟潮涌般袭击大地,根本看不清其余三球的走向,我仰头望一眼两分烟层中间的留白,心里祈祷会有神人前来救助。 他会来吗?他会来吗?他真的不会来吗? 一闪电球忽然破烟而出,带着灼眼的强光,自留白处踏烟而来,乘云破雾。 我寒毛倒立,哇地大叫道“雀公子,你给老娘醒醒,我们要被雷劈中啦!”我只恳求老天有人相帮,不是叫老天把我人道毁灭。 那电球速度疾烈,连滚涌阵阵的苍青毒雾也遥之不及。 我抱住不争气的雀离潇,鬼哭狼嚎道“我是造什么孽,毒烟毒不死我,雷球要劈死我,呜呜呜呜……” 觉得背上硬风一撞,我哭得更猛了,心里总想着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别哭了,好丑……”身旁仙音泠泠飘绕,如萧音贯耳,原来劈头盖脸的不是雷电,而是神仙。 我顶着水盈盈的眼睛回头膜拜神仙尊容,唯见周围隐隐约约罩着一层气状的结界,将剧毒的烟气隔绝在外。青云电色碰撞交错间,斩月孑然玉立在我身旁,居高临下。 我从未发觉由下向上看他,他的容颜会如悬日一般浩然升辉,他的眼神若雨似雾,一部分蒸蒸腾腾被日照笼作琥珀色的淡烟,一部分淙淙湲湲流过棱角分明的唇,漫淌精致若玉的下巴,直到脖颈,直到胸口,直到他脚下狼狈不堪的我。 为什么总要用我邋遢的造型来衬托他的光辉形象呢? 我偷偷把眼泪抹一把在雀离潇干净的长衫上。 斩月也不拉我起来,他胡乱看看地上紧紧相拥的我和雀离潇,眼里泉润交杂不断。 我最怕他怀疑我和雀离潇有一腿,惊慌失措要把手从雀离潇嘴巴里拔出来。 雀离潇“唔……唔……”叫唤不肯松口,最过分的是两手死皮赖脸纠缠着我的腰,几乎要把我的腰拗断。 我“呵呵”朝斩月尴尬解释道“这公子被毒傻了,怎么这样大了还要吃手……哈哈哈……”我的手偷偷潜在他的后背处绝情拗了一把,用嘴角挤出一句低求道“雀公子别吸了,再吸我就贫血了。” 他仿佛听懂,蓦地张开嘴巴,无神的大眼使劲望我一丝,昏昏沉沉倒地不起。 我甩甩指尖温黏的唾液,定睛看两只玉指泡发的修白无状,两裂伤口被吮吸得毫无残血,隐隐肿痛勾骨。 我下意识准备再放自己嘴里舔一舔,斩月临风微蹲一把捉住我的手指,不咸不淡道“虫儿姑娘,不嫌脏吗?” 我“呃……” 他探出的手指匀凉磬玉,我的心尖却反之被火针猛扎。 我偷窥他一眼,他的眼睛端端正正摆放的自然,就定格在我手指肚的刀伤间,等着我来自投罗网。 头顶震撼一击陡然破坏了此时的良辰美景,我“靠”的心里骂了一句,翻然悔悟如今还身陷龙潭虎穴之中,没事干不要乱发花痴。 本以为是剩下的三颗毒妖作怪,结果却是一柄巨阙弯刀挥扫而来,猛烈撞击斩月意念编织的气结。结外刀光鬼影,结内固若金汤。我一本正经弯起被斩月执着的两根手指,鬼鬼祟祟扣住他的手背。 “虫儿姑娘也会知道害怕?”他毫无征兆抽走自己的手,动作极轻却不慎碰触到我的伤口,我占便宜的举动落空,手指突然疼痛难忍。 “听公子的言下之意,是专门来救我的吗?”我佯装无助地自己找些安慰。 “我是来找他的。”斩月那眼尾扫视昏厥在一旁的雀离潇,他言简意赅地阐明来意,完全不理睬我的各种调戏。 我想想也对,好歹雀离潇也险些成了他的大舅哥,来救他才是实至名归。 我脸皮挂不住,激将道“公子既然不是救我,可否让我出去呢?” 斩月神不乱,气不浊,潇潇洒洒道“请便!” 气结顿时消失无踪。 “你……”我把“你好毒”憋回肚子里,他居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把我推出火坑。 我逞强迈步前进,刚挪一步路的距离,傲狠那柄鬼刀翻卷着狠毒的戾气,朝这边再旋来。 我亲眼见那硕大的弯刀直勾勾砍来,回忆三年前这柄“飞鬼”的厉害,顿时惊恐万状地逃到斩月身后,只探个脑袋出来。 “飞鬼”撞击气结后再次原路返回。 我大约看见斩月的嘴角不自觉弯了一弯。 他这若有似无的举动是在嘲笑我吗?还是他在讽刺傲狠?斩月挥袖撤去结界,遥遥呼应道“朋友,你我可算又见面了。” 我赶紧补充一句道“这小子叫傲狠,杀人不长眼,他那麽害你,你还叫他朋友,太给他长脸了!” 斩月不曾多望我一眼,语调淡然道“姑娘交友广泛,怎么什么男人都认识。而且……你怎么知道他害过我?” 他终于望我一眼,匆匆短短,快扫秋风。 我如何觉得他说话好有针对性,仿佛我亏欠他似的。 第七十四章 我对傲狠 傲狠一手负背,只手敛回快速回旋的弯刀“飞鬼”,那巨刀近一人高,材量骇人,飞啸起来横扫千军万马,真真像只腾飞的煞鬼。可傲狠竟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徒手接下。那刀在他手中游魂野鬼绕一朵死亡之花,反手插入后背的刀鞘中。 “独孤斩月……你居然没有死?话说被我的飞鬼所伤之人,最后皆是血液流尽而死,你果真不可小觑……”傲狠面无表情地打量我俩,再道“这是当时你拼死护着的孩子吗?” “不是!”我俩异口同声道。 我故意避开斩月流泻在我脸上的目光。 “也对,那孩子资质平凡,再说三年也长不到这般大小。” 两人昔日是死敌,如今唠唠叨叨得拉起家长里短,主要是我讨厌他们一直以我为话题,虽然我现在是个无敌霹雳大美女,难倒我以前就不天真活泼可爱烂漫了吗? “他的言下之意里,没有说你长得美这个意思。”斩月不失时机地解释傲狠的话。 我笑道“我……谢……你……啊!” “客气。”斩月礼貌周到。 “傲狠……”赤瑾憋了半天没有吱声,终于憋不住说一句道“能不能让我来对付那个男的,他长得好美。” 斩月微冷。 我拍大腿叫道“你这鸟人还真不瞎,知道专拣好的挑。” 我努力思考一轮,那我这被挑剩下的可怜人该和谁切磋呢?傲狠,还是剩下的三枚毒妖。 答案是,我……不……要……! “他是我的。”傲狠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大咧咧说出他的决定。 我也好想如他这般自信霸道地对斩月说一句“你是我的。” “就凭你们想动主人一根毫毛,也得先问问我眼里的劫魔同不同意。”墨轩果然无愧于斩月影子的光荣称号,追随斩月的脚步自矮灌林里大步流星飞奔而来。 他走来时脚底生风,凶恶如狼,眼角的黑色曼陀罗花从阴森的树影里脱颖而出,宛如地狱里诞生的鬼花,芬芳馥郁。 他的眼睛里饱含熊熊的来自地狱的火苗,毫不留情全部喷射我一身,烧得我无处遁逃。我莫名其怪他为什么死盯我一人,难道不是该用那杀人的眼神去消灭敌人吗? 或者说他眼里该浸油锅的一直都是我? “墨轩,你怎么来了?”斩月颇感意外。 “梅姑娘在等您平安回去。”墨轩的声音沉淀却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梅姑娘”这三个字。 斩月略朝我的方向扭了扭头,最终戛然而止。 “就凭你?”傲狠根本不正眼瞧过墨轩,傲慢道“除却独孤斩月,还有没有哪个废物前来送死?” 药奴嫡仙一般飘至雀离潇的身边,嘴里妩媚道“别理我,我只是个路过的大夫。” 赤瑾苍白无色的脸上,眼尾颤抖出一线悸动,由衷赞叹道“又来一位佳人。” 药奴妩媚撩拨自己水滑的秀发,附下身子仔细为雀离潇做身体检查,嘴上柔软道“不要羡慕哥天赐的容颜,哥只是个飘渺的传说。” 我破口狂吼道“开打吧各位,身为你们之中唯一的绝世美女,我真是被你们的恬不知耻给逼吐了!” 冷场三分钟…… 一只乌鸦自头顶啊啊啊飞过…… 不知道橙黄蓝哪颗傻球,绷不住劲一跃而冲,其余两颗妖孽接踵而至,三者摆出铁三角的稳定阵势,各自攻守为营,此虚彼实,虚实相济,稳扎稳打。 “这毒妖体内蕴藏着邪毒,我来领教他们三个。”斩月拂腰抽出他那柄软薄如纸的长剑,煞那间亮蓝袭空,横贯停溪林方亩腐地。 “分明是我先预定的独孤公子,你怎么不理我……”赤瑾尖锐责怪斩月道。 “那我来领教你的功夫。”墨轩眼里劫魔现世,那怨气十足的影刀早就耐不住食血的狂狼,急匆匆自墨轩漆黑的眸子里脱颖挣飞。 赤瑾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手接招。 远看墨轩的魁梧如山与赤瑾的孱弱似水形成鲜明对比,墨轩喜黑,赤瑾恋红,黑色是高贵的沉郁,红色是炽烈的恐惧。 几对人马很快绞缠一处,打得天昏地暗。 以田忌赛马法则测算,斩月以一敌三算是以强对中,胜算显著;刻板墨轩领教**赤瑾,可算以中对下,抽他绰绰有余。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瞄傲狠半眼,心里苦水翻涌。 我堂堂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单挑杀人如麻的冷血魔鬼。 我也是醉了。 尤其我的“穿心”较之他的“飞鬼”,虽然同属削铁如泥的宝刀,只是豆沙包较之满汉全席的差距罢了。 傲狠孤立旁侧,面无表情地死盯着斩月与那三颗毒妖纠缠,分毫不看我一眼。 他不说话的时候,仿佛岁月用尽千年打磨的石像,每一寸都倾尽全力,精雕细琢。 我手里的“穿心”一直就未曾离手,生怕他毒手偷袭斩月,我的眼睛在眼眶里一动不动,宛如涂抹强力胶水,分毫不移,手心渐渐捏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傲狠在这场耐力比拼的持久战中率先失去耐心,他淡漠道“你的眼睛有毛病?” “我的视力很好很清晰。”我连眨眼睛的闲暇也顾不得施舍自己,把双眸瞪至极圆,盛满天地昆仑。 “你看我?”傲狠疑惑不解道。 “不是因为你长得帅。”我字正腔圆道。 “你还看?”傲狠似乎有些反感,不过他即使对别人反感至深,也绝对不动生色,全部只藏在眼睛乌沉沉的夜空里。 我看得全神贯注,如痴如醉。 “你再看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傲狠终于不再观看其他人的血雨腥风,略侧高昂的头颅鄙夷地与我对峙。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多看斩月一秒,我的心便一直卡在喉头,如鲠在咽。 “你不打算出手吗?”我看他纹丝不动。 “对谁出手?”傲狠明知故问道。 “当然是……我!”很艰难吐出这个“我”字。 傲狠不怒,也没有笑的意思,他的脸庞从我初识他便从未展露过任何表情,历史证明没有喜怒哀乐的人,最适合干天打雷劈的事。 “……”傲狠琢磨琢磨,始终保持只对我说一句话的原则,道“杀鸡焉用宰牛刀,等会赤瑾回来,你且找他。” 我闻名遥看,赤瑾那鸟人虽说眼睛拢闭,分毫不见秋月,可是他的身体似乎要比常人轻薄,遇风既飘。墨轩挥扫着劫魔,瞬间幻化七七四十九种变式,翻涌如飓风怒触河源,连削似风雪剪断朔云。 只提劲劈来,赤瑾眼见中招的片刻,居然屡屡尾随刀风飘飘荡荡滑至一侧,贴刀避开。 劫魔多一丝便宜也占不到。 “你瞧不起我?”我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虽然我内心强烈地明白他自始至终一直无视我。 但是,空气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存在。 “我凭什么要照顾你那卑微的自尊心?”傲狠被我纠缠不清,终于朝反方向退避一步。 我不怕死地紧追一步,力求缩短彼此间的距离,确保在他出手伤害斩月的瞬间,一击将敌人牵制。 斩月此时已经成功击爆两枚毒妖,那明丽的艳黄和驰骋的蔚蓝已经爆裂成两股浓重的毒烟,在半空碰撞,揉碎,交融。汇合勾兑作跳跃的翠绿,为停溪林所有死寂的枯藤老树,点镀层层生机盎然的毒叶。 而斩月撑起一圆银色满满的结界,在苍绿浅茵的横扬烟波中轻灵若蛟龙,他纵沉浮。 傲狠的手藏进腰间的佩带中。 我眼明耳聪飞射“穿心”,鱼贯而行,找准傲狠手腕的死角,动用九成的气力欲要横贯他的掌心。 “穿心”驰骋破浪,飞星逐月,刺穿迷纱般轻薄的气流,如同冷光划过天际的韶华,更若黄鹂唤醒空谷的脆亮啼音。 偏偏架势足够,在临近傲狠手掌的瞬间,他拈花捻珠轻合两指,唾手擒拿住疾风奔走的“穿心”,我的九成功力在他两指间散逸干净,仿若百川东归,只为奔赴浩瀚无垠的海洋。 “你……居然自己找死……”傲狠眉目如海,沉不见底道。 “你偷袭斩月,才是不要脸的小人!”我背手反持链接“穿心”的水滴长链,拼死一绷手劲,居然拉扯不回,我的头皮开始发麻,心里惴惴不安。 他只用两个指头,就捏死了我的武器,闻风不颤。 我的身体倾力后仰,通体真气凝聚下盘,原地挣扎几步,他的身子宛如铁打铜铸,丝毫不为所动。连接我们之间的水滴链绷紧如弦,全部的较量汇集于链中,甚至有几珠冷玉做的水滴因为不堪重负,稍微开始变形。 我心疼斩月赠我的宝物,不要叫恶人给我揪扯得分崩离析。全力抽出一部分真气,汇聚掌心劈盖而去,希望借此威力震麻傲狠的指尖,叫他吃痛松开我的宝贝。 我发出的气流借道水滴长链,如火如荼,奔驰而去。 傲狠仿若未闻,由捏住“穿心”的两指改为三指,消闲一拉。 我还浸淫在全力抗敌的状态里,根本没有料想他会拉我,一股飓风扇雨的狂啸之力抖来,我浑身解数全全崩塌,直接飞撞进一具坚毅似墙的钢躯。 我的头最先被撞击,全眼顿时星光点点,天花乱坠。 条件反射伸手要出拳侧击,一只大掌乘风而过包抄我的粉拳,捏死我的拳头后,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把“穿心”朝我脖根略挑。 这是我第二次被他给控制住。只不过这次是面面相望,我娇软地贴伏在他坚实的胸怀里,如同攀附参天大树的藤萝,软懦无力。 眼前花散,仰头只觉得一片璀璨星空盖压在我整个人身上。那额间最赤红的珠宝,便是星海里最灼眼的妖物,红灵灵闪烁着人类最原始的**,每道红光蜿蜒作一线红丝,无数道艳绝的红丝编织作恢恢巨网,把我的整个灵魂包抄在网中,缠死,再缠死。 我的视野穿透那颗妖冶的赤星,再次看见那位红发垂足的天神,他身着烈火铸造的邪红战甲,张扬的红发在杀戮后的硝烟里惨烈地飒飒爽爽,他那惊魂的俊邪容颜在血液里绽放,在怨毒里升华,仿佛他是天地间唯一的霸主,他是一切灵魂血肉的主宰。 他抬手扬起一颗血红如心的珠子,那珠子在我眼前真如心脏般规律的跃动,血淋淋沾染着尸体的残香,中间包镌一个如鬼似魂的“狂”字。 那“狂”字遍布整颗妖珠,翻转,泛转。 那妖珠缓缓落在傲狠的额间,与原本生长在那里的珠子,融合,熔合。 两个邪物交相叠加,熠熠生辉,升辉。 我的鼻尖已然贴在他的唇角。 “想让我在这里要你吗?”他那波澜不惊的话语,波澜不惊。 第七十五章 中计 我心魂惧震,冥冥之中看了斩月一眼,他正全力狙杀最后那颗橙色的妖球,我后变一步脱身欲逃,傲狠手略前送疾追不放,“穿心”的尖稍分毫未离开我的脖颈,多一分入肉。 “穿心”寒凉的锋芒我是记忆犹新的,尤其是它迅捷划过皮肉的冷冽,我更是亲自体会过三十六次,而此时此刻,我的血液被这熟悉的冷峭牢牢困死,通身惴惴。 无法预知走向的刀,才是最森冷可怖的武器。 “你可以随时动手杀我。”我佯装镇定道。 “有意思……”傲狠的眸子终于定在我的眼里。 “杀人对你来说,很有意思?” “我是说你,很有意思……”傲狠眼里的星星众光环极。 我想骂他,只觉得他已经不动声色将“穿心”往皮肉里顶进分毫,戳在我的喉管外沿,我立刻噤声。 “最开始你分明是和那个小白脸卿卿我我,生死难离,可是独孤斩月出现以后你的眼睛里就再容不下别人,即使你用那蹩脚的粗浅功夫,也要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知道你这种拼死守护独孤斩月的眼神,这世间我还见一个人曾有过一模一样的……” “我不知道你在胡扯什么……”我尽力保持镇定,眼睛却飘至其他方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三年前你在树林里对着独孤斩月的眼神,跟现在如出一辙……”傲狠顽劣地用刀尖在我喉咙上轻划半圈,我知道他手力稳健,不会肆意划烂我的脖子。 可是我的血液凝固了。 “公子真爱开玩笑……”我的指尖因为恐惧而颤抖不止,我尽量将紧捏的一拳藏匿在长袖间,脸上故作镇定道“公子且看我这水蓝色的瞳孔,也该知道我来自异域,不是此幽幽古国的臣子。我方才看那独孤公子是枚绝色帅哥,所以才一时情迷,现在公子举刀相逼,靠近一看才发现我更倾心公子的无情。” 我似露未露地朝他妩媚软笑,希求他觉得自己只是个放浪的女子,对任何男人都可以心怀爱慕。 怕他疑心,我斗胆用小指撩拨他捏住我的掌心。 他果真是石玉雕刻的男人,对于我的骚扰惘若未闻。 傲狠风轻云淡道“纵使你的眼睛不是当时的眼睛,可你眼睛里的人……却始终一只有一个。”他蓦地甩开我的手,粗糙的大掌捏住我的臀部将我推送进他铁石构筑的胸膛里。 傲狠言语风凉道“再者……你若真是位风流佳人,那当我说要你的时候,你便应该忍住不要去看独孤斩月,你爱偷窥他的小动作,与生俱来,怕是死也改不去的。” 他,真的很可怕,他居然冷眼便观察出我的死穴。 我放胆梳理他眼里寥落疏星,陡然发觉自己愚不可及,任凭谁的眼睛叫这男人看过,都会由不得便把自己出卖干净。 “小朋友,你可真是……”傲狠的眼神自我头顶至下反复扫视几轮,他的眼神不比樱祭夜温柔暧昧,硬硬直直如同他的恶劣个性一般将我的身体看得仔细通透,仿佛我身上**裸未着寸缕,他可肆意欣赏。 “你可真是长得……飞快啊……”傲狠语调忽而扬抑道“还有你这把舍不得离手的小刀!” 他扶持着我臀部的大手滑至腰间弹指一播,我在他的铁臂里被迫翻转半圈,正好又回到三年前他挟持我时的那个姿势,我前他后,像两把合叠的勺子,密不可分。 他撒手一挥我的穿心,一闪银针被锋利的刀刃削作两截,这两截各自带风,从我们左右呼啸飞逝。 “那位路过的大夫,不要再随便轻举妄动,不然下次就叫我怀里的美人来接你的飞针了!”傲狠收回“穿心”,又原位放回我的脖颈处。 原来是药奴出手相助。 药奴的表情全然隐藏在纯金的面具之下,看不分明,只觉得那面具看起来森冷无比,在日渐陨落的斜阳里镀了一层红膜,金赤赤里散透着丝丝血红。 我懊悔今日不该赴约前来,看残阳渐行渐远独换晓月弯勾,竟也白白浪费了几个时辰。 “你给我放开她!”雀漓萧抚住胸口,软而无力地依在药奴身侧,他的脸色苍白如死,愈发显得小鹿般的眼睛空灵秀气,盛满隐忍与愤怒。 我莫名心疼起他来。 “小丫头,你的爱慕对象似乎变多了。”傲狠铁了心认定我就是当初的那个黄毛丫头。 “公子好啰嗦,都说了我不认识你。公子追求女孩的招数似乎也太老套了。”我抵死不认道 虽然事实胜于雄辩,但是我必须矢口否认,否则我的命运只会朝最悲惨的方向发展,或者被他要挟后,再害斩月一次,或者被斩月领回去继续充当药人,拯救他最心爱的梅姑娘。 无论害谁,我都会生不如死。 “你的自信心一直这样坚强?”傲狠冷嘲热讽道。 “那公子原来喜欢胁迫弱质女流啰?”我小心翼翼挠动“穿心”微触的地方,那里正带着死亡来临前的躁痒。 “我记得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傲狠拿刀尖戳痛我的手,我吃痛后静如处子。 “我还以为公子武艺高超,会亲自出马。” “我为什么要事必躬亲?手里有个人质更加确保我成功的几率,何乐不为?” “你是禽兽吗?” “应该说我比禽兽还要……禽兽。”傲狠快问快答,对自己的卑鄙行径赞赏尤佳,我真是错怪了他的厚颜无耻,他根本是不要脸的,何来的厚颜? “混蛋!我叫你放开她!”雀漓萧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居然冒死借药奴肩力扶遥翻跃,快踏几步踩着矮尘,晃晃悠悠飞身扑来。 “又来一个自寻死路的讨厌鬼。”傲狠翻卷着我的穿心,忽而阴鸷甩出一勾锁链,直击向雀漓萧。 我暗呼好时机,趁他疲与应付旁人,我右手攀环水滴长链,撤去“穿心”飞离的劲力,确保雀漓萧安然无恙的同时自己全身而退,谁想傲狠仿若意料之中,见我一动便举手在我右肩如影略捏。 这捏劲直达骨肉,引得我旧伤发作,连骨头也咯咔一响,断裂一般。 “你这右肩负着伤,难道你不知道?”傲狠长臂探海,欲要快我一步拿到“穿心”。 我顿然瑟瑟发抖,他的洞察力果然异于常人,连我这右肩略微迟钝的反应力也难逃他的法眼。 我踢腿反身凌跃,以足尖最先勾拢“穿心”,“穿心”反向掠回后牢牢稳在我的左手里,我回眸一笑百媚生,猛刺傲狠腹部道“我的左手极会使刀,这你看得出来吗?” 在孽镜谷内我早已学习如何双手使刀,尤其是右手威力残缺时我便专心独练左手,甚至利用双倍时间来培养左手的灵活性。 人为了活命,总是又无穷无尽的办法,但也要吃无穷无尽的苦头。 我要活下去,所以我的右手装腔作势,而左手力挽狂澜。 我连扫他腹部三回,一轮比一轮刚猛,既带着炎夏乌云密布的喧麾,又携着劲松悬立巉崖的挺拔。 纵使是面无表情的傲狠,也要对我刮目相看。 他的眼里,果真斗转星移。 傲狠毕竟老辣,节节躲避,我按照他闪躲的方向多使几招,也均被他一一巧解。 雀漓萧奔身而来,翻腾起一片虚弱的风云,我推手送力予他,叫他躲至一侧,可他执意要助我脱离险境,顾不得身软体虚。 药奴再补发三针,循着傲狠的死穴一一追来。 眼见三人同心,其利断金。 我身不由己瞥一眼斩月的情况,他与橙色妖魔斗得吃紧,几乎要溃败敌人。 傲狠负手抽出“飞鬼”,冷面挥促成一具风状刀妖,狂舞着妖魔鬼爪阴罩着我的身子,煞气砍来。 窥视斩月果然是我与生俱来的死穴。 雀漓萧与药奴齐喊“小心!” 我想怕是躲不过去,准备以小搏大,用“穿心”对抗他的“飞鬼”。 既见“飞鬼”浪涌般铺天盖地,挨山赛海般滚滚劈至。 我想……死就死吧! 最后窥视斩月一眼。 “哐!”的剧震天摇地动,硕大的“飞鬼”凌空而至,劈在我头顶的结界上,震慑碎金点点。 与此同时,斩月的软剑贯穿最后一颗毒妖,弥漫的橙色毒气拢聚他润玉般的颀长身子,软剑闪烁的蔚蓝电光,在狂怒的橙色里驰骋昂扬。 蓝光穿梭,橙雾缭绕间,我隐约见他朝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早就等你出手,独孤斩月……”傲狠再旋转出“飞鬼”,冲散迷蒙的毒烟,杀气腾腾伏击斩月。 我一直被他善加利用,这个骗子。 ===================================================== 今天又人劝我另开新文,不过还好我是个死心眼,不写完不罢休,当然也还好有很多朋友能耐得住我的文如此唠叨。 谢谢朋友们的耐心与善良,还是一句话,写文不是求挣钱,而是满足,您看文也求的是缘分。 再次谢谢好朋友们的帮助,谢谢。 第七十六章 求你喝我的血 我顶着斩月的结界疯了一般掷出“穿心”,这么短的一瞬间,斩月根本来不及收回结界,更何况他此时正被剧毒围绕。 傲狠这招“声东击西”,实在太阴毒了。 “穿心”牵引水滴长链流星一般追及“飞鬼”,在“飞鬼”的巨阙刀身缠绕数圈,我攥紧猛拉,赫然发现傲狠手力无穷,旋转的“飞鬼”横斩天地,连空气均被削分两半。 水滴长链在我掌心倏然锋利,双手顿时割裂血涌。 我忍住疼痛,将所有体力消耗在阻住“飞鬼”继续飞行,脚下宛若溜冰根本停不下来,我狠心一口咬死手中紧捏的水滴链尾,牙床一阵猛劲抽离,连嘴巴也开始渗出血水。 “不能,不能,不能!”我心里机械地叫唤着不能,手里长链嵌进掌心,深可见骨。 斩月挥袖一扫,自一汪浓雾里脱颖而出,可观他脸色被染作同色,只怕毒深入脏。 眼见“飞鬼”扑身,斩月朝侧虚晃,腰间软剑继而发力,挥洒一道行走的电流,铮铮郁蓝狂电走舞,正要卷住“飞鬼”的鬼身。 忽见一抹魅紫的长影飞至我的身侧,一手搂紧我颤颤危危,迎刃欲折的腰身,一手轻拽我手心内的水滴链。 “飞鬼”竟然戛然而止,被水滴链抽力移送,又原路返回到傲狠早已伸展的大手间。 此时他正一脸阴损得逞的淡漠。 “笨蛋!”樱祭夜把我口里紧咬的链子轻轻取出,牙床立即酥麻得揪心,仿佛所有牙齿均要脱落干净。 他这笨蛋叫得我一颗红心瞬间鲜血淋漓。 我残忍推开樱祭夜,飞蛾扑火奔向斩月的所在。 斩月矗立在远处,既不提气躲避,也不昏厥晕倒,只静静挺立原处,满脸被荼毒作妖艳的橙,坚持,坚持,坚……持。 他看我的眼神却莫名透漏出,远离,远离,远……离。 我踉踉跄跄,不顾羞耻一把搂抱他的腰际,将汩汩渗透血滴的手高捧在他嘴前,苦苦哀求道“快喝,快喝,莫要浪费了……” 斩月眼睛里有话,可他涌在喉头又生硬咽回腹内。 “喝吧,喝吧,求求你快喝……”我唯恐他没有气力张嘴,主动踮起脚尖送进他嘴沿。 在场的人这么多,我完全将青芜的告诫抛弃脑后,满心满脑充斥着自己是药人的概念。 无视也好,利用也罢,甚至是当场就剖干我的血液,**裸的把我出卖,一切一切的痛楚,都抵不上他活生生站在远方,看得见,摸不着。 斩月惨然侧首,丝毫无视我喷火的眼神,嘴里淡薄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别的男人碰过的东西,我怎样会要?” 他是嫌弃我脏吗? 我抛弃尊严道“手上不干净,我把腕子割烂给你喝好不好?” 我举起他手里紧握的软剑,软剑随意晃动后迸发海洋一般的愈蓝骇浪,那蓝光隐住了他的厌烦,反而把我自己照耀得透亮,我的心被这蓝光杀个干干净净,脸上却要表现得稀松平常。 选择哪个手腕比较干净呢?右手上密布疤痕肯定不好,斩月一定会嫌弃太过丑陋,选择左手吧! 我眼睛眨也不眨把左手伸展到电蓝软变的长光里去。 “你走开!”斩月随手一握,把我的手从蓝光里狠虐得揪扯出来。 他的手还是一贯冰凉砭肌,在毒物的催化下越发寒冷,连同我掌内的累累裂痕也是要冰封作凝固的积血。 我以为他要推倒我或是辱骂我下贱。 我此刻的所作所为实在称得上下作至极。 可是脑子忍不住想继续犯贱下去,只对我爱的人犯贱,只对我朝思暮想的人下作。 我掌心的余血,被他狠心捏住,从伤口流溅,一滴,两滴,三滴……渲染在他的袖角,点缀朵多血红的腊梅。他宁可浪费这些珍贵的血,也绝不肯吸一口。 他那微微泛滥橙光的手背赫然显露一口牙印,当时一定是连皮带肉一齐被撕咬断裂,否则也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我居然有幸在他手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手那麽美,那麽无瑕,居然被我愤恨地咬进骨头里…… 可惜……咬得再深也只是皮外伤,终究痛不到心里。 最可悲的是我这看过一眼的人,心就突然碎如雪山崩塌。 “独孤斩月,本来我还挺好奇你如何可以结移动的结界,现在我才发现还有更加有趣的东西,值得我去好好研究例如……”傲狠欲言又止地打量我俩,叫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盘算。 他鄙夷再道“赤瑾别玩了,戏弄这些美男以后有的是机会。” 赤瑾临风扇起一阵红雨,孱弱的身子瞬间摆脱墨轩的苦苦纠缠,病态笑道“没想到身子健壮的男子,戏耍起来更加生机勃勃。” 俩人不知是畏惧我们人多力量大,还是真的只是拿我们当猴耍,各势法道,准备乘着“飞鬼”凌空湍飞。 可是我不想放虎归山,我真怕留下祸端令他有机可乘,再来反复伤害斩月。 我言不经脑,朝冷若冰霜的樱祭夜慌不择言道“樱祭夜,你若是杀掉他,我从此就是你的!” 斩月几乎是将指甲掐进我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招魂的手扯回我仅存的理智,我被斩月身上的毒侵蚀了思想,就连起码的为人处事也化作烟云。 我现在和傲狠没有区别,比禽兽还禽兽。 傲狠潇洒跃立“飞鬼”之上,牙角挤出一句冷言道“你这狠毒倒是比小时候学的快,懂得废物利用。” 樱祭夜的脸不断沉作黎黑的寒潭,我的无礼深深伤害了他,我多少有丝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无论如何也不该肆意使唤一个在意你的人,仿若牛马。 “说清楚,杀他倒底是为你,还是为独孤斩月?”樱祭夜的脸转而苍白无色,我以为他会责骂我,可他毅然决然选择听我调遣,他的眸子里狂绿焚烧,那绿云云的火色从眼里将心底的怒火喷泄至天地每一处角落,只有在我的身上,他是饱含着伤感的。 我本意不想伤害他,我只想安静地保护斩月。 我改口道“不要你来,今日我自己与他算清前仇旧恨。”说罢从斩月掌内拔出烂痛的手,和着泥浆一般稀烂的血肉捏住“穿心”,洒血一跃。 “愚蠢!”傲狠眼底释放出不耐烦的杀光,他一脚要抽在“飞鬼”身上,将我送入地府。 “千目!”樱祭夜甩出环在腕间的翱炽,那细红陡然变作巨硕的长怪,盘踞蜿蜒似澎湃的江河,大地惊雷一般排山倒海扑向傲狠。 众人皆被千目的真身镇僵一二,只有赤瑾的脸上绽开孱弱的苍白梨花。 傲狠通身煞气四溢,纵使这般惊心动魄的时刻,他依然做到面无表情,临立九霄云外。 “千万不要……”赤瑾扑住傲狠欲要镇压千目的“飞鬼”,尖锐叫道“资质尚佳的散妖世间难觅,今日你我且放过他们,待有朝一日我定会助你出此恶气。” 傲狠冷脸作罢。 眼见这两个作恶的坏人真要御刀飞逝,穷寇莫追,樱祭夜也不打算动用千目的元神,生硬呵回千目,叫他回神返人。 我眼里的情况却与设想大相径庭,分明千目张一张血盆大嘴,无论是哪个混蛋都难逃其口。 胸腔内的失望与愤怒交杂喷博,把眼睛里的汪汪蓝蓝蒸腾作滚滚的怒气,光影的黑与恼怒的白渐融渐增混为一谈,根本不想前因后果,根本不计对手的阴损恐怖,偏着满脑冲动誓要追那混蛋。 斩月弱弱反抽我一记耳光。 我的眼前瞬间光影惨淡。 傲狠深看斩月一眼,携满意犹未尽的绵凉。 顺带也蔑视了我分秒,与赤瑾合化为一股绵厉的魅影,乘着“飞鬼”销散了通身的彩霞。 “他……”我急躁地直跺脚。 斩月手掌突显隐忍的青光,抿嘴再抽一记耳光,眼睛里的琥珀色被染上娇艳的橙雾。 “你……”我通体冷结下来,寒气贯穿四肢百骸。 他打我?还两次? “自不量力!”斩月一字一句,字字刻心。 “自不量力?公子指哪个方面?”有水汽附在眼眶里,黏黏腻腻得把视野也模糊不清了。 是指我自不量力今日自找霉头? 是指我自不量力与傲狠斗气,累他中毒? 是指我自不量力把脏血喂给他喝? 还是我自不量力地以为只要我以命救他,他便会待我不同? 再或者,就是我像明天就会死一般爱慕他这件事,一直都是自不量力。 “各个方面都是!”斩月短瞥我一眼,身子忽而虚软,墨轩大步伐过扶持他硬撑许久的躯体。 “今日如果不是你这灾星碍事,我家公子已经和梅姑娘一齐回龙灵帝都成亲了!”墨轩挥袖一扫,把我扫除在斩月一臂之外。 “成亲?”我默默重复一遍,再自言自语又说一遍,语调底端徘徊,始终不敢大声惊呼,只觉得这两个字比那两巴掌还要凶险万倍。 “你和陌生人说这些做什么?”药奴适时挤过来软责墨轩一句。他莹白的手指从药囊中取出一颗药丸,那药丸香似染骨,连他微捏的葱白指尖也厚染一层香痕。 他继而往斩月口中移送,嘴上似乎对我说道“吃了咱这颗仙药,保管死人也会复活的,更何况区区蠹虫之毒。斩月,你今日冲动了……” 药奴那如苏媚眼,打量过我的脸侧,脸上微弱的红印,清清楚楚影射在他精纯的黄金面具侧,竟然红得异常鲜亮。 我心里突然堵塞一口血气,憋得心快暴涨似的。 我寻求的目光探索斩月一眼,他根本不看我的眼睛,冷若冰霜。 “闲杂人等都滚远开来!”墨轩索性抗起斩月,直奔出停溪林。 斩月虚指一下药奴,大约叫他看看我的情况。 哪里要他发话,药奴早早迫不及待正要检查我的手伤,墨轩更正道“公子是叫你把雀公子扶来!管那灾星做什么!” 药奴凤目不满,偏要按照自己的主意走过来,我机械后退一步,让出雀漓萧的位置。 药奴绝然不让,用手指揪捏住我的衣袖,传染烈烈的腻香。 我反手拍送掉他的善心,不想叫他碰触。 “虫儿……你怎么样?”樱祭夜和化作人形的千目急切围绕过来,刚才的两个耳光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樱祭夜大约没有留心。 就连我也觉得,仿佛噩梦一场。 我半死不活地看了看这世间唯一关心着我的人,就在刚才我还无耻地说出那样的话。 我恐怕如墨轩所说,真是个灾星。 我机械又退一步,木然地躲离他殷切的眼神,我不想再伤害他,也不想再伤害自己。 我以为学了功夫,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结果我和三年前那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如出一辙,还是个懦弱倔强的可怜虫,无依无靠,花自飘零。 我还是那么愚蠢,那么自以为是…… 现在是时候缩回自己的洞里去。 就叫樱祭夜继续过风流快活的日子。 就叫斩月和梅姑娘过和美幸福的日子。 就叫他们都离我……远去。 "樱祭夜,你可记得许诺我的三个承诺?"我突然疑问。 “记得,虫儿你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樱祭夜机警朝我笼靠,我微退半步,阴风阵阵吹拂过来,心里登时定下主意。 不可再害人,不可再做灾星。 “如今我只一相求,让我走……”阴风翻扯的长发迷离了眼睛,“你不许跟着我,我要自己走!” “不行,你受伤了……绝对不行!”樱祭夜上前一扑,只扑倒缕缕空气。 我早躲得飞快,避开他探出的手。 “你不信守承诺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突然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樱祭夜急得眼睛发绿,雀漓萧推开药奴的搀扶,眼睛里盛满惊恐万状。 墨轩没有驻足,他不需要听我诉说什么衷肠。 可是他带走了斩月…… 斩月也没必要听我作最后的诀别。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把眼泪忍回肚子里,我决绝阻止任何人发出声音,最后抛下一句狠毒的话“别再找我,否则找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墨轩的脚,渐停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 离世 太阳璀璨夺目的高悬于顶,烁日镏金,热慨难当。我在陌生的地界奔走数日,马不停蹄地奔走着,一刻未敢停留。心里清晰地投影着那日一切,宛若一场恐怖的梦魇,压抑得心脏一直不能正常跃动。 烈阳剥夺了我的**,**销噬了我的灵魂,我无骨无欲,神魂迷离地在野外飘荡。 天庭和地狱间,只隔离着两个字的距离。 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成……亲…… 嘴里絮絮叨叨反复只念这两个字眼,世间赋予这两个字最美好的憧憬和遐想,但遗送给我的却是灵魂的灭亡。 两只手因为懒得包扎导致伤口化脓,手心泛滥的脓血稀黄里夹杂暗沉的血丝,风一吹,日一晒,这双手就不再属予我的。 身下的腿没有重感,脚心磨出血茧,走一步变幻作一湾血窝。 嘴角干裂得紧,随手一抹居然脱落一块血皮。 眼见路边泥洼里有口死水,我扑身上去拿手挖一把,准备将猩臭的水喝进嘴里,斩月临风蹲下捉住我溃烂的手,满脸羞耻道“这水不脏吗?” 我惊魂未定,甩一身泥水在身,后退几步撞在坚硬的物什上,回头惶恐看到,斩月满脸毒气,乌黑着嘴唇讥讽道“自不量力,小时候就知道招惹麻烦。” 我的身子被撞击得骨架散落,筋肉酥脱,连唯一支撑死活的一口热气,也渐弱了悬丝,奄奄离魂。 左边出现斩月绞拧着眉宇,不屑地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右面斩月扫净襟怀前的血渍,义愤恨然地警告道“别再纠缠我……” 我逃跑几日,他们便追我几日,铺天盖地滚滚席卷而来。 一切都是迷蒙的幻想,那接二连三的虚像里都是同一具傲骨的身姿,每一张绵薄的嘴唇里都轻吐着一把剜心的尖刀。 我不想死,可是我的心想死。 我垂死在那滩烂塘边沿,无数个斩月密密麻麻布满眼际,堵塞作厚实的铜墙铁壁,连一丝鲜气都钻不进来。 “我要成亲了……”“我要成亲了……” 无数个人,异口同声道“我要成亲了!” 声声磬耳,声声入肺…… 无数个人,同心协力万剑齐发。 剑剑凌迟,剑剑卸骨…… “求求你,别说了……”我捂住耳朵嘶哑恳求道,脑顶紧旋的弦绷然断裂,眼前黑幕总算将他们拢聚在暗色之外。 不知昏沉多久,耳朵最先清醒过来,机警听见旁边有陌生的响动,受伤的野兽临死拼命一搏,手条件反射去抓怀里的“穿心”。 结果双手宛如在硫酸里洗涤,痛楚非常人能承受。 我倒抽一口冷气,真是骇骨剧痛,眼角都忍不住湿润几滴浊泪。 “很痛吗?”旁边浮过妙妙翠音,那新鲜润如初露的语词连枯萎的花儿听闻后也会重返光彩夺目。 “痛苦些好,手知道痛,心就快康复了……”玉音如是说。 一双包扎谨细的双手最先呈入眼帘,我侧首一望,果真有位水蓝色的妙人坐立身侧。 独孤游岚娴静的坐姿不食人间烟火。 我本就没有打算言谢,看见她以后更加不想说谢。 “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我的脸色沉郁至极。 怎么会遇见独孤家的人?就像陷入了阴谋诡计一般。 “原来你在意自己的手,我还以为你准备叫它溃烂作脓水呢。” 独孤游岚不气也不恼,细心回答我的每一个责问。 “我只帮你削祛恶脓的烂肉,姑娘的手还是完好如初,如果姑娘能继续老实躺在床上的话。” 我费劲坐立的身子,只好又瘫软在床上。 “你凭什么救我,是墨轩叫你来监视我的吗?还是独孤斩月的意思?” 独孤斩月这个名字简直不能提。 独孤游岚的脸苍白了一瞬,又恢复典雅的神姿。 我险些忘记,墨轩这个名字简直不能提。 “姑娘怎么认识他们?或者说姑娘以前见过我?不然如何第一次见我的脸面,便知晓与他们相识?” 我想不出怎么解释初见她时的情形,只好选择沉默。 “姑娘不必介怀我与那两个人的关系,前尘旧事已与我流水长断了,我只是我。” 我奇怪她说什么意思,再细看她大吃一惊,她全身穿着素净的云纱,清清爽爽不带一丝凡尘。 她出家了! 或者说,她在代发修行。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堂堂九尾龙族的五公主,居然出家了。 “看来姑娘果然与我有过眼缘。”独孤游岚道“可惜我已然不是我了。” 她轻说着话,潺潺话语汇作初融的泉,叮叮咚咚击打着零碎的冰沙,滋润了干燥的空气,敲醒了初识时的片刻回忆。 仍记三年前她通身蓝熠熠的衣裙,衬托娴雅高贵的丽影,更似无波的大海,寂静的天空。 如今却也是另一番滋味。 “为什么要出家?” “姑娘以为我是出家吗?” 她反问得我好迷茫。 再细看她身上的素衣,与这爱恨纠葛的混沌俗世完全不可再混淆,眼前的佳人既有着尘世间的容颜,又有着超脱了尘世间的容颜,澄空了华嚣艳尘的迷迷铅染,独自在九霄高空里袅袅婷婷。 她不是出家,怕是要离世。 她看我的眼神既深又远,从高空徐徐漫漫,缓缓赶来。 “姑娘且安生休息,我这处私宅清静的很,如果想要离去,也要等身子好些再走,莫要辜负了情谊。” “情谊?谁的情谊?”我苦问道,怎么再见这脱离俗尘的独孤游岚,她说的语词也变得遥不可及起来,仿佛处处参透着珠矶。 美人莞尔,无语。 我的心在云端遥坠。 连连昏睡几日,身体大约爽利。 我迫不及待便想离去。 每逢看见独孤游岚的倩影徘徊,我就心力衰竭一遍,层层遍遍的痛苦反复的摧残着我。 **的痛可以短暂的隐忍,心灵的虚只能是永久的空。 纵使她说自己与前事隔绝,但我却是我,我如何看见她,而不会联想到他? 唉…… 隔着一个人去想另一个人,伤神。 隔着一个人去怨另一个人,折命。 第七十八章 两杯淡茶 夜昏,我收拾好一身疲惫不堪,打算偷偷离去。 转朱阁,绕浮廊。 处处月下惨淡。 我丝毫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只想着趁早启程。 摸索过陌生的庭院后,才发现这里结构极简,毫无多余的建筑,只把一座小筑深深埋入无穷的花草树木之中,十步瑶草,回眸郁树,处处落闲花,地地生奇葩,宛如层层包围的心,更似隔绝尘土的天阙。 独孤游岚把住的地方打造得水泄不通。 看真是望破红尘了。 蹒跚自一处供人浅憩的圃园,隐略耳闻飘忽不定的声响,我好奇自枝叶间的罅隙囫囵一望,独孤游岚负手婷坐,慢慢挥扫一片流火,这火迹半空虚浮,擦拭过后散火点点。 看得出是有人给她传了火信。 她扫拭得匆忙,我只见得一个“龙”字虚虚弱弱,遗留在半空,旋即也随风而逝。 “姑娘,这就打算走了吗?” 独孤游岚仿若无事发生,慢斟两杯淡茶。 “今日月色皎洁,不若喝杯香茶再走,也算聊表我这主人的粗浅心意。” 独孤游岚慢云拂来,做出个“请”的手势。 我陡然觉得自己实在无礼,那美人救我的恩情何足弥天,我这偷偷离去的行为无异于忘恩负义。 我谦默坐下,既不与她对视,也不吐露只字。 我真是怕了她的容貌,那副淡雅的颜色间隐藏了另一个容颜。 “姑娘受过轻伤,不适益性凉的茶叶,我今日沏得是性质平和的温补茶,姑娘不吝浅啜一口,看看可否合意。” 玉手柔递一杯。 我不懂茶,更不懂她,犹记三年前她是不屑理睬我的,如今她这般巧言灵辞我倒也可以理解,只要是墨轩不在身边,原来她也可以多分一份心神去留意他人。 我接过茶水,随性仰头饮尽。 “姑娘觉得我这茶韵有何滋味?” 我没想她还要问我喝茶后有何感想。 饮茶需品,饮酒需猛。饮茶要得是气定神闲,饮酒要得是豪放粗犷,我用喝酒的态度去品茶,如何谈得出感想。 我自己再斟一杯,重新慢酌几口,除了感觉此茶的味道香甜,也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 我不好意思道“五公主善意叫我品茶,可惜我人鄙质俗,断然尝不出此茶无与伦比的滋味,还是不要浪费五公主的一番功夫,在此只想道一声珍重,谢谢五公主的救命之恩。” “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果真与我有过眼缘,不过为何我反而觉得姑娘面生的很?”独孤游岚言语诧异,但语调绝非吃惊,平平淡淡,浅浅轻轻,毫无曲折波澜。 “我有幸认识公主当属巧合,所以也不便透漏个中细节,我还知道公主名唤独孤游岚,是九尾龙族最为得宠的尊贵公主。”我且拍拍她马屁,但不指明自己是当年那个被诬陷偷钱包的孩子。 突然想到偷钱包的正主樱祭夜……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肯定是拉着千目继续祸害良家少女…… “姑娘有一点说错了,我的确是九尾龙族的唯一的公主,可惜并不得宠,而且我只单叫游岚,绝非尊姓独孤,或者说在整个九尾龙族的皇子皇孙中,仅有斩月贵姓独孤。”独孤游岚将我的话语置若罔闻,非要顽固地提及斩月的名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斩月贵姓独孤,况且斩月早些年不是已经被赶出皇族,为何他还可以贵姓独孤? 可惜这些事情如今我懒得理睬,也不想理睬。 我的好奇心被情感的纠葛磨砺殆尽。 我想我的眼神肯定是黯淡了极多,连那天仙般的玉人坐在对面,也看不清她通身的光彩。 “与我何干?我也不认识他。” “是吗?”独孤游岚……噢不对,应该叫游岚,她陡然巧笑倩兮道“那为何姑娘昏睡之际夜夜呼唤斩月这个名字,莫非世间除却独孤斩月,还有别的斩月存在?” 原来她留我喝茶只是借口,打趣我才是真心。 她这般戏弄我,也不怕遭同样报应,一辈子得不到墨轩的垂怜。 我沉脸道“姑娘误会,此斩月非彼斩月,我叫的斩月是条狗。” “那狗也会成亲?”游岚故作惊讶,白腻腻的俏丽脸庞憋作粉红,煞是醉人。 我到底糊里糊涂得还说了些什么? 我蓦地站起身来,游岚仿若先见将我的肩头抚拍一指,将我安抚坐下。 “我以为公主素衣加身便不理凡尘琐事,结果是我错了。”坐下后,我心绪多少烦躁,微微摊开双手,掌心各盘一道麻癞癞的伤疤,仿佛两条肉红色的蚯蚓,贯穿双手,形状恶心。 我真是痛恨自己容易留疤的体质,想我满身药血弥足珍贵,却独独保护不了自己的肉身健全,恐怕是上天在冥冥之中警告我莫要多情,否则只会伤痕累累。 “姑娘心仪我四哥?”不曾想她性格这般坏,否则也不会反复挑拨我的伤疤。 难怪她会看上坏蛋墨轩,俩个人一丘之貉,不分伯仲。 “岂敢岂敢?我一介草民,如何敢去高攀皇族,能被四皇子瞥一眼便已是千年修来的福分。” 言及此处,觉得旧事重提,还是要把身份问题摆在台面来讨论,掌心新伤突然抽筋似的疼痛难忍。 以前我也狠狠地探究过为什么会独对斩月钟情。 细细盘思,若果不是在“寂雪啼苑”第一次见到斩月白衣飞霜,笑里蕴火,温柔得把我迷醉。 否则我怎么会不知好歹,偏偏喜欢他。 药奴警告过我,墨轩威逼过我,我都抛却脑后,一意孤行。 我老记得那笑,我老记得那眸,我老记得那袭华白的衣衫。 一切都是最美丽的华胥。 如今我还记得……他在我脸上抽的两击耳光。 我还记得他利用完我以后……要成亲了。 这些美与丑的光影,交杂斑驳,揉碎融合,就在游岚眼眸内琢磨疏离的光泽里怦然。 “好吧,我承认,我此生最爱的人就是独孤斩月。”我不想撒谎,继续隐瞒下去,今夜游岚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从她执迷墨轩的态度上便可瞧出此人个性顽固不化。 “挺好的,”游岚将微凉的茶泼去,重新斟一杯新茶,在十指间把玩分许道“人活着就是该有些目标,否则这一生就太索然无趣了。” “你居然不嘲弄我的痴心妄想……”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美女,以前浅识时只觉得她是位娴静的公主,今日短短几句交流后,豁然悔悟自己看人的眼光肤浅至甚。 “所以公主才欣赏墨轩那块木头吗?”我斗胆探一探她的底线。 游岚确实微有变化,可是却出乎意料得淡薄。 “木头?这个形容真是妙极,不过现在不然,我已经放弃了……” “放弃?”我觉得以我对她的观察,她不像是轻易放弃的人。 “对,”游岚慢舒一口茶香,却始终未尝,道“我也以为自己放不下,不过还好尘缘如梦,恰似袖底清风,挥手后都是烟云罢了……” 我剧惊无比,无比。 她这水袖甩得也太大刀阔斧了吧! “那为什么公主你还叫我继续做不可能的梦呢?”她这是几个意思呢? “因为我看你仍对四皇兄抱有执念,如果不撞击在南墙上,怎么头破血流,如果不曾爱到了要死,怎么能真心的放手。你虽然现在看起来像被感情所伤,但终究伤得肤浅,如果要你现在悬崖勒马,我猜姑娘你潜意识里怕是死也放不下的。” 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要急于否认”的神采,遏制住我微张的嘴巴。 她好会用眼睛说话。 “只有希忆过天庭般飘渺的梦幻,锤炼过地狱般焚烧的死难,才会拥有人界的平和淡然,才会无欲无求,无心无念。” “人在情感的道路上,总是要走这么一圈的。” “我怕是走过一回,现在也通达多了。” 游岚再泼去杯中的凉茶,动若嫡仙。 我觉得她不是通达,而是成神了。 就如我醒来看见她的第一眼,发现她不是出家,而是离世一样,有些人可以在三年后看透一段感情,例如游岚。 有些人可以在三年后依旧执迷不悟,例如我。 “姑娘如果还想离去,三日后我的家奴有一批会赶至龙灵帝都,姑娘可一同随行,或者我也可以派贴身侍卫护送姑娘去任何姑娘想去的地方,选择在你。” “龙灵帝都?”我立刻联想起斩月,看来游岚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我终究还是对他有情的。 “姑娘不知我在官道遇见你时,你已经越过朱雀凤族的地界,来至我九尾龙族的辖区了吗?” 我心里激灵一颤。 我要逃离他,却反而离他更近,难道这是宿命的安排? 游岚看出我眼内的纠结,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好生考虑,自己莲步生风,翩然离去。 我待她走远,从怀里掏出青芜,微晃镜面道“师傅,您看呢?”我早看出她这庭院修葺的怪异,所有的植物均是按照太极八卦列阵种植,稍微走错一步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早早将青芜请出,精通八卦的青芜理当出入无阻。 青芜精光乍现,略哑着嗓音道“虫儿是说情感的问题,还是她救你的动机?” 青芜也好坏。 感情的问题直接跳过。 “我倒是真心希望她救我是出于一颗善心。” “此话怎讲?” “其一,我方才见火信内有个‘龙’字,定然是龙灵帝都传来的火信,否则也不可能见我便着急挥散。” “其二,她无意提及莫要辜负情谊,谁人的情谊?我推测此人应与我相熟,而且也与她相熟,最主要这个人现在就在龙灵帝都,而且他正期待我也一同前去。” “其三,她给我喝的茶大有文章。”我拿起茶杯再细一闻,上好的“千里香”,色味俱淡不易察觉,入腹三十六个时辰后自体表由汗液排出,便于追踪,而且内力难以趋逼。 药效发作正是三日之后。 鬼谷女在药园里粗植过几棵“千里香”,用来追踪逃跑的男人。 可惜没有一个男人主动脱离过她的长腿,所以几株植物长得格外惨淡。 游岚如果不倾倒那第二杯淡茶,我险些也以为她只是自然而然地泼洒些凉茶。 “你倒有些见识,可是‘千里香’你已经喝下两杯,份量足够追你到天涯海角,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一时语结,去龙灵帝都势必会遇见独孤斩月,我不想看见他和梅姑娘卿卿我我。可是我内心似乎又存有一丝希望,希求是他遣游岚前来搭救我。 游岚真是慧眼独具,我果真被伤得太肤浅,不足以忘情。 “我打算去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邀我前去。” “呵呵……”青芜哑笑道“什么打算,说得好像自己是被逼迫似的,你个颇懂药理的人还能嗅不出‘千里香’的滋味?我看你第一杯清茶喝得飞快,简直是……迫不及待……” “师傅……”我埋怨道“你做面镜子真是委屈你了……” 第七十九章 谋生 三日后,我与游岚一同前往传说中的灵龙帝都。 灵龙帝都,九尾龙族的中心城市。 我以为只是些普通的高墙红瓦,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结果我的思维太过局限。 灵龙帝都是九尾龙族的聚集地,是精英人杰的集散营。 整座城市依傍拔天立地的“弓尔山”,螺旋上升,宛若飞龙翱翔腾飞。只是此“龙”尾分九支,村镇各攀九座矮山,独中间的“弓尔山”最为高伟雄浑。 龙灵帝都远看一只庞然巨龙傲视天下,独霸高踞,九尾连绵,分散凡间。 气象撼足天地,万象包罗至最。 我开始能理解那些否定我的人,想那龙族尊主日夜鼎立于“弓尔山”之巅,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目及远眺,凡世皆渺。 莫说斩月有朝一日继承大统,恐怕以他现在的富贵荣华,也是我登天难企的。 我和他的地位,果真天壤之别。 “九尾龙族的帝王不过是住得高些罢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游岚缓缓解释。 “那是因为公主一直住在云端,所以才觉得无所谓。”我也学她语调轻软。 “我真不能理解你,”游岚散笑道“依照你这种性子,如何会痴迷一个遥远的人?” 我想对答“彼此彼此。”,转念想她已经脱离了死心眼的队伍,弃暗投明了。 我伸手微指道“公主且放我下去吧。” 游岚不作多余的挽留,如今我的身上隐约着“千里香”的香引,想找我的人自然会找得到。 她离别前馈赠我一包金锭。 我欣然接受,盘算着以后总会还给她。 我租下一处小宅,庭落简朴,既不奢靡,也不落拓。 这是我一只都想拥有的地方,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我只是个凡人,也需要养家糊口,休息几日,便开始决定做些小生意。 金乌初冉,我就背上药篓,到山腰上去采找些奇花瑶草。 玉蟾垂钓,我且制作各类药丸,把它们装进精致的小瓶子里去。 青芜每值是夜便爱讲些上古传说,尤其爱讲开天辟地五神兽的故事。 例如毒灵翱炽,善于用毒。 我早知道千目那玩意儿的真身是毒灵,不过可惜他已经被樱祭夜勾引,沦陷为货真价实的吃货。 跳过不听。 又例如火灵符诱擅火,雪灵残暄利冰,龙灵九尾御电。 我都跳过又跳过。 再例如白灵璃魄妖法最强,善于行气运气,结气成刚,无坚不摧。 我突发奇想举手提问道“师傅,世间有种气,白灵一定更为收放自如。” 青芜借问什么气? 我答曰“屁!” 青芜几日不再理我。 我做得是卖药丸的生意,无奈之前那挂名师傅鬼谷女是制毒的高手,我现任的师傅青芜同样只会调毒,他们共同的师傅玄离子几千年干的就是制毒的营生。所以我做的药丸绝大部分是烈性毒药。 生意兴隆。 张三家的赌鬼老公在外面亏欠九屁股债,老婆已还八屁股,还有一屁股债,在实在无力偿还的困境下,还要屁颠屁颠得去赌博,我卖一剂“含笑不敢颠”给他服用,只要离开家门一步就会肝肠寸断而死。 李四家的儿子体质特异,经常被隔壁王叔叔家的恶犬欺负,屡屡被恶犬咬伤,我卖一剂“有种你咬我”的剧毒,给李四家的儿子服用,目前被毒死的狗已达数十条。 王麻子的风流老婆没事干就喜欢勾引小白脸,美其名曰王麻子的脸上全是麻子不好看,我卖一剂“天花缭乱”给他老婆服用,从此以后她在王麻子的脸上只见皎月繁星,两人重归浪漫。 目前,我已经自力更生,白手起家,我的毒药生意蒸蒸日上。 看来不靠男人,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某日,天气大好,我在摆地摊。 某两男路过摊位,甲说了一句“听说了吗?九尾龙族的四皇子在朱雀凤族常住了三年,今日回来灵龙帝都后昭告天下,说他要和那个人族的姑娘成亲了,而且邀请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就连我们这种普通人也可以去紫竹林围观。” 乙说“真的吗?那我们结伴去看看,听说那位人族姑娘艳贯四海。” 甲说“不漂亮能行吗?四皇子为了她可是被抽去龙脊,还被驱赶出灵龙帝都的呀!” 我娇滴滴地喘息道“两位帅哥行行好,能不能来帮帮小女子,我……”身子坠坠眩晕,楚楚可怜。 这两人同时飞奔过来,一个扶左,一个掺右,把我架在中间,笑淫淫道“美人是不是中暑了,我们且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说“好……”,顺手每人嘴里丢一颗糖丸。 两人连吐出的机会也没有,糖丸便入口即化。 甲大呼道“你给我们吃什么东西啊?” 我不喜不怒道“七步粉身碎骨爆炸成渣丸。” 乙的脸惨白无色道“为什么?我俩扶你是做善事啊!为什么?” 我说“听你俩说话,心情不好。” 两人扑通齐跪我面前,泪流满面哀求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说“此毒也不是无药可解,你俩对抽一百下耳光,毒气自然抽散。” 甲乙面面相觑,正要对抽。 雀漓萧哈哈哈得笑抽了。 我回头收拾摊位,装作无视。 雀漓萧挥一挥衣袖,那俩个人被袖风扇个无影无踪。 看来他大病初愈之后,武艺精进。 “雀公子还是这般淘气。”我把瓶瓶罐罐往背后一扛。 雀漓萧急忙接过手,言笑妍妍道“我以为虫儿你自此再不理我。” 我白目一翻道“谁批准你叫我虫儿?” “那好,我也觉得叫虫儿太过疏离,干脆叫姑娘虫虫好了。” 我陡然好笑道“谁批准你叫得如此亲热,我和你认识加起来不过几个时辰,连朋友都算不上。” “虫虫……”雀漓萧唤得我胃酸,他把整包药丸往地面撒手一扔,上前紧箍住我的手,毛茸茸的水眼睛驾驭着日光,火辣辣刺进我的眼皮,眼皮使劲跳跃。 “我是你的人啊,难道你忘记了吗?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如此薄凉的话?” “我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天我中毒,你叫我吮吸你的……”雀漓萧的脸蓦地红透。 “是手!”我大叫道“是手,不是别的地方。” “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雀漓萧鹿眸闪烁,无害的表情让人想狠狠摧残。 想狠狠摧残…… 这是我说的话吗?我堕落了。 “那我们快回家吧!”他完全看不出我内心的邪恶,飞蛾扑火拉住我的手,径直往我的小院步去。 “我说,你知道我家的路?”我甩一甩他紧握的手指,他走的方向准确无误,熟门熟路。 “啊?”雀漓萧恍然大悟,转到我身后,小鸟依人道“虫虫带我回家。” 他面颜若珝,难掩绯色,洋溢三千烁烁桃花。 “我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人。”他手指的握力齐敛,宛如肉做的捕兽夹。 或许……我才是飞蛾扑火的蛾,阱中困兽的兽。 ====================================================== 最近月底财务吃紧,各位书友且待我发工资后,再一一拜谢。 叩谢近几日打赏推荐票的好朋友,谢谢各位,让大雄有了写作的动力。谢谢 第八十章 寻找殷蛇 日露一角,我已经背上药篓,健步飞身到了寻常采药的山脚。 昨宿昏卧冷榻,半梦半迷,只觉得红影妖烛,斩月就要和梅姑娘被送入洞房。 我拜托雀漓萧帮我照看一天生意,千叮咛,万嘱咐,毒药丸只可以买给情侣。 拆散一对是一对。 今日我要寻遍漫山和野岭,采找制作狿香散的配材。 仅要绿豆大一点,便可要那梅姑娘倾城之貌瞬间分崩离析。 我好邪恶的说。 根据我对此山近几日的勘探,粗绘一张草图,灵龙帝都果真占尽天时地利,独踞“弓尔山”这块风水宝地。随随便便用铲子刨个坑,就能刨出根千年人参。 难怪龙族子民各个目光炯朗,乾坤挪移,天天吃人参自是有非凡好处的。 其余的药材寻觅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一味名唤“裳霓”的毒物最是难找。 这“裳霓”不是死物,而是殷蛇退下的血衣,据说殷蛇本是凡蛇,苦心潜修几千载,终一日可得道飞天升仙,可是在归天时天庭管事的神仙突发癫狂,还想最后验它一验,便化作妖冶美人路间勾引它,殷蛇盘算上了天就不能再食人间烟火,抱着侥幸的态度风流一场。 待它脱个精光,神仙奇怒无比道“七情六欲,不干不净,索性就光着身子吧!” 于是咒道并发,让每条殷蛇到了时辰自己肉满皮紧,不由撑破表皮,**裸死去。 而那脱落的蛇皮掺杂血肉,淋淋漓漓着猩红煞是夺目,宛如霓虹做的华裳,故称“裳霓” 也许殷蛇怀着幽深的恨意,所以“裳霓”毒气颇重,沾肤腐骨。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想当神仙的都不能随便脱衣服。 让你随便脱衣服的都是有目的的人。 有的衣服脱了可以穿起来,有的衣服脱了穿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脱衣服也要提高警惕,审时度势,且不可脱得太过干净,以防不测。 青芜一天不好好当镜子,就给我讲些牛鬼蛇神的恐怖故事。 还好当时最恐怖的是鬼谷女。 我多少发愁去哪里找条殷蛇,而且还要是正好脱皮的。 连翻几座山岭日渐高升,我最喜欢的午饭时间到。 开开心心取出雀漓萧准备的午点,我瞬间被惊呆了。 看两层食盒里:荤素搭配,凉热兼容,有饭有汤,咸辣掺拌。 我真怀疑他是货真价实的皇二代吗? 尝试一口,简直好吃到爆!我眉飞色舞在第一口的绝佳口感里徜徉似仙,飘飘欲死的时候,背后有人拍我一把。 “好吃吗?”那声音怪异无比,炽烫的热气喷泄在背,呼喘似牛。 “别跟我说话……”我使劲咂咂舌尖的余味,真是妙绝。 “叫我尝口行吗?”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好……”我浑然忘我。 一条粉红的舌头绕过我的身侧,舌尖蛮恨一卷便把整个食盒舔进嘴里,嘎吱嘎吱连菜带盒碎咬几口,匆忙咽进腹内。 “好奇怪的味道,似乎有点硬。”那声音意犹未尽道。 我虚汗丛生,坐直的身子颤巍欲厥。 好……大……的……舌……头…… 怕是吃我这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还有吗?” “还有……什么?” “吃的。” “没……有了……” “那……”声音的主人考虑一下,道“吃你行吗?” 我就知道会这样!从始至终我就一路炮灰到底。 我颤巍巍地站立起来,脑袋是断然不敢回头,脚尖偷挪半步,恰可略侧薄躯,最后恳求道“不知大神何许灵通,只是我单薄一条贱命,又无分两好肉,唯恐大神吃了硌牙,入腹伤胃,不若放我归去,我可再为大神觅得更多的佳肴,以敬放生之恩。” “可是你身上香得紧,不似人间凡味,我实在等不及了,我……”声音似吞咽一大口涎水,从喉滚滚入腹,“咕嘟”一声把我的魂也一并吞了进去。 “好吧……既然要吃,你就吃药吧!”飞手撒一把辣眼的药粉,扬起纷纷白雾,我两脚绷足跃力扯开大腿就跑。 我把吃奶的劲都渡在腿间,只希求能逃过一劫。 天地骤而飞沙走石,黄烂绿驳的草叶卷携着碎枝自两边飞溅,不用耗费人力围剿,高扬的尘土已经自两面包抄,不知敌人是何兽类,用巨尾两旁抽扫,些许树木均被拦腰折断,在我眼前横冲直撞。 我请它吃药,它请我吃土。 早知就把雀漓萧也唤来,还能借他的大长腿求得生机。 真是腿到用时方恨少。 背后强大的力量如猜而至,一只巨爪准确将我捏于掌心,揪扯出它亲手制造的风尘漩涡,直勾勾送入巨兽面前。 我重足而昏,看见它的真颜之后觉得天地间俱是煞气。 面前巨兽九像九不像,蜿蜒长山般的巨硕身子四足鼎力,面中自带威严,头上博山金光闪闪,背脊角鳞银海茫茫,金光银海之间八条长尾五起三伏,流摆绵延,撑一方天地变化。 是龙,天地间叱咤风云的巨灵。 只是它一目虎虎圆睁,看穿三生三世,一目紧紧闭合,约有物件在中跳跃。 我一定是吃得太忘乎所以,否则如此巨大的祥瑞在后,吞吐云雾的鼻息在头,如何眼里只有盒中美食? 它爪间粗糙,握住我的皮肤生疼,几乎将我捏断。 我立刻扯开脸皮,动运媚颜谄谄笑道“我当是天阙哪位神灵降世,原来是龙灵大仙。今日小女子狗眼不识真神,还请仙灵海涵,饶我一命。”据我所知,龙乃神物,不属吃人的俗兽,心里尘埃落定,嘴上也恢复油腔滑调,只是被它攥紧的身子几乎无觉,不知是真怕还是已经麻木不仁。 巨龙不言,把我送在鼻尖使劲问了一问,洪钟道“你浑身散发奇香,不似普通的血肉,更非五族之內,血味隐含澎湃,肉香弥散滋补,我本上灵不屑吃那些污髓,但吃了你却也可调息凝元。” “等等……”我就见它又把我往口间送过些许,骇得我眼里飘过死云,心里总算恐惧万分,我软嗓求道“小女子自知身间血有异秉,可是听仙灵可以嗅探到我出身与凡不同,今日死前也想弄个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物种?” 能拖一分是一分…… 龙灵倒也端庄,没有迫不及待就要吃我,大约觉得我肯定是跑不掉的,粗犷再细闻我一遍,说了句奇怪的话道“你是肉中生莲莲中肉,珠间十魂魂间珠。说多遗泄天机,吃掉才是大补,而且还永绝这幽幽古国的无穷祸端,一举多得。” 它文绉绉的词语搞得的我一个头两个大,所以说我最鄙弃这些懂天机的人,说话云里雾里,天花乱坠。什么莲啊,珠啊的,还有无穷祸端,搅得我脑筋好乱,我看此龙分明是凶神恶煞,故意找借口要来吃我。 我也顾不得作,为保小命拼死扭动自己的身体,口中大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就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如果死了连给我火化尸体的人也没有……” “吃进本尊肚子就不用火化了……” “呃……我不要!我不要!吃进肚子里黑漆迷雾的,我怕黑……” 那龙铁了心要吃我,坚决不再搭理我,眼见它张开血盆大口,上颚两颗尖牙白里泛青,渗透切肉锯骨的锋芒。 我心间一叫,完蛋了…… 眼前混然发黑,只觉得黑白无常在对我招手,牛头马面在对我鬼笑,孟婆婆端着碗素汤,皱脸绽放惨笑道“喝口热乎的吧……” 我若能看见自己的脸,一定是苍白死寂。 “九尾……”淡淡一声呼唤,自天庭劈来,卷起雷霆万钧,驱走世间一切黯淡。 第八十一章 一样的脸 那龙立刻停止所有举措。 九尾……九尾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我昏死的迷离迷糊间数了数那恶龙尾数,分明八条,何来九尾。 九尾单眸憾光骤闪,逐而散却在那天阙之音中。 它将我朝烂地里一抛,行为规矩,原先的肆意杀伐全全潜藏回硕长的体内,老老实实不似真神。 好本事,世间竟有能驯驾龙灵的高人,我这惊魂未定的恍惚中怕也是要多出些许敬畏。软倒在地面间,腰骨火辣辣般疼痛,估计那九尾龙爪坚硬,捏僵周身软皮。我依旧撕痛着扭身去寻那声音,倒要看看是何神仙下凡。 溯源寻去,一朵金白的身影自瑶池踏着卷浪的尾音,漫漫凌来。我的眼里因长时间被九尾紧攥而缺乏清晰的视野。却隐觉得他一出现,天地盘古挥斧一劈,混沌分明。 男子通身遮掩于金白交织的罩袍之下,玉颜仅有下巴裸露于外,可这些稀微的颜光,已然削去午间烈日的万丈金光。 “九尾……你怎敢擅作主张……”来者话里有话,只有他俩知,我却不知。 “尊上……”九尾巨龙神气万里,听此话后居然伏地含首,默不敢言。 “本尊的事,险些被你搅乱,你且记得,谁才是主人。”空气中,男子的声音淡扫漫山遍野,万物剧凛。纵他淡然责怪了它,也不会影响九尾巨龙对他的恭谦 我本想道谢,可男子天生的尊贵叫人心忧,这感觉竟然比九尾要吃我更为强烈,逼迫得我喉头紧缩,决绝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男子尊步移驾九尾首位,拿手怜抚九尾长须一把,九尾端颜肃穆竟然变得有丝顽劣,独睜的琥珀色瞳孔瞬间暴露出享受的欣喜。纵使是震慑四方的威武龙灵,也是贪宠的。 什么样的男人,竟可以令神物也稀求他随性一拂的弥天胜宠。 男子闲庭信步移至我的头顶,遮挡我头顶半壁日照,独他拢聚烟霞之光,散漫了大好的岚岫峰色。“你今日所来之处乃属‘弓尔山’禁区,自此以后切不可再错踏一步,否则九尾断将你骨肉食尽。”男子声音宏阔,自鼻间振荡,划掠尘间灿灿金光,一字不落淌入耳朵。 我听他的声音居然恍如隔世,痴痴凝神望他,发现他居高临下时帽檐滑开分寸,竟然绰绰约约显露出线条分明的唇。 这唇过分完美,仿佛六月初形的菱角,水水嫩嫩噙满整个夏季的潮气。这嘴唇我是见过的,它就根深蒂固刻入我的记忆根部,任凭爱恨纠葛也动摇不来这弯柔唇在我脑海里的全部记忆。 独孤斩月,我心里顿时该死的清明如镜,高悬浮顶。 游岚眼里有水,我内心里果真死也放不下他。 我禁不住朝他偷窥,暗思莫不是斩月寻觅到我“千里香”的滋味,故意整我玩?想想又不大可能,斩月的声音在地上,可以穿透云层舒畅天心,而此男的声音却在九霄,自高处洒脱倾泻,携来天阙独得的清冷。 可他们吐露言语的唇瓣一模一样,分毫无二。 我心间即刻万虫蠕挪,恨不得飞脚踢翻他头顶的帽沿,看看究竟是不是斩月在装神弄鬼。 男子神颜肃穆,宛若看穿我的心思自然流后半步,悄然避开我的贼眼睛。 我心里空虚,换上恬笑道“尊者……” “记得我的话便速速离去!”那男子完全不想听我多说,把我一肚子的甜言蜜语又叫自己给憋回,险些憋出内伤。 他足尖生风,几步轻灵斜飞至九尾头顶,猎猎山风鼓动宽大的金白色罩袍,抖散满身霞光浦照,只觉得金云又要飞离人世,重回九霄。 九尾旋即站起身姿环宇傲视,八条龙尾栩栩盘缠。九尾是天地间五洲四海的尊神,而男子遗世独立在这尊神高贵的颅顶,鄙睨众生。 他才是整个幽幽古国真正的王者。 “我……”我还没有说完呢! “不可再来,你且记得……”男子只手握住九尾的龙角,肆意潇洒,九尾得令腾云飞身,似是故意在我身周盘环几圈,掀起疾风卷卷,待把地间草渣碎石扫个沸沸扬扬,才一飞冲天,驾雾而去。 这龙真是小心眼,临走还要报复我一把。 我顾不得长发乱飞遮目,狗急跳墙大声尝试叫道“独孤斩月,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飞沙走石间,男子总算蓦然回首,疾风意外掀开他掩面的帽子,满头银白色的长发瞬间飞溅如瀑,在半空画出莹莹霜痕,宛若流星。 斩月的眉毛,斩月的眼睛,斩月的鼻子,斩月的嘴,属于斩月最美好的一切,每一丝都沉浸在白色的飞霜跃雪间,淡晕层层华胥。 男子面露一瞬,继而乘龙登仙。仅是须臾便其踪消觅。 我吐出满口细沙,眼睛被纷扬的尘埃硌得微酸老泪纵横,盘思方才是否怪梦一场,如果不是地上横卧乱七八糟的草石,倒真是我头晕眼花看错了。 那个白发斩月走得随意逍遥,把千万疑惑大山一般抛却到我的心间。 我心里痛苦回忆斩月如何漫头雪色长发,莫不是上次中毒毒性太深,导致发色变异,还是魔鬼傲狠又对他做过什么恶毒的坏事,要不然就是根梅姑娘有关,否则他也不会与她立马成婚…… 但是他刚才对我疏冷的态度又不像是斩月,转念一想斩月不是一直对我都保持距离吗? 哎呀,哎呀!我使劲拍拍头顶烦躁呐喊,这都是些讨债的鬼,干什麽在我的脑海里颠三倒四。 不然就去斩月那里亲自探探究竟。一个想法由心隙而生。 顺带看看能不能破坏他们的婚事,再顺道毁了那小美人的脸蛋。另一个想法由胆而生。 最好叫斩月移情别恋……爱上我……最后一个想法纯粹扯淡。 啊啊啊!这是不叫我活的节奏嘛! 啊……你娘个x!我脚底一滑轱辘轱辘滚下矮坡去。 月影阑珊,山中空寂。 我在‘尔弓山’脚徘徊数圈,唯独不见殷蛇的下落。我手里的长枝开始失去耐心,烦燥地抽打两地的草叶,恨不得打出条蛇来。 蛇和心爱的男人一样讨厌,该出现的时候全都躲得无影无踪。 我再抽两下葱笼的密草,思忖再找不到今日只好作罢回家。心想雀漓萧不知在家是否做好晚饭等我回去……如果把雀漓萧换作斩月,是斩月在饭桌前迷笑着等我回家吃饭,那我此生的口欲与心欲也便是个圆满。 猫头鹰悚然一叫,把我聊以解饿的幻想震荡破碎,心尖揪得失了魂魄。 每座空寂的森林里,都有一只恐怖的猫头鹰,每个好男人的身边,都有个碍事的美女,每个失落的女人手里,总有条想找而找不到的蛇……言情小说看多,扯远了。 我举头望明月,高悬,低头看裙角,略脏。 烦心掏出青芜晃晃荡荡,青芜寂然不睬。 我强忍住烦闷扯一张奸佞的假笑,谄媚无比道“师傅……”,再虚伪地弄破指尖滴一滴新血在镜面,拼死无耻道“师傅,这血饭可好吃?徒儿我满心满脑只顾得师傅解饿,自己还腹内空洞噢……” 血滴渐渗入镜面,在皎月之底荡漾出圈圈鬼红的涟漪。青芜总算接语道“平日里教你的本事,你不是自认为过目不忘全部熟记于心了吗?如何现在好意思恬着脸来讨好师傅。” 他还在气恼我那日说屁的口无遮拦。 我继续保持无耻笑颜道“师傅可惜是面镜子,不然一定恍若天神降世,令徒儿膜拜。” “少放屁,说人话……”他总算把那日得罪他的屁又归还与我。 “师傅……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三千悬河在口中做足准备,等着我滔滔不绝。 “啥?我以为你要咨询我捉殷蛇的列阵呢?” “蛇不蛇的都是天命,抓不抓得到也是命数……”我把青芜悬挂在野树粗杆间,似有惆怅道“师傅您说我今日遇见的白发男子到底是不是斩月,他的头发为何会变若白雪?他为什么看见我还不理睬我?师傅你不知道我今日险些叫恶龙给填了牙缝,师傅您说是不是斩月叫游岚给我服用千里香,好今日来纵龙行凶?师傅……” “师傅……”我又喊一声,青芜的镜面平静无语,镜內无光。我骇然拍拍镜面大叫道“师傅……师傅……师……傅……” “你……在叫谁?”有人妩媚低问。 “当然是叫我的师傅啦!”我再拍两下镜面,翻然悔悟说话的人在我身后,惭愧我一介武妇,居然连有人来了也听闻不出。 反省中猛一回头,药奴单手扶树,在月下升辉。 招我师傅的魂怎么把他给招来了?难怪师傅不肯搭理我,真是面贼镜。 “姑娘是在对镜子说话吗?”药奴难以置信地侧首打量树枝间的青芜,月色在他身后冷冷清清,但他遮掩俊颜的金色面具却璀璀灿灿。 月色到底是输他一筹。 “今日太阳好大,公子你晒晕听错了吧……哈哈哈哈!”翻眼间看见月亮清辉无可媲美。 “在下名唤药奴,姑娘你我已有三面之缘,姑娘可直呼在下的名讳。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药奴直接跳过太阳那一段,一双多情的眼睛淡然掠过青芜,毫无兴趣。 我伺机敛回青芜,故作坦然道“小女子名字粗鄙,就唤个简简单单的虫儿。” “虫儿?”药奴难以置信压低软语道“还是跟以前一般没有文化……” “药奴,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我粗枝大叶蛮狠问他,话一出口就懊悔不已,我这声“药奴”叫得太过熟练,怎么听也像旧时相识,叫他叫得顺嘴了,是如何也改不掉的恶习。 最熟悉的习惯,最致命的剑。 药奴却突然很是受用,嘴角弯起魅惑人心的笑涡。他今夜偏穿了件精致的月白色衣衫,盛满了漫山遍野的浅浅白华。 他这般隆重雕琢自己,仿佛来这幽静的山林会见情人一般。 我再细看他居然还将常年披散的头发,一部分梳于脑后挽作散髻,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尊雅不少。 我一直以为他永远会是一只不羁的狐狸精,谁想他正经起来还挺让我震惊的。 我嘴快道“不知药奴公子,这夜深人静跑到‘弓尔山’来做什么?” 药奴的脸色又不大好看道“可不可以把公子两个字去掉,听着刺耳。不过虫儿你不也是三更半夜跑到山里面发癫吗?” 发癫指的是我对镜子说话。可是他那句虫儿叫得千回百转,尽显狐狸精勾人的妩媚本色,听到心里顿时激发满身鸡皮疙瘩。 他以为我还会认他,与他无间吗?笑话! “月影高升,药公子还是早早回家陪你家的主子和准夫人去吧。”我背起硕大粗糙的药篓准备离去,今日倒霉,不但险些葬送恶龙巨口,还遇见以前荼害我的仇人。 药奴软手一伸,也从树后取出一篓精致的药篮,背在肩后挺拔玉立。 “这世间我只做自己的主,别人休想动摇我的决定。”药奴散漫跟在我身后。 “是吗?”我负手从药篓里取出一柄钝黑的镰刀,执在指间挥舞一番鄙夷道“难道公子此生从未听从他人调遣,专门欺凌过手无寸铁的可怜人?” 他骗我把四只金甲子切入肉里的时候,心狠手辣得很呢。 “那得看给的钱够不够份量,足不足够令我动心。”药奴负手从药篮里取出一柄镶金缀玉的药铲,在玉白的手里把玩。 “也就是说只要给公子金山银山,公子连心爱的人也敢卖喽!”我停下脚步,愤慨地扫视他从容的面颊。 我以前只与他斗斗嘴皮,谁想他还是个财迷,他不是不爱男,不爱女,一心只爱药吗?如何开始投身到捞钱的铜臭队伍里去了? 药奴不言,也不驻足,一直走近我的面前,待我清晰闻到他满身药香的刹那,他芬芳笑答“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金铲与我的铁镰“锵……”得撞击,媚眼里的笑便流荡在曲折的音转里,回回绕绕。 “叫我……药奴……”他说。 面上薄薄的黄金面具,也被笑意融化了…… 第八十二章 羽杀卫 我“哎呀!”叫道,“天助我也,居然有好吃的在那里,险些错过!”脚下故作镇定,绕开他灼灼的眼神,直奔身侧的一处草甸,杂草里有一株植物花开淡紫,分外眼熟。 这狐狸精今晚真的不太正常,要发骚的迹象,如果他知道我是雪若,会不会就原形毕露,还要害我。我化内心的悸动为动力,三下五除二就刨出两个滚圆的龙须实。 我怕是饿了,怎么腿和手不停地发抖。 我双手执着新鲜可口的龙须实,回头递给药奴那个干净一些的,佯装客气道“药奴,你饿不饿?这个好吃,可甜了……” 药奴的脸上绷着笑,不很自然,他两眼望也不望,提金铲轻软一拍打掉我递给他的龙须实。 “这种玩意猪都不吃,脏死了。”他有洁癖的老毛病又犯了,亏我还给他干净些的。 “狗咬吕洞宾……”我把自己握着的龙须实用备用的水壶冲洗干净,直接送进嘴里,一咬嘎巴脆甜,想姐在孽镜谷里天天靠这玩意儿度日,缺一顿都会有饿死的危险,他居然还嫌弃…… 真是少爷命…… “你也不许吃!”药奴再拍掉我手里的龙须实,态度恶劣。 “喂!大哥,我好饿……”瞥见地上白花花的龙须实,腹中怒火中烧。 “饿了吃这个,这个才是人吃的……”药奴从怀里取出某样东西。 我倒要看看人吃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探望一瞅他五指间顶着一枚碧绿通透的人参果。 “啥米?你给我吃这玩意儿?”想当初我多看一眼,他都会剜我双眼的果宝,今日竟舍得割爱? 看来……长得美是自有好处的。 “这……不好吧?”我盯着人参果痴痴地笑。 “有什么不好?你不是饿了吗?”药奴挪了挪手。 “真的给我吃吗?”我挪了挪腿,总觉得他居心叵测。 “那算了……”药奴扬手将人参果抛却脑后。 “你……你……你……”我分明已经伸手了,“药奴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给你就接受,不要就扔掉,吞吞吐吐,左左右右,我不喜欢。”药奴眼里娇媚停滞,涌动出一丝陌生的光亮。 我早是领教过他傲娇的坏个性,三年不见,逐年严重。 我权当踩到狗屎,闷不吭声背着破药筐朝回家的路赶去。 药奴满脸平和,仿佛身心舒畅,踩着软步紧随身后。 我当他是狗屎……我当他是狗屎…… “我说药奴公子,”我实在被他跟怕了,道“您老人家可否不要跟在我身后……” 抹了酥油的软手突然一把捂住我的嘴唇,卷住我的身子和我一并滚进旁侧的茂密草丛中。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是要滚草地吗? 我被药奴牢牢卷在怀里,重重压在草石和他之间,迷迷蒙蒙的药香拌和着花草的野氛,胸膛里的一颗红心几乎被挤弄到嗓子眼儿。 我哼了一声,两条腿扭动着要翻身。 药奴双腿朝我两腿由內往外一盘缠,竟将我的下盘锁死,我改用双手推他,他朝我耳旁一吹道“别动,有人。” 这句是个定身咒,我立刻泰山压于顶而腰不弓。 我眨眨眼睛示意他松手,药奴一撤开手我便低声抱怨道“为什么我要在下面?” 下流的女下男上。 “我的白衣服怕脏,而且好贵……”药奴义正言辞解释道。 “我……” 林间顷刻多出几道黑影,听其脚步声音整齐稳健,均是训练有素的行家里手。 药奴的面具几乎贴近我的鼻尖,他的身子又香又软,像云片糕一般包裹着我的躯体,文风不漏,把我也甜酥了。 我尴尬错开头去打量那些不速之客,只见花草斑驳的缝隙间,这些黑影被月色隐约投映出清瘦的身材,黑蒙蒙辨析不清,这些人步履奇轻,踏尘无声,而且彼此绝无交谈,唯通过手势来制定接下来的行动。 如此一来便可确立领队者的绝对领导权,也能避免声音外露,遭人寻仇,真是聪明之至。 我暗忖今日真是打开眼界,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本打算询问药奴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结果偏头蹭回至他的脸颊,嘴皮遛过金滑的面具,烙印在他保养得当的嫩唇边。 药奴的媚眼莫名绽开一朵妖桃,煞是风骚。 我仿佛亲了亲哥一般,拼死把他沉重的身子推开。 “你做什么?我的衣服!”药奴不满道。 我随手扔他一把泥在怀,染得白衣作了尘埃,理由充分道“月下白色最是醒目,全部涂抹土色那些傻蛋才发现不了。” 黑衣人显然吓了一跳,可是良好的训练叫他们无论任何情况都要镇定自若,锁定目标,几人机敏摆出阵势围剿过来。 药奴抬手抹一把泥垢在我脸上,苛责道“把你的脸也换个色,省得看着人烦乱。” “我……”我还没指向自己的鼻子,药奴探手一拽将我从草丛里扯出,他脚底疾风暴雨,奔若脱兔。 我跟在他身后,被他遛狗一般拖出丈里。 黑衣人们极善应变,纷纷从腰际扭出一支黑色金针羽苞,扬至空中放劲抖散,居然变成对对展开的翅膀。 这些不速之客难怪骨骼奇轻,如此便好乘翅翱翔,步履升空,活脱脱的空中猎鹰。只见他们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在空中地面撒下恢恢捕网。 我无端想起鸟人赤瑾,难不成是他派人捉我? 再想否然,他好像对男人比较感兴趣。 莫不是……我看看药奴玉面鎏金,媚眼炯烁,即使逃命时刻,三千烦恼丝也临危不乱。 难怪逃得浑然忘我,怕是心忧被捉去作小…… “追我们的人是近几年新起的羽杀卫……”药奴似乎还想做解释,但是时机不对也便没有多说。 “肯定是你乱给人开药,才招致的祸端!”我一口咬定。 反正都是他的错。 “笨虫子,”药奴陡然娇怒道“你真的练过轻功吗?” “姐跑得快上天了!”我再补充道“你的手太滑,我快捉不住啦!” “朝矮灌那边跑,他们的羽翅难以施展……”药奴用指甲掐死我的手,“这样就不滑了!” 我吃痛追加腿上摆动的幅度,用比他短一截的腿硬是迈出与之相当的步伐,顿时觉得自此以后,肚脐眼以下全是腿。 如他所料,进入矮灌后,那些黑衣人手握的翅膀果真成了碍事的工具,待他们收起金针羽苞的时机。 药奴叮嘱一句“你太慢,乖乖等我……” 一脚把我推送到隐秘的草丛中,自己火速奔离。 我躺在茂密的枝叶內连气都不敢深喘,静候黑衣人们成功被药奴引走之后,才敢活动活动眼珠子。 细想今日一直处于危险的地步,仿佛来了龙灵帝都之后,一直都在被莫名其妙的人在追踪。 莫不是我身上的“千里香”将这些人吸引而来? 看来,不是斩月找我…… 而是另有他人。 会是谁呢…… 肉中生莲莲中肉,珠间十魂魂间珠。这是什么意思呢? 独孤斩月……你这个坏东西……大坏蛋…… 不知过了许久…… “你准备睡了吗?”一句软玉温香的话从草那头穿梭,潜至耳畔。 我侧首惊看,药奴已经成功甩开追踪者,气定神闲地蹲在我头顶的位置,完全没有疲于奔命的倦色。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 我们之间,花草相隔。 “反正就找到了……”他的笑容隐隐约约在花草间隙。 ==================================================== 谢谢朋友们的鼎力相助,大雄叩谢不止。谢谢再谢谢。 在此为我最喜欢的小说《原罪未央》和《龙纹密藏》加个油,谢谢。 第八十三章 殷蛇在手 “你好了没?”我催促问道。 对面默不做声。 “我可出来了,要是叫我看见什么鸡胸啊,肥肚啊,我可不负责啊!” 静默依旧。 我偷骂药奴这家伙好讨厌,非要我陪他来河边洗衣服,说是我把他的衣服弄脏了,他打死也不穿脏衣服回去。 我试探性地走出树干后的阴影,见他将洗得崭新的白衣架在荆藤上,铺展开来。 “你怎么穿着内衫啊?”我以为他会连內衫一起洗掉。要是樱祭夜在,他估计巴不得脱个精精光光。 “你个没嫁人的姑娘,说这种话合适吗?” 我想姐什么男人的**没见过,光是孽镜谷那些烂皮不知看了多少具,而且我记得当初还是他引导我看了墨轩的…… 额……虽然我当时的的确确是在看烤鱼。 我现在饿的只想看烤鱼的**…… 药奴将顺滑的长发散挽在肩侧,婀娜又多情地走过来道“脱衣服……” “啥玩意?”我环住胸,警觉的死盯住他。 “衣服脏乱差,我顺便给你洗洗……” “那我的清白呢?” “……” “给你……”怕他反悔,我兴高采烈地把外层罩衣脱给他洗,总觉得仿佛回到“寂雪啼苑”,他四年来悉心地照料我所有的饮食起居,只差给我洗衣服。 今天刚好使唤使唤傲娇男,让他为虎作伥,残害我这个善良的女孩……额……少女。 看着药奴在河边认认真真洗着衣服,突然间觉得虽然他在给虫儿洗衣服,可是雪若好像不太恨他了。 药奴洗好衣服,将我的衣服展平挂在他那白衣一侧。两件衣服临风飘飞,好像两只翩舞的蝴蝶,看入眼,醉在心。 药奴靠近我坐下,从怀里取出一罐油膏,细细地涂抹在葱白的手上,他还是如此悉心呵护自己的手,我发现他真的很爱自己的手,胜过一切。 “药奴……”我情不自禁唤他一句。 “嗯……”他缓缓回应我,眼睛也一同缓缓地回应我…… “你的手抹上油,就不能捉鱼了……”我假装无辜道。 “鱼太腥气,会染臭我的手,你去捉吧!”他娇艳的红唇在我眼前格外醒目。 难怪他主动给我洗衣服。 事实证明,无辜干不过贱人。 我“嘿……呦……嘿……呦……”在河里甩起“穿心”,飞刀削浪,卷出两条细鱼。 反正我一个女人家的手不怕猩。 我“噼……里……啪……啦……”点火,烧柴,扇烟,烤鱼。 反正我一个女人家的手不怕糙。 那个怕手臭,怕手粗的男人软坐在河岸边,撩拨自己润泽的长发,披星戴月地环扫我的一举一动。 我把烤好的鱼端给他,他浅尝一口满意称赞道“我以为你的武功是极差无比的,结果鱼烤得更差。” 我气恼坐下,现在雪若又有些不想原谅他了。 药奴开始赐教道: “以后洗鱼要清洗仔细,要把鱼腮两边的骚筋剔除……” “以后生火在旺火处盖些湿草,避免烟熏火燎……” “以后烤鱼注意观察火候,避免烧焦影响口感……” “以后不要跟随随便便的男人在一起,避免上当,还有打不过就要跑,叫别人去死就行了,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你说什么?”我的嘴皮被烫了一下。 “我说……”药奴的眼皮本是要翻我,却骤然转冷道“笨虫子,你的脚边有条蛇。” 我头皮一麻,竟然真有条蛇在我脚下。 眼观此蛇长约三尺,皮紧肉滚,口吐红信,目露凶光,蜷盘在我脚尖分寸远处。 “虫儿留心……”药奴的眼睛死死防守此蛇的动静,遂将手环住我的腰道“此乃殷蛇,毒性凶猛且极易攻击人,你随我的手劲慢慢挪过来,切不可莽撞激怒了它” 他那水漾漾的眸子突然滴水成冰,散射出陌生而稀冷的光。 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你说此蛇是殷蛇?”这属于什么机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为什么这样……兴奋?”药奴冷光扫我一遭。 我如果说有了这条殷蛇的蛇皮,我就可以制出剧毒狿香散,然后用此毒去搅黄斩月和梅姑娘的好事。 不知药奴这个中过狿香散之毒的医圣,会不会破坏我的好事。 我憋回笑意,改换愁苦的表情道“我师傅要死了,只有服用殷蛇的蛇皮‘裳霓’,才可以苟延残喘几日。” 怀里的青芜轻哼了一声。 我赶快补哼了一声,掩饰异常。 “我猜你也该是拜了师傅的……”药奴的眼神透漏出纷纷不屑,道“他把你教育成这样,死有余辜。” 我一把摁住胸口青芜的所在,赞同道“他低能,我不能无义……” 师傅大概又有些时日不会理睬我了。 “撒谎的水平也跟以前一般差……”药奴云里雾里淡漠一句。 殷蛇性急突发奇想,又朝我鞋尖逼近分毫,看来是我们的对话嘈杂聒噪令它大为光火,它的蛇首蜷蜷伏伏来回摆挪,乌森森的兽眸犹如捕兽的钢夹,死死盯咬住我的怀里,残戾得令人窒息。 我要将手内烤鱼丢出,怕是鱼肉的香气将它吸引至此,待我微动指尖,药奴眼疾手快先我一步按住,放低声音道“你觉得它是想吃这玩意儿,才从栖身的阴沼里爬出来的吗?” 看殷蛇凶光如锥,势要一口见血的残戾。 那它不馋鱼,只能是馋…… 我的脑间飞速回忆青芜的教导,记得师傅提及殷蛇性喜食血,一般不会擅自离开蛇穴,除非是寿辰将尽,才会冒死离开巢穴,寻找此生最后一顿血餐。 但此蛇行性诡异,尤其离死前最后一顿特别挑嘴,只吃自己看得上的猎物,尽食其血直至将自己被撑破为止。 看来它是看上我了。 我何其荣幸可以作它最后的断头饭。 我朝它冷讽道“前世你被美色坏了节操,错失飞升的机缘,如今看见我这等美人,怕也是禁不住诱惑,旧病重犯的。” 药奴嘴角勉强露一线笑意,道“不要自鸣得意,或许只是他觉得,你是这里唯一死不足惜的人呢?” 死不足惜? “你到底说的是蛇……还是人?”我心里被他的话语牵引,无端一揪。 “反正不是指我……”药奴意有所指再多笑一丝。 他此言正说痛了我的心。 我确实一直都是一个死不足惜的药人而已。 起码在斩月的眼里,我一直都死不足惜。 我坠涯的时候,他未曾找我,我重现眼前的时候,他未曾认我。 他这般无心无肝,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梅姑娘。 殷蛇再挪些许,居然盘上了我的锦鞋,单属于蛇类寒凉阴森的猎杀气息,隔着鞋子依然清晰可察,贴身入骨。 可惜它顽固的森冷比不及我心头被药奴点燃的妒火。 我为独孤斩月可以一死,她梅姑娘可以为斩月做什么? 我用双倍于殷蛇的嚣厉眼神回赠给它,就是拿通身的血去换个痛快,也不枉爱过一场。 我鬼使神差缓慢提起裙角,露出雪白的小腿,镇定自若道“药奴公子,请你先回避片刻,殷蛇的血皮脱落时,飞溅的血腥是有剧毒的。” “你难道就不怕毒吗?”药奴置若罔闻,他的身子纹丝不动,他揽住我的腰的手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我,纹丝不动。 突然,殷蛇大约被我裸露的肌肤中,香甜的血味缭绕,弹弓一射伏身而出,径直奔向我的小腿。 我顾不得回答药奴的问题,瞋目死盯殷蛇血盆大口內,颗颗锋齿森森白白,闪烁着寒郁的光芒。 我静等着被嗫咬的剧痛袭来。 那些钻肉切骨的坚硬在爆发中森然,最终于瞬间埋藏在一只如婴儿般细嫩的手背內。 药奴一声不吭,提前将自己的手摸在我腿前,替我挡下那致命一击。 我震惊道“你的手……” 药奴的手,就是他的命。 那殷蛇长牙透骨后,出乎意外竟不断反蜷自己的身子,欲要挣扎开来,看来它也是条顽固的蛇,发现自己咬死的不是心内初定的猎物,疯狂旋转身子想要脱身下来。 药奴默默提运全身真气,将手心握拳锁死殷蛇,任它颠倒乾坤,钻烂掌背的骨肉,也断不得轻易拔出毒牙来。 药奴最珍视的芊芊玉手,须臾被殷蛇剧毒的利牙,搅浑作绯红刺目的烂肉。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你不怕毒?”药奴脸颊似有苍白,但镇定自若,仿佛他的**置身疼痛之外。 他不痛吗? 我有些痛。 我欲盖弥彰要去拔出殷蛇,他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我……”我怎么可以承认自己是个药人,百毒不侵呢?如此我的身世也便大白于天下。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她便是天赋异秉,百毒不侵……”药奴的脸越发森白,娇目宛如白茫茫的雪域间两块冷冰。 可他捏死我的下巴不叫我再看殷蛇,只逼着我把他也装进眼里。 “那个女孩因为通体的药血,可以令人起死回生,所以我狠了心肠,每年用金甲子来吸食她的血……” “伤……你叫我看看伤……”我拼死扭头,想甩开他的禁锢,可惜只是徒劳,看来他今日是有备而来的。 “我当时被她灵奇的血液所吸引,就将金甲子残忍地切入她的胳膊,一年一只,毫无间断,而我只是更加残忍地给她吃补血的草药,让她用稚嫩的手臂日日夜夜喂足金甲子……” “直到我无意间瞧见,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竟然为了忍受金甲子嗜血所带来的苦痛,居然将自己一条胳膊咬得千疮百孔……她什么也不曾说,她什么也不曾怨,她偷偷摸摸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我……” 药奴的嘴巴突然封死无语,深怕说出什么惊天秘密。 我感觉殷蛇不断翻卷着如同铁鞭铸就的长尾,将蛇皮外流淌的浊血,抽撒在我和药奴的身间,我的鞋面似乎被温热的液体浸湿,是血,是殷蛇在药奴手掌间撕裂的血穴,汩汩地将血液洒满各处。 药奴的脸颊纸白无色,脸庞间的面具璀光黯淡,可是他的眸子喷出了冰冷的火焰,既有着柔美的愤恨,又有着妩媚的怨毒。 他在恨谁?是斩月?还是他自己? 他把我的下巴快捏碎,他把自己快灼烧干净。 整个血雨淋漓的世界里,只有他的眼睛穿透漫漫猩红,燃烧得比血肉更加夺目。 此时的他,最不像他。 “今天,我就用我一只手,换你四年的痛!” “你说!你就是雪若!” 药奴惊天一吼,吼掉我全部的魂魄。 我呆住分秒,怒喊一声“我死也不可能是她!永远……都……不是!” 我强硬扭头,提起“穿心”朝他手背刺去。 药奴纹丝不动。 我一刀削在殷蛇颈部,瞬间斩首。蛇首锁在药奴手内,而身子被我削飞半空,我恨它险些害我露馅,凌空搅扰数刀,给它来个锉骨扬灰。 待数截蛇身纷纷滚地,扭扭捏捏乱如散沙。 气还不泄,回头一口咬在断颈,生硬将那挨千刀的物首从药奴手上扯了出来,一口吐在地上。 殷蛇终死。 药奴玉手尽毁。 我也不知为何鼻尖泛酸,他遭此报应应该是罪有应得,可是他对我的每一个好,我却突然在脑海里记忆犹新。 他教我吃饭,他教我系鞋带。 他为我折骨,为我穿白衣。 如今为我,坏了最心爱的手…… 我扑跪在他脚旁,一口接一口吸尽他手背的烂血,舌尖每滑一处血窟,我就多念一分他的好。 “雪若……”药奴拉我起来。 我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这些药丸都是我用自己的血精制而成,我怕药效不足,倒一把全部灌进药奴嘴里。 “雪若……”药奴又要叫我。 我把另外一半和作药泥,轻敷在他的伤口处,扯下衣边为他仔细包扎。 “雪若……”药奴一把将我卷进怀里,看来我的血药还是有些功效,他出其不意地吻住我的眼角,软似玫瑰的唇瓣湿湿糯糯地舔吻过每一颗泪滴。 他满心满怀的温暖是我自小就心神领会的,在无数次说脏死了的厌烦语气之中,总是最先伸出那双无垢的细手,绽放妖冶倾世的笑颜。 寻寻觅觅,徐徐慢慢,他将我所有滚出眼角的泪珠吃个干干净净。 “以前不让你哭,是怕你的眼泪全为他人落尽,今日为我流的眼泪,我要一颗不落,全部吃回肚子里去……” 药奴口间的潮气愈湿愈热,越舔越迷离,金黄的面具摩擦着我的五官,很痒很痒,面面之间居然激荡起莫名的火光电花,在他最夺目的眸子里烟花烂漫。 他的手,不管是好手,还是烂手,一齐要欺负我来…… 我…… 我的身子骤而转冷,他在我心中一直只是个傲娇的大哥哥,我不可能对他…… 我推开他的禁锢,拢好被拉至肩头的內衫,沉着脸道“药奴公子恐怕真是多情用在错处,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个雪若,我就是我……” “还有……”我几近恶毒道“你们男人对付女人的那点儿事,大同小异。” 我不敢看他的脸色,他不像樱祭夜那风流鬼百折不挠,他天生高傲的性子,只需一句话便会分崩离析。 我多少接触过男女情事,知道对待药奴应该应该采用什么样的语言,他最讨厌别人左左右右,站不对立场。 纵使他今日真是对雪若真情流露,我也决绝要逼死他的念想。 我舍不得他以前对我的好,最终都变成失望的恨。 “雀公子还在家里等我,虫儿先行告退了。” 补完最后一刀,我将他独自撂在漫漫长夜中,而自己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八十四章 邀请 “唉……”我把医书顶在脸上,苦苦哀叹。 “弓尔山”是不能再去了,那里有龙,有蛇,有男人…… 好恐怖的地方。 “唉……”雀漓萧把公文折子顶在头上,叹得更重。 “好不想回去,那里有母皇,有皇姐,有皇妹……” 好复杂的地方。 我提书一指道“雀公子,你可不可以主动回家,你看你不回自己的家,还把我家里变成你批阅公文的办公场所,真的是很过分。” 放眼我温馨舒适的小窝,被一大堆办公用品塞个满满当当,哪里还像个毒医住的高大上诊所。 我……我揉揉生痛的太阳穴,对了,家里也有个危险的男人存在。 我现在是,闻“男”色变。 “虫虫……”雀漓萧面露难色道“咱们中午吃红烧肉好不好?” “肉切大一点噢,要纯瘦的噢……”我挥手指点江山。 雀漓萧得令,欢欣雀跃得提个菜篮子去买菜。 我……唉…… 分明是要赶他走的…… 红烧肉的魔力不容小觑,有时比美男更加具有杀伤力。 “虫儿大夫在家吗?”一阵急促的呼唤声自小院外传来。 我一听有生意上门,抛却所有的三千烦丝,左挪右拗避开雀漓萧硬塞进我家的名贵家具,一头钻出房门,奔向金主。 论排名,其实还是钱的杀伤力最足。 院内光线灿烂,一具高健的身影玉立在光影交簇的普照中。 又是位帅哥。 我笑问道“帅哥,有何贵干?” 帅哥背阔腿直,转身看我时居然遮挡了头顶的日光,他礼貌道“敢问姑娘且是近日在龙灵帝都,声名鹊起的虫儿大夫?” 我赶忙含首称是。 且看他通身华贵,必定出身腰缠万贯之户,再看他脸白指细,必定脂厚膏肥油水足。 待宰的肥羊一般令人喜欢。 帅哥利索从袖內取出一纸红衣请柬,我条件反射吓个半死,后退一步。 “什么凶器!”我骇然大叫道。 论威力,这请柬才是比得过刀剑,赛得过暗器,毒得过砒霜,狠得过噩耗,货真价实的金榜第一。 “请柬啊!”帅哥莫名其妙得回答。 “我警告你不要拿过来!什么请柬?嫁娶?丧礼?安家?还是……” “只是一纸邀请函罢了……” 我的心回归和平,两指一夹夹过那页精致的邀请函,认认真真看个明白。大约是说有个叫“行风山庄”的地方,庄主未过门的妻子腿疾复发,耽误了原定的婚期,现在全城范围内急招各路名医,前去会诊。 这个桥段有些眼熟。 我惴惴问道“敢问庄主贵姓?” 帅哥答曰“独孤!” 我再详问道“独孤斩月?” “虫儿大夫认识庄主吗?” 我哈哈哈大笑三声,老天垂怜,终究是让他们结不成婚。只要我亲自去再干些……的事,没准…… 我看那满脸错愕的男子,俊颜飞过一层死白,估计是我粗犷的笑声惊吓到他,我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帅哥放心回去,我即刻便会启程,数日內必赶至” 帅哥的脸皮又闪过不自然的表情。 雀漓萧捉回我拍在帅哥肩头的手,握在自己手内,对帅哥吩咐道“你且退下吧!” 他这口气倒似个名副其实的主子。 帅哥火速离去。 “你今日的菜买得飞快啊?”我甩甩雀漓萧的手,只要被他握住,如何也脱不开身。 “我总觉得家中异动,所以足下生风去了又来……”雀漓萧一手攥握我,一手提着菜篮子,似有牢骚满腹道“结果真的有男人在咱们家出没。”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刚才的男人是我勾引来的吗?” 雀漓萧默不做声,很委屈。 “雀公子……”我搬过他以有些泪意的脸庞,忍痛道“回家去吧你!姐没时间跟你玩家家酒。” “是我的饭做得不好吃吗?人家不是说拴住女人的胃,就栓住她的一生一世吗?” “你很好,是我不够好,我贫贫穷穷一个大夫,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 “我有钱啊!说你想买哪里?” “我怎么可以花你的钱呢?再说我还有宏大的志向要去完成,不能每日只沉浸在小饭桌之间。” “你要去哪里实现你的抱负?” “额……去行风山庄。” “好……”雀漓萧松开我的手,毛茸茸的水眼睛里贮满清澈的湖,睫毛微颤,满湖的水也在荡漾,睫毛垂落,满湖的水也在摇摇欲坠。 “我去收拾好行李,咱们下午就一齐出发。” “你去哪?”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跟你一起走啊!” “为什么?” “我给你做饭吃啊!” “……” 他……真是很黏人,真是…… 连赶三日路程,我们从“弓尔山”北麓的“割鹿山”赶至最南边的“紫竹山”,我终于想起那日遇见的九尾,竟然是九尾龙族的护国神灵,而“弓尔山”周围独特的九山连绵,便是按照九尾的尾形独特,专门依山傍水所建立。 这九座尾山略低于主山“弓尔山”,分别是北麓“割鹿山”,东北麓“白河山”,东麓“无界山”,东南麓“铮風山”,南麓“紫竹山”和“封鲎山”,西南麓“屠嚣山”,西麓“渡涯山”以及西北麓的“青玱山”。 曾有人将龙灵帝都所有的山名汇编一首诗内,曰: 青玱白河汇紫竹, 割鹿屠嚣谁铮風, 渡涯无界锁封喉, 弓尔拔天胜虚弥。 这里的每一句诗词内的山名,都各呈顶角围势,相依相傍,万象各色。 而封喉山亦是封鲎山,九尾龙王将斩月赶出“弓尔山”,但死令他不可擅自脱离九尾龙族。 斩月最后被驱逐在“紫竹山”,既有“屠嚣”和“铮風”两山对其封喉,又有“青玱”和“白河”两山对其防御。 斩月在此可以自力更生,也可以到列族去做生意,只是无论走到何处,都要报备,也算得上自由的软禁。 当爹的把心爱的儿子看守得这般滴水不漏,到底是真爱呢?还是变态呢? 我遥思三年前,斩月是要带我回来这里的,那时我不知道他被禁锢的山叫“紫竹山”,我也不知道他建立的山庄名唤“风行”。 他什么都不爱对我说,可他爱默默抚顺我凌乱的长发,温柔地对我说时机到了就领我回家。 他是该如此,我不需要知道任何关于他的一切,我只要献出我的鲜血。 在他领我回家后,在梅姑娘生命垂危之际。 发挥我最大的价值。 马车沿着山中小径盘旋而上,两庞苍**滴的竹林蔓延成海,这竹海被阳光明媚一照后,竟从枝叶间散漫出翠紫的水烟,连眼底的余白也被染作云云紫雾。 三年前的路,是三年后我脚底的尘埃。 三年前他带我回来,是我的灾难。 三年后他邀我回来,却是梅姑娘的末日。 命运将我和斩月推远,又将我们拉近。我们彼此想躲离,却都躲不开天意的安排。 我为什么会爱他?放不下他?骗子…… 雀漓萧掀开车帘,绽开无害笑颜道“虫虫,我们到了……” 我是知道斩月这些年生意做得兴隆的,他把庞大的“风行山庄”建立在山腰占尽地利,周围遍栽紫竹,这些紫韵盎然的竹子处处意境深远,仿若画家手中的妙笔,浓墨重彩绘出山庄的错落,轻笔细描勾勒出山庄的别致。 我知道斩月偏爱简洁素雅,谁想他堆石砌玉的宏大山庄,变成竹林深处的一手虚浮妙笔,在紫气中沉沉伏伏。 络绎不绝的人群汇聚于山庄的大门,纷纷攘攘。 没想到斩月请来了九尾龙族所有的名医,看来梅姑娘的命的确金贵。 我最耐不得等,随便找处竹间顽石,和雀漓萧一同坐守。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位紫衣侍女香汗淋漓自人群中钻出来,径直走向我们。 及近,侍女恭道“请问哪位是大夫?” 她看得是雀漓萧。 我因笑道“小女子便是。” 紫衣侍女双颊淡绯,不好意思道“我家主人有令,所有的大夫都不可进庄,只有明早经过面试,方可留下。” 难怪招引了一大批人来堵在门口,是要择优录取的意思。 “我们连赶了三天的路,害得虫虫白流了那些热汗。若是早早知道,我便不支持她来了。”雀漓萧意外神情肃穆,言含淡责。 我再笑道“无妨,无妨,既来之,则安之,不在乎多等一晚。” 紫衣侍女也是见惯风浪之人,礼貌回道“我家主人深恐怠慢了客人,特将庄外的婷竹阁分与各位大夫住宿,且各房分配丫鬟伺候,锦食供应,确保做到宾至如归。” 果真是斩月的做派,谨言慎行,滴水不漏。 紫衣侍女恭敬引路,我和雀漓萧提了行李,紧随其后。 脚尖刚且迈进侍女提及的婷竹阁,阁里的人群吵成一锅粥。 一个衣着风情万种的女子娇坐在阁间竹椅上,挑眉怒视对面一个晕晕醉醉的烂酒鬼。 先看酒鬼的破烂不羁,实在无可描述,只是通身的酒气,怕是比容颜更加令人避让三尺。 没有人喜欢酒鬼,大家都喜欢美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射在美人身上。 我粗扫一眼酒鬼,心里莫名被他眼海溜走的精光憾然,蓦然熟悉的恐惧感袭击心头。 我再看一眼时,酒鬼的眸子跟普通的醉酒之人一般,配合被酒精麻痹的木讷表情,毫无神采。 我心里疑惑,倒底是自己看错,还是来此的人均是深藏不露。 我又打量起那美若天仙的姑娘。 那姑娘昆仑天资自不必赘述,满头乌黑的卷发,**浪浪遮盖只手盈握的细腰,无需多余的华饰装扮,只一颗精雕细刻红宝石缀在额间,已称风华绝代了。 再看她的服饰充满异域风情,藕白的长臂裸露于外,胸怀波涛天壑,软腰如蛇似月。 世间的美人何其之多,但凡长眼睛的红男绿女,均会被她非同凡响的容颜所魅惑。 雀漓萧斗胆攀在我耳畔,羞涩低语道“虫虫,她不若你美……” 他暗处探手勾住我的小指,拗了一拗。 我看他红了俊颜,不由得被他的生涩感染,自己也红了脸庞。 人群纷纷间,却隐不住我俩灵犀对望。 一个人突然将我们俩拨开,站在中间**裸评价道“这个美人如果只看胸部,真是天公难得的百分之作。” =================================================== 此乃黯然**断,看作品的亲们知道是谁来了吗?精彩明日放送。哈哈哈,叩谢各位亲的推荐票,真心感谢。 第八十五章 奇怪的千目 我抬头大叫一声“樱祭夜!”结果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袖间透着拉力,我低头一看一个面粉团子做的小娃娃,笑嘻嘻地立与我和雀漓萧之间,正拉扯我的袖子。 他一双水绿色的眸子化作葱色的蜜糖,看之粘牙。 “小兔崽子?”我试探问道。 “姐姐,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千目眨动灵闪的眼睛,笑意融合着无尽的童稚。 他撑开小手要来抱我,雀漓萧先我一步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在半空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赶快失物招领。” “姐姐,救我!”千目半空乱踢小腿,憨态可拘。 看吵架的人群愤愤不平道“你们这些新当父母的,可不可以把孩子领出去再吵,我们还要看热闹呢!” 雀漓萧的脸立刻红得像被开水煮过,他羞看我一眼,再冷看千目一眼,仿佛遭人调戏的小媳妇一般生涩。 千目的眼角遛过一丝鄙夷的绿光,转瞬即逝。 我把千目抱进怀里,先哄他一哄,再细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樱祭夜呢?” 千目双手朝我胸前一摸,似是兴喜若狂道“难得你还记得我……不是,是主人。”转而他的小肉脸突然森郁道“姐姐,我和主人走失,不知他去向何方,我现在无家可归,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寻那独孤……公子……所以我就在此侯你多日……” “你果不其然,真的来找他……你宁可找他,也不找我……”千目的声音渐小,我只见他说的把嘴皮也恨白了。 他给我的感觉,怎么怪怪的,尤其是说话的眼神,一点也不像天真活泼的千目,更像是满怀着怨气的樱祭夜。 “小子,你快从虫虫身上下来,你要把她累坏了,我拍你屁股。”雀漓萧伸手来拉他的领子。 千目巧然躲避,把头借机埋进我的怀里娇滴滴道“你算哪棵葱,虫儿是我的……好姐姐,主人不要我了,她就得照顾我一生一世。” 我咳咳干咳几声,尴尬解围道“漓萧,千目一个小孩子确实是无亲无靠,他那么能吃,若是我再抛弃他,他就真的成孤儿了。” “你叫他什么玩意儿?”千目的眼睛绿胜一道闪电,“你还没有叫过……主人如此亲热。看看我不在,你就开始勾引男人……” 雀漓萧满意得抿唇浅笑。 我反问道怀里的小朋友“你真的是千目吗?你怎么说起话来和樱祭夜如出一辙?” “哎哟……”千目把整张脸埋进我的胸间,从中闷透出一句道“我只是个小朋友,都是主人把我教坏啦,真的真的啦!” “我怎么看他都像个小色鬼……”雀漓萧脸上的表情笼罩着不喜欢的色彩。 我倒觉得千目可爱非常,都怪樱祭夜风流成瘾,带坏了纯真的千目。 索性今日遇见的是千目,想起那日对樱祭夜说的狠话,他若真出现在眼前,我难道还真要拿刀抹脖子不成? 不过,樱祭夜也太听话了些吧,叫他不要找我他就真的玩消失,这不像他的打不死的个性…… 我气恼赶出脑海里的念头,这是什么想法,难怪药奴说我左左右右,立场不坚定。 我也被樱祭夜带坏了。 反正都是他的错。 人群突然作鸟兽之散,我朝四散的人群嚷一句道“什么?这架就算吵完了吗?我还没看呢!倒底是谁吵赢了,有没有哪位善人剧透一下啊……啊……” “你们一家卿卿我我的,哪有功夫看吵架啊!”路过一个郎中装扮的中年男子道。 “回屋洗洗睡吧!”令一位大夫模样的年轻人道。 “不过就是房间位置的问题,如何吵得这般兴师动众,有辱斯文……”老大夫边走边低叹道。 “索性这酒鬼也算好艳福,能和美人住隔壁,若换作我哪里舍得让美人动怒呢……”一个面如冠玉的奶油小生,笑淫淫地再看那异域美人几眼,意犹未尽。 我顿时觉贱也是分格调的,樱祭夜属于上贱,而此男应属下贱。 奶油小生路过时,略看我一眼,眼中情不自禁飞出层层淫波,喃喃自语道“今天眼福不浅,哪里都是美人。” 我心满意足朝他莞尔,奶油小生的两眼顿时直勾勾得将我的脸盯个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我脚下一绊,奶油小生“哎呦!”一唤甩出几米,跌作一坨。 “要不要我抽他……”千目眼底绿光乍现,露出白牙切齿。 “你先下来吧,小胖子!” “不要啦!不要啦!我要抱抱!”千目还要揪住我的胸口衣衫,我先他一步把他抛在地上。 他怕是黏上我了,还要反扑过来,结果也不知道看见了谁,突然把我的长裙拉起盖住自己的脸蛋。 “你……小色鬼……太无礼了!”雀漓萧怒目胜威,一把捏住千目的耳朵要将他从我的裙摆里揪出来。 我羞躁中忽闻一股妖烈的芳香,带着万种风情直冲我的脑门。 雀漓萧的怀里眨眼功夫多出一具娇娆的艳影,居然是那位异域美人。 原来雀漓萧伸出的手恰好挡了美人的去路。 又或者说,雀漓萧的怀里,才是美人的去路。 “公子……”异域美人的眼睛像两颗精光照人的纯黑耀石,秋波粼粼自石间穿透。 “我叫妖兰。”异域美人自曝家门。 “是吗?”雀漓萧脸色和蔼,但嘴角的笑意却是尊不可攀的。 “你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雀漓萧探一玉指,将妖兰顶在一臂之外,浑身透漏出我初见他时的皇室尊贵,高至云端。 “帅哥很有个性噢,我喜欢。”妖兰白腻腻的香手绕自颈后,将波浪长发性感撩拨,整个婷竹阁内顿时芬芳馥郁,充斥着火辣辣的香甜。 “依兰的厚重香味。”我闻味辨花。 “你说什么?”妖兰离开雀漓萧的怀周,黑宝石做的眸子妖冶地打量着我。 “我说姑娘之美,就像你长发间涂抹的依兰花油……”我拿手将她浑身散发的余味,拨到自己鼻尖再闻一闻,甜笑道“都是足以催情助性的良药。” “你居然闻得出我身上的香气,”妖兰香手插腰,化骨缠绵道“没想到龙灵帝都里,倒有些识货的人物。” 美人夸赞,也如芳醇的烈酒,听之醉耳。 “姑娘谬赞,我只是以前有幸在一个地方,略见过一两株罢了,算不得识货。” 想想还能在哪里见过如此凶猛催情的植物,真是要好好感谢鬼谷女的滥情。 细细盘思她虽是我挂名的师傅,倒也间接教会我不少姿势。 “好,今日我就先放过你……”妖兰魅惑朝雀漓萧荡漾一笑。 她难道不该对我笑吗? 雀漓萧容颜端庄,毫无心动的迹象。 我待妖兰袅娜走远,靠近雀漓萧诧异道“美人入怀,怎么不见你脸红?” 雀漓萧的小鹿眸子使劲眨了又眨,翩长的睫毛翻飞起朵朵红晕。 他的脸转眼红个透彻,看看我意味深长的笑颜,羞赧道“我早说了,她不若你美……” 额…… 真是好讨厌,他看着我就脸红的毛病,似乎从吮吸了我的…… 是手,自从我用血救他一命之后,他就莫名其妙总是脸红。 害得我都不好意思脸色平常,无端脸颊燥热。 “这妖孽总算走了……”千目从我的裙纱内望见妖兰娇扭腰肢,娜娜离去,他才敢露出真颜,轻叹一句道。 “虫儿……”他抬头一看我和雀漓萧面红对视,陡然尖叫道“虫儿,你给我过来!” 千目力拔山兮,小手一揪将我从雀漓萧的灼灼绯颜中蛮狠扯出。 “不许你看别的男人……我是说……姐姐!”千目的指责话语忽觉不妥,赶快换作儿童的天真烂漫。 我被突如其来的猛劲一送,身子朝后闪去。 沉冽的酒香接踵而至,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捏住我的右肩,将我捏稳。 对方的手劲看似虚浮,实则刚猛,我旧时的肩伤在他指尖恢复绞痛,麻癞癞得整条胳膊也似被凌空拍断。 嘶……我痛苦地倒抽一口凉气,反而吸进混浊的酒气。 雀漓萧他们均未看出,出手扶我的人暗做手脚,而我这当事人确是心知肚明。 回首怒看,竟是方才与妖兰争吵的烂酒鬼。大约嘴巴比不过妖兰,便把余气使唤在我肩头。 不过此人如何看出我的死穴在右肩,仿若先见之明。 “干什么?”我不爽道。 酒鬼充耳不闻,提起巨大的碧色酒葫芦仰头再猛灌几口烈酒,喝得肆意潇洒。 “应该是……你躲远点……嗝……”酒鬼喷出一口酒气,呛辣得人眼睛也睜不开。 浓重的芳香醒脑之后,再闻及沉郁的酒气,愈发觉得酒味破除残香的余烬,清泠锁魂。 我拿手扇开带着谷香的酒味,主动让道给烂酒鬼通过。 何苦跟一个醉生梦死的人斤斤计较。 酒鬼鼻尖略哼,粗蛮得擦着我隐隐作痛的肩膀摇晃而过。 我真的觉得,他只有身体在酒精中摇摇坠坠,而他的眼睛却是分外镇定,根深蒂固。 就像我认识的一个恶人。 “姑娘受累了……”提前为我们打点的紫衣侍女,重新回归身边,她礼貌周到地恭请我们入阁,并为我们挑好了两间雅居。 “没有第三间吗?”雀漓萧问道。 “不好意思,这个孩子不在计划之内,所以……”紫衣侍女不好意思道。 我想说没事没事,他们两个男人睡一间。 千目活蹦乱跳一脚踢开一间屋门,朝我大叫道“我要和姐姐睡。” “什么?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发生!”雀漓萧急吼吼叫道。 “那你就去死啊!”千目调皮地朝他做个鬼脸。 “看我拍你屁股……”雀漓萧扬起手来,架势十足,眼见要劈头盖脸拍下来。 千目“哇哇……”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有人从房间里伸出头来,看我们的热闹。 我可以看别人的热闹,但是断不会让别人看我的热闹。 我把千目的嘴巴捂住,乖哄道“好千目,不要哭了,姐姐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千目的眼睛随即笑作两湾绿泉。 “他……”雀漓萧似有不服气的表情。 “漓萧……”我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言,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恶事? “你也回屋休息吧。”我嘱托雀漓萧一句,提着千目回到自己的屋内。 ========================================================== 明日斗智斗勇,且勿错过哦。谢谢朋友赏脸看书,求推广。谢谢 第八十六章 语言的对峙 晚上睡得潦潦草草,心里想着自己就睡在斩月的附近,如何也睡不沉实。 冥冥之中感觉漫长的紫发化作纠缠不定的菟丝子,羁绊至我的四肢百骸,将我松散得紧缠。熟识而又邪魅的唇,火般烙印在额角,魔笛在浮空中靡靡吹奏道“只要你不再推开我,我愿一直只是千目。” 一对镶嵌精石的“执子之手”,在彼此交握的手腕中琴瑟合鸣,愿及白首。 我随手摸了一把熟睡在枕边的小胖子,居然摸到坚实的胸肌…… 再摸一把真的很坚实,手感凹凸。 只听樱祭夜迷离一句“虫儿大半夜的,不要闹我……” 我本就睡得发虚,脑子里霹雳炸作,登时惊醒翻身而起。 千目光溜溜得横陈在被窝里,睡眼惺忪道“姐姐,做噩梦了吗?” 我抹一把脑门,冷汗大颗大颗从发髻滚滚坠落,依稀梦里被热吻过的地方,火一般烧得滋滋升烟。 我沉脸问道“你倒底是谁?” 千目勉强睁开睡眼,奶气回道“姐姐,我就是千目呀……” “那你为什么不穿睡衣?”分明记得他是穿了的。 “我一直喜欢裸睡的,姐姐……” “不对……”我紧盯住他半露的星绿眼眸,总觉得小孩子不该拥有如此精明的色彩。 纵然他故意眼皮半掩,昏昏欲睡。 “姐姐……”千目裸身卷土而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亲昵道“姐姐,你怎么变得疑神疑鬼,我真的是千目呢,姐姐……” 我还想质疑他。一阵旋风盖顶而过,屋门被人野蛮推开。 雀漓萧衣冠整洁,面色稍暗道“我在门口守候一夜,你这个小鬼果然……” “你果然不穿衣服啊!”他意外发现道,脸色更是难看,涂上一层红霜。 “你个小孩家家怎么不知羞耻,睡觉连衣服也不穿,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雀公子……”我被他打断审问,深感郁闷。 “女孩子的闺房,岂是你随便乱闯的吗?” “啊?”雀漓萧此刻才真正意外发现到,我只穿着薄可见肉的**,长发侧垂盖住胸部。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的脸由红转白,再转至死灰,调色盘间转了一圈。 “快滚出去!”千目胖乎乎的小手朝门外一指,气焰嚣张。 “虫虫,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他足下湍急,连忙低着头退身出去。 “你……”我苦笑不得再看千目,他一头扎进被窝,连根毛也决不外露。 好吧,好吧,师傅总说,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 第二天清早,来至“行风山庄”外的大夫已然悄悄离去三分之二,仅留下三分之一的人进入下一环节。 我随手抓住个人,蹊跷问道怎么一下子走了这么多人? 那人一声叹息道“今晨有庄内的人来通报,但凡名字是两个字的大夫,方可留下,其余一律发放遣散费,恭送回家。听说是为了配合病人的八字。” 我去,这也行? 难怪人说,好的名字决定好的未来,正所谓取名需谨慎,八字很关键,八字一通,月月轻松。 婷竹阁内恍惚间空余出多半的房间,突然松敞不少。 雀漓萧出来的极晚,大有躲避我的嫌疑,我实在等不及他,就叫千目乖乖自己玩,我和众位大夫一同去复审。 “行风山庄”大门修葺阔绰排场,远看虎虎生风,近看还是虎虎生风。 一对汉白玉雕磨的巨灵石兽,分守两侧,恍若真神显威,霸气傲骨。 昨日人山人海的情况下只看见门沿,今日更近一步,总算看清大门长作何副模样。 换言一句废话,我们被**裸得挡在门外。 反正人家是财主,牛气轰轰地只要我们这些大夫站在大门口听令,绝对不得随意入内,违者杀无赦。 冒着暑热,我们这些知识分子生硬在外晒了个把时辰,虽有美婢穿梭其间,送来消暑解渴的冰饮,但是内心熊熊斗志不灭反赠,直冲烈阳。 好吧,人就是欠摧,越不轻易得到的东西越想得到。 我对斩月,怕也是欠摧的心态在作祟。 突然山庄内杀气腾腾,飞出两排武艺精湛的细条汉子,这些高手各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只是神情淡漠,面含水色,不闻外界繁琐的事,只杀主子指定的人。 十个如花美娥,抬着一顶软椅,踏着云浪施施而出。后再有十位娇婢,手执孔雀翎制的长扇,步随扇舞,扇拂步摇。 一群活神仙,自桃源姗姗来迟。 我看软椅间慵懒侧卧一惊天玉人,正是药奴那贱人是也。 我记得他被咬坏的是手,怎么腿也出现问题了。 强忍心里那个激动,原来是他把我们玩得团团转,我若是打得过他,早飞上前抽他了。 药奴手指略示,旁边立刻有人递上名册,他眼角媚态横扫道“从名字笔画最少的开始吧!” 大家赶快数笔画,我的姓名总和是八画,天意大顺。 静候念及我的大名,我拖着裙摆,步步为营,倒要去会会那个狐狸精,看他预谋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药奴见我走来,笑得不咸不淡,整个人融在软椅里,任漆墨的长发自椅面瀑泄,逸态横生。 他一手隐托贵首,另一手搭在肆意张开的腿膝,指尖在锦袍上点击着节奏,五指高低错落,将袍子外罩的云雾绡点荡出圈圈绸纹,层层漫射出云虹的光泽。 “叫什么名字……”药奴媚道。 我看他中间连把让人坐的椅子也不摆放,分明是眼高于顶的姿态。 索性快对快答道“虫儿。” “之前一直在哪里生活?可拜师傅?” “我在孽镜谷小住几年,从师青芜。” “小地方,小人物,都没有听说过。” “世外高人一般都不轻易留名于世,常恐世俗之人轻贱其的名声。” “既然你所谓的高师都不愿出来抛头露面,你个区区稚徒怎敢斗胆出来丢人现眼?” 药奴五指在袍间连绵飞跃,狭长的狐眸神采奕奕。 我看他故意拿话堵我的嘴叫我吃瘪,自小我斗嘴就斗不过他。 输人不输阵,我放胆一笑道“先生广发邀请函,邀请天下医者汇聚于此,求得只是个医人救命的妙法,而不是求个行将就木的医仙,只要医法精妙依病而治,哪怕我初出茅庐的徒子徒孙,妙手回春岂非难事?” “好个妙手回春?”药奴耻笑道“连我这盛名在外的医圣都担不起这四个字,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所以医圣大人……”我眼波流转,话锋毕露道“您才要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倾力尝试。” “哼哼哼……”药奴冷笑着收起弹奏的五指,缓缓坐起身来,隐藏在黑发间的另一只手,自纷纷滑落的发丝间显现,那世间最柔软无骨的手上,套着副银丝编织的手套。 我被那银光闪闪的千丝万缕,掐死了喉管,顿时呼吸难调。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广招大夫来此的原因。 他的手,他作为医圣引以为傲的手…… 废了。 “你觉得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就可以证明自己……”药奴走至我的身边,他的眼神和满体的药香一般,经久不散。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她是谁?”他绕着我,徐徐走了一转。 “我知道,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她是斩月心尖的爱人,是斩月怀里的情人,是斩月生生世世,生生死死都捧在掌心的至宝。 “你万一救好了她,谁最得意?谁最失意?” 药奴再转一遭。 “哪里会有人失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梅姑娘痊愈肯定是皆大欢喜的……”我压抑住手尖的颤动,拼死将指甲掐入肉里,两个手掌间的疤痕被指甲狠划几遍,通身的伤疤都要被崩裂一般。 “哼,口是心非……”药奴再转一遭“万一你医术不精把她弄死了,又是谁最得意,谁最失意?” 他媚然举起带着银丝手套的手,隔空一收,我仿佛看见他在我身周走过的三圈,药香愈汇愈浓,幻变成三条白色的殷蛇,自他掌间的血窟窿钻出,血淋淋将我蛇缠至死。 “你就是雪若,你跑到这里来就是心里放不下独孤斩月,你就是想看看梅姑娘痛不欲生的模样,你就是想取而代之……” 药奴拿手指隔着手套,将我一缕发丝挑卷起,绕在指尖把玩片刻,媚然娇艳道“如果真如我所猜,那我是该给你这个救她的机会呢……还是给你这个害她的机会……尤其你的血又那么……那么……与众不同。” 狐狸精的微笑,在他精纯的面具之下, 奕奕升华。 我大约猜出他此言此举的目的,或者是我连累他毁了手,或者是我折损了他的骄傲。 他一向有仇必报,我都险些忘记了。 我故意忽视他的残手,他三番四次用那只手来刺激我,就是想引导我承认自己便是雪若。 我是不是雪若,为什么偏他就如此在意。 连斩月都无所谓的事情,他何苦这般执着? 连我都开始不在意的事情,他又何苦徒然呢? 我尽力调匀呼吸道“公子真的认错了人,我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我只想医人救命,别的想法一丝都没有。” 现在我也可以把谎话说得和真话一般娓娓动听。 人真的会变。 他一心想要的雪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好,给你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医术。”药奴递给我一颗蜡封的药丸,意味深笑道“关键时刻再打开,有惊喜。” =================================================== 恳求各位点事,可不可以帮大雄多点几次,我的文27万字,点击还在2000打转转,实在是不好意思,恳求各位帮帮忙,大雄叩谢。 第八十七章 九层香障 以为药奴已经答应了我的诉求,但是结果背道而驰,第二天婷竹内的人居然还剩下二十几人,妖兰颜色非凡,善于利用香药,留下自然有些道理,可惜连烂酒鬼,奶油小生这些人居然也位列候选名单之间,我倒是意料之外。 莫不是我也眼高于顶,轻视了别人的才华? 雀漓潇自“行风山庄”外围潇洒走一回后,回来兴冲冲地说,山庄外层果真包围一层巨结,密不透风。 我夜袭梅姑娘的想法便彻底落空,斩月这般金屋藏娇,怕是大罗神仙也害不得她。 如今事已至此。我只好乖乖躺在案板上,听凭药奴大人的菜刀挥叱方遒。 再一日,我们剩余二十几人有幸被引至进“行风山庄”。 庄内确实如同我脑海里勾勒的一般,嫡仙住的巍峨宫群触目皆是,画廊小筑雕梁画栋,亭台水榭鬼斧神工,池水喷泉飞流珍珠,奇花瑶草低头垂怜。 穿梭其间的俊男玉女,自是一派通身仙气,呼气结云,足动升烟,只在姹紫嫣红中徐徐缥缈。 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露了怯,真能住在这仙境里呼风唤雨的人,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气场,更需求强大的内心。 我与生俱来的小自卑,首次嘲讽起自己的自不量力起来。 我质疑自己,难道说真的可以因为爱一个人,而把自己逼进一个连我看一眼都换不过气的地方? 侍者将我们引入一处颇为神秘空旷的地方,药奴在此早早坐侯。 他看见我们无端露出媚笑,我不自觉得打量他银丝缠裹的右手,明明是他受了伤,为何折磨得却是我的神经。 这辈子,我怕是要亏欠着他了。 “昨日,本医圣已经对列位进行过初次的考核,详谈之后,发现列位都是医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觉得他好像看我一眼,抬头对望,结果察觉他的视线软飘在妖兰的脸上,她今日茜纱裹身,玲珑剔透,分外妖娆。 两个妖男艳女只是一望,天雷勾动地火。 “九尾龙族的男子长得都如此赏心悦目。”妖兰习惯性地撩拨自己的波浪长发,撅起玫瑰唇瓣低叹道。 浓烈的依兰香气自美人发间传播,勾人心脾。 “你不喜欢雀漓潇了吗?”我也不知为何多舌一问。 “各是各的喜欢。” 药奴贼耳也许听取美人盛赞,朝我笑得双瞳剪水,劈头盖脸泼潵过来。 “不过纸上谈兵终究肤浅,所以今日,本医圣特地对列位的医术进行深层次的考核,只有医技最为精湛的人,才有资格留在行风。” 药奴扬手示意,顿时大地颤动晃如地裂,奇怪的只是我们脚底一方土地在摇晃,而整个山庄纹丝不动。 眨眼功夫,空旷的平地拔起一座异形石台,石质诡异,散动着流光溢彩的光斑,射过双眼竟有片刻恍惚。 药奴大约朝石台一处暗角扭动机关,石台“咔嚓”一声巨响,朝整个旷野铺展开来,纵横蔓延至整个平地,九个硕大无比的结界由开始的小光斑不断膨胀,直至整个机关绽放而漫天撒开。 一株庞大的机关层层瓣瓣,朵朵珠珠,宛如瑞华盛放。 我赫然发现,留下的大夫均会武功,眼见机关绽开全部点足撤离。 药奴倏影一闪,将我拦腰一搂,最早带至机关之外。 “你功夫太差,我怕你跑不出来。”药奴自说自话,狐眼细看我分毫,突然无骨软语道“怕吗?” 我气恼他瞧不起人,手肘后摆拨开他的手心,故作镇定道“没有你可怕。” “打小就嘴硬……”药奴满溢笑道。 “说你老年痴呆是怎么的,都说过我不认识你。” 他笑意更胜,仿佛抓到我是雪若的有力证据。 “你可知晓……”药奴媚眼如苏道“今日他们都是陪你玩儿的。” “什么意思?” 药奴怡然离开我的身边,软声解释道“此机关法阵名曰九重香障,是祖师专门训练医徒而制,今日正好为列位准备,我这里有九种品性不同的毒药,请各位随便选服,挑中同一种毒物的人分为一组,然后进入对应的香障结界内,并在一天的时间内找出解药。” 侍者端来一盘银色的铃铛。 “此乃引魂铃,每人必须佩戴一枚,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找不出解药,摇动此铃方可自觉出局。” “如果顺利解毒,也是摇动此铃,自会离开九重香障。” “不过有一点切记,胜负事在人为,可是引魂铃绝对不可丢掉,否则任谁也找不出你来。” “游戏有风险,服毒需谨慎。现在弃权也不失为英雄好汉……列位要想清楚再做结论,以免错失良机。” “我们干了这个事,能有什么好处?”某人憋不住喊了出来。 “千世的荣华,万世的富贵,难道这还不够吗?”药奴的笑颜狐媚不改。 二十几人听之,或面露难色,或有无所谓,却非一人离去。 想一个简简单单的“荣华富贵”,已然令所有人心动,哪怕是叫他去服毒。 “这不过是场残酷的游戏,各位自命不凡的医者,如果连区区小毒也没有勇气去化解,我们行风山庄又何须废物来医治庄主夫人呢?” 药奴陡然提高音量,一个“废物”出口,众医愤愤。 想这世间,但凡有些才学的,必定多为恃才傲物,如何听得被人口角鄙蔑,尤其药奴乃为帝国医圣,又有多少人骨子里不想将他踏在脚底? 现下只有在考核中胜出,在行风内扎根,才可以获得打败医圣的一线仙机。 机会,总在擦身而过的毒箭内,看你胆大可否。 我感觉他的游说起到作用。 第一个人笑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果遇见区区小毒也畏首畏尾,如何配得及这行风之盛名呢?” 但见那人随挑一杯,仰头灌下,仅是转眼他手底的引魂铃由银色转为淡粉,那人朗笑道“未来的医仙,这就去也。” 一头扎进淡粉色的香障中,粉烟溢散作一具潇洒的人状尘埃,渐渐落定。 再有人陆陆续续进入香障。 我走上前,仔仔细细打量杯中毒酒。均为无色水质,不知该选哪杯。 药奴临波及身,淡到不可再淡道“有什么可挑的,你喝哪杯还不是一样没有效果。” 我知他又再牵引我,粗鲁拿起一杯闷气灌下。 真是毒不是毒滋味,水是不水纯甜,全部都是烦心味。 药奴并不生气,将我一把揉进怀里,妩媚缠绵道“没办法,不走个形式难以服众,你只管进去睡上一觉,出来保证你就是第一,我配的毒他们根本解不开的。” “药公子,你就当真觉得我一定不会中毒,还是你觉得我就当真是个庸才,需要靠你庇佑?” 我想脱开他的怀抱,完全徒劳。他将手填进我的腰带,把引魂铃牢固得拴在我的腰际,再试探纠扯不断,始而放心道“你总笨手笨脚,给你系好我才安心,给你的药丸可要装仔细,千万不可丢掉。” 他唠叨我的样子,熟悉而又深刻。 我心里矛盾极了,该说我长大了你就不要操我的闲心,还是被他贴心的举措,深深感动。 他似乎看出我眼里复杂,红艳的薄唇绽放几日来最美的春光,唇角传情道“我等你出来,且看看你进哪色香障?” 说着要来翻我的引魂铃。 我灵机一弹,躲开他的双手,嘴边疏冷道“看什么看,哪里凉快哪呆着去吧!” 三蹦四跳,滚进一枚巨大的乳白色香障结界内。那圆乳白的气结犹如奶油凝结而成,触感滑腻饱满,我的四肢刚一碰触便似被牛乳包围,沉浸至芬芳的**之内。 牛奶里滚了一遭,我成功入界,放眼看去竟内涵乾坤,浩瀚无际,大约是片阴谷,冷风袭袭。 天知道我有多恨山谷湿地。 骂药奴的时候,我紧捂的双手缓缓张开,一枚核桃大小的引魂铃牢挂腰际,在阴谷森森的凉气中闪烁着清涩的银光。 我的引魂铃并没有变色,我只是为了尽早躲开药奴的纠缠,随便跑进这个结界。 我拧眉思索,或许是我的身体百毒不侵,所以才导致引魂铃银色不减吗? 正思索着,结界内又奔进一具晕晕乎乎的身影。 是烂酒鬼。 他一进来酒臭缠身,连好端端的阴风也被染成酒味,吹得我头皮发麻。 烂酒鬼一见我,先不理睬,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呕吐。 我慌乱退避三丈,唯恐他嘴里的污秽飞溅在我的鞋上。 恐慌中,我看见他腰际的引魂铃闪烁着诡异的赤红色,新艳夺目。 第八十八章 解毒 不知为何,我对烂酒鬼有种莫名的恐慌,他分明应该进赤红色的香障,怎么偏偏后脚跟我来到乳白色的香障,里面大有文章。 我故意装傻不去详看他腰际的引魂铃。 待他吐个干干净净,障界内再进一人。 原来是奶油小生。 今日是遭得什么咒,蛇鼠虫蚁欢聚一堂。 奶油小生前脚迈进,看到烂酒鬼壮举后赶紧捏住鼻子,一脸鄙夷道“人走哪里,你吐到哪里,脏死了!” 烂酒鬼削他一眼。 奶油小生的小白脸唰得死白,老鼠躲猫似得跳到我的身边。 我想离他远一点,可惜他已经恬笑道“美女,缘分啊!在下端木云,敢问美女雅名。” “等他不吐了,我再告诉你姐的大名。” 端木云真的的耐心等到烂酒鬼闭嘴,再朝我问道“美女,他不吐了。” 我也不好食言,只好作答“虫儿。” “是破茧成蝶的那种虫吗?” “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我假笑道。 “真是绝妙的名字,含蓄而不张扬。”端木云一脸满足的笑容。 “是吗?本来我也觉得挺好,可是今天咱们三个狭路相逢之后,我就开始得考虑要不要改名了。” 我的性格有时真是差。 端木云毫无气恼,脸上的笑意更胜,绽开的喇叭花一般。 “你俩再虚情假意下去,我还得吐。”烂酒鬼终于扶直身子,晃晃悠悠提着葫芦酒壶蹒跚过来。 他一及近,我和端木云首次不约而同地用手狂扇鼻尖的酒气。 我看烂酒鬼丝毫也不避讳自己赤红色的引魂铃,莫非是酒醉跑错了结界,也尤未可知。 端木云倒是老老实实挂着个同色的引魂铃,白似他的笑脸。 我偷偷摘下自己的引魂铃藏于长袖间,以免引人口舌。 想想我们三个人,一个完全不会中毒,一个醉酒跑偏了界,只有一个人可以感受药物毒性。 我不想叫药奴看扁,佯装有毒在身的样子道“不管如何,咱们先找解药吧。” 端木云收敛起色迷迷的眼神,故作深沉道“说实话,咱们饮的毒,我看是不好解。”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盘思他还真是高人不露相,如何看出药奴居心叵测。 他继续道“首先,咱们服下的毒液无色无嗅,便很难推断出倒底是哪种毒物,但是反向一看,所有带味带色之毒便可排除一二。” “其次,我们服毒已经有些许时候,我看列位耳清目眀,精神抖擞,推测此毒必然是缓慢之毒,发作极晚,那所有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又皆可排除。” “这还用你赘言?”烂酒鬼面目僵冷道“给一天时间找解药的毒,定然是后几个时辰才要发作的。” 我发现烂酒鬼也不容小觑。 我轻咳一声,故意打断烂酒鬼的思路,鼓励端木云再说下去。 端木云再分析道“虽说后几个时辰才会毒发,但我们也不可坐以待毙,既然将我们派遣在这圆香障中,解药必在此间出现,我们最好在这谷内仔细搜个清楚,先把可以解毒,制毒的药物集中起来,到时毒发时刻再依状而调,也不失为良策。两位意下如何?”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应和道。 烂酒鬼并无言语,他细盯端木云一眼,冷言道“据闻九尾龙族的端木一氏,祖上在医学方面久负盛名,可惜到了这一辈,却在玩女人上播恶遗臭,不知道此言说得是你,还是你老爹,或是你家的叔伯弟兄?” 端木云的脸色白至不可再白。 我明责道“烂酒鬼,你再如此无礼下去,就等着肠穿肚烂吧!” 我暗谢他告诉我,要注意防范端木云行为猥琐。 烂酒鬼闷灌一口烧酒,确实不再多说。 我转头问道“端木公子,那我们且走且看吧。” 端木云点头同意,起步走在最前开道。 我谨记烂酒鬼的忠告,走在中间,也不与端木云多做交谈,烂酒鬼尾随在后,摇摇欲坠。 乳白色香障内呈现的地界为深山暗谷,两壁巉崖高耸,千峰排戟,导致谷内光阴稀弱,索性乳白色的穹顶折射了些许奶白色的光芒入谷,谷内并不十分黑暗。 只是这里地势低洼,常年汇积雨露,地面泥泞不堪,步履难行。我们越朝阴深处走,越曲折萦绕,堪比登天。 “我建议,咱们生起个火把如何?”我真心不喜欢此地阴潮,光线灰暗得叫人胸腔烦闷。 尤其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道莫名恐怖的目光,在我身上徘徘徊徊,扫视得我心神慌乱。 烂酒鬼忙着饮酒,端木云忙着开道,总不是鬼在看我吧? 夹杂腐气的阴风凄凄地拂面而过,凌乱的发尾扫过后颈,蓦地鬼摸了一把,心惊肉跳。 “也好,生起个火把,好探看前面的野路。”端木云挥扫了半天手臂,也是有些困乏酸痛了。 “白痴……”烂酒鬼一口浑酒咽喉,终于吐出半句醉话道“此界内杂质腐烂甚多,加之终年气流不畅,沼气汇聚,点个明火必定诱发火爆,你俩想死吗?” 我鄙笑道“你既然如此见识广博,为何不出谋划策,给我们提供个妙法,好叫我们尽早脱身呢?” “虫儿姑娘所言甚是,你光顾着喝酒,什么力也不曾出,更何况你……”端木云拿手指指向烂酒鬼腰际的引魂铃,实在是说不出该如何叫他明白,他来错了地界。 烂酒鬼大手一摆,无所谓道“反正我也不需要解毒,时辰到了引魂铃自然会带我出去,何必劳心。” “既然你无心比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跑进来受罪,你在家不会喝到死吗?”我真怀疑药奴为什么会留他。 “哼哼哼……”烂酒鬼冷笑,但他的脸上绝无笑容,“你们以为姓药的是什么善类,他挑得这二十个人中,哪有什么在医学中有造诣的人,我们只要身怀功夫,耐得住毒摧就好了。” “什么意思?”端木云诧异道。 “意思浅而易懂,就是说在我们当中已经有一个内定的人选,其余的都是炮灰,进来陪练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惊叹他的聪明。 “脚趾头想出来的。”烂酒鬼抬起晕醉的眸子只看我一人,那眸子里的精明是酒气遮盖不住的。 我先心惊后肉跳,深怕他脚趾头再一想,发觉我就是那个走关系的人。 “也就是说……只要谁没有中毒,谁就是内定的人选?”端木云一脸气恼,使劲拿脚跺地泄恨,“姓药的太卑鄙,拿我们当猴耍。” 他气极再跺一脚,突然怪叫一声,倒地不起。 只有我上前扶他一把,可他瘫倒在烂泥里,丝毫提不起劲。 “我的腿,我的右腿怎么如此疼痛,怕是毒液入腿,啊……”端木云鬼吼鬼叫道,奶白的俊脸上渗出密密冷汗,痛苦万状。 我顾不得羞耻,翻卷起他的裤腿,露出白花花的右腿。 随即赶紧从怀里取出针袋,取出银针探入他腿部的几处穴道,指尖微微调针,帮他缓痛。 十针入腿后,他的额间冷汗渐止,似乎我施的针有些作用。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猛然间想起我也应该假装一下,然后学他鬼叫道“哎呀!我的腿也开始疼了。” 说着象征性的捏死他的胳膊,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自己解救自己,给自己扎了十针。 虽是虚假作戏,扎的针可是货真价实,直痛得我老泪纵横。 他奶奶的药奴,出去再和你算账。 “虫儿姑娘……”端木云突然握住我的手,吓我一跳。 “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谬赞,谬赞……”我尴尬抽回自己的手,他如果下次拿头撞墙,我是不是也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烂酒鬼看了半天热闹,鄙夷道“没死就接着走吧。” 我和端木云惺惺相惜,扶起彼此,一瘸一拐地朝前迈进,我突然灵光一闪道“我知道第一味药该用什么了。” “什么药?”端木云道。 我旋看四下阴潮连绵,积雨成池,这样污浊荫凉的湿地,最适合吸血的毒虫滋养繁衍。 腿部经络较之全身既少又疏,多为活血之穴,腿部最先毒发说明此毒质沉,由下及上,浮于肤表浮络,借由银针探之,分封穴道,再由吸血的毒虫先吸取一部分毒液,借以除毒。 我猜今日我若是带青芜前来,他该是多么荣幸自己收了我这么优秀的徒弟。 我把想法略说给端木云听,他听后沉吟片刻,忽而问道“方法是好,但是你说的吸血虫哪有如此好找呢?” 我说“这点公子放心,你把内里的长裤脱了就行。” 烂酒鬼想讽刺我一句,我提前堵住他的话头道“你也得脱。” 端木云厚脸皮白里透红道“虫儿姑娘要衣服做什么?” 我道“逮巨头灰蠓啊!” “巨……巨……巨头灰蠓?”端木云的脸转白道“有多巨?” 我嘿嘿笑道“要多巨,有多巨。” 我独自在谷内缓行,果真找到一方不是很大的浅塘,塘水混黄恶臭,水面漂浮一层油腻腻的死油,泛泛刺鼻的味道,均是死烂动植物的腐质残渣。 这样的环境最受巨头灰蠓的喜爱,可以在肮脏的环境里尽情享受血液的滋润。 就算逮不着巨头灰蠓,其他的嗜血昆虫也决然不少。 我用软枝做了两个圆圈,套进跟两位帅哥借来的衬裤,周边用荆棘刺封好,天热男子裤薄,正好做两张捕虫网兜,再把裤腿口挽个疙瘩,请君入裤。 我偷偷潜至水塘较为低洼处,将两面裤网并排摆好。谷内阴风一吹,刚好把裤网吹得鼓鼓满满。我再以此为点将易燃的干草沿着塘沿围了一圈。 烂醉鬼抱着干草无声靠近,我抱怨道“喝酒误事,怎么这样慢。” 烂酒鬼酒气冲天道“没穿裤子,腿凉迈不开腿。” 我翻他一眼,严肃道“一会儿火把草烧着后赶紧铺上湿草生烟,越浓越好……” “你脱光了跳进水塘里,其实抓得吸血虫更多。”烂酒鬼无耻道。 “你再废话,姐烧了你的裤子。” 我和烂酒鬼一起小心翼翼打着火石,索性没有引发火爆。 我们放心大胆地将一周的干草全部点燃,待火焰高升时飞快地铺盖上湿草,顿时浓烟腾腾,我手里握两大把冒烟的草束,朝顺风处不断挥舞。 一时间毒虫的乐园变作灰雾的焚场,各类昆虫闻烟逃窜,有的被烟熏死,有的则纷纷钻入唯一没有烟火的方向,那里正是陷阱的所在。 人和虫一般,容易被安全的表象所迷惑,愈是看似平安无事的地方,往往危机暗伏。 =================================================== 谢谢大家的等候,唠叨继续哦,哇啊哈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针象诡异 我兴高采烈提上小半裤子战利品,跟烂酒鬼一前一后,到端木云处汇合。 他洗好了野菜,烤好了蜘蛛,满怀期待等着我们回去。 勉强吃了几口野菜,端木云热情地给我递上一串烤蜘蛛,这些蜘蛛膀大腰圆,足顶上半只螃蟹,只是端木云烤技潦草,把蜘蛛烤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从里黑到外。 我虽在孽镜谷吃过苦,受过饿,但是能吃下这玩意,还真是露怯。 我佯装吃饱了,连连打了几个满含菜味的饱嗝。 端木云热情道“今日多亏虫儿姑娘在此,如果小生遇见的是其他人,哪里有幸可以得到及时的医治,或许早已毒发病天。” 我想你自己就是个医生,就算没有我,你也照样活得精神百倍。 可惜,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有人恭维,就要虚心接受,免得落人口实。 我哈哈笑道“端木公子言重,我们能在此处相聚便是缘分,不必太过客气。说不定某一日,妹妹我还得指望您的提携。” 端木云反受我一记马屁,白脸沐风道“我看,我们几人中还是姑娘的本事最大,小生甘拜下风。” 吹罢,他仍旧递送来烤好的蜘蛛,恭请道“我逮这几只蜘蛛费尽千辛万苦,还望姑娘赏脸尝一尝,补充好体力,好继续带领我们寻找解药。” 他的口才一流,唾液横飞射出道道彩虹,我简直是要迷醉了,正要接过那烤串时,无意间浏览过他的双手,也算是匀白剔透,不过比起药奴的手,确实云壤有别。 最让我惊奇的是他一个男人家,为何双手小指指甲长留,被悉心修剪做圆滑的月牙,宛如两把小勺,好看极了。 他看我定目留神在他的手指上,异常腼腆道“姑娘不会错怪我有什么怪癖吧?” 我摇摇头。 端木云再三递来他手里的食物,我实在盛情难却,粗枝大叶咬去一只蜘蛛细腿,算是给足他面子。 端木云高兴得对我笑而更胜。 烂酒鬼自始至终一直在喝酒,做酒鬼可以做到他这般境界,也是叫人咂舌。 我把裤子撂给他,道“你的裤子酒臭冲天,连虫都不钻,还是还给你吧!” “虫不钻?你说得是自己吗?可惜晚了。”烂酒鬼言语怪异,怕是酒精伤脑,无药可救。 我看这世间,中毒,有解毒的药,中酒毒,却无药可解。 他是打算在毒发前先把自己给灌死。 “为什么不还我的裤子?”端木云忙接话道。 “你的裤子质地精良,通风透气,只要中间分节扎实,正好用来分装咱们接下来找到的解药。”我看他两截小腿在外衫下熠熠发白,可笑他竟也会不好意思。 接下来,他就更不好意思得做了回小白鼠,让我按照原先计划,将下焦经脉逐穴封死,奇怪的是所有的银针拔出后均为银白色,毫无中毒的迹象,莫不是转移了? 我唯恐他质疑我的诊断,自裤袋里夹出五六只吸血毒虫,有我想要的巨首灰蠓,也有善吸血的其他毒虫。 此等毒虫一齐下嘴,尖长的口器深埋端木云的浮络中,汲取毒血,更加奇怪的是这些嗜血的毒虫均未有死亡的痕迹,一直吸至肚皮饱胀自行脱离。 “虫儿姑娘,医效如何?”端木云信任的打量着我,他忍受疼痛的表情让我汗颜。 莫不是我使用的方法不得当? 我再追问道“端木公子,你真的是腿部最先疼痛吗?” 端木云冷汗夹背,似有无尽痛苦道“虫儿姑娘不也是腿痛吗?” 我顿时无言以对。 再仔细思考片刻,我对端木云严肃道“可否借公子全身一用?” “什么?还借?”端木云脸蛋泛黄道。 “如果等待下次毒发,我怕根本来不及找寻解药,不若先发制人,我用银针探遍你全身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确切找出毒源由何处发展,再细作思量,公子您看可否?” “既然我们中的是同一种毒,为什么不由你来试针?”端木云被我折腾得变贼了。 我飞快扯一张妩媚笑颜道“人家是女孩子嘛!人家还没有嫁人嘛!人家怕痛嘛!” 端木云立刻偃旗息鼓。 我自认为行针精妙,之前在孽镜谷虽没有翻看过人体穴位图,但青芜善于织幻,他总在鬼谷女疏于看管时,把我招致雷凰楼,编织人体穴位的幻图叫我临摹,我届时再偷拿活死人练手,三年也算学个钵盆俱满。 待遍看端木云通体的银针之后,发觉针象诡异,他的胃经一路,针尖色蓝而且极淡,如果不对准光线细看,根本难以觉察。 而谷内最缺的便是充足的光线,若不是端木云自己也补看一眼,我便错过如此细微的线索。 “此毒如何行走怪异,如果刚服毒时因毒质沉陈,发作于腿部,接下来也该逆行至膀胱经或是肾经,怎么可以跳跃至胃经处?” 我再细看那蓝弱的针尖,心里无端觉得蹊跷。 “药先生乃当朝医圣,考验我们必定也是下足准备的,这样诡异的毒物,我倒更想知道如何去破解。” 端木云揽好衣服。 我们俩人现在完全抛弃烂酒鬼,详细将毒物的可能细细再梳理一遍,端木云突然说他的胃痛,疼得生不如死。 我下针刺他的胃经,果然这次针尖的蓝芒变重,似有江洪泛滥之势。 端木云痛得五官扭曲一团,气急败坏地要去摇动腰际的引魂铃,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好言规劝道“你这是做什么,等我替你施针解痛,怎么可以因为疼痛而放弃呢?” 端木云忍痛叹一口气,咬牙解释道“姑娘错怪我了,其实我现在胃寒彻骨,大约也推测此毒多为寒郁,只是怕虫儿姑娘现在为我施针缓痛,等会你自己还要毒发,到时候你顾得了我,就顾不了自己,那个烂酒鬼又靠不住,我与其在这里拖累你,不如放趁早弃算了。” 谁想他这个奶油小生,关键时刻竟比烂酒鬼讲义气,我险些错怪了他。 不过现下不是表情达意的时候,我直切关键道“听公子话里,似乎有破解此寒毒的妙法?” 端木云再叹道“我真不想脱累姑娘,念及姑娘对在下的好处,我便告诉姑娘,此毒有解,我曾记得家祖的医谱中有记载,在阴谷内有一种浑身发火的火鼠,只要活捉来生剖其火胆食之,身上寒毒自解。” “火鼠?我也曾听青芜提及过,可是我记得火鼠多存活于南荒之外的火山中,怎么阴地里也会存活?” 端木云突然凄厉惨叫道,我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又问道“公子既然说到火鼠,定然刚才偶见过此物,不知公子在何处看见,我现在便去捉住一只。” 端木云眼里诧异非常,连痛也不喊了,粗喘着气道“我刚才在采野菜的山罅里似乎看见,可是茫茫野谷,如何才能捉得到呢?”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可是任他此刻放弃,我又于心不忍,再加上不肖片刻,我也得开始装胃绞痛,还不如借机溜走碰碰机会。 我好言规劝他原地休息,将银针留一多半给他,要他自保。 端木云非要推还与我,让我毒发时自保。我虚伪半天实在绷不住,提脚就跑,我真怕我的良心受到谴责,直接告诉他真相。 离他许远,听见他撒劲痛呼道“当心火鼠的牙齿!切记!” 我去找火鼠,烂酒鬼跟屁虫似的追在身后。 他一言不发,喝着闷酒,可他的眼神时刻不曾从我身后飘离。 我被他看得发了毛,回头野蛮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那个走后门的人,你现在可以不要再看我了吗?” 我猜他早就看出我的底细,否则也不会故意说给端木云听,令他气急败坏加速毒液催化,提前毒发。 “我对这个答案不感兴趣。”烂酒鬼终于将酒葫芦背在身后,不再喝酒。 “你跑到行风山庄,跑进九重香障,不就是为了获得留在这里的机会吗?” “我从来不稀罕留在行风。我对你和姓药的那点私情,也不稀罕知道。”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烂酒鬼无语半晌,突然言道“你长这么大,来过桃花癸水吗?” “你……”我早就对他熟无可忍,弹开“穿心”回头刺他一刀,“臭流氓,你怎么能信口胡言,什么恶心话都敢说!” 烂酒鬼意料之中,两指微夹居然捏住我的“穿心”,任我左右摇摆手劲,那刀如同扎根在他指尖,固若一体。 “但凡是女子,到了年龄均会月月来桃花癸水,这是女人成熟的标志。” 烂酒鬼脸不红,气不喘,放肆谈论女人的**。 “不要脸!”我飞出一脚照准他的门牙,眼见就要击中目标,他倏然松开捏刀的手指,我重心不稳朝前倒去,情势分明撞他一头,烂酒鬼朝侧偏挪半步。 我两腿前后分开,竖叉劈开在地,腿筋绷直,痛煞我也。 烂酒鬼蹲下靠近,面无表情再接再厉道“女子若是有了桃花癸水,自此便具备孕育生子的能力,身为女人,你应该知道这些。” 我啊啊啊啊抓狂道“你以为你是妇科医生吗?生孩子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男人,自然有关……”说着他捏住我长裙后摆揪扯至前,索然无味道“漏了……” 我且细看他揪过来的部分,裙纱中隐藏着一朵殷红的血影。 我啊啊啊啊抓狂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的脸烧得快要爆炸,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我三年前莫名其妙长作了婷婷少女,可是从来没有腹痛过,虽是多少知道女子的胞宫(**)发育成熟后,自会月月来潮。可是今日梦里懵懂的,竟然来事而不自知。 想我自长到这般大,还未如此丢脸过。尤其这是我的第一次,怎么可以让一个酒鬼看见? 就像费尽心力养了十几年的小白猪,被过路的路人甲顺手偷走烧成烤猪。 我草草处理了一下裙后的血斑,拼死低着头跟在烂酒鬼身后。 他倒无言无语,直接快步走在最前,步履生风,快中夹疾。 自从他发现我真正的秘密后,完全不考虑女孩子的生理不便,想走哪里走哪里,走跑弹跃无所不用其极。 我看他喝了那么多酒,估计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个……”我吞吞吐吐,实在张不开嘴求他替我保密。 “什么?”烂酒鬼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我想冲在他前面将他甩在身后,可是又怕走在前面引人注目。 紧紧张张,恍恍惚惚,居然也走了许久,正想着大约没有可能找到火鼠。 只是眨眼的机缘,一道流动的火焰自草甸忽闪而过,将灰白的阴谷瞬间点亮,再沉浸入昏暗当中。 我目光炯炯再锁定方位,那流火须臾自几丈前的葳蕤长草内再次窜过,火影摇曳。 我顿时来了劲头,喜上眉梢,提起裙角就要凌步追上去。 烂酒鬼好死不死,在身后冷若冰霜抛出一语道“腿可以迈那么大吗?” 我脚尖一软,险些撞死在草丛里。 腹部,匪夷所思,痛得开始要钻进骨头里。 第九十章 火鼠!火鼠? 哪管理睬那厮,我的足尖行气碎碎连连踏在韧草顶稍,借助贯力随风逍遥。 那流火之光炽烈如阳,但凡掠过草莽深处均拉出蜚长的火尾,只要依迹追踪,仍有三成截获的胜算。 流火迅捷,而且机敏非常,我横竖跑了三圈只追逐着耀光的尾痕。 烂酒鬼淡咳了一声。 我条件反射摸了屁股一把,一切安好。 烂酒鬼伸起食指勾了勾。 我一脚跳到他眼前,阴着脸说“干什么?” “你连老鼠也斗不过吗?”烂酒鬼鄙道。 我突然发现他骨子里很会鄙睨别人,天生的鄙视家。 “那老鼠如果只是逃命,用得着跟你兜圈子吗,直接离开此地最是安全,可是当我们前脚迈进此地后,它便急于带着你东跑西颠,你可想过这是为何?” “你这是考我脑筋急转弯吗?”我烦躁道。 “笨,说明它的窝就在附近,而且它极有可能是在掩护自己的孩子,母性使然。” “我说你今天跟生孩子的事叫上劲了?”我狠狠赏赐他个大白眼,继续道“你打算怎么做?” “用你的方法,烧!” “啊?烧?一烧烧全家,太阴损了吧?” “你刚才烧巨头灰蠓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仁慈?” 我把火石递给他,道“要烧你去烧,我负责逮捕就行。” 我的潜台词是,缺德你去,背黑锅我来。 烂酒鬼乖顺地去干杀鼠放火的勾当,我在火鼠方才流窜过的草道静候佳音。 弥天大火再次在此圆结界内熊熊燃放,我看着方寸花草败枝被火舌无情地舔嗜,一根灼烧,又波及到另一根,层层传递,延绵不息。 药奴见了,怕是要追悔放我这个纵火犯进来,烧坏他的师傅传授给他的宝地。 我感觉到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火气,不知为何我居然喜欢这种感觉,火热,炽烈,张扬。 如果得不到,便是毁灭的热。 我腹部的痛,随着火焰的灼灼腾空,延伸至我的胃,胃里也开始着起一把火。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一刹那,数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火球从浓烟里滚了出来,我的激情被瞬间点燃,凝聚,爆破,在烈火里喷发盎然。 “烂酒鬼,算你准!”我几乎忘记自己的不适,拉长水滴链削出“穿心”,穿心极其精准得钻向最大的火鼠腿部。 这些火鼠也不蠢钝,径直分作几路四散逃离,而最大的这只却不躲避,朝我跃来。 它在我眼中,无疑是勇敢的母亲,而我在它眼中,或是屠它全族的恶人。 这火鼠体型巨大,身尾足有两尺,毛发极长,每一根燃烧着紫魅的火光,如闪电般朝我扑来。 我吃惊它的火色与想象不符,却更加痴迷于它流光溢彩的紫澜,在夺目的艳红明黄的火幕前,灵动翩翩。 像不卑不亢的战士,做着垂死前的挣扎。 穿心一出,破除四散的灰烟,卷出一道冷芒直追对方的腿部。 那火鼠动作更迅,分明要撞上我射出利韧的刹那,足下一拨调偏方向,贴着刀片而过,竟躲过了第一袭。 我怎么可能连只老鼠也斗不过。 只在微瞬,我抖出三分手力,水滴长链立刻荡漾出水样的波纹,高低起伏,逐颗玉珠粒粒传导,将“穿心”改变方向,左右摇摆,但凡扫过之处,荒草齐根削断。 这断草之劲尾随着火鼠的后尾,就要削断它的尾巴。 我左右听风吱吱乱声,两只较小的火鼠自左侧齐心袭来。 远处射杀还可以接受,它们靠近过来,我的心里恶心异常,顿时下定杀心,决不可叫老鼠及身。 我急急扯回“穿心”,以我为轴挥臂摆扫,将“穿心”划作锋利的冷圆,把自己与老鼠隔绝开来,同时也可以防御它们的任何攻势。 既攻且守,攻防兼备,烟火已将附近的草色修改得绿意疏疏,火气焰焰,只是须臾就要焚烧一切,这里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 我的“穿心”飞旋数周,如鱼贯海,斩却无量的草木,为自己的身周扫除一片干净。 但是危险依然如故,我必须速战速决,才可以在得到火鼠的同时,全身而退。 烂酒鬼这小子放把恶火,便随着滚滚火烟销声匿迹,他把火烧得如此旺盛,真的是在助我捕鼠吗? 怕不是要把我给火化了吧? 疑虑他的动机,我的心里多少开始恐慌,生命遭受危机的时刻,且不可自乱阵脚,只一丝的凌乱,就犹如投湖之石,越慌越惧,根本冷静不下来,直觉告诉我,我被烂酒鬼给坑了。 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平常伪装的至深,生死关头绷不住,最容易暴露本性。 及近的火色烧红了我的心,我为求自保,决定舍大择小,那两只小火鼠必定是来救自己的妈妈,所以选一攻之,必然招致大鼠的惊慌,到时再声东击西,一举击毙。 打定主意,我二次弹出“穿心”,找准左侧两只火鼠中,最为稚小的一只,横刀入腑。 “穿心”势如破竹,整个刀体飞快地钻动,形象类梭,贯穿层层叠叠的烟雾,狙杀而去。 大火鼠爱子心切,加急四爪的频率,提足了全身的劲力,虚步腾空。 最是那纤长的鼠毛,伴随它的飞跃齐飘身后,紫色的火焰照亮了它惊惧的模样,同时我也看清它森白的鼠牙暴露与唇外,折射出尖利切骨的白光,在鬼魅的紫焰之下如嵌入两柄割骨之刀。 端木云提及,要小心火鼠的牙齿。 我谨慎盯着它的利牙,切记切记。 阴谋得逞,眼见大火鼠如我期许四肢离地,登凌半空,我暗地早早撤销对准小火鼠的佯攻,中指食指并绕水滴长链,绾作流云兰花,回肘一收,“穿心”受收缩之力驱使,倏然回到我的手心。 玉刃在手,成计在心,我抽刀挥去,只一刀便捅轻轻松松刺入大火鼠的腹腔,被“穿心”贯穿,横尸刀刃。 它肯定不曾料想我为何行为如此迅捷,它区区一类低级动物,哪曾料到我使用了阴损的计谋。 这便是人心善于算计的智慧。 我看它的身子深埋入我的刀口,明紫的火焰陡然间暗沉分毫,虽不若先前艳绝,却掺杂了黑色的诡异。 它的眼神恐慌而又惊乱,同样也被熊熊的烈火烧红了瞳孔,无限睁大至将我盛入其间。 我的倒影在它眼底的火色里渐渐焚烧。 它为什么要这般看着我?我杀它不过是替人救命,可是为何它看得我心虚不已? 我的手微微颤抖不止,大火鼠伤口的血,丝丝点点从半空飘零,拉作紫红色的丝绸,它皮毛上跳跃的火光,也追随着血流,纷纷坠落如绛紫的流星。 仅是恍惚,大火鼠把它的尾巴毫无保留,毫无预兆,从尾尖开始,猛刺入我执着“穿心”的手腕,墨紫的火穗沿着它的尾巴涌进我的手腕。 源源不断,它将通身的紫火用尾巴注入我的血肉。 火在手腕作鬼,我嘶吼一声,拿手一捋大火鼠的身子,它居然不禁一刀已经死僵,我把它从刀际退下后,它的尾巴与身体自行脱离,长尾苟延残喘了它的生命,不断蠕动着将我的手腕钻出个血穴,直至横贯手腕。 钻心的疼痛欲要杀死了我。 我浑身肌肉绷之又绷,咬住残留的尾巴尽力一拽,苦麻的怪异滋味立刻传直嘴角,连舌头也开始被蜂蛰一般疼痛。 我只好痛苦作罢,只是转眼那两只小火鼠又重返回来,我用手暂时捻住不断贯穿手腕的鼠尾,飞脚一踢,将最先扑上前的火鼠踢飞。 那火鼠倒地既死。 另一只再接再厉,扑身上来,我恨意难消,蹲下身子将“穿心”再送入第二具鼠身。 这一次,我是心狠手辣的,毫无留情。 可那小火鼠也绝无多情,同样将尖细的尾巴戳破我的手掌。 我赫然发现这些火鼠极其娇贵,碰触及死,可是死前会拼搏一击,将自己的尾巴戳进敌人的**,用含着紫色火光的尾巴将敌人的**钻出条血洞。 大火鼠的残尾在手腕蠕动,越钻越猛,几乎要钻出来了,我咬住嘴唇屏住呼吸,顺着它钻的方向一把成功揪出。 好端端的手腕血肉横飞,整个伤口仿佛用火烧焦,散发出恶心的味道。 另外一只小火鼠的残尾贯通手心,我根本是不可能轻松将它揪出,只有它自己扭转出血穴后,才会自行脱落。 我以为噩梦已经结束,极端的痛楚令我的听觉也是极其灵敏,我感觉身后有无数道阴森森的光线齐刷刷刺入我的脊背时,回头张望,方才逃命的十几只火鼠全部原路返回。 那密密麻麻的紫色火焰,如同喷射的混天朔雾,紧裹着滚滚升天的零星火苗,飒飒追来索命。 我惨笑一声,看来今日最错的是我,我应该亲自去放那把火才对。 我用袖角抹去嘴角的血沫,凝聚全部注意力握住“穿心”,我的手已经被火鼠的残尾折磨得合不起来,但是如果放弃,送掉的不止是手。 鱼死网破,在此一举。 “让开!”火中劈来一句。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谁,一股浓郁的酒气最先借助火势扑面吹来。 紧接着数股酒水伴随着强劲的掌风,一道接一道泼淋在意欲袭击的火鼠身上。 那道道从天而降的清酒,宛如股股喷涌的豹突泉,携带丝丝清爽的水汽,在紫红交融的两股火色间,透亮如梦。 “再不让开,就去死。”烂酒鬼潇洒从天而降,一把揪住我的腰带将我摔倒在身后,他肆意再喝一口酒,抬手执出一截着火的木枝。 木枝直冲那残余的火鼠之间,瞬间点燃它们泼洒了酒水的毛发。 此时此刻,红艳艳的明火,与紫郁郁的暗火,正真交融着这片草地。 烂酒鬼在冲天的火势中回首,凌乱的长发飞卷烟波,碧玉炅炅双目瞳,黄金拳拳两鬓红。华盖垂下睫,嵩岳临上唇。不睹谲诡貌,岂知造化神。 他将酒葫芦抛给我,我的整条手臂被两个血道染作绯红,可是我依然截住飞来的酒葫芦,仰头灌进两口,我都忘记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可是嗜骨的疼痛不但开始折磨我的手,连我的五脏六腑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我狠心揪掉掌心的残尾,锯骨的撕裂感让我忍不住再喝一口猛酒。 “你倒是可以做个杀手,可惜心肠不够狠毒。”烂酒鬼冷冷道。 我把酒壶回扔给他,却扔在地上。 奇怪烂酒鬼也不去捡,更奇怪他也不气恼我扔脏了他的宝贝。 “你好像不中用了。”烂酒鬼的表情从未变化,一直僵硬在脸上。 “我吗?笑话,就这么两只区区的火……鼠……”我的眼前突然有丝昏花闪过,腹部和胃部的疼痛渐渐搅作一团。疼得我满身开始冒出虚汗。 我怎么会中毒?我是百毒不侵的药人,我怎么会中毒? “我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烂酒鬼不知在说什么怪话,“没想到你竟然和我三年前见到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三年前?”我周身血液瞬间凝结一处,我眯着眼睛将他仔仔细细打量几遍,他的容颜如此陌生,就连跟他相处的这些许个时辰,我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瞧。 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宛如岁月花尽千年打磨的一尊石像,没有活着的气息,更没有死亡的气息。 “变形虫做的药剂要时时服用,但因为味道恶劣,所以只能混淆在烈酒里,可是它依然那么恶心,害我吐了好几次,小姑娘,你喝出来了吗?” 烂酒鬼身边一层薄薄的皮肤开始雾化,朦朦胧胧间我看见另一具傲岸的神姿,潜藏在云皮雾囊之间。 “傲狠!”我早该料及是他,可惜我错过了。 “你是来刺杀斩月的吗?” 我周身的血液开始霜冻,肺腑的痛楚转移在心口,为什么他总是不遗余力得去伤害斩月? “把你的小刀放下,这次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我哪里得罪过你吗?”我才不会傻到放下武器。 傲狠鄙道“你反正也要死了,我就实话奉送,我是为你身上的秘密而来。” “秘密?我怎么不知道?”我警惕地坐直身子,可是莫名其妙我的皮肉虽痛,可是我的骨骼更是无端酥麻,完全瘫软在地上。 “你身上的血有问题,你不知道吗?” 傲狠正真的面目,在巨火阑珊中,各位刺目。 第九十一章 人心算计 傲狠真正的容颜,在巨火阑珊中格外醒目。 我听他如此谈及我的血,心里又可笑,又可悲。根本无须他赘言,但凡几年内我遇见过的,十只雪妖,翱炽,鬼谷女…… 还有一个独孤斩月。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在觊觎我通体的药血,他们哪一个不想独占我身子里流淌的宝贝。 我知道我的生命如果不停止,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着来算计我。 青芜教训得极是,这世间只有我可以保护自己,死守自己的秘密。 回想药奴处心积虑偏要知道我是不是雪若,想我可能主动去出卖自己吗? 胃痛长了犄角似得钻进心肺,腹内的血液似是要逆行全身,因为找不见宣泄的出口,一浪高于一浪,攻击我的各个血道,我的躯体抑制不住得抽搐起来。 我撇开傲狠的问题,另问道“女子的桃花癸水来了,会死人吗?” 自从来了月幸,我的身子完全异于平常。 “你问我,不如问他”傲狠凭临着火焰的热晕,迢迢一望。 端木云从烈火弥漫的灰烬里踱步而出,脸上挂着喇叭花一般的笑容。 仿若一朵僵死的白色喇叭花,被火色渡染了狷红。 “端木云……你怎么来了?”我悄挪一下身子,结果骨头缝里塞进凉气一般,每根骨头断然离衔。 “我来看看,虫儿姑娘你的毒发作了没?” “我的毒?”这该让我怎么解释。 “姑娘是不是先腹痛难忍,再胃痛钻心,最后再百骨失觉,现在痛不欲生啊?” “你怎么……知道?” 我看他神气悠然站在离我不远处,根本不像被毒物折磨过的模样。 “因为……我给你下的毒……”端木云的脸,轰然崩塌的高墙,扭曲作可怖的鬼面具,白腻腻地涂抹在脸骨之外。 他一字一顿道“我给你下的毒,算算时辰,应该才刚刚开始发作。” “你……给我……下毒?”从头至尾,难道不是只有我在戏耍他? “对了……”端木云神色剧变,唯独如他的笑不变,挂在眉头,挂在眼角,挂在嘴唇。 但他的肉没有笑。 “我给你吃的蜘蛛,有毒……” “我给你吃的野菜,有毒……” 端木云鬼笑着竖起双手小指,那弯弯瑜瑜的长甲缝,天然藏匿毒粉的器皿,只需蜡封便可隐藏数枚见血封喉的毒丸。 “我叫你捉得紫尾魅鼠,听说也剧毒无比哦……” “紫尾魅鼠?不是火鼠吗?” “哈哈哈哈,你自己不是都说了火鼠长于南荒之地,这种阴气十足的山谷,肯定是孕育紫尾魅鼠的绝佳场所了!” 难怪他处处打断我的思路。 “你这混蛋!”我使劲一扑他,手腕与手掌间的血窟窿,本来血浆已渐停,奇怪我一乱手脚,那些血穴突然凝烧起一簇紫火,毒火将血渍烧个干净后,竟然往烂肉里烧。 我抵死拿好手去捂住那渐烧渐进的紫光,手指被灼焦的糊味刺入鼻腔。 端木云随手折了根草,用草尖戳戳我掌心糊烂的血口,我撕痛得挥扫他手里的烂草,端木云反手一拨,把我的身体重新播倒在地。 他毒笑一声把手底的折草径直插入我腕间的烂肉,嘴里阴狠道“美人,没有用的,紫尾魅鼠死前会将它最鸷毒的尾巴,射进人的**,这些毒尾即便被揪出,也会每隔半个时辰复燃一次,直到把你身子里的血烧干为止。” “你不怕遭报应吗?”我已经被浑身的撕心裂肺折磨得没有了生气。 “你分明没有中毒,却跑进九层香障里装模作样,你说我不叫你尝尝毒发嗜骨的滋味,怎么对得起我千百年来修得医术。” “你知道?我……” “我怎么会不知?我假装腿部毒发,就是验你一验,可是你更蠢,为了掩饰自己,居然以针刺探自己腿上的穴位,结果反而疏通了腿上所有的活血,所以我下的毒才更加立竿见影。” “你听我说过这些话时,我端木家的密毒应该攻入你的肺部,你马上喷血不止才对。” 听他狂言,我肺部果真痛不堪言,方才的血涌似乎找准发泄的时机,一齐腾涌喉管,一口怒血喷淋半空。 端木云灵犀一躲,避开血泉。 我眼里的端木云是多么该死,恨得我巴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可是我的脑海忍不住去反思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我不会中毒,我内心不断呐喊着我不会中毒!自小到大我吃了无数的毒物,一直都相安无事。 他这是在欺骗我,我怎么会中毒呢? 可是他说的症状和我现在的情况如出一辙,我怎么会…… 难道说……我以银针刺激了腿上的穴位,再加上他端木家的密毒,导致了我第一次来月幸。 难怪我如此大了,才第一次落红。莫不是我的身体特异,身上的血量有限,绝对只可供应一处需求。 也就是说我若果要做个完整的女人,我身上的药力便会自行解除。 看来我也可以做个普通人。 但是,我却要死了。 我咬紧嘴内的软肉,咸猩的血流再次填充口内,我抖抖索索从袖间掏出一根银针。 端木云大骇,飞脚踢来。 他以为他值得我浪费这根针吗?我冷哼一声,避开他的杀伐,一针刺在自己的小腹内。 只有阻止月幸,我才可以继续做一个百毒不侵的药人。 可是,我的人生,简直更加的不幸。 端木云一脚落空,气急败坏再踢一脚,无意间踢在我的袖间。 我的引魂铃从水袖里飞离而出。 傲狠慢条斯理捡了起来,捏在眼前略略微看,自鼻尖冷冷清清道“那日见你给中毒的小白脸,喝你指尖的血,我以为你是我梦寐以求的药人,结果你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罢了。” 傲狠看闭随手一撂,那引魂铃疾化出一道快痕,滚落在即将烧至的大火中。 我清楚看见,铃面如今变得五彩斑斓,各色辉煌。 我真的由百毒不侵,变作身中百毒。 “烂酒鬼,你想替她出头?”端木云始终对傲狠保持着警惕。 他如此虐杀我,傲狠也不曾多言。他便知道,傲狠是不会管任何人的死活的。 可端木云的骨子里,依然怕极了傲狠。 我却知晓。 傲狠只对与自己有利的人感兴趣。现在他知道我不是百毒不侵的药人,那便是死不足惜的废人,再留下去也是枉然。 他自高而下地斜视着我,最后无情地赠一言道“早提醒你端,端木家玩女人声名狼藉,现在看来怕也是玩成精了。” “所以不要轻视男人的心机,更不要只看见男人的笑脸,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傲狠摇了摇腰际的红色引魂铃,拿手无意间摸一把铃间的暗红,嘟哝道“涂在上面的血一碰就掉,真不好玩。” 乳白色结界轰然裂开一线,一道白色灵光宛如白色的华幔,罩笼着傲狠的身影,将他安全带离了此地。 野火还在焚烧,我躺在地间感觉大地也阵阵传来余热,刺鼻的烟灰味近在咫尺间,天地挥洒一片灰雾。 端木云白面绽出阴森森的淫笑,道“现在就剩我们俩人,趁火烧过来前,我再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 “你觉得你的魅力够吗?”我气炸了心肺,再吐一口心血在地。 “烂酒鬼不是说了吗?”端木云走过来半跪在我面前,拿起我的一缕头发,在我嘴边画着嘴唇的轮廓,“我玩女人是成了精的。” 我啐一口血水在地,眼神剜刀一般死盯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怒反笑道“你可不该怨我,要怨也该怨那姓药的,明明说只留名字带两个字的,却唯独把我端木云留下……” “他明明说要公平竞争,却把你暧昧得搂进怀里,引人猜忌,招人妒恨…” “他明明是个一无是处的狐狸精,却独占行风这块肥肉……” “他明明是个废物,却顶替我们端木家族,登上医圣的宝座……” 熊熊的炽光在他诡异的脸颊明暗交错,明的是烈焰,暗得却是他的心机。 原来端木云……呵呵呵,我以为他是针对我,原来也不过是针对药奴头顶“医圣”的名号。 我吐着血沫,苍白一笑。 我此时感同身受,我和那死在刀下的紫尾魅鼠无异,都看浅了人心算计的智慧。 “你还笑得出,看我叫你笑!”端木云一把揪开我的衣襟,雪白的锁骨在他**的眼神里,画角悲迷的苍月。 “我警告你不要碰我……”我眼里扯起剧冷的風帐,飞出眼睫,寒卷住他的举止。 端木云微怔,旋即被情火冲昏头脑,再兽欲熏心,一把拉开我的腰带。 药奴给我的药丸,滚落地面。端木云拾起来仔细一闻,张狂大笑起来道“美人,早知道就叫你自己脱衣服啦!” 他把药丸揣入怀内,粗喘着靡靡的淫秽之气,喷了我满怀,情难自已道“药已经搞到手了,只差美人入怀……” 他的嘴停留在我的锁骨处,反复吮吸,粗粗浅浅的低吟从他口里溢出,再吃回他口里,欲仙欲死。 “我说……你……离……我……远……点!” 我的怒火再心肺积酿已久,所有的毒物所带来的痛楚,伴随着我刻骨的羞耻,在胸膺里积累,积累,再升腾。 我胸口有一圆火点,被烧至极端的狂热,宛如准备喷发的火山口,即将涌爆。 我看看即将蔓近的火苗,那火如同心口的恨,一同从腑脏延烧至整个天地。 “滚开!”我怒吼一声。 一股混沌的力量自我的体内复苏,从胸前的火眼磅礴纷争,天摇地骇。 我身旁的火被无形的力量揪出一道,滚滚袭来,宛若奔流的汪洋。 “啊啊啊啊!”端木云惊恐万状地看着火流将我包围。 “你……你……你是妖!”他如涸辙之鮒,拿手不停地指着我,脸色及近雾里看花。 火涌在我身周,围作一朵巨大的火莲,那灼灼的明艳触手可及,却烧不痛我。 “滚……”我从牙间挤出一个字。 杀他脏手。 “啊……你这妖怪,烧死你!” 他手慌脚乱,摇动腰际的引魂铃,撒欢自我眼前逃离。 我看他跑了,才将胸口憋死的毒血再喷出口,顿时我身周漂浮的火莲旋即散尽如尘。 所有肆虐的火苗悉数熄灭。 我直挺挺倒了下去,天地总算干净。 第九十二章 冰与火 听风听雨听静 依花依木依形 非说非道非真 画人画皮画心。 风雨藏之浅,在于耳可闻其莫测,花木藏之浅,在于眸可辨其幻化。 人心藏之最深,不闻其声,不见其形,真假颠倒,虚张实现。 我不是神,如何才可看得透你。 我不知自己腕掌间的紫火之毒烧了第几轮,我的生命已然没有多余的劲力去扑灭重重余火,这怕就是死亡的预兆,连**的疼痛竟也是消匿。 我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却冥冥之中感受到一张寒冰造就的薄唇,无声无息得吸附在紫火之上,破解了阴毒的火咒,将严冬的绵凉灌溉进焦烂的肌理。 我费力顶开眼皮,一个莫名男子覆在我被紫尾魅鼠伤损过的腕间,倾力一吮。 端木云又返回头来害我了,可我也只有动动手指的本事。 我怕是不成气候。 男子雷厉回首,他脸上的表情隐约着无关痛痒的担忧,可我冥冥之中觉得,他是换了表情才转过头来,他这副无所谓的表情是摆给我看的。 可我好想知道,他不要命得替我以唇释毒时,被长发遮盖的表情,倒底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你没死。”独孤斩月以袖角拭去两鬓的汗渍,擦出一片泥泞的灰白,他的乌发间夹杂几根草枝,衣角和袖口被污泥浊黏作脏乱。 他说“你没死”,而不是“你活着。” 但凡喘气的都在活着。 可是全天下之大,此生此世,此时此刻,还容得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我,苟延残喘几次,所以我这个将死之人。 还没有死。 我心里有些高兴。尽管斩月的模样不是我要的样子,他说得话也不是最动听的言辞。 可我笑了,笑得倾尽一生之力。 “我带你走。”斩月轻而又轻地抱起了我。 我就飘在了幸福的云端。 他的头发,乌黑入夜,闪烁星辰之润泽。 我总算放心,没有说。 他见我这副要死的德性,一定猜得到行风内有暗鬼。 聪明如他,我无须赘言。 我遍体的烂伤,急需医治,可是治不治得活,只看造化。 他不认得我,也不会置之不理,一切听凭他的安排。我也不用说。 他如何找到我的事,钱财的事,遗言的事,死后的事。 说哪一件,都是浪费。 我现在最想浪费时间的,就只最后想看他一看。 斩月根本不看我,哪怕一眼都没有。 但他的眼睛里沉淀着寒绫,针针杀人。 他环住我散若枯草的身子,光影一般朝结界外滑过。 我是来害人的,却被人荼毒。 我的生命将近,但他的幸福却是如期临近。 不然便送他一句祝贺的话,也算了结我此生最后的痴念。 祝愿他活个长命万岁,梅姑娘早死早超生。 再祝俩人生的男孩是秃头,女娃是麻脸。 最后祝他俩婚后阴阳难调,房事不畅。 我离魂喘道“独孤斩月,我……我……我爱不动你了……祝……”血涌上喉,把我精心编排的遗言堵塞在口。 我何苦还要折磨自己。 斩月突然附上唇来,舌尖顶开我的牙齿,硬过一口冷郁的真气给我,不知是血,还是话,全给我重新渡回到腹内。 “管你爱谁,反正不能死在行风山庄。”斩月脚底突然发了狂,跑得飞如离弦的羽箭,连同他眼底的复杂,一同抛甩至九霄云外。 出了结界,药奴早早在外等候,他看见斩月将我抱出来,媚眼里卷发出极度的震惊。 他那般巧令声色的妙人,眼睛里的诧异此时都难以掩饰。 “雪若怎么了?”药奴媚声里也泛了急火。 “中毒了……”斩月脚步加速,似乎不想多说一字。 “中毒?你在开玩笑吗?雪若会中毒?雪若她……”药奴噤了声,追在后面。 “所以她不是,你也该死心。”斩月波澜不惊地说着冷话,脚底确是火涌山摧。 “你去哪里?” “你的医房。” “不行!”药奴突然遏止道“她既然不是雪若,那我是不会救她的,此生我只准雪若进我的医房,你将她搁在院子里吧!” 好个药奴,见我不是雪若,便换了无情的面目。 可他只对雪若如此精心,我该谢他,还是怨他? 我又呕吐出半口黑血。 “我也认为此女不必再救。”墨轩的无情一语自身后追来,听他气息微凌,费劲得赶上斩月的脚步。 “风行的大门全部封死,今日所有的人都不可出入,公子你怀里的人有可能也是细作,索性便叫她去吧!” 墨轩伸手碰触到我散垂的衣纱。 斩月侧身撞开他的手。 他不理睬他,只对药奴说“如何你才肯救她?是要钱吗?” 药奴大约看了我,道“她承认自己是雪若,我免费给她治疗。” “行风……”斩月莫名其妙道。 “什么意思?”药奴惘然。 “我把行风拱手想送,你救活她。”斩月疏疏一句。 “什么?公子,你怎么可以如此意气用事?行风耗尽你百年心血,更何况是你和梅姑娘准备成亲的地方,你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墨轩怒不可遏道。 如果墨轩不提梅姑娘这三个字,我真的觉得自己才是斩月含在心尖的瑰宝。 “今日如果她无端死在行风,行风煞气阴聚,梅儿住在这里怎么会舒心?”斩月有理有据道。 他的言下之意简单明了,就是我这个煞星今日死在行风,就破坏了行风的风水。 原来我做了孔雀,梅姑娘才是他含在心尖的瑰宝。这梅姑娘住的宅子也必须是没死过人的干净地方。 我僵推他一把,如果不幸死在他怀里,破坏了他怀里的温存,以后他怎么缠绵悱恻地圈着美人入怀呢? 斩月也不知感受到我微乎其微的抗拒没有,只把我的肢体绞缠到了极致,险些勒碎我的残骨。 “老黑,你还不懂吗?他是因为害死了雪若,所以拿怀里的死鬼还债呢!”药奴的声音变得尖酸,继续道“雪若真的死了,见她的眼睛是水蓝色的,我真的以为她就是她,雪若真的死了。” 他的声音转而悲凉,无尽的落寞击碎了四下的宁静。 “你……”斩月停住脚步,我虽然七魂飘离,但余守体内的三魄,明显感受到斩月冰冷的胸腔,起起伏伏着炽火一般的怒流,他克制得如此之好,否则爆发出来必然射杀天地一切。 “你给我救活她,不要让我警告你第二次。” 我仿佛感觉斩月隐在我腰际的手,不断抚摸他腰带隐藏的软剑,他准备出剑了。 “庄主,庄主!”一名侍卫恰逢时机地打断紧张的时刻。 “启禀庄主,庄外有个孩子,在攻击我们的结界。” “废物,连个孩子也挡不住吗?”墨轩气结。 “启禀庄主,这个孩子飘飘紫发,绿眼悚然,他说只数十声,如果再不让一个叫虫儿的姑娘出去,他便铲平行风山庄,他手里捏着条赤红色的散兽,瞬间变大万倍,此刻正虎视眈眈对准正门,一口便可吞下行风半壁。” “原来是那日停溪林见到的散妖,那有何惧,待我前去会会他,要他好看!”墨轩从眼里召唤出劫魔,黑煞煞一片死光乍现。 我转了转干涸的眼睛,千目,是千目来了。 千目是上古的毒灵,他可以救我一命。 我微张嘴说个“救”字。 想来自嘲不已,谁也看不出我说了什么,谁也难解我口里的意思,这世间从来没有人将我真正看进心口。 “墨轩,你不可莽撞,快去恭请那个孩子进来,他可以救虫儿姑娘。” 斩月仿佛知道墨轩对我的成见,语带浅胁道“请不来,你提头来见。” 他…… 我好好端详他一眼。 他的眼睛里沉淀着碎冰,逢人便被这极冷封杀。 他的胸怀更冷,几乎要将天地万物并藏于雪骨之内。 为何偏我,连灵魂都在沸腾。 他不看我一眼,他不爱我一分。 我如何看得穿千年的冰晶。 我如何看得透你。 而你……可有曾感受到过, 我火一般的 热…… ======================================== 今日发力不够猛,看官们不要介意哦,大雄叩谢各位大人的推荐票,顺便弱弱的问一句: 还有吗? 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三章 验心 我又见那下巴间点一颗美人痣的佳人,每次我历经生死劫后,总要梦她一梦。 仿若她是我的梦劫。 亦或是,她的记忆碎片深深地渡在我的脑海。 很感激她这次没有泡在水里,更没有用洁白的肉身去培育莲花的繁华。 可是她在哭,哭得万物枯萎。 她的乌玉长发被疏冷的风,散作凌乱的丝绦,有的盖住她因为激动而起伏跌宕的胸脯,有的遮住她因为痛苦而咬出血痕的唇。 有的飘胧过她因为诛心而盈盈欲坠的泪眼。 她哭得太伤怀,眼里飞泄而出的泪滴,垂挂在遮眼闭目的发丝,随着长发的弧度,滑落颗颗寂寞的水尘。 “我最后问你,你只说是,或者不是。”美人的声音也是悲哀的。 对面应该是位男子,可惜我看不清明。 “你心里,倒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丝一毫?”美人凄凄惨问道。 男子沉默是金。 我拼死回首,想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如此伤害一个痴念着他的人。 反抗皆为徒劳。 “罢了……罢了……”美人的泪眼藏进丛生的乱发里,“我知我是脏了的,怕是配不上你。” “想我千百年的妩媚多情,只毁在你一人的手里。” 美人自怀里掏出一粒赤红色的妖珠,上面隐约有个字。 她惨笑一声,下巴间的美人痣竟也妖娆起来。 “今日就跟你道个永别,用我这脏污的身子,化作池子底的淤泥,来滋养这颗连珠,彻底结束这可悲的世界吧!” 说毕,美人仰头吞下手里的妖珠,最后朝那看不清面相的男子倾城一笑。 起身纵入背后的湖水里。 那湖水仿若注入了生命,张开无数双剔透的手,将美人紧紧拉在湖水的最低部。 沉淀,沉淀……直至消亡。 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 生命是宝贵的,且也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纵使得不到爱,也应该坚强的活下去,怎么可以说跳便跳呢? 一双粗糙的大手,慌乱地穿过我虚幻的肉身,他尾随着美人,一同坠入湖水中去。 湖心骤然间横空钻出无数片碧绿的荷叶,这些荷叶密密麻麻,接接衔衔,将男子的身子绝情地顶在湖面之上,任凭男子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唤,他永远进不到水里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早应该像现在这般发疯似得搂住她。 可惜,他没有。 “你看她的胳膊,上面全是伤口。” “是呀,跟百足蜈蚣嵌入肉中一般,看得人好生恶心。” “这样的女人,庄主居然会命令我们,日日以千根虚参保她一口活气,也不知是使用了什么下作妖法?”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庄主专宠梅姑娘,这千根虚参是梅姑娘吃腻了的,只不过现在叫她拾人牙慧罢了,何来器重之谈。” “你们听说这姑娘在九重香障里,原是跟端木公子在一起的吗?” “大约听说了,你快说说看,有什么说法。” “据说这位姑娘,被庄主抱出的时候衣衫凌乱不堪,而且浑身血污……” “难不成她是被端木公子……我可听说那位公子犹好这口的。” “你们且说说……”我徐徐睁开眼睛,礼貌尤佳道“那端木云尤其好哪一口的?” 锦榻边,三位仙娥满脸错愕,微张娇口,水珠做的莹润眸子里,慌张如波。 她们端一盆清水,也拿了巾帕,似乎本是要替我擦身。 擦着擦着,就摩擦出些许八卦。 可惜现在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糟糕”二字。 没错,她们确实要糟糕了,因为我句句都听在心里,简直是刻骨铭心。 我硬顶着虚软坐起身来,脸上的笑意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寒冷的,我更缓笑道“我从九重香障里出来,难道不是躺在你们尊贵的庄主怀里,你们怎麽不详细讨论讨论,有可能是你们庄主对我行为不端?” “哦……对了,你们独孤庄主是有心上人的,以后每逢那个梅姑娘吃剩下的,刚好再取来叫我也尝尝……” 我的心里呕心死了,大难不死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他,可满耳朵里全是销肌铄骨的毒话。 这些话,比毒药更能杀人。 几位仙娥尴尬地低下头,可是我知道,她们的心里却是抬着头,在鄙视着我的。 “无礼!”墨轩迈步出现在我房里,他微黑的脸庞呈现出极端的不满,他摇头示意几个仙娥离去。 那些失魂落魄的佳人,跌跌撞撞轻跑出门去。 我浅听她们恭敬一声“庄主,药先生。” 就知道所有的人都来了。 “你可知是谁救得你,你怎麽可以一醒来便胡言乱语。”墨轩用我最熟悉的话语,进门就开始教训。 他那一句无礼,摆明是在教训我。 “不管谁救我,谢谢你们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 说着斩月和药奴一并迈了进来。 我赶忙把千疮百孔的右臂藏进锦被里。 “姑娘可好些了?”斩月彬彬有礼道。 他怕是不能张嘴,一开口我的胃就迫不及待得开始翻痛起来。 “还能仗势欺人呢,怎麽会不好。”墨轩横插一句。 “仗势欺人?这个词语好重的份量,我都不知该依仗谁的势?” 我缓中带急得盯着独孤斩月,他今天看起来真像位玉树临风的陌生人,远站在天边。 “是仗独孤庄主的救命天恩吗?” 他站得那么远,我靠的到吗? 我的胃更痛,撑不住烦心的纠缠,俯首吐出近日来吃过的参水。 好啊,正好吐还给那梅姑娘。 “好好的,怎么就吐了。”药奴一个箭步移近,将我无力的身子扶持入怀,一手置后抚摸在背。 “你……没穿外衣啊?”药奴尴尬道,可他的手仍然在后背替我顺气。 我拿起被沿遮挡住胸口的裹胸,还好只是两条胳膊明晃晃昭告天下。 我若是光着身子,我看这姓药的也敢摸。 “你的胳膊怎么了?”独孤斩月不曾靠近,他的眼神若即若离,只透着清澈的琥珀流霞,绝对没有半丝怜惜。 我再吐几口,胃里的好肉也是要吐烂。 不想叫他看见,他偏偏体察入微。 想叫他看见后疼我一疼,他偏偏从容无睹。 “什么,我看看!”药奴把我右臂的道道伤痕看进眼里,再从眼里散射出漫天的恨意。 连他的面具,也熠熠着金冷的煞气。 “是谁这般害你?”药奴咬牙切齿道。 “是我自己……”我不声不响把胳膊从药奴的手里抽回来。 那上面的疤痕真心是扭曲斑驳的,连我看了都希求这是别人的皮肉。 而如今旧伤难愈,又添新痕,紫尾魅鼠的尾巴再给我这烂肉追加新的痕迹,锦上添花,烂里泛滥。 我以为有一天,当我最在乎的人看见这些丑陋之后,我会喊个痛彻心扉,或者换别人个伤心欲绝。 看看所有人漠不关心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到我还叫雪若的那个时候,我现在更像是个被救回来的流浪狗。 反正狗是救了,谁会在乎狗的身上有什么旧伤疤呢? “各位,如果我的胳膊看够了,可不可以叫我休息一会。”我刚苏醒些时候,不适合动气。 “也好,你们先走,我再为虫儿姑娘诊一下脉。”药奴扶我躺下,开始下逐客令。 墨轩拉了斩月的袖角,斩月恍然嗯了一声,也没有嘱托我要好生修养,和墨轩俩人一前一后离开。 不该走的走得行云流水,该走的留得入木三分。 我冷看药奴道“人都走完了,准备装到什么时候?你不是不愿救我吗?” 药奴把我的右臂从被间缓缓取出,妖孽笑道“现在,我又想救你了。” “我这几日,除了千目替我吸毒,余下的时候你都在看我的胳膊,难道还能看出花儿来?” 打自斩月请千目进庄后,我就迷迷糊糊得恢复了意识,我知道千目将我血液里的毒素吸除,而药奴则是为我调养,包括缝扎伤口。 “看不够,我要看到你主动告诉我,是谁对你下毒手为止。” “你就不必费心,真的是我自己割的,一月一刀,三年三十六刀。”我无所谓道。 “你……”药奴吞吐不语。 他拿裹着银色手套的手指在我的伤口上轻滑,每一道都划得认认真真。 “以后再不会有人害你,我保证。”药奴把手五指合拢,收作一拳。 “笑话,”我倾斜卧起身子“你故意在我进入结界前行为暧昧,不就是想借我的力量,替你将端木云引去。如今可好,他是被安全扣在行风了,可我的名声……” 我愤恨的模样一定如同嗜血。 想想当时我们饮的毒就是药奴调配的,他想让端木云喝哪杯,他喝得就是那杯。 “放心,他是活不久的,如果他没有伤害你的话,”药奴狭长的眼尾抖散满室的寒冷。 我冷不丁得浑身一凛。 “你这次除了铲除端木家的一线希望之外,还借着九重香障干掉不少对头吧?”我猜测一问。 “我只是针对端木云,应该是独孤斩月趁机铲除掉不少细作。” “什么?”我大为吃惊。 “其实你的直觉很准,我们借着梅姑娘的病情,广发邀请函,行风自来守卫森严,想进来作怪的只有做医生这一路。” “我们细细追查了所有留下来的二十几人,果然发现有鬼。” “我在其中暗做手脚,叫他们各路人马在九重香障里先斗个鱼死网破,你也知道的,越是懂医理的人,越是怕死。我死,不若你死。” “那九重香障自小我就讨厌至极,师傅表面和所有师尊谈医论理,可是死在障内的优秀医者,也是不计其数。” “九重香障,哼,叫得好听,不过是追名逐利,检验人心的九层炼狱罢了。” 药奴说得极其鄙视,仿若天地间只有他是最干净的人物。 我以前只知晓他性格怪癖,谁想也被他的师傅教作心机鬼。 斩月也是。 我也是。 所有人都是。 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九层香障,叫着华丽夺目的名字,内里确是藏污纳垢,处处玄机。 所有人都被练出了心机,藏之浅者,必诛,藏之深者,必王。 真个,我死,不若你死。 “好个九层试心的炼狱。”我由衷赞叹道。 “端木云只是只软脚虾,你若不中毒,抽他绰绰有余。” “可惜,我终究差点死在界里……”我眼神一凝道“有个烂酒鬼,你们扣住了吗?” “有这个人吗?”药奴诧异道。 “跟我一起进白色结界的人啊?”我的心不由被一拽。 “胡说,我只让端木云随你进去,何来第三者?”药奴离奇道。 这个傲狠……我恨得牙痒痒,神情冷作寒潭道“你得告诉斩月,你们把最大的鬼放进行风了。” 药奴无言一把扑倒了我,他的身子饱含软软的药香,长发瀑布一般将我埋进黑雾里。 “你知道我刚刚死里逃生吗?”奇怪他的身子压下来,并不沉重,反而温香软玉的绵延下来。 “勾心斗角的事以后还是让哥哥来操心……”他水汪汪的眼睛将万众风情,缓缓灌进我的眸子。 “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就行了。” 他酥指点点我的鼻尖,红唇喷雾道。 什么情况,他怎么可以不论任何场合,任何地方,随便发情。 我自从经历端木云一劫后,格外讨厌异性靠近。 顶起膝盖,我准备给他来个断子绝孙脚。 一位仙娥慌慌张张扑进来,一看是药奴在,赶紧喧哗道“不好了,不好了,药公子,那个叫千目的小朋友,把所有伺候过虫儿姑娘的婢女的衣服,全给扒掉了。” “你看……”药奴把我顶起的膝盖,隔被按平,妩媚笑道“有人开始给你出头了……” ==================================================== 为了点击率,明天不休息啊不休息,哈哈 第九十四章 他的怀抱 我绝对是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情,让药奴把我扶出门去。 药奴嫣然一笑,给我紧披件厚衣,将我打横抱去闹事的庭院。 未到其地,先闻其声。 一众女子啊啊尖叫着,给寂寥的庭院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踏进绘彩的门廊,首先见若干仙娥姿势统一,全部双手环住白腻精赤的前胸,各色肚兜在羞红的肌理映衬之下,愈发艳影升姿。 其次众美女面色表情一致,绿云散漫,环钗垂缀,惊得泪眼婆娑,慌张与羞愤齐发。 最后,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擅自逃跑,待宰的小绵羊一般,乖乖蜷缩在树周。 方才八卦的三女,也在其间。 这院里唯有一棵巨树拔踞庭央,满树苍翠的树叶簇簇弥新,折射出映日的油光。 走进再看,绿叶间开遍满奇特的纱花,东一片浮云,西一幕彩霞,原是美女们的衣服给扔遍了树顶,火树银花般幻丽。 千目翘起二郎腿,浮坐在大树的软枝上,灵巧的身子随着树枝的摆动而起伏。他的嘴角噙着成熟男子般的得意笑容,紫发随之波涛汹涌。 这幅场景我倒熟记于心。 “听美人中有人说,衣衫凌乱就是被人害了清白,那你们这些美人,今日被我扯了衣服,看了身子,自此就该是我的女人,等咱长大了,你们都要来伺候爷爷。” 千目笑容逸邪,像极了万恶的樱祭夜。 我低低一嘟哝道“何苦等那些许年,你现在变个大的,也可以把这些美人尽收囊中了。” “你来啦!”千目笑逐颜开,吱溜从枝间滑落下来,轻若翩叶。 看见药奴后,脸色旋即暗沉道“谁批准你抱我的虫儿……姐姐。” “你想抱吗?”药奴双手将我递与千目,嘲讽道“压不死你。” 我表面和蔼可亲,实则捏住药奴胸口的细肉,转了三圈。 药奴笑之更胜。 “那你等等,”千目朝蜷缩在树旁的众女一指,亲点了几个美女,指一指脚旁的草地,命令道“给我趴个人床出来,好叫我姐姐躺在上面。” 他一脸不听话,就扒光你的邪恶表情,惊恐的美女们香汗淋漓,急忙莲步姗姗奔过来倒成一片,软肉香骨汇作一张肉床。 药奴也坏心地把我放在美人编织的床里。 “果真挺舒服,芬芳扑鼻,还自带保温的耶。”我一直追求做个坏人,所以开怀笑答。 千目个子偏低,扬起头对药奴不满道“姐姐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子虚着呢,你此时把她抱出来,万一受了风寒湿气,我摘掉你的面具。” “这个主意好。”我举双手赞同。 其实我最近受到极其细致的照顾,早醒来好几日,仅是身子疲乏无力,我装着昏迷原是打算骗斩月来看看我,结果他今日才来,还没有说两句话就消失不见。 他俩同时打量我。 我立刻多虚七分道“我是说,我躺在弟弟专门为我铺垫的人床上,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说毕,我舒展四肢瘫软在众美女之上。 美女们受重娇喘连连。我想我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能有几两肉重?提气更往下压去。 “你们看到了吗?我姐姐身子不爽,如果以后你们伺候她时,再让她听见什么不干不净的闲话,哼哼哼……后果你们是知道的。”千目叉腰教育道。 光溜溜的美女们赶紧娇喘连连地求道“好姑娘,奴婢们知错了,且求姑娘美言几句吧。”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叫我听着滋润。 我看向千目,他朝我眨动水汪汪的翠眸,煞是俏皮。 难怪他会如此放肆,原来是今早听了那三个仙娥诽谤我的浑话,替我出气。 我心头最是温暖。 其实人与人之间或许有权益的钩扯,但更多的也有真诚的关怀。 “倒底是怎么了,我和公子才刚走几步。”墨轩不耐烦的声音自门廊透过。 我偷叫糟糕,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才把这冷面煞星又召唤回来。 墨轩踏着自己的影子走了进来,忙看了一眼就扭头出去。 只听他气恼一句“公子勿进,免得脏了眼睛。” 他今日是进不来了。 我心里鄙夷道,这麽多美人挥香汗成雨,喘娇气化风,一幅活色生香的半春宫,他怎么说得出个脏字? 真是作。 斩月长身露相,我赶忙沉入美人堆里。 美人看见真正作主的来了,又将我合力托出。 一大波春姑娘也顾不得丑,纷纷羞跪在斩月面前,哭个梨花带雨求他作主。 我身子下的软肉倒是未敢挪走,挺有眼色。 斩月绕过绿鬓香云,直走在我面前,恭道“虫儿姑娘方才还体虚气短,如何转眼就凌驾于他人头顶。” “你这话叫人难听,你怎么不问问这些美人,三寸香舌里吐露出怎样的污言秽语,叫我姐姐心呕。”千目眸中敌意万千,看见斩月的脸色,更阴些许。 斩月一凛,猜出这些女子定是传了我和端木云的绯闻。 他脸色未变,恭谦有度道“无论如何,还是先叫她们穿上衣服吧。” 语毕脚底翻起彩云,闪至树下送力一敲,大树粗枝立刻摇晃不止,轻纱缦衣纷纷扬扬自顶端飘落。 美女们也不顾形象,扑身上来各自抢了衣服,披上便跑。 我身下的美女也不断恳求让我放之一马。 我再坐下去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药奴伸手来接,千目探手阻止,俩人互不相让。 斩月凌步,从容不迫地抱起我来,义正言辞道“本庄的婢女失了礼仪,我这一庄之主实乃失责,就罚我亲自将姑娘抱回去休息吧。” 他此言毫无弊端,又告诫了仆从,最重要的是……我很开心。 我抿着嘴靠近他怀里,脸皮紧绷绷个淡定。 以前他抱我总是迷迷糊糊,半死不活的时候,今日简直是天赐的恩德,我居然可以神智清醒地赖进他的怀里。 我偷拿指尖触摸他的衣衫,质地精细的布料隐匿着他坚硕的肌肉,我又偷偷嗅一嗅他独特的体香,寒郁里夹杂着醒脑的幽冷。 我既不羞,也不涩,浑身着了一把莫名的火,这火灼得我比中毒的煎熬更胜一筹。我使劲在往他怀里靠拢,希求他骨子里的严凉给我消解热毒。 越靠越热,越靠越疯,胸脯口的火点突然发作,喷出一口热流灌满我的四肢百骇,连脑子里也注入热涌。 难道是这就是传说中的。 欲火焚身? 我看自从来过桃花癸水之后,我的色胆是要包天的节奏。 斩月脚底忽然放缓了速度,我以为丑事败露,不由伸出两只胳膊缠住他的脖子,以防他把我给扔出去。 我的脸颊靠近他的鼻尖,清清晰晰地感受道他的鼻息骚扰过我脸颊的每一根汗毛。 斩月无言,脚步未停,我放胆偷窥他一眼,他恰好也看我,琥珀色的湖水里倒影一片烧红。 那或是我的脸。 “药奴……”斩月的声音有些走调。 “我突然想起来,梅儿那里还有些事,你帮我把虫儿姑娘抱回去,改日我再登门致歉。” 他是在对谁道歉? 他把道歉的话全说给药奴听。 斩月把我往药奴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脱兔一般奔向梅姑娘。 “你的动机不纯哦。”药奴拥着我的手,动机也有些不纯。 “我就喜欢他抱我,不行吗?”我把怒火漫天乱泼。 “放手……”千目紧随其后,似有极大的难言之隐,他一双蕴怒的绿眸,火一般的剜过药奴的手。 “好吧……”药奴妥协了,他的脸色也有丝不大爽利,“给你抱一会儿吧!”说着就把我放进千目的怀里。 药奴走的流星大步,媚然带气。 他们真的是心疼我这个病人吗? 我赶紧从千目怀里站起,我可是心疼自己这个小弟弟。 千目贴心搀扶着我的手,一步一缓道“姐姐,那个我是说……如果……我变成主人的模样呆在你身边,你会不会介意?” 我怔看他一眼,接道“你不会……你不会就是樱祭夜本尊吧?啊?” “没有的事!”千目突然笑得极其天真无邪道“我就是个小朋友啊,你相信我。” 我真的开始怀疑,他就是樱祭夜的迷你版。 好吧,小狐狸,看我揪出你的狐狸尾巴再收拾你。 第九十五章 好事与坏事 调理几日,我正依偎床头磨指甲,药奴染着灿烂的阳光,踱步进来。 他告诉了我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端木云突发恶疾,倒地不起,端木一族差人拉回去后,说是生活不规律导致中风,竟变作植物人,终身躺在床上受人料理。 我继续磨指甲,翻目道“说好的死定了呢?” 药奴娇道“好死不如苟延残喘。” 我也知晓不可轻视生命,撅嘴道“这好消息只能算个坏消息。” “药奴,我想打听一下,你……”我真的很好奇他怎么可以在朗朗乾坤之下,狠狠收拾端木云。 “我不是给过你一颗药丸吗?”药奴摸了摸自己带着银丝手套的酥手。 “被端木云给拿走了……”我恍然大悟,他这药原来不是给我吃,而是故意叫端木云拿走的。 “你真卑鄙的令我感动……”我由衷得赞扬他道。 “他想带走我的独门解药,必须吃掉才是最安全的,尤其我放话出去,说你也被救活了,而且声讨要找到仇家,他吓个半死还不乖乖把药吃进肚里,早早脱身。” “那剩余的人呢?有没有什么问题?” “原本这二十几个人也都有些来路,经过九层香障之后,现在剩余的几人我们也尽量能把他们充分利用起来,好放长线钓大鱼。” 我的心有些垂坠感,总觉得预感不祥。 “你确定抬出去的真的是端木云吗?”傲狠喝了变形虫的药液,才幻变作烂酒鬼。 万一他再故计重施,变作端木云,正好来个借尸还魂溜出行风,那到时他已然知晓行风的内部布防,再来偷袭简直易如反掌。 “放心,我在端木云的四肢,各插一根肉眼看不见冰晶,他都纹丝不动,当真是毒汁埋骨,行已就木。” “我早说过,以后谁也不可伤你。”药奴的妩媚突然荡然无存,叫我不寒而栗。 我认认真真看着药奴,他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哪。 可是傲狠如果没有出行风,那他才是扎进行风的毒刺,我暗下决心要恬着脸皮留下来,直到找出这颗毒瘤。 斩月……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药奴,你为什么敢给我透漏这些机密,你就不怕我是个细作?”我挑衅问道。 “不怕”药奴坦荡荡笑道“凭你看斩月的眼神像极了雪若,我就信你。” 什么眼神啊?我看斩月的眼神一直都是正正经经的,绝对没有心怀叵测。 “那万一,我是雪若,回来报仇的怎么办?”我突发奇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谁让你是我最……”药奴故意卖关子道“你不是说自己不是雪若吗?今日想承认了吗?” 药奴笑得一脸阴谋得逞。 他真是个狐狸精,险些害我露馅。 烦心的话题就此打住,我赶紧转移话题,继续问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梅姑娘的腿疾发作加剧,生命垂危。 我把磨指甲的锉刀脑后一抛,合掌兴奋道“这才是天大的美事!” 药奴嗤之以鼻道“端着点吧!雪若。” 我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双手不停地磨搓,自言自语小声道“她最好是毒发再睡过去,这样我就可以乘虚而入,取而代之,鸠占鹊巢,哇……哈哈哈哈哈哈!” 药奴挑起眼尾,极郁闷道“雪若,你的内心独白可不可以说的不要这么大声,还有你的内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邪恶?” 我敛起眉飞色舞,换一副良家少女的天真表情,道“人家很矜持的。还有,你刚才又叫我什么?” “雪若啊?难道不是吗?”药奴眼尾弯曲作桃花涡,妩媚嗜骨。 “就跟你说我不是那个叫雪若的倒霉鬼,我说你这人这么死心眼呢?” 下次我一定小心处理好自己的反应。 “我说是就是。反正……”药奴缓缓靠近道“你迟早要求着我,承认自己就是雪若,你从小就该清楚,我的死心眼比你的更胜一筹。” “神经病!”我用眼神送他这三个字。 “不过今日你就不要高兴了,斩月托我接你过去一趟。” 我恼着斩月那日不告而别,可稍闻“斩月”这两个字,我立刻羞赧接道“独孤庄主,找我有何贵干啊?”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好事,”药奴挑起一缕长发,自发间拂过滑至发尾,动作含妖道“他请你将那千目小朋友带去,给梅姑娘吸吸毒素。” 难怪我的身体康复了这么久,也没有把我赶出行风,或是关起来审问,原来利用我的地方在这里。 “我不去……”我软倒进绵软的床里,世上只有睡觉好,哪里我都不会去。 “斩月说你若不来,他就亲自给梅姑娘吸,你幻想一下,那白若美玉的小腿上,任哪个男人吸上一口,都停不下来……” “我已经准备就绪了,咱们动身吧!”我从床上飞奔而下,整装待发。 “雪若你知道吗?”药奴拉住我的手,眼里划过流星,“你就是这么可爱,又讨厌。” 他把我的手指掐了一把。 我吃痛抽回手,怒瞥他一眼,不满道“你先去吧,我找到千目随后就来。” “最后说一次,叫我虫儿,虫儿!” 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千目听了我的诉求,低问一句道“我若是帮那梅姑娘吸了毒素,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吗?” 我烦闷道“她若好了,就可以和斩月成亲了……” 我正想诅咒几句,千目欢叫道“太好了,这就叫千目去给她吸个干干净净。” 我奇怪瞅他。 他慌张改口道“我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真的很怪异。 我伸手探入他的袖口,准备给他把脉看看,是不是前几日替我除毒,把脑子给毒傻了。 手指一进千目袖口,似乎摸见个硬物,大约像只镯子。 千目鬼叫一声“干什么,不准摸我!” 他极端的反应,吓我一跳。 千目脸上旋即笑得天花璀璨道“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好讨厌,人家这么小都摸。” 说着扭头就跑。 我叫骂道“你个死孩子,姑奶奶还等着带你去救情敌呢!你准备死哪里去啊?” 千目边跑边应称道“姐姐先去,千目随后就来。” 第九十六章 吸食毒水 我和千目一前一后相继来至梅姑娘住的“怜月阁”。 “怜月阁”?是叫斩月多多怜惜她的地方吗? 我好想一把火给她烧个精光。 斩月真是心疼这位绝色佳人,宅子选择的位置是行风风水最好的地段,依竹傍水,花繁叶荣。凝缩了行风最好的风景和庭落。处处仙境,移步换景,就连看不分明的墙角冷落里,也摆放着精雕细琢的盆栽装点。 千目由衷道“姐姐,相较之下咱们住的简直是猪窝啊。” 我笑说道“猪窝也是豪华猪窝了。” 心里寒颤颤得发酸。 千目性灵,看我脸色绷得难受,索性变成翱炽的原身,盘覆在我手腕间。 我调匀了呼吸,装作一副漫不经心,进了梅姑娘的起居室。 室内药奴和墨轩都在,药奴看见我无端一笑,墨轩冷面无语。 我再看斩月温柔地搂着梅姑娘,俩人均坐在矮榻上,只是梅姑娘娇身乏力,侧卧在斩月怀内。 梅姑娘状况似乎不佳,她和我上次见她时无异,都是美艳不可方物,只是病痛的折磨令她的面色苍白,反而追加了弱风扶柳,病堪西子的韵味。 美人就是美人,生病也是美的。 我的注意力全被斩月吸引去了,他见我进来完全失了往日的礼仪,满脑满眼全是梅姑娘,他的脸色比梅姑娘更加苍然,眼睛里装着薄薄的怒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我知道,她的痛,就插在他的心头。 可也插在我的心头。 我早是做足准备的,这样生死不离的场景我是在心里折磨过自己的,可是现实的拳头又硬又猛,就猛烈地砸进我的心窝,一拳又一拳。 我挺直腰板轻移过去,慢言问道“梅姑娘,你可听见我说话?” 梅姑娘微点贵首,虚汗丛生。 斩月赶忙用自己的袖角替她轻轻掩去。 我忍住满腹酸涩,再细问道“姑娘可把手递出,让我来细切一下脉搏。” 斩月将梅姑娘的手腕递出,小心翼翼。 我仔细诊了她的脉,她的脉象偏细,沉而无力,是体虚血弱的表现,可绝非是中毒的征兆。 我猛回首看一眼药奴。 他了解我的意思,点点头道“确实不像中毒,但也确实是中毒。” 药奴示意墨轩先离开,随后他叫我拉开梅姑娘左腿的裙裤。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的左小腿连带整个左脚呈酱紫色,紫中透着黑气,表皮呈峦丘状高低凹凸,肉里青筋突现,仿若结着黑脓的毒瘤。 我看这条腿如此恶心,但是梅姑娘却绝无**哀号,只是孱弱得晕躺在斩月怀里,连我也要佩服她的坚毅。 “这是什么毒?什么时候发作的?”我询问药奴。 此毒古怪非常,似乎有灵性一般只停留在一处,绝对不四散全身,可是却能把这占据着的骨肉凌虐非常,反复发作。 我也算见识过些毒物,但均不如此毒诡异。 “自从她醒来以后,一直是这样,其间也吃过不少草药,但是都毫无效果,有时我也替她吸过肉里的毒素,可是毒性至猛,吸一口便要耗损许多真气才能吐出。”斩月终于抬头与我对视,眼睛里迷迷茫茫。 他看我的时候,总喜欢用这种朦胧的眼神,叫我看不透他。 我心里苦笑,所以你,独孤斩月。 你才如此需要我的血来给她疗毒。看美人时时在眼前受难,我若是个男子,也该拼出性命来拯救美人于水深火热。 可是,你选择折磨的人,却是爱你如整个生命的我。 我忍住鼻尖的酸涩,强打起精神来,宽慰道“没有关系,千目可以吸食各色烈毒。”说着我把千目的真身从袖子里拉出来。 一条血红的细长登时在众人眼里摇晃。千目怕是闻见毒物的香味,身子猛然涨大数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睜至极圆,呲牙列齿张开血盆大口,疾要扑来。 “蛇!我怕蛇!”梅姑娘突然浑身剧颤,抖若寒蝉,像见了猫的耗子一般舍命要钻入斩月的怀里。 “梅儿……不要怕……”斩月贴心地安抚道“这千目可以吸取你腿上的极毒,你就不用再受毒物的折磨了。” “月,月……”梅姑娘泣涕可怜道“我宁可是死,也不愿叫蛇来吸我的毒素,我真的很害怕……” 斩月轻言道“我把你搂进怀里,你只看着我,不要去想别的,很快就不怕了,乖……” 我已经烦透了,如今还要看俩人卿卿我我,我被愤怒的火焰快要灼焦。 “我来吸。”我竭力捏死手中的指甲,缓然说道。 “什么?”药奴上前拉住我,略显激动道“你又不抗毒物的侵袭,怎么能吸梅姑娘腿上的剧毒?更何况你才大病初愈。” “没关系……”我想我的声音调整的刚刚好,不悲凉也不沮丧,“等我吸完了再叫千目替我疗伤就好了。” 反正,我的生命不就是用来干这种事情的吗? 斩月似乎想对我说什么,我朝他无所谓一笑。 梅姑娘眼角噙泪道“对不起,都怪我是个人族,没有做过任何有价值的事,只会拖累斩月……” “没有的事,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斩月温柔地把所有人迷醉。 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要来看这些?索性叫她去死好了!邪恶的我说。 我还愣着干什么,我不就是因为不想看见斩月对她的宠溺,才决定救她的吗?善良的我说。 我眼里看着他们相亲相爱,心里早破破烂烂的无从缝合了。 药奴走过来揽了我一把,偷说道“等她好了,我带你回“寂雪啼苑”好不好?” 我知道他心疼我,惨笑道“回去又如何?回去就不想他了吗?” 我恭请斩月将梅姑娘抱好,用“穿心”轻轻地在她腿间划道伤痕。 我要确保自己的力道拿捏的分毫不错,既不杀了她,又不叫斩月多心疼她一分,我的手颤抖不止。 药奴无言过来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完成这细微的一刀。 污血瞬间喷薄流出,我慌忙半跪下给梅姑娘吸毒。 在爱情的面前,我只有跪下的份。 那毒水汹涌澎湃,苦涩麻嘴,奇怪我的味蕾失去了直觉,只觉得白水进了嘴巴,食之无味。 可想到这是梅姑娘的烂血,又恶心不止,吸完一口便呕吐三口,怕是连自己也快吐晕了。 梅姑娘被腿疾折磨几日,估计没有睡过安稳觉,须臾便沉睡过去。 我看她左腿的毒紫似有减弱,暂时先停止吸食,请药奴替我包扎。 我怕真是大病未愈,头晕眼花的要死。只好要千目变回小兔崽子的模样,让他扶我回去。 斩月照顾好梅姑娘躺下,仿佛要来送我。 我赶紧摆手劝他留下,我嘴角还有毒血的残污,慌忙掩住嘴巴礼恭道“独孤庄主且留步,梅姑娘需要您的照料,我改日再来继续替她除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斩月忽然急了。 我想他是急我怎么不一次性,多给他的心上人解难。 我再礼貌恭谦道“虫儿言出必行,不若明天就来。” 真的不想再看他,我让千目立刻扶我出屋。 千目奇怪道“姐姐,你的眼睛怎麽冒水珠了?” 我擦了一把,高兴道“姐姐的身体好像又恢复到以前的功能,吸了这么多毒水,竟然都相安无事耶。” 我很高兴,可以再做一个药人。 ======================================================= 今日灵光乍现,多更一章,请各位看客们多多打赏,谢谢,哈哈哈 第九十七章 真相 第二天,我应约去了“怜月阁”,费力吸了小半盆毒水,梅姑娘的身子较之前日舒爽不少。 斩月亲自给她喂了碗清淡养胃的小米粥。 第三天,我主动去了“怜月阁”,流畅吸了小半碗毒水,梅姑娘的脸上靡颜腻理,粉嫩嫩羞花一片。 斩月亲自抱她出去晒了晒太阳。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我居然就穿上衣服习惯性得往“怜月阁”跑。 千目梦觉,一把揪住我的胳膊道“姐姐,你着了魔障了吗?现在才几点,你就跑去xi毒?” 我“啊”的恍然大悟,无力地跌坐在梳妆台前,扭头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美倒还是美,可惜是霜打的茄子色,白里泛紫。 我搓搓发僵的脸蛋,顾影自怜道“莫不是梅姑娘腿上的毒素,转移到我脸上了?” 其实最毒的还是独孤斩月对梅姑娘的宠爱啊!天天看,天天看得我撕心裂肺。 千目趴在我肩头,语重心长道“珍爱生命,远离毒物啊,姐姐。” 我点头称赞道“嗯……有道理!” 回头钻进被窝,一个回笼觉睡到日垂三竿。 起来一看居然差点睡死在床上,赶紧再收拾好奔向“怜月阁”。 今日斩月居然没有来。 我检查梅姑娘的腿也无大碍,准备打道回府。 梅姑娘甜声道“对不起。” 我想,什么方面的对不起,是救你没商量的对不起,还是抢男人的对不起。 我伪善道“不知梅姑娘此言何意?” 梅姑娘的声音很是悦耳,她生病的时候没有祥听,现在听之如若喝了蜜酒,又甜又醉。 “我那几日病着,连累姑娘屈尊为我吸尽毒汁,此等恩情恩德胜天,我今日想留姑娘吃顿粗饭,聊表谢意。”梅姑娘恭请道。 我想教育她,都这么大的恩情了,和该也是要给足金银珠宝才对吧。 再不然把男人给我,姑奶奶天天可劲得给你吸。 不好驳她的面子,我且跟她去了膳房。 至膳房,发觉她连膳房里也是雕梁画栋的佳处,主厅中间布置黄玉桌面饰缠枝牡丹圆桌,围下几把黄花梨木梅花式圆凳,主位后列一花草虫鸟的浮纹屏风。 各色盆栽交相呼应,琳琅果蔬淡然飘香。饭菜也早早备齐,三牲五鼎亦不在话下。 我不客气坐了上座,享受一下高级别的待遇。 梅姑娘涵养无量,坐在我手侧为我拣菜。我突然间觉得此状良好,正如狐媚子小姨娘为讨好正室殷勤巴结。 可就怕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索性我不怕毒,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本事,所以我完全不用考虑后果,肆意凌迟这些珍馐佳肴。 七八位美娇娥在正厅和厨房来回反复。 梅姑娘突然娇叹了口气,惊得我把鸡腿撂回盘子里。 她这是暗示我要关心她的意思,我赶忙关切问道“梅姑娘锦衣玉食,爱郎相伴,如何唉声叹气的?” 是不是太幸福了,牙疼啊? “虫儿大夫,我虽说生活得如鱼得水,可是也有自己的烦恼,无处诉说。”梅姑娘微蹙愁眉,似有黛玉附体的美感。 “你可以对独孤庄主说啊?” “就是不想累他烦心,才不跟他说的。”梅姑娘的弯子绕了十八转,曲曲折折,难入重心。 我想,她怕斩月烦心,就不怕我烦心吗?我最近被刺激得还不够吗? 我春花一笑道“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说给我听,没准我还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只怕梅姑娘你嫌弃我是个外人……” 不踩她一脚,挤不出话来。 “怎么会呢?”梅姑娘娇急道“不要说虫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单是见到姑娘如此豁达的个性,我也想与你交个知心朋友。” 我冷讽,你说豁达就豁达,那你看得到我内心的狭窄面吗?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不是吹出来的。 我受宠若惊道“我心里也曾思虑过,如果能和梅姑娘做个知己,死亦甘愿。” 然后,我们相互吹捧完,决定以姐妹相称。 做姐妹,是做情敌的基础条件。 “梅姐姐,我想问一下,你是如何染上这等怪毒的?”我发问道。 “既然决定交你这个姐妹,我就毫无保留都讲给你听,其实我是人族的,虫儿姑娘应该知道的吧?” 我点头。 “斩月贵为九尾龙族的四皇子,本就是毗邻云端的皇族,他的身份就是一座山,足以压倒一切。” 我点点头,这话题,我深有同感。 “所以我们相恋之后,完全被所有人所否定,大家都说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爱一个人需要勇气,离开一个你爱的人,需要更大的勇气。” “那一年,我刚满十八岁,斩月说他可以为了我抛弃皇族的身份,甚至为了我,毁却了与朱雀凤族联姻的机会。” 斩月毁婚的事,我以前听药奴提及过,当时听着觉得斩月冷静果决,可从梅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知何种滋味呢? “当时朱雀凤族的女皇雀无极率领八十万大军压境,要为女儿讨要说法,斩月宁死不肯,就让他的父皇独孤九,在弓尔山之巅的斩仙台上,抽掉他龙族象征的龙脊。” 抽掉龙脊…… 我浑身解力,指尖渗出寒郁的冰凉,每每看见斩月,他的笑颜都融化在太阳里,谁曾想过,他的屈辱和悲伤,难道都随风而散了吗? “然后呢?”我不由一问。 “朱雀凤族的女皇性格刚毅,绝不是斩月抽掉龙脊就能撤军的,她说要棒打鸳鸯,就要打得彻底,否则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然后逼我喝下了朱雀凤族的奇毒“莫相负”,叫我和斩月生死相隔,永远不可携手白头。” “莫相负”,这毒名起得极好,问世间能有几人终不相负,怕只有在最相爱时最先离去的那个人,才永远是活着的那个人心尖的不负人。 雀无极真是蠢,她自以为死掉一个就可以完事大吉?这无异于把死掉的人,亲手种在活着的人的灵魂里。 “所以你就喝了?”我追问道。 梅姑娘点点头,我看见她多情的眸子里,渐溢出了感怀的泪水,那泪珠世间剔透,滚进我的心里,叫我的心里也阴雨连绵。 她也是拿生命,在爱着斩月。 梅姑娘顺利的把压着她的山,转移到了我的头顶。 “斩月想尽办法保存了我的尸体,叫我进入永恒的睡眠,然后他再花十年时间找到了可解世间万毒的解药,我才有幸得以重生,只是奇怪我虽是醒来,但是左腿却近况糟糕,只怕是命不久已……”梅姑娘哀叹一声,花朵为之凋谢。 斩月花尽十年的光阴找到的药,不就是我吗? 我心里的感觉莫名其妙,既想哭,又想笑,我早说过有些人是欠摧的,例如我。 我哀婉地看着梅姑娘,衷心说一句道“梅姐姐,你半死不活了有十年之久,斩月救你用掉四年,之后再加三年,那么你现在的年实际龄应该是……” 我搬指头掐指一算,妈呀!三十五岁了呀!在人堆里也该是个少妇呢! “哎呀……”梅姑娘一把搂住我的手指,娇羞道“你怎么在煽情的时候算这个……好讨厌,人家中毒的十年没有变老,所以不用加在一起啦!” 她娇笑的模样煞是可爱,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想请我替她除毒,所以顾左而言他,其实她的身子耐得住毒摧,可是耐得住老吗? 人的寿命最是可悲,活得再久,最美好的年华也不过二十几年。 要么,在最美好的年华绽放,要么,在最美好的年华看别人绽放。 你的绽放,由你掌控。 梅姑娘有梅姑娘的忧愁,我有我的烦闷,我们活该做情敌,一样的欠摧。 “那梅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救你的解药叫什么名字?”我明知故问道。 “你看,叫金甲子。”梅姑娘没有心机,或是跟我聊天熟络起来,她主动掀开袖子叫我看。 净白如瑜的胳膊肘内,清晰可辨金甲子的尖嘴利爪留下的痕迹。 我是知道金甲子的狠毒的,这梅姑娘能活下来全托我的功劳。 我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旧伤痕,奇怪道“四只金甲子为什么只留一丁点爪痕。” 梅姑娘反应剧烈,花容失色道“怎么会有四只?分明只有一只的呀!” 怎么可能是一只?我被吸了四年的精纯之血怎么会变成一只,缩水太离谱了吧? 我张嘴要问,半盆热菜泼在我的肩头,火热啄来。 第九十八章 胸前的红痣 “美女,你要给我毁容吗?”我腾得怒火潮涌,双手不停将携带着余热的碎菜从肩头抹去。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一绿服侍婢手脚慌乱地拥上前,用自己的素帕替我拨去肩头的残污。 “幽碧,你怎么可以如此笨手拙脚?”梅姑娘也赶过来替我收拾干净。 她唤她幽碧,我偷窥那绿衣缠裹的娇小人儿,眼里熟悉非常。 以前在“寂雪啼苑”时,幽碧和隐浓这两位侍婢曾伺候过我一段时日,算是有些缘分。 我只依稀记得幽碧年纪稍轻,所以性格带着些天真无邪的活泼。 隐浓年纪稍长,自然端庄稳重些。 俩人虽然得了令,不许跟我多作交谈,可是我们私下也偷偷零星谈论过私密的闺中话题。 自从我从“寂雪啼苑”私奔后,半路就跟着斩月他们走了,谁想三年后居然再见旧人。 她现在服侍新主,与我对面不识,顿时怅然缠心。 你生命中的熟人,也许就是日后的过客。 正回忆往事,隐浓自內厨紧步赶来,看她神采肃穆,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比三年前更加冷静持重。 “对不起,请姑娘切勿怒责,待我回去好好教导她。”隐浓慢条斯理地揪开幽碧,自己亲自为我处理。 我看她轻言慢语,动作迅捷,果真比毛手毛脚的幽碧更加会伺候人。 “这可如何是好?”梅姑娘细眉略挑,愁上心头道“都怪幽碧这丫头手拙,弄脏了姑娘的衣服。” 幽碧羞臊地低下了头。 “没有关系,我这衣服粗俗,泼上油污也不算作贱,回去洗干净了还可以穿。”我应笑道。 梅姑娘道“那可不行,怎麽可以叫虫儿妹妹穿脏衣服回去,而且是我的贴身侍女弄脏的,应该由她将功补过。” 我调皮道“难不成叫虫儿脱下衣服,光着回去吗?” 所有人都掩口而笑,气氛忽然活跃起来。 梅姑娘边笑边想,眼里一闪道“不然虫儿妹妹在姐姐这里洗个澡,去去身子上的油污,我再把自己的衣服借一套予你,这样妹妹既可以穿着衣服回去,明日幽碧洗干净衣服后,再给你送过去,也算弥补自己的过失,妹妹觉得可好?” 说着拉住我的袖子,恳切地笑作一束美人菊,干净又温馨。 我发现,梅姑娘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 可是我不喜欢她的建议,我不喜欢在别人家洗澡,也不喜欢穿别人的旧衣。 梅姑娘见我不答应,再补充道“不会叫妹妹穿旧衣的,是我没有穿过的衣服。” 隐浓也适时过来帮话道“姑娘就应了我家小姐吧,否则若是叫姑娘穿着脏衣服回去,我家姑娘肯定是夜不能寐了。” 我想说,有这样夸张吗? 梅姑娘把我的袖子在手里拉了拉,朝我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害的让人怜惜。 我知道斩月为什么会独爱她了。 会撒娇的女人有人爱,尤其是会撒娇的绝色美人。 连我都有些无法拒绝她。 “好吧!”我彻底被打败道“不过我要自己洗。” 梅姑娘噗嗤笑道“虫儿不是自己洗,想让谁和你一起洗呢?” 我的脸瞬间被她笑红了色彩。 隐浓将我引入梅姑娘专属的浴室,自己先行告退。 一路上我走在前面,她规矩地跟在身后,有好几次我想与她搭话,回头都被她恭谦的笑容拒绝,我知道自己不能再与她无间,心里多少遗憾。 隐浓退却后,我独自进入浴室。 这浴室想当然的豪华气派,因为是梅姑娘用的,所以除了装饰典雅之外,更贴心的将浴池的深度减为一半,以防梅姑娘腿脚不便,沐浴时被淹溺。 我讨厌斩月的体察入微,他把梅姑娘的衣食住行安排的无微不至,以至于梅姑娘生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我也讨厌自己。 索性不去管那些烦心的事情,我脱光衣服钻入温热的池水中去。 洗澡就该洗个痛快,把身上的,心里的烦燥都清理干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正戏水如鱼,逍遥赛鸟,浴室某处隐约咯噔一声,声音虽轻,却吓得我一头埋进水里。 再听又没了动静,我探出头看看池边,万物沉寂,只有我划水的潺潺声。 我莫名想起鬼谷女,她锁住男人冤魂的“濯颩池”也如此池一般,又宽又广看似摸不见边际,实则暗藏玄机。 突如其来的念头想一下还好,可是人的思维管束不住,越想越紧张。 我干脆不洗了,翻上浴池打算穿衣服。 浴池四周陡然凭空出现无数个**的女子,密密麻麻,各个角度,将整个浴室里的四面墙壁占满。 “什么鬼?”我羞得蹲下身子,脑子里轰然一片茫然。 那无数个女人也环住胸部,蹲在地上,羞躁得连身子也颤抖不止。 我定睛细看,这些女人长得一模一样,湿漉漉的长发宛如乌黑的水草,蜿蜿延延敷盖着纤细的腰肢,匀长的四肢蜷缩作一团楚楚可怜。 她们的五官在朦胧的水汽里氤氲作娇媚的花朵,朵朵在炼乳里傲然绽放,她们的眼睛比蓝天更为澄澈,仿若注入了整片海洋。 她们都是我。 我心里靠了一句,紧绷的身子终于放轻松,无奈再看一眼周围,不知何时,或许是这浴室有什么机关,总之原先的古朴墙壁现在全变成了镜子,将整个浴室包围。 我看到的赤身女子全部都是我自己的影子。 难不成安装了镜子可以增加浴室的亮度? 我拍拍胸口站起身来,自我安抚仍旧翻腾不止的心脏,心里怒骂不断,也不知哪个缺心眼的做这般设计,还好我条件反射蹲下身体,若是惊吓过度,慌不择路,刚才真的要裸奔出门了。 我气恼得敲一把镜面,真是的,我还以为有人窥视姑奶奶出水芙蓉呢! 一把敲过去,五指居然捣进镜面之中,银色的镜面宛若粘稠的水银色蜂蜜,瞬间将我的指头吞没? 我离奇收手,镜面将我的指头吐出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纹丝不乱。 我再三试验,镜子淹没了我的手指,再又吐出,自始至终镜子都不曾变幻。 我顿悟,难怪这些镜子表面不会被雾气覆盖,就是为了在任何潮湿昏热的情况之下,都可以从不同角度把自己的身子看个明明白白。 实在想不通,梅姑娘是想看什么,难道她的身子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我狠狠鄙视自己一番,女人身上能长什么,她有的玩意我也有。 我恬着脸也欣赏一下自己的**,嘿嘿嘿…… 赫然发现,我滑白绯腻的身子上有颗朱红色的圆痣,这颗痣就藏在我的左胸下方,自己根本是看不见的。 我退开几步,谨慎打量左胸下的这颗红痣,此痣樱桃大小,柔若肌理,红艳艳的妖娆,最奇怪是它不像寻常朱砂浮络于表,简直是血凝的圆珠要从**里钻出一般。 难怪我总觉得胸部下方有穴火眼,每每均要由此处喷出滚滚毒火,疼痛钻心。 我好奇再看,那红痣中若隐若现一个字,可是字太浑浊看不分明,我双手埋入液态的镜子里,想好好看清楚倒底是个什么字。 “咯噔”从水镜里面,清清楚楚地传出细微一声,镜面旋即荡漾一圈微弱的潋滟,漫至整面镜子。 我心里随之咯噔,果真有臭流氓在偷窥我! 我哪管**,三步并做两步跑在置衣处,摸出“穿心”送力一弹,“穿心”敛起万丈冷芒,眼看走就要离手。 “虫儿妹妹,莫怕莫怕,是我……”幽碧扶着梅姑娘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 “我来给你送衣服的……”梅姑娘就要进来。 我“哇哇”大叫道“女女授受不亲,你赶快走开!”回头一跃冲进浴池的温暖浅水,激起千层浪。 我差点忘了这个浴池比普通的浅,险些一头撞在底端,冒出些血花来。 梅姑娘要遣人送我,我都一一谢绝。 她忽然看我出了神采,幽幽赞道“妹妹真好,可以永远这样青春永驻……” 哈哈哈哈,我干笑道“青春永驻,还不如仙福永享来得划算。” 梅姑娘尴尬一笑,却也胜却人间无数。 我与她礼别,独自返回。 行风的夜晚是迷醉的,我晚间没有出来过,今夜忽然发现行风之外的结界,居然是迷离的浅紫色。 或许是行风之外,峥嵘勃发的紫竹林,被日照蒸发了紫气,到了夜晚便滞留在结界的气流中,连月色也被染了流浪的紫霞。 我突然不想回去,随便挑了一条小径,曲曲折折走了过去。 待至楼宇矮退,繁华落尽,我来到了一处荷塘。 其实哪里有荷,水里干干净净的只剩下死寂的碧绿,毫无盎然的生机。 我奇怪九尾龙族四季潮热,哪处野水里不是荷叶弥弥,就算没有荷花映月,起码也该长株浮萍。 可惜水里空空如也,荒凉的如同我的心境。 池边独立一块巨石,我攀至上面坐了一坐,蓦然发现此石间竖插一截断箫,箫管深埋石内,翠冷冷的裂缝,被紫月的余晖溢出了些许幽怨。 他还真是把荷花铲除的干净彻底呀! 我触摸到的箫间的冰凉,夜风徐进箫管外的小洞里,迂迂回回地撞击着内壁,呜呜得哭诉出了凄凄愁肠。 青芜给我织的幻影是真实的。 我顿时软坐在石沿,几日憋屈在肺腑里的痛苦,潮水一般涌上眉头。 我本是带着目的进入行风,在破坏斩月和梅姑娘的婚事之余,我是曾卑鄙的想过要横刀夺爱。 可是今日梅姑娘的三言两语,却悄无声息把我打入无间地狱。 他爱她,被抽掉龙脊。 她爱他,愿饮下剧毒。 他们的爱都天地难容了,而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区区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难道我能做到比天地更绝情,更冷漠吗? 胸口间的红痣突如其来得疼痛难忍,似乎要从皮肉里再朝外钻一钻。 我估计是疼急了,眼睛里忍不住要涌出眼泪,伸手擦了一把,又涌动新的泪珠,源源不断。 人说疼到要死的时候唱支歌,歌声停止,眼泪也会停止。 我想试验灵不灵。 我哀哀得低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夜静无声,紫月孤泣。 “你再这样哭,我就该死了……”背后的人动情低吼。 一只含冰的凉手,腾云驾雾般把我锁死在更冷的怀里。 “你……”他的脸潜藏在朦胧的泪光中,被泪水清洗得完美无暇。 他的唇,吻住了我的。 第九十九章 一种相思,两处吻 他的唇,吻住了我的唇。 专注又深情,停留又辗转。 他的吻,是冰雪初霁中第一颗融化的晶珠,是春雷阵阵时第一滴无声润叶的细雨,是尘埃落尽后第一缕拂过鼻尖的清风,是万物复苏里第一片花瓣迎新绽开的脆响。 我没想到会是他,可是我活着的每一秒,我呼吸的每一口气,我走的每一步路,我梦过的每一境。 都愿求得此一吻,沧海桑田。 斩月轻闭着双眼,紫色的月华水滴般滞留在了他疏长的睫毛上,伴随着吻连绵起伏的深入,在睫毛间苦涩地颤抖,最终散落在紫气横斜的霰霭里。 他的凉舌裹着灼心的苦,寻寻觅觅,一口一口递送入我的舌尖,搅拌着我的泪汁,俩人默默的分食入腑。 此时此刻,我抛弃了一切羞耻,抛弃了一切是非,我就要他吻我,只要他吻我,我便是他的,只要他吻我,我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脱。 我伸出两只胳膊,蔓藤一般缠锁住斩月的后颈,双手深埋入他漆黑的发丝,不断地绞扭揉搓,只要他吻我,我就不要廉耻。 我调整自己的坐姿,两条腿效仿胳膊一般,反缠紧他的后腰,将身子与他贴合无隙,只要他吻我,我愿缠住他生生世世。 他是冷的,他的怀里是寒的,他的唇冰凉而刺骨,他是冰做的火焰,滋滋燃放着怒火特有的冰焰,火一般炽烈的冰冷,火一般摧毁的刺激,把我火一般的骨肉冰封入他的胸怀,和他冰火交融,再交融,直至我的身子和他一般严寒,火花耗尽。 我将斩月向后一压,他轻轻松松倒在我的怀下,他的身子如同绵软的冰雕,任我肆意琢磨,打造。 斩月轻哼了一声,露出砭人肌骨的**。 我心碎一震。 他吻我,我可以死,但是绝不能害他。 我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朝身下的男子露出嘲讽的淡笑“独孤庄主好拙劣的吻技,幸亏今夜错吻的是虫儿,若是用这种技术去吻了梅姐姐,她该有多么失望。” 斩月倒在石壁上,黑发散乱了一石,凌乱错落,他怪看我一眼,难以置信道“你……” 我捏住自己的大腿,狠狠一掐,用从他身子上汲取的寒意,悠然自得道“今夜的事全怪虫儿,是我借穿了梅姐姐的衣服,害独孤庄主错以为我是她……” 我又狠狠咬了一口嘴唇,痛到无法呼吸才继续道“不过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 我双手固定住他的头,乘其不备俯下身子一口吮吸住他的唇,狠毒攻击他的唇瓣,将他的冷舌反复舔个遍,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他的身子。 我假意放荡地用舌头舔湿自己的唇瓣,故意无所谓道“庄主可要牢记,我这接吻技术才叫正宗,顺便把你的错吻还给你,从此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我潇洒跳下巨石,完全不给斩月反驳的机会,逍遥自在道“庄主慢慢体会,虫儿我还要回阁休息呢。” 流苏的月光,拉长了他寂寥的背影,他的身周结了一层寒冷的冰结,我知道自己伤不了他,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我只想让他心里自在,不会为吻错人而耿耿于怀。 他那倾世一吻,或许真的是吻错了人。 但相濡以沫的纠缠时,我却是宁可消亡的真心。 在这虚妄的华胥里,我一个人抵死倾尽全力,就足够了。 我避开他缓缓坐起的身子,逃跑的兔子一样动用轻功,飞离这片伤心之地。 我越跑越快,越跑越欢,斩月唇上的冷香,还在我的口中激荡。 我越跑越冷,寒彻心扉,还好他的身子是万年的冰石,我才不会像从烈火里逃脱一般余火焚身,活不如死。 从冰天雪地里逃出的心灰意冷。 才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只是刹那,一股淡酒飘香,将我的伤怀全部驱散。 “傲狠!”我愤懑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熟悉记得烂酒鬼那浑烈的酒香,但凡闻见零星酒味,第一直觉便是他。 糟糕!莫非他要袭击斩月。 我惊魂驻足,反身一跃,折返回去。 现在四下死寂,遍野无人,斩月需要帮手,哪管什么情爱冷热,我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站住!”半空童稚一声,却沉如暮鼓。 我诧异收住脚步,谨慎盘察四周,旷野空荡,毫无人影。 可是酒气依旧,醉生梦死。 “你……看不到我吗?”千目从一棵大树的树干下脱离出来,他的影子也与树影分离。 原来他藏在树旁。 “你看不见我,你的眼睛里自始至终只有他!”千目摇摇晃晃地蹒跚过来。 没有孩提的无邪,没有童稚的幼嫩,有的居然是心碎的伶仃。 还有焚遍青山绿水的眸子,火树银花。 “千目,你个死孩子……”我拍拍胸口的惊悸,险些被他吓破了苦胆。 “大半夜的出来装什么鬼?”我两手叉腰,准备要教训他一番。 一看他手里提着酒罐,我气不打一处来道“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居然还喝酒,你知道自己是小孩子吗?你不想发育了吗?” 我把他手里的酒罐一把夺走,拿手指点他的小脑袋道“不争气的坏孩子,从小学喝酒……” 千目一把搂死我的腰,语带狠毒道“你睁开眼看看,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 我闭嘴。 “千目乖乖……”我摸摸他的额头道“你喝醉了,我是你姐姐呀!” “姐姐……”千目的眼睛,混合了紫色的云流,冷作两片幽郁的薄翠,马上被肺腑狂娟的邪火冲破。 “我天天和你睡在一起,难道你就看不出我是谁?” “谁?”我疑惑道。 “叫你再装傻!” 刹那间,紫色的散气渐渐凝汇与千目的躯体周围,越裹越浓,汇聚做一个紫色的蚕茧,直至蚕茧被拉长做成熟男子的身形,紫气轰然暴裂。 紫流逸溢中,一双邪性蛊惑的水眸流作墨绿的冷潭,万根魅紫的发丝在同色的紫雾里穿梭张扬,他的眸子蕴涵了招蜂引蝶的繁华,他的唇角镀满了芬芳馥郁的娇蕊。 “樱祭夜?”我确实明知故问道。 从我摸到他手腕间的雄镯,早猜他是樱祭夜,只是故意装傻罢了。 “这回看清楚我了吗?”樱祭夜朝我逼近一步。 “我……天这么黑……我看清楚和看不清楚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他喝了酒,脾气不太顺畅的样子。 “那个,见到你我很高兴……”我谄媚道。 “不对!高兴个屁!”我恼怒道“你变成小兔崽子的样子,还骗我说自己是千目……” “你还跟我睡一张床……” 我气得直跺脚,叫骂道“骗子,骗子……说了不让你找我,你还找……” “樱祭夜……你快走……” 樱祭夜的邪笑一闪而过,等我发现他身形立动之后已经晚了,一股紫风朝身周卷袭,将我的双手死死捆在身后,摁倒在草丛里。 “你要干什么?”我开始无端的恐惧,他突然变回真身,又喝了酒,我有些惧怕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你也会害臊?”樱祭夜只手将我的手拉至头顶,身子跨坐在我的腿上,任凭我怎样扭动,也摆脱不开他的禁锢。 “你刚才不是用这个动作,把独孤斩月压在石头上了吗?好虫儿,你还真是热情的令我刮目相看哪!” 我清楚得听见他磨牙的声音,如同吃骨。 “我什么也没干!”我哀求道“樱祭夜,你喝醉了,不要胡闹!” “可是,”樱祭夜邪恶地看看紫月,他的紫发飞扬至紫色的月宫,仿佛从天际飘落的嫡仙,连天空也黯淡无光。 “可是……今晚我却非要干些什么,否则你一直忽略我的存在……”他的绿眸顶替天空的繁星,闪烁一击绿色的黠光。 “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有些怕了,“这里马上会有人来巡夜……” “不用怕……没有人会来打搅我……”他扬出空闲的手,丢出真正的千目,邪恶道“谁敢来阻止我,就吃光所有人……” 千目由细变巨,凌空幻作成庞然无比的毒灵翱炽,它盘长的巨身将我和樱祭夜紧紧围绕在中间,天然无暇的监牢瞬间拔天鼎地,连一丝光明也看不清晰。 樱祭夜浑身散发出魅惑人心的邪气,充斥在整个翱炽编织的监牢,为他的魔魅插上了邪恶的翅膀。 “你不是嫌弃独孤斩月的吻技烂吗?叫你看看正宗的接吻技术……”他把邪气十足的唇,狠狠地碾吻在我的嘴上。 他恶劣地用鼻子堵紧我的鼻孔,让我被迫张开嘴巴,由他肆意的凌虐。 我从未见他如此阴鸷,仿若一个魔鬼在邪恶的蹂躏爪间的猎物。 斩月留在我口内的寒郁,几乎被他吞噬干净,我艰难地在他的唇里,汲取可以维持呼吸的空气。 他口内酒气迷惑,连我也被迫吸食了许多酒香,迷迷糊糊得把脑浆也要灼烧干净。 樱祭夜陷入癫狂的魔境,突然扯开我的衣服,在我耳洞里迷醉道“先占了你的身子,再占了你的心……” 他无法无天的侵蚀着我的整个灵魂,我突然心里充满了厌恶的愤懑,此刻他和端木云一样,都是无耻之尤。 我心里才想,眼睛里不断滚出了涛涛的泪珠。 这些男人倒地当我是什么? 前胸的火眼汩汩得冒出浓重的恨意,简直要烧光一切伤害我的人,包括樱祭夜。 “你怎么了?”樱祭夜突然放缓了动作,他似有些懊悔,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放开了我的手,双手宠溺地拂去我眼角滚落的泪珠。 “你别哭啊?你被鬼谷女伤害,被斩月无视的时候也没有哭得如此厉害?怎么我才亲亲你,你就哭成这样?”樱祭夜顿时失了邪恶的气场,赶紧把我搂进怀里,手足无措道“你不要哭了,你看你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都不好意思继续做坏事了……” 我哇哇哭起来,大哭道“你和端木云一样坏!” “胡说!”樱祭夜把我往怀中更深处揉捏,“我怎么可能和那个畜生相提并论。” 我的泪水磅礴雨下,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要强bao我……”我委屈道。 “天哪!”樱祭夜叫屈道“我这是爱你爱的恨不能……” “这就是**裸的强bao……”我把几个月的委屈全部算在他一个人头上。“你刚才还那么凶,你扯开我的衣服,你说要我做你的女人,你还……” 我哇哇哇地猛嚎。 樱祭夜神俊的面容上飘过一丝尴尬,道“我这不是第一次碰见你这么难搞的女人,以前只要我勾勾手指头,她们都乖乖脱光了躺下……” 我暗撇一下唇角,有这么炫耀自己的风流史的吗? “哇……”我拖长哭调道“你现在还说要搞我……” “呃……”樱祭夜无语道。 “主人……”千目尽量缩小巨大的唇道“今天就这样吧,我感觉有人要来了……” “哇……”我这回是假哭道“你干坏事还让小孩子把风,千目什么都看见了,我以后的名声更加糟糕了……” 樱祭夜慌忙捂住我的嘴巴,道“姑奶奶,你比我狠……” 我瞧他风流惯的人物,自热不会下流。 有道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希求各位看官不要误会男主,他既然是男主,自然不会渣的,如果想知道到底男主真爱是谁,,否罗密。 第一百章 分析 翌日清晨,我暂住的“绮霞阁”来了位熟客。 放眼随瞧,居然是雀漓萧。 我的头一下子变作两个大。 樱祭夜摇着玉扇,匿笑道“又来一位痴货。” 我讥笑道“好歹人家会做饭,你会做什么?” 樱祭夜玉扇手心一敲,不怀好意笑道“我会做……” 我立马拿手指立在他的唇瓣,嘘声道“我没领教过,你不用嚣张了。” 樱祭夜的邪笑荡漾至眉眼深处。 雀漓萧进来最先看我,笑容阳光和旬,态度亲昵道“虫虫,我可看见你了。” 他看我的空暇瞄一眼樱祭夜,似诧异低语道“为什么丑八怪也在这里?” 樱祭夜脸色急转直下。 我赶忙唤来真正的千目,嘱托他带他的主人出阁转转。 “难道我是狗吗?为什么要我转?”樱祭夜绿眸流火,捏一把我的蛮腰气呼呼道“你把小白脸单独留下叫我很不放心,我好不容易才用自己的真面目面对你,根本都没看够呢你就叫我走……” 我翻他一眼道“是谁通过欺骗的手段,变成小朋友哄我天天睡在一起?” 樱祭夜笑道“只是睡的滋味,你知道我煎熬的难受吗?” 我哼道“这么大的便宜都叫你占去,还不听话离开……我真的正经有事找他。” 樱祭夜道“那今夜?” 我一语双关道“快快……滚蛋!” 樱祭夜贼笑着拿扇子勾一下我的下巴,得意洋洋地斜看一眼雀漓萧,拉着千目的小手出了门去。 我见他走远,赶紧朝雀漓萧殷勤道“漓萧,你怎么进来了?” 雀漓萧脸色一红,似有怨言道“我再不进来能行吗?” 我心底暗呼,苍天啊,大地啊,这麽多帅哥扎堆得来看守我,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地落泪呢? 我故意忽略他的小埋怨,继续道“行风最近守备森严,出入监管极严,我几次想出去都被阻拦,你怎么可以进来呢?” 雀漓萧怪看我一眼,仿佛对我说的话题内容极端反感,他琢磨一句脱口道“虫虫,难道你就如此不想见我?” “瞧你说的……”我拿袖口蹭蹭额角冷汗,无数个谎言借口在脑海里走马灯转了几圈,最后敲定其中一个放招道“漓萧,我有一个宝贝藏在婷竹阁以前我住的那个房间里的床底下的第三行第五列的墙砖后面你帮我拿来行不行?” 一口气说完我的诉求,我偷瞄雀漓萧的反应,生怕他哭天喊地地说我一见面就开始利用他。 雀漓萧意外笑面绯红道“虫虫,你真是……” 他的贼爪牢牢揪住我的手,兴高采烈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我奇怪他的反应,更好奇他的手段,为什么斩月会容许雀无极的儿子在行风出来又进去? 雀漓萧仿若先见道“虫虫单独留我,说明比起丑八怪,你更加信任我,所以……” 他把我的脸,无声无息,印看在小鹿般透彻的眸子里。 “所以你有事尽管找我,我必效犬马之劳。” 我嘿嘿傻笑想,您这种高级犬马,我使唤得好心虚啊。 晚上,雀漓萧就把东西拿回来。 我顺道把樱祭夜和千目,一起赶到他住的宅子里去。 我的世界终于清静平和了。 谨慎检查布包,确认雀漓萧没有私自打开过。 我取出阳镜青芜和世上仅存的果果。当时为了参加药奴的考核就把这两件宝物藏着。 拿到青芜,我先滴一滴鲜血在镜面上,血珠渐渐地融化在镜片之内,涟涟镜波漾起血色的红漪。 “师傅……”我谄媚道“徒儿不孝,害师傅受饿了。” 青芜不语,我慌了神采拿起镜子狂摇道“师傅,师傅,你被饿死了吗?” 青芜沉言道“死物怎么会饿死,倒是你这活物真是自找死路,偏偏要跑进行风受死。” 我知道他指责我痴恋斩月的事情,诞笑道“师傅还不是一样多情,非要找到阴镜红莞,生死不休。” “就是因为痴情太苦,所以想劝你及时回头。” “那师傅感觉,我应该选择谁来做替代品?樱祭夜?雀漓萧?还是药奴呢?再不然给他们全收了,一天换一个?”我揶揄道。 “你的心思如此粗浅,就怕到时候被他人给利用,而不是你利用他人。”青芜意味深长道“人的感情最是水中月,雾里花,不看到最后,谁也看不清楚真心,有一点小虫子你要切记,身子可以给,但心不能乱给,一旦真心错付,鬼谷女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知道青芜真心疼惜我这个徒弟,有朝一日,纵使天下人负我,他也是会站在我这边守护我的。 我恭谨地抚摸他的镜面,感怀颇多道“世上只有师傅对我最好,师傅的好,徒儿铭感五内,只是现在行风内有一个极恶之人潜藏其中,师傅如果助我除掉此人,我便可安心离开。” “你一直不是想除掉梅姑娘吗?” 青芜一问,我立刻红了脸庞道“徒儿痴念,师傅倒记得牢固,现在斩月的生命或有危险,我心里总是记挂他的安慰,如何还有空暇去害人呢?” 再说,我对梅姑娘真心下得去手吗? “说来说去,你的心思就脱不开独孤斩月这四个字……也罢,你把所有的线索详细给为师重复一遍,我且分析一番,再作定夺。” 我把全部有关傲狠的事情给青芜讲述一遍。 青芜沉思片刻,精光略闪道“你说的傲狠,我也随你见过一次,便是停溪林那次,此人心机颇重,所以我们的分析就不能按照正常的思维。” “你说三年前,在朱雀凤族的地界,他偷袭过你和独孤斩月,当时他还动用噬魂虫来控制人族的试验品,可见此人是冷血至极的人物,可是你觉不觉得奇怪,他这般杀伐冷酷的人,为何只刺穿斩月的胸膛,而不再补刺一刀结束斩月的性命。” “或者说他的刀的确狠猛刚鸷,但是如果他设伏的目的果真在独孤斩月,那就应该确保万无一失,可是他最终选择的方式是叫你们自生自灭,这不是很奇怪吗?” “最重要的是,他对所有人使用狿香散,狿香散是鬼谷女的灭门奇毒,毒性凶猛你是领教过的,在所有人都中毒的情况下唯独,你没有中毒,难道他不会奇怪吗?” “停溪林里他用毒妖追杀你,九层香障里他刺激端木云用毒物对付你,为什么一遇见你便使毒,你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从始至终,他都留你一活命,没有亲手解决你,这才是最奇怪的。” 我听青芜分析,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傲狠根本不是意在谋害斩月,其实从头到尾,他想测试的人,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难怪在九层香障里,他说对我很失望,他还说我不是他要找的药人。” 我深叹一口气,幸亏那日我来了桃花癸水,身体产生异样,否则那日若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他或许已对我下毒手。 可是他费尽心机,证明我是药人,有什么价值呢?还有我才刚从“听风谷”出来,他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车路线,更是如何设下毒局,专门试验我的药血呢? “内鬼,在听风谷里的时候就有内鬼了。”我恍然大悟道。 “最可怖的是,这个内鬼现在就在行风之内。” “师傅,何出此言?” “第一,傲狠可在这几日内出现过?” 我摇头。 “第二,最近行风内可有莫名的尸体出现?” 傲狠可用变形虫变幻,如果想溜出去必须要杀一执掌权势人,方可借尸还魂,大大方方从正门遛出。 “这倒也未听闻。” “第三,庄子里可曾丢失物品,粮食?” 我均一一否认。 “既不丢失,也不增加,那就说明傲狠被人很好的藏起来了,而且此人应该也与你相熟。” “主要的是,这个内鬼总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你倒地是不是当年的那个被藏在听风谷里雪若。” 最近,总在逼迫问我是不是雪若的,也便他一人…… “什么?”我悚然呼道“难道是药奴?” 心里顿时喝了碗黄连水,苦不堪言。 难怪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提醒我,要我承认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 他对我的所有好,全部无情地敲打在心头。 “怎么会是他?”我的口内涩味横生,几乎将我销毁。 “你也不要太过肯定,”青芜告诫道“是不是他,咱们也该要验一验真伪。” “怎么验?如何验?”我的话语里充满矛盾与痛楚,我真心不希望这个内鬼是药奴。 可越想越觉得几次意外,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难道说,我真的思虑浅薄,识人太过表面? “这次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青芜意味深长道。 “置谁于死地?”我苦问道。 “你……”青芜确答。 ====================================================== 恭喜今日我居然也写了一百章,可喜可贺,哈哈哈 第一章 惆怅的一天 我迈进药奴独居的小院,他的宅子在行风的最深处,这很符合他的喜好,既享受尘世间的宁静,却又避开尘世间的纷扰。 最主要的是,住得深,更容易掩人耳目。 我的步履轻慢,带着忐忑不安,我希求他不要听见我走近的脚步,好让我一把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可我又祈祷他听见悉嗦的动静,赶快把证据隐藏。 天知道怀疑一个你信任的人,是多么的折磨。 我稳定慌乱的情绪,推开他的医房房门。 “嘎吱……”一声,漫屋的药气缭绕,伏腾画影。 药奴常年被这些草药熏染着,连他自己也是浑身药香扑鼻,令人神安。 我偷唤一声药奴,不见动响。赶快进屋掩门,仔仔细细地把他的药房打量个清楚明白。 他最爱干净,几乎洁癖。整个房间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左面墙壁内嵌入一具巨大的药柜,摆放的是全部是盛放药草的木质抽屉,近上千种草药陈列其间。 我细看哪个抽屉是他常常拉动过的,结果所有的抽屉边沿,包括墙角几处隐蔽的药柜,他都擦拭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我随意拉动几个抽屉,没有触动任何机关。 再看右墙壁上瓶瓶罐罐列放数千只,也是整整齐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出哪只瓶底埋有机关。 我心里大骂,跟他打交到真是累死了。 正面摆放的是他的书桌,笔墨纸砚陈放井然,各类医典排比有序。 我又骂道,干净成这样叫我怎么好意思乱翻。翻乱了恐怕连我也难以整理。 我见桌面摆一杯淡茶,用手一摸发觉杯面微温,推测是刚刚倒好就突然离去,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速速撤退,夜半再来。 转身要走,看见门棱琉璃处聚焦一束光斑,照射在千瓶之内的某处,这光束被上千个玲珑剔透的瓶子反复折射,光源穿梭。 原是进来背光看不到,但是离开时借助光线的折射,刚好显得其中一净白玉瓶愈发通透,格外醒目。 幸亏我偷懒没有乱翻瓶瓶罐罐,否则无论乱动了哪一瓶的位置,我都难以看见这支白瓶。 眉飞色舞转动这支白瓶,喀嚓一声两墙俱动,露出一方暗格位于书桌墙后。此暗格做得天衣无缝,若果不打开机关很难看出墙面上有异常。 我兴喜若狂,估计自己找到了什么证据,摸上前去朝格内一窥,里面摆放些琳琅玩意。 有女孩子扎发髻用过的绸带,小镜子,小梳子,乱七八糟没有一件是新物,其间有一方精制绣盒,似乎藏着某种宝物。 我打开绣盒,里面端端整整摆放半张字条。字条上用奇丑无比的字迹写着:虫、瓜、听、月。此四字集合天地之污浊,凝聚蛇蚁之扭曲,堪比狗屎之臭味,羞耻我一层薄面。 我以为他对我的字嗤之以鼻,弃如草芥。 谁想他竟偷偷收藏在宝盒内,简直衬托姑奶奶的墨宝如垃圾,我拿手将纸条揉作一团,心里滋味万千。回首再看暗格里的旧物,哪一件不是我在“寂雪啼苑”里用过的物件,他都细致地收入此格,归纳有序。 “这些东西看着眼熟吗?”药奴推门进来,不慌不忙道。 我条件反射把纸条塞进嘴里,搅拌着唾液把字条粗嚼几口,咽进腹内。 这么恶心的字……好想吐…… 药奴边笑边走过来,把桌上的温茶递送我口边,揶揄道“吃了此物,你以后再也写不出好字来了。” 我胃里翻腾,仰头喝他一杯香茶,除去旧墨的涩味。 “雪若现在会写字吗?”药奴突发奇想问道。 我故意偏问道“你去哪里了?” 药奴将我从暗格旁轻推开,把绣盒合拢,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 “斩月受了些风寒,叫我过去看看。”他的眼睛将暗格里的物件一一清点,唯恐丢失。 “受了风寒?”想起那日的吻,我同做贼一般心虚不已,脸上浮起一丝潮红。看来斩月受得打击也不小,居然会感冒,那日亲得我一身汗渍我都没有生病,他怎么亲一口就病倒了。 他还要加强锻炼……想至此我的脸更红。 “没事,我叫他小憩一阵就好了,倒是你……”药奴拿起一把木梳,在指尖反复把玩,意有所指道“你跑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我收回离魂,朝他的软椅上一座,态度随意道“我来看看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勾当,为什么几日不来我绮霞阁?” 一提及这个问题,药奴的态度陡然三百六十度惊天大逆转。 “我可不去,你那里最近收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男人,我跑过去做什么?”药奴媚看我一眼,眼里却是冷漠的。 “总共就樱祭夜和雀漓萧俩个人,什么叫那么多男人?”我虚汗微露道。 “俩个男人还不够多?”药奴冷媚笑道“你长大了,连色胆也是要包天,斩月忌讳你是梅姑娘的救命恩人,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你别忘了身份,你只是来行风救人的医生,而不是行风的女主人,再说那雀漓萧是借着外交来使的身份进入行风,可那个姓樱的凭空出现还到处逍遥,你们真当行风的人都是瞎子吗?若果传出去说行风门规不严,随意放人进来,你可想过事情的恶果?” 我险些忘记樱祭夜在行风出现确实不合逻辑,可是他的身子可大可小这件事,我也不能随意去说。 该死的樱祭夜,我叫他变回小兔崽子的模样,他非要抵死拒绝,现在引人口舌,叫我怎么解释自己何时带个男人进来。 “樱祭夜的事情,我晚些会给独孤庄主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我倒想再问你一问,那日我提起的有人混进行风的事,你最终给独孤庄主讲了没有?” 我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药奴一脸正常,只是今天娇而不笑,总觉得有心事难以舒怀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事,叫他心情如此复杂,是樱祭夜的突然出现?还是和傲狠的事有关。我想猜透他,可是总是徒劳,他脸上的面具遮盖了很多秘密。 “说不说,似乎不关你的事情吧?”药奴今日不大对劲道“待梅姑娘的腿再好些,我想你就可以离开了,一个即将离去的人,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呵呵呵……”我也突然冒起火来,他今日阴阳怪气得叫人火冒三丈,我反馈他些厉害道“行风的主人似乎不是您吧!” 我腾得站起身来,僵硬地恭谦道“药公子日理万机,虫儿就不便再做打扰,还有我今日就去向独孤庄主请辞,免得你说我坏了行风的规矩。” “恕不远送!”药奴接座在我坐过的软椅上,将手里的梳子一抽摔在书桌上,他那娇嫩如白绢的细手立刻显示一道红痕。 我看他摔物驱人的意思,心里气的要死,跟他混了这麽多年,何时受过他的白眼。 我踢里哐啷踹开他家的门,再给他踹回去,怒火燎心跑得飞快。 路过几处庭院水榭,无论看见我的男男女女均立刻俯首忙碌,视如无人。 看来樱祭夜的横空出世,确实增加了我的绯闻。我转个方向想直接去找斩月解释清楚,后想他一定也猜忌樱祭夜的来路,更何况我对梅姑娘的病还有如此大的利用价值,他不过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我真是置之死地,死在唾沫星子里。 正犹犹豫豫,拿不准主意,远远看隐浓疾步走来。 我迎了上去。 隐浓见我,恭顺一礼道“虫儿姑娘,可找了你一早晨……” “梅姐姐可有什么不妥?”看她急,我也不由急道。 “梅姑娘的腿疾又发作了,现在只求姑娘能快些前去。” “好好……”我连连允诺,眼看隐浓在身旁,我也不能故意拖延时间,装作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表情,敦促隐浓道“我先轻功离去,你慢慢跟来。” 语毕煞有介事,奔驰似火,直冲“怜月阁”。 飞进“怜月阁”,也顾不得风风火火,直奔梅姑娘的客厅,推门一股浓烈的依兰香迎面袭来。 梅姑娘侧卧在美人靠里笑得飞花灿烂,她身旁坐一妖冶的艳女,此刻也媚笑丛生。 我心头霹雳一闪:靠,被涮了。 梅姑娘笑得俏皮,朝我招手道“虫儿妹妹整日藏在家里,也不找姐姐玩,今日还得我借病之由,才请的动你这尊大佛。” 我表面笑道“姐姐想见妹妹,只管知会一声便可,我看隐浓急奔,还以为姐姐真有病况,吓得我胆破魂飞。” 我心里实则阴暗道:玩儿姐,下次真叫你疼个够再出现。 梅姑娘笑道“今日亏欠了妹妹,我且向你道歉,这不是认识了新朋友,心急着想给妹妹介绍,才邀你前来吗?” 我缓了神,特看一眼她说的朋友,只见那妖女浑身性感撩人,冶浪非凡,满头如波似浪的长发盖及腰部,彰显细腰揽月,丰胸傲人,堪称世间第一尤物。 我大骇道“妖兰,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 妖兰白一眼,风情万种道“这是什么话?那日我根本就没有进入九重香障。” “什么?”我难以置信道“凭什么你就不用进去?” “凭我不想让她进去。”药奴的身影闪了进来。 我冷脸甩头看他,他的脸上堆满妩媚的笑颜,跟刚才对付我的死样子迥然不同。 我暗咒他一句,苛厉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护她的周全。” 你护她周全,却把我推进深渊。 “凭她是我相中的女人。”药奴言简意赅道。 妖兰不失时机地朝药奴抛个媚眼。 难怪那日俩人目光交替,情愫暗涌,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吗?”我诧异得有些头晕。 “这话我对你说过吗?”药奴魅惑笑道“这些心底的话,我只对雪若讲过。” 他的眼里飞过一丝妖娆的韵味,充斥得意的挑衅。 他又再试探我。我心里的失望顿时超出一切,难道他真的是傲狠布在斩月身边的内鬼吗? 我不由开始思考,到底傲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或许,我的身世藏有什么惊天秘密。 “原来你们都认识呀!”梅姑娘显得特别高兴,她从美人靠里坐直身子,喜色难掩道“其实今天请虫儿来,我是想请妹妹近几日多能来替我治疗一下腿疾……” 梅姑娘的脸突然间红作一片,羞赧得宛如一朵初绽的牡丹,娇吟吟道“下个月的十五,是我和斩月大婚的日子,我希望自己是完美地嫁给他……” 只听见“大婚”,我腿脚一软,跌坐在椅子里。 几人均奇怪地打量我,药奴笑颜最妩媚多情。 我干笑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如果早知道是姐姐的喜事将近,我早几日便来拜访,何苦跑得腿酥脚软,你看我现在两腿发抖,站不能站了。” 梅姑娘笑答没有关系。 妖兰也起身跟梅姑娘道谢祝贺,可我全然听不清楚。 眼看几人话语连绵,我陡然少了虚与委蛇的本领,谎称身体不顺,早早抽身离开。 ================================================== 今日最是苦逼的一天,签约被拒绝了,陡然觉得天地一片怅然啊,我的女主也够苦逼的。哎哎哎! 第二章 箭在弦上 他娶她是迟早的事,可惜我终究抵抗不了命运的安排。 不知不觉,我居然蹒跚至那光秃秃的荷塘。我攀上石壁端坐中央。 那日,他就是在这里错吻了我。 可是,我却失了魂魄。 我看这片荷塘一片荒凉,总觉得如同自己的境遇,天地幽幽,唯我孑然空寂。 我立身对着空空如也的水面大喊道“xxxx,你好狠的心肠,你是要结婚生子,风流快活了,可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爱你吗?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去死吗?” 湖水死寂,需要有人跳进去搅浑它。 我双臂伸展,纵身欲跃。 “虫虫……”背后有人双臂一揽,将我搂住朝后猛坐,我撞进一堵温暖的怀抱里。 只要不是他,任何人的怀里都是温暖无比的港湾。 可我只要他。 “喂!”我反身趴起,看是雀漓萧,他被我垫在嶙峋石壁上,痛苦得五官扭作一处。 “漓萧……漓萧……你没有事吧?”我把他拉坐起来,用手揉搓他的后背,方才的动静猛如蛮牛撞树,全部由他一身承受,定然疼痛万分。 “没有事,虫虫……”雀漓萧突然捉住我的手,满脸的痛楚一瞬全部钻入眼底,由眼睫中迸发而来。“你怎么可以选择轻生呢,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轻生?我吗?”我干笑着使劲揉搓他的后背,引得他嘶嘶倒抽冷气。“傻瓜,你觉得这种程度的池塘淹得死人吗?”我娇嗔道。 “我就是看这池水里干干净净地连一根水草也没有,特别想下去搅浑它,省得看起来没有活力。” “你……”雀漓萧哭笑不得,“虫虫,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呢?吃饱没事干闲得慌。” “不好意思,下次我不会在水池边,再做让人误会的动作了……”我贼笑着又给他揉捏后背。 他的嘴不喊疼,脸蛋倒是烧了起来。 我猜他该是个处男,否则一天到晚脸冲血。 “虫虫……”雀漓萧考虑一下道“xxxx是谁?” 我被他一问愣了半晌,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独孤斩月……” 我想这玩意儿太好猜了,我认识的男人里,就他的名字是xxxx。 我依坐在他的旁边,细细听他说下去。 “虫虫,其实我早知道你心里有人,当初你突然天降,惊动我的马车,被我自马蹄下救出,你看见我的真面目之后,眼里的泪水充满失落的表情,我就猜你看错了人……” “后来在停溪林,你不顾生死挺身救他,被他无情地伤害后,绝望地离去……” “你看他的眼神总是多情而又小心翼翼,火热而又敏感……” “我早该猜到,你的心里装得男人就是独孤斩月……”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他说的都对,连他一个旁观者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那个当局者却迷迷糊糊的。 其实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斩月在装傻。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你不知道,最可悲的是你明明知道,却在装傻。 “现在说这些已然无用,你可知他下个月十五与梅姑娘大婚吗?”我感觉他的嘴唇在我指间滑动,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怎会不知……”雀漓萧的羽睫低垂若扇,“独孤斩月退了我朱雀凤族第一美人的婚约,被当众抽去龙脊,不就是为了今日能和这位梅姑娘比翼齐飞吗?” 雀漓萧都知道,我想他也该知道的详细明白。 “难怪斩月会容许你进入行风,当年你的母后雀无极逼迫梅姑娘服毒,就是不想他们在一起,如今他们将大婚的消息遍布天下,就是想借你的嘴眼来抽你母后一记耳光。”我恍然大悟道。 “梅姑娘死而复生,我的母皇纵使雷霆震怒,也抵不过世人的幽幽众口。”雀无极解释道。 “是啊,有整个幽幽古国的人为俩人的爱作鉴证,任谁也不敢肆意破坏。”我顿时泄气。 我就算干得掉梅姑娘,却干不倒千千万万个幽幽古国的臣民。 雀漓萧看我一眼,突然意味深长笑了一笑。 “这是他们的缘分在前,我和他的缘分在后,凡事有先后,我理应得不到他。”我突然觉悟道。 “我倒不赞同你的想法,幸福不全是天定的姻缘,而是靠争取来的,世上哪有所谓的一见钟情,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取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她倒底属不属于你……” 雀漓萧抬起眼睫,竭力看我一遍,从头到脚,他最后半句话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可是他们要结婚了呀!还剩不到四十天?”我感慨道。 “那你还有四十天的机会。”雀漓萧肯定地说。 “漓萧,我怎么觉得你表里不一呢?你表面看起来温文腼腆,可是内里却很有主见。” “所以,我才让你用四十天的时间,去结束上一段感情,再用剩余的所有生命,去了解一个真正的我……” 雀漓萧这次面色正常,没有绯红一片。 他这么说,既鼓励我去尝试着寻找幸福,也鼓励自己去寻找幸福。 “有句话,我……”我吞吞吐吐,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对虫虫是一见钟情。”雀漓萧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方承认。 “呃……你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吗?”他说话奇奇怪怪,前后颠倒。 “所以……”他握住我的双手,拉动我的身体与他面面相对,我看他的眸子里莹润透亮,错看起来真像记忆里的斩月,只是斩月的眼睛比他的更宽广,更深邃,看我时也更无情无义。 “所以,你改变了我的陈旧观念,我第一眼看你时,就被你深深地吸引,虫虫你都不知道,但凡是个男人,只要看你一瞬,都会被你的眼睛吃个精光,连嘴也情不自禁地被……勾引……” 他看我的神情,真像着了魔障,莹润的鹿眸突然放射出无数条细微的情丝,把我的一颦一笑牢牢牵引,我也看他出了神,只觉得斩月就要吻过来。 我们两个人的唇越来越近,彼此的鼻息越来越热,他们从某个角度看起来如此神似,在鼻息交替的朦胧里几乎是一张面孔,不过斩月是冷的,雀漓萧是温的,吃在肚子里可以调理五脏六腑,连心里的寒冷也被渐温起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拿手指前一步点在他的唇心,惊得他眸子里蹦出错愕的火花。 看他唇缝微张,檀口轻启,我拿嘴吹进一口话道“最近不要和樱祭夜玩,他连母猪也不放过的……” “我没有跟丑八怪学……”他的热情被我打断,眼睛里的委屈几乎要垂落。 第三章 疼还是不疼 “你们在干什么呢?”墨轩的冷言临空吹罢。 我顺风一看,不知何时斩月与墨轩一起就站在我们身后,墨轩面色阴冷无比,斩月一脸苍色,是受了风寒的病态,可是却像垂死的病人一般,比墨轩更加寒郁。 “雀公子眼睛进沙子,我给他吹一吹。”一看斩月在身旁,我突然被抓奸似得局促不安,嗓门粗哑道“雀公子,眼睛好点了你就先走吧!” 也不管他站没站好,我手忙脚乱一把把雀漓萧朝前推进。 “噗通!”一声,雀漓萧入水。 “糟糕!”我羞躁地站起身来,想伸手拉一把雀漓萧,指尖还未触及对方,右膝盖内的内膝眼经外穴被突如其来的异物蛮力一击,整条右腿酥麻贯骨,失去脚底的着力点,不要说救人,我自己也失去平衡朝右倒去。 恰好我可以探出右手支撑身子,侧翻落地,结果右手一出又被某物击了一瞬,右手手骨麻痹失觉,与右腿的痛楚连作一线,直接整个人从岩石上坠落在地,右边的衣裙皆被蹭破。 肯定是墨轩这坏蛋干的,他最喜欢看我出丑。 我倒地吃痛闷哼,窥探他一眼,墨轩双手插前满脸不屑。 斩月双手背在身后,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墨轩。墨轩觉察斩月看他,侧首盯看斩月,斩月自然而然地调整视角,眼神飘在天际的白云深处,脸色有喜,不若先前般死白。 我忍痛看看小腿,除掉酸麻的感觉之外,整个小腿有几处擦伤,死墨轩知不知道姐姐体质特异,容易留疤。 墨轩要过来的意思,斩月突然发话道“墨轩,我今日身子酥软碰不得湿,你且去把雀公子从水里拉出来,送他到药奴那里看看情况。” “那虫儿姑娘呢?”墨轩防贼道。 “我留下来看一看。”斩月生怕墨轩插嘴似得补充一句道“动作快些,雀公子是贵客,叫药奴好好检查清楚,实在不行今晚就住在他的医室,你也跟在旁边好好伺候。” 斩月的话一向是圣旨,墨轩俯首称是时狠瞪我一眼,随后大步流星将雀漓萧从水池里拉了出来。 雀漓萧咳嗽了几口浑水,沙哑着嗓音来关心我。 斩月拨过他的头,礼貌道“大皇子且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大夫替您疗伤的。” 语毕,斩月笑得极为克制。 雀漓萧没来得及看我一眼,被墨轩软架着离开了。 斩月缓缓踱着慢步,靠近我道“虫儿姑娘,可还安好?” 我有些尴尬和他独处,收回受伤的腿,恭敬道“没有关系,曾破点外皮罢了。”说着拿手指沾点口水,往伤口的渗血处擦去。 “你真是大夫吗?”斩月默然蹲下,两指一夹夹住我的手指,眼睛不看伤口却看着我道“口水那么脏,从嘴里出来的水……怎么可以涂在伤口上,口水万一有……” 我听他提及口水了三次,放胆偷望他一眼,只见他略微抿了嘴,喉头咕咚慢咽了一下。 我的心也随之被他吞进腹内,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晚,他口里的滑舌冰冰凉凉,软绵绵地吃在嘴里面好像消暑的冰沙,搅拌着他冷甜的津液,被我吃个干干净净的。 “好吃……”我嘀咕一声,直盯紧他的嘴道。 “什么好吃?不好吃!”斩月惊如梦醒,抽回自己的手指,慌张掩盖道“我看虫儿姑娘身体无恙,起来走走看可好?” 他冰冷冷的恍如隔世。 我想也不该多留此地,揉一揉右膝盖的内膝眼经外穴,发现已无大碍,高兴地站起身来应答道“没事了,多谢独孤庄主照顾。” “真的吗?不会吧?”斩月难以置信地弯腰,朝我被击中的内膝眼经外穴敛劲一摁,道“不痛吗?真的不痛吗?” 我的穴位突发剧痛,奇疼入骨。 “还有手,手也不痛了吗?”斩月再朝我右手掌内摁了一把。 “我的手……我的腿……”这两处分明好转,他摁完之后变本加厉,疼得我浑身冷汗不止,僵直着再朝右倒地。 斩月横空一抱,将我抱在怀里,皱着眉头说道“这会还痛不痛?” 莫名之疼滚滚袭来,疼得我眼泪狂奔,咬牙坚持道“为什么这么痛,肯定是摔断了骨头,请公子将我送去药奴那里,他可能会接骨之术……” “药奴今日得全心照料雀漓萧,事故既然在我眼前发生,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今日我就好人做到底,送姑娘到别处医治。” “这……”我有些为难,毕竟他和我在一起,难免招人闲话。 斩月的手正好置于我的膝盖处,他又戳了一下道“虫儿姑娘,痛不痛了?” “妈呀!痛死了,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拼命喊痛道,真是为什么他一碰就痛彻心扉,难道真是摔断了。 “提前说好,我今天身体乏力,所以还得劳请姑娘把我的脖子搂好,以免我脱手把姑娘扔出去。” 我痛得哪里有机会思考,直接乖顺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伺机看他毫无表情的样子,知道他的确是想帮我治伤,可是我却占了个大便宜似得绷住笑脸,以免叫他看出我兴喜若狂的神采。 我们两个人,肢体绞缠如情侣般在行风内走过,不过我们的表情都充满正义,叫任何人看见都毫无疑惑。 斩月磨磨蹭蹭走了半天才来至行风正门,我以为他因为风寒导致身子乏力,谁想他目光如炬,神色飘逸,毫无病态。 他看见守门的侍卫大声道“梅姑娘的救命大夫腿摔断了,你们派人去通报一声,我要带这位大夫出门找个接骨大夫,接一下骨再回来。” 我隐痛难忍,虚弱地朝所有人笑道“劳驾,劳驾。” 守庄的侍卫自然不敢多问,一边开门一边低问道,倒底牵哪匹马来,或者安排一辆马车更为妥当。 斩月威道“把纤缡拉来,再不快点,以后虫儿姑娘变成瘸子怎么办?” 侍卫不敢多言,速速牵来宝驹纤缡,卑恭伺候我俩上马。 “我身子乏力,姑娘靠紧一点,万一纤缡飞驰,我怕把你摔下马去,到时断的就不是腿了。”斩月的话语严肃地从身后传至。 我佯装矜持,使劲钻靠在他怀里,嘴里警告道“姐的命很值钱,摔下去就是你的损失。” 斩月嘴角微笑一刹,很快随风淡去,他拿手紧搂住我的腰,漫不经心道“在下慎怕姑娘坠马摔死,我行风势必要担恶名,还是在下捉住姑娘比较保险。”他策马扬鞭,纤缡得令腾飞绝尘。 纤缡乃马中飞龙,一步之遥可跨丈里,我看他架马的身姿潇洒绝伦,连掠过的影子也翻飞翱翔。 我沉迷在他冷静的胸怀里,最主要的是,我的唇边始终洋溢得是,疏风吹不散的浅笑。 ===================================================== 我最近发文较晚,请各位亲们不要怪罪,还有此文较长,比较慢热,每一个线索都要说清楚,避免日后混乱,看着厌烦的亲们可以倒文看。啊哈哈。 第四章 短暂的甜蜜(上) 初见纤缡,我就仰慕其神俊风采,今日果真见识了什么叫作一日千里,只是蹄间三寻破竹势,追风逐日断逸尘。须臾我们便奔至紫竹山下。 紫竹山是禁锢斩月的独山,除却行风山庄之外再无他镇,人烟罕至。 斩月傲然立于纤缡之上,一手环住我的软腰,一手单执缰绳,马儿乱蹄四溅,原地矗立片刻。 “虫儿姑娘……”斩月礼道,“我龙灵帝都九山环绕,主峰央立,不知姑娘去过哪座?想去哪座?” 我诚实道“虫儿见识浅薄,来行风山庄前曾在割鹿山短住几月。其余几座山包括主峰弓尔,一并没有时间前去观赏过。” 斩月低喃一句道“你竟然就住在与紫竹遥遥相对的割鹿山,真是哪里都寻了,唯独那里……” 我看他若有所思,打断道“虫儿的伤绝无大碍,庄主随便找个山头,只要寻找个接骨大夫即可。” 斩月突然道“虫儿姑娘为何总唤在下独孤庄主?” 我想说,跟你撇清关系呗。 嘴上甜笑道“您是行风的一庄之主,唤您独孤庄主是对您的尊重。” 斩月文雅道“听说梅儿认你做了妹妹,你即可是她的妹妹,也便是我的……” “不必了……”我反感打断道“我讨厌妹妹这个词语。”尤其是从你嘴里喊出来,更加讨厌。 斩月恍然闭嘴,又说道“那随姑娘意愿吧……不知姑娘看此处奇山绮丽,最想去哪座。” “我想去……”我咬指考虑道“去白河山吧,我早听闻那里有上百条大河自弓尔山巅飞泄,奔腾化练,银河落日,故谐音称其白河。我要看看那种一泻千里的壮观。” 我的眼里充满热切的向往,感觉体内热血沸腾。 我想和最心爱的男人,一起看白日落尽,飞星逐月。 斩月摁一把我的痛处,淡问道“虫儿姑娘的腿不疼了吗?” 我痛袭全身,冷汗挥雨道“我要看大夫……” “那我们就去弓尔山吧!”斩月扬鞭跃马,驾驭着纤缡直奔弓尔。 马儿飞驰,我偷偷嘀咕半句“你分明早早决定上弓尔山,还虚情假意问我的意思,真是……” 斩月追加一鞭,纤缡的速度也随即提升数倍,这马儿原来还深藏不露,真正驱蹄奔驰时居然快似闪电,它白里泛蓝的特异鬃毛,在猎猎的疾风中留下电光般的掠痕,把我看个如醉如痴。 “不要发呆……”身后的斩月仿佛看穿我的心思,把我的腰再缠紧分许,“掉下去就死定了。”他严肃道。 只是话音才落,斩月屏息用气作结,将我们两个人的身体安全地笼在薄结之中,遮挡迎面割骨的狂野气流。 我们驾驭着闪电,在云雾里穿行。 下午时分,我们来到弓尔山腰,斩月寻了一位老大夫,强烈要求将我整条右腿拿树枝削作的木板给包扎严实。 我想问问老大夫,自己倒底是断了腿骨,还是伤了腿筋。 斩月递给老大夫一包金锭。 老大夫拈胡笑答道“姑娘,你这腿怕是没救了……” 我瞪目“啊?” 还没有啊完,老大夫继续道“我是说,本来没救了,不过现在用木板支撑起来,过个一年半载总会好的……” 斩月满意地点点头。 我却愁上心头,我还没有折磨梅姑娘,我还没有找出傲狠,我还没有干很多事……我敲敲腿上的木头,梆梆梆!急问道“针灸,拔火罐……您是大夫见闻识广,您给我想个办法,我不能没有腿,腿就是我的生命……” “办法倒有一个……”老大夫看看斩月,很肯定地说道“躺在床上不要动,下地必须有人抱,一日三餐只张嘴,平心静气常开心。” 听他所言,我觉得自己是得了不治之症。 “那个……”我本想再多问一问,老大夫摇摇手沉吟道“该说的老朽已经说了,姑娘你好自为之,我这里每天接骨的客人多,你再不走可要算两个人的价钱了。” 斩月一把将我抱起,散淡道“大夫说的话就是圣旨,你只管照做就好了。” 我闷不吭声被他放置在纤缡上。 越想越不对劲,我叉腰气道“老匹夫,肯定是为了多挣钱欺骗姑奶奶,斩月你带我去别家医馆看看,如果姑奶奶的腿没有问题,看我回去拆他招牌。” 斩月牵引马儿,无所谓道“好啊,你有钱自己去看吧。” “你的钱呢?”我随口道。 “我的钱,和你有关吗?”斩月又道“刚才替你掏的医药费已经囊括了行风的全部歉意,是我们做的不够妥帖,非要在池塘边摆块大石头,非要让你和雀漓萧坐在上面卿卿我我,非要害你把他推进水里,自己从石头上滚下来。回去就叫人把石头抬走扔进水塘里,讨厌的石头……” 斩月长发一甩,回首抬眼望我,宛如璄瑜之泽乍泻,惊得我小鹿乱撞。 蓦然回首,心上的帅哥就在脚下。 “你刚才叫我斩月?”他停下来,自下相上地细细看我,明耀的日光漫照着他的全身,将他完美无缺的容颜在日色里升华。 我分外痴迷了他一刻,眼里多情脉脉的水意直朝他淌去,涓涓无声。 “我听错了!”斩月乱眨一下眼睛,冷漠地扭回头去。 “那个……”他没看我,倒叫我呼吸顺畅一些,“独孤庄主,咱们现在去哪里呢?” “回家……”斩月的脸不再重现。 “可不可以不回去……”我绞住手指,低语央求道“我请你吃饭,算是谢你救我……” 我的声音渐小,卑微的像只耗子,回去了我只能看到他和梅姑娘双宿双飞,可在外面,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他一个人的身影。 哪怕他给我的只是背影,我也要把它满满刻在眼里。 “是该吃饭了……”斩月考虑一下,道“你准备请我吃什么,我现在又饿又渴……” “没问题!”我的心欢悦如雀,从怀里掏出钱袋,数了一数,高兴道“庄主放心,我的钱管饱你吃个够本,还解饿解渴。” 说着嘴里笑出蜜糖滋味,翻身要下马来。 “你做什么,你的腿!”斩月慌张回头,双手高举托住我的臀部,将我费力地从马上接下来。 我果断拒绝要他抱我,一腿僵直的放在身侧,好腿绷直立在地上,姿势怪异。 “你不听大夫的话,将来成了瘸子,如何嫁得出去。”斩月额间闪烁着汗晶,喘了几口粗气。 我心疼得拿袖角给他掩去汗滴,就是活该成了瘸子,也不想叫他再受累流汗。 梅姑娘每次都可以亲手给他擦汗,他自然天天消受美人恩。他可知晓,我想给他擦一擦额间的汗水,总是比登天更难。 我擦了又擦,擦得眼睛也酸涩了起来。 斩月居然没有阻止我,他深深地看着我,几乎有些忘神的片刻,突然拿手捉住我的手,温柔无比道“虫儿姑娘且住手,在下的头皮要被擦破了。” 他口齿寒香,连吐出来的字词也可以替人消暑降温。 我身子一酥,挺着僵腿迈后半步,嫣然娇涩道“虫儿手拙,没有替男子擦过汗,自然比不上梅姐姐手熟心巧,还望庄主毋要耻笑。” 斩月松开捉住我的手,手指微握道“姑娘身边的追求者甚多,怎么让在下独占了先机,叫姑娘玉手擦汗。” 最怕他误会,我缺心眼伸出三个手指,急切解释道“没几个,就三个……”忽然想起药奴看中了妖兰,我又收回一根,大大咧咧道“我数错了,是两个。” 斩月噗嗤一笑,笑得冷极。 “姑娘的儿女情事,在下不想关心,我只关心姑娘要请我吃饭的承诺,如何兑现?”他的态度倏然转冷,叫我好一顿神伤。 “君子一言,我请庄主吃饭的地方,就在眼前。”我妙手一指。 遥望过去,路边设一凉棚,粗桌几张,糙凳个把,棚子头顶插一烂旗,旗面上标个“瓜”字。 “你就请我吃瓜?”斩月难以置信道。 我舔舔嘴巴道“西瓜最好吃了,又解饿,又解渴,还消暑,最最重要的是便宜。” 我指尖捏一锭小银子,微乎其微。 吃完西瓜,斩月面色微白道“我今天生病了,居然只请我吃西瓜……” 我瘸着腿扶住他,心疼道“对不起,我忘记你受了风寒,还叫庄主把我抱来又抱去受累,不如我们找间旅馆,进去先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好了。” 斩月闷看我一眼,我双手撂开他的胳膊,口齿混乱道“我是说,给庄主你独自开个客房,自己休息休息。” 天真热啊!西瓜都白吃了。我拿手扇扇脸颊的燥热。 “那好吧……”斩月先将我推上马去,自己坐在我身后。 我看他确实难受,主动要求驾马前行。 他二话没说,直接趴在我的背上虚弱道“姑娘勿怪,在下身子乏力,稍微靠你一靠,绝无非分之想。” “好呀好呀!”我心花怒放道。 其实不管是靠在背上,还是非分之想,我都举双手欢迎。 斩月把手虚缠在我腰际,我捉住他的手使劲摆在腰前,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关系的,庄主抓牢,掉下去就死定了。” “你当然没有关系,那晚把我狠心撂下,害我受寒……”斩月的脸埋在我背里,说得不清不楚。 "你说什么?"我低问他道,“我听不清楚?” “我说……”斩月自我背后言语清晰道“径直朝山上走,追在我们后面的客人,也该热晕了。” ===================================================== 天气太热,看书的亲们也要多吃西瓜降暑啊。 第五章 短暂的甜蜜(下) “我说……”斩月自背后幽幽传来一句道“我说往山上走,盯着我们的人,也该顶不住热晒了。” 我听斩月一言,心下不禁慌乱。 斩月将脸移至我的肩窝,宽慰道“这些人也是好本事,居然如此迅捷便追得上我的纤缡,索性他们只是监视我们的走狗,所以……” 他故意借下巴的颌骨送力一戳,刺得我肩骨烈痛。 我娇哼一声。 “所以不要回头看,免得穿帮。”斩月火急火燎收回顶着我的头部,随性坐立在身后,将双手覆于我的手上,取走驾驭马儿的缰绳。 我和他之间突然多了层气膜,将彼此安全的隔离。 我感受不到来自他怀里的舒凉,脑筋也清楚了一半,难怪斩月选择来“弓尔山”,虽说他已离开皇宫,但毕竟皇子的血统犹存,若是敌手想要暗下毒手,斩月熟门熟路更易全身而退。 我答应不会回头看,但我崇拜地打量着地上的影子,矫健的身影伴随着马儿规律的蹄声,高低错落,就烙印在我噗通噗通飞驰的心里。 我私下侧偏头部,我的身影就紧靠在他的影子里。马上的人儿彼此绝离,马下的影子你侬我侬。 我爱他,真是到了看一看影子,也会痴迷的境界。这是斩月的荣幸,或是我的悲哀。 我们佯装游玩,边走边停,悠闲散漫地来至“弓尔山”巅,九尾龙族的皇宫就鼎立在弓尔绝峰,我们骑着纤缡伫立在山丘上,遥看皇宫巍峨雄伟,仿佛浮立在云层的仙阙,又似梦里的华羽。 “虫儿姑娘,在下想问你一问……你觉得九尾龙族的宫殿远看起来如何?”斩月突然道。 “很美,美的像梦……”我由衷慨叹道。 就和你一样。 “的确,那里的确是处美丽的梦境……”斩月意味深长道。 我突发奇想道“听说庄主为了美人,竟也舍弃了如此绚丽的仙境,现在四下无人,虫儿可也斗胆问你一问,人都说至高无上的权利是舌尖的蜜糖,心里的朱砂,试问天地间哪一个男儿不希求站在权利的顶峰,鄙睨苍生。” “庄主现下只图得美人入怀,而舍弃千秋基业,却不知红颜易老,山河永存,” “庄主只求得轻解罗裳,却不知隔衣如隔世,庄主只求得半吻香唇,却不知温存销雄骨。” “庄主选择美人,放弃社稷,终究待美人老去,青春不再的时候,捶足顿哭。” 尤其梅姑娘区区人族,百年寿命,老得更快,死得也快,到时候你逍遥百年,却孤独一世的相思。 突然心疼起他来,看他爱她如命,奋不顾身,待她百年归天,又有谁能弥补得了他心头的空呢? 嫁娶要门当户对,实乃真理。 斩月忽笑道“听姑娘此言,在下倒想问问姑娘,若果你是我,你又会做何选择呢?” 我考虑道“虫儿定要江山!” 斩月立道“为何?” 我豪爽道“有江山在手,何愁美人稀缺,我若掌管龙印,必将娶他三千美男,日日轮流伺候,夜夜酒池肉林。” 最主要的是可以把你抢回宫里,天天蹂躏欺压……哈哈哈。 有权利就是这么任性。 “国家落在你的手里,也是要亡了……”斩月好笑道。 “你们只也看到权利带来的强大,却不知背后潜藏无尽无穷的担当责任,和绝不负天下人的孤寂……” 他一语说得我好冷,浑身打了个冷颤。 “你莫非冷了吗?”斩月抬头看看日色,夕阳西沉,天空也是变作暗沉。 “不冷,不冷!”我的头摇得飞快,“我暂时还不想回家……” 斩月默然。 “我是说……”我改口道“背后跟踪我们的人,应该还没有走吧?” “早说不用理睬他们,趁天色微晚,我们趁早回去吧。”说着,他真要扭头回家。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叫他回去见她。 我趁他不注意,耳朵上摸了一把,急忙喊道“哎呀糟糕,我的祖传耳坠掉了一支,劳驾庄主帮我捡一下……” 回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娇滴滴地求道“好不好嘛!” 斩月怪看我一眼,只好翻身下马。 我见他离开,用耳坠上的银针朝纤缡颈间猛刺。 纤缡皮肉受痛,前蹄高扬,嘶鸣惊叫。我揪紧缰绳伏身保命。 斩月临危大叫“虫儿抓紧……” 根本等不及他翻上马来,纤缡四蹄化作烈风,绝尘一跃,朝弓尔山极疯癫跑去。 “斩月,你别管我……”我感觉纤缡并不吃痛,只是惊吓过度,所以跑起来亦然如电。 我越叫他别管我,他肯定是要管我的,我附在马背上,看他意料之中追在后面,心里也是眉飞眼笑。 记得小时候从马上摔过一回,这次我有经验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只是假装惊慌失措的表情很是磨练演技,我既要憋着笑,还要大声喊救命,累得我满头热汗。 眼见斩月快追不及了,我拍把马屁股,小声责怪道“坏家伙,你跑这般快,想把斩月累死吗?” 纤缡莫名被敲跑得更快,蛮风袭袭,害我如凌江孤叶,摇摇欲坠。 忽而看见斩月不知乘了什么宝贝,蓝茵茵流动似光,狂走似电。 跟那夜,他追我的拼命模样,如出一辙。 只是这次,他真的只是来救我。 “跳下来……”斩月驾驭蓝电迎风大呼。 “不行……”我再最后一装道“我的腿卡住了……” 斩月似乎叹了口气,脚尖挑起蓝色的电浪,浪尖依风涨势将他轻灵的身姿弹起,斩月拏风跃云,吐阳嘘阴,闪然致身于九霄之上。 遥降与我身后,一手扣死我的腰部,一手朝流动的蓝光伸展,蓝光借着风移速变,越聚越小,回执斩月手内,劈风一敛,软形闭现,还原作斩月腰际的软剑。 我从来不知,他的软剑居然还有如此神异。斩月怒拉缰绳,威喝一声“纤缡!” 纤缡果然机警,听闻主人命令立刻渐停脚步,粗喘着鼻息,立在原地。 “呜呜呜……”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痛哭流涕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心里是满庭花开。 斩月突然暴敲我脑壳一下,前所未有发飙道“你找死吗?” 我这回真哭道“痛死我了……” 斩月冷看我一眼,眨眼猛烈将我搂入怀里,反复揉搓道“纤缡受惊奔驰至死,我若不赶上来的话,你与它最终一并自崖顶飞坠,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叫我两次看你……” 他的话语,强忍着许多莫名的情愫,总是在爆发的时候,很好地隐藏起来。 我哪管他有什么想法,我就想把他引至偏远的地方,不想叫他回去。 我真的是要做个卑鄙的人了。 夜幕降临,我们只得暂时乖乖呆在原地,等待第二日天明才回去。 斩月生起一簇篝火,让我留在火边取暖,夜里更深露重,山里寒气逼人,我靠近火边身子发软,无奈一条腿僵成一线。 斩月牵来纤缡,叫它卧下给我当马肉靠背,纤缡不干,离我百米之远。 我知道它是气恼我拿针戳它的仇恨,阴恻恻伏它耳边乖哄道“你就顺从姑奶奶了吧,你家主人迟早是我的人,你也迟早是我的马……想做马肉火锅吗?” 纤缡乖乖卧在后面,当我的马肉靠背。 斩月临高放了一枚火信,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和纤缡,恐怕是猜测他的马怎么和我的关系这么好。 我单腿跳啊跳,跳到他身边,好奇笑道“庄主做火信干什么?” “给家里报个信,说我们明日回去。”斩月将装有火信的小袋子置入怀内。 那红艳艳的火信,宛若流淌的火球,在空中一闪飞逝,留下一道红痕。 他是在给梅姑娘报平安。 我心里不舒服,一把揪开他的衣服,伸手进去拉出小袋子。 斩月条件反射环住胸部,诧异看我,如同看一个女色狼如何行凶。 我撇嘴道“这火信好玩,我也要玩。” 说着还要掏他胸部。 斩月立刻投降道“好好好,你不要随便动手,我自然教会你。” 语罢,从怀里捏出一截龙嘴管,再从布袋里取出一枚小如绿豆的火信种子,塞入龙嘴管闭目一思,由掌內发出一股真气灌入管内,须臾绿豆大的火信种子,变成一圆红赤的火球,迎风闪烁,照耀得斩月的手指分外修白,每一根都精致如瑜。 他松开火信,那火信慢慢悠悠飘到我眼前。 我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奇道“给我的?” 斩月晗首。 我小心翼翼用手捧住火信,合掌一拍,那枚火信临空一散,暗夜里飘出几个火字: 你今天过得开心吗? 我还来不及多问。 斩月挥袖一扫,把空中的火字扫个干干净净。他慢条斯理道“火信里的字迹是由你心里的念想,转为內力随气发出,只要是你凝神思考过的话,都可以变化出字体。” “可是万一,我给你发个情书,结果被樱祭夜给拿跑了呢?” “嗯……”斩月意外看我。 我脸如火烧,补充道“我是打个比方。” 斩月淡然道“所以,只有内里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可以保证自己火信的严密性,而你……”他伸手一讨道“你玩不了这个,因为你的内力修为太浅。” 我冷哼一声,转身背对着他,不服气地朝龙嘴管里塞一枚火信种子。 “我内里不够,我吹一个给你看看!”语罢朝龙嘴管奋力一吹。 一团散气,自管口芸芸溢出,夹杂着不成气候的零星火点,虚虚弱弱在空中摆出几个朦胧的字眼: 斩月,你敢吻吻我吗? 我哇哇大叫道“错别字,这是错别字,我是想写问,不是吻……” 手慌脚乱把这句话扫个魂飞魄散,我的脸皮也跟着魂飞魄散了。 斩月低头一笑,抬起头来眼里的眸光凝汇了弓尔山巅的全部月色。 “若果,我说我敢呢?”斩月璀璨一笑,笑淡了整个万物苍生。 =================================================== 今日有哪位大人,可以在评论区里留句鼓励的话给小雄呢? 第六章 急转直下 斩月低头一笑,抬起头来眼里的眸光凝汇了弓尔山巅的全部月色。 “若果我说我敢呢?”斩月璀璨一笑,笑淡了整个万物苍生。 我的脸皮使劲绷展,高姿态道“敢什么?” 斩月指尖游来,潇洒拥我入怀,嘴里的贝齿含芳吐出两朵清晰的冷云,道: “吻……”“你……” 伪装的矜持,终于在他温柔的攻势下分崩离析,我顺从地低吟一声好,闭上双眼,微微撅起嘴唇,保证呼吸均匀不吵也不闹,乖乖等候他的唇瓣。 等了一个世纪…… 他该是把我的嘴巴看个透彻了吧? 我不耐烦睁开眼睛,腰后他拥抱着我的双手依然不紧不松,可他看着我的神色,变了种味道。 他见我看他,唇边翘起一弯嘲讽的斜弧,轻慢道“虫儿姑娘可以为,在下也是痴迷于你的追求者吗?” “什么意思?”我错愕道。 “我是说……”斩月漫不经心笑道“虫儿姑娘的眼睛,确确实实可以勾引任何男人深陷其中,虫儿姑娘的嫩唇,也确确实实可以迷惑任何男人一亲芳泽……” 他拿手指摩挲我的唇瓣,近乎顽劣。 我的心,紧随着他的指纹的碰触,越收越紧。 “不过在下要成亲,和我这辈子最深爱的姑娘……”斩月将我甩出他的臂弯,拂袖扫除被我压皱的袖弯,如同扫去浮尘。 “虫儿姑娘就不必对在下,心心念念地纠缠不清。” 他的颜面,最终变为我最熟悉的疏冷。 木板割痛了我的骨肉,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震惊无禺,他是要吻我的,我确定。 他不是要吻我的,我也确定。 他的脸色在一天之内三百六十度变化,改变得太快太突然,我完全跟不上节奏。 “你……”我吞吐半晌,僵硬地再补充道“独孤庄主是几个意思?” “教育你的意思。”斩月极冷道“教育你不要做个随随便便的女人。” “我哪里随便了?”我顽抗反驳道。 这世间,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把你放在心间。我的所作所为,难道在你眼里,便是水性杨花的放浪不堪吗? 斩月无声临近我的身子,他周身的冷漠结作强大的气场,逼我后退半步。 他将手朝我耳廓一摸,瞬间摸走了另一只耳坠,他将耳坠后的尖针,微刺一下我的脖颈。 嘶……我却痛彻心扉地捂住脖子,仿佛捉住的小偷,被扒光后游街示众。 “我不想评论姑娘的手段有多么下作,只想告诫姑娘,心机不要太重,以免自食恶果。” 斩月扬手将耳坠扔至远处。 “我……”我咬死嘴皮,强烈地羞耻叫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我确实耍了心眼,将他引至别处,可是我真的只想和他完整地独处一日,难道这也是过份吗? “后面根本没有人跟踪我们,是吗?”我彻悟道,“庄主故意表演一出躲避敌人追踪的好戏,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叫我更加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意,是吗?” 斩月寒冷地避过头去,地面昏暗的火影在他脸侧跃动,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 万年寒冰一般,毫无情意的侧脸。 我心里凉个透骨,突然想起傲狠说过,不要小看男人的心机,更不要只看男人的笑脸。 我看他对我温柔,就觉得自己有希望得到他的垂怜。 垂怜不是爱,只是另一种可怜啊! 我为什么要让他来可怜我呢? 我忍住眼里的泪水,化一副无坚不摧的表情质问道“没错,庄主好眼力,虫儿打自第一眼看见庄主起,就希求得到庄主的爱,庄主也请扪心自问,那日荷池边你吻我吻得如何动情,难道庄主对虫儿就没有一心半点思暮吗?” 斩月散漫瞄我一眼道“虫儿姑娘何须翻这旧账,那日你穿着梅儿的衣服,不是已经知道我是眼花看错了人吗?” 我将手里的龙嘴管嵌入肉里,恬脸再问道“那九层香障里重峦叠嶂,寻找一个人是如何艰难,庄主为何作贱贵体,替我吸除紫尾魅鼠的紫毒之火?” 斩月眸光冷瑟瑟道“药奴私自招你入考,我本不屑一顾,可是他说你可以解救梅儿的剧毒,我想你这般有用,又怎么舍得你死呢?” 好狠,好狠,我胸口的呼吸憋死在喉管,眼前只觉得星花乱舞。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我颤抖一喊道“难道说你因为有了心爱的姑娘,就可以无视别人的真心,难道你的眼睛里看满了梅姐姐,就可以肆意作贱别人的情感……” “我若不是因为爱你,为什么要跑进行风来看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我若不是怕你心痛,为什么要舍弃尊严去替情敌吸取腿上的毒素……” “我若不是想求你多看我一眼,为什么要耍这下贱的手段引你上山……” 不争气的泪水,颗颗滚落在脚底的草色迷迷中,飞溅沾湿了裙角。 没有人在乎你的时候,才没有人心疼你的眼泪流向何方。 “所以呢……”斩月的手被在身后,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冷酷。 所以呢……所以呢……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叫我爱上你……” 从“寂雪啼苑”的时候,自你就不该穿那身该死的白衣…… 从树下抬头望我的时候,就不该笑得那么春意昂然…… 从我自树间跃下的时候,就不该把我宝贝一般拥进怀里…… 我错了……我错以为那是爱…… 斩月冷哼道“虫儿姑娘好生奇怪,在下总共才见姑娘几面,姑娘就直言爱上在下,若果我随便在街上走一走,瞧一瞧……那全国的女人都要爱我成魔了” “独孤斩月,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汪洋之泪自心底泛滥,朝眼泉內喷涌而出,“我是一直都爱着你的雪……” “闭嘴!”斩月突然爆发道“你闭嘴,你再说这些恶心的话,就莫怪在下的刀剑无眼。” 说毕,斩月五指抚腰果真抽出了软剑,那电光做的冰剑柔作一道冷芒,寒凌凌的扫除一切黑暗,直挑指在我的喉间,微一斜刺便见血涌。 “你要杀我!”我眼里倾泻出直面死亡的煞气,朝剑尖迈进一步,锋利的尖刃破开喉头的表皮,稍稍入肉。 斩月惊愕,朝后躲避分寸,将剑锋挪后。 我失心一笑,他也不敢叫我死在这里。 “姑娘勿动……”斩月莫名急道“一月后是在下大婚,我若此时刺杀姑娘才是犯了霉头,你果真还要颜面的话,便及早离开行风,在下必定送足银两叫姑娘体面。” “谁稀罕银子……”他的无情彻底激怒了我,我的蓝色眼眸溢出怒火,合掌要捏住他的剑尖。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舍得杀我。 斩月先我一步斜剑软劈,一道郁蓝的剑光自我耳侧飞过,蓝铮铮如狂雨惊沙,将我身后的数棵大树斜斜削断。 我呆怔住摸一把耳侧,热淋淋滚出些许血珠。 斩月眉头深锁,眼里似有霭气,又追随着电蓝的消失而隐匿,他冷至更冷道“不要再执迷不悟,墨轩已收到我的火信正快马赶来,待回去后我什么也不会谣言,只望姑娘收拾好行囊,速速离开行风,从此好自为之,天涯永别。” 他说天涯永别的时候,背过了头去,身影单薄如同秋叶,颤巍巍叫万物失魂。 这算什么?难道他以为收拾感情和收拾行李一般容易。 难道他打发我,真的就只能用钱来解决…… 我真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白痴, 我真是这世间最该死的白痴…… “你等着……这是你逼我的……”我咬牙切齿道。 也不顾腿上绷着木板,好吧,既然他不愿见我,我又何苦自寻羞辱,我迈起坏腿踉踉跄跄地朝山下走去。 斩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美丽的凄冷中,融化无尽的苍岚…… 待樱祭夜追上山来时,我坐在原地等他许久,他见我脸色僵硬如死,关切道“虫儿,没有事吧?” 我实在无心应付,只得冷言道“没事……” “傻瓜……”樱祭夜将我温柔地抱起,徐徐朝山下走去。 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大傻瓜。 樱祭夜的怀里荷香芬芳,稍微抚平了我心间的窟窿,只是眼底的失魂落魄,是谁也治愈不及的。 “虫儿,你可愿与我一同天涯海角。”樱祭夜的紫发漫在我的胸前,仿佛温情脉脉的手,替我拂去胸口的哀怨。 “好……”我失魂说好。 樱祭夜虽说风流韵藉,可待我自是诚心诚意,我若跟了他,也不算委屈,或许还可以得到更多的爱意。 反正比他要好。 “真的吗?”樱祭夜水绿色的眸子弯作邪魅的弯芽,翠盈盈滴嗒滴嗒,流露出滴滴噙玉的情丝。 他将唇瓣吻在我的额间,笑容春风一度。 “不过,要等我在行风办件事之后,我才跟你走?” 樱祭夜的笑容顿时失去全部光彩。 我知道他的困惑,自己解释道“行风里的人亏欠了我那么多,我为什么偏要叫他们得意?” “既然要走,也要把他们亏欠我的讨回来再走……” “你想干什么?”樱祭夜意外道。 “干什么?”我冷哼道“喝了我那么多血,如何也得叫她给我吐出来再走……” ========================================================= 跪谢亲们的支持。 第七章 开战 回行风三日,我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找到墨轩,笑对他的木头脸,要求他给斩月带几句话,话里内容如下: 本姑娘在此发表声明,本人是绝对不会主动离开行风,原因一是本姑娘与庄主在外共度良宵,本就彼此清白,如果此时我方突然离去,势必引起闲言碎语,玷污本小姐的名誉。 原因二是本姑娘用自己的卑贱性命,挽救了梅姑娘的高贵生命,她病情好转就趋我若鹜,于情于理都是行风做事无情,试想以后还有谁会真心诚意地为行风卖命。 原因三是,我把受伤的腿往桌面上一架,指给墨轩示威道“看到了吗?这算工伤……” 墨轩回去传话,斩月果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要求我由行风搬出,住到庄外的婷竹阁。 此意深得我心,住得远,做坏事,才避嫌。 我做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寻求青芜的帮忙,请求他给我提供几种不致要人性命,却可以使伤口恶化且不易觉察的轻质毒药。 青芜镜面涟漪道“你哭过了?” 我反感地揉揉眼睛道“风吹的。” 青芜道“好大的风。” 我无礼道“镜子,镜子,快把毒药给我交出来,否则我砸碎你。” 青芜冷道“欺师灭祖的玩意儿。” 第三件大事就是找个好的帮凶。 我自外捎带十串糖葫芦,将千目诱骗至我闺中,请他吃糖顺便求他办事。 千目吃着糖,童稚甜道“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杀人放火,在所不惜……我去帮你把梅姐姐一口吃掉,何如?” 我挥洒冷汗,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就乖乖吃糖吧!” 暗下抚胸压惊。 千目受我示意,化作细小的翱炽,偷潜入梅姑娘的卧房,将她的衣物从里到外每件都咬口烂洞。 我在家喝茶,坐等鱼儿上钩。 次日,幽碧果真如期而至,她朝我礼笑答复,说是家里遭了虫害,梅姑娘的衣服全部遇难,只好惭愧收回前几日借我的衣服。 为表歉意,给我提篮香果。 我忍笑道“衣服本就是姐姐的,只是我腿懒忘记送还,还请姐姐见谅。” 幽碧更礼道“姑娘客气。” 我送她至门口,幽碧推却再三,怕我腿疾复发,无须客气。 我散笑道“幽碧姑娘何出此言,你是为梅姐姐宽衣跑腿,我为梅姐姐吸毒解病,同为她人服务,本就不分彼此,更没有谁高谁低之说。” 幽碧娇目中突然囤积了水汽,脸色乍作着惋惜道“我以前伺候过一位小主,也和虫儿姑娘一般性子活泼,只是那位小主福薄命浅,最终坠涯消亡。” 我佯装道“这薄命的女子叫甚名谁?” 幽碧缓然道“叫雪若,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 我摇摇头,嘴角嘲弄道“没听说过,不过叫个雪若,一看也该是个短命鬼。” 幽碧奇道“姑娘何出此言?” 我解释道“雪乃冰清玉洁之物,可惜只在阴寒之地方得长存,根本见不得光,遇光既融,在云端时是冰肌和玉骨,坠落在地化为污烂和泥沼,你说还有比雪更弱的名字吗?” 雪若,雪弱,就是要我来得快,消亡得也快的意思。 陡然觉得自己的悲惨和这雪花如出一辙。 “可不是吗?那个孩子据说是庄主在外捡回来的,你说她小小的人儿便心思厉害,知道自己是浮萍的薄命,为保荣华处心积虑,整日纠缠庄主,庄主就是因为被她缠烦,讨厌了她,所以才把她放在万里之外的寂雪啼苑,而且……” 幽碧故意拖延语气道“而且庄主身子极度怕冷,尤其讨厌冬天,还特别讨厌雪啊,冰啊的冷物……” 我握紧幽碧的双手,感激涕零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他居然讨厌我,一直都讨厌到了名字里去! 幽碧笑答“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姑娘的背影,还以为是雪若回来了,才错手将菜盘打翻在姑娘身上,不过现在看来,你们虽然言行举止无异,可是虫儿姑娘美貌绝伦,也不是她个小屁孩可比拟的。” 我再一次紧握住幽碧的嫩手,感激的眼泪心里流。 将梅姑娘的衣服归还她后,我目送幽碧远离。但看绿衣娇影随风消失,心里不断反思,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其实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只不过是被坏男人伤了心,蒙着眼睛乱撒气罢了。 我在他的心里,原来一直如此不堪,他……他就如此讨厌我…… 下午,梅姑娘突然造访,她果真穿着我送还的那件衣服。我表面意外惊喜道“梅姐姐造访寒宅,蓬荜生辉啊!” 梅姑娘拄着拐杖,芙蓉玉面因走了长路而娟染一层腻红。 她完全不在意我和斩月独处一日,也绝无张口提及,如果不是心态好,就是心态深。 梅姑娘娇声道“妹妹为何不在行风留住,反而跑到荒外的宅子来住?” 我想说,都是你男人给逼的呗! 嘴上歉意满满道“这不是因为姐姐和庄主大婚在即,最近有好多达官贵人都要住进行风,妹妹我暂时也不需要替姐姐吸毒,所以临时腾出住所,用来招待客人。” 梅姑娘面色有些内疚,她满怀歉意道“也不知道月是怎么想的,他明明知晓我不喜欢热闹,却偏偏广发请柬通知五湖四海,邀请各方人士前来观礼。” 我才敢偷叫他一声斩月,你居然直呼一个月字。 我狠捏一把大腿。 “梅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解释道“想你和庄主走来千辛万苦,受尽人间历劫,庄主这般做第一无非是想给姐姐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第二无非是想对所有反对过你们的人证明,你们的爱是真挚而热诚,无坚不摧的。” 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天花乱坠,说得梅姑娘分外激动。 可是我的巧言也只说给她听,我自己为什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所有的道理我都清楚明白,可是为什么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虫儿妹妹,你果真是我的好妹妹,叫你一说,我的心里顿时分外清楚。”梅姑娘笑得格外真挚。 我突然问道“姐姐大婚,想让妹妹送什么贺礼吗?” 梅姑娘笑道“妹妹何须跟姐姐见外,只要你能来参加婚礼,就是姐姐最大的荣幸。” 我道“话虽如此,但是姐姐大婚,做妹妹的怎能不送个礼物与你,不若妹妹给姐姐缝制个香囊,还请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你会做女红?”梅姑娘难以置信道。 “略懂,略懂。”我嘿嘿笑答。 不要小看姑奶奶,姐也是练过的好不好。 “只是不知姐姐喜欢什么花的香味,妹妹我也好及时采摘。” “我喜欢的花是梅花。”梅姑娘认真道。 我叹气,猜也是如此,叫梅的喜欢梅花,叫菊的喜欢菊花,完全没有可猜性。 “姐姐喜欢梅花,很符合姐姐清雅气质,可是如今正值炎暑,哪里会有梅花可采呢?” “有的,月知道我喜欢梅花,专门在行风里安置一个小型结界,四周育冰,内里撒雪,专门提供梅树开花的各类条件,明天我可以带妹妹前去观赏。” 他好爱她。我又捏一把大腿。 “那不知妹妹喜欢什么花?”梅姑娘好奇道。 反正不是雪花,也不是虫子。 我被斩月对她的深情打败道“虫儿也只喜欢荷花。” 可惜池塘里的荷花早被挖个干干净净了。 “荷花?”梅姑娘意外道“为什么是荷花呢?” “荷花性情雅淡,出离尘世……”这不是说我。 “荷花自洁高贵,出淤泥而不染……”这也不是说我。 “我最欣赏得是荷花,在烈烈酷热下,傲然独放,在骄阳流火中,芬芳恣意,最重要的是,它明知暑夏匆匆,闷热无情,却还要把这生,这世,最美好的样子,留在最繁华绚烂的季节。” 是的,这才是我,我就是要在最无情的环境里,奉献此生最美好的风情。 在我最青春昂扬的时候,在我最妖异殊华的时候,绽放我整个生命的色彩。 我激动地站立起来。 斩月此时也便走了进来。 我面对着他,感觉面对了整个盛夏的明艳。 看他此等锥心的严酷,叫我如何不爱他。 “月,你怎么来了?”梅姑娘欲要飞奔入斩月的胸怀,斩月怕她腿脚不好,先一步将她搂入怀里。 “梅儿,你跑这里做什么呢?”斩月言有它意,他边搂着美人,边冷看我一眼。 我被那眼神击了一拳,跌坐回座位。 所有昂扬斗志,悉数尽散。 药奴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看看眼前的状况,似笑非笑的很惹人讨厌。 “劳烦药兄,能否先扶梅儿回屋休息,我有几句话要对虫儿姑娘说。” 斩月温柔地将梅姑娘扶送在药奴怀里,药奴再看我一笑,这一笑更欠抽。 “月,我等你回来吃晚饭哦!”梅姑娘情深意切地摸过斩月的手,斩月眼里立刻笑出温情脉脉的水花。 梅姑娘与我道别后,由药奴扶着一瘸一拐自婷芳阁离去。 我揉去脸上的假笑,累得心都疼。 “独孤庄主好兴致,居然登门拜访,是不是后悔那日没有吻到虫儿,追悔莫及?” 我的笑是甜的,余韵却是冷的。 “你为什么要叫梅儿穿那身衣服,你的目的是什么?”斩月的表情比我更冷。 “什么目的?庄主说什么虫儿都听不明白,梅姐姐想穿哪件就穿哪件,这不是我可以干涉的吧?” “再说梅姐姐穿那件衣服也好,这样庄主再也不会眼花吻错了人。”我尽力保证自己平心静气,可是眉头却深锁起愁云。 “好,那我再问你,你打算何时离开。”斩月放眼我面前的桌面,神思考虑道。 “等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我朝他眼前一挡,故意叫他只看见妩媚的我。 “只希望姑娘尽早离去,不要做出愚蠢的事情。” 斩月不再看向别处,一心只看着我,他的眼睛里疏冷漠然,就连我的影子也要咬紧牙关,才能在他眼里的世界,挺立下来。 “你这般赶着我……”我捏紧拳头,软绵绵地伏在他胸前,抬头只觉得他的眼睛里滑逝一丝情愫,我斗胆拿手摸一下他的眼角。 “你这般着急赶着我,怕是对我也动了情意吧?”我两手拂过他的袖角,软枝一缠搂住他的腰。 美人投怀,偷香窃玉,怕是神仙也该动一动凡尘心思。 斩月屏气一颤。 “虫儿姑娘,你再这般不知羞耻,我就直接驱逐你出紫竹山了!” 斩月恼羞成怒,一把将我从他怀里推开,他不看我的脸,又或像是不敢看我的脸,两个眼睛里纷杂错乱,混淆作一片惨淡。 他怒看我一眼,扭头便匆匆离去。 我扶着门框,心里滴血一般地疼痛。 青芜在怀里振响,我把它取出怀里,脑袋无力地斜靠在门框边。 “小虫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分明人家已经厌烦你了,你怎么还可以主动投怀送抱,叫人鄙视你呢?”青芜气急败坏道。 我惨笑道“如果我不搂他一搂,又怎么能把第一层无色无味的毒粉抹在他的胸口上呢?他胸口有了毒粉,才可以在搂住梅姑娘的刹那,叫她嗅入鼻腔里。” 此毒粉还只是第一层,暂且伤不到人。 “那衣服是怎么回事?”青芜怪道。 “衣服只是障眼法,上面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让斩月看见梅姑娘穿那件衣服后,气急败坏地来招惹我。” “你没瞧见吗?他带着药奴来,就是要大医圣替他检查那件衣服有没有问题。” “他这般恼羞成怒走去怜月阁,根本无心多思自己的胸口被涂抹了什么。” “和聪明的人做对手,总要花更多的心思,青芜,你说是不是?” 我苦笑道。 “小虫子,你这是何苦呢?天底下的好男人这么多……”青芜想要开解我。 “可是……我只爱他一个,即使他对我用尽刻薄的语言,我也不让别的女人在他怀里快活。” 就象莲花,纵使被骄阳晒枯,也要绽放最绝美的菡蓞。 “虫儿”青芜无奈道“你要变坏了……” “不对!”我磨牙一笑道“我一直就是个坏人……” ================================================ 夏季大热,亲们要注意防暑哦 第八章 引君入瓮 前来行风参予婚礼的贵客渐长,好多达官显贵,商贾侠士,或因仰慕行风的盛名,或因受过斩月的恩惠,或因利益的纠葛,全由五湖四海纷纷前来道贺。 我连续十日都要去给梅姑娘请脉,为避免斩月心疑我目的不单纯,我均是选择悬丝切脉,尽量保持远距离接触梅姑娘。 梅姑娘刚开始好奇我的举措,但是我解释是因为得了风寒,不愿传染给幸福的新娘子。 一提新娘子这三字,梅姑娘脸上的绯色连窗口的牡丹也相形见绌。 妖兰得了药奴的喜欢,也赖住在行风里面不走,整日我前脚进入怜月阁,她后脚跟着迈进去。 我日日坐观梅姑娘左腿的伤口变化,推测那日斩月果真拥她入怀,所以在梅姑娘的左腿伤口周围有一层肉眼难辨的淡青。 这正是第一层无色无味的“浮殤梦”的绝妙之处,由鼻入腑,由痂而散,身上但凡有一星半点伤口,都会是毒素汇聚的地方,此毒甚妙之处还在于只虚浮于皮肉,难入血骨,银针探之绝无痕迹,而且无味色淡,叫人看见以为只是伤口痊愈而产生的淤青,极难辨认。 我知晓每日自己走后,药奴总会再来察看一次,斩月应该清楚我之前是做毒药丸生意的,也猜测到那日告白被拒后,一定会把怨气泼洒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他表面叫梅姑娘与我继续亲善,暗地里叫药奴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说白了,他永远只从梅姑娘的角度出发,怕她察觉我是口是心非的恶人,而伤心不已。 所以我选用“浮殤梦”,亦是避开药奴的狐狸眼睛。 难怪妖兰日日也来,正好坐等药奴不期而遇。 青芜说的对极,每个人的心里都装有秘密。 悬完脉,妖兰亲自为梅姑娘卷放下裤腿。她这般亲力亲为,大有讨好药奴的趋势。 我嗅探到她浑身与日俱增的伊兰花香,嘴里无意提及道“妖兰姐姐,你就和这伊兰花一般,郁香醉人。” 妖兰乌黑通透的眸子魅然成光,应笑道“什么样的个性,就该匹配什么样的芬芳,若明明心怀叵测,却要用白荷来故作清高,便是虚妄之徒了。” 她是在说我?还是在检讨自己? “看来姐姐对花香研究至深。”我佯装恭维道。 因为药奴的缘故,她不大喜欢我。不过可惜,我也不喜欢她。 “不是花,是我对人更有见地。”妖兰笑得媚波不惊。 梅姑娘奇怪地打量我们,终朝我问道“虫儿妹妹,你今日还要去梅苑吗?” 我礼笑道“答应给姐姐做的香囊,还差些梅瓣,今日我再多采几朵,待姐姐大婚之日,必将准时奉上。” 梅姑娘笑答有劳。 我便借机告辞,叫梅姑娘与妖兰独处。说实话我倒不介意妖兰会在梅姑娘面前说些什么,只要她天天来与梅姑娘作伴,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沿着平素必走的小道,我来至梅姑娘口里提及的“梅苑”,此空间由极厚的结界围环,意在敛聚浓重的寒气蕴存,隔绝外面的滚滚热浪。 斩月为了让梅姑娘随时可以观赏梅花,特意做了雪之结界,围出一方净土,在内里铺陈冰道,漫撒碎雪,里面上千株梅树临寒孤傲,绽放瓣瓣腊梅。 一进结界,冰天雪地的场景叫我不由得思念起“寂雪啼苑”,现在回想觉得也只有那里最是干净。 我迈着坏腿,在梅苑里蹒跚,还好这里雪面不深,纵使我一瘸一拐也可以稳稳走好。 白皑皑的天地里,阵阵清香夹杂着微寒,扑面而来,叫人精神抖擞。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锦袋,细细挑拣花型最完美无缺的梅花。 渐过几树梅丛,忽得白色天地里多出了另一抹人影。 “谁?”我警惕问道。 “姑娘莫怕,是老奴。”那抹人影调转身子,憨厚的模样约是有些年岁,我再细细看来此奴身板高大硬朗,双目虎虎有神,单衣干净朴素,手里提一把硕大的剪刀,似乎是给梅树修剪枝叶的园林师傅。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谨慎问道。 “庄主大婚,要老奴特来修剪一下梅树,方便客人们赏玩。”老仆人恭谨道。 “这倒稀奇,我怯以为此处只有梅姑娘可以进来独赏呢?”我抬头望向梅树,探出指尖去采一朵腊梅。 那朵梅花花姿特丽,苍古而清秀,只是长势略高,我费力点起脚尖,也触摸不及。 老奴慢走过来,站在我身后,随便伸手就摘下那朵梅花,恭谨谦卑地递给我。 我捏花一笑,嗅道“此花果真清香满怀,闻过之后仿佛鼻子里再也闻不到别的味道。” 老奴低头不语,退让一步。 我看他一眼,再指一处枝稍,无礼道“喂,老头,你可不可以帮我把那边也采一朵下来。” 老奴连连称行,再将我指定的花朵摘采下来。 我反反复复要求了几十次,这仆人都听话照办,体现一位忠于职守的仆人恭顺听话的良好品德。 我怀里堆满梅花时,老奴气定神闲地又将一朵梅花递来。 我伸手一接,怀里的梅花纷纷攘攘洒落在地面的薄雪里。 老奴俯身要去捡起。 我提前一步将雪面上的花用脚使劲揉搓,践踏入雪地三分。 “姑娘这是何意?”老奴错愕道。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叫你重摘的意思。”我蛮不讲理道。 “姑娘,花可以重采,但这梅苑里天寒地冻,老奴在此常待无妨,可是姑娘衣缕单薄,还是快快离开雪地,万一冻坏了身子,只怕玉体欠安啊!” “我就是要冻坏身子,这你管得着吗?”我若是不拖着真鼻涕去见梅姑娘,老鬼才相信我是受了风寒。 “倒是老人家你……”我阴恻恻笑道“在这里帮梅树修剪枝叶,连件厚衣也不知道穿吗?” 老奴眼里闪烁,道“老奴身子骨硬朗,干惯了粗活,这修枝的工作又粗又重,衣服穿厚了反而碍事。” 我哦……了一声,再速摸他脸颊一把,收手一搓,挑眉娇道“老人家干活不出汗,替我爬上爬下地采梅花也不出汗,是脸皮太厚的原因吗?” 老奴立刻后撤一步,扬手扫去被我摸过的地方,眼睛里有丝蕴怒道“老奴年纪大了,汗腺自然没有年轻人那般发达,干再多的活也不出汗。” 我又哦……了一声,奇怪道“难怪老人家行动矫捷,上蹿下跳,不过……” 我急追在他身侧,突如其来攥住他的干净袖角朝鼻子上一捂,使劲将鼻涕喷在袖子里,抬头冷笑道“不过你穿得如此干净,连干粗活都弄不脏的袖角,怎么会有一股变形虫的臭味。” 师傅说过,变形虫食之可以变形,但唯一的缺点便是气味恶臭,需酒味方可调之。 “傲狠……”我甩开他的袖子,扬眉吐气道“你以为没有酒的气味,姐就闻不出你的味儿吗?” 方才采摘第一朵花的时候,我故意朝他怀里闻过,可惜他聪敏避开,所以才让他反复采摘,待身子汗热,衣服自然再盖不住任何气味。 “你故意每日走相同的路线,独自一人专门来这人鸟绝迹的梅苑,就是处心积虑想引我出现?” 老奴挺直了坚硕的身板,眼睛里伪装的谦卑荡然无存,重新注满无情无欲的黑色,闪烁起精明无比的清光。 “那是自然,这梅苑向来人迹罕至,你假扮的老奴突然出现,我怎能不疑,你心思缜密做事细心,我若不天天一个人在偏僻的地方出现,你又怎能轻易上钩。” 青芜要我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个意思。 “最近人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趁乱离开行风?”傲狠变回了属于他的低沉嗓音。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你若果不出现,说明你只是潜伏进来摸清地形,可是如果你出现……” 我的心忽地一沉道“你如果出现,说明你一直观察的人,真的是我。” 现在看来,青芜的分析是对的。 “没想到独孤斩月的绝情,让你茅塞顿开了?”傲狠羞辱道。 “不许你说他的名字……”我愤懑冷视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你这魔鬼。” “那日在九层香障,你放任端木云对我为所欲为,而且你还说我令你失望,是个无用的废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藏在行风里面,你倒底想干什么?” 有好多的问题,我都想问个明白。 “干什么?”傲狠高傲道“我确实一直都在测试你,自你从听风谷出来,一直到九层香障。结果你的身子根本就不抗毒,害我好一顿神伤……为解我被愚弄的恶气,只好叫你死在九层香障里,谁想独孤斩月竟然疯了一样把你从里面给捞出来。” “我本想找机会再除掉你,可是你居然让我看见了更价值的东西……” 傲狠不动声色地逼近,长指伸出,轻而易举地戳在我的胸部下方,正是红痣的所在地。 梅苑的漫漫寒意钻进我的四肢百骇。 “你倒底在说什么,我倒底能带给你什么价值!”我扫手拨掉他的咸猪手,眼睛里怒火欲灼。 傲狠前我一手,反手将我捆在怀里,戳住红痣的手指加重力道,再朝皮肉里捅去。 “可惜你现在还没有被激发出来,说多了你也听不懂,说实话,等你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的时候,你才深刻体会什么叫作求死不得。” 他再戳分毫,手指似乎戳断了我的肋骨。 难道我是药人这件事,会威胁到我的生命? 我顶住眼里的泪水,嘴上刻薄道“你少危言耸听,今天姐姐就先解决了你,再去解决其他人。” 引他出来,便是先解决后顾之忧。 “就凭你…这条坏腿…”傲狠鄙视道。 “就凭我,这条好腿!”我提气抬膝,直朝他的双腿中央踢去。 第九章 对打 “就凭你…这条坏腿…”傲狠鄙视道。 “就凭我,这条好腿!”我提气抬膝,直朝他的双腿中央踢去。 傲狠的老脸一板,并未夹起双腿,而是沉着静待时机,见我膝盖提至,右手五指并拢合掌,敛聚内力,轻松一拍,拍在我的膝盖头。 好痛!我的第一反应是一股苍劲的蛮力,在他轻巧的掩饰下,极其残忍得拍送进我的皮肉,深至骨骼。 我虽吃痛也只得咬牙一忍,蛮借他的拍力收回好腿,以腿为轴,再提那条捆绑如柴的跛腿,盘算他总不会放掌去拍木头吧? 傲狠自然聪明,他身形立动退却分毫,同时抬高与我同侧的长腿,腿势略高于我,不但叫我的袭击落空,还无耻得将腿落踏,直接踩着我的腿上的木板,凌空后跃。 他的动作极其迅捷,落地后反扫一军,我两条腿都被他连拍再踢痛楚非常,下盘稳力稍逊,朝雪地里软倒。 “你的功夫如此之差,还敢用腿袭击我?”傲狠用变形虫,化作老迈的奴仆,他此时目光狠鸷,脸上的皱纹几乎揉作一团,看起来分外诡异。 “袭击?”我倒地顺势捏一把散雪,借助掌力一握捏做个雪球,照准他的老脸打去。 “我是要杀你的意思!”随手又丢一枚雪球。 两枚雪球一前一后,飞驰似离膛弹丸,朝傲狠掷出。 “你想笑死我吗?”傲狠白眉一挑,根本不用躲藏,举起左拳。 一下“嘣……”,两下“嘣……” 两个雪球在他拳头下爆裂成粉。 “你会笑吗?大坏蛋!”我将随后捏好的三枚雪球一并掷出。 这些雪球的袭击仅是螳臂当车,我也只为迷惑敌手,叫他轻敌。随他击破另外三枚雪球,我已经连滚带趴跑至梅树丛里。 可惜我一条腿坏,爬起来气喘如牛,若是双腿灵活,逃起来才是惊鸿之姿。 “我以为你诱我出来,会有什么高明的招数,结果还是像个废物一样,连滚带趴?” 傲狠拿手拂扫胸前的余雪,气焰嚣张。 我背靠梅树,侧首回看,傲狠不威不怒,信步踱来,他的步伐看似轻巧,却隐忍着狠力,若果不是他天性喜怒绝不露于言表,也早该唤出“飞鬼”,连梅树带我这美女一刀拦腰横斩。 莫非……我眼睛咕噜一转,或许他那柄“飞鬼”根本没有随身带进行风。 我朝他再三飞出几枚雪球,傲狠依然徒手击爆,眼睛里的夜色越近越清亮,他亦步亦趋,每一步落地有声。 咯吱,咯吱,咯……吱。 待他的整个身子走至离我最恰当的位置,我虚射一枚雪球,大叫道“看镖!” 傲狠上当,转身以手为刀,半空斜斩,将飞及腰侧的雪球斩作两截。 趁此良机,我弹开“穿心”,照着他视野的死角处放力一掷,“穿心”脱手狂飙,直插敌手心窝。 傲狠面对我致命一击嗤之以鼻,他总是可以在最危急的时刻保持镇定,只见“穿心”刺破重重寒气,逼近傲狠的心窝处时,他侧闪身躯,将重心由左移右,左侧的身子灵活避开“穿心”的刀尖,右手一拍刀尾。 我手里捏的水滴长链倏然绷直,“穿心”得了外力,一眨眼的功夫路过傲狠的身子,直接刺穿不远处的另一桩梅树上。 “妙极!就等这个!”我扯紧水滴长链,充分发挥这几年所学的逃跑轻功,边跑边跳,在傲狠和被“穿心”刺中的梅树间连跑数圈,将傲狠的身子封锁在树旁。 水滴长链可以无限拉长,待我跑个二十几圈,气喘吁吁地回看,傲狠从腿到胸密密麻麻缠了许多圈晶莹剔透的珠连,宛如被渔夫圈禁在网兜里的鱼。 “咳咳咳……”我弯腰大喘粗气,粉红一张嫩脸,骄傲的说“姐姐……咳咳咳……厉害吧?” 傲狠皱巴巴的老脸突然微弱一愣,难以置信道“你刚才的狗趴,难道是所谓的轻功?” “你……”我从腰里掏出一柄备用的小刀,阴阳怪气道“你如今被我的法宝捆缠个结结实实,还敢口出狂言,看我剜掉你的舌头,叫你再称别人废物。” 我慢跳到他身边,拿起小刀要捅他的老嘴。 “哼……”傲狠干哼一声,道“我很怀疑,你杀过人吗?” 呃……我微顿一秒。 “废物……”傲狠抬手一招,一股强劲的吸力将他留在丈米外的大剪刀隔空一收,那剪刀如同灵魂附体,乖顺地吸附在傲狠手心。 “你要干什么?”我看他微微张开剪刀,心里紧张万分道“喂!喂!不许你剪我的水滴长链,你听到没?” 这是斩月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虽说断裂以后,残缺处对接还可复原,但是我可舍不得弄坏一颗一珠。 “没听到!”傲狠回转剪刀四处游剪,喀嚓,喀嚓,把我的长链剪作几个小截。 断裂的链子纷纷滚入雪地。 “傲狠!”我胸里怒火中烧,吼叫道“你作死!” 只见他眼里鄙夷的滋味愈烈,激得我恨从中来,我凌步一跃腾高数米,扭摆身姿不停在半空变化,变化生势,势积发力,木板捆绑的右腿提足力道,照着傲狠的丑八怪面容直劈下去。 “还……我……漂……漂……腿!”我要一腿劈死这个大混蛋,敢剪破我的心头至宝。 眼见左腿乘风破浪,直击恶棍,地面的绵凉雪丝,亦被我狠绝的动作自地面凌乱搅浑,翻飞作雪浪的漩涡,将傲狠镇静的身影,漫裹在中心。 他不慌不忙举起剪刀,双手微拉,剪刀张作血盆大口,残忍得迎接住我的脚腕。 我慌忙收力,重重地劈,轻轻地落,依然不幸陷入他提前埋伏好的剪刀陷阱。 还好,还好,幸亏我眼疾手快,否则拼命劈下去脚腕一半肉就没有了。 傲狠恶毒地提高手里的剪刀,举过头顶,他的身姿高大玉立,我的腿脚被卡在剪刀里不敢多动,只好跟着剪刀一起挪至高端。 大腿根的懒筋瞬间被绷至极限,痛得我冷汗虚生。 “你刚才说这破招叫什么?”傲狠双手诈合,一刀便可剪断我的脚筋。 “还我漂……漂……腿。”我既忍着腿痛,又忍着一秒钟变残疾的危险,眼睛使劲盯着头顶的大剪刀。 “难道我这样很丑吗?”傲狠又微微合拢剪刀。 “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我感觉剪刀的锋利似乎剪破了一层肉皮,痛楚随着死亡的寒冷,临空而来。 “说实话……”傲狠的话语狠毒得不带一丝感情,“跟你打真的很掉我的身价。” “喂……”傲狠朝梅苑界口唤道“你的女人这么笨,你就真舍得她被我剪断脚筋吗?” 他在对谁说话? 我怕他是假装骗我,趁机剪断我的纤纤玉脚,赶快眯起眼睛,准备拿头撞击他的鼻梁。 邪魅的声音突然响起“笨虫子,你若真拿头撞他,他下一步直接一掌便拍碎你的头骨。” 只说着,樱祭夜紫发飘飘,自梅苑的界口,登雪滑来。 我眼里旋即噙着委屈的泪花,娇吟道“祭夜……救救人家……” 俩个帅哥顿时木化。 界內,清冷的梅花暗香沉浮。 “可算来了个货真价实的高手……”傲狠蓦地收回剪刀,随手将我推到在地。 我倒在雪里,身子还在刚才的恐惧中瑟瑟发抖,蜷缩起来如同流浪的小猫。 “虫儿,你没事吧?”樱祭夜云绿色的眸子,透漏出海水一般的关怀,但他没有上前扶我,只是凝着眸子,仔细打量着把玩剪刀的傲狠。 “现在老年人也不甘寂寞,跑出来调戏小姑娘吗?”樱祭夜随口调侃道。 “他不是糟老头,是傲狠!上次停溪林见过的那个恶贯满盈的王八蛋,你不记得啦?”我见傲狠转移注意力,飞快从雪地中爬起,一瘸一拐地跑到樱祭夜的身后。 “你……”樱祭夜听我一言,勾住我的肩将我搂进怀里,嘴里苛责道“你又勾引了一个?” “勾你个头!”我粗暴道。 “他是要杀人家啦……祭夜……”我钻进他怀里,颤抖着身躯楚楚可怜道。 “咳咳……”傲狠插嘴道“我们可以开打了吗?” “这回你死定了!”我从樱祭夜的怀里钻出来,娇蛮道“祭夜的武功在幽幽古国,还没有找见过对手,今天正好抽你。” 回头宽慰樱祭夜道“你先跟他打着,我去把穿心从树干里拔出来,再助你一臂之力……” 樱祭夜连连拒绝道“你一边看看就好,千万不要插手,真的……” 我翻他一击白眼。 居然敢长他人志向,灭姐的威风。 “你看……”傲狠面露不屑道“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起你,以后不要随便嚣张,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到此傲狠身周渐渐围裹一层黑气,他整个人的气场都与平常有异,仿佛刚才与我对打只是撩猫逗狗的把戏,现在才用真正的法力。 “你乖乖听话,不要过来搅局?”樱祭夜的神色也一本正经起来。 “不用怕,我帮你。”我上前揽住他的胳膊。 “我怕,你一帮我,我会受伤。”樱祭夜冷魅一笑,将我朝安全的地带潇洒一送,神清气爽地滑至傲狠身旁。 樱祭夜的轻功不在雀漓萧之下,但凡他步履划过的地方,雪面均干净无疑,踏雪无痕。 孽镜谷一战我也只见他略动几手,今日对付傲狠应该轻而易举。 但是傲狠性情狡诈,我怕他会偷袭樱祭夜,所以一边谨惕观战,一边朝“穿心”跑去。 眼目触及“穿心”所刺中的梅树,我登时傻了眼,只瞧那傲狠随意一拍,居然把我的“穿心”自梅树树干打穿,而且洞隧之内皆无折裂的断枝,平滑干净宛若精巧的器具掏空树干所成。 若果不是我的“穿心”太过质硬精良,那便是傲狠手力惊人了。 念及他的武器高大威猛。 我恍然朝樱祭夜大叫道“祭夜,小心,傲狠的臂力堪称绝世!” 我更吃惊的发现,此时的樱祭夜也不是原先的模样。 他的五官依然精致,却参杂了无穷的狂邪,两只绿眸碧沉沉地散发出几乎于墨绿的魔光,浑身的精纯真气汇聚作绛紫的斗篷,紧密地围绕在他身周,仿佛随时待命的死仕,等待主人一声令下。 傲狠黑色煞气毅然不输风采,他的力量果真如我猜测,其大无穷,待他提气挥袖,因为动作太快太猛,每一击出拳仿佛一方巨大的岩石从天而坠,被石块击中的目标定会砸成肉酱。 虽说他发力剧猛,但行动力却灵活多变,这两者相辅相成,眨眼间已经朝樱祭夜放出上百拳。 拳花乱追,纷如雹灾。 樱祭夜绝无手慌脚乱,他亦屏住呼吸,静观傲狠的拳势变化,他身周的紫气首当其冲迎接傲狠的袭击,在拳风追近的瞬间超后轻飘一扬,樱祭夜便可准确捕捉到傲狠在何处发力,力道强弱。 借此提醒,他躲避起来也是轻松自得。 傲狠百拳不见击中对手,若是唤作常人,早已气急败坏,拼死搏杀,但是傲狠越失利,气场越沉稳,他出拳越快,用力越猛,但是他的眼睛里越是镇定自若。 或许是想故意借乱,冷静观察对手的变化,借此摸准敌人的脉搏,终来一招定输赢。 乱中取静,可谓妙绝。 俩人一黑一紫,两色气场相互碰撞,相互融合,虽只是拳脚相加,却绝无胜负之分。 傲狠凌空斜击一道重拳,樱祭夜轻若飞龙旋转避开,那击重拳沉甸甸直入地三分,将一方白雪排山倒海似地喷至半空。 樱祭夜的紫色气流,被这击重拳的强劲气流震荡开来,翩翩若紫色的纱绸,在漫天飘零的白霰里,浊浪排空。 我看傻了眼睛,心里偷偷在想,不知道何时自己也才能有这样的武艺修为。 胸下的红痣,因为内心的激动,突然使劲一痛。 “小子,没想到你还挺耐打……”樱祭夜的绿眸陡然变作黑色,“不过,拳脚不见真章,我们还是请出彼此的法器,来真打几轮吧!” 只说着,樱祭夜身姿周围的绛紫色气流突然也变了颜色,这些紫气追随着樱祭夜眼色的变化,越汇越浓,越敛越细,最终凝结成一柄刀的模样。 我从未见过樱祭夜的武器,原来他的武器没有实体,而是将体内无上的真气放于体外,在体外由念力转化,变作一柄魔刀。 我不由得想起墨轩的劫魔,可是劫魔相较于樱祭夜的气刀,差之千里。 樱祭夜,你倒底是谁? 只见樱祭夜的魔刀初见刀影。 傲狠眸里黠光错闪,似有诡计上心。 “虫儿妹妹,我寻了你半天,你在里面吗?”梅姑娘清妙如梅的嗓音,漫进界来。 随后,一抹绝色靓影没头没脑地撞进界来。 梅姑娘的笑颜瞬间凝固,她怪异地看看我们三人,正要问及。 该死的,傲狠没有带“飞鬼”前来,樱祭夜趁此良机请出魔刀,正好可以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此刻旁人插足,必定遭受傲狠的胁迫。 尤其她又是斩月的挚爱。 我怎么舍得斩月伤心。 只见傲狠原来矗立的地方果然已经徒留一片残影。 眼见傲狠已然快至梅姑娘处,我的腿力定是赶不及他的。 我嘶哑着嗓音朝樱祭夜狂呼一声道“祭夜,快喊!" "远!” ================================================= 宝宝拉肚。 老公问:孩子拉的如何了? 我冷静道:他今日拉出了屎的精髓,但是没有拉出屎的形状。 老公怪看道:你写小说写傻了吧? 哈哈哈。 第十章 刺中敌手 眼见傲狠已然快至梅姑娘处,我的腿力定是赶不及他的。 我嘶哑着嗓音朝樱祭夜狂呼一声道“祭夜,快喊远!” 樱祭夜的魔力与魔刀同时俱增,狰邪的暗紫云团一般围绕在他身边,他破空大吼一声道“远!远!远!” 或是雌镯的主人意念力提升,我腕间的雄镯虎虎生威,瞬间便揪扯我的身子,朝远处拖曳。 我提前绷紧足弓,调理好气息,直到樱祭夜一声令下,借助这股神力眨眼弹至傲狠和梅姑娘几近的距离间。 反掌移送,将梅姑娘推倒在雪地里,也许是身子冲击力过大,梅姑娘被前所未有的力量侵袭,再加之她不会武功,身体失衡头重脚轻,被我一推直接撞晕在雪地里。 我心叫坏菜了! 真正坏菜的是,傲狠滚着黑煞的蛮力俯在身后,他鬼魅一般的低沉嗓音,若有似无道“你总喜欢把自己的境况搞得更糟……” 我背脊一冷,想调转身子回首放一击重拳回馈他,待我拳出,傲狠紧随在后的身子俨然更快地躲开,他轻松摊手一拍,拍在我的右肩之上。 我被雄镯带动的身体瞬间伫立不前。 该死的右肩,顷刻肩伤复发,苏麻的感觉过后,火辣辣的断裂感自旧伤处引爆,蔓延至整个身体。 “傲狠,你王八蛋!”我疼红了眼睛。 “乐意效劳。”傲狠伸出三指扣死在我的脖筋前,宛如老鹰的利爪,几乎戳进肉里面。 “那个家伙更在乎你,不是吗?”傲狠收紧指力,我瞬间感觉自己的呼吸马上就要停止了。 他是说樱祭夜更在乎我,他是说故意叫我投怀送抱,他是说专门叫我来做挡箭牌。 该死的傲狠。 “虫儿!”樱祭夜眼见我自投罗网,还未待魔刀成型,他只手握住刀影,几步飞将过来,宛如杀气腾腾的魔鬼,一刀砍向我身侧的傲狠。 “下手真重!”傲狠调侃一句,已将我的身子提在面前,最可笑得是我居然如同一个布偶,随他提来提去。 樱祭夜的魔刀一出,一股暗紫的刀气立马冲破层层气流,激起地面白雪排空,在雪地刮出一条深约半丈的刀痕。 紫色刀气如万马奔腾,潮水决堤,毁天灭地般直扑上前。 樱祭夜此举像是花费三成功力,却将整个梅苑的冰界震荡得摇摇欲毁,几乎被刀气崩裂。 我做够了人肉挡板,傲狠要我来替他送死,我怎么可以顺应他的恶念。 说时迟,那时快,我从怀里掏出“穿心”,鼻尖闭死呼吸,用憋涨的脖筋硬顶住傲狠的鹰爪,利用左手的灵巧,反手抄刀,一刀刺向他的手腕。 早提醒过他,我的左手更会使刀。 本以为此举只会逼开傲狠的牵制,居然莫名其妙地嘶啦一声,他捏死我的左手手腕,瞬间中刀,滚出豆大的血珠。 傲狠闷哼一声,将我朝刀气划来的地方一推,我径直撞向魔刀似有似无的刀尖。 我成功了! 可是我不高兴,为何心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虫儿,小心!”樱祭夜再斜补一刀,这一刀的刀风更劲更急,直追第一刀的气浪,蓬勃四溢的刀气与前面的刀气相互撞击,宛如两道内力精深的气浪彼此碰撞,彼此消减。 樱祭夜在替我赢得逃跑的时机。 我脚底泄力一滑,整个人倒卧在雪面,速速滑出傲狠的禁锢圈。 傲狠似有阴谋得逞的胜利之姿,不徐不疾地避开追杀而至的刀气,完全不在乎我刺破的那刀。 两股墨紫的刀气瞬间爆炸作四道,各朝各自的运行轨迹,流光走电一般朝整个梅苑的界壁侵袭。 梅苑因为抵挡不住魔刀两次冲击,苑內的空气膨胀至极限,轰的一声巨响,满地的暇白连带结界的碎裂,一同崩塌,纷纷扬扬满世界随处飘洒。 再来不及逃跑了,我捂住脸,希求掉下来的结界碎片不要划伤自己的脸皮。 生死关头,颜值要紧。 熟悉的寒郁气息将我从头到脚护在身下。 我陡然睁开眼睛,斩月漠然的脸庞近在咫尺,但他仅是覆住我的身子,一手撑于我右耳侧,保证不挤压我受伤的肩部,左手高举五指分张,只手撑起一方气结,将梅姑娘和樱祭夜头顶的危险碎片顶挡在外。 整个梅苑的结界被破坏无疑,傲狠早已不知溜去何方。 斩月的眉头深锁,全力用自己织的气结延伸至极限,硬顶住高空坠物的纷纷夹攻。 漫天残枝,乱雪,碎片,泥沙纷如雨下。 我眼力错觉,只看得他琥珀色的瞳眸里,比杂乱的尘絮更复杂难过。 待尘埃稍稍落定,斩月从我身上起来,挥手扯去气结。 “不用你救我。”樱祭夜早早敛汇了真气,他的眼睛亦同变回原先的勃勃绿色。 他似乎为傲狠的逃脱而气恼,更为斩月前他一步覆盖在我身上的举动而气结。 “不是救你……”斩月极冷地瞥我一眼道,“只是我不想让自己的山庄变得更糟罢了。” 放眼四周,原先的梅苑被一场恶战摧毁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早警告过你,为什么偏要赖着不走?”斩月立起身子,随手弹除锦袍外的余雪,神色极度冷漠。 “我……”我强撑着左臂支住身子,整条右臂已经麻木无觉。 “对不起……”我心里的内疚比疼痛更深,“但是庄主,你看到了吗,傲狠他……” 凭我的直觉,傲狠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他应该还会潜伏在行风。 否则,他不会故意叫我划伤他的手腕,对,他心机深邃,绝对是故意叫我划伤他的。 “闭嘴!”斩月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满脸不屑道“墨轩说你是灾星,我看很有道理……” 灾星? “你就这么看我?”我心里泛起苦波,我深看他一眼,那个温柔如水的斩月去哪里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看见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如此陌生,甚至夹杂着陌生的排斥。 难道,我真是个灾星? “独孤斩月!”樱祭夜绿眸划闪过一丝黑光,他一把揪住斩月的领子,邪恶丛生道“我这么好的脾气都想揍你了……” “好啊!”斩月冷面从容道“我也很想领教一下,你的嚣张倒底是凭借什么……” “不要……”我扶住右臂,以防甩起来更痛,我哀哀地恳求道“樱祭夜,这里是行风,咱们今天毁坏了人家的财产,确实是不对的……” 我凄楚地望着樱祭夜,通过眼神请求他不要再惹是生非。 樱祭夜看懂我的意思,揪心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右臂,眉眼里的疼惜更是深沉如潭。 “月……月……你在哪里?”梅姑娘迷迷糊糊从地面爬起来。 “梅儿,别怕!”斩月收起一脸的严肃,顿时软化作粼粼的春波,撞过我的肩膀,火急火燎地奔走向梅姑娘。 “月……我的头好晕……”梅姑娘娇柔地附在斩月的怀里。 我在那冷若冰霜的胸怀里摇尾乞怜过无数次,现在看来,只有在梅姑娘需要的时候,那里才充满了无限温情。 斩月怜悯地抱起梅姑娘,狠瞪我一击白眼,踏着碎片赶快离开。 估计是不想看见我,只觉得他一晃眼就不见了踪迹。 “好奇怪呀?”我木讷地说。 “虫儿,你怎么了?”樱祭夜吃惊得打量着我,道“你可别吓唬我……” “好奇怪呀!”我重复一遍道“樱祭夜,你替我想想,倒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看,傲狠为什么进入梅苑不带飞鬼?” “傲狠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说被我引来,便真的引来?” “为什么傲狠一见你出了法器,就慌忙逃走了?” “为什么他会轻易被我刺中……” 为什么斩月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他要用眼睛瞪我…… “虫儿……”樱祭夜几乎是恳求道“先不要管别人了,先叫我看看你的肩膀……” 话说着他小心翼翼翻开我的衣服,朝里一看惊慌失措道“你说你,肩膀都淤紫了,难道你不疼吗?” “疼吗?好像不太疼了……”我垂下眼睫,掩盖住快要垂落的泪滴。 “大笨蛋!”樱祭夜把我横抱怀里,足间凌波,火速朝行风外跑去。 我昏睡了些许时候,趴在床上觉得整个右肩被坏蛋傲狠点了把烈火,兹兹灼烧得肉疼。 梦里模糊时,似乎有个人轻叹了口气,将我的衣衫小心退却,寒凉的手掌敛聚森森的冷气,缓缓地注入肩口的淤伤里。 这股绵绵的凉气令我极其的舒服,仿佛所有的火焰均被严冷消耗殆尽。 我舒服地一把反握住来者的凉手。 “斩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喃喃梦呓,觉得那凉手把我的五指捏进掌心。 “好痛!”手指的吃痛叫我睁开睡眼,挺直坐立起来。 “你真够可以的,做梦都是独孤斩月!”樱祭夜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床头。 我看看他,再看看身上的肚兜,春光乍泻。 羞恼地环住关键部位,剧烈的肩痛撕心裂肺地阵阵袭来。 “好痛!”我再高叫道“樱祭夜,你敢脱我衣服!” “胡说八道……”樱祭夜捂住我的右肩,搂我入怀,他虽是笑着,但温和的内力随着他的浅笑,汩汩注入至伤口里面。 “我只脱醒着的美人的衣服,睡着的绝对不脱,因为没感觉。”樱祭夜怀里放了迷人的媚药,叫人一躺便从骨头里酥麻起来。 我贪恋他过气予我的舒适,后背一挺直接靠在他的臂弯里,将他压倒床头。 “樱祭夜,不要乱想,我只是肩疼,借你点真气活活血。”我揪住他的领口,以防他跑掉不给我治伤。 樱祭夜无奈一笑道“好虫儿,你可知自己最是自私吗?” 我吐吐舌头,佯装听不见。 “你可知自己,只有在利用我的时候,才亲昵叫我一声祭夜吗?”樱祭夜的和旬掌风叫我舒坦。 “怎么可能?我一向不会耍心眼。”我好心虚地说。 “哼……”樱祭夜过完内力,毛手顺其自然朝我胸前一搭,微微一揉道“最可气的是,我居然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我掐住他不老实的大手,咬牙道“我刀呢?” “你看您看……”樱祭夜无奈道“谁先动情,谁先遭殃。此话果真不假,给你传了那么多真气,收个利息都不行。” 我一脚踢在他小腿处,嘴里无情道“给我坐床边去!” 樱祭夜故意中招,赖倒在我床上,一手扶着邪俊的侧脸,一手困我在怀里。 他怀里的荷香最是好闻,一瞬间就点住我的爱好,我象征性挣扎几下,盘思他不敢把我怎样,也放肆依着他。 樱祭夜的紫发流撒一床,几缕发丝挠在心间,痒痒的。 “虫儿,你知道吗?我以前认识过一个女孩,她同你一般都挚爱过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樱祭夜从未谈论过往事,我聚精会神听他肺腑直言。 “然后呢?你就趁机把她给……”我兴奋道。 “你……”樱祭夜拿指尖戳痛我的额头,佯装伤心道“你就认定我是个浪子,对不对?” “反正你的行动总听下半身指挥?”我吐吐舌头道。 “不要玷污我的节操,那个女孩只是我的徒弟……”樱祭夜被打败道。 “祭夜……”我眼里来了盼头,激动道“你可不可以也收我做个徒弟?” 樱祭夜手一指道“还说没有利用我……” “绝对不行,我是个有原则的男人,绝对不对自己的徒弟下黑手……” 我翻白眼道“那你必须把千目借我用几天!” 反正我不能做亏本买卖。 “你说借吗?”樱祭夜好笑道“你早把我的千目当成自己的专属品了吧?尤其最近十日你前脚进梅苑,后脚就提前放千目回来哄我前去,害我都不用千目来骗,自己乖乖蹲在大门口守候你的命令。” 他都知道啦?我羞脸低笑。 樱祭夜鸡贼伺机把我反扑,整个颀长的身子把我包围得密不通风。 “我要利息!”樱祭夜邪魅的绿眸滴淌不一般的水光。 “身子不能给……”我被他压迫地喘不过气,羞赧抱死胸口。 “不急,等事办完了,慢慢给……”他温香的邪气在我嘴角一送道。 他软糯的唇瓣如同高明的窃贼,只一碰触便长驱直入,把我的口舌翻个天翻地覆。 待我香汗淋漓,他才意犹未尽放开我的嘴。 他咂咂舌头,反复体会嘴里的甜味,嗓音嘶哑道“怎么办?光吃吃嘴就如此韵味,若是……” 他的眼睛抚摸过我的胸前。 我哪管身子乏力,还是肩伤复发,拼死将他从身上推开。 樱祭夜便调笑着,边心痛我的伤口,主动从床上离去。 他扶正发冠,敛好衣衫,突然回首问道“虫儿,你要用我的千目干什么?” 我躲在被窝里,娇气粗喘道“让他帮我监视个人。” “是谁?”樱祭夜紧张一问道。 “药奴……”如果他真是傲狠安插在行风的内鬼,傲狠手腕受伤,应该最先找他。 更主要的是,我在“穿心”上涂抹了点小玩意,会让傲狠使劲的痒一痒。 “可万一傲狠并没有通过药奴,而是自己找到解药呢?”樱祭夜疑惑道。 “不可能,这世间会配此毒的只有我和……” 我把青芜给省略掉。 看来樱祭夜也是相当聪明的人,他只听我说药奴的名字,就知道我疑心药奴与傲狠有钩扯。 “这般轻质毒药必须由医生反复调制解药,而且还要保证药材的种类一应俱全,而行风只有药奴具备这个条件,如果在此期间药奴行为正常无异,那我就放心了。”这样反而证明药奴是清白的。 我一直祈求药奴是清白的。 “虫儿……”樱祭夜突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我道“我希望你以后也唤我作祭夜。” “为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何必在意。 “因为,我不想你的心里,有怀疑我的空隙存在。”樱祭夜将我肩头的被子贴心盖好,继续道“你看,你就从不怀疑雀漓萧。” 有吗?我虚假媚笑。 他居然看出来了…… 第十一章 新人初见 我老驴拉磨在房间里转了几百圈。 千目蹦蹦跳跳自外边跑回来。 我急忙挽住他的细胳膊,甜倒牙笑道“乖弟弟,这三日有没有陌生人进出过药奴的医房啊?” “没有。”千目挠挠头,很认真道。 “真的吗?”我摩挲他的小脑袋,提醒道“尤其是晚上。” “嗯……”千目仔细回忆道“好像妖兰姐姐昨夜去过。” “妖兰?”我吃惊道“那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先是踢里哐啷的,后是嘎吱嘎吱的,反正我盘在屋顶,听得模里模糊的。” 踢里哐啷……我还可以接受。 嘎吱嘎吱……我脸燥红作一团。 死药奴是忍不住春闺寂寞啊,死玩意儿。 “那药奴呢?他有没有行为异常?”干了那种事,自然是神轻气爽步履清风。 “他倒是很正常,早出晚归,绝无留宿外头。”千目一五一十,详细汇报。 家里那么一双巨峰妖冶升姿,外面的太平公主能供饱喝足吗? 我磨磨尖牙,拍拍千目的肩膀,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教育道“千目啊,你以后找女人可不能这般肤浅,表面的凸,也有可能是内心的凹啊!” 千目似懂非懂点头道“姐姐,说好的糖葫芦呢?我最近辛苦,要追加十支。” 我内牛满面道“孺子可教,跟老樱一样,会收利息了。” 提了药箱屁颠屁颠往行风走去。 话说这傲狠手腕受伤,此刻应是痒痛相交,这极端的折磨凡人均难以承受,为何他还不赶快与药奴暗中联系。 上次探访过药奴的宅子,应该没有暗道可遁。傲狠想要驱毒,必得另寻他道。 千目得我示意,变作细小的翱炽盘卧在屋脊的高处,三天三夜仔细潜伏,不见目标身形毕露,却窥得个妖兰夜间私会。 我揉揉胀痛的脑袋瓜,脑力劳动往往比体力劳动更加费神。 紫竹林万竿摇曳,翠琳琳地随风鸣响,清风夹杂竹气徐徐送爽。 或许,我转念思度,我也不能全信千目所言,毕竟妖兰的形迹亦有可疑之处。 首先,我从未见药奴与她朝夕相对,形影不离,为何傲狠受伤不久,她便夜访药奴。 其次,九层香障,她和药奴一起等在障外,傲狠逃离时,纵使药奴有意放他,一个陌生的女人,不可能为才认识的男人打掩护,药奴的魅力还不至令女人神魂颠倒。 最主要的是,妖兰也是一位大夫,尽管我从未见识过她的医技。 我停下脚步,把以上三点反复摸索捋顺。赫然发现妖兰果然大有问题。 婷竹阁內,她表面与烂酒鬼大肆吵架,实则暗通款曲,造成她极度厌恶烂酒鬼的假象,乃至她后来从未提及过烂酒鬼。 九层香障之外,她故意借用美艳吸引药奴的注意力,借药奴分神空隙让傲狠进入再遁逃。 药奴房内,她偷偷潜入,乱翻药物替傲狠找药,此时被药奴觉察便用美人计把药奴搞到床上巫山**,搅乱视听。 想来想去,总觉得妖兰比药奴更像个间谍。 哇哈哈哈哈!我为什么会这么聪明,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炯炯法眼。 正得意,一双长矛眼前寒光一闪,把我拦在行风大门之外。 我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娇目翻道“眼睛被狗舔了吗?姑奶奶可是给梅姑娘治病的大夫,你俩敢拦我?” “对不起,虫儿姑娘,我们得令从今日起,决不能放您进行风一步。”一位门卫如实回答。 我刚要张嘴反驳。 另一位门卫仿若先见道“非但姑娘,连同樱祭夜公子,和千目小朋友都不准入内。” 第一位门卫再道“庄主还有令,姑娘腿脚不便,可在婷竹阁內休息调养,不必日日操劳赶入行风了。” 什么?我才在家养了三天伤,他倒无情逐客了?岂有此理。 我挥袖送力,将挡在面前的长矛隔空一拨,怒火中烧道“好个行风之主,眼见心上人腿疾渐愈,就过河拆桥。你不叫我进去,我偏要进去。” 俩个门卫平日训练有素,长矛被我拨开后不慌不忙,抄底对插,依然将我推却在大门之外。 “姑娘,请自重!”俩人异口同声道。 我咬牙切齿,怒流遍体,他这般驱逐我,无非就是那日毁坏梅姑娘心爱的梅苑罢了,可是他不叫我进去,让我如何去布施第二层毒粉呢? 我怀里一掏,气急败坏地请出“穿心”,索性今日就打进去,反正早受够了他的翻脸无情。 正摸见刀尾,庄內有人大叫道“姑娘且慢。” 我稍闪神当真且慢,放眼一看见到两具高大的身形自行风踱出。 一者形容粗犷,墨眉浓重,圆目滚滚,鼻挺唇厚,面色黎黑,怒发冲冠。腰间插一对狮纹巨斧,看起来虎背熊腰,魁梧盎然。 二者身材略瘦却精壮无禺,面色皎暇却男儿英武,身上服饰利落干净,脚底轻风如影随形。他的武器同样自肩部挎背,是一副镜光闪烁的锁链,明可晃人,不知是何质材。 方才喊我且慢的正是这位帅哥。 此帅哥步上前来,晗首礼道“远听姑娘喧闹,不知姑娘可有请帖?” 我装淑女道“你是谁?我在行风替梅姐姐医病数日,从未见过你?” 帅哥再礼道“在下楚崡天,另一位是公孙迟,我们均是昨日由御风山庄派来此处的,专门维持庄主大婚期间的各类安全事宜。” 我瞧看那公孙迟,庞大的躯体坚硕跋扈,直接贴在大门上就是一门神,粗鲁的表情根本不屑理睬我,果然和墨轩同属一个系统。 “御风山庄?”我好奇低喃道,“斩月除了行风,居然还有御风?” 回想他生意做的大,多置几处不动产也是自然。 “御风在哪里?”紫竹山上我看一半的地界就是行风,如何也塞不进另一个来。 斩月的秘密也好多。 “姑娘可是虫儿?”楚崡天避重就轻,脸上的礼貌,也是属于生人勿近的表情。“庄主昨日特地交待,因姑娘毁坏了梅苑,恐姑娘再生事端,只好恭请姑娘在此止步,切勿踏进行风半步。” 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我灾星害人。 我捏死双拳,重足而立,气得瑟瑟发抖,再看面前这俩位新人,盘算是打不过的狠绝色。 心里反复埋怨斩月,居然把我防守得这般严谨,还调动另一个山庄的人来。 我硬扯出一抹笑颜,干笑道“好吧,既然不叫我进,我便离开吧,只是有句话还请楚公子代为通传。” “姑娘请讲。” “烦请公子警告庄主,庄內有一名奸细,左手手腕有伤,要他务必当心。”哎!既然我进不去,只好由他自求多福。 楚崡天神色微变,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公孙迟炸雷道“庄主和墨公子回来了!” 所有行风守卫均严正以待,神色肃穆。楚崡天作个请的手势,我赶快跳离大门的位置。 行风大门轰响着缓缓打开,仿佛迎接什么贵客来到。 我朝远处看了半天,只闻车粼马躁,何处见那个诛心人出现。 看来公孙迟的眼睛长在了头顶。 忽而喧喧闹闹的声音自烟尘后袭来,似有大队的人马滚滚而来。 最先的确是斩月,他的出现引得我心里莫名一跳,只见他骑立于纤缡之上,英姿焕发,发带飘舞。 他的脸上洋溢着温雅的笑意,目色飞扬。 我瞬间红了眼睛,只觉得自己永远也看不见这春风一笑。 雀漓萧几日不见,居然也尾随在后,他亦跨马前行,脸庞上没有熟悉的嫣红,只是尊贵的疏冷。 我微张了口,他似乎看见我,眼里立刻飞出零星喜色,原来他的疏冷是装模作样的。 他朝我微摆摆手,意思叫我等会儿找他。 我尴尬一笑,估计以后要他出来找我了。 斩月的嘴角旋即挂满冰霜,他的俊颜上是真的疏离,毫无作假。 我心尖被他的冷刺痛,再退几步,盘算不如早早离去,免得自己受苦。 只想着,后面竟然再显一人,此人绝无见过,只一看便觉得容颜飞华,笑里藏蜜,他一手单执缰绳,一手摇着折扇。比樱祭夜少一分风流,比雀漓萧多一分恬淡,他嘴边定是涂抹了甘甜的蜜汁,连眼角的笑的是黏人的糖。 这又是谁?我心里忖度,为何今日他来了,斩月不让我进行风了,连漓潇也亲自去迎接。 正想着,浓郁的药香自身旁灌入口鼻,一只软手不由分说地接过我的药箱,背在自己肩头。 我闻香觅人,药奴施施然靠在身边,用柔情蜜意的眼神,反复细细看我,仿佛见到思念至深的珍宝。 我许久不见他内心欢喜,转念这货昨夜风流,今日瞧着我的媚气,也是从别的女人胸前吸来的。 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同样不由分说地抢回药箱,扭头便走。 “你吃爆竹了吗?手劲那么大!”药奴不明所以,出手拉我。 我蛮腰一侧避开他的脏手,才不想让他碰我。 结果右腿的木板被我不小心扭蹭一偏,脚下一不留神,趔趔趄趄扑向马队里。 “小心!”药奴急切一呼。 毅然覆水难收,我直接来个漂亮的真摔,滚在马蹄侧。 临危不惧,我手掌猛拍地面停住自己不断翻滚的身子。 我停了,马也停了。 一张甜蜜蜜的笑脸自上看来,撒了我一脸糖水。 “姑娘贵姓?”那笑脸的主人果然如我所猜,嗓音里都是郁烈芬芳的甜香。 “干你鸟事?”我翻他一眼,说实话,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雀漓萧跳下马来,也不管我身上的尘土,拿袖角将我的脸蛋擦拭干净。 “虫虫,你腿不好,就不要出来了,你看很危险的。” 雀漓萧变了脸色,朝马上的男子命令道“诸葛辩玑,你下来给她道歉。” 诸葛辩玑甜笑道“丞下恕难从命,皇子也该瞧见是她自己滚了过来,若不是丞下及时拉了缰绳,踩了她也是丞下比较吃亏,再者她这般惊天地,泣鬼神地滚过来,险些吓坏我的宝驹,于情于理,也该是她朝我道歉。” “不过现在看到皇子对她略有宠溺,丞下姑且关怀她一下,以免驳了皇子的颜面。” “姑娘,你没事吧?”诸葛辩玑腻歪说道。 好会说!我感觉自己在涛涛糖水里泡到要吐。 好无礼!他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对朱雀凤族的皇长子如此不敬,我气到要吐。 诸葛辩玑,就是另一种贱人,语言贱人! 我横看药奴一眼,他双手一摊,做个关我什么事的手势。 我偷看斩月一眼,他冷眼旁观的模样还不如不看。 “你……”雀漓萧压抑住满腔的愤懑,但依然很温柔地将我扶起来,贴心地替我扫除裙摆的脏尘。 漓潇……我心里无端心疼起他来,看来他有至高无上的身份,却没有统理众生的地位。 忍……只有卧薪尝胆的苦忍,才是唯一的出路。 我也一样。 “好了,姑娘既然不说话,那在下看来此事也算圆满解决。”诸葛辩玑畅快一笑,蓦然对看斩月,意味深长道“独孤庄主,在下千里迢迢,只为求得一观尊下大婚哪!” 斩月幸福笑道“保证不负诸葛丞相的美愿。” 只谈笑间,俩人对视一望,似有无数刀剑在空气中缠斗。 我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念想,莫非这诸葛辩玑来此另有目的。 和雀无极有关吗? 看来最近又要长夜难明了。 “虫虫……”雀漓萧温存的声音唤回我的神智,他柔拉住我的手,万分难舍道“你自己可以回去吗?” “没事……”药奴将我朝臂弯里一搂,神情暧昧道“我可以送她回去。” 雀漓萧知道我心里的人是斩月,所以也不防着药奴,他依依不舍再握住我的手,松开后翻身上马。 我忍不住又看斩月一眼,只看见一抹甜蜜蜜的笑脸,无意或故意挡住我的视线。 我朝他比个中指。 诸葛辩玑无所谓地继续甜笑,只是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我的脸,再指指自己的眼睛,笑意陡然变作阴挚。 “诸葛丞相……”斩月打断冷道,“请吧!” 一干人等,陆陆续续驾马驰进了行风。 只把我独留在外。 第十二章 第二层毒粉 “收起你的脏手……”等人走光了,我抖肩一送拨开药奴的缠骨酥手,嘴里揶揄道“你还是去搂着大胸妹子吧!” 提着摔脏的药箱,我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往回游离。 “我说你如此气大……”药奴姗姗尾随在后,酸溜溜道“我都没有气恼你跟多名男子搞暧昧,你怎么反倒声讨我个如花似玉,洁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洁身自好?会嘎吱嘎吱吗?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最疼爱自己的哥哥被坏女人抢走了。 哎!女人心,海中金。 “我才懒得管你呢!”我扁扁嘴道“如今连我自己都是四面楚歌,就差自刎了。” “可是,我还得管着你啊!”药奴送手一拉,我被强而有劲的手力曳住腿脚,倒坐在一方石座上。 我瞠目结舌,看药奴越靠越近。他将我腿部歪斜的夹板重新归置,口里头头是道“这些东西不摆放好,一会儿走路还会摔跤,还有也不知你的腿伤痊愈到何种程度,如果不小心呵护,腿部的骨肉很有可能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雪若,他这次真的是要成婚了,你这般作贱自己,有意思吗?” 他灵巧的指头,在木板间击打出悦耳的乐曲,十指跳跃做动感的音符,只是他的右手戴着银色手套,冥冥之中刺痛我脑海里的某根神经。 我总是亏欠他。 我也亏欠了很多人。 “有意思啊!”我口不对心道“不看看他倒底能绝情到何种程度,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如果他爱你,爱的可能比你眼睛看到的更多,更深,你会怎么办?” 药奴的手指戛然而止,他抬头严肃地问我,金灿灿的面具竟而庄严肃穆,叫人不忍直视。 “那就在一起啊!”我简单道。 “小女人的幼稚……”药奴嘴里轻蔑流露,“男人除了爱情,还有其他追求。” “雪若,你根本不懂男人,不懂爱情,你心里对爱的理解只停留在缠缠绵绵,可你怎知爱更多的是成全,是包容,是理解。” “最轰轰烈烈的情爱,消亡的也最彻底。你现在这般执迷不悟,最终也是自食恶果。”药奴意味深长道。 “可惜他根本不爱我,而你根本没谈过恋爱……”我将他的手从我腿上拉开,把没有系好的棉绳,悉心打了个蝴蝶结。 “女人也不是完全只活在浪漫的梦里,女人想要的不过是尊重和平等的爱。” 药奴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底的情愫令人费解。他扶我起身,转而严肃顿消,只媚笑道“来吧,我送你回去。” 我从怀里掏出手巾,递进他掌心,故作姿态道“拿去擦擦手吧,真难为您肯贵手相助。” 这只是钓鱼的诱饵。 药奴根本不接手巾,他最是瞧不上别人用洗过的物品,他朝我襟怀一瞅,把我故意露在外面的香囊提绳拉了出来。 “什么鬼玩意?”药奴用指甲掐住半掌之宽旧红色香囊的一根流苏,言语鄙睨道“这是什么暗器,看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我绷不住面子,出手一夺,“讨厌啊你,这是姑奶奶亲手做的香囊,送给梅姐姐的结婚礼物。” 药奴背身一避道“你又觊觎人家的男人,又故意讨好梅姑娘,雪若,你活着不矛盾吗?” “就跟你说我不是雪若。”我气急败坏地微跳几步,药奴将香囊举在头顶,故意不叫我拿到。 争夺几步,索性由他取笑,反正他可以替我把香囊送到梅姑娘手里,我也不虚此计。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不会是在里面偷偷下毒了吧?”药奴一语中的,唬得我虚汗勃发。 “怎么会呢?我其实挺喜欢梅姐姐的,如果不是因为斩月,我一定和她义结金兰。”我好虚伪地说。 “哼……”药奴仿若我肚里的蛔虫,拿香囊在鼻尖略闻,大概只嗅探出寒梅的冷香,意有所指地瞄我一眼。 我立马奉送真挚的笑脸。 我会有这般傻,把毒药直接撒在里面吗? “你说你,既然要送人的东西,就该悉心准备,居然送人家这种玩意儿,首先便可看出你的居心何其不良。”药奴尖酸道。 “我也想送奇珍异宝啊……”我绞扭袖角,很无奈道“这些年都靠着自己,哪里有闲钱买贵的。” 药奴的手心微抖,他嘴角的轻笑换做心疼,自言道“看你吃龙须实,就知道你这些年的飘零生活该有多么凄惨,当日如果直接绑架你走就好了……” 我诧异道“药奴,你嘀嘀咕咕嚼什么舌根子呢?” 药奴回神,拿手指着香囊道“你说你既然送的是新婚贺礼,起码底料应该是艳丽的新红色吧?这块料子质地粗劣,红里发白,寓意凶险,大有诅咒这场婚事喜中带丧的险恶意图。” “香囊里的香味选择不对,大喜的日子应选百合,意在百年好合,反你选个梅花,梅字通霉,寓意叵测,似乎诅咒这场婚事霉气冲天。” “再说这四个绣字……比翼双飞……”药奴细看一眼,惊讶道“字还是和以前一样臭,毫无长进,而且这个双字中间,怎么好像多了个点,是第三者插足的意思吗?” 药奴拿指甲抠一抠,“双”字中间的朱红色暗点被他使劲抠破,蜡红的细粉抠个粉碎,沾染在他的指甲尖。 我看个清清楚楚,随机应变扑上去把他的手指挡住,眼睛注视在香囊的绣字上,故作奇怪道“可能是夜里做活,不小心把蜡油滴在上面了吧?” 药奴怪看我一眼。 我伺机揪回香囊,面色难堪道“我的手艺不精,干脆也不要丢人现眼了,索性拿回去自己戴吧……” 心里诡笑三下。 第二层毒粉已经抠在药奴的手指甲里,我暗地里摸他的手心,药粉全然涂抹均匀,等他手心泌汗,这层毒粉会粘黏更牢。 现在只差他用手触看梅姑娘的伤口。“浮殤梦”于肤层的浮毒,在依兰花香日日的催发之下愈积愈沉。 依兰花香,舒解压力,提升情绪,但长期嗅闻会有反作用,导致人抑郁难畅,毒气积重。 所以妖兰天天去找梅姑娘,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妙事。 待药奴指间的“密络绛”零星一丝,碰触及蓄势待发的“浮殤梦”,必然千钧一发,瞬间由肤表转移血肉,毒质加剧,第二层毒粉也算铺就完成。 我本盘算着让梅姑娘自己去抠那香囊间的污点,现在药奴自投罗网,反而更有保障。 我恐他不去替梅姑娘请脉,再把香囊塞进他怀里,娇羞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好不好就劳烦您跑一趟腿啰!” “药公子劳请……”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药奴媚笑淡开在紫竹的雾晕里,“这种灼目的物什,你还怕我私藏了不成?” 他把香囊紧攥入修长的玉手。 “保证给你送到……”他抚摸一把我的秀发,几乎带着全部的宠溺,宛若牛乳自发根浸渍。 再娇软无骨的手,也是属于别的女人。 我悄然避让,非常之礼道“今日行风来了贵客,恐怕药公子也是要被宴请的嘉宾,还是早些回去吧。”我礼笑逐客道。 “虫儿皮糙肉厚,一点腿伤无妨大碍,虫儿自己便可回去。” 药奴手指定格半空,搓一搓手里的空白,旋即负于背后,他僵笑道“如今你被驱逐行风,再有近半月斩月的大婚临至,姑娘若是打算离去,可以等我一等……” “不必了,我和祭夜已经谈妥,只待斩月婚后,我便随他而去。”我避开他的目光,总怕看见屠骨的情愫。 “药公子其实毋虚可怜虫儿,你自好好对待妖兰,或许斩月婚后,你我也永生不再相见。” “好雪若……”药奴的面具陡然金赤赤得森人,“你真心是厚此薄彼,对斩月既是绝手不放,对我却是拱手让人,你心里只有他,可知我心里只有你。” 我心里霹雳乍作,躲了些许年,终究还是躲不开这句衷肠。 “我……”我该下句狠话。 “也罢……”药奴话锋骤变道“你既然已为后路做好盘算,我也应该成人之美,最后规劝你还是趁早离去吧。” 我抬首对看,药奴的语言居然如此洒脱,我窃以为他如此傲娇的人最是尖酸,谁想他居然比任何人都洒脱。 洒脱得都叫我心生疑惑。 别了药奴,只等着庄里传出喜讯。 第二日,梅姑娘没有前来,幽碧携着一盒酥点代主回访。 她礼笑道说我出手阔绰,送去的新婚贺礼得了梅姐姐十分的挚爱,因此派遣她来回礼。 我错愕区区一个手工拙劣的粗物,如何进得去她的法眼。 幽碧莞尔道“虫儿姑娘身藏不露,托药公子送来的幸福如意琉璃摆件,放在宅子里高雅华贵,寓意吉祥,梅姑娘看见后简直欣喜若狂,只可惜庄主怕她长久出门腿乏困倦,就不让梅姑娘随意走动,她那般谢你的美意,只好派我来送些甜品,聊表谢意。” 说着幽碧打开食盒,里面盛放美食琳琅,看得我心惊肉颤。 哪里来的幸福如意琉璃摆件,送她副烂香囊就是诅咒她与斩月好事成衰。 药奴…… 我揩一揩额头细汗,偷问一句梅姐姐昨夜可好? 幽碧似是更加兴奋道“梅姑娘近日身体大好,吃嘛嘛香,整日幸福里滋润着,可是比之前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我晕坐在扶椅里,最后一问道“那昨日药公子倒底有没有去给梅姐姐请脉?” “当然去了,不过是浴身之后才来,说怕弄脏了琉璃摆件,专门洗的澡。” 他洗澡…… 他洗什么澡…… 我几乎装着和蔼可亲,与幽碧滔滔不绝聊了一个时辰,雀漓萧进来后,幽碧才红着脸收回长舌,怯娇娇地返回行风。 雀漓萧见我脸色怆然,嘘寒道要我看大夫。 我怎可告诉他,自己精心布置的第二层毒粉洗到了澡盆子里。 人算,不如天算,算天,不如算人。 我算错了药奴这个洁癖狂人。 错失了全部的计划。 “漓潇……”我苦闷拍拍他的肩头,“今夜陪我喝酒好不好?” 管他会不会变老太婆,今夜我只想一醉方休。 “虫虫……”雀漓萧鹿眸眨了眨,“你和我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奇怪道“难不成你酒品不良……” 不由自主地环住胸部。 “咳咳咳……”雀漓萧脸蛋通红火烧。 我哈哈干笑,点起脚尖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故作老成道“傻漓潇,跟你喝酒就是因为,喝醉了乱来的人是我,哈哈哈!” 雀漓萧红脸更甚一筹。 我随手拿起个糖酥在嘴里嚼了几下,娇哄着雀漓萧去牵马。 只见他走后,我从嘴里吐出糖酥,里面裹张字条: 我知道你是谁,若果不想叫别人知晓你的秘密,今夜子时紫竹林东侧野亭相见。另外不许带人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我心里噔地一震,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会知晓? 第十三章 不能说的秘密 不好意思涮了雀漓萧,我提前去了约定的地点,从不知晓紫竹林里还暗藏异境,可谓竹林紫气流云外,月半野亭杳笛声。 夜月垂悬,清风扫过,竹林轻摇慢曳,发出翠冷冷的鸣响,就像孤寂的乐音盈盈飘来。 我从早到晚算计着别人,从未发现原来身边暗藏风景,现在万念俱灰,却又被人反过来算计着我。 我艰难飞身在凉亭顶脊,登高望远,想着倒底是何人约我出来。 子时刚到,一闪娇影踏着竹竿击罄的声响如期而至。 我等得腿麻,见兔撒鹰,水袖婉作莲花,姗然落下。 来者恶劣道“姑娘腿疾困苦,居然还攀高眺远,当真不怕夜深脚滑,从高处摔下来?” 我尴尬道“野亭里旧尘封台,怕坐脏了新衣。” 听来者话音熟络,借月偷望,来者居然是梅姑娘的贴身仕女,隐浓。 我大吃一惊,指她脸道“怎么是你,你家主子派你戏弄我来的吗?” 隐浓笑里藏怪道“在行风,她算我的主,可是出了行风,我就是自己的主。” 我看她以前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今日言谈举止天壤之别,叫我奇上加奇。我等了许久,看见是她,心里的烦躁陡然增加,面色木然道“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隐浓道“想证实一件事情。” 我道“大半夜的,姐姐可知女人晚上熬夜等于慢性自杀。” 隐浓不介意道“雪若,你长大了,还是以前那般目无尊长。” 又来一个要我承认自己是雪若的主。 我呆看她几秒,矢口否认道“谁是雪若?”故意再张望四下,放声大喊道“雪若,你给我滚出来。” 四周沉寂寥寥,我揉揉瞌睡的眼睛,朝隐浓漫不经心道“你找的雪若不在,虫儿困乏,要先一步告退。” 刚抬起脚尖,隐浓不紧不慢道“虫儿只是你的化名,你就是当年寂雪啼苑里被藏起来的小女孩——雪若。” 被藏起来?幽碧不是说因为斩月讨厌我,才把我扔得远远的吗? “隐浓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你红口白牙说我是雪若,起码应该有证据证明吧?”我插腰漫视道。 “证据自然有,你忘记那日我亲自领你去了梅姑娘的洗浴室,你身子上的红痣与小时候的如出一辙,这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难怪那日洗澡的时候,总觉得有双贼眼睛看姐浪里白条。 “你连女人的身体也看!”我被打败道。 “雪若你忘记了,在寂雪啼苑时,纵使我和幽碧日夜伺候你,但是却死令不得与你攀谈,甚至不可侍候你入浴……” “直到有一日,你在池边戏水弄湿的衣衫,怕药奴责怪你,你便求着我赶快替你更衣,当时我只看见你胸前下方有一颗红 豆大小的朱砂痣,如今竟也有樱桃大小。” 她居然看得真真切切。 “隐浓姐姐真是笑死人了……”我莫名一笑,笑得她一头雾水,再道“天底下胸口长痣的女子何其众多,总不能都是你的雪若妹妹吧?” “不管你是与不是,今夜我约你前来并非无事可做,之所以让你独身前往,就是要教训你一下。”隐浓离奇冷道,仿佛她以前的端庄都是表演出来的。 “你想怎样教训?”我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力,支着坏腿,顽劣地抖个不停。 “废了你。”隐浓自牙缝挤出阴冷的三字。 我打个停止的手势,补充道“说实在的,虫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可是一个连火信都发不出来,传话还要塞小纸条的对手,你觉得自己有打败我的把握吗?” “呵呵……”隐浓阴恻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你今天吃完糖酥不觉得腹痛难忍吗?” “你不会愚蠢到对我用毒吧?”我哈哈哈哈狂笑不止,难道她不知我百毒不侵吗? 原来她只是看见了我的痣,而完全不知我的药血。 看人如此肤浅,我也是醉了。 我飒爽提出“穿心”,姿态高傲道“虽然不知是谁委派你来除掉我,但是我还得善意提醒你一下,小心一点,不要自己撞在我刀上。” “臭雪若,不但嘴巴恶毒,连手段也变得残忍,居然胆敢伤害我的心上人,不管你有没有吃特制的毒酥,我今天偏要替天行道,狠狠划一划你的妖精脸蛋。” 冷言落尽,隐浓自袖口各抽出两把锋利的袖刀,左右开拔,抖转俩朵明晃晃的刀花。 再看她招式稳扎,**频移,足间飘若幽魂,抄着袖刀劈头盖脸迎面杀来。 我自小认识她,虽然算不得闺蜜,谁想有朝一日竟拔刀相向。 人世间的事情百步一变,变幻莫测。 我手执“穿心”,细看清她每一步的走势,待隐浓左手袖刀绝情削来,我微立“穿心”置于腰侧,以守为攻,硬挡她左手袖刀的第一次袭击。 她的袖刀不及“穿心”质良,只是普通的铁材,好在刀体轻巧,便于藏匿袖间,随取随用。 我顶她一刀,抽手反削,将“穿心”的利刃划掠过隐浓左刀的刀尖,玉硬铁强,摩擦出星星冷火。 还好,她的内力果然不及我的。 我粗笑一下,似有成就感道“架打得多了长经验,我也算个各中高手。” “我还没有真正开始呢!”隐浓怒道,她左刀受限,稳住脚跟,随即右手挑刀冲刺我的心窝,用力更猛。 我挡避左刀,速速收回“穿心”,弹削胸前,以穿心之脊力顶隐浓右刀刀尖。 她惯用右手,右刀的灵活度与力度俱佳,我虽接住一招,但她很快错开刀尖,重新幻出另一招,平刺我的胳膊。 我抽刀断水,轻松趋避。 隐浓见第一轮攻击并未克制敌手,旋即改为双刀并用,左右抡作两团精光闪耀的刀云。天空靡靡的月色,在袖刀铮亮的刀锋中,不断削削作冷冷的白雾,仿佛赐予刀子生命的活气,在隐浓的十指间缭绕。 见她左右双手,攻防幻化无穷,左刀攻时,右刀防守,反之亦然,攻守轮转,相得相辅。 躲避百刀之余,我佯装偷袭她的左刀,隐浓立刻化左刀为防守姿势,右刀呼啸赶及,横插贯入。 看来今夜,她真心是要我死。 我怎可任由他人宰割。 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我从刀尾揪出水滴长链,在指力巧然的作用下,将穿心甩作一团冷云。 她不是擅长近距离搏杀吗?我非要把她赶到远处。 水滴长链在我手里龙腾翻越,我左手五指轮流扣结,挥袖转身,把“穿心”甩至我身子的每一处角落,为自己打造一副密不透风的刀光战甲。 隐浓性子比我沉稳,她见我驱她千里,不急不躁,手上的袖刀四处探击,冷眼寻觅我的弱点。 我将硬力挥洒在“穿心”之间,宛如虎啸山岭,虎牙威震,横咬敌手,软绵的韧力抖散在水滴长链之内,曲缠盘绕,缓缓蓄势。 刀链结合,既刚既柔,刚始柔和,挥斥绝杀。 隐浓不知其间內含,刺探一刀入我的刀阵,结果触及水滴长链的绵软,颗颗水滴瞬间传导,陡然增强无数张力,宛若猎物触及陷阱口的诱饵,顷刻激发陷阱的轰然崩塌。 水滴长链如蛇般无骨盘缠,绞死欲要逃跑的袖刀。 “穿心”灵犀离膛,追逐珠连传导而至的力量,漫空反刺,削及隐浓的虎口。 隐浓娇呼一声,退身拔刀,我的水滴长链怎可轻易放她,在她伸出的手间愈缠愈紧,直钻进她虎口的划烂处,揪扯血烂的皮肉,深可见骨。 汩汩的血流,飞珠溅玉,沾染了颗颗水滴,滚落在地面。 隐浓躲红了眼睛,她以一手阻止我继续挥舞长链,逮住时机扑及近身,飞刀罢落,刀尖流浪,携带着恍如隔世的寒郁,直挺挺朝我胸口再刺。 说时迟,那时快,我足间照准“穿心”回摆的方向,一脚插进刀尾的链隙提膝回勾,无限拉长水滴长链,“穿心”得了足够的长度,流星摆尾,罡风猎猎,直朝隐浓的手腕驰去。 她一手缠着水滴长链,另一手眼见被“穿心”击破。我想废她一只手足以。 突然耳根擦过一颗石子,划闪一逝,追击我的穿心,嘣的一声脆响,改变了“穿心”飞驰的角度,直朝隐浓的心窝擦去。 谁这么缺德? 我快迈一步踩住脚前的麻乱长链,眼见“穿心”渐落,耳后再补一石,正击刀尾。 穿心走龙攒风,毫无留恋,一刀刺进隐浓的心脉。 “不是我!”我吓了一跳,心脏揪得一痛,我只不过想废她一只手而已。 隐浓低头看看胸前深埋的刀柄,眼睛里的瞳孔扩张出难以置信地愤慨,她的脸色唰得死白如灰,整个人抖颤如寒叶。 我微微发抖,怔看她的一举一动,嗓子里堵塞了棉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太突然了,突然到我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要消散在眼前。 隐浓甩开手里的袖刀,手指颤颤巍巍直指向我,她因胸口的血涌痛难张口,干白的唇皮微微开合道“你……骗……我……” 我心里莫名低呼道:刀子飞偏了,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隐浓的胸前衣衫突然绽开团团红色的血花,渐染渐沉,一股殷红而浓臭血溪自穿心涓涓流泄,染红了裙摆。 她抖嗦地从怀里掏摸着,似乎摸索出一面明晃晃的物件,她的眼里流淌着比血还浓稠的泪水,嘴里最后一叹道“可我还替你……养着它呢……” 只说着,隐浓仰头喷出一口血泉,纷纷自月前洒过,染红了冷色的月亮。 隐浓倒地而亡。 我眉眼使劲跳跃,眼前的震惊令我终于缓缓转头一看。 一副不冷不热的躯体立在身后,他的身上毫无半点气息,既不属于生,更不属予死,鬼魅一般浮尘而立,额间的狂珠映月升辉,赤艳艳屠杀片地血肉。 “你……”我冷瑟道“你为什么杀了她?” 傲狠无动于衷道“不是我,是你动的杀手,你忘了?” “你用石头打偏我的刀……”我百口莫辩道。 “对啊……你的刀……”傲狠黑灿灿的眸子里毫无半点怜悯。 我的刀,我的刀…… 我呆看地上血泊里的冰冷尸体,胸前还深插着“穿心”,穿心的玉色在血液的滋润里活色生香,被渐冷的血液凝固作死亡的结痂。 “你……”我怒目一削傲狠,“王八蛋!隐浓才是你派进行风的内鬼!你叫她引我出来就是想证明我是雪若,你杀她无非是利用完后的杀人灭口!” 难怪我从“寂雪啼苑”遛出来以后,就遇见傲狠设下的埋伏…… 难怪我在行风怎么也找不见他的踪迹…… “对,也不对!”傲狠的眸子借过夜光,黑沉沉地看着我道“隐浓确实是我安插进行风的卧底,她也的确花费不少周折,才被派去寂雪啼苑伺候你……” “你从寂雪啼苑跑掉之后,我也确实花费精力才找到你……” “独孤斩月是我故意留下活口,只为看看你的血是否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你洗澡的时候,我也欣赏了一下,顺便核实这里的胎记……” 傲狠要摸我的胸口,我反感得调转身子。 “可是,你知道了我是雪若,你验出了我是药人,又有什么价值……” 我指向隐浓道“她因为我划破你的手腕,而要置我于死地,一个爱你如生命的人,难道不是更加宝贵的财富吗?” 她口里的心上人,一定是他。她今日来找我,一定也是为他找寻解药。 “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因为她一厢情愿的愚蠢,所以更该死。”傲狠根本不看地上的尸体,他的心和他的表情一样冷酷。 “我知道你此时又想杀了我,不过……”傲狠指一指地面的尸体,**“你敢把刀拔出来再说吧!” 他知道我没有杀过人,禽兽! “你想怎样?在知道了我的秘密之后,你想抽干我的血吗?”我绝望道。 “不会……你的价值往往比你所想到的更多。药血只是你还没有进化的最初形态,等你最终升华为最高形态时……” 傲狠愈言又止,得瑟得令人抓狂。 “什么形态?你说句人话很难吗?你这样对我纠缠不休真的很烦人!”我气急败坏道。 “不烦!”傲狠沉郁道“而且在此期间,我会不停刺激你,追踪你,折磨你,直到那个东西完全成熟,明白吗?就和我经历过的一样。” 我冥冥之中觉得他额间的狂珠,红得有些阴郁。 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 我冥冥之中觉得他额间的狂珠,红得有些阴郁。 “你倒底什么意思?想杀死我吗?”我眼角扫过附近的尸体,那么熟悉的生命在眼前死亡,心里毛骨悚然。 “还不着急,等到时机成熟,你或许会哀求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残忍的真像。”傲狠双手搓道,“那么接下来,你去把尸体先处理掉吧!” “凭什么是我,”我跳远一步,万分惧怕道“分明是你下的毒手,我才不要替你擦屁股。” 说实在的,凌晨的竹林阴森森散发着鬼气,冷风在竹间的罅隙里穿梭,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如同女人哀怨的低噎。纵使在孽镜谷天天看见死人跑来跑去,反而不如躺在那里的等着腐烂的尸体恐怖。 “用解药交换,我去处理尸体。”傲狠卑鄙道。 “没门,疼死你才最好。”我突然恶气顿消。 “明早会有行风的人来寻人,他们只肖看一眼刀伤,也该猜得出是何兵器所为。”傲狠扭头就走,毫无商量的余地。 “等等!”我居然被迫喊停,“等等!”咬牙切齿再喊一遍。 该死的傲狠,故意利用隐浓对自己爱慕,借我的手杀人灭口后,再逼迫我拿出解药。 为什么一遇见他,我就被吃得死死的,毫无反抗的余地。 “我处理尸体的干净程度,取决于解药的药效快慢。”傲狠催促道。 他防着我给他假药,真是谨慎到家了。 我拧着手劲,不甘心将解药掷出,傲狠自然一抓,直接放入口里。他毋虚担心解药的品质,因为此时此刻,我绝不可能给他假药哄弄于他。 真想把他也给捅死。 傲狠镇静走到隐浓的尸身侧,全无半点懊悔,俯身从隐浓僵死的手指里抢走那面奇异的物什,自腰间掏出一包药粉,漫天一撒,霜白一片纷纷覆盖在尸体之上。 转眼见,尸身在药粉的作用下开始燃烧,烧得酱紫的血肉兹兹作响,连同死者的服饰,一同在肉火里化为灰烬。 “我的刀!”顾不得焚尸的恶烂臭味,我揪住水滴长链,生拉硬拽将“穿心”给拖了出来。 尸体挪动一下,隐浓被烧得烂糊露骨的头颅忽然与我对看,灰黑的瞳孔间或一转,残破的焦皮从脸蛋上脱落一片,漏出肌肉鲜明的肌理,诈尸啊!吓得我头皮发麻,手指不停颤抖。 傲狠一脚将尸体重新踩倒在地,面无人色。 我胃里恶心得煎熬,捂嘴干呕几声。 穿心被滚热的尸体灼烧得微微发红,弥散着旖旎的艳光,煞是流光溢彩。 “这刀是柄奇刀,喜欢饮人血……”傲狠万年冰封的眼眸里,难得欣赏某样东西。 “可惜使刀的人是块废柴。”他的欣赏昙花一现。 我把心头的宝刀反复用竹叶擦拭,猩红的血浆如何也擦不干净。 刺鼻的臭味充斥整片竹林,关于隐浓的一切,随着化尸粉的燃尽,变作泥里的尘埃。 用毒火化真的是省时省力,低碳环保。 我心里呕着酸水,几度欲吐,反复责怪自己行为鲁莽,才被傲狠善加利用,在这里干缺德的事情。 傲狠拍拍我的右肩,恶劣道“今天的事,需要给别人分享吗?” 我肩伤吃痛,考虑此人阴损狡诈,专挑别人的旧伤反复蹂躏,如果真像他所言,会不停地折磨我,追踪我,此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机会,我定要逃离去一个偏僻的地方。 “你可以试着逃走,不过等我下次找见你,手段可要比现在残忍多了。”傲狠看穿我的内心独白,加剧捏握肩头的手力。 “在我还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你不许离开行风半步,否则……” 他的否则,比黑夜更漫长,比死亡更恐怖。 “你在行风还有什么事?你要胆敢毒害斩月,我就杀了你!”我挥袖一刀刺去,既准又狠,快如霹雳。 傲狠倏得提膝一脚,直踹进我的心窝,我被一股猛力击中后仰倒地,心口的骨头仿如瞬间碎裂,残渣纷纷刺入心口,胸腔割肤之痛频剧,心口随时放火一燎,我喷吐半口血沫。 “我从不打女人,这脚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警告,从此以后不要试图反抗我。” 傲狠蹲下来将手凭空塞进我的肚兜,粗糙的手指搓过胸前的双峰,揉一把红痣的位置。 我吞咽血沫,护住胸前时,他的手已经收回。 “除非你用自己的脸蛋再多勾引几个男人,叫他们好生守护你,否则杀完他们之后,我只能杀你了。”傲狠拍拍我的脑袋,意在好自为之。 “独孤斩月我暂时还不想动他,所以你不必偷偷通风报信给他,反正跟你搅在一起的男人,结局……” 他故弄玄虚,将另一半话留给我自己品味。 傲狠最后蔑视环扫,飒爽转身,黑色的躯体渐融在凄冷的夜色之中。 我偷偷吃了调血气的药,几日避在家里调息养伤,现在既进不得行风半步,又被傲狠盯死。 隐浓的惨死历历在目,傲狠的威胁耳畔回荡,斩月的大婚如鲠在喉,旧伤新痕五体乱窜,通身上下被所有的不幸围得水泄不通,我憋涨着泪水,把自己囚禁在狭小的床角,只觉得无处喧泄。 郁闷,郁闷,沉重的枷锁…… 世界上的坏事总是会在同一天来到你的身边,把你逼死在某个角落。 樱祭夜一脚踢开房门时,我已经躺进被窝里。 他哀叹一口薄气,朝床边一坐,伸出手来探摸,奇怪道“没有发烧啊?怎么连饭也不吃了?” 我抖嗦一下反手捉住他撤回的手,放在脸颊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不要走,陪陪我……”我已经虚脱不堪。 “好……”樱祭夜脱了靴子,钻进被窝里将我缠紧,嘴里惋惜道“真可惜不是晚上。” 我无力以肘捣他一击,被他坏笑着擒拿。 闭紧双眼,使劲把凡尘琐事驱出脑海,可惜徒劳,人越是想逃避的事情,反而牢牢扎根在心田。 樱祭夜以手作梳,慢慢地梳理我的头发,试图理顺发间的三千愁思。 可惜人的愁苦怎会轻易暴露在外面,不过是埋在心里,自寻烦恼罢了。 千目探个小脑袋进来,乖巧道“主人,你门没关紧。” 樱祭夜噗嗤笑道“以前关门办事的时候,你总爱横冲直撞,今天虚掩着门只调**,你倒客客气气,好千目,你可真叫我啼笑皆非。” 千目咯咯笑道“有个叫妖兰的姐姐,在门口候着,强烈要求请姐姐出去一叙。” 樱祭夜听见“妖兰”来了,匪夷所思地暂停手里的动作,他推一推我的后背,慢催道“你去看看吗?” 我回头双手夹住他的脸,质问道“我早看你与妖兰之间有些猫腻,每次相遇你总躲着她,她不会是你以前的旧情人吧!” 樱祭夜眸子绿云化釉,腾转作一对剔透的彩屏。嘴里潇洒道“看见你吃醋的模样我真是高兴,不过你且放心,我确实有不可见她的原因,但绝非情爱,等你跟我走后,我自会慢慢告诉你。” 说罢在我唇角香吻片刻。 我看他挺有诚意,只是好奇他会有什么秘密不能现在告诉我。 樱祭夜再撅起烈焰红唇,气吐芳华道“不想去,咱们正好开展一下床上运动可否……” 我疲软地滚下床去,躲开他的美男撩骚攻势,想着去就去一趟,反正现在也证明妖兰不可能是傲狠的帮凶。 再说,最坏的已经没打招呼便降临头顶,现在还有什么更坏的呢? 妖兰翘起二郎腿,万种风情地卧坐在红木椅间,五指丹寇,在桌面一声两声,节奏清晰地叩敲着。 见我一来,她眼里流淌过不少失望,丹甲转收,直起身子要走。 懒得喊她,见她一走,我的屁股赶紧落在她坐过的椅子上,几日魂不守舍没吃睡好,身子虚乏无力。 “你居然不拦我?”妖兰卷发轻甩,又折返回来。 “我好累的,你有屁快放!”爬在桌面,觉得还是床上躺着舒服。 “呵呵呵……”妖兰陡然娇笑道“我以为你派人监视我,是有什么大企图,结果看你根本无心谋事的样子,不若把机会便宜别人?” “监视?”我故作迷茫道,“姑奶奶我整日扣在婷竹阁,如何监视得了你?” “做贼心虚就是你这种反应,越不承认越证明有鬼,”妖兰指着蹦蹦跳跳跑来的千目,质责道“最可笑你居然派个孩子来听墙根,结果好事都没开始他倒睡着了,叫我如何专心俘虏药奴。” 嗯?睡着了?我看千目,他鸡贼得蹦蹦跳跳转身跑开。 回头还我的糖葫芦,死孩子! “那倒底……”我想问她倒底找我有何贵干。 “没有,药奴负隅顽抗,所以还是个守身如玉的雏儿……”妖兰惋惜道。 我噗……一口,喷得心口伤痛。 “他喜欢你,瞎子也看得出来。”妖兰的话题质得飞跃。 “我……”我不知该不该鼓励她,勇往直前,勇敢献身。 “你喜欢独孤斩月,瞎子也看得出来。”妖兰黑葡萄似的眸子一动不动得紧盯我。 “那个……”为什么我找不准她说话的重点呢? “第三者,**裸的第三者!”妖兰指责道。 “屁话!”我拍一把桌面,据理力争反抗道“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婚礼都没有办,我为什么不可以插一脚,姐也是真爱,好不好!” 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嗯……”妖兰意外媚气彻骨地笑了起来,她缓缓走在我身边,娇目在我脸上流连暇接道“看你贼心不死的表情,我可算放心。” 靠,她激我。 妖兰打断我道“今天找你,是想给你一个重回行风的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天爷给你关上门,定会为你留一扇窗。 “我要,我要!”突然来了精神,我几乎忘却所有的烦闷。 妖兰卧江垂钓,愿者上钩道“等我音讯,保证你可再进行风,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在梅姑娘的腿上做些手脚……” 我义正言辞道“你胡说什么啊?” 妖兰看穿我的伪装,笑道“虽不知你是不是想真的想对梅姑娘动手,但是你每日去梅姑娘那里,总要反复提醒我,说我身子上的依兰花香味好闻,潜意识刺激我要加重香味。” “我明明知晓依兰闻多了伤身,却还是帮了你……”妖兰欲言又止地朝我冶浪一笑。” 原来她也不傻…… 我呵呵笑道“既然你已经选择站在我这边,那送佛送到西天,你就再帮我往梅姐姐的腿伤里抹一点东西,可好?” “没问题!”妖兰爽快道。 “事到如今,明人不说暗话……”我礼笑道“你求我的事是什么?” 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个明人不做暗事,”妖兰软腰一扭,附在我的耳畔神秘道“等再进行风,我要你利用药奴对你的喜爱,夜里潜入他的房间……” “我不会偷人啊?”我恶念一闪道。 “是偷,不过不是偷人……”妖兰烦看我一眼,继续道“是偷药!” “什么药?这么当紧?”我心里莫名一绷道。 妖兰的舌尖吐出四个香字,勾魂摄魄。 “赤……焰……火……莲!” 第十五章 飞过去 三日后,妖兰送来了口信,其内容简练,便是紫竹山南的封鲎山,上有一座圣庙名约暹迦,叫我快马一鞭第二日早去转转,有惊喜。 离斩月婚事不过七八日,她居然还叫我转?最糟糕是我的坏腿还在调养期,就是快鞭抽我,也不可能一日从一座山头飞至另一座。 除非有斩月的纤缡。 雀漓萧登门拜访,我臊了脸皮求他借匹快马予我。 雀漓萧怪看我的伤腿,言带轻责道“虫虫,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 我哈哈干笑,料他怎知我拖着这条腿都干过两架了。 我借口想去礼佛,祈祷自己的大腿早日痊愈。 雀漓萧爽快答应,将我背至紫竹山顶,放眼眺望,弥弥的竹林盘踞整座山巅,紫峦叠障,碧连九霄,行风巨界藏掩其间,宛如仙山遗珠。 雀漓萧脚底凌尘,风移飘絮,紫烟青雾从双目溜走,只觉得人要飞在竹端云底。 我紧扒住他的后背心里忍不住嘀咕,为什么把我朝山上拖,居心叵测。 奔奔停停,走了两个时辰,我们顺利抵达顶峰。 雀漓萧舒展身骨,由肺腑深吐出一口浊气,屏气凝神调理微乱的呼吸。我看紫竹山海拔虽矮,但也挺入云脊,山风八面,吹得裙裾猎猎。 “漓潇,去封鲎山为何要来紫竹虚顶?”我憋不住好奇,探究问道。 “虫虫……”雀漓萧调匀气息,颜色白润里散着嫣红,心情不错的喜人模样。 “你早知道我是朱雀凤族的皇长子了吧?” 我疑惑晗首。 “身为朱雀凤族的皇长子,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身份,但是皇族成员从出生第一日起,凤族的护国神灵便会送我们一个礼物,祝凤族后裔早日翱翔蓬蒿,鹏程万里。” 他笑看我已然迫不及待,神神秘秘地从手腕里取下一枚金刚镯。 这镯子在手里轻松一掰变作一线金丝。 “漓潇……”我目瞪口呆道“原来你会变法术。” 雀漓萧洒脱浅笑,将金丝捏于指间高举头顶,近可及日的万丈金光,自金丝里瞬间灼灼熠熠,每一道都刺破重重烟雾,厉射寰宇。 “别眨眼哦……”雀漓萧笑道。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只看他做足铺垫,耍足帅,挥手一抖,从金丝里“嘭”响,抖出一对形可遮目的巨大羽翅。 金针羽苞!我心里明镜高悬,林间追踪我们的羽杀卫便是使用此物。 但是,雀漓萧的这对羽翅长及金针羽苞的三倍之多,羽翼丰满,羽绒细腻,最重要的是,这对翅膀堪称完美无暇,通体雪白如同云翳。 雀漓萧微闭双目,一手执羽,一手临空抚摸流动的空气,整个身姿轻盈无缀,仿佛下一秒便展翅飞离凡尘,羽化登仙。 他慢慢睁开空灵的眸子,直转看着我,默默朝我伸出一只手,嗓音虚离道“虫虫,敢不敢和我一起飞……” 愿望总是美好的,尤其是触手可及的一瞬间,任何人都会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碰触它虚幻的边缘。 “不……好……”我退后数步,“高空乱飞这种事情风险系数太高,我很惜命的。” 我属于理智派。 “来嘛!”雀漓萧一脸淘气的神色,哄道“这个很刺激的,而且我技术很好。” “不要,不要!”我连连摆手,挪跛着腿开始跑起来,“我才不会傻到和你一起从山头跳下去。” 只跑开几步,雀漓萧将羽翅固定后背,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个满怀,直接携着我颤抖的身子纵深一跃。 “雀漓萧,我没想到你这么坏!”我恨捶他的胸口,又怕捶重了他吃痛把我扔下去。 “虫虫,你要相信我……”雀漓萧把我的头按进怀里,双臂牢牢锁住我的腰身,“如果有朝一日,世上的人均背叛你,你要记住,我会永远护着你,生生世世。” 瑕白的羽翅,在广浩的天地之间,高飞远翔。 风大刮痛了眼睛,我眼里止不住地溢出泪水。 为什么说这种刻骨铭心的话的人,永远是别人。 “我喜欢你,永远不会伤害你。”雀漓萧趁我不备,俯首吻住了我的嘴皮,那吻是生涩的承诺,却重重地烙进灵魂里。 他的嘴间流淌着赤诚的真心,无邪得让人舍不得深吻下去,我心里受热推他一把。 “嗯……”雀漓萧脸色绯红,不好意思道“虫虫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轻薄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口舌烧燥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好好飞吧,我很怕死。” 唯恐他觉得我嫌弃他的吻技生涩,我双手绞住他的脖子,深深地藏进他的脖发间,毋虚缀言,他自会懂得我的倾心。 雀漓萧异常欣喜,抖展翅膀在半空盘环数周,只待我低声求他别转了,他才操控着羽翅遨翔自得,翼翼乘旂而去。 御风速疾,只待半日便到了封鲎山。我和雀漓萧红着脸休息一夜,次日正好赶及圣庙暹迦。 圣庙暹迦,是九尾龙族的族人,为庆祝龙帝独孤九斩杀人神迦释逻,而专门耗费千年在封鲎山修建而成,意在锁死人神的喉咙,要其永世不得超生。 我很奇怪地说道“这个人神迦释逻可有如此神通,居然杀死他还会建庙。” 雀漓萧意味深长道“建庙并不一定是为了歌颂功绩,更多的时候更在警醒世人。” “迦释逻是人神都不堪龙族一击,更何况其它小族。” 我看雀漓萧似乎知道些什么,好奇心作怪,继续道“漓潇,你出生皇族,知道的应该比凡间更为清楚些,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倒底这个迦释萝是怎么回事。” 雀漓萧道“其实我也不很清楚,只是说五灵开天辟地之后,世间本是太平无争,可是人族一直势单力薄,其中有一人得了件宝物,然后利用这件宝物从各类灵物里,修炼出另外九个宝物,正好凑成十个。” “是不是叫流云之歌?”我拍手附和道。 “似乎是这样……”雀漓萧突然凑近看我的脸,人畜无害笑道“你不是说来拜佛,为什么提及迦释萝,你反而更开心?” 我撒娇摇起他的胳膊,装可爱道“好漓潇,人家感兴趣嘛,你就多说说一些关于迦释萝的神话嘛!你想想他那么所向披靡,怎么就被独孤九给杀死了呢?” 雀漓萧红脸道“不好意思,我对神话故事一向不太感兴趣,所以也是一知半解。” 这个理由和我的居然一模一样。 我撅嘴撂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嘴里反复刻薄道“从小不知道好好学习,长大了就知道谈恋爱!” 雀漓萧脸红脖子粗追过来,搂住我的腰抱歉道“好虫虫别生气,我以后好好学习,争取做个学霸,行不行?” 我反激他一句“那恋爱的事呢?” 雀漓萧一时语塞。 我哈哈哈搂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跟在他身侧。 两人说说笑笑朝暹迦走去。 暹迦圣庙,消耗龙族千年的光阴,动用数以万计的人力和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富,是龙族人民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血汗结晶。 层罗密布的庙宇触目皆视,红墙鎏瓦,金碧辉煌,香雾缭绕,游人密集。炫目的建筑群与古朴的参天巨树交相烘托,苍老高深,蕴涵圣光。 我被眼前的一切庄严沉稳的景象震撼五内,仿佛天地肃穆的仙佛座临此处,涤人灵魂的污浊。 正庙顶天立地座一幢巨大的金身雕像,以千古不变的威严端庄,俯瞰众生,于红尘滚滚之中注视着灵龙帝都的今天和明天。 我怀着虔诚的心,端详传说中的战神,手刃人神的旷世豪杰——龙帝独孤九。 云云雾雾间,我只看见人们顶礼膜拜的神尊面含五湖之玄静,眸含四海之汪洋,鼻吸万象之嘘噏,口吐雨露之润泽。 我顿停了呼吸趔趄退后数步,雀漓萧眼疾手快拉住了我愈要昏厥的身子。 “虫虫,你不舒服吗?”雀漓萧关怀道。 “漓潇……”我顾不得回答他,我颤抖着手指给他看道“你说这是龙尊的圣庙,可你看他像谁?” 雀漓萧随手一看,神色剧凛道“像……独孤斩月。” “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我看着斩月的神容,被无限制地放大在头顶,如同皓日当空,普光环照。 他,果真像太阳一般的存在,令人不容直视。 妖兰这个浪蹄子邀我前来,就是让我看看放大版的独孤斩月吗? 人群突然攒动起来,似有倒涌的趋势,雀漓萧单手护住我的身子,急急催促道“虫虫,人潮似有乱动,我护你速速离开吧。” 只看见正庙之前人浪汹涌,大约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有些穿着白色铠甲的卫兵将圣庙团团包围,开始驱赶四周的游人。 莫非妖兰约我来的玄机在此处,我从容朝雀漓萧笑道“我们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雀漓萧无奈道“你知晓我拒绝得了全天下,唯独拒绝不了你。” 我得意忘形,偷啄他脸颊一口。 他羞赧不语,边护着我,将我朝出事的地方拉去。 ================================================= 最近有朋友催更,大雄在此先叩谢大家的厚爱,只是可惜我并非专业写手,每天只能抽出一些时间用手机写书,所以真心很抱歉,如果有朝一日,大雄可以在言情界称霸一方的时候,一定会勤更报答各位的忠爱。谢谢。 第十六章 龙灵王妃 人潮拥塞,似有被驱赶的迹象,我们顶着人浪溯流从之,待走及主庙殿前,眼见此处早被三层人墙包围严密,这些武士均身着纯白龙纹铠甲,腰佩锉骨精钢战刀,面色含秋,严肃里裹着飒飒的煞气。我仅踮脚观察一下里面的形势,这些白衣武士极快抽出战刀,整齐划一横刀一指,齐吼道“善闯者杀无赦!杀无赦!” 打磨光洁的刀尖流动着斩杀万物的寒光,这些弑杀的刀刃直指向我,但威慑力却刺得众人头皮发冷,周围围观的游人颤抖地蹲下身子,只留下我和雀漓萧还站在原地。 雀漓萧默然将我护在身后。 他单手执一面琉璃镶嵌的金牌,天威阵阵道“谁敢妄动朱雀凤族皇室的人?” 执刀虎视的侍卫并无半点退意,每个人的表情木然疏离,给人一种强压心头的紧张感。 双方冷冷对峙着,互不相让。 人墙后,清凉的童稚一声道“让开!” 执刀侍卫中退开一狭缺口,信步走出一个五六百岁的少贵族年,大约人族十三四岁的模样,细腻观来,这少年粉雕玉琢,水塑胎骨,干净得不沾染一丝凡尘俗气,虽只是个孩子,却令人无法直视。 少年姿态高冷,连言语里也是泠泠的水意,涓涓冷道“皇娘正在上香,但凡无关人等,擅作滋扰,一律就地正法。” 我被他的水色语言流过耳畔,通身湿冷透彻。 什么黄娘黑娘的,怎么好像还挺有来头似的。 或许,妖兰的意思不在此处? 我揪揪雀漓萧的袖角,暗示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雀漓萧顺藤摸瓜握住我的手指,面色突然含笑道“我当是谁,浅华,几年不见,你愈发待人冷淡了?” 我骇然一震,雀漓萧居然认识这位少年? 那名约浅华的贵族少年,面无表情似是看一眼道“当众直呼本皇子名讳,理应问斩。” 那些白甲卫士得了命令,齐刷刷提起手中战刀。 雀漓萧尊容不改颜色,言语激进道“浅华,你当真不认识我?你小的时候……” 我摁住雀漓萧的嘴,脸上恬笑道“误会,误会,我们就是来玩的游客,不小心打扰小公子礼佛,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不顾雀漓萧的反应,推着他要逃之夭夭,随手掏出手绢要擦擦冷汗。 一条细红坠落在地,待一触地面,瞬间变作三尺长的赤红翱炽。 千目什么时候跟着我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有觉察? 还来不及反应,少年的脸已经变了颜色,方才的高冷荡然无存,惊声尖叫道“蛇!蛇!快给我杀死它!” 本来要劈向我们的刀尖,顷刻全部指向地上扭曲的翱炽。 我前一步提起翱炽,怒声呵止道“谁敢动它,我要谁的狗命!” 手里沉甸甸一压,指间的翱炽越变越大,须臾变作睡眼惺忪的千目,他揉揉睡眼,似乎美梦未醒地打量四周,舔舔嘴皮角的酣水,迷迷糊糊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众人皆惊。 最惊的要数浅华,他绷了那些年的冷漠,陡然丧失殆尽,他一脸诧异指着瞌睡的千目道“这是什么妖怪,快给我杀了他!” 我提不动千目这个小胖子,把他丢在地上,再大喝道“谁敢动他,我要他的狗命!” 白甲侍卫们分作两路,一路原地待命,一路已经抄起战刀,飞跃而至,战刀恍目,寒光无情自高处齐齐砍来。 我拿出穿心,顺便踢一脚有些不知所措的千目,厉声道“精神点,开打了!” 雀漓萧急忙揪住我的腰带,把已然动身的我给活生生硬拽回怀,他附在耳侧低语道“别激动,管事的正主来了。” “都住手!”雀漓萧话音刚落,但见一华衣锦服,顾盼生姿的贵妇人自嘈杂的杀阵里施施而来。 所有的人都规规矩矩地暂停了动作。 我再踢一脚千目的屁股。 浅华猛然敛起所有的表情,仿如潮水倒灌江口,将滚滚而来的澎湃一一对抗,直到水面重归平静。 他又变成冷水浇筑的少年,方才的嚣蛮荡然无存。 这是家长模版教育长期作用的力量。 “什么事情,居然如此兴师动众。”贵妇人美目只看浅华,浅华的表情绷得很自然,波浪无惊。 那夫人再看向我们,略微吃惊道“潇儿,你怎么在这里?”只说着,贵妇人已经走到雀漓萧的身旁,和蔼可亲地执起他的手,关怀备至道“些许年不见你,你也长作个美男子了。” 她看他的眼神有些深沉。 雀漓萧礼笑着收回手,面色如常道“今日不知姨母在此,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贵妇人觉察出雀漓萧语里带刺,她很自然地笑看浅华一眼,继续对雀漓萧温和道“浅华初见你时年纪太轻,怕是早忘记了你这位表哥,小孩子言行不谨,难免冲撞与你,我这做母亲的难卸其责,在此替他向你赔礼。” 浅华的嘴皮有些白。 “姨母乃九尾龙族堂堂龙妃,漓潇怎敢受您的赔礼。”雀漓萧不慌不忙扶住贵妇人的大礼。 “潇儿,此言差已,你将来可是要做朱雀凤族国君的人,如何受不得区区龙妃的礼。” 雀漓萧好言再劝,贵妇人才作罢。 我看的俩人虚伪的腰子疼,如果那夫人当真想道歉,为什么不叫自己的儿子来说。 趁着皇族亲戚间虚伪客套,我探手把千目的耳朵扯起,生硬拖过身边,呲牙道“小朋友,你不好好待在家里,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的?可不要说你玩累了,就顺便睡在姐姐的手绢里。” 千目眼珠咕噜一转,振振有词道“主人说你最近身子不好,叫我跟着你,以防万一。” 我把他的耳朵再转一圈,邪恶道“小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千目痛苦道“主人说你有私奔的迹象,叫我盯紧你点。” 大概是在家等妖兰的口信,等得太专心致志了。 哼!没有把斩月搞定,我跟谁私奔去。 “所以你每次盯梢,都会睡死过去,是吗?” 我不由看一眼浅华那小子,他大约没有受过家暴,眼睛里有一星好奇。 我故意再揪住千目的耳朵,转三转,潜台词是:小子,看清楚,不听话的小孩就是这种下场。 浅华看看千目扭曲的小脸,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可能感觉背后有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他冷然地转身离开了。 我骂天,骂地,骂妖兰。 也不知她倒底是何居心,还是我的理解力差,她说给我提供的机会,倒底在哪里呢? 雀漓萧再三与贵妇人拜别,说是要和我游山玩水。 贵妇人美绝的笑眼里泌出层层笑潋,反问道“斩月大婚,姐姐没有委派潇儿来参加一下吗?” 我和雀漓萧对视一惊。 贵妇人怅然若失道“做姐妹的,终身誓不见我,做儿子的,大婚也不请我,做夫君的,思念极苦也只能观瞻圣像,大概我是要被亲人离弃了。” 趁她掩面叹气时,我赶快偷问雀漓萧这人倒底是谁,神神秘秘? 雀漓萧快嘴回答“独孤九的妃子之一,独孤斩月的后妈之一,雀无极的胞妹唯一,我的姨母——雀灵韵是也。” 我哦……了一声,明白。 雀漓萧宽慰道“姨母切勿伤怀,斩月婚事,断然不敢邀请皇族。” 斩月大婚,不请皇室,天下人皆知缘由。 “不敢?”雀灵韵微变道“他大张旗鼓,四海五湖地发请帖,是不敢的意思吗?” “当年为了那人族的姑娘闹得沸沸扬扬,不但蔑视了九尾龙族的尊严,还扫了朱雀凤族的威风。” “他这般大摆筵席,意在借此反击两个皇室的威严,看他也是要一意孤行的与皇族对抗倒底……” “可是斩月被当众抽取龙脊,梅姑娘被逼着喝下“莫相负”,皇族给予真心相爱的人只是无尽的羞辱与折磨,全然没有将心比心的爱护与尊重啊?” 我慷慨激昂这番话,自己都觉得虚伪透了。 雀灵韵不屑看我,温雅笑对雀漓萧道“前车之鉴,后车之辙。” 意思要他离我这个没身份的野女人远一点。 她忽而转身问及浅华,我朝雀漓萧的屁股上揪了一把。 雀漓萧羞燥道“虫虫……” 我诞笑答“你若跟我真有些什么,小心你皇娘当众拔掉你的凤尾。” 雀漓萧意味深长一笑道“不会的,还轮不上我。” 等雀灵韵回眸,我和雀漓萧已经神色端庄了。 正想着如何能骗这个龙妃下山去紫竹山转一圈。 一侍卫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恭礼拜道“韵妃,七皇子他……” 雀灵韵一听事关儿子,凤目雷霆道“什么事?华儿怎么了?” “七皇子他在暹迦门口,正要上马车是,被毒物咬了手指。”侍卫面色慌张道。雀灵韵凤威震怒,却也不肆意嚣骂,她紧步走前,仍不失天朝贵妃的风范。 我和雀漓萧,千目跟在后面,一探究竟。 只见众侍卫众星环绕倒在马车上的浅华,他的面容隐着淡淡的揪心,仿佛被怪兽咬去一条胳膊。 雀灵韵母爱泛滥,紧搂儿子入怀,焦急询问浅华感觉如何。 浅华抬起微紫的手指,病恹恹地说道“没事,就是被不知什么虫给蛰了一下,皇娘不用担心,休息一下就好。” 雀灵韵的神情顷刻间变了颜色。 我走上去毛遂自荐道“小女子不才正好学些医术,可否由小女子来诊断一下。” 雀灵韵考虑一瞬,将浅华的手指递于我。 我仔细一看,根本算不上致命的毒物,路边的野虫随便咬一口,都是又红又紫的。 我探究其因观察一眼浅华,他的脸比刚才白得更冷,眼睛索性闭紧。 我想他小小年纪这般心思,不如趁机借我利用一下,我神色愕然道“完蛋了,七皇子中的毒乃是天下第一毒虫——赤眼蜂的尾针剧毒。如果诊救不及时的话,这根手指……” 我想加强一下气氛,道“这条胳膊也是要砍断!” 顺便在浅华的胳膊上划一下,浅华竟稍抖一下。 千目突然充上前来叫道“这么好的毒物,我来吸!” 我一巴掌提前把他拍倒,挑眉恶劣道“吸你个头啊吸,糖葫芦你吸不吸啊?” 千目鬼鬼一笑。 “这可如何是好!”雀灵韵似乎是上钩了。 “龙鳞卫听令,传我懿旨,火速驾驭霄腾,我们速回圣殿。” 到嘴的鸭子我岂能轻易撒手。 “不行,回圣殿就晚了,我有专治此毒的药草,就在紫竹山行风山庄,只需龙妃带上七皇子一同前往,此毒必解。” 雀灵韵绝无二话,直接抱起浅华往马车钻进。 我和雀漓萧,千目被请道另一座马帐,驾车的侍卫恭请我们要注意安全。 我想谁没坐过马车?当我是土鳖啊? 只见拉车的霄腾凭空绽开一对翅膀,四蹄连跑,一跃而起,跨步间便驰骋云际。 什么世道,连马都长翅膀了。 看来我的视野太狭隘了。 雀漓萧生涩地搂住我的腰,言笑妍妍道“以后这种事,虫虫还会看见更多,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每一个惊奇发现的瞬间,都有我相伴。” 我摸着千目的头再笑。 说这种刻骨铭心的情话的人,为什么永远不是你想要的那张嘴? 第十七章 虫汉三回来了 雄赳赳,气昂昂,冲进行风大门,我首次感到人生是如此畅快淋漓。 迎着行风所有人探究的目光,我将浅华送至药奴的医房里,药奴自不会揭穿我,只叮嘱我要注意干净卫生。 待所有人被我恭请出去以后,我笑眯眯地做在浅华身旁,他拢闭着眸子,决绝不说一句话。 我摊开银针袋,里面多种多样的银针大略上千根,针光刺目。 我严肃道“七皇子可做好心里准备,小女子我第一针扎的,是您手指间的商阳穴,商阳穴属手阳明大肠经,可疏经通络、泻热止痛、开窍醒神。” 浅华气淡神定。 我轻扎商阳。 “第二针,小女子还是刺激指间的少商穴。”我看他绷得住,话一说完针便探入少商,浅华依然默不吭声。 看来光扎手不行。 我摸一摸他的肚子,看看扎肚子上的穴道他害不害怕。 浅华腾得坐直身子,眸子潺潺淌过我的脸,脸蛋却是红的。 “大胆刁民,你敢骚扰本殿下的万金贵体,我叫人杀了你。” 我扁嘴啧啧道“一个小屁孩儿,整天杀来杀去的大放厥词,我猜你喊得如此大声,怕是也没杀过人的吧!” 浅华气息微变,神色仍旧水凉道“你感对本殿下不尊,今天就拿你开刀。” “也好,正好韵妃大概也很想知道,宝贝儿子的毒解得如何了吧?” 我抬起屁股要去告密。 “等等”浅华思想斗争半天,终于松口道“你个刁民不会去给我皇娘告黑状的,因为如果你想说,在暹迦圣庙便说了。” 这小孩子算有头脑,可惜遇见的对手是我。 我大不敬笑道“姐姐当然不会傻到当着众人的面去揭穿你,万一被你反咬一口,岂不是因小失大,姐姐只想问你,刚才刺激过两个穴位,有没有让殿下有一星星肚子痛啊?” 浅华怪道“真的,为什么肚子有些痛?难道你……” 我点点头道“不让你真中些毒物,你堂堂七皇子怎么会乖乖听话。” “我杀了你……” “此毒凶悍且世间只有我可解,倘若冲动杀死我,你这小帅哥只好真死了。”我勾勾他的尖下巴,小朋友的皮肤就是好,滑里滑嫩,手感绝佳。 “你连小孩都害?”浅华颜色厌烦道。 “谁规定不行?”我翻目道,“姐姐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天天给别人当血牛,你跟姐比差远了。” 浅华语塞,他思虑片刻妥协道“你想怎样?” “不怎样……”我道“就是一会见到所有人,你必须说身子需要调养,必须要我留在行风照顾。”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斩钉截铁。 “你不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吧?”浅华侧目而视。 “好吧,我才不管你利用我进行风做什么,反正有一个人,你若胆敢害他,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正想行风里谁这么幸福。 有人推了房门,清风送爽般袭来。我吓一跳把浅华摁在锦背里,装模作样道“七皇子身子骨还算坚实,强毒已除却大半,只剩些余毒未清,还需我留在行风调理几日……” 回头笑看来者,嘴角的筋皮不听使唤地抽搐。 斩月沉着脸玉立身后,俊眉皱道“浅华可还醒着?” 我心里欢喜,总算可以再见到他,嘴上正经道“还得再睡一会儿……” 浅华半眯着眼睛,弱不禁风地从锦被里挣出,虚弱道“四哥……” 演技比我还纯熟。 斩月推开我,关怀备至地将浅华扶入怀里,再将浅华受伤的手指仔细看道“多大的孩子了,居然还是粗心大意,叫人一刻也不能放心。” 浅华依在斩月怀里,有气无力道“害四哥担心了……呃……”浅华的脸瞬间白里泛青,“四哥……我肚子痛……我怕是要死了……呃……” 斩月慌了神采,大叫道“药奴!药奴!” 我出手止道“不用叫药奴,叫了也没有用的。” 斩月极冷嘲讽道“虫儿姑娘来了,不也没有多大作用!再说手上的伤,为什么肚子会痛,总不是毒素转移了吧?” 看来斩月挺在乎这小子。 我偷笑,嘴上有板有眼道“庄主放心,只要我们全部退避三舍,留他一人躺会儿,虫儿保管七皇子药到病除。” 怕他不信,我再保证道“庄主若不信,虫儿以项上人头做保。” 浅华也费力推着斩月要他先出去,他已经学会配合我了。 斩月关爱看他一眼,冷扫我一眼,拂袖而出。 浅华冷汗丛丛,幽怨道“刁民,你快拿解药出来,四哥已经不会赶你走了……额……” 我贼笑着靠近他,宽慰道“根本不用解药,因为我从来没有下毒,皇子你放个屁就相安无事了,方才看你肠胃虚弱,特意给你通通气……” 皇族的尊严,有屁定会憋涨到肚子痛为止,说粹毒于他他就相信,浅华再冰冷也不过是个孩子。 “你……我要杀了你……”浅华硬憋住肠道里的气涌。 “先长大吧……”我挥手一摆,等我成了你的四嫂,再说不迟。 向雀灵韵报告了浅华毒除的喜讯,我趁机告请回去取些日用品,好长期随身伺候。 雀灵韵贵首发话要我速去速回,顺便硬留下斩月和雀漓萧,要关怀列位皇子的感情生活。 想着把故作姿态的小子恶整一翻,我跑在行风里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居然跑至那处空旷的荷塘,只靠近一望,荷塘里居然密密麻麻长满了接天连地的荷花,香味迷远。 我一时闪了神,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正不知所措的功夫,一张甜丝丝的笑脸自弥高的碧玉盘后闲暇走来。 此人折扇慢摇,和着满池的映日红颜,连空气里的香里也夹了腻味。 我笔直向后转,直接离开。 “喂!那个谁!怎么看见本公子扭头就跑啊?”诸葛辩玑甜蜜蜜笑道。 “谁跑了,姐姐本来看风景看得陶醉,可惜现在被xxxx搅坏了情绪,就不想看了。” 诸葛辩玑刚看在远处,眨眼到了面前,他再腻歪道“那个谁,你说的xxxx难道是在下吗?” “岂敢岂敢……”我佯装淑女道“公子且慢慢赏玩,小女子还有要事去办,恕不奉陪。” 正要再走,一抹黑气腾腾的身影也从同一处角落露出脸来。 墨轩!我看他就要走近,三下五除二脱掉鞋子,提起裙角绷住坏腿,吱溜窜进池塘里,再用巨大繁密的荷叶将自己遮掩起来。 河水冷激大脑,奇怪自己如今是光明正大进的行风,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墨轩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 诸葛辩玑摇起纸扇,笑看我的一举一动。 墨轩几近,看见诸葛辩玑姿态悠闲,抱拳礼道“诸葛丞相,今日行风来位贵客,公子邀请丞相一起前去把酒言欢。” 诸葛辩玑道“好个独孤皇子,娇妻美眷藏起来故弄玄虚,日日夜夜邀在下美酒佳丽,秉烛夜游,是看在下孤家寡人,心里空虚寂寞吗?” “今日就谢过你家庄主,在下实在要修身养性,待庄主大婚时候,再一醉方休吧。” 墨轩看他不愿前往,恭敬一礼转身离开。 我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唯恐墨轩听见莲叶里有动静。 我对墨轩的恐惧与生俱来,诸葛辩玑倒看得兴趣盎然。 “那个谁,你害怕的人都走远了,再不出来当心荷塘里的水蛇咬了脚趾。” 我暗讽他见过水蛇没?拨开身侧层层面的莲花,从花叶间徐徐踏上岸边。 诸葛辩玑手中的折扇停在半空,他整个人也仿佛被某种奇景震撼住心魂。 我看他看什么都看傻了,手在他眼前晃一晃。 诸葛辩玑恍如梦醒,嘴里喃喃道“姑娘从荷花间走出,仿若菡蓞娇蕊里孕育而成的角色佳人,莲瓣做了桃魇,莲蕊化了娇唇,莲叶幻了秀发,莲藕变了胎骨,真是美若莲华,芬芳独灼。” 我鄙弃道“公子读书怕是读傻了,荷花是植物,里面怎么可能长个人出来,天方夜谭!” 光了脚丫,我准备坐在池边的石块上再嬉戏池水。 “那个谁……”诸葛辩玑着了魔障跟在身后,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联想里,又像是对我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莲花里长出人的可能,或许……那个东西真的也不是人们所想的……” 我很同情地鄙视道“莲花生人我是不敢想,不过有个故事倒和大变活人有些渊源,也许有助于公子发挥想象。” “什么故事?”诸葛辩玑来了兴趣。 我义正言辞道“海……螺……姑……娘……” 诸葛辩玑甜笑道“那个谁,我都连喊你五个那个谁,姑娘还不愿意告诉再下芳名吗?” 我笑答“你……猜……” 诸葛辩玑摇动纸扇,沉吟片刻道“你不说,再下就自行给姑娘起一个……嗯……” “莲花姑娘……” 我噗嗤笑个半死。 诸葛辩玑无所谓道“莲花姑娘……赤炎火莲……就叫姑娘赤莲怎么样?” 我心里咯噔一响,怎么又是赤炎火莲呢? 诸葛辩玑又问道“赤莲,这个名字好不好?” 他问得我好无语。 “不好!”斩月慢悠悠走过来,声色俱凉薄道“她就叫虫儿,赤莲这种高雅的名字她可配得起吗?” “独孤庄主……”诸葛辩玑继续摇扇道“您怎么亲自来找在下?” 斩月笑的很温雅,道“不好意思,我是来找虫儿大夫的。” 斩月调头冰冷看我道“浅华叫你,赶快过去,快!” 他待人接物差别也太大了吧! 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我抓起鞋子往脚上费力一套,朝两位xxxx拜别一礼。 正要走了,诸葛辩玑突然摇扇问道“独孤庄主,在下突然想起,若果看见女孩子的脚,是不是必得娶了才行。” 斩月春风化雨,笑意漫漫道“没关系,在下也看见了。” 我坏腿咯叭一声,发出自出毛病后的第一声脆响。 第十八章 界外来客 斩月夜宴,盛情招待雀灵韵和浅华。奇怪并未请来梅姑娘,怕是引起尴尬。 浅华命令我最好把他的脸搞得苍白些,我给他涂了点白油,看起来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僵尸。 雀灵韵心疼儿子的病况要求同坐一榻,浅华冷白着脸挤坐在斩月身旁,看得出浅华很喜欢自己的四哥。 我被驱逐在最远处,几乎靠近门口的位置,我想正好,又可以遥遥偷望心上人,又可以吹吹过道的冷风,一举两得。 漓潇独坐一侧,他隔三差五朝我笑一下,估计是怕我遭受冷落,替我舒怀。 我单手支脸认真观察了一下雀漓潇,他既有着月笼天涯的俊秀,又有着暖如东阳的温雅,最重要的是,从某个角度看来,他和斩月竟有丝神似。 如果我愿意,他恐怕是连心都会掏出来的。 雀漓潇察觉我呆看他,脸上红云暧叇,煞是勾心动魄。 选男人其实应该选只会对你脸红的,也许你以为是不成气候的羞涩,但那是他的整个灵魂在为你燃烧。 我偷看斩月一眼,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严谨,手中的银筷选足半天,才拣起一根青菜。 浅华随即拣起一根青菜。 斩月再拣一块素肉。 浅华依葫芦画瓢拣起一块素肉。 斩月宠看他一眼,浅华居然红了脸,装模作样咳嗽几声。 斩月喝口酒,浅华喝口水。 有意思,难怪我说这孩子的个性不该冷冰冰毫无人气,原来是照着某人学来的,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怪模怪样。 其实斩月原先也不冷,只是如今被我无耻纠缠后变了性子。 也不知自己还可以无耻几日,应以斩月的婚期为界。 雀灵韵的贵人气质卓尔不群,通体的华贵是旁人难以学及的,我仔细看她全身上下无一不精美,尤其是水灵灵的大眼睛最会说话。 她的眼睛始终笑意横生地细盯着自己的儿子,可是从某种角度来讲,她也有可能是盯着斩月目不转睛。 痴迷又绝望。 雀灵韵眉眼斗转星移,蔼笑道“今日亏得月儿的行风在封鲎山侧,否则华儿恐遭不测。” 难道不该谢我吗?我喝一口闷酒,举杯感觉斩月的视线冷射而来,吓得我手慌脚乱改喝茶。 他似有满意道“今日索性浅华无事,否则在下的心里亦是如火煎煮。不过为防病情突变,在下建议还是恭请韵妃带着浅华返回圣殿,另请名医治疗吧!” 这是什么话?蔑视我的技术吗?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举起玉杯偷舔口里面的酒酿,纯烈中夹杂一份谷甜,挺好喝的。 浅华病恹恹道“不行,那个叫什么虫的大夫说了,我余毒未除,绝对不可以剧烈挪动一分一毫,是吧……笨蛋!” 我咳咳咳红了脸,酒精冲击在鼻腔里,滋味难过地为首称是。 好小子,学会反利用我。 斩月似是不想留他,雀灵韵心里有数道“月儿你自幼丧母,十几岁的时候才被你父王接入圣殿,我虽说从未给予你多少疼爱,可是也算你名义上的皇娘,如今你与龙庭闹翻,难道连我也配不上你一句尊称了吗?” 斩月立马起身恭礼“皇娘息怒,儿臣知错。” 雀灵韵稍息怒道“父与子是父子情,兄与弟是手足情,现在父子情绝,难道手足情也要断吗?” “你们的大哥锦熵为人宏达,胸襟坦白可惜最为命薄,自十八岁同你父王一同绞杀鬼族孽障被围困时,就人间蒸发,生死未卜。” “你们二哥顽炎心性特厉,暴躁好动,自你父王将他打发去静海戍边之后,他再未回过灵龙帝都。” “三哥伏逸,因为他的母妃地位实在卑贱,所以一出生便被遣至荒漠草原,至今未见其人。” “老五游岚是唯一的公主,浅华今年也还不及束发,剩下的弟弟都还年幼稚嫩。” “你与那人族女子将大婚的消息通告天下,却不邀请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这似乎不太合情理吧?” 斩月浅笑答“皇娘此言有理,不过儿臣早被除却龙籍,认儿臣是真兄弟的,自会亲自登门祝贺,何须儿臣多废口舌,一一得罪呢?” 说着,斩月宠溺地摸过浅华的乌发,我心里冥冥之中觉得,他好像早已看穿浅华的诡计,只是装着不揭穿。 起码众多兄弟姐妹中,还有一个是真心前来祝贺他的。 只是斩月似乎并不想让浅华留下,不知何解。 “怪只怪……”雀灵韵自言自语低沉道“你的父王只让你一人独姓独孤……” 我闷看一声斩月,他仿若无闻,悉心给浅华的碗碟里拣菜。 独孤,独孤…… 这个尊贵的姓氏能给斩月带来的是无尽的荣华呢? 还是无尽的背叛与磨难? 或许龙帝给予儿子的是刻意的宠爱,还是真诚的禁锢? 过道里疏风廖落,我但看行风顶端的靡靡紫月,总觉得斩月和这紫月一般,虽然照亮黑暗的天际,却难以照射到黑暗的背影…… 看着……看着……紫月的皎洁里似乎变出一点暗影,那暗影越来越近,越变越大,待视野开阔到看清来者不善。 一具神秘的身躯,跨马腾飞,从紫月构筑的梦幻里破梦而出,重重地撞击在行风之外的紫色巨结之外。 “咚!”的一声如雷贯耳,长堤泄洪。 仿佛撞得是我的头皮,我的耳膜亦被震荡轰鸣。 斩月将浅华送至雀灵韵怀里,急急奔向我坐的方向。 雀漓潇腿力惊人,已经飞跃至我身侧,把我护进怀里。 斩月略换奔走的角度,直扑入院子里察看头顶的情况。 我和雀漓潇一同前往视野开阔处,举头瞭望。 那身躯大约没料想会有结界挡路,居然死心眼地驾马再撞几次。 “咚……”“咚……”“咚……” 声声震耳欲聋,催人冷汗。 大概见撞击无果,那人终于驾着跨下马儿,扬鞭策马,沿踏着结界光滑圆润的外围,咯噔……咯噔……御马滑翔,宛如一闪而逝的流星,消匿与行风圆周的隐隐约约中。 他这翻马踏行界,炸得界内天翻地覆,许多前来贺礼的贵客均跑出来躲难。 斩月一边命令墨轩带领家奴安抚客人,一面朝飞马降落的地点火速奔去。 我怕是恶人滋事,担心斩月安危,跟在后面追去。 正跑着背后雀漓潇揪住我的衣服撒手一扯,将我的身子抖在半空,他挫身一穿,我直接被他背在背上。 他双手紧扣我的大腿,搞得我怪尴尬的。 “不要跑,我背你去看。”雀漓潇动用潇洒的逃跑姿势,火速追击斩月离开的身影。 待我们追到行风门口,斩月立于门阶,公孙迟和楚崡天带领强健的家丁,已然将破坏者牢牢围困。 诸葛辩玑也早站出来看热闹,他身后何时多出两条大汉,如同哼哈二将将他高贵地奉在身前。 他见雀漓潇来了,装模作样恭礼皇子驾临,再看我亲昵地趴在雀漓潇的肩头,纸扇一合笑得不阴不阳。 我红脸要雀漓潇放我下来,怕辱没他的身份,他反而言道“好久没背虫虫,就想多背会儿。” 我只好看作罢,看来者何人。 只见一光头和尚骑在马上,浓重的酒气直冲云霄。 他跨下之马竟是可展翅遨翔的霄腾飞马,此时已收回巨翅,原地喷着粗气,似乎不喜欢它背上的人。 和尚最是眼熟,居然是四破。我许久不见他,心里可是想念这位朋友。 四破还是以前那副天地不怕的粗鲁模样,只是今夜虎目里多少有些怒火。 他也不言语,最先暴敲马首一拳,声音洪亮道“你是马,还是猴子,给洒家站稳点行不行?” 飞马霄腾立刻四腿矗立。 斩月见是熟客,立刻礼貌抱拳笑道“原来是四破大师莅临,请下马进去叙叙旧话吧!” 四破依旧坐在马上,直言道“进去就不必了,洒家只问独孤公子一个问题,听闻公子大婚,娶的姑娘可是你口里的心上人。” 斩月神色微变道“正是人族的柳舞梅,梅姑娘。” “那好,明人不做暗事,今日来此是洒家唐突,都是喝酒的时候听说公子要结婚了,才随手偷匹马来。” 四破朗声继续道“如果公子娶得是梅姑娘,那就把雪姑娘还给洒家吧!洒家今日来要收人。” “哈哈哈哈……”诸葛辩玑开心笑道“虽然一个和尚喝酒吃肉偷东西,但是现在还拐起女人来了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没和你说话,就滚远点!”四破怒声呵止诸葛辩玑。 诸葛辩玑身后的两条大汉怒火中烧,诸葛辩玑展扇一挡,两人便乖乖置后半步。 我这当事人听得糊里糊涂,四破仅是救过斩月一命,如今狂言斩月结婚,就要带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四破大师少安毋躁,我想大师不该忘记我找你时,大师已经信口承诺,将雪若交给我抚养的,如今为何变卦。” 我腾得从雀漓潇背后跳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斩月看得最深,漫如暗夜。 原来在跟着斩月之前,我是四破养大的。那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树林相见时,他也没有告诉我什么。 他只说把一件宝物交给斩月照顾。 “洒家是昏了脑子,不计后果才说的错话,如今她也助你的心上人死而复生,你且过你的美满日子,就放那孩子一条生路吧!” “大师现在说的话,才是昏话!”斩月突然来了怒气,他似乎看了诸葛辩玑一眼,把淡淡的怒意投向四破。 “大师喝醉了,还是先进行风休憩片刻,待明日酒醒,再从长计议。” “不行!”四破吼道“那孩子在你这里得不到幸福,干脆就跟我走,你可能不记得了,在树林里你几乎是要死掉的,若不是雪姑娘把手腕割烂,给你过血,想也不会有公子如今的风流快活。” “我真心以为你带走雪姑娘就可以让自己的罪孽得到减轻,可是我每一日都在煎熬,反省自己是当日,不是不该引你来……” “她已经死了……”斩月打断四破的独白,他坚定不移道“雪若已经死了……” 不!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心里不停地呐喊。 “什么?”四破有片刻的晕眩,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懊悔,还有横杀一切的绝望。 “哈哈哈哈……人心啊人心……”四破洪钟笑道,奏响了一曲哀歌,“你果然没有把她当个人来爱护……” “她死了……你也不可活……”四破虎目圆睁,充斥着爆裂的血丝。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或许不想让他们彼此因为误会而相杀。 “住手!我是……”我干脆告诉他们,我没有死好了。 一只无骨的软手瞬间住我张开的嘴巴,药奴软滑香舌靠近耳朵媚道“傻瓜,说出来,他们都得死……包括你……” ===================================================== 大雄怯怯地问一声,有人在看我的书吗?哈哈哈 第十九章 围攻 一只无骨的软手瞬间住我张开的嘴巴,药奴软滑香舌靠近耳朵媚道“傻瓜,说出来,他们都得死……包括你……” “为什么?”此问一出,觉得血液都凉透了,莫非真如傲狠所言,我的身上存在着害人的秘密。 “不要多想,先看情况再定。”药奴拍怕我的肩头,令我宽心。 雀漓潇回看我们一眼,我已经把方才的冲动稳妥地装模作样。 四破怒意渐涨,斩月的手下公孙迟反应最为剧烈,还不等斩月发言,他健躯胜似山障,双手持狮纹纯钢利斧,虎步跨跃至四破面前。 口里炸雷道“小小泼僧竟敢口出狂言,待公孙爷爷先领教一二!” 那双斧子合计约有百斤,公孙迟提起来如同手里空泛无物,当真是力拔山兮,握力非凡。 等他洪钟一般的嗓音还未在空气中消散,手腕已然扬力移送,右手狮纹精钢斧旋转乘风,脱腕而出。 四破不急不躁,单手一插一转,将脖间的滚圆黑润的佛珠提在指间,同样绕腕一转,对准钢斧飞及的方向,撒手甩去。 两者飞逝汹汹,钢斧雷厉,佛珠流转,须臾对接一碰,颗颗圆珠均极速蹭打过斧刃,噔噔噔噔摩擦出清脆的撞击声,如同珍珠从高处颗颗渐落在玉盘。 两者兼质地硬铮,涵力浑厚,半空电掣光走对击须臾,均难分难解。 公孙迟挥出斧去,他的硬拳随即到了四破脸前,四破闪身从霄腾脊背仰卧,一边避开公孙迟的虎拳,一边抬起脚来。 只见他脚底草鞋破烂,露出脚底板一寸光明,公孙迟万万没想到四破会以脚接拳,被怒火激了神智,四破抓住时机破鞋出击,一脚登在公孙迟的拳角。 此招亦是各足威慑,公孙迟拳角受力,他皱眉一恼,借冲力后退几步。 四破也没得便宜,被震开数尺,由马首滑至马尾。 他后空一翻自霄腾尾处落地,顺便揪一把马尾稳住脚步。 霄腾被四破一揪受到惊吓,嘶鸣中张开巨翅,振翅高飞。眼见它受惊横冲直撞,几乎要撞在空中对击的两物之间,四破提足湍急,碎步以马为桥,登至马首凌空抽回佛珠,随手反击大狮纹钢斧,送它见主。 公孙迟早已右手高举,待抓住返回的武器,同时横放出左手的钢斧。 这次的动静乘风破浪,意欲杀四破个措手不及。 四破朗目凝光,甩起佛珠反抽一击,再将钢斧原路抽回。 公孙迟耍上威风,凛凛三掷钢斧,一双狮纹钢斧宛若活狮,杀烟霭霭扑人寒,一击接一击被他掷出。 四破亦旋起身形抽转佛珠,在马背上转得乐不思蜀,一轮接一轮反击公孙迟的巨斧驾到。 我看得兴起,仿照四破的动作学了起来,虽说我的穿心与他的佛珠大相径庭,但因质材刚劲,即可硬拼,也可软缠,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阵须臾,不负不胜,各自为营,旗鼓相当。 可是我们这些观战的人来说,却恍如一梦,电影光斑,耳畔轰鸣。 四破陡然一笑,提将起佛珠漫天一撒,居然将佛珠抖做无限之长,在颅顶挥出一道风窝。 看来四破不屑拳脚间的纠缠,亮出法器意欲斗法。 那风窝搅天卷地,四下草石残枝皆被卷入其中,始见是个小型的旋风,四破瞠目吼道“先给你送个礼物,热热身子!”那旋风已然送至公孙迟处。 公孙迟力可劈山,他膨起双臂肌肉紧握巨斧,待旋风卷来起斧削出八八六十四道精光,瞬间乌压压的风窝被斩作数截,七零八落。 公孙迟正要笑起,那些碎风越过他庞然的身子后,竟重新合为原先的模样。 公孙迟再砍再削,旋风又分又合。纵他神力盖世,如何抽刀断水,挥斧削风。 正看公孙迟累个面红耳赤,如牛气喘,楚崡天卸下肩上镜链,飞手一送将镜链与四破的佛珠搅缠起来。 小旋风渐渐消散。 “请大师不吝赐教!”楚崡天器宇轩昂,言辞守礼,待人接物自然客气。 可是他下手果敢,一点都未留情,只见他的镜链如同披挂银甲的森蚺,扭扭曲曲软缠住四破佛珠的刹那,所过之处仿如镜光映日,耀眼夺目,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虫虫闭眼!”“虫儿闭眼!”雀漓潇与药奴一起抬袖掩起我的眼睛。 只觉得纵使月光不若日光夺目,这镜链已然将皎白的月色搅浑,折射出道道炽目的流光溢彩。 走光微暗,以为是楚崡天收回镜链,我从雀漓潇和药奴的包围中探头一看,原是斩月不知何时靠近,撑起一圆气界,替我们三人阻隔住走光的倾袭。 公孙迟率领家奴避开镜链的辐照,避在暗处。诸葛辩玑身后的两座巨人,以背做屏,替主遮挡刺目的光线,而他自己躲在山阴后看得意犹未尽。 偶尔,还摇扇窥查我几眼,形迹可疑。 斩月专心致志地观看楚崡天对峙四破,手指拂过腰际的软剑。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楚崡天不知何时在眼前戴上一片蓝玉,保护自己的眼睛不受镜链的伤害。 四破只得紧闭双目,以耳辩声。那楚崡天的镜链十分厉害,不但可以借光搅乱视听,而且盘缠绵绵,但凡被它咬死的猎物均无法脱身。 我怕四破败局已定,不由地捏死指尖,想着如何可以救他。 药奴似说非说道“不用担心,四破大师救过我们,只是他今日鲁莽,不该胡说八道,斩月略微给他些颜色,一会肯定放他一马的。” 我看斩月,他似乎不想理我,可是忍不住还是淡然扫我一眼,匆忙收回视线,继续观战。 他的目光里有些柔和的波点,我居然一下便安下心来,我相信斩月,他应该可以搞定。 四破的佛珠被镜链缠得弥紧,他浓眉深锁似是火山欲要喷发。 只一眼的空隙,四破松开佛珠,任由佛珠与镜链继续缠斗,而他自己飞快脱下罩袍,横掷空中。 那罩袍展飞向月,在地上投出一块阴影。楚崡天莫名其妙看他一看。 四破随即几步快登抽回佛珠,将佛珠变回原来长短,飞手掷出。 佛珠得了灵力转入罩袍,将罩袍遥遥领先遮蔽在镜链之上的月色中。 楚崡天的镜链立刻有一半,因为无法反射月光而艳光减半。楚崡天大骇提抽镜链去打掉罩袍的遮挡。 谁知四破更快一步召回佛珠,那破破烂烂的污蒙罩衣被镜链劈作几道,纷纷缠在镜链首部和中部,无形中让金光闪闪的链子穿了件破衣。 四破得志哈哈大笑,送拳给了楚崡天臂膀一击,楚崡天臂力顿失,将镜链原模原样背回后脊。 “我来……”斩月撤回气结,抚手一抽腰侧。 我已经拔出穿心,离弦之箭掠向四破。我信他,可是四破不信他,只有我亲自暗示一些消息,四破的无理取闹自会停止。 四破骂道“怎么来个小姑娘接力!还是个瘸子?” 我嬉笑道“不好意思,姐姐也耍长链,只不过不反光。” 只说着刀尖飞火流星,直击四破的右膝盖。 背后有人拽我一把,我以为是雀漓潇要背我对阵,我准备婉拒他。 斩月冷冰冰将我搂在怀底,一手围紧我的腰,一手握扶我攥住穿心的手。 他的腿比我长,直接将我的两只脚登在他的脚面上,与我合二为一。 “啊?”我大吃一惊,感觉自己密不透风地镶嵌在斩月身前。 “不要误会……”斩月的脸贴住我的首侧,冰冷无情道“只是借你的笨手笨脚来会会老朋友。” 我心里紧张,飞出去的穿心一头扎进土里。 “相信我,跟着我……”斩月的声线突然柔和如风,仿佛是那个我坐在他怀里,让他教字的甜蜜时刻。情不自禁地想象他琥珀色的眸子光彩旖旎,只他柔握住我的右手,我的手已然融化在他掌心,跟随他的腕力将穿心自土间拽出,转掌乾坤,再掷发出去。 相信他,跟着他…… 我的身子酥麻做一团,贴切在他的四肢百骨间,听凭调遣。 第二十章 合攻 四破讽刺笑道“好个龙族皇子,儿子完全继承老子的阴损,喜欢拿弱者来当挡箭牌,小姑娘,你快快躲开,且让洒家好好来收拾这伪君子。”四破连敌两人,居然体力不减,似乎越打越上瘾,罩袍脱去精赤着坚实的上躯,丝毫不输任何年轻力壮之辈。 我喜欢这和尚的直率,可是不喜欢他侮辱斩月的为人,现在就是亲爹敢说斩月一句不是,我都要气红脖子。 “你……”我险些忘记自己箍进斩月怀里,挽起袖子要去干架。 “不要动……你的问题就是太冲动……”斩月的声音冷冷提醒我,此刻我要必须随他而动。 四破不计后果想说便说,反踢一脚将我们投去的穿心踢至身侧,水滴长链被穿心紧带倏得绷直,余力震得我手指发麻。 斩月如同先知先觉,五指合撮一一揉过我的指尖,我的手指一下便不再酸麻。 “心气着丹田,神念聚承灵。”斩月突然附在耳畔谆谆低语,我本被四破的话气得发虚,但是耳闻斩月离离之语,如同潺涓的溪水滋润干涸的田地,润物细无声。 莫名中我将通体的浮躁气涌调节至丹田穴,沉沉淀淀,再将嘈杂的念想并驱于虚灵穴,慢慢排空,整个人登时澄清空明。 斩月的手指如同灵动的琴师,一一摸过我手间的每一处骨节,婉转细腻,我随着他的暗示很轻松提回穿心。 他带着我的手腕低转再发,这一次竟掷得精准非常,再直飞向四破的右膝的膝眼犊鼻,触穴既断。 “又来!”四破难以置信吼道,踢脚再拨,穿心这次发力狠鸷,四破轻敌击得他脚背胀痛。 “小姑娘,洒家再劝一回,你若不速速离开,洒家可要连你一同收拾了。”四破换脚再补一道力量,穿心原路返回。 若是以往,看穿心风驱而回,我定是凌空一翻,侧身躲避。 斩月揽住我的胳膊拧劲一顶,我的什么翻都泡汤了。 “眸里含日月,会听感风祖” 斩月的意思是叫我遇险不要急着躲避,听声观位,分析变化,再做计谋。 我忍住不动,静心观察穿心的走势,眼见穿心欲要刺入我的躯体。 “一叶障独舟,轻身过崇山。”斩月运气双足碎碎,连步成行,顶住我的脚底边躲边转,同时借助转力收回水滴长链,长链波花涟涟,最终安全地将穿心捏回掌心。 我整个娇躯软在他的怀里,他动我动,他静我静,他就是我的大脑,指挥我的每一个攻防,他就是我的心脏,我的血液,我的灵魂…… 我已经渐渐融入在他的身子里。 “洒家以为你……”四破翻然悔悟,“好个独孤斩月,你们拿洒家练手呢?” 斩月忽然一笑道“这个障目没耍好,被大师给看穿了。” 斩月笑意荡漾进我心里,我现在十足得信任于他。 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好好好……”四破卸下佛珠,撒作漫长珠串,道“既然要练,就练个真功吧!”他故计重施,半空甩开一道风窝,风激电骇,卷卷袭来。 这次我没有着急躲避,仔细听着斩月的指挥。 “骇浪凭空袭,潜底忽如静。” 这句我听懂了,意思是海浪在水面汹涌澎湃,但是水底的暗涌其实并不平静。看来此风移掠急如星火燎原,不可攻其上下,从侧斡旋最佳。 只想着斩月已然全身皆动,带着我滑步侧转,自风窝处屈膝而过,同时捏住穿心,将水滴长链无限制地放入风窝。 我们同起,同落,绝无二人。 风窝越转越疾,翻腾狂狂,卷入的长链越来越多,风流再疾也抵不过珠链一变二,二变四,四追千,千幻万。 一整堆的颗颗水珠最终将风窝压散,消逸在靡靡的漫夜里。 我想着风尚解决,如此大的一坨珠链如何收拾。 斩月握紧我的手,再叮嘱道“汇力清江练,天然浑一体。” 我从未尝试过将内力注入水滴长链中,我以为这玩意儿只是无限制地收缩再伸长,绕来绕去的转圆圈。 调动五分真气敛聚掌心,尝试着注入水滴长链,那些真气如同灌入虚空的罐子,把手里握住的一截喂养得珠圆玉润,这些剔透如水的珠子突然胃口大开,将真气未通行的部分颗颗吞噬,眨眼间万珠归尊。 想我功力尚浅,难怪这水滴长链一点也不结实,遇强则断,若果有朝一日我法力无边,源源不绝地真力灌输,此链定足以结实到贯穿天地。 斩月今日似乎借机教我水滴长链的秘法,只是穿心的秘密是什么,他还未教练。 穿心本来就是他送我的,如今他教我这些未知的功法,总有种诀别的味道,教我心里突然沉缀不安。“子光泄江堰,月醉卧荷颜。”我与斩月均顿了一顿。 四破拍拍光头,虎目泛红道“独孤斩月,来点干脆的行吗?”只见他霹雳一吼,将手里佛珠倾力一抖,扫出五个风漩,攒风集电,一涡激起一涡,纳命卷来。 天地骤然色变,飞沙走石混淆无光,紫竹林里的竹竿迎风摇曳,仿佛拔根而起,扬沙遮目,厉风割脸。 在场的人均以手蔽眼,屏住呼吸,气沉甸甸,以防被卷卷风流吞入风腹。 “公孙迟,楚崡天,带着人先入行风!”斩月不惊不惧地命令闲杂人等赶快躲避。 唯恐手下担忧自己的安慰,斩月威震各方道“胆敢不守我令,罪当处死。” 药奴纵使不断回望,也是不可违抗斩月的意愿。 诸葛辩玑被礼貌地请离原地,意犹未尽地藏入行风。 “虫虫……虫虫……”雀漓潇顶着滚滚烈风使劲唤我。 四破要动真格的,此时我绝对不会离开斩月,我仿若没有听见,直至雀漓潇的呼声被狂风吞噬。 我主动握紧斩月放在我腰际的手,那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是我却暖和得连心头都热了。 他没有推开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下来!”斩月撑起气结,冷冰冰说道。 我刚表扬他不会推开我,他就…… “不许动手,跟着我……”斩月继续说道。 “好好好!”我飞快戴上穿心,生怕他下一句就是叫我滚蛋。 斩月抽出软剑,剑气汇聚一道蓝光凝汇万里。 “四破……我今日终于有幸可以领教你的法力了!”斩月将气结留给了我。独自飞身在外,软剑的郁郁岚气溜走在五个风漩之中,飞沙扯起他秀长的头发,为他的绝世脸庞竖起一道黑色的风帆。 四破哈哈爽笑,也提着佛珠混入风漩之中。 俩人在滚滚黑烟之间不停游走,但是风流过处的罅隙间,只觉得佛珠扫过如繁星追月,密密麻麻布满狭小的空间。 而斩月的软剑挥斥方遒,分别攻击佛珠划过的每一处破绽,道道蓝光飒飒穿风,连急转的风涌也难以遮掩夺目的光剑电痕。 卷风哀号,佛珠扬尘,剑光霹雳,这三者激烈交伐,铿锵阵阵,天地间仿佛陷入混战。 气结被飞石阵阵击打,纷纷攘攘作刺耳的摩擦声。 我躲在气结里生不如死,想着斩月又要全力抗敌,又要替我做结,如此分神莫要害他受伤。 斩月的软剑化为千剑揽月,将四破密密包围在蓝色之内,水泄不通。 四破只手挽起佛珠做个转法轮结,口里一念心决,大喝一声“破!”巨力瞬间爆破,将斩月的蓝色围攻炸出一线裂缝,他趁势一钻,从剑仗里逃出生天。 他手里的佛珠溢出沉沉的暗气,将四破的虎躯围作一枚软中带硬的气球,朝山下滚去。 斩月临危不乱,抛出软剑化作走动的巨大蓝光,最奇怪得是他居然一把将我也揪在上面,与我一同乘光而追。 一球一光,此追彼赶,互不相让,时而凌空对撞,喷射电光火星,时而拳脚短接,拳脚无影。 斩月将我护得极好,纵使他与四破拼死相搏,也绝无劈有分毫余力中我的身子。 只见着俩人自行风打至山下,昏天黑地,血肉横飞。 斩月突然决绝看我一眼,倏得捉住我的领子,将我一送推在四破的怀里。 四破虽然体力稍有不支,但他绝对不是临危自保的败类,眼见斩月占尽上风还依然将我送出。 他不明就里地怒骂道“独孤小儿,居然坏了良心,用女人来做肉盾,看洒家不狠狠教训你!” 他不理解斩月,可我一瞬间便明白,他今日教我,真的是要赶我走的意思。他将四破一直赶到山下,就是送我一程的意思。 他赶我,他又赶我,为什么爱他如此累,总是在我最幸福的时候给我最无情的打击。 难道…… 我心里顿时死过一般,他早看出我是雪若,今日他就要把我还给四破,像个不需要的废物一样,送来又送去。 我胸口顿时如火如荼,烧得血液也在沸腾。 四破将我推开,双手结实佛珠做出法阵,每颗佛珠排山倒海溢出滚滚的浓烟,将天地笼罩在黑色的阵容里。 斩月唤回软剑,他似乎用拜托的眼神哀看四破一眼,可惜四破毫无反应,他伸展双手,朝天一绷劲力,铺天盖地的黑气化做弥天的巨鼎,要猛虎般扑向斩月。 我恨毒了斩月的绝情,弹出穿心朝四破双手削去,口里吼道“四破,你敢害他,我今日就削掉你的双手!像血帐压顶时你求我的一样!” 树林里他求我砍的手,今天便要收回承诺。 “你……”四破骇然。 “对!就是我!还不快住手!”我已经挥刀相逼。 四破双手对拍住我的穿心,云里雾里终于清明。 他双手推移的巨鼎黑烟突然失去控制,泰山压顶冲向斩月。 “不!”我留下穿心,拼死三步并做两步,提前压在他身上。 重重一击砸在背脊,斩月做结抵挡多半噬力,可惜还是有一小部分侵入我的身子。 “雪若……雪若……”斩月冰做的冷漠瞬间崩溃,他竟然慌了神智,四破扑过来时他一拳回击,把四破给撂倒在一旁。 我背上痛的迷迷糊糊,看不清斩月说了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就是哭,哭得比肝肠寸断还要痛苦万分。 心肺血涌,口里滚出血沫,只说一句“我不走……死也不走……” 斩月仿佛把我摁死在怀里,眼里朝四破凶狠如狼道“这回雪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才真要杀死你……” 我口里泛血,总觉得血味如何甘甜如饴。 第二十一章 吃血的刀 背后如同重锤锤炼,四方汩汩的精纯内力源源不断由四体输入,浑身经络被四气一一撞开,背上残留的黑障渐渐驱散于外,浑身筋骨仿若重造,通畅无阻格外神清气爽。 身子既是极痛苦的,又是极舒服的,那一点红痣仿若得到了苏醒的号召,自血肉里横冲直撞寻找突破口,最终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朝皮外隆顶一角。 我“哎哟!”地睁开迷茫的眼睛。 清楚看到雀漓潇焦急如焚的脸庞近在咫尺。 “虫虫……虫虫……你可感觉好些?” “怎么会不好,四人连续给她灌输了多少真气,怕是死了也会瞑目。”药奴抬手搓搓手间的银丝手套,语气不阴不阳。 “洒家来看看!”四破挤上前来,双手把雀漓潇和药奴蛮悍推开,凑热闹道“亏是睁眼了,这一夜的功力没有白费。” “哎!”樱祭夜高抬长腿,舒舒服服地半卧红木扶椅,哀然叹道“居然连老人家也不放过,防不胜防。” 我看这一群老少言辞抑扬顿挫,心里的烦闷比背上的酸胀更加折磨人。 干脆装死好了。 我“呃……”一声重新晕厥床上。 “不要……给我……装死……”药奴酸溜溜地咬牙,顺便暗下黑手,将我后背的伤处捏了一把。 我忍住……忍住…… “不行,不行,依洒家看来是气虚体乏的表现,那边那个紫头发的家伙……”四破朝樱祭夜招招手,口气命令道“你出去挖几根野参来,洒家给虫儿姑娘准备鸡汤。” 不是吧?又是鸡? 药奴哈哈酸笑道“大师,这里是行风,行风里什么没有啊?” “劳烦姑娘赶快把那些奇花异草,仙丹妙药,拿出来煮一煮吧!” “大师以为是萝卜吗?煮一煮还有什么效用,再说……”药奴媚眼横波道“哥是纯爷们……” “纯的不明显罢了……”樱祭夜挺直长躯,走在床头放眼一望,将我看个仔仔细细,盯得我心里做贼心虚的厉害。 “醒来又昏去,真像只有一个……”樱祭夜拿手搓搓下巴,调头骇然道“独孤斩月……你怎么吐血了……” 什么!我腾得坐直,回光返照。 还没有看见吐血的人,床头四人神情各异,或不齿,或吃惊,看得我背伤加剧。 “我……我……”我吞吞吐吐。 “都死过一回了,还是色胆包天啊!”药奴娇手一拉我的耳朵,苛责道“真是可惜了我那些纯元真气,竟废在你身上。” 樱祭夜怪看药奴一眼,啧啧称奇道“敢问兄台今年贵庚,根据在下多年观人的经验,依兄台的倾城姿色,很难保持纯元真气不外泄哦……” 言下之意,是批判千百年来没有脱处的人,还敢如此得瑟。 药奴白眼翻转涟涟水波,婉笑道“樱公子是不是暗自可惜……药奴不是个女儿身啊?没关系,虫儿若是跟定了独孤斩月,或许药奴可以给樱公子个机会……” 药奴媚而深地望着樱祭夜。 金风会玉露,纠缠的眸光在彼此间碰撞。 樱祭夜剧寒无比道“没搞过,也不想搞……” 雀漓潇将药奴拉住我的手拂袖断开,一本正经道“死药狐狸,还有丑八怪,你俩想搞点什么出去勾搭去,让我和虫虫清静清静……” “今天这样欢聚一堂,谁也不要想清静。”樱祭夜邪魔看我一笑,仿佛是我造成今天这种争锋吃醋的乱局。 三个帅哥一台戏。 看得我好冤啊,我比窦娥还冤。 我是正面角色! 四破掌风一劈,将三个帅哥各震一方,他粗鲁叉腰朗声道“都滚远点,吵人清静。” 三男姿态纷繁,异口同声道“你谁啊?” “我……”四破想了一下找到合适的词语,张口道“独孤斩月在接她走前,洒家独自照顾她三百年……” 啊?这里面最震惊的人是我。听四破之言,看来他最熟知我的身世,可是认识斩月之前的记忆,完全在我脑海里被蒸发殆尽,我丝毫不记得与四破一起生活过的任何场景。 “四破大师……”我挣扎捏住他的手指,颇有激动道“难不成……” 四破看我有片刻的情深意切,仿佛我点燃他记忆深处的暗影。 “难道……你是我亲爹……”今天终于找到亲人了。 “啊!居然是岳父大人!”雀漓潇红了脸庞,站直身子要鞠躬作揖。 “昨晚给虫儿传输真气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机警啊……”药奴瞥过雀漓潇一眼,仔细打量四破的一举一动。 四破顿时刷红了老脸一张,激动吼道“我就是一个普通普通的和尚!” 言下之意是绝没有干过那事。 “又是一个纯元……”樱祭夜将后半句话掩藏在舌底,大有反复讥讽药奴的不良动机。 “听药奴的意思,昨夜救我的人没有漓潇?”我赶快岔开话题,以防后院狼烟四起。 “是斩月公子……”四破抚首憨笑道“昨日酒后粗鲁误会了他,他已经给我解释过……” 药奴轻咳一声。 四破立马闭嘴。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雪若,只是不愿将这个名字说出来,令人费解。 “大师既然照顾虫儿三百年,那虫儿的亲生父母现在何处?”我换个话题问道。 “虫儿姑娘还是先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四破主动打断我的问题,将我摁回锦被。 我透过被沿仔细偷窥列位帅哥的反应。 虽说四人之间相处并不愉快,可我瞧得出所有人均面露疲倦,嘴上唇枪舌剑,眼睛里却透漏出舒心的放松。 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怀与爱护。 我的人生,或许此时是最美好的吧? 斩月呢?为什么他不在呢?昨夜他那般护我在怀,想着心都是醉了。 正想着见他的时候该摆哪种楚楚可怜的表情,门被推开,一位拄拐的佳人领着绿衣仕女,毫无预兆地进来。 原是梅姑娘和幽碧。 我原以为是斩月,脸上的肺腑之笑瞬间隐退,换上刻意的灿烂假笑来替代。 “虫儿妹妹……”梅姑娘扶着拐杖,跛腿蹒跚而来。 四男与之一一礼道,均看我一眼后,留出房间给我们。 四破悖而只看梅姑娘,炯朗的目光多有深沉的凝重。 我虽受重伤,却意外得到四人的真气灌输,伤处并不疼痛难忍,但是为了博得同情,我伪装虚弱坐卧床头,僵着脸招呼梅姑娘坐下。 梅姑娘果然同情心泛滥,看我病怏怏的模样,居然红了水目道“昨夜亏得妹妹相救,斩月才能免被伤害。” 我的小良心被她的善良给撞击一下。 稳住……稳住…… “姐姐客气……”,你的男人,就是我的男人。 我控制好气息奄奄的要死模样,再接再厉道“如果姐姐当时身在现场,定也会奋不顾身扑上前去保护庄主。” 梅姑娘疑看我一眼。 我立马改嘴道“独孤庄主义薄云天,为人侠义,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伤害。” 梅姑娘疑云浅消,再谢道“无论如何,虫儿救了斩月是实事,非但如此,还将我腿里的毒素尽心排除,虫儿以后可就是我柳舞梅的大恩人,请受我一拜。” 梅姑娘软腰一拱,十足的诚意令人动容。 我赶快阻止她的大礼,双手搀扶她的手腕,静心一摸。 脉象触摸有扭动之感,时强时弱,时虚时芤,气血热黏,“密络绛”的毒效已然发挥至极。 只差她的左腿燥痒难耐,我的第三层“雪里红”便可以粉墨登场。 观其眼底淡青,最迟也该后日发作。 妖兰果然言而有信。 梅姑娘与我互礼不让,幽碧好声劝戒,说我体力不支,梅姑娘方勉为其难地重新坐下。 我想着如今斩月已经猜到自己是雪若,再回想他昨夜的嘶声厉吼,觉得自己或许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边和梅姑娘笑着,边偷一打问道“不知今日姐姐怎么没有带隐浓出来。” 做贼心虚,担忧行风不见了一个大活人,会不会查到我头上。 梅姑娘笑道“那妮子前几日休了假,说回家一遭,故计半月后才回来。” 可怜隐浓再也回不来了。 我心里噗通噗通小鹿乱撞,紧张得脸色也变作苍白。 梅姑娘突然看我有些异常,以为我是乏力袭身,笑着叫我躺下休息。 我顺承她的美意躺下身子,梅姑娘转头突然道“好妹妹,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斩月昨日找我商量,决定将婚事提前在后天,姐姐看见妹妹重病在身,险些忘记了。” 提前了? 我脑子仿佛被锤子重击,晕晕乎乎爬起来给梅姑娘道喜。 梅姑娘笑眼里洋溢着幸福的桃花,言辞隐隐道“终于等及这天了……” 腻看我一眼,招了隐浓,施施然离开了此处。 我“呃……”地倒回床榻。 男人有男人的战场,女人有女人的战场。 男人的战场多在天地,女人的战场多在后院。 男人天争地斗斩获的是兄弟。 女人宅里纵横击毙的是闺蜜。 我盘腿坐在行风隐秘的一处草林,参杂泥土芬芳的自然气流如波似浪,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柔柔的阳光洒在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的绿。芳草如茵,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沐浴着阳光,绽开了笑脸,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动着五彩的光斑。 此时此刻,我最需要的就是静。 死一般的心静。 早晨梅姑娘走后,我就寻觅到这处树林,四道气流突然乱了方寸,在全身奇经八脉肆意游走,杂如阡陌,搅得五脏火一般焚烧。 问过青芜,他说斩月送我的几句话既是功法要诀,又是修气调息的心法口诀。我盘腿赤脚坐于草甸,充分利用大自然的馈赠。 放下杂念,意识放到呼吸中,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呼气,在一呼一吸之间,感觉心跳的平缓,身体的安宁,缓慢的呼吸,去寻找呼吸的顺畅,静观身体的感受。 深深的吸气,气息由鼻腔、胸腔沉入丹田,带进了新鲜的氧气,滋润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缓缓的呼气,带出了身体中所有的废气、浊气,让一切的烦恼远离我。四道横冲直撞的气流渐平了狂躁的波动,随着意念的操纵,如山涧的清亮溪流,潺潺源源,流向身体每一处细枝末节,滋润每一个我未曾打开的末梢。 感觉仿佛有一滴露珠滴落在我的眉心,顺着眉心来到面颊,再从面颊流淌到肩膀,顺着手臂滑过指尖,落入身下的净土,渐渐带走了一身的伤痛,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化作了一朵白云融进了蓝天。随着阵阵微风,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飘动。 他要结婚了……提前……后天…… 这个念头鬼魅一般钻进我的脑海,本来融进气血的四道真气反噬弹出,开始更加急迫地攻击每一处穴道,我越想压制,这股躁力越肆虐,我越想澄空大脑,脑子里越将斩月的婚事推在浪尖。 怎么会这般着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梅姑娘病入膏肓,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以我会一辈子替梅姑娘除毒的代价,换取斩月放弃迎娶梅姑娘的心愿。 我昧良心布在梅姑娘腿上的剧毒,也不过是想让他继续留下我来。我处心积虑大费周折,也不过以此作为筹码让他放弃婚约。 我会留在行风天天被他们的恩爱折磨,我会留在行风夜夜被自作自受的相思嗜骨。 只要他不娶她,我就咬牙忍住一切。 可是如今,既然都知道我是药人雪若,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四破,他可以再用金甲子吸我的血啊,可以再叫我用血滋养着梅姑娘啊! 他只要说,我就照办。 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还是要提前结婚呢? 四道乱气突然没了章法,一同攻击我的胸口,越袭越猛,汇聚做一股巨的的红浪,妖魔般袭击胸口,几乎喷裂而涌。 我胸口的皮肉如同被地狱的冥火炽烤,连同后背的伤一起在身体里颠倒乾坤。 该死……凭空得了千年的真气,我好像完全消化不掉,再加上心神难以凝集,怕是要走火入魔? 呃……胸口如同被撕裂一般,我低头一看仿佛有道血光如火如魔,从红痣所在的位置烈火烹油,居然将衣服灼焦一个黑点,似是要着起滔天巨火来。 我拿食指去堵塞胸口的漏洞,手指穿过焦黑的衣服,居然摸到皮肤,似乎原先普通的红痣不再平整,仿若突起的一块臃痂,火一般的红光从胸口瞬间传染至指尖,整根食指通体赤红无暇,里面每一根血筋被烧得清晰可辨。 胸口的能量突然消失殆尽,转而食指如同烧红的铁棍,皮肤红艳艳燎眼,却丝毫没有滚烫的温度。肌肉却完全相反,熊熊的热度连骨头也要烧碎。 能量转移?密密的冷汗从额头滑至眼睫,我已经痛得快死去一般,那根火烧的食指膨胀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疯了一样折磨我每一寸神经。 我咬紧牙关,拿出穿心,眼前的冷汗模糊了视野,看来…… 只有切断这根手指,才可以得到解脱。 剧痛湮灭了我的理智,我闭紧眼睛一刀切下。 自穿心划破手指的瞬间,道道染血的殷红万丈喷发,编织做惊艳夺目的红网将穿心层层包围,穿心在我指尖突然“咕咚”一声,似乎发出**难耐的吞咽。 呃……我被穿心异常的反应怔呆,平素里冰冷的“穿心”突然活了一般,从手指的伤口里咕嘟咕嘟地喝起血来。 只是刹那,食指里所有的能量被“穿心”喝个精光,而温润的刀刃由原先的玉冷,渗透丝丝谜红的血丝,青光里透着少女的粉红。 看来它饿了许久,今日总算吃到合口味的食物。 “真是把奇刀,喜欢饮食人血……” 傲狠没有人性的话语,洪钟震耳。 我恐怖地将穿心抛出老远,这匕首也随我放过不少人的血,为什么今日如此诡异,竟然吃起血气来。 想来给我过气的人均是世间武艺极强的高手,难道“穿心”只吃这些人的血气不成。 被穿心吃抹干净,手指的红热旋即消退。 我大气不敢粗喘,小心翼翼地将“穿心”提回,用指尖戳动穿心的锋刃,再无诡异瘆人的吞咽声发出。 我细细再看穿心,它的颜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果真在玉隙里隐透着细微的红丝,多了红气。 哪一天,待我武艺精进时,它该不会吃掉我吧?===============================================家中网络崩溃,今日双更,不好意思哦 第二十二章 千目和浅华 哪里还敢继续运气,我颤巍巍地包扎好手指,左顾右盼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暗处窥查。 我做贼似的揩去额头的汗迹,一瘸一拐地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想我真是最悲催的人,好不容易白得到那么多精纯的真气,简直比我自己苦苦修炼千年还要实惠,怎得我的身体完全不争气,非但做了过路财神,居然还被自己的宝刀吃抹干净。 这是什么世道。 我虚弱着身子要回药奴的医室,陡然听见千目嘎嘎的笑声,悦耳飘来。 我以为是樱祭夜派千目来找我。 揉搓花眼一看,千目半蹲在假山下,笑得花痴一般。 他的背后还站立一贵族少年,水滴成身,冷冷清清,居然是浅华那个作人。 作之不已,乃成君子。 浅华作久了,果真变成他四哥的模样。 浅华揪住千目的两只耳朵,各转三圈,脸蛋虽是冷的,眼睛里飞逝着惊奇的欢愉。 千目可爱的五官扭做一团,笑得春光灿烂。 这…… 独孤家的后代,都以折磨他人为乐趣吗? 我伸长受伤的手指,迢迢一指千目道“兔崽子回家,在这里搞什么搞?” 千目看见是我,立刻敛起笑容,捉住浅华的手,撒腿就跑。 逃命的野鸳鸯一般。 “你……你……你……你……”我气得肝疼,心想这俩个小子什么时候玩在一起。 只觉得从胸口涌动一股微弱的火流,横贯整条胳膊,前仆后继冲撞我高举的食指。 这次气涌流畅无阻,一气呵成,浑身每一处穴脉如同被火烧通,四通八达,纳阳吐阴,随用随调。 不是吧,又来! 我赶快捂紧食指,贼眼睛环顾四周,生怕有人看见自己的手指会变色。 毫无预兆,浓烈的依兰花香自背后杳杳吹来。 我提神静气,莞尔回首。 妖兰扭送着曼妙的蜂腰,婀娜而至。 该来的躲不掉,尤其是讨债的爷爷。 我先入为主笑道“妖兰美女,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出来放风哪?” 妖兰娇娆笑道“不要说废话,姐来讨债的。” 我明知故问道“什么债?虫儿昨夜险些丧命,受了些惊吓,怕是给忘记了。” 说着缓挪到假山旁,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感反悔?”妖兰尾随而来,黑宝石做的眸子媚光熠熠。 “不是反悔,只是觉得不值。”我从下向上看她,不卑不亢,软里带狠道“你叫我到暹迦转一转,既不明示要找的人是谁,又不通知会在哪里伏击,若不是正好碰上漓潇的亲戚,而且正好这个亲戚又和斩月有些瓜葛,恐怕我此刻已经被押入龙宫死牢了吧?” 为什么当日我那么聪明,带去的人是雀漓潇呢? “可是现在虫儿姑娘已经安然无恙地进入行风,还凭空得了那么多真气,不管过程如何让你气恼,结局皆大欢喜不是最好不过的吗?” 我要还嘴。 妖兰接嘴道“我是没有提前安排任何事情,我也确实只是收到龙灵贵妃会去祭祀暹迦圣庙的消息,这就足够了呀!” “给你一个梦寐以求的目标,你就会不断地拼死奋斗,不管手段如何艰险狡诈,得到后才更有成就感。” “如果为到达目标的手段,我都提前给你预备好,那你又怎么能体会到不择手段的快感?” 妖兰的眸子狼烟四起,溟溟濛濛中有些邪恶的烟火,滋滋作响。 我不耐烦道“说人话,不要说这些无用的道理。” “总而言之,梅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办妥,”妖兰收回眼神里的所有焰火,笑容勾人道“我要你今夜,必须偷到赤炎火莲。” “那偷不到怎么办?或许赤炎火莲根本不在此处?”我很疑惑,为什么接二连三有人提及这个东西。 “不可能,独孤斩月如此兴师动众地大办婚礼,一定是与赤炎火莲有关,我推测一定是火莲有了意外,否则他也不会将婚事提前几日。” 婚事……我心里被扎了根针,痛得眼睛微酸。 “如果能成功,我可以帮你除掉任何一个阻碍你的人。” 妖兰抛出一颗带毒的糖果。 “我没希望任何人死……”我拒绝吃糖。 “虚伪至极……你既不想她死,为什么还要让我下毒。”妖兰责难道。 “因为我不蠢……”我笑道“如果想从一个女人手里抢回心爱的男人,最愚蠢的方法就是杀掉那个女人,这无异于杀掉那个男人。” “最好的方法只有四个字,滴水穿石……” 慢慢地融化一个人,比直接将他推入万丈深渊效果要好。 而我要做得第一步,就是逼迫斩月将婚事置后。 再爱一个人,也绝对不能在他有妻子的时候,虽说三妻四妾对于男人来说是常事,但是如果要自己做别人的小老婆,纵使那个人是斩月,我也要坚决离开。 “受教了!”妖兰习惯性撩拨满头弯卷如海藻的长发,额间的红宝石艳光妖娆。 “我很想知道,你让我找的赤炎火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好奇道。 “你没有听说过赤炎火莲的传闻吗?”妖兰难以置信道。 “据说此物……”妖兰突然闭口不语,诡异笑道“你不知道最好,先偷来,再说给你听。” 我看她神色蹊跷,怕是自己偷来后,便会遭遇毒手也尤未可知。 “好吧!不过是朵莲花,我就尽力找一找吧。”我佯装无奈道。 妖兰以为帮我下毒,手里捏着证据我就得乖乖听话,其实她根本不了解“密络绛”的毒性,没有第三层“雪里红”的激发,一个月后“密络绛”自行会被人体代谢,根本查不出来。 倒是她自己愚钝,药奴估计早看出她大献殷勤的目的不够单纯,否则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看上了妖兰,而在暗处提防着她。 若果真心是喜欢而不是监视,那夜他早该破身了。 “反正你且好好找吧,依照名字应该是莲花没错。”妖兰不知我心里所想,一心盼望我可以将赤炎火莲找到。 我俩各怀鬼胎,相自告别。 回来时,我蹑手蹑脚地溜进药奴给我单独置出的小房子,这次重返行风生怕出去便进不来,我本是想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 万幸现在受了伤,可以赖在药奴这里不走,否则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屋里只有四破在,他瞪着虎目好好把我批评教育,严声责怪我不知死活,居然敢乱跑。 我不耻装傻地摸到床上,才躲过他涛涛不绝的质责。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严厉骂过我,他真像位慈父一般,既怕我伤痛加重,又怕我身体虚弱晕倒在外。 心里心疼的要死,但是嘴上把你骂到生不如死,这个人叫父亲。 我知他并非我的父亲,心里也是温暖非常的,这种关爱和男女之间的爱慕不同,这种爱更加深沉而急切,成熟而博大。 我突然真诚希望四破就是自己的亲爹。 四破见我苍白无力的神色,很是自责地与我道歉,说是性子太急口不择言。 我笑道没有关系,被关心自己的人骂也是种福气。 伤我的另有其人。 四破知道是谁,在感情的问题上,他或许比我还不如,或许又比我通透。他只选择默默端来补身的汤药,悉心督促我喝下。 我心头热乎乎地喝完药汁。 四破说那三个帅哥被他赶跑了,怕吵吵吵得很耽误我休息。 我感激地说四破您就是我亲爹。 我还想问一问关于我的生世之谜。千目撅着一张小红嘴悄无声息地钻进屋来,四破摸过碗吱溜地钻出门去。 我看千目心情不好低着头,估计和浅华玩恼了,温柔勾起他圆乎乎的下巴,一道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将他一半的小脸拍红。 “他敢打你!”我气不过地吼出声来,如今千目就是我弟弟,只有我可以欺负他,别人休想动根手指。 我的脾气一暴躁,胸口的火涌蓄势待发,瞬间再冲过整条胳膊,顶至指尖。 我一把捏住怒火风涌的食指,心想这玩意儿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千目泪眼婆娑道“今日本来玩的好好的,我说去撒尿,他说也要撒尿,我说那就一起尿,见他不张嘴,我就说哥来帮你脱裤子……” “他怎么没抽死你啊?”听了千目的解释,我简直哭笑不得道“挨了打也好,以后不许再跟浅华玩了。” 千目眼里委屈的泪水瞬间蒸发,很是气恼道“凭什么?” 我看他居然急成这样,脸都憋涨到通红如霞,好气又好笑道“凭你和他的身份天差地别…… “凭你的真身是毒灵翱炽,而他的祖神是龙灵九尾,你俩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千目倔强地努努嘴道“九尾那家伙九条尾巴,我才一条,干不过主要是因为我不会飞罢了……哥让它的……” 千目的回答嗫嗫濡濡,我“切!”的一口笑出声来。 千目这家伙也太没心没肺,听青芜讲过它做翱炽的时候,五灵相争是何等威震四海,叱诧风云,几乎毁缺整片幽幽古国,只是可惜成王败寇,翱炽最终被九尾大败后,汲取灵力,抛下凡界。 才成了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小胖子。 我扭住他受伤的小脸蛋,怒其不争道“你不能和浅华玩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千目你有属于自己的脸吗?你现在这张小胖脸,我记得是樱祭夜暂时借给你的吧?” 或许是我一语中的,或许是他真的很痛。 千目哇哇悲催哭泣道“我就是因为没有脸,我就是看浅华长的好看,我就是希望有妈妈来爱我……哇哇哇!” 千目伤心地嚎啕大哭,阵阵悲惨地声浪从他的嗓间直上屋梁,天地粟,鬼夜哭,震撼地整座小房子摇摇欲坠,粉白的墙皮层层脱落。 我一把捂住他的血盆大口,真心悔改道“好弟弟,对不起,姐姐错了,人没有脸多好啊!不是古话有云人无脸则无敌吗?你看你多无敌啊?” “姐姐头发长见识短,居然看不出翱炽大神神功盖世,连哭腔也带着摧天灭地的霸气,令姐刮目相看……” “好弟弟,你想和浅华玩就玩吧,姐姐绝无二话……” 眼看着千目快把墙根哭到断裂,我操着老脸好言乖哄着,万一他把整个行风给哭塌了,这辈子我就甭想再靠近斩月一分一毫。 “真的吗?”千目转而抽咽,委屈地撅起小嘴道。 “比珍珠还真……”我高举五指发誓道。 “可是……我脸疼……”千目娇道。 我赶快翻出上好的活血化瘀清凉膏,蹑手蹑脚给他抹擦在脸蛋上。 “嗓子也有点疼……” 我飞快倒好润唇的温茶,恭敬地双手递上。 “玩了一天,身子有些累……” 我贴心将他扶在床上,脱去鞋袜,给他掩好被角。 “姐姐……”千目撒娇道“一起睡嘛……” 我照着他的发根里摸了细摸,一道闪电形的疤痕隐藏在发色中,果真是千目。 自从被樱祭夜骗睡了那么许久,我只要谈及睡觉的问题,都要摸一摸千目头上的这道疤痕。 这是斩月赐给千目的剑痕,终身的创疤。 我放心地钻进被窝,搂住小胖子睡觉的感觉真舒服。 “姐姐……”千目瞌睡地闭上眼睛道“姐姐要和主人在一起,这样姐姐就永远是千目的姐姐了。” 我心疼地摸摸他的头,柔情似水道“不管如何,姐姐永远是千目的姐姐啊!” 背脊轻拍着千目,千目渐渐沉睡入香甜的梦境,他迷迷喃喃道“浅……华……” 我心里咯噔一声,默道“傻瓜……” ====================================================== 祝各位看书的亲们七夕快乐哦。 第二十三章 赤焰火莲 入夜,千目酣睡。 我提着鞋子,鬼鬼祟祟溜进药奴的卧房。 上次探查过他的药房,没有见到什么珍奇的药材。如果那个赤炎火莲真是绝世秘宝,贴身藏匿才最保险。 翻窗,滚身,摆尾,关掩。潇洒的入室行窃,动作流畅无阻。我深感自己该是个武学奇才,拖着坏腿竟然还可以如此落地无声。 得瑟几秒。 早察觉药奴不在房内,我四处搜查房间各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只差掘地三尺,推倒重盖。 药奴的卧室陈设简洁而典雅,跟他脸上的面具一般毫无缀余的镌刻。我想他是该回来了,随眼再观察一遍他的房间,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关注到。 仔细盘查,果然发现异象,他居然将医家祖师的画像供奉在卧房内,而不是祭供药房的正位。 直觉告诉我,画像上面肯定有猫腻。 我用双手探触画像的每一处角落,把医家祖师通体摸了个遍,觉得画像的眼睛似乎如真人一般,略略凸起在外。 尝试拿手指将医家祖师的两个眼珠放劲一戳。轰隆隆的机关触动声,在另一面墙壁回响,一方隐蔽的暗格显露在外。 好阴险的居心啊药奴! 虽然每个学生都想对老师做同样的事。 克制,不要激动! 我兴高采烈地点着小碎步滑向那方药格,朝里细瞅,药奴金屋藏的娇今天终于大白于天下。 从上到下,三十层奇花瑶草在尘封的黑暗里嗷嗷地哭泣。 不要哭,姐姐带你们走…… 我忘记任务,找出一方细布,把我认为的所有好东西均各拿一些。 一张红薄如蜻蜓翅膀的动物皮,在昏黄的烛光里,格外金彩熠熠。 殷蛇皮!我的心肝!难掩心里的激动,我将蛇皮叠做小块,偷偷藏入袖里。 把地上的宝贝打打包,我扛过肩头准备开溜,心里反复谴责不能言而无信,再将三十层的物什翻查一遍,根本没有莲花的身影。 “难道说,我一半的家当,还阻挡不住你的贪婪吗?” 一只带着银色手套的修长玉手,最先探过门棱。房门“吱……呀”一声慢慢哼着靡靡的浅调,被那只完美无缺的手推开。 接下来是一副线条鲜明的性感**,上面罩着丝滑如水的织墨绿色绒睡衣,衣领口欲遮还露着一线勾人的春色,白腻腻的肌肤,如同三月最后一场冬雪,即将迎接破土而出的草芽。 药奴软依在门棱,顺手扶一把脸上的纯金面具,妖孽的狐狸眼映衬着微微湿漉的及腰长发,似乎将浴室里氲氤的潮气,漫不经心地勾引到卧室来。 他滞留门口,不进也不出,半掩饰着妩媚多姿的容颜,最后从浴袍里侧滑一条长腿在外,媚得让人有些失魂。 “我我我……”我的舌头完全失去了控制,“你你你……”他的撩人玉体比我的舌头还滑嫩。 我傻笑着把所有珍宝再一一放回架子。 “还有呢?”药奴满身药浴的瑶香已经贴在背后,我嗓子里喘息着草药的苦芳,四肢抖个不停。 镇静……不过是具香艳的**罢了! 我看着他的头顶道“已经整理完毕,绝对没有私藏任何东西。” 药奴笑得意味深长,妖孽一般将我逼退原处。 他的身体一逼,再逼,伸手将我困在医家祖师的画像,和若隐若现的胸肌之间。 壁咚…… 药奴的香甜唇瓣已经近在咫尺,我的眼珠子完全清晰可辨唇瓣的每一条唇纹。 “我投降……”我从袖子里抖出偷藏起来的殷蛇皮。 “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你那夜不是很想要吗?”药奴小心翼翼将殷蛇皮重新塞回我的袖子。 “这……”我难以置信道“你连我心里想的也看得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药奴坏心地将唇瓣微贴在我嘴上,他口舌里的暖香,轻轻松松地就吹进我的口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对你的了解,简直超越你的想象……”他不进攻,也不撤退,似乎想让我采取主动。 我的头顶在画像上,无路可逃。 “我一直只把你当亲哥哥……”我无力反抗道。 “想承认自己是雪若吗?”药奴忽而笑道,可嘴巴寸步不让。 他逼得我好烦,我终于承认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被你用金甲子,吸了四年血的大笨蛋,不知这个真像公子可否满意。” 我推他一把,他的身子固若金汤,反是那袍子柔滑非常,推一把导致领口滑至肩头,整个精赤的上半身,暴露无疑。 “原来你喜欢扒光亲哥哥的衣服啊?”药奴挑起狭长的眼尾,风骚撩人。 “哥……我错了……”我慌忙将他滑至后腰的浴衣拉回原位,唯恐这袍子再不老实,捉住袍带使劲一收,把药奴的蛮腰再入肉三分。 分明是我指责他的恶行,反而成了我在道德沦丧。 药奴瞬间捉住我的手,意犹未尽地将我的手引领…… “啊……”我闭上眼睛,尴尬道“药哥,妹妹做不到啊!你家祖师还在墙上监视着啊!” 药奴mensao一哼,将我的手指摁进画像里几处略凹的细点,规律摁动几下,机关再响,正面墙瞬间弹至顶高。 我背后失去支撑的来源,朝后一倒。眼见倒下的刹那,我再拉药奴的衣服,他软软扬起嘴角,敛好衣襟朝侧一躲。 嘴里揶揄道“早给过你扒衣服的机会,现在没门儿!” 我捉不住支撑点,一头栽倒在背后空洞的房间内。 “以后给你机会的时候,要及时拿定注意,左左右右,摇摇摆摆我最是讨厌的。” “随我来,送你个东西……” 药奴穿着浴衣,妖精一般从我身边飘过。 我龇牙咧嘴揉揉剧痛的脑袋壳,回首用屠杀一切的目光,扫视药奴这个妖人。 突然杀入眼眶漫天妖红,比妖人更加引人注目。这里果然是另一翻天地,眼睛里的空间宛如被粗糙的巨斧,在险峻的山崖间,劈空一砍,将嶙峋山体削出一道深入地府的裂缝,石阵险峻异常,再加上两壁惨然的烛灯映照使洞内迷迷蒙蒙,幻象环生。 如果这里只是普通的石色,我倒也不觉得奇妙,可惜这里每一处角落,每一棱石峰,均是瘆人的血肉色,无一例外,红殷殷地自每一块巉岩渗透,在每一处石尖散发淌血的光泽。 宛如巨大无比的伤口,血肉模糊的揪扯着我的每根神经。 “雪若勿怕,这只是血竭石造的地裂,我拉你走……”药奴金面绿服,站立于血肉横飞的裂缝处,朝我温柔招手。 这次我的决定做的极快,二话不说爬起来一把揪住他的手。 药奴将我搂入怀里,这次他该是最为满意,连他的怀抱都要比素日温暖。 我们相拥着走入地裂。 裂缝间隙毫无半丝流风,闷闷沉沉地越走越热,药奴埋怨道“伪造这处假象请遍了能工巧匠,唯独透风的孔道留的太少,就是为了防止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后,偷东西偷的太舒服。” 我一听“偷”字,不好意思地哈哈一笑。 声音在地裂里曲回盘旋,耳涡被渐远的回声震荡。 “药奴,你要送我什么东西?”我奇怪道。 “不要问,看见后再告诉你。”药奴故作神秘道。 蜿蜿蜒蜒,我们艰难地朝地下走了数百米,天地陡然开阔,终于露出一方可容百人的石间洞穴,洞穴与地裂一般颜色,猩红仿若森蚺大张的蛇口,红异异地连眼底也被染做血泊。 穴间砌筑一方幽红的浅池,池水本为无色,却被通天的血竭石染了色彩,如同人血注满的血池,波光粼粼间闪烁着妖魔一般的骇人涟漪。 血波澜澜,养育几朵墨碧色的荷叶,中央婷立一朵馨香窈窕的赤色荷花,灼灼红红看疼人的眼睛,仿佛鬼火一直烧碎眼球。 “赤炎火莲……”我情不自禁地说出它的名字。 “药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骇然震惊道,他说了解我,竟然了解我到这步田地。 “你将我带来看这赤炎火莲,总不是要在这里杀死我吧?” 药奴软笑道“进地裂前就说送你个宝贝,怎么会为这种玩意儿,来伤害我最重视的人?” “胡说!”我难以置信道“赤炎火莲听说很厉害,这么宝贝的东西,你怎么舍得送我?” 药奴不语而笑,他伸出手来温柔化雨般梳理过我微乱的发丝,口里喃喃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永远只有你……” 我浑身酥软,险些站不住脚。 药奴慢慢理,慢慢道“看来你也知道赤炎火莲的名字,只是不知它的作用……” “不知道也好,知道也罢,妖兰费尽心机想让你偷的东西,自然是价值连城。” “你怎么知道是妖兰叫我来偷……”想他也该猜到,妖兰自己失了手,总会叫药奴最在意的人来动手。 药奴最在意的人便是我。 “其实除了妖兰,之前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希求潜入行风偷盗赤炎火莲……” “包括九层香障里那些家伙吗?”我似乎明白了药奴为什么用香障来除却一部分人。 药奴媚看我一眼,眼里居然没有被漫穴的灼红侵染,干干净净,他总能在血雨腥风里,让自己干净的如同隔世。 “在你消失的三年里,不……加上我陪你住在寂雪啼苑的这七年里,每年都有人想尽办法混入行风,目的就是要盗取这朵赤炎火莲……可惜火莲依旧,而那些人魂断血竭。” 难怪血竭石红得如此惊心动魄,看来也遍撒了许多浓稠的血液。 “为什么你要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我?难道你要让我替你守护这朵花吗?” “不……你不需要守护它,你只需要把它交给妖兰,让妖兰带走它就可以了……”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道。 “因为这朵赤炎火莲是假的……”药奴的回答令我深深颤栗。 “只有让假的赤炎火莲被偷走,我们才可以保护真的永远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药奴双手捧着我的脸,把我的脸完完整整地看入眼睛的最深一层。 妩媚,多情而又缠绵悱恻。 我的脸羞涩作桃红,在他眼底竟有了赤炎火莲般的光彩。 “我们?这个我们还有谁?”我一时挪不开自己的视线,想把药奴的眼底看得更加透彻。 “嗯……”药奴无奈地甩开我的视线,仿若在最美的时节,被我煞了风景,略表郁闷道“还会有谁?当然是你永远永远都忘不掉的独孤斩月。” 我一听斩月的名字,立马接嘴道“那斩月希望我将假的赤炎火莲送给妖兰后,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只要是对斩月好的事,我都心甘情愿去做,包括保护真正的赤炎火莲。 药奴被我杀身成仁的表态彻底大败,他狠狠揉捏我的下巴,难以泄愤道“然后,你就永远叫着虫儿这个名字,永远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你曾经叫过雪若这个名字。” “可是你一天到晚,老是逼着我,非要我承认自己是雪若,药奴,你知道自己前后矛盾吗?”我感觉怪怪的,最近大家都神智错乱了。 被一朵花给搞傻了。 “因为……”药奴松开我,探手将血池中心的赤炎火莲亲手摘下,捧在手间递送给我,看那花火一般的嫣红,在药奴白玉无暇的手上,如同一颗鲜活乱跳的心脏。 他将“心脏”递于了我,再用手摸一摸我的脸颊,情意难解道“因为我不爱男,不爱女,只爱药啊!” 他的凄楚神情令我眼眸微酸,为何觉得他像是在对雪若说着再见。 “不要做药了,永远不要再做药了……”药奴的唇最终还是探入了我的口里。 他的吻,和他的舌,卷着香甜的药香,只到吻满我的心田。 我心力交瘁地闭上眼睛…… 这样放纵他,真的好吗? 他明明知道,我真正爱的人是谁,却还一直干着飞蛾扑火的傻事…… “就让你觉得亏欠我,亏欠的越多,你越抛不下我……” 不知他的吻为何变得凄凉,如同永生不再相见。 药奴默默将我推开,脸上的面具有些绯红的艳光。 “子光汇江堰,月醉卧荷颜。”药奴推我一把,幽幽道“去吧,子时快过了,他在等你……” 我心里恍然大悟,捧着赤炎火莲,飞一般地奔离。 ================================================ 亲们,请问大雄写的行吗?心里总是没底。谢谢 第二十四章 冷心 “子光汇江堰,月醉卧荷颜” 我好笨,我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心法口诀。 脚力追加,足底生风,我跑得越快,心里越是无端的凄凉。 月色,荷塘。 天水一线间游动着郁蓝的光,是而挑空,是而环扫,若隐若现,令视线追踪不定。 我一股作气冲向荷池,三步一跃而起,飞将在荷池边的巨石上。 石头还在,斩月没有将它沉湖。 斩月还在,他提着软剑,将轻妙的身姿融汇于剑气中,在荷池中央醉舞狂蛇。 他的轻功已然是登峰造极,脚底点点碎步,宛如蜻蜓立水般,自每一片碧玉的荷盘上扫过。 他的脚步不曾凌乱,可他手里的剑却迎月招摇,薄如宣纸的软剑自我看见后,眨眼间化做三路走势。 上路蓝白色的剑气最为柔缓,伴随着清风徐徐,明月皎皎,在疏星淡云的映衬下,如同划着轻快的舞步,与天地起舞。 中路剑气幽兰,在密密田田的荷茎间怅然穿梭,曲中求直,竟耍的如鱼得水,灵活得如同涓涓的溪流,轻松避开每支欣欣向荣的荷花,在整个池塘的每一处空隙里,盘环缭绕。 下路的剑气完全失去了蓝色,黑沉沉的寒光偶有被月光照射的部分,才看得出是墨色里参杂了暗蓝,整个荷塘被高直的荷叶盘踞,可是极快的剑气将每一片荷叶死死地平压在湖面,不沉浸也不高挺,只是铺天盖地地将整个湖心盖满。 斩月狂中留静,一招三式,三色剑光层层渗透,叠叠贴合,编织作完美的剑帐,笼罩整片灼灼妖娆的荷塘月色。 斩月稳健的步伐就在这荷叶铺就的地毯上,点,踢,踩,跨,扭,转,提,合,步步生莲,动若游龙。 忽而,有一叶荷盘不听话,自水面弹簧升高。我见斩月即将有踩空的危险,一手收好赤炎火莲,另一手瞬间甩出“穿心”。 “穿心”以较寻常十倍的速度,无限拉长水滴长链,刀面紧贴着被斩月下路剑气所压抑的荷盘,眨眼串至斩月脚底,顶托住他险些踩空的脚。 “穿心”离手,我心里咯噔吓了一跳,分明被“穿心”吃光的真气,突然自四肢百骸纷纷溢出,瞬间激活全身所有的经脉。 受伤的食指,微微自布间溢出耀眼的火光。 我的刀掷得又稳又狠,带着粉白的新生刀色,离弓的快箭般神速飞驰。但凡刀锋走过的地方,水光浪卷,荷盘毕露,就连斩月的墨蓝剑气,亦被微微穿出一孔走刀的隧道,瞬间将荷池一分为二。 白玉横贯御岚,刀锋刺破剑网,骤然湖面炸起两道巨大的水墙,将荷塘由中向外,泛滥作两片翻开的书页。 待四溅的水花从高空泼如雨下时,斩月已经闪身踩着我的长链,飞及我的身边。 他宽大的云白色衣袍随着水幕降落而降落,浑身分毫不见一颗水珠。他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象两泓万年不化的冰湖,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勾勒出一道似乎是微笑的痕迹。 他的动作太快,我还来不及心跳加速,他便近在咫尺。 “斩月……”我惴惴不安道“我不想走……” 池面荷花被水雨拍打的摇摇曳曳,哗啦啦的声响几乎淹没了我的祈求。 他今夜暗邀,大概也是叫我走的意思。 “好……”斩月的回答干脆利落,清朗的声音消除了所有的噪音。 “嗯?”我怔住无语。 斩月一把将我揽住,冰冷的唇封印了我的嘴。 这个…… 我梦寐以求的吻,独独属于我的吻。 我简直失去控制,攀紧他的肩膀,十指紧扣如同纠缠猎物至死的蟒蛇,狠不能把他给吃掉。 斩月反手提剑,一只手从我的袖口滑入,冰冷地摩挲着我右臂的三十六道伤疤,反反复复,直摸到我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他似乎只是将嘴巴靠近,然后全无半点反应,只有我热烈地回应着他,如同拼死吻着一座冰雕。 “怎么了?不吻了吗?”斩月的余韵里有些无情,他把我的唇从嘴边推开,眼睛里毫无色彩道“做了我的人以后,这样的事情天天都会发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吻,你就受不了了吗?” “做了你的人……什么人?”我感觉他的表情高深莫测,如同我从未认识过的陌路人。 “赶你走了许多次,你都死皮赖脸要留下,奈何我为人善良,看不得你作贱自己,只好勉为其难,收你做个仕妾吧!”斩月僵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面容疏冷的有些可恨。 “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梅儿,还是硬要往里面钻,婚后梅儿身体不好的时候,或许我也可以疼疼你。” 疼疼我?偶尔赏赐我,像那种死人一样温度的吻吗? 我置后一步,难以置信道“子光汇江堰,月醉卧荷颜的意思,不是你约我子时在荷塘见面的意思吗?” “没错,如果你厚着脸皮不跟四破走的话,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竟然早做好两手准备。 “顺带再谈谈纳你为妾的事。”斩月冰冷将软剑插入腰带,慢条斯理地抚顺鬓角的发丝。 “我……”我咬咬牙齿,“你知道我是谁吗?” 斩月冷面笑道“你天天将我送你的穿心摆在外面,我会傻到认不出你吗?雪若!” “你早知道你还装傻!”我怒不可遏道,虽然我是故意总把“穿心”亮出来,意在暗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 那夜四破误伤我的时候,我隐约记得他的反应不是这样。 莫非是我多情……产生了虚妄的幻影? “雪若,其实你最该明白,梅儿身上的毒已经解除,我不认你才是好事,这样你就可以藏匿自己曾经是药人的身份,过你一直想过的自由日子。” 斩月这句话说的最为真诚,可是我也可以理解成梅姑娘的毒解了,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无所谓认与不认。 “或许你不喜欢仕妾这个身份,你从小不是就爱纠缠我吗?其实你也可以做回我的妹妹,反正你顺心就好,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叫什么称呼我想你也无所谓的吧!”斩月轻拍我的肩头。 我的整个灵魂摇摇崩塌。 我干了那么多没皮没脸的事,真的要的是这个吗? 我要的东西好像突然离我越来越远了…… “纳你为妾的事,或者认你做妹妹的事,你今夜好好考虑一下,我后天结婚,所以……” 斩月似笑非笑,天地也变得色淡无光,更好比数九的寒风,刮得我的整颗心都在滴血。 “所以考虑好了来找我,我什么都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还有,腿上的木板可以随便取下,你的腿毫无毛病,我本来也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可是绑定你的腿,你还是什么都干了。” 他潇洒跳下石头,云白色的背阴看起来真若冷幽幽的冰霜。 我几乎觉察不到心痛,或许连我自己也被冰雪覆盖了灵魂。 如果他说:雪若,你活着真好…… 又如果他说:雪若,对不起,我不爱你…… 再或者他什么也不说,继续无视我的存在。 我想我所做的任何事,受的任何罪,都会是最美的回忆。 我从怀里挑出一枚蜡丸,捏破以后里面粉状的“雪里红”,纷纷扬扬洒入空气中,随着夜风缓缓地消散。 算了,算了…… 我首次向可笑的命运低头。 爱情里忍受不了傻瓜,可却让傻瓜忍受得了痛苦。 我是最大的傻瓜。 “那么好吧!”我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朝那个走远的背影喊道“爱你的雪若已经死了,虫儿就代表她,预祝你和梅姐姐……”“鸾凤和鸣,永结鸾俦!” 远方的白点似乎停了一停。 我发疯似的跑回出行风,就像我发疯似地跑进行风一般。 爱情的道路一样,胜者进,败者滚。 我滚滚滚进婷竹阁,疯狂地收拾自己的家当,什么四破,什么樱祭夜,什么雀漓潇…… 我要自己离开这里,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刚背好包袱,门口堵住一抹人影,那人影一直耐心等着我收拾完,而我全然没有呼吸到他的一点气息。 “不听话。”傲狠的低淳声音杀进耳朵。 “姐姐没空理蒜你!”我擦一把满脸的眼泪。 “我批准你走了吗?在我警告你之后!”傲狠的语调不紧不慢,却不偏不倚地敲响我的脊梁。 梆……我的整个后背都僵直了。 “你杀死我吧!”我闭紧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死于非命,斩月会不会流一滴眼泪。 怎么会呢?他都那般决绝了。 “看来独孤斩月是铁心让你走了,”傲狠朝我踱步而来,靴子踩在地面有着沙沙的窒息声。 “可惜怎么办,眼下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正好可以狠狠地刺激你一下,你说我怎么可以轻易杀死你。” 傲狠将手神出鬼没地再次戳在我的胸口,这次我的红痣似乎感应到什么的召唤,有微弱的一道火流转瞬即逝。 冥冥中,我感觉无尽的黑暗里,他额间的狂珠,闪烁一下。 我们彼此呼应,完全同步。 我心里的悲痛被无端的恐惧占领,我颤巍巍冷问道“你想用什么来刺激我?” 傲狠的眼睛黑沉沉地发出星辰的迷人亮色,冷淡至死道“亲眼……看见……独孤斩月……死……的机会。” “你!”我勃然大怒地摸出“穿心”。 还没有刺向眼前的禽兽,傲狠极快照着我的脖筋,手刀一砍。 我整个人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十五章 婚礼 昏昏沉沉睡了许久,眼睛虽是闭紧,但大脑却飘离不定,整个身子毫无半点劲力,如同被抽筋剥骨。 傲狠说不会杀死我,可我反而比死去更加痛苦,既感受不到冷热的变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任何一处肢体。 耳边一声清脆的礼炮轰鸣,炸醒了整个世界的沉寂,也把我游离在外的魂魄炸回体内。 浑身剧烈颤抖,眼睛灌注的铅水瞬间消失,眼皮一抬,我蓦地睁开昏睡的眼睛。一片嫣红的鸾凤合鸣喜帕遮挡了我全部的视野。 头发被规规矩矩地盘在头顶,扯得头皮生疼,不知什么名称的首饰重压发髻,华光璀璨的赤金流苏链,自两端随着喜帕一同散在两肩,流光溢彩。 我想动身子起来,结果浑身像被下了蛊咒,一星半点也动不弹得。 我艰涩地移动眼珠,现在也只有眼珠子可以任我调遣,困难地朝下巴位置一看,身上似乎穿着艳红色的华丽喜服,木头一样坐在鲜红色的喜床边沿。 自我开眼的一瞬,我所看及的静物全部被喜洋洋的红色充斥满。 我……还没睡醒? 闭紧眼睛再定定神,睁开后还是同样的红色。 我努努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是什么情况?傲狠强买强卖地要把我嫁给谁啊? 心里的哭天喊地还没来得及实施,整个世界炸锅了,礼炮仿佛不要钱,拼了老命点燃了上万支,咻咻咻接连不断地飞至天际,炸个天摇地动,炮衣纷飞遮天蔽日。 不一会浓烈的火药味变从窗缝,门缝涌了进来。 墙外敲锣打鼓,不绝于耳。火舞新狮,张灯结彩。 屋门推开,进来一群红色的脚,有的饰鸳鸯戏水图案,有的饰连理双枝图案,还有的饰比翼双飞图案。 嘻嘻哈哈时,其中一人敬上前来,喜气妍妍道“姑娘,吉时已到,奴家前来请姑娘去礼堂。” 我的脖子僵硬地连点头和摇头都做不了,那人直接弯腰把我背上就走。 后面几人或扶着,或撒花,或唤着祝福的话语,拌和着喧嚣的鞭炮声,配合着欢天喜地的锣鼓声,热闹非凡。 我被炮声炸得惊魂未定,使劲翻转眼珠子。 喜帕又大又厚,把我的视野管理的井井有条,偶尔礼炮爆炸的烟气袭来,我才能从喜帕留给我的缝隙里看见,无数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拥挤在喜毯两边,热热闹闹地调笑着,恭贺着,期盼着。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均露出红润润的喜色,只有我面如土色。 救救我!救救我!我这样莫名其妙被人强逼着结婚,到底还有没有人管! 天哪!那人背着我跨过火盆! 地哪!那人将我放下后,在我手里塞入一根火红的喜绫。 有一双属于男性的锦靴,像两只精装雕饰的画舫,踩着欢喜的鼓点,游入我的喜帕之下。 我看他步力稳健,带着期待已久的欢喜,居然看得我心头一颤。 “不要怕……”新郎只手握一把我微松的指尖,借而将我手间快掉落的红绫紧握入掌心。 “我就在你身边……” 刹那,全世界的嘈杂声隐退到世界的尽头,只剩下我和他,隔纱对望。 我听这声音倾尽毕生的柔情,纵使他体内天然的寒气逼人,却也像雪堡里的烛光,照得心尖滚烫。 独孤斩月……怎么会是……你? 你离我这般近,而我却离你那般远…… 我,终究不是你的梅儿…… 斩月轻曳着红绫的一端,朝前走着,喜娘搀扶着我,缓缓跟在身后。 不断有人和斩月亲昵地诉说着恭喜,他们的恭喜如同坚硬的地刺,扎得我脚底一步一迹血印,不断的有人送上珍宝,他们的珍宝,闪烁着剜目的寒光,刺透喜帕的厚重,戳穿我的眼睛。 我的脚不听使唤被喜娘推了十几米,怎么自己好似在地狱的刀山火海走了一遭。 傲狠……你是想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逼疯我吗? 婚礼正式开始,主持婚礼的司仪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我机械地随着喜娘的安排做完这些。 难道……我就像个笑话一样,卑鄙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自此过上生不如死的新婚生活了吗? “送入洞房……”司仪的最后一喊将婚礼推向新的**。 我想我要死在这巨浪中了。 我默默行气,试着推开全身封死的穴道,起码在他回来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可以全身而退。 也好,我期期许许地不就是能做他的新娘吗?尽管他永生不会知道喜帕下是我的泪颜,但是我却怀着僵死的心,嫁过他一次。 一次,真的是诀别的永生…… “且慢!”一句甜腻腻的呼唤声,封杀了全世界的雀跃。 斩月暂停脚步,回首礼笑道“不知诸葛丞相,唤停我这新郎焦急的脚步,意欲何为啊?” 众人皆笑。 我竖起耳朵细听这诸葛辩玑要做什么花样。身子里的行气依然继续,不能停,不能停! 诸葛辩玑展开折扇,笑意涟涟地摇扇而来,娓娓道“都说行风的庄主为人大方,可在下看来,也不尽然。” “哦?”斩月道“此话怎讲?” 诸葛辩玑道“听闻独孤庄主所娶的女子,艳冠六海,风华绝代,这般美丽的女子,庄主怎么好意思金屋藏娇,独自欣赏。” “现如今,正好借着幽幽古国,家势喧赫的贵人们齐聚一堂,应叫我们这些仰慕艳名的众人膜拜一眼,再行里去啊!” 众人笑得更欢。 有人道“什么叫我们看,其实是诸葛丞相自己想看吧!” 有人道“想看可待夜宴的时候,叫新娘子多给丞相敬几杯酒水,岂非妙哉!” 还有人高笑道“我赞成,早就听闻人族姑娘的美貌天下第一,只让我们欣赏一眼,无伤大雅,哈哈哈!” 人群里欢声笑语,三言五句,开始讨论该不该欣赏新娘子的天颜玉姿。 我早把诸葛辩玑骂到祖宗十八代,看什么看,八辈子没见过个女人吗? 叫你看一眼,姐以后还怎么做人! 浑体的气流全部调动起来,沉沉淀淀汇聚于丹田,越集越足,蓄势待发,只差借气冲穴。 斩月惭愧道“在下实在不愿意反驳诸葛丞相的美愿,只可惜梅儿生性羞涩,不敢妄自见人,所以还望丞相海涵。” 手里红绫收紧,是斩月暗示我快走。 根本来不及提脚,诸葛辩玑甜丝丝的声音立马化作冷风,鼓鼓吹来道“怕不是梅姑娘见不得人,而是你独孤斩月的祸心见不得人吧!” 人群忽闻,鸦雀无声。 “什么祸心?你敢在行风胡说八道!”公孙迟暴躁的声音在半空炸雷道。 人群转而议论纷纷。 奇怪墨轩怎么好像没有替斩月说话,一般这种衷心护主的事,都由这位黑面神来做主。 “我是朱雀凤族的堂堂宰相,你个小小家奴凭什么敢与我叫嚣!”诸葛辩玑毫不把公孙迟纳入眼里。 “可这里也不是你朱雀凤族可以撒泼的地方啊?”楚崡天言辞不卑不亢,泠泠响起。 “哼哼哼……”诸葛辩玑冷笑三声,继续放肆道“主人只会闭紧嘴巴,躲在犬马之后,苟延残喘吗?” “诸葛辩玑……你太放肆了!”在场有人开始打抱不平道。 “并非在下放肆,在下只是想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诸葛辩玑似乎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来应对各种责难。 “什么秘密?”有人问道。 “大家或许心里都有疑惑,但是碍于行风强大的势力而不敢声张,那在下今天便要替天行道……” “大家可还记得十七年前,我朱雀凤族率八十万大军压境的事情?” 有人点头称是。 “当时是因为行风的庄主,龙族的四皇子,眼前这位独孤斩月,他擅自破坏了与朱雀凤族的婚约,所以我族女皇气恼非常,才率兵侵犯边境。” “大家可知最后我族女皇是为何退兵的吗?” “是因为我被抽取龙脊,梅儿服下鸩毒,雀无极消了弥天盛火,才退兵而去的。” 斩月的礼貌亦化作绵绵的冰冷,天地为之色变。 “那独孤斩月,你且说说那鸩毒叫什么名字?”诸葛辩玑卸去伪装,开始要一展唇枪舌剑。 “莫相负。”斩月冷道。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莫相负是什么毒?据说只需服用一星半点,那真是地震碰到火山喷发,泥石流遇见山体坍塌,总之一个字:死定了。 “那敢问独孤公子,你身边这位服用过莫相负的绝色美人,她怎么如此生龙活虎的站在大家的视野里呢?”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默不做声的斩月。 斩月不言不语,浑身散发着冷森森的寒郁之气,他默默地揽住我的腰,似乎在暗示梅姑娘不要害怕。 我强迫自己不要吃醋乱神,回想起来这雀无极亲手毁灭的俩个人,居然在今日大张旗鼓的喜结连理,她怎么可以做到忍气吞声。 我定神静气,将丹田的沉气化为三路,两路滚滚涌向腿间的阴谷和照海,冲击腿部的穴位。 一路专攻上身的神封,解锁上盘的穴道。 三股真气厚积薄发,纷分而行,滚滚涌击如同浊浪排空,在体内瞬间爆发。 “可笑死了……”药奴媚娇的声音自他处靡靡飘来,关键时刻,他如嫡仙降世,带着淡淡的药草萃香,施施从人群中脱离。 “那个莫相负也能算是毒药吗?梅姑娘中了毒以后,均是由在下亲自整治调理,才救活了这可怜的姑娘。” “你们朱雀凤族欺人太甚,十七年前破坏人家的爱情,十七年后破坏人家的婚事,阴险狡诈,小肚鸡肠,朱雀凤族的德行今日可算让众人领教了。”药奴的指责起到一定作用。 人群里有人开始同情梅姑娘和斩月,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雀无极做的确实有些过份了。 “就凭你?”诸葛辩玑不齿道“看来你们也是做好了准备,不过我今日也是有备而来的。” 诸葛辩玑招一招手,两条精壮的庞然大汉,从人群里拖出一条尸体,惊吓得人们赶快避让一缝小径。 那尸体被甩在地上后哎呦惨呼,似乎还有一口热气尚存,见他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样子,大概遭受过许多非人的折磨。 诸葛辩玑合扇一指道“此人刚刚服用过了莫相负,生命垂危,请药奴公子妙手回春,救他一救。” 那人大约还残存些知觉,竟像垂死的狗一般匍匐爬向药奴,嘴里发出弥留的求救声。 太恶毒了!我恨不能抽这诸葛辩玑一击耳光,他也许算准了药奴是绝对不可能解除“莫相负”的毒性,专门下套给药奴难堪。 “凭什么救他,他谁啊?”药奴双手对插置于胸前,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 “怕是你根本解不了莫相负,故意装着见死不救吧!”诸葛辩玑鬼诈一笑道“问世间什么东西可以解世间百毒……” “问世间什么可以**莫相负的剧毒” “只不过一枝小小的赤炎火莲罢了!” 他最终……不……他终于提及这四个字。 人群里瞬间沸腾…… 第二十六 章 唇枪舌剑 “赤炎火莲!赤炎火莲!他怎么提到那玩意儿?”人群里初始小心翼翼,每个人都在小声地提及这四个字,结果越说越想说,忽而人声鼎沸起来。 好奇害死猫…… 我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继续分路冲击被锁定的穴道,耳朵依然保持绝佳的听力,洞察一切八卦杂谈。 “诸葛丞相前来行风贺喜,也可谓是任重道远了。”斩月蓦地冷笑起来,继续道“赤炎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据闻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颠倒乾坤,可是若得了火莲子……” 斩月闭眸更笑道“若得了火莲子,便可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 “不知在下将这传说描述的具体与否?” 每一句,每个字,从斩月的唇中一一迸发,掷地有声,叮叮当当地脆响。 啊……我茅塞顿开,怪不得大家抢着偷,赤炎火莲可真是个好东西,吃了就可以升天啦! 淡定……还是专心冲破穴道吧。 “非常之详细……”诸葛辩玑合掌称赞,话锋陡然高挑道“不知道那本已死,却复生的梅姑娘,该是吃到哪个层面了?是解毒的汁血呢?是永葆青春的精髓呢?” “还是……化神的火莲子!”诸葛辩玑先扬后抑,最后一句话重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在这里胡说八道,随随便便将脏水往行风头上乱泼,每一句话都将赤炎火莲与梅姑娘的康复扯上关系,这居心何其歹毒?” 药奴敛起妩媚,话里严肃地批评诸葛辩玑此行居心叵测。 “在下歹毒可不要紧,万一把不该吃的东西,错给那个人族的姑娘吃了……” 诸葛辩玑诡秘道“你独孤斩月,岂不是再造个毁天灭地的迦释逻出来?” “哈哈哈……”斩月听闻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容一时倾城,慢条斯理道“人神迦释逻可谓是狂嚣一时的绝顶战神,只因人族的生命力短暂而虚弱,才激发这位人神妄图征服整个幽幽古国的浩然野心。” “可惜他的野心太大,借着法器的强悍滥杀无辜,搅得苍茫大地生灵涂炭,终究招致祸端,被其它四族合力绞杀。” “其一,在下牢记历史,警钟长鸣,怎敢擅自再造个人神出来遗害四方。” “其二,大家法眼恢恢,且看我这新娘子纤腰摆柳,弱不禁风的娇娇滴滴,怎么提的动力,做得成人神?” “其三,诸葛丞相口口声声提到赤炎火莲被在下找到,也该拿出证据,叫所有人心服口服。” “证据自然就有,可是还是要让这位自称可解莫相负的医生,现将这可怜人救治痊愈再说。”诸葛辩玑不依不饶,依旧强迫药奴救人。 那昏死的人已然气息奄奄,四肢裸露的部分青白无色,黑黢黢的瘤状血管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人群里偶有质疑声冒出,既然有救人的妙法,就更不该见死不救。 救,与不救,两者皆难。 斩月似乎摸了摸自己的腰,我心里默默祈祷,此时最不该出剑,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将这么晦气的东西抬出来见人呢?”雀灵韵的声音,自带着隐隐的天朝凤威,从人群尽头,杀伐而来。 所有人恭敬地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雀灵韵带着龙族的皇家护卫,威风凛凛地走入婚礼的中心。 我听到铿锵有力的皮靴声,铮铮粼粼配刀的撞击声,唰唰划过地毯的声音,显然是在密集的观礼者间围出一道人墙,将人群赶鸭子似的驱赶在外。 我虽全然看不见情势变化,但一直紧张压抑的氛围,似乎因为空气的疏通而稍有缓解。 “朱雀凤族的皇长子,您可真是乐于助人啊!”诸葛辩玑阴阳怪气道。 “难道看见本皇子的姨母,九尾龙族的皇贵妃,诸葛丞相就失了礼仪吗?”雀漓潇威严接道。 看来是漓潇及时搬来了救兵。 我暂疏口气,提出精神专心解穴,封死的穴道如同坚固的堡垒,真气越猛烈攻击越觉得坚不可摧,焦急的汗液自手心脚心不断流淌,竟将脚底的喜鞋踩个湿透。 诸葛辩玑碍着雀灵韵的双重身份,卑躬屈膝地躬了一礼。 雀灵韵无视地跳过诸葛辩玑,招手唤来龙侍卫,凤指一责道“把这个僵死之人扔出喜堂,免得坏了如此良辰美景。” 不顾周遭的眼光,横出两名龙侍卫将那死人双腿一提,如同拖着垃圾一般朝殿外拖去。 “且慢!”诸葛辩玑再次绽开纸扇,开怀大笑道“韵妃如此急切的毁尸灭迹,就不念着无极女皇的一点姐妹情意吗?” 看来诸葛辩玑的放肆无礼,也有雀无极的强大势力在后撑腰。 那两个龙卫登时止步。 雀灵韵似乎亦有考量,毕竟看诸葛辩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断然不可因小失大,破坏九尾龙族和朱雀凤族的万年同盟。 “诸葛丞相似乎忘记,我已经嫁作龙帝为妃。”言下之意,可见雀灵韵要与朱雀凤族划清界限。 彼此之间僵持半天,火药的浓重气息越来越疾,好端端的婚礼完全变作两国勾心斗角的导火线,如今无论是谁点燃引线,后果都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的时刻,斩月临危不惧,从容地自腰际摸了一把,急得我险些冲错穴道,生怕他武断而行。 结果他玉手一探,从腰际摸出个金甲子来,那虫之瑰宝完全处于休眠状态,薄脆透明的水晶外壳里,占据满猩红夺目的血之精粹,被斩月执起在手,宛若幽红的宝石,闪着灵魂的亮点。 这是第二只,里面流淌着我的血液。 人群终于恢复小声的讨论。 “这只血宝名叫金甲子,可解世间百毒,药奴正是用此宝物,解除梅儿身上的莫相负,今日既然诸葛丞相非要一意孤行质疑在下,那在下也只得忍痛割爱,用此宝救那死人一条性命。” 斩月扬手展示道“如果那人死而复生,便请列位贵客做个人证,证明我独孤斩月,绝对没有称神的野心,也绝对没有找到赤炎火莲。” “今日,诸葛丞相的美梦恐怕要破灭了”斩月朝诸葛辩玑礼笑道“赤炎火莲,真的只是个传说。” 语毕,斩月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将金甲子递送给一位龙侍卫,示意他给瘫在地面的僵死之人配戴上。 斩月做了次个大胆的赌博,索性没有人知道金甲子的存在,否则结果必然极其悲惨。 我淡然再松一口气…… 难怪他和梅姑娘的婚事要遍请天下,原来是他早料想会有人借机兴风作浪,而他把戏牵引至**后,再来招金蝉脱壳,巧借众言替自己洗清嫌疑。 走一步,想三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如果不想被背后的人拍死,只得跑在前面。 事情大概要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突然,一声凄厉地惨叫划破喜堂的片刻安宁,不和谐地摻杂在刚刚恢复的和平里,再次搅浑所有人的心智。 又怎么了?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不约而同朝外看去,那声音唤得如此凄残,所有人都像被它在胸口刮去一片皮肉,麻癞癞得瘆人。 只见一位雾鬓风鬟的憔悴美人,被绿衣婢女自庭外拖扶进来,那婢女边走边撕心裂肺道“救命啊!救命啊!梅姑娘快要死了!” 那没有眼色乱喊一气的人正是幽碧,而她拖着的病美人,同样烂软作蜡黄的死泥,只闻进气,不见出气。 所有人登时大惊失色,再而一同转头看我。 我心惊完了肉跳,为时已晚。 “你是谁?”斩月大手一扫,拂去我头顶的喜帕,失去了红色的遮羞布,我这个冒名顶替的伪娘子,**裸大白于天下。 “啊……”人群瞬间爆炸,所有人的脸皮都变了色彩,药奴的金色面具散发冷峻的金属光泽,雀漓潇的嘴唇微微裂一道细缝,立刻又闭紧。 我忍不住偷看一眼斩月,他倒是不动声色,可是鲜红色的喜服衬托得他尤像一块寒冰,肌色煞白。 “你……原来是你……”幽碧见喜帕下竟然是我,口角竟结巴起来,她死活拖扶住病恹恹的梅姑娘,像是亲手捉到谋杀者一般,一边指着我,一边朝斩月挪去。 “虫儿大夫,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能嫁给庄主,不惜用毒残害梅姑娘!” 众人闻此哗然失色。 斩月顾不及质问,转身从幽碧怀里接过梅姑娘,他焦急一扯梅姑娘左腿的裤腿,那裤腿下的旧伤已经完全不可观瞻,恶烂的脓痂宛如发酵的馊水,白腻腻滚一层细微的白泡。 斩月随手再掀,腥臭的烂肉味道瞬间弥漫整间喜堂。 “呕……”观礼的人群间,有些女性因为看不得如此恶心的场面,赶忙掏出锦帕掩嘴干呕。 我放肆看向梅姑娘的伤口,白花花的毒脓泛滥成灾,犹如雪白素装覆盖四野。 “雪里红”的毒性发挥到至高的层面,自然会有这种怵目惊心的效果。 可是……我唯一的一颗“雪里红”已经被自己亲手销毁,如何再害得了她,更何况此毒已经入骨达数日之久,根本不是新敷。 看来,这里有人想害我。 是傲狠吗?抑或是妖兰?再或者是某个人? 我看了看诸葛辩玑,他展开折扇慢摇清风,潇洒地如同欣赏一幕喜剧。 幽碧将梅姑娘送入斩月怀内后,发疯一般扑到我眼前,不由分说地揪住我的衣襟,鬼哭狼嚎道“你可算是坏了良心,梅姑娘待你像是亲妹妹一般,你却如此心狠手辣……” 我张不开嘴,更动不了身,任她把脏水全部泼满全身,我也无法替自己辩解。 不过纵使我现在灵活自如,动来动去,难道穿成这般站在这里,我便是清白的了吗? 不……梅姑娘身上的毒,起码有两层就是我亲自布的,所以有人替我下了毒手,我大概是要感谢他的。 人都是盲目的从向性动物,见我不做反抗,便认定确实是我下的毒手,开始有人用眼神来鄙视我,质疑我,甚至是辱骂我。 幽碧双手铁夹一般将我控制在手里,左扯右摔,摇得我肺腑里一片混乱,我索性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狂风暴雨中逆行,毕竟,我还要先解救自己。 树欲静而风不止,幽碧见我死人一般不理睬她,猝不及防抽我一击耳光,从不知晓她的手劲如此力大,竟像铁板抽在脸上,火辣辣得将嘴角的皮肉也抽破了。 咸腥的血水自嘴角流出。 索性是流血,此时弱者才该流泪,而这世间只有一人值得我为之泪涌如泉。 我心里震惊万分,念及儿时幽碧和隐浓也该算是亲人般的角色,可现在转眼就变作锁命的厉鬼,各个对我狠毒至深。 亲人……下毒手时才是最绝情的。 幽碧忽然送手一推,将我推倒在斩月身边,嘴里高喊着“梅姑娘腿疾犯病时,你亲自替她吸毒,今日你害她的毒伤加剧,你就算毒死自己,也要再替她吸个干净!” 我木然睁开眼睛,不敢抬头对视斩月的眼睛,只看他喜服中的缠绵悱恻的秀案,红艳艳的新如烈日,刺得我睁不开眼,连嘴也一同封死。 幽碧发狂再扑过来,药奴扬手一根飞针掷出,直刺入幽碧高昂的嫩手。 幽碧吃痛倒地翻滚连连,半根银针直接穿过她的掌心。 雀漓潇严肃补充道“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个小小奴婢胆敢嚣张动手,是该出手教训你。” 说着雀漓潇欲要来扶我,雀灵韵冷笑呵止道“漓潇,你身为朱雀凤族的皇长子,眼界应该比寻常人长远些。” “我早看那叫虫儿的姑娘,每逢注视月儿时,眼神既狐媚又放肆,如今果然干出破坏他人姻缘的丑事,绝不可轻饶。” 斩月的气息冷淡淡地飘过眼前,我虽闭目不言,却真实地感受到每根汗毛都在颤栗。 他相信我吗?他不相信我吗? 原本分作三路的真气突然衍生出另一股,如同潜伏已久的细作,忽然在五脏六腑里张狂逆行。 忍住……专心…… 斩月威慑过来的气息越来越砭人肌骨,他终而理性道“今日只得先救梅儿吧!”说罢便收回金甲子,附在梅姑娘耳畔叮嘱几句,将金甲子置于梅姑娘的手肘间。 金甲子被人从封眠中惊醒,似乎怒气冲冲,八只快如刀戟的利爪一同施力,眨眼钻入梅姑娘皮肉深层,送嘴一戳。 精纯的药血开始源源不断地输送入梅姑娘的体内。 已快死的梅姑娘惊厥惨叫,吓得围观的人们心头被掀起一层血淋淋的薄皮。 “月……月……我……”梅姑娘得了金甲子的滋养,泛脓的左腿竟然自伤口开始,不断自体排毒,咕咕作响的脓包一个接连一个自然爆破,竟越来越少终至消弥,渐渐可以看见脓烂之下,血红一片的余伤。 呃…… 世间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解药,只在眨眼间便可解除任何顽固的剧毒。 我顶住心里的烦乱,脸面上的羞耻,潜心调化体内的那股旁生的邪气,叫它服服帖帖回归本我。 人群里有人开始惊讶金甲子的功效,也有人开始质疑诸葛辩玑的作为。 梅姑娘也算是死里逃生,半柱香的时辰过后,她惨然无色的脸颊淡淡扫过些活气。 人们皆松口气。 可是那个中了莫相负的人却是死了。 有活必有死,不过这枉死却算不在斩月头上,人们略有气愤地怒视着诸葛辩玑,如同仇视一个刽子手。 诸葛辩玑照样慢手摇扇,临危不惧道“在下为了日后黎民的万世安康,纵使刀山火海也要冒死阻止有人找到赤炎火莲……” “反正今日做定了恶人,在下也不怕留下恶名,大家只看到虫宝金甲子解去梅姑娘腿上的毒,可是谁又能确保梅姑娘腿上的毒,不是他们夫妻为求自保的障眼法呢?” “今日如果当着众人的面,必须用金甲子解去这莫相负,否则很难令在下心服口服。” “诸葛辩玑……”药奴柳眉斜挑道“今日你是非要死个瞑目是不是?” “在下一向打破沙锅问到底……”诸葛辩玑意志坚定道。 “那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金甲子可不可以比赤炎火莲更加神奇,不若你亲自吃点莫相负,我家主人定会救你!”公孙迟亮出腰口的两柄狮纹巨斧,双目几乎炸出层层火光。 “嗯……有道理……”诸葛辩玑道“不过今日得罪了独孤庄主,我怕他舍不得用金甲子救我,不若……” “给她吃……”诸葛辩玑伸扇一指我,道“这位姑娘今日干了此等恶事,最适合吃莫相负了。” 众人的目光再回到我的身上。 第二十七章 诡计多端 众人的目光再回到我的身上。 “这个提议甚好……”雀灵韵很赞同道“其一,这位姑娘妄图加害新人,来谋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心必诛。” “其二,月儿的身份自是特别,他与梅姑娘的婚事乃万民瞩目,她竟想在光天化日之下鸠占鹊巢,其念必诛。” “其三,就是……”雀灵韵看看身旁的雀漓潇,似乎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总而言之,叫她服用莫相负,既小以惩戒,又证明月儿的无辜,一箭双雕。” 雀漓潇沉寂着一张俊脸,毕竟是他请来了雀灵韵,谁知雀灵韵居然会借机对我下手。 我闭目塞听,可是心里也开始嘀咕,万一叫他们给我灌了莫相负,发现我根本不会中毒,此时会不会害了斩月。 只是想着,那邪气全然不受控制,我心底一横干脆借力用力,随意乱冲穴道,看看可不可以死里逃生。 人群开始躁动,多数人支持教训我一下,少部分人保持沉默。 “谁敢动她?”药奴妙然的嗓音冰雪袭来,他双手各攥一把银针,针针冷冽道“谁敢动她,修怪我银针无情……” “哼哼哼……”诸葛辩玑闻道“听说此女自九层香障死里逃生之时,药大医圣都见死不救,今日如何两次出手来救,怕不是此女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吸引了医圣大人?” “就凭我爱……” “我愿来尝试莫相负……”斩月打断药奴的话,伸手讨要道“思来想去,最适合证明自己清白的,也只有我自己,不是吗?” 诸葛辩玑满意道“我也早有此意……” 人群开始沸腾,怎么可以让行风之主来亲身试毒呢? “月儿……”雀灵韵恼怒喊道,可为了两族的邦交,如何也是说不得下文。 梅姑娘浑浑噩噩里,轻扯一把斩月的衣角,斩月随即安抚一笑,今日他这笑容最是暖心,连梅姑娘黄蜡的脸庞亦绽开些许颜色。 “庄主!切不可上那诸葛小儿的当啊!”楚崡天谨慎提醒道,生怕此举又是另一个圈套。 斩月单手一挥,将梅姑娘托付给了药奴,毫无做作地朝大家躬了一礼,朗言道“天目昭昭,朱雀凤族反复为难在下与梅儿的姻缘,所以今日的喜酒暂且作罢,待我处理好这旧时恩仇,独孤斩月改日再另摆婚宴,恭请诸位。” 此时无需多言,所有人皆知晓他决定做的事,决绝不可悔改。 宾客们拱手诚言可以理解,想他能和梅姑娘光明正大顺利成婚,除非雀无极那边先松口。 诸葛辩玑从腰际掏摸一把乘着睽睽众目,故意绕道我的耳畔,轻飘一句道“前戏都做足了,你若再不发作,谁知道我会给独孤斩月吃些什么……” 那人露出正常的语音,顷刻搅乱我的理智。 怎么可能?傲狠! 体内三正一邪,四道真气早已凌乱纷呈,难怪诸葛辩玑会知晓九层香障的事情,只有服用了变形虫的傲狠,才会如此恶毒地攻击斩月。 他的目的简单明朗,就是要刺激我。 我无形中,又连累斩月受害。 胸口的怒气化作烈烈的火簇,自脚底一路烧至胸口,所有的火气聚集于胸口一处狭窄的空间,瞬间引爆至每个穴位。 眼见假的诸葛辩玑将毒药送在斩月手里,我的血液刹那直冲脑髓,由胸口红痣的位置喷射出一股滚灼的热流,贯穿胳膊涌至右手食指处,惊天一怒道“斩月,他是假的,小心!” 我整个人瞬间活泛起来,全身穴道自行解除,一线细火由指尖的伤口破伤而出,直冲向傲狠的位置。 啊……我忍声惊叫。 那火丝细如蚕丝,并不成太大的气候,根本未及目标,已然消散在空气之中,仅留下旖旎的火痕。 傲狠做的诸葛辩玑鄙夷道“看来你激发的还是不到位啊!” 他展手挥力一散,将变形虫幻变的气层像水蒸汽一般挥发在空气中,层层白气挥发干净后,那副万年石磨的容颜旋即展露给所有人。 斩月拍散手里的毒药,机警抽出软剑拦腰一斩,傲狠早已逃之夭夭,两步登风,手爪如鹰,猎猎向我扑抓而来。 我被手指间突如其来的火线吓个半傻,眼睁睁看着傲狠袭来,微微怔住手脚。 “别发呆!”樱祭夜极速自喜堂的暗处杀将出来,他的手边提着一柄形状特异的半人巨刀。 此刀通身透明无瑕,呈华丽的紫云水晶状,既飘然像雾像烟像云,又坚硬像铁像铜像钢,静时可以融合在四周的静物里,动时劈砍过的空气自流成风。 樱祭夜邪笑轻扫巨刀,淡紫色的刀气汇作一道风墙,将傲狠的袭击驱赶在我一步之外。 傲狠点踩风墙翻身一跃,半蹲地面扬手甩开肩侧的长发。 樱祭夜继而笑道“小子,小心身后!” 傲狠无须回看也知道斩月的剑气追来,他继续连连侧翻,避开郁蓝的剑光。 与此同时,樱祭夜伸手一拦将我拥入怀抱里,我的脸几乎贴在他的嘴角,他性感流露道“你想嫁人想疯了吗?” 我通身红妆叠加在他金紫色的华服里,软剑的剑岚与微紫的气墙怦然撞击,刀光剑影中,衬托得樱祭夜不似凡间俗物。 “你……”我双眼迷茫道。 “我找你一夜,谁想你竟然会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办法,虫儿觉得蒙着脸,就可以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吗?” 樱祭夜私底下捏我软腰一把,敦促再三道“说好跟我走,可不许你嫁给别人。” 我虽是感动,但在他怀里朝臂外三转身姿,旋出他的壁垒,重新说一遍道“你的理解有误,我是叫你放手!” 故计他该气得冒烟,我来不及敷衍他,探手摸出“穿心”,释放火流的食指依然通红如铸,身体里的澎湃因为火流的释放似乎缓解分毫。 斩月抖开软剑,照着傲狠的胸口、腿部各扫一剑,蓝铮铮剑光攀升作一高一低两道精光,宛如玉杯间隐约的蛇影,虚虚离离看似幻觉,实则蕴含惊涛骇浪的怒气,还魂刺去。 傲狠单手置地腾空一跃,轻易避开两剑,沉郁的嗓音满空响起“此处空太打起来太狭窄,待我来请些人出去吧!” 傲狠自发髻拔出一弯新月刀釵,飞手一扔,那小小的发釵流星一般环绕整幢喜厅,越飞星辰色黯而死光浮现,待它环弧飞回傲狠的手内后,已然变作弯刀“飞鬼”。 “轰隆隆……”自飞鬼划割过的墙体齐根斩断,自房屋东侧滑塌而去,朗朗晴空空完全铺露头际。 眼见房屋墙体垮塌,刹那间地面震荡,屋脊坠瓦,高吊在房顶的艳红色喜幅飘飘落地,宾客们焦急万分地夺门而出,一时间整幢富丽堂皇的婚礼现场,变作人间炼狱,咆哮声,求救声,呼唤声此起彼伏,刺激每一个人敏感的神经。 斩月默念心决,硬称起一方气结,将纷纷坠落的残瓦断木顶在半空,为所有人的逃离拖延时间。 傲狠熟悉斩月,所以他招出飞鬼破坏房屋,必定是为了等此机会偷袭。 而我亦在等此机会。 跟鬼打交道,就该用鬼的办法。 斩月眼神示意公孙迟和楚崡天护送贵客逃出生天,药奴掺扶梅姑娘跌跌撞撞亦跑了出去。雀漓潇顶着弥漫的粉尘,左顾右盼四处唤我,雀灵韵召集两名龙卫,将雀漓潇请了出去。 我敛住气息,找到暂时的避身之所,意在偷袭傲狠。 傲狠驱散宾客后气焰更是森冷,他根本不顾他人死活,单手将飞鬼握入掌心,肆意再朝斩月的气结漫天乱砍,毫无章法。 斩月的气结攻之弥坚,纵使飞鬼刀锋利如天兵神铁,也要绷足劲力虚耗多时方可破结。 我稳住身周翻涌的尘浪,飞鬼掀起的刀波疯狂卷起残渣碎土,呈排山倒海之势,在残垣断壁间呼啸长空,迷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一时间飞沙走石,散如时雨,樱祭夜屏息再看一眼崩塌的环境,大约看不到我的身影,将刀一提,掠步登至屋外,等候傲狠。 屋摇地动,暗尘遮光,斩月见客人基本撤离干净,瞬间收回气结,他朝傲狠飞扫一剑,意欲击破傲狠的凌乱刀阵。 傲狠早等此举,不避不躲,挥斩飞鬼直面迎击斩月的剑岚。 吭……一声脆响,刀剑相接处的纷扬尘渣,如同被强烈的气流冲击,朝着固定的方向呈放射状瞬间弹开。 “为什么你总要纠缠在下!”斩月隔尘一问,结起身高的气结,避开杂尘的漫天追击。 “你想多了,阁下只能算作个极有价值的跳板,杀了你可以让我得到想要的东西罢了。”傲狠卷起飞鬼,削作诡异的刀花,肆意一抽刀锋,旋转成炫舞的风窝,将袭击的尘埃随风卷走。 “能做别人的跳板,在下该自豪吗?”残垣断壁间的残渣被两人的刀风剑浪扫个干净,斩月负剑孤立,喜红的长衫在灰蒙蒙的光线中依然赤艳夺目。 “我记得你之前做的气结似有残缺,但是最近几次交手,你却可以随意调动气结,我推测如果不是第一次交手你欺骗了我,那便是赤炎火莲的血帮助你劲升了法力。”傲狠故意驱赶旁人,大约也想独问斩月些问题。 我藏匿桌角隐蔽不动,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个仔仔细细。 “赤炎火莲?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斩月道。 “不要再装了,你分明寻见赤炎火莲,却在世人面前故作清白,难道说你独孤斩月,真的想独自占有火莲子,飞升成神吗?” “在下确实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纵使听得明白,在下也不屑做那孤独一世的神。” “你确实很会伪装自己,否则明明爱得要死的女人,怎么会被你假装的无情,逼迫到生不如死的境地。” 斩月听言笑沐春风道“全天下只你会读心术吗?还是说,你也想做美人的裙下之臣?” 傲狠寂道“能让我动心的女人怕是还未生出娘胎……独孤斩月,你不要顾左而言右,你骗不住我,我自小就知晓赤炎火莲是以人的形态存活于世,这一点世人蒙昧,均以为那瑰宝是植物之状。” 斩月的脸色瞬间苍白,尽管他掩饰的极好,依然露出了绝望的神光。 啊啊啊!我心底尖叫三声,原来赤炎火莲竟是人。 偷听果然有收获。 “所以……你假扮诸葛辩玑,就是想借机将这个秘密告知全天下吗?” 斩月的五指紧握剑柄,捏得手骨咯咯作响,青里发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掩得了一时,掩不住一世!” “而且……你想守护的人,你以为她只是棵小小的莲花那么简单吗?”傲狠故弄玄虚道“我从出生起,就被赋予这项残忍的使命,只要我拼命地折磨她,刺激她,调教她,她会变成你不敢想象的东西。” “那首先……我会从她最在乎的人开始下手……” “所以……独孤斩月,你受死吧!” 第二十八章 第二刀 “所以……独孤斩月,你受死吧!” 傲狠的狠厉骤然剧增,脚底冲力猛然,在地板间蹬出两个脚印,他借力飞起,将飞鬼高举头顶,斩月被他的言语蒙蔽,一时闪神。 我可一直守在暗处,听见傲狠莫名其妙的狂言也是惊讶,最在乎斩月的人就是赤炎火莲。 而我就是这世间,最在乎他的人…… 我是…… 岂有此理!原来以为自己是个药人,已经很可悲了,如今知道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赤炎火莲,我的人生还敢不敢再悲惨点? 胸里真气反复无常,食指的炽热隐隐作痛,我咬牙切齿拉长水滴长链,食指巨力陡然提升,搓指一弹,竟然将穿心火石一般,眨眼投掷在飞鬼的刀身。 穿心今日性灵,追逐飞鬼后擦着刀身环绕数周,我屏息调动真气,反背拖拉。 那飞鬼继承傲狠的巨无神力,在他单手间稳如磐石,拽之不移。 傲狠沉哼道“早知你躲在那里,赶快出来看看,你心爱的男人如何来血祭飞鬼!” 傲狠凌空一踢水滴长链,我捏住链尾的指尖被瞬间震麻,身体不由飞翔而去,扑身在斩月怀侧。 斩月身形随动,单掌与我对接送力一撑,我得力过身翻转一周,稳稳坠落。 斩月放剑再挑被飞鬼卷走的水滴长链,长链环环松懈退回手内。 说时迟,那是快。鬼刀完全不受影响,劈头盖脸尾随而至,斩月撑开气结随意阻挡。 当……的一声巨响,飞鬼被震荡开外,傲狠掴刀震退数步,嘴里无畏道“和第一次交手一样,我三刀之内必取你项上人头。” “这已经是第一刀了。”斩月玉立对道。 傲狠提刀不前,嘴里频念心决,身周的煞气陡然加剧,黑蒙蒙的如同狂怒的龙卷风,逐渐在刀身上缠裹,缠裹,缠作黑色的风茧。 飞鬼在风茧的围裹中逐渐增加了体积,变作之前的两倍,刀面镌刻的死咒渐渐变作骷髅头拼接的咒文,随着风茧不断自刀体脱落,再急速卷滚入涛涛不断的恶风中。 “看我第二刀……”傲狠面无表情吼道。 刀风涌涌,鬼咒浮躁,傲狠的飞鬼竟然打造一个吞天嗜地的龙卷风,这飓风昏天黑地,将所有残垣断瓦滚卷其中,风眼的傲狠伟岸独立,他额间的狂珠异常红亮,几乎穿透滚滚的风潮。 风外飞卷的残渣,劈里啪啦猛烈撞击斩月的气结。 “他说的话是真的吗?”我被傲狠鲜为人知的技法震撼五内,最后问及斩月道。 “是的,你……”斩月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确实是赤炎火莲。” “我不关心这个……”我扭头看他,心里涌动着激昂的情绪,“他说……你明明爱得要死的女人……”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诈你出来的话,你也当真?”斩月冷面生寒道“乖乖呆在结界里,然后……” “那就太好了,如果我死了,我想你是不会在意的吧?”我笑颜如玉,直对他的淡然。 难怪他躲避我如同躲避灾星,我的身份如此,也怪不得他的无情相待。 所有的真像如迷题般被解开,我再纠缠他似乎真的不太合适。 傲狠烈如鬼狼的刀风,震撼得气结开始摇摇欲坠。 我见斩月眸子里有两具同样的飓风,在卷卷翻滚,心里抑不住的酸楚。 趁他不备扯回水滴长链,纵身滚出斩月的气结。 我不会选择死亡,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对我自始至终的照顾,都是源自于我奇特身世的价值。 我为什么要让别人觊觎我,我为什么要让傲狠为所欲为。 如果我是一切莫名其妙的开始…… 那我才是结束这一切莫名其妙的最佳人选。 我边动边用穿心割破食指,食指滚烫的热血被穿心汩汩地饮下,穿心匕首发出咕噜的吞咽声,刀尖里的血丝渐渐变粗,邪红得如同成年人的粗壮动脉。 喝吧!喝吧!喂饱了你,你可要替我除却最可恶的敌人。 我笔直冲向傲狠,边跑边挥出水滴长链的尾端,朝断裂的廊柱使劲一套,投身入地狱般无尽的风潮中。 “你就那么爱他,舍不得他死?”傲狠无情道,他的声音在风中更加沉郁如铁。 “你错了!”我坠身唤道“以后我只为自己活!” 心里通然透亮,两眼锁死傲狠的飞鬼,他似乎调动全身的气力,将刀气汇作的更大更深的龙卷风,急速劈斩向我。 我对阵此刀,毫无法则,只如一片飘渺的落叶,被卷卷风潮吞噬入腹,强劲的力量席卷我的衣衫,我几乎半身被风力旋转翻滚,穿心刀尾的水滴长链被无限制地放长再放长。 五脏六腑被摔碎了一般,脑子却不停思考,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水滴长链随着风茧越放越多,缠缠绵绵将风茧围锁上千圈,那傲狠欲用飞鬼造就不断膨胀的飓风,将天地吞没无尽的旋转中,因为我投身入内放出长链,似有阻止起继续膨胀的趋势,风速似有减缓,但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 如何才能靠近风眼,靠近傲狠…… 我被不断流转的碎石划破了手脸,细细小小的伤口渗泌出颗颗晶红的血珠,这些血珠随风一甩怵目惊心,如同我身上被撕裂的喜服。 稳住最后一次劲力,我朝风眼掷出穿心,穿心带着新吸的血气,果然不负重托纵贯飓风,入地三分。 我咬碎牙齿双手撑拉着绷直如弦 的水滴长链,一俯身,一前滑,双手掌间的旧疤,重新勾勒出入肉的新裂口,深刻见骨,淋淋的血液沿索着无数颗水滴玉珠,染作漾着血光的血珠。 傲狠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抽刀断链。 “吭……”的清脆回音,吃了血的水滴长链居然结实许多,能耐得住刀劈。 反噬的水滴长链足劲一弹,将我三振滑手,险些脱手飞出。 我开口一咬,就是落光牙齿,也要啃到傲狠的身边。 森冷的蓝光突然照亮整个龙卷风的内部,风驰电掣眨眼倾注在龙卷风的风眼,以剑岚为盾,浇筑成一方蓝色的剑墙,遮蔽龙卷风的浩然风力。 我身上阻力减缓,沿着水滴长链速滑落地,傲狠的第二刀气势磅礴,已然准备御风劈向斩月。 他提刀的瞬间我横空出世,落在他背后双手紧箍他结实的双臂。 傲狠意料之中道“看你们郎情妾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且背着你看看,独孤斩月将剑岚注入风茧护送你一程,他还有没有多余的力量来抵抗我这绝世飞鬼!” 我扣死的双手完全控制不住他,傲狠的飞鬼驾驭着完全成熟的风茧,照样劈送给斩月。 我冷哼一声道“你要我看好戏,我才叫你后悔莫及呢!” 找准他的脖子使劲一咬,尖牙切咬的满足感敦促我再深咬下去。 傲狠简直不是人,居然不喊不怒,仿佛我咬住的是块木头,而不是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液从牙间淌入口腔,咸腻腻的血液和着不断分泌的津液,一部分吞入腹内,一部分弄脏了他的脖根,染红肩头的锦缎。 “你……”我恶心地收回嘴巴,他难道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布衫吗? “今天给你咬,改日我定是要咬回来的。”傲狠的声音消弥在狂风浩荡中。 我来不及回味他语词里的深刻涵义,奇怪他为何背着我袭击斩月,难道我手里没有穿心,他就可以有恃无恐地视我如无物? 我摸摸满头的首饰,沉甸甸的金枝玉叶没有一件趁手,莫非是唯恐新娘夜袭新郎官,才把首饰雕制得如此安全。 我胡乱出招一把蒙住傲狠的眼睛,傲狠早有觉悟,双肩微绷将我失重的身体朝后一顶。 我立马双手对勾缠死他的脖子,咬不死他,也勒他个半死。 “女人真烦!”傲狠依然言语不带任何感**彩,微挫身体想将我过肩摔倒。 我仿佛涂抹强力麦芽糖,粘他粘得分割不断,眼见他的浩瀚风茧,依照原计划直劈斩月的气结。 斩月竟然撒手撤去气结,抄起软剑飞奔而来,方才割裂我皮肤的飞旋碎石,照例将他的手脸划破,他全然不顾隐隐的痛楚,挥剑分作十道幻影,各个郁蓝沉沉,剑光捱风。 十剑一一铺展,连作盾牌,斩月在剑盾后秀颜拧眉,似乎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脚底运气踏碎石板,一步一个脚印,困难顶来。 他这般殊死拼搏,叫我怎能不心疼他? 我忍住眼睛里的酸涩,兀自朝傲狠后心蛮击一掌,傲狠机敏反抽一拳,将我整个人震荡开来,我借力奔至穿心处提劲狠扯,将穿心从地板里重新拔出。 “傲狠,你不是要刺激我,折磨我吗?来呀!来杀死我吧!”我抄起穿心再跃至他的背后。 穿心方举过头顶,傲狠将空余的大手朝后一握,死死卡住我的咽喉。 我瞬间觉得呼吸困难,高举利刃的手顿失杀力。 “独孤斩月……”傲狠并不看我,“你这傻女人总喜欢跑来送死,今日我都不知道该先杀谁了!” 斩月闭口不言,将十剑继续顶至前端,忽然挺直的剑身变得柔软,原来是斩月抖散了软剑的硬气,化作绕指的柔光,纷纷层层穿越风茧,在风中交错刺向傲狠。 “看来他是不在乎你了。”傲狠恶毒拔高我的脖颈,我双脚浮在空中落不着地面,他竟然将我提在身前替他挡剑。 十道蓝光破风乘浪,蓝色的蛟龙一般鱼贯而行,先后刺破风茧纳命削来。 “不要管我!杀掉傲狠!”我朝十道蓝光背后的人喊去。 傲狠万年不撼的英伟身姿,微乎其微地抖动一秒,他大约没有猜到我不怕和他同归于尽,绝心将我朝剑光抛弃。 眼见十剑穿腹,千钧一发之际,十道剑光突然改变轨道,嗖嗖嗖得自身体两侧弧形掠过,而后全部集中为一道,扑影追击傲狠。 我的喉管忽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眼前昏厥一黑,一具冷绵绵的艳红色身影探手一接,我们相撞倒地。 斩月将我护入怀里,时间紧迫不能耽搁,斩月冰冷讽刺道“以为自己是赤炎火莲,就怕死不掉吗?” 他眼光触及到我一身血污,冷光微淡,低至再低道“我的剑,永远不会伤你。” 有些人,纵使他什么也未曾对你做过,可是只一句话,你就愿生生世世,只念他一个人的好。 斩月的身体亦全身血污,一对新人被鲜血洗礼一遍,总觉得自己真的在这血雨腥风中,耗尽万世隆重,嫁他一次。 傲狠成功避开十道剑岚,再高喊道“还有第三刀,独孤斩月!” 傲狠已经邀战,斩月将我轻置墙角,满脸恢复冷淡道“听话!” 我朝他绽开笑脸。 他漠然视而不见,再提软剑冲向傲狠。 他叫我听话,我就听话看观战,不过换两口新气,我还得替他防着傲狠。 我一摸腰际,穿心不见踪影,心里仿佛丢掉什么贵重的物品,开始满世界去找。 傲狠将斩月诱远,我揣度要施阴谋诡计,想至此急得五脏俱焚,热锅上的蚂蚁般,四处乱找那捆绑水滴长链尾端的断壁。 残断的廊柱间果然有一截珠光闪烁。 我飞速揪住一头,口里按照斩月教授的心法收回穿心。 穿心安然无恙地回归手心,再看傲狠与斩月已然从此处斗至外面,我以袖擦拭干净穿心,刚将宝贝郑重其事地戴回脖子里。 背后“嘎吱”一声轻响。 “谁?”我警惕回首一看。 一具山状的巨大身影,竟轻妙的如同一只雨燕,疾风飞来。 我还没有看清人脸,那人手刀狠落,剧烈的疼痛由脖颈转入四肢。 我头脑一昏,整个人倒进山一般的怀底,眼前漆黑无光。 =================================================== 最近家中急事导致更新不稳定,不好意思啦, 还有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对于一个业余写书人,您的支持是我前进的动力,再次感谢。 第二十九章 绑架 再醒来时,条件反射抬头挥拳。 “咚”“咚”两声撞个星光灿烂。 星花退散,我才察觉眼前黑洞洞一片晦暗无光,嘴巴被布条封个结结实实,整个人蜷缩在一方狭窄至极的棺木中,全身受限不可转身,连抬动手脚也是困难非常。 身底颠簸摇晃,侧耳聆听似乎有车马粼粼的嘈杂声。 这……无数个荒诞的念头满脑飞舞,最靠谱的是…… 我被绑架了。 世界真奇妙,我才刚刚知晓自己的身世之谜,居然就被人盯梢了,是谁这么有文化? 我尝试不断地抽动面部神经,左右挪移嘴巴来松懈封口的布条。 正抽个热火朝天,马车似乎有停止不前的趋势,身体也不再摇晃。 是要对我动黑手了吗?莫由来的恐惧如同无数条蠕动的小虫,从心脏里啃钻出数以万计的伤口,这些伤口又细又密,不会要人性命却会把你慢慢地,细致入微地折磨个透彻。 我的眉心滚出豆大的冷汗,使劲将右手贴着正面的木板,塞进胸口的一线空隙,手指缓缓微挪向下巴的位置。 还差……一点点。 减肥……减肥……真的很重要……呃…… 我闭死呼吸,使劲一塞,手指甲终于摸见布条边沿的细纹,正要扣下布条。 “属下见过主人。”熟悉的声音自头顶隐隐响起。 靠……熟人作案。 我暂停任何动作,平心静气地窃听起来。 “幽碧,你可知私自前来觐见主人的后果?”这个声音却是耳生,但音色沉钝,浑厚阔耳,在这密闭空间里听得最为真切。 “咕咚”一声,应该幽碧跪倒在我胸口位置的木板上,震荡得我的心都碎了一地。 好恶毒的绑匪,居然把我踩在脚底下,叫我根本无力遁逃。 “主人息怒,幽碧自知不该私自前来寻觅主人,只是今日幽碧眼力拙浅,在喜堂上竟然没有洞察出那凶人的伪装,唯恐坏了主人的大事,特来负荆请罪,望主人念及旧情,饶属下一条贱命。”幽碧的声音唯唯诺诺,渗透着极度的恐慌。 “何止是你……”那主人终于动嘴,声音林籁天泉,陈酿着迷人的醉甜。 诸葛辩玑细细再道“那人夜袭我后,将我滞留阁内,自己化了我的模样去了婚礼现场,居然连昆沧和云沧亦被骗了,真是不容小觑。”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一双雄浑有力的声音齐齐震撼头皮。 我突然无力地想放弃逃跑,倒底自己被几个人踩在脚底? “不用该死,那人今日替我大闹独孤斩月的婚礼,既说了我想说的话,又做了我想做的事,最重要的是,还替我洗脱了嫌疑,连天意都如此帮我,看来我这次也定要成就大业。” “主人英明!”男女混合,三人齐贺。 我现在大概理出些头绪,幽碧是诸葛辩玑安插在斩月身边的眼线,目的是将赤炎火莲找出,并在斩月和梅姑娘大婚之日,配合诸葛辩玑将斩月找见赤炎火莲这件事告知全天下,借机挑动所有人对行风的敌视情绪。 索性今日行风无碍,斩月无碍,如果今日不是傲狠为了激怒我,而是真正的诸葛辩玑与斩月当堂对峙,或许行风的命运就背道而驰了。 “可是幽碧……”诸葛辩玑疑惑道“你在独孤斩月身边潜伏也有十年之久,就从未探听到任何有关赤炎火莲的蛛丝马迹吗?” “而且,今日我偷偷潜入时,你将上乘的追踪散拍入那个叫虫儿的脸上,这又是何故?” 难怪幽碧拍我的脸颊时,如同铁板炙肉。 莫非……她知晓我的秘密? 我的心脏瞬间涌入喉头,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人真的不能有秘密,尤其是不可告人的那种。 “主人有所不知……”幽碧颤巍巍的声音透漏出,她始终保持着谨慎。 “正是因为属下接近独孤斩月十年之久,才觉得格外奇怪,按理说那梅姑娘是他的心头肉,简直视若明珠。例如独孤斩月唯恐夜间掌蜡看书,会熏坏梅姑娘的眼睛,特意从五湖四海重金购置数颗顶级的夜明珠替她照明。” “所以呢?”诸葛辩玑不耐烦地打断道。 “如此爱慕入微的情侣关系,可是……梅姑娘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我们一车人都震惊了。 “或许是独孤斩月不行呢?” “谁说的,本来今日洞房花烛夜,故意留在今天破呢?” “这玩意儿,能憋个十几年吗?”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般色急?人家这叫做高冷,好不好?” “高冷……淡!还差不多……” 诸葛辩玑轻咳一声。 两条大汉笑淫淫道,突然闭嘴不言。 “不仅如此,有一次我服侍梅姑娘,她以为没有人在场,便自怨自艾道:缠绵悱恻也不过如此,终究连他一个吻也得不到。” 嗯?斩月的初吻……岂不是错给了我? 欢呼三秒钟…… “依照属下多年观察,虽然自梅姑娘毒解清醒过来后,独孤斩月的确爱惜如珍,体贴入微,可是奇怪的是,花费十年时间才救活的心上人,他独自留她在行风养尊处优。” “而那个叫雪若的小女孩,听说在朱雀凤族的地界坠崖身亡后,独孤斩月竟留在那里三年,找寻未果后才返回龙灵帝都。” “属下蠢钝,但怯以为,或许独孤斩月并非真爱梅姑娘,又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羁绊着他。” “你说的似乎是有些可疑的地方,但是独孤斩月为了梅姑娘,被抽取龙脊,赶出皇族,这还不算是真爱吗?”一条大汉不耐烦道。 “昆沧,你的性子不要如此急烈,且听幽碧再说下去。”诸葛辩玑淡然解决道。 “主人圣明,属下只是觉得奇怪,之前属下被隐秘安排到寂雪啼苑伺候这位叫雪若的小女孩,但是却不可与之交谈……” “后来那孩子坠崖身亡后,听说独孤斩月耗费人力物力大肆找寻其尸身……” “所以你觉得,这个叫雪若的小孩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以至于独孤斩月在乎她,远远超越了梅姑娘,是吗?” 诸葛辩玑似乎是来了兴趣,继续再道“可那个雪若,又和虫儿有什么关系呢?” 幽碧迟疑再道“属下伺候过雪若三年,对她的一些小习惯颇为熟悉,不知为何此次再见这虫儿姑娘,总觉得她们彼此很是相像。” “而且,属下直觉,这独孤斩月对她也格外不同,所以想着此女对主人或许有用。” “耽搁半天,我还以为你说她是赤炎火莲呢!”昆沧急躁道。 昆沧不动脑筋,脱口而出,可却把我吓唬得七魂离散。 我虽是对斩月与梅姑娘的私人事情有些惊讶,但想想自己的奇异身世,他冷落梅姑娘,先行找我便顺理成章了许多。 反正和爱无关的推测,我都不想听。 “好吧,看来这次之行也并非一无所获……幽碧,你且再回到行风,继续监视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任何有关赤炎火莲的情况,及时火信来报。” 幽碧谢过诸葛辩玑之后,吞吞吐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诸葛辩玑再道“你的父母,我一定替你照顾妥当,只要你助我找到赤炎火莲,将来便可以跟你的父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幽碧再三跪谢后,转身离去。 马车再次颠沛起伏,继续行进。 昆沧不耐烦,却极恭敬道“主人,这幽碧太没有用了,潜伏十年居然连一点赤炎火莲的消息也没有打探到,刚才您为什么示意属下,不要动手解决了她?” 诸葛辩玑语气陡转道“你们以为独孤斩月是白痴吗?” 昆沧和云沧立即恭道“属下愚昧。” 诸葛辩玑解释道“如果说,那个叫做雪若的女孩,真的是个重要的人物被藏起来,你们可以想想,伺候过她的幽碧,在雪若死亡后,还可以继续去伺候梅姑娘吗?” “难道说……”不太爱说话的云沧似有觉悟。 “是的,独孤斩月应该早已觉察到幽碧的底细,没有铲除她无非就是把她间接变作行风的传声筒,不管什么垃圾信息,都可以传出来迷惑我们。” “那既然她的存在,对我们毫无意义,为什么还要留她一条贱命!”昆沧烦躁道。 “每一颗冷子,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或许哪一天就会成为绝地反击的关键。” 诸葛辩玑拍拍昆沧的肩膀,又而分析道“再说此时切不可动她,如果此时她死了,依照独孤斩月的聪明才智,很快便会猜到是我们带走了虫儿姑娘。” “单凭幽碧妄自揣测,万一独孤斩月根本不在乎这虫儿姑娘,到时候非但我们处于被动的局面,就连女皇那面也不好交代。”云沧倒底比昆沧沉稳一些。 “女皇表面是在乎赤炎火莲,可惜她真正想吸引的,却另有其人,这就是女人的狭隘面,纵使做了叱诧风云的绝世女皇,但终究逃不过心里的情字。” “反正也是要走,把那个叫虫儿的带上当做人质,关键时刻自保性命也是不错,假设独孤斩月日后亲自到嘲歌城去寻人,自然证明她的价值,如果独孤斩月放任她死活,那……” 诸葛辩玑语气转冷道“到时候就赏赐给你们俩兄弟娱乐一番,以她的姿色口感应该不差。” 狗东西!我嘴里牙疼,恨不得撕裂这诸葛王八蛋。 那两兄弟淫淫低笑,双双拜谢诸葛辩玑的隆恩。 “主人,那大皇子的事……”云沧无端提及雀漓潇,我撑起脖子将耳朵贴在木板上,要听个明明白白的。 “这次的机会已然浪费,以后再找机会吧……”诸葛辩玑将雀漓潇的事情成功地隐瞒下去,弄得我心里猫抓一般难受,好奇无比。 雀漓潇怎么了?雀漓潇怎么了? “哦对了!”诸葛辩玑突然想起道“今日独孤斩月大婚,你们俩兄弟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不妥的地方吗?” “这个……我知道!”一直没被表扬的昆沧急切举手回答道“今日婚礼中属下还一直纳闷,独孤斩月那个影子一般的随从,叫墨轩的家伙似乎一直未曾露面。” 诸葛辩玑赞赏笑道“昆沧也有动脑子的时候。” 云沧不甘示弱道“主人以为那墨轩会去何处?” 诸葛辩玑展开纸扇,执起慢摇道“我故计那墨轩应该得了独孤斩月的意思,带着众家奴在紫竹山四周布下恢恢天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那……”昆沧这回谨听主子的示意。 “没有关系,脚底的暗格极其隐蔽,只是隔音性能较差,云沧你取几根冰针封死她的穴道,叫她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如果还不保险,你就剜割下她的舌头,防止她出一点声音。” 啊呀!我绝望一叫,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节奏,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要迫害我。 我转动大脑拼命研究,该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哗啦”一声轰响,身上的木板被两具大山般的壮躯高高抬起。 眼前突然明朗的有些恐怖。 诸葛辩玑蹲在这瘆人的光圈里,笑得格外香甜,仿佛他嘴里的阴谋诡计被包裹了一层糖汁。 “美女,你早醒了吗?”诸葛辩玑笑嘻嘻地摇动扇子,姿态优雅。 我憋住抽他祖宗十八代的冲动,扑闪着浓密的睫毛,使劲朝他放了上百击媚眼。 诸葛辩玑很是受用,笑着拉开我嘴上的布条。 我才不会傻到大呼救命,我装出浪到不可以的模样,风情万种朝他低吟道“小玑玑,你把人家弄得疼死了……” 我的魔鬼声音山路十八弯,风骚得两个抬木板的壮汉险些失手,把我再盖回去。 啊呕……心里要吐死了。 “小……**?”诸葛辩玑憋住笑意,忍俊不禁道“我和你有上过床那么……熟吗?” 我扯起脸皮妖娇一笑道“死鬼,那还不都是你说了算的事情吗?” 再眨两次眼睛。 诸葛辩玑笑意洋洋,用扇柄勾挑我的下巴,对头顶身影说道“云沧,你是不是出手太重了,好像把这条狐狸精给打出原型了呀!” “说吧,你装成这副骚乱的模样,是不想被冰针扎骨呢?还是不想被剜掉舌头?” 我顶住他的扇尾,收敛起**的表情,正常自若道“姑奶奶哪个都不想选,因为姑奶奶最最怕丑。” “真的吗?”诸葛辩玑故意拿扇尾戳我脸颊上的划伤,痛得我赶紧避开。 “啧啧啧……你这满脸的伤……”诸葛辩玑意犹未尽道“既然你不想丑,那只好死了。” 我不紧不慢道“你舍得我死吗?我死了,如何替你吊独孤斩月上钩,独孤斩月不上钩,你去哪里找赤炎火莲……” “你全听见了?”诸葛辩玑略显吃惊道。 “一字不落。”我干脆道。 “不过很可惜,你和幽碧谈及的那些秘密,对我来说连个屁价值都没有。” “你在行风混了这么久,独孤斩月对我是何等的绝情,我想丞相你不是瞎子,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依你的绝顶聪明,觉得那绝情人会来救我吗?” “既然他不爱我,我只得另谋他主……”我再朝那张甜蜜蜜的笑脸,投送一击勾魂的媚眼。 “嗯……”诸葛辩玑搓搓下巴,似乎感兴趣道“那你的筹码是什么,我得评估一下,看看值不值得来换你的命。” “三天……”我看时机已然成熟道“你只要留我三天命,幽碧必然传出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给你,如果我猜测错误,到时再杀再剐,由丞相处置。” 诸葛辩玑考虑一下点点头,道“那你的报酬是什么?” “除了保我的命之外……”我伸出一根手指道“再给姑奶奶搞一瓶润肤祛疤的雪花膏。” “我真的很怕丑啊!”我心疼的摸抚脸蛋,他都不知道我的体质最爱留疤了。 诸葛辩玑甜笑再摇折扇,鬓角的发丝随风万种生姿。 第三十章 事关红菀 斩月果真防着诸葛辩玑,暗令墨轩带着武艺高强的家奴,在紫竹山周围设置层层关卡,守株待兔。 墨轩嘴上恭送诸葛辩玑一程,实际将诸葛辩玑带来的二十几辆马车查个清楚。 我早和诸葛辩玑谈妥条件,只要我像死人一样躺在间隔里,他自然保证不会让我真死。 我一动不动在间隔里躺到墨轩离开,其实我早对他失望,即使墨轩感受得到间隔里的异常,他也不会将我救出。 这世间他是最明目张胆讨厌我的人,以前不明白时以为他是讨厌我的个性,现在明白时知道他是讨厌我的身世。 我又何尝不讨厌自己。 我再也不可以擅自靠近斩月,因为我的价值促使我成为名副其实的灾星。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原来叫背景。 在黑暗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你流多少眼泪都不会有人看见。 昆沧和云沧将我从间隔放出来时,我已经擦拭干净心头的血。 诸葛辩玑似是意味深长地眯着眼,将我看得直发毛。 “说吧……赤炎火莲被谁偷走了?” “才一天,幽碧的消息传得这么快?”我径自坐在他的对面,躺下这么久,躺得腰都快摇断了。 我顶住三个恶男的探究眼神,自顾自得倒了杯茶,喝了不解乏渴,索性抱起茶壶来喝个痛快。 “臭娘们,你得寸进尺是吧!主人问你话呢你快说!否则拧断你的脖子。”昆沧难掩急躁的脾气,暴怒的眼神宛如发狂的公牛。 我终于细细观察这两个高头大汉,两人似乎是亲生兄弟,有着一般高壮的体魄和粗犷的容貌,唯一的区别在于昆沧的眉眼和他急躁的脾气一样,斗眉恶眼,而云沧的口鼻和他踏实的性格一般,牛鼻厚唇。 我忽而讪笑道“臭娘们?你知道自己有口臭吗?” “臭娘们,你说什么?”昆沧一把拍在桌面上,震得桌子从他粗硬的手掌间裂开一道缝隙。 他的手掌拍击桌面的刹那,我早藏袖间的穿心随之一刺,不偏不倚地插入他五指间的缝隙内。 他未曾想及我的身手如此之快,火山喷发之际。 我微挪穿心,言语省略道“小心手……” “昆沧,住手。”诸葛辩玑言笑甜甜,昆沧一颤,闷不吭声地抽回手掌。 我的穿心依然穿立于桌面,绝不收回。 “没想到我小瞧了你,说吧,这次你的条件是什么?”诸葛辩玑笑道。 “我还没有想好……” 昆沧似乎还想妄动,我伸手指一指桌面的立刀。 他迫于主人的颜面,只得偃旗息鼓。 “那个……我要自己单独的一辆马车,食物还有衣服,还有……”想想手里有筹码的时候,还是先要点实在的东西比较划算。 “你居然没有要求离开?”诸葛辩玑对于我的答案倒是始料未及。 “我暂时不想走。”我的回答乖巧至极,其实他不可能放我走,尤其幽碧在我脸颊上拍入追踪散,而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情况下,绝对是逃脱不掉的。 诸葛辩玑似乎想将我看个透彻,我勇敢地迎接他的视线,与他的目光激烈交锋。 他的眼神浓雾环山,烟霭缭绕,跟斩月的一样,总是藏着太多的秘密。 “好,看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给你考虑的时间,反正到嘴的鸭子飞不了,只不过,不要叫我等太久。” 我一把抽回穿心,笑颜如花道“不会太久的。” 诸葛辩玑给我分配了一辆舒适的马车。 关锁好门窗,我赶紧脱去外面褴褛不堪的喜服,露出原来的衣衫,还好傲狠没有动过我里面的衣服,难怪我像套着二层皮一样跟他对打。 随后,我将这几年收获的宝物一一摆好:穿心,阳镜青芜,果果,殷蛇皮,还有没有来得及送给妖兰的假赤炎火莲。 好好规划后有三种计策,一是把假火莲交出去,然后被诸葛辩玑除掉。 二是使用美人计,将殷蛇皮泡酒灌给诸葛辩玑喝,然后被昆沧和云沧杀掉。 三是拖延法,先装傻充愣拖个一年半载,然后借机逃之夭夭。 思来想去,咬破手指滴一滴鲜血召唤青芜。 青芜镜面血光漾漾,终于开口道“小虫子,说吧,这次又想向师傅请教什么问题?” 我二话不说,赶紧将手掏进他镜内的浩瀚空间,反复摸索。 青芜被挠得奇痒无比,哈哈笑骂道“臭虫子你敢滋扰师傅的玉体,哈哈哈……快住手……哈哈哈!” 我摸不见要找的东西,将整条胳膊伸入镜内,嘴里刻薄道“我的雷凰呢?赶快掏一枚出来叫我应应急!” 青芜笑叫道“混账徒弟,快快住手,那雷凰耗尽千年才得四枚,你拿去做什么?” “防身!”关键的时刻可以炸平一切。 “你……”青芜使出一股怪力,将我的胳膊喷射出镜外。 我的胳膊被强劲的怪力震得酥麻,仿佛麻痹任何知觉。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青芜的话语难得严肃,圆圆的镜面几乎要喷溅出层层血珠。 我唉声叹气地把最近的事给他说个大概。 青芜听后沉默半晌,嗓音沉郁道“当年我帮助鬼谷女选定你来血祭炼魂炉的时候,就是因为你血液特别,可谁想你竟特别到如此地步。” “师傅,那玄离子师祖可否给你讲过有关赤炎火莲的什么机密?”我问道。 “师祖从未提及过多,而且我后来也被鬼谷女扣押在孽镜谷奴役上千年,关于你的传说只是粗听几句,但是详细的情况却不知晓……不如你去找那个傲狠问问清楚,为师感觉他应该最为清楚。” “找傲狠问?”我难以置信道“师傅,你打死我算了!” “好,那且不说赤炎火莲的事情,就说说你的雪里红,倒底是怎么跑到梅姑娘的腿伤去的呢?” 我慌忙举手发誓道“好师傅,徒儿绝对没有布施那第三层毒粉,虽然我本想一坏倒底。” 青芜再问我做的毒丸有没有可能被人偷走,我说世界上唯一的那颗被我捏碎了,被风吹散了,除非这阵风半夜掀开梅姑娘的被窝,再吹到梅姑娘的腿上。 青芜镜面本是沉寂,突然艳光乍涌,翻腾如练,红猩猩得有些骇人。 “难道是她?”青芜感性的嗓音也随之怆然。 “谁啊?”我不明所以道。 “想我给你的三味毒药的药方,均是由玄离子师祖亲自调配,这世间除了祖师他老人家,鬼谷女,还有我知晓配方之外,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知道……” “师傅,你是说……是阴镜红莞吗?这怎么可能呢?”我难以置信道。 “除了她也再无二人,看来她又重现江湖了……虫儿,你且将第一次见梅姑娘时,她腿伤的情况一字不差地给为师再描述一遍。” 我看事态紧迫,亦收敛起玩闹的表情,极其认真地将梅姑娘的病情描述与青芜听。 青芜听后骇然大怒道“臭虫子,咱们太粗心了,那几日光想着风花雪月,结果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我想着在行风也没干多少风花雪月的事,但又怕师傅恼我,只好一本正经地请他解释,倒底忽略了哪一点。 青芜气急败坏道“你说梅姑娘是服用了莫相负才中毒将死,然后独孤斩月寻觅赤炎火莲——也就是你,才得以用你的鲜血破解梅姑娘的毒,可是你是赤炎火莲啊!你的血就是这世间最好的解毒灵药啊……” “怎么可能梅姑娘人活了,却在腿上留下残毒未除,这不科学!” 我听了觉得有理,接嘴道“师傅你的意思是,不是梅姑娘的毒没有除尽,而是有人持续不断地朝她的腿部下毒?” “其实不是下毒,而是布下一道吞血嗜肉的痂蛊,让梅姑娘的血肉之躯来喂养痂蛊,直至……梅姑娘死亡。” 我听得头皮发麻,张口再问道“那这个痂蛊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吗?” 青芜叹口气道“虫儿,以前师傅有没有告诉你,我和红莞本是一面镜子,只是后来被恶人从中间劈开,才各自天涯,难以重圆。” 我点头称是。 “其实我和红莞虽然从来没有看见彼此的容颜,但是却相依为命,真心相爱。” “我属镜背,内涵浩瀚空间,可以无尽的吸收和造幻,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主要靠吸收主人的精血来服从命令。” “但是红莞不同,她属于镜面,可以肆意潇洒放眼环顾宇内,但凡她所看及的一切景物,她都会滔滔不绝地描述给我听。” “可能是看得多了,见得广了,她越来越不安分做一面平静的镜子,她也曾朝我赌咒,说有朝一日必将化身为鹏,遨游四海。” “师傅,那你担心的是什么……”我窃窃低问道。 “红莞吸收的是恶念,再将她收集的邪恶化作各类毒蛊,施加在别人身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吸收的越多,将来反噬得越猛,现在看来,她已经对梅姑娘动手了……” “红莞想干什么!”我的心无端惊厥。 “借蛊造肉……”青芜痛心得镜面一汪惨红。 “红莞怕是要借梅姑娘的血肉,给自己造一具身躯出来啊!” “呃……”我难以想象道“可是红莞毕竟是死物,应该是有人借此利用红莞,将红莞造得痂蛊布施在梅姑娘腿上。” 可是最能接近梅姑娘的人,除了隐浓,便是幽碧…… 我心情沉郁道“莫非是幽碧……” “不可能是她,幽碧不过是颗棋子,连她自己都如秋后的蚂蚱,如何去操控红莞……” 青芜灵光激烈,语气沉寂道“但是幽碧背后的人就说不定了,不管红莞是被逼的也好,是她自己阴谋诡计也好,重要的是红莞背后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年带走她的人,便是个极度无情的恶棍” 幽碧背后的人,或是诸葛辩玑,或是雀无极,又或是那个夺走红莞的人,不管是谁,其心如此险恶,也绝非善类。 我迷迷糊糊记得鬼谷女死前提及那个负心人的名字,只是时间久远,也成了耳畔飘过的轻羽,无影无踪。 “小虫子,不管操控红莞的人是谁,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愿不愿意为了为师,走一趟朱雀凤族的地界?” “如果红莞真在那里,我想我可以说服她撤回痂蛊……” “除非……”青芜故意激怒我道“除非你新怨旧恨,不愿意解救情敌与水深火热之中。” 我知道他在激将我,想起自己如今若真装作不闻不问,让梅姑娘成为某个人的牺牲品,独孤斩月也不可能爱上我了。 我唉唉一声叹息道“如今谁胆敢跟我在一起,谁就是全幽幽古国的公敌,我怎么可以再去拖累斩月,他好不容易和赤炎火莲撇清关系。” “是吗?当剋星也有剋星的好处,小虫子你以后讨厌谁,你就跟他在一起,保管剋得他家破人亡。” 我嘿嘿笑答“那师傅……我们在一起吧!” 青芜刚要发作,我赶快撅嘴抱怨道“师傅变坏了,说那么一堆危言耸听的话,不过是要哄我这只纯情的小虫子,替你找回老婆。” 青芜的愁云惨雾终于随话飘来,似有道不尽的离人惆怅“她避我千年,总该叫我问个明白吧……” 我心里产生共鸣,口里泛滥苦涩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那个师傅……我冒着生命危险替你千里追妻,你不打算教点什么作为报酬吗?” 青芜无奈道“我最该教育你的是……”他想了半天叹气道“你的缺点太多,我都分不清主次先后了。” 第三十一章 嘲歌城 心怀忐忑给了诸葛辩玑一片赤炎火莲的花瓣,那鲜红的莲瓣浸染我的指血,常盛不衰,望之灼目更似瑶池仙物。 诸葛辩玑甜笑问其余的花瓣呢? 我笑答半夜三更解手,发现有莫名男子偷东西,自己正义擒贼只抢了其中一片,就是因为得罪对方,才被敲晕了塞进喜服,误跟独孤斩月拜堂成亲。 我这番回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且让他自行脑补。 诸葛辩玑虽是笑意不减,但手里折扇摇出的慢风,却夹杂着丝丝冷凉。 “交出这片保命的花瓣,虫儿姑娘就不怕我会除掉你吗?”诸葛辩玑试探一问道。 “反正迟早要拿出来,我这么乖巧,丞相应该会放虫儿一条生路。”我装傻道。 想来诸葛辩玑生性多疑,定会重新考虑我是不是斩月故意布出的棋子,所以更加不会杀我。 “姑娘如此信任我,是我的荣幸,那么姑娘离开后,想去哪里呢?”诸葛辩玑明知故问道。 我哀哀叹口气道“本以为借着梅姑娘的病,故意钓上独孤斩月这条金龟婿,怎奈……” 话说三分,其义自现。 “他在弓尔山巅朝你横杀一剑,自能看出那独孤斩月可算是个绝情绝性之人。”诸葛辩玑不露声色,挑拨离间道。 我心里震惊无比,原来那夜真有细作随我们上山,可是斩月为何骗说没有人。 脸上摆出怨妇的刻薄道“休要提及这个无情的人了,我若是再有机会,一定要替自己出口恶气。” “你们女人……都是一样,得不到的最好,再得不到的便要毁灭。”诸葛辩玑将那一瓣莲花盛放在金色黐纹墨底锦盒内,视若珍宝。 我看他将信将疑地收下火莲花瓣,知道时机大略成熟,忽然朝他故意请辞道“既然丞相得了心底所想之物,而虫儿也无可以利用的价值,虫儿恳请丞相放虫儿一条生路。” 可惜是挤不出眼泪,否则戏该是做足。 “不行……”诸葛辩玑否决的极其干脆。 我都来不及问个为什么,他紧接道“幽碧的话姑娘听得最为仔细,她暗示你对于独孤斩月来说,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独孤斩月是不会来救我的,丞相反复揭人伤疤有意思吗?”我恼羞成怒道。 “他救不救另当别论,但是那夜你看见的贼人,他又会不会轻易放过你呢?尤其在他偷了赤炎火莲之后……”诸葛辩玑笑容弥甜,几乎甜腻得我牙疼。 “你想叫我引那个偷花贼出来?”我难以置信叫道。 偷花贼只是我虚拟出来的角色,万一他永远不来,我就得一直被诸葛辩玑作为质子。 他好鸡贼,舍不得亲身试验那花瓣的解毒性能,反而顺水推舟,借此证实我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不是,主要还是我想将姑娘保护起来,等那个做贼心虚的人被我捉住后,倒时我一定欢送姑娘离开。”诸葛辩玑亲昵地将我耳沿的碎发理顺,行迹和蔼。 不管是谁,斩月或某个人,只要出现在朱雀凤族的国界内与我接触,诸葛辩玑都可稳操胜券。 我对看他的笑眸,他全无掩饰,**裸将自己的利益摆在眼睛的首位。 我想着坏了,他就是一罐甜倒牙的蜂蜜,品尝起来满口香甜,却也可以翻手变作粘人陷阱。 事已至此,我只好礼貌朝他道谢。 如此以来,我也算顺理成章地走上千里寻镜的康庄大道上。 只是时局多舛,命不由人,且行且自保。 我们驾马驱行两月,千里迢迢终于来至朱雀凤族的国都——嘲歌。 嘲歌的气候较之龙灵帝都,燥热难耐,湿气极重,难怪诸葛辩玑走在何处都喜欢摇把折扇,纳凉舒怀。 昆沧急躁怕热,不顾形象早早精赤着上身,只穿条凉快的长裤,腰间绷扎条透气的粗布腰带。 云沧性格稳持些,好歹穿件单薄的马甲,但也敞胸露怀,姿态豪放。 这哥俩身形高大,肌肉坚硬,远看两座移动的肉山,在日色下沉淀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嗜杀之气。 我也换上单薄的短式嫩黄色纱裙,将白皙的四肢裸露在外。 自从听说诸葛辩玑有可能将我赏赐给这两块肌肉男之后,总觉得这俩人看我有些虎狼之光。 为求自保,我只得多和诸葛辩玑亲近,装着渐渐崇拜他的花痴模样,叫他错觉我是个朝秦暮楚的女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瞭望嘲歌城就在眼底,这座城市与龙灵帝都的建筑风格迥异,龙灵帝都追求的是顶地拔天,耸入云霄,九尾弓尔,鸟瞰众生,在地位上是绝对的居高临下。 而嘲歌则如一盘流光溢彩的珍珠,零零散散地平铺在眼界所及的每一处角落,脚踏实地,默默汲取大地供养的一切精粹。 雀无极住的宫殿,便是那珍珠中唯一的五彩晶石,通天的五色霞光自宫殿层层落落的高墙屋脊,四射入云海烟山,而这些如梦似幻的彩云,再随着温湿的热浪,攀升至整片浩瀚的穹庐。 整个眼界瞬间氲氤在彩色的梦幻之中。 我情难自已道“这是在梦里吗?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迷幻夺目的梦境?” 诸葛辩玑话外有话道“梦是空虚的美丽,怕只怕好梦难长。” 我嗯了一声要质疑他时,诸葛辩玑已经调头问道“那个时辰是不是快到了?” 昆沧遥望太阳,拿手指比划太阳的角度后,很肯定地对诸葛辩玑答复道“还有一周时间。” “嘲歌哪里都好,可就烦这个……”诸葛辩玑命令道“昆沧去催促一下马队,加速行进,云沧快马加鞭,回去报信。” 那兄弟二人得令后,各自分头行动。 我痴痴窃笑道“丞相如此归家心切,怕是惦记着家里的娇妻美眷吧!” 诸葛辩玑回笑道“古话虽说先立家,再立业,可是我这业基未稳,如何立家?” 他这番话说得我好生可笑,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都如此不满,莫非是想干到皇帝的位置,才算修成正果。 诸葛辩玑警惕地看我一眼,似乎察觉自己的话说的引人遐想。 我眨动水灵灵的眼睛,痴迷地膜拜着他道“丞相……” 我的眼神**裸地告诉他,你真是我的偶像。 呕吐的对象。 诸葛辩玑很是受用,对我笑道“虫儿姑娘,欢迎你来嘲歌,前面请吧。” 我羞涩噙笑驾马前行,等他看不见姐的表情,我立马垮下脸来。 能把假笑笑得栩栩如生,千姿百态,这世间恐怕只有诸葛辩玑一人可以做到轻车熟路。 马队只行进百里,我已然被嘲歌娟丽的景色所吸引,马儿的蹄脚踩踏出哒哒的碎玉声,愈发显得嘲歌城如梦似幻,天阔地静。 路边终于热闹起来,偶见有农人村妇屡屡见不鲜,再往城区里走便见三五成群的行人来来往往,始有车辆川流不息。 我简直好奇为什么嘲歌城的马车并非高头大马,而是使用一种似乎能飞翔的壮硕鸟兽,这些鸟兽体如牛马,通体杂色,目光温顺,一对巨翅由驾车人悉心地束缚于背脊。 而且鸟兽机敏乖巧,一举一动听凭指挥,我看着憨态可掬,可又默默心伤,本是翱翔于天地的宏图之物,如今却被用作牛马之途。可悲可叹。 诸葛辩玑见惯不怪道“此鸟兽名约鸴(xue)鹏,并非本族所产,是无极女皇花费数百年,遣人专门从荒蛮之境捕猎所得。” “这鸟兽能负重,且温驯,干些牛马杂活得心应手,繁殖力极强,又很容易饲养,家境平实的百姓都可以购买,最重要的是能飞。” “来嘲歌城,不会飞可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一周之后你便知晓原因了。” 我想起雀漓潇腕子上的金针羽苞,似乎朱雀凤族的人对于飞翔的技能格外上心。 “听丞相此言,难道朱雀凤族的黎民百姓,皇室贵族,全部都很会飞翔啦?”我知道自己很是老土,这几年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可我依稀记得三年前路过朱雀凤族的边境城市时,可没有见过这些所谓的鸟兽现象。 “因地制宜,朱雀凤族的其他都市都很正常,可是嘲歌城是个例外,因为这里又被称作……” 诸葛辩玑看向我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得被我脑后的景象所吸引,简直连招牌式的笑容都干涸在脸庞。 我不由回头一望,嘲歌城的东南隅似乎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件,一线极细的鲜红色扶摇自地间裂开一道细缝,怒卷升空,微微搅动东南方向的云霄。 仿佛地面凭空多了一道裂口,汩汩的血汁由地底逆灌入天庭。 “什么情况?”我焦急问道。 诸葛辩玑无暇理睬我,调转马头喝来昆沧,怒道“看你算得好时机,为什么偏偏这时起风?” 昆沧草莽粗人,亦被惊吓道“绝对不可能,属下向来测量极准……” 诸葛辩玑冷道“趁风势稍弱,我们先快马撤出嘲歌城吧!” 人群似乎有人也注意到了那线红色的扶摇。 “啊!啊!啊!”有人狂喊道“快看那边!” “巽风,是巽风来了!” “怎么可能?” 人们被突如其来的景象震惊无比。 “快!快躲回家!”自这声呐喊凌空震散开来。 宛如鼎中水沸,极度的恐慌瞬间蔓延至每一个在场者的心头。 人群顿失章法,肆意逃窜,甚至有的人取出配刀,一刀劈断鸴鹏脊背处的绳索,鸴鹏高展羽翅,将周围的乱尘杂物,连人带货一并羽扫得横七竖八,男仰女翻。 一时间,原本和谐有序的市井变得杂乱纷呈,哭哭闹闹,奔奔逃逃,好不乱七八糟。 我再看那红色扶摇,只一转眼的刹那风势剧增数百里,风驰云卷顷刻间将嘲歌城的东南角连根掀起,直卷入早已混淆不堪的云端。 我回首叫问道“丞相……” 诸葛辩玑收紧手内的缰绳,只说一句道“原路返回……快跑!”他的胯下马儿早已躁动不安,四蹄乱践。 “跑!”也不顾马儿脚底横陈多少无辜的人们,诸葛辩玑策马一跃,抄道往出城的方向奔离。 昆沧照准我的马尾使劲一踹,我的马匹疯癫嘶鸣,犹如破竹,乘着癫狂之态直往城外杀去。 倒底是怎么了? 激烈的风自耳畔刮过,割得眼泪如辣,我俯下身姿贴近马背,任凭马蹄奔腾。 偷偷窥一眼起风的地方,那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规矩,如同疯子手里的利剑,将嘲歌城一片接着一片,砍削至半空。那异常鲜艳的风色如同大地疮痍后流淌的血污,被饕风餮雷高扬至整个穹庐苍顶,遮掩大地苍生。 原本如梦境一般的嘲歌城,瞬间变作残风肆虐的红色炼狱。 梦是空虚的美丽。 而现实才是……流血的嘲歌。 第三十二章 生死一线 我伏马狂飙,根本不敢再回顾身后的景色,只念着快跑快跑,不要被吞天的飓风卷入风腹。 诸葛辩玑驾马早已不见了踪影,其余的几人也东奔西跑,我趁着眼前的景色依然鲜艳,使劲朝着那仅存的世外桃源逃窜。 眼后的世界,已经转眼被血红的巽风连根拔起,高托入云海之巅。 马儿风驰电掣,拼死一搏,终究抵抗不过风力的狂嚣,瞬间被巽风吞没。 一望无际的猩红呼啸天地之间,吹散的残垣断壁在半空中旋转着垂死的舞蹈,偶有零碎的残渣如陨石般疯狂砸入地面,激起层层呛鼻的土浪,转眼又追随着巽风的脚步,尖锐地嘶吼着击打逐渐被风势抬高的嘲歌城。 那远而又远的是看不见的昏天黑地,那近而又近的是躲不开的飞沙走石,人们绝望的惨呼与流血的尸体摻杂其中,却再觉不得恐惧。 只因为恐惧达到了绝望的深渊,几乎让人放弃了求生的**,随波逐流,木讷等死。 我胯下的马儿前蹄一跛,顿时失去平衡朝前绊倒。我被风沙迷了眼睛,索性闭紧眼目听凭直觉,单手支撑摇摇欲坠的马脊,双腿并起一抬侧身一转,待马儿重重触地时,我已经安全蹲立在它的几米之外。 看不清,也顾不及,疯狂的风力股股纠缠我的身体,飞旋的残枝划烂我的衣裙,包括裸露的身体亦被无情地凌虐,而我的手边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见要被卷入漩涡中,我顶着风波纵身飞跃,放手一搏弹出穿心,一刀刺入不远处一棵歪斜的树干内。 穿心贯穿树干的一霎,血风撼摇,一卷一拖将我整个身躯拉扯至半空,我咬紧牙关将水滴长链在腕间缠绕数周,揪扯得两条胳膊几乎从根部撕裂。 巽风似乎并非无规律的肆虐之风,而是朝着逆时针的方向涌涌向上,犹如神力非凡的巨兽,将嘲歌城渐往天际托举。 我的长链被风力揪扯,越拉越长,那棵救命的大树似乎也不堪重负,渐渐被怒吼的风力拔出深埋的树根。 突然,大树真被连根拔起,我的手上没有依托的力量,宛如断线的风筝被巽风瞬间裹入高处,几乎撞击在满空疾飞的残破半壁上。 我失口大呼道“救命!!!” 想这毁天灭地的时刻,人人只求自保,谁人有这多余的能力来保护你。 我心里惨然,难道我的劫难在此,可是…… 斩月……斩月…… 这生死关头,为什么我永远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一人。 这一次,我怕是再见不到你,继续对我无情冷落了…… 迷茫的沙尘中,倏然蹿出一道极快的暗影,这暗影翱翔如同炼狱中随意逍遥的精灵,完全不受巽风的影响,逆流溯回,在漫漫红尘里一怒展翅,其翼若垂天之云,破浪之帆。 几乎在我与那堵断墙撞击的瞬间,莫名的暗影乘风袭来,翅尖搅动起新的风波,与逆旋的巽风激撞出朵朵盛放的血色鸢尾。 暗影几近时,背脊处端坐一神仙般的身姿,伸手一扯轻轻松松将我揪在背后。我只眨眼的功夫,暗影已经飞离最危险的地带,而那棵歪脖子树顶替我,狠狠撞击在我本该粉身碎骨的断墙之上。 “嘭!!!”歪脖子树干炸得支离破碎,根叶起飞,宛如满空四射的绚烂烟花。 “我的穿心!”念及穿心还插在那树干上,我口念心诀缩短水滴长链,结果只有一半的长链回入掌心,另一半夹带着穿心,尾随着纷纷扬扬的树叶残渣,消匿在滚滚的风潮之中。 “不!”我绝望一叫,我的穿心!斩月给我的穿心!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得让它在我的眼前消失。 “坐好!”眼前救我一名的身影冷冷命令道。 “不好……”我眼睛死盯着穿心有可能坠落的方向,拼命地张望,哪怕风沙割痛了双眼,我亦要找到穿心。 穿心就是斩月,穿心就是我的生命。 我好后悔,刚才就是活该被风给卷走,也不该拿着穿心来拯救自己的性命。 我光是想着,不由得捏紧手里仅剩的半条水滴长链,无尽无止的悔怨如同决堤的潮水,反复淹没我的理智,啃食我的心脏。 我胸口的红痣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击力,蛮横地撞击我胸口的皮肉,几乎在我胸口掏个血窟窿。 似乎我的绝望传染了它,激发了它,它总在我最痛苦的时刻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力量,几欲将我毁灭。 “停下!你给我停下!”我无礼朝救命恩人大吼大叫,全然变作一头暴躁的野兽。 前面的仙影充耳未闻。 “我说……你给我……停下!!!”我竭力一喊,将胸口异常的疼痛凝聚作一口火爆的恶气,朝天空抵死一喊。 这喊声居然洪钟震耳,穿透至滚滚生风的远方,回荡……回荡…… 鬼使神差,漫天逆卷的巽风竟然戛然而止,只一刹那,毫无半点预兆消失的干干净净,方才乌烟瘴气的嫣红血色,乖顺地退回地面千纵百陌的裂缝中去,连一丝多余的猩红也瞬间荡然无存。 宛如一场恐怖的梦魇,在昏厥中被突然惊醒。 天地间再次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一切灾难在顷刻间退回恶魔的洞穴。 “坐好!”仙影的命令不容忽视。 我呆若木鸡地坐回他的身后,方才无端的剧痛随着巽风的停止而隐退回体内,而另一种酸楚转眼逆袭而来。 “我的……穿心……”我痛不欲生地口里碎念道。 分明是斩月拿来叫我“穿心”的小玩意,如今却扎扎实实地穿进我的心脏,拔之不得。 我最终是要…… 失去它(他)了…… 天地清明,尘归尘,土归土,轻而又轻的尘,上浮至天空,化作变幻无穷的云海。重而又重的土,下降至地面,凝作万物更生的土壤。 正所谓,各归各命。 我骤然间发觉风血洗礼之后的嘲歌城,不在臣服于大地的怀抱,它高昂着绝不服输的头颅,四分五裂地点缀着天地间每一处空间。 雀无极的辉煌宫殿被巽风捧送至彩云之巅,虚虚浮浮地飘在半空,遥遥呼应着弓尔山巅的龙尊圣殿,一同鄙睨着脚底万众苍生。 太阳刺透笼密的云层,重新普照着大地万物,将生生不息的万丈金光,散遍每一处飘浮的嘲歌碎城。 这些零散的城市,尽管四分五裂,高低错落,但是上面的各式建筑却隐约可见,虽有部分没有抵挡住巽风的摧残,但是绝大多数却如奇迹般毅然挺立。 无数的人们,或滞留原处,或驾乘着鸴鹏,或御驾着自己手工粗制滥造的羽翅,或乘坐着我无法想象的大小鸟兽,自高处纷纷扬扬,如秋风吹拂的蒲公英,又如寒风扫过的雪片。 羽非羽,蝶非蝶,摻杂着春秋各色,在疏朗的微风里摇曳。 我最震惊这嘲歌城一日三变,宛如初生的婴孩经历过生活的历练,最终蜕变做光彩熠熠的成年人。 “听说‘嘲歌城’还有一个名字……”我迟迟顿顿,总是吐出劫后第一句疑问。 前方的仙影略略侧首,庐山真面终于露出一双遗世独立的邃眸,半张脸庞依然神秘地藏掩在精巧的羽毛面罩之下。 “天空之城……”他说。 他威严的嗓音渗透片片细腻的羽绒,被空中的疏疏的冷风,镌染了寂寥的颜色,在空中孤零零地回想。 “起!”一声令下,身下的暗影一飞冲天。 我迫不得已揪住他两侧的衣衫,与这陌生的救命恩人共赴九霄。 第三十三章 男装入府 飞翔极高,身下的暗影转瞬变作俯冲,自高处滑翔翻转数圈,流畅得降落在一块未名的飘浮断城之上。 被巽风暴虐的情景都没有撼动我的眼泪,几个盘旋转得我五脏六腑都快搅翻了天。 “呕……”忍不住快吐出声。 “下去。”救命恩人完全不管女孩子的感受,厉声催促我下……? 我终于有机会看看救命恩人的真颜,他仿若泰山纹丝不动,只露出肩宽背阔的后影,引人遐想。 我只好转而打量骑驾的倒底是只什么兽类。 只觉得此兽羽翼丰满,纯墨色的翮羽涂抹着乌亮的黑漆,油光水滑的珵玉一般,反衬托得羽支也浸润着蒙蒙的黑色。 乌鸦啊……我好无知地想。 救命恩人见我迟迟不肯挪动屁股,反手揪住我的领口,轻而易举地将我高高提起,再极不客气地松开大手。 “咚!”我坠落在地面,摔得四脚朝天。屁股上的疼痛瞬间传至嘴角,我呲着牙大叫痛死了。 那鸟兽转首看我,一双凶残的晶黄色瞳眸极短得瞥我一眼,直惊得我毛骨悚然。 我忍着痛,微微蹬腿往后挪了一挪。 纯黑的锦羽中逐渐露出救命恩人的半壁玉姿,他的眼睛宛如这鸟兽,机警而又拒人千里之外,他睨我一眼,伸手抚摸黑色鸟兽的羽绒。 那双略粗的大手在黑羽编织的羽翼之上格外显目,尤其是他的虎口侧竟有一颗樱桃大小的赤色朱砂痣,红艳艳得烫人。 跟我胸口的如出一辙。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我看那鸟兽威武丰神,并非低劣等级的俗品,尤其看人的眼神贯通灵气,仿佛能看懂人的内心最虚弱的地方,直盯得人冒虚汗。 “离开!”救命恩人似乎不爱交际,再说两个字后,五指轻拍鸟兽头际。 那鸟兽展开巨大的羽翅,振振一拍,翅翎扫起的旋风,滚滚扬撒起呛鼻的尘土味。 鸟兽载着不爱说话的救命恩人,一跃飞至云端,速度之疾,攒风涌电,猎猎扬起我的裙角。 “我……我……”我还没我完呢,他倒飞个销声匿迹。 “我怎么下去啊?”我叹口气道。 难怪诸葛辩玑说在嘲歌城,飞翔这项技能最是重要。 “不必下去,我们要在半空生活三年,自然会下的去。”熟悉的甜音环震耳廓。 我听声辨人,果真是诸葛辩玑本尊。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的第一问算是浪费,忽然想起脸蛋上的无名追踪散。 “昆沧的嗅觉极其敏锐,可追踪百里内的一切猎物……”诸葛辩玑如是说。 “丞相真是令虫儿刮目相看,御马驰骋快似闪电,腾云驾雾亦是家常便饭。”我讽刺他生死关头,溜得飞快。 “可是巽风一停,我还是立刻来寻姑娘的踪迹了呀?”诸葛辩玑笑之弥甜,避重就轻道。 忖度自己的小命还紧捏在他人手里,纵使百般牢骚,也该咽进腹内,自行消化。 可惜面对虎狼之徒,我的护身宝贝也不知所踪,不装乖卖巧…… 再暗窥那粗悍的昆沧,他精赤的上身密布细伤,俨然是死里逃生的惨况,能在暴虐的巽风下捡回一条性命的人,如何可以小觑。 他觉察我在看他,毫无礼貌地投射来亵渎的目光,直看遍我浑身上下破烂不堪的裙纱。 他的目光还在深入…… 我被那猥琐的目光蜂蛰了一般,“哎呦……”娇笑着扑闪在诸葛辩玑身侧,百般谄媚道“丞相对人家太好了……” 我会不会因为演技太好,而被颁奖呢? 诸葛辩玑是我的挡箭牌,但也是把双刃剑。 我捏住他喜欢美女仰慕英雄的那面,避开他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另一面。 诸葛辩玑很是受用地笑道“女人心最是难以捉摸,我看虫儿姑娘阴阴晴晴,更是个特例。”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妩媚凝笑。 “主人,我们该归府了。”昆沧粗爽道,巨硕的身姿始终是极其恭敬的。 “不要啊……”我绞动衣角,脸露羞涩道“我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住进丞相府,尤其丞相并未娶亲,会被别人传闲话的。” “这倒是……”诸葛辩玑灵眸一转道“不如烦请虫儿姑娘穿上男装,扮作公子的模样,随我回府。” 我本算计着要他另谋处宅子予我住下,也好暗自去找我的穿心宝刀。 可是红莞亦有可能藏身丞相府。 找刀,还是找师母? 这是个问题。 “那好吧……”我怕他疑心自己心怀叵测,只好迅速决定。 “刚才虫儿姑娘可与那驾驭柷鸫的男子有所交谈?”诸葛辩玑突然问及。 原来他早早看见我与救命恩人同乘柷鸫在嘲歌城盘环,却迟迟不肯现身,其中定有蹊跷。 “我……”我又还没我完。 诸葛辩玑“唰”得展开折扇,把我的衷心堵塞在口舌间。 他的言辞里似有难解的怨意,郑重叮嘱道“以后遇见他,要躲远点,那可是个标准的疯子。” 我只是一枚小小的鱼饵,他这般看重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赶紧拍马屁道“这嘲歌城只有丞相对虫儿如此真心,其他的人都是浮云,虫儿保证做到对任何事物不闻不问,乖乖助丞相得到……” 赤炎火莲,四个字还没吐出嘴。 诸葛辩玑谨慎地以扇遮口,把我的肺腑虚言挡在唇边。 “妇人舌长……”诸葛辩玑冷冷腻笑曰。 我旋即板正身姿,粗声一拜道“丞相健忘,小人该是投诚于您的男客,自然口舌皆短。” “呵呵呵……”诸葛辩玑畅怀笑道“索性虫儿是个假男子,否则该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我暗想,那是你太小看女人的心思了。 我俩相视一笑,互掩鬼胎。 诸葛辩玑命昆沧发出火信,召唤云沧驾着鸟兽玄青,前来接他。 趁此机会,我也粗略了解一下嘲歌城的各类鸟兽。 例如鸟兽玄青,体型要比鸴鹏威武风光极多,羽毛呈淡黄色,羽翼柔滑,飞行起来宛如风潮里流摆的丝绦,风姿娴雅,彰显华贵。 在嘲歌城,只有象诸葛辩玑这般崇高身份的人才有资格驾驭玄青,地位品级再低的官僚巨贾,也只配驾驭些资质较低的鸟兽,逐层递降,以此类推。 而普通的黎明百姓中,但凡有些财产的,可以驾乘鸴鹏做些买卖,而家境贫寒的,只得自己捡些鸟羽,扎作简易粗糙的羽翅,供作滑翔。只是这些穷人平常不敢随意乱飞,如果一不小心飞错线路,降至地面,就得在原地等到嘲歌城从半空徐徐降落后才能回家。 每隔三年,嘲歌城里便会遭受一次巽风的洗礼,狂暴的巽风将嘲歌城举之云巅,再任它慢慢沉降,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忍受不了的人们早已搬至远方,习以为常的人们继续在嘲歌城创造着辉煌。 城市,从来都不缺乏坚毅者和创造者。 我听诸葛辩玑提及救命恩人的座驾乃唤柷鸫,遍看飞过的各色鸟兽,均不如柷鸫气度孤绝,纵使它羽色染墨,不够新彩艳丽,却是所有鸟兽中的佼佼者,其他鸟儿望尘莫及。 随着诸葛辩玑去了丞相府,他的府邸离雀无极的无极殿颇有些路程,我瞠目结舌地欣赏他家高耸的朱红色大门,一对金漆兽面锡环竟有缸口大小,我搭眉再望,两路灰青色的墙砖将宅子围个水泄不通,雾气沼沼,横拖千里深庭。 呃…… 有些人家,一看见他家大门的高度,就可以猜到他家的深度。 我看诸葛辩玑怕是被巽风的威力摄了胆量,才把围墙修筑得如同钢铸铁熔。 “丞相为什么不建议女皇,将整座嘲歌城用巨型结界保护起来,这样既可以防着巽风鸷猛的力量,又可以保证财产人民的安全。”我突然异想天开道。 没有穿心的帮助,我看这么高的墙头,应该很难翻越。 “姑娘此法几百年前早已用过,只是巽风诡异,险些将整座城市颠倒乾坤,后来也有人曾建议建立成千上万个结界,分别保护嘲歌的建筑民居,只因工程浩大,实施起来艰难无比,而且巽风每三年准时准点按时袭击,年年不落,根本顾头顾不得尾,最终也只得作罢。” “不过今年……”诸葛辩玑突然换了话题道“这巽风来得尤其诡异,不但提前一周,而且……” 诸葛辩玑有意无意地盯着我道“而且停止得也非常突然,仿佛……有人操控了一般。” 我承认自己绝望之时只喊了声“停下……”,这个理由应该不成立吧。 诸葛辩玑朝我的脸看得目不转睛,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直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的左眼皮跳了三跳。 他该不会发现我骗了他吧? 他该不会发现我的秘密吧? “虫儿姑娘……”诸葛辩玑终于吐露一句道“你扮作男人的模样,怎么这么象一个人……” 我心里舒了口凉气,颤巍巍地问道“谁……” 诸葛辩玑似有隐瞒,如梦似幻道“惊魂一瞥的人物。” 我讪讪道“我建议您改成惊艳……” 诸葛辩玑哈哈一笑,合扇进府。 诸葛辩玑的丞相府,奢靡得让人抓狂,蔽目的琉璃瓦映射得人难辩东南西北,我的心思全部用在夜访这些别致的院落,结果发现因为庭院错落,移步换景,极大的增添寻找红莞的困难。 诸葛辩玑贴心得要派遣一个服侍我的仆从,我委婉地拒绝了他在我眼皮底下安插眼线的机会。 毕竟如今我扮着男装,该是找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娥来伺候好呢,还是找个似玉如花的小鲜肉来好呢? 而且为防着府里的下人窥查我是个女人没有喉结,只得大热的天里用薄纱堆叠在脖颈,漫过下巴和嘴唇,将一小半的脸蛋笼罩在朦胧的软纱中。 我是各种难,上各种火。 诸葛辩玑倒是坐收渔翁之利,既不怕我徒手翻跃高墙,也不怕我从千丈高的半空之城纵身飞降。 万一我要是想不开,到处去溜达各个禁区,他或许会扔出狗一般的昆沧,直接关门放狗。 我这个小鱼饵,妥妥得蹲在丞相府里,如鼎中麋鹿,干等着水沸。 只过一日,我已经如坐针毡,锦衣不觉得华贵,玉食味同嚼蜡,涸辙之鲋的滋味深深领教。 关紧门窗请出青芜,他很是吃惊我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还可以把武器弄丢了。 我恬着脸责怪水滴长链太脆弱,其实心里明镜一般,其实最应该责怪自己修为浅薄,没有及时注入内力入链。 青芜哀然一叹道“虫儿勿责,为师明知你功力尚浅,还诱着你来虎穴送死,为师念着红莞,却将你陷于困境,倒底是师傅太自私了。” 我亏欠了青芜巨大的恩情,从来都未真正报答过他的天恩,如今看他为我自鄙,我这做徒弟的心里亦是艰涩。 我扯出笑道“师傅如何说这见外的话,当年鬼谷女害我性命的时候,幸得师傅怜悯,才救我一条贱命。” “后来承蒙师傅不弃,教了虫儿一身保命的本事,只怪虫儿资质低劣,又有贵人相帮,才勉强苟活到现在。” “红莞是师傅千年的心结,我既然与那独孤斩月无缘无份,在这世间也只有师傅作伴,所以替师傅竭心尽力地找寻爱侣,自是徒弟义不容辞的职责。” 青芜顿了片刻,沉沉问及“虫儿,你放弃了?” 我心里默然伤怀,或许不是自己的东西,老天爷都不准你轻易靠近。 “师傅觉得,在这丞相府中,谁该做这重重障碍的第一个缺口。”我换个话题问道。 “什么意思?”青芜镜光骤闪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入了虎穴,起码也该摸摸虎子的屁股吧?”我冷静笑道。 “所以说,虫儿你想……”青芜与我渐成默契,心领神通。 “自己开凿条缺口出来……”我慢慢道。 第三十四章 美男美女计 东方微白,诸葛辩玑便殷切到无极宫去上早朝,这两日他往来圣庭频繁,故计是突如其来的巽风造成嘲歌城损失巨大,雀无极既想他汇报龙灵之行的战果,又找他商议灾后的处理办法。 可把他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翘着二郎腿,四肢舒展地依树而卧,树荫下的粗枝最适合纳凉,躺在其间,茂密的树叶为我打造了葱笼的凉帐,我索性闭着眸子,惬意地聆听香风拂叶的沙沙声。 “哎……呦”树下林道里,低低传来一声凄惨的娇吟。 第二十七个…… 我睁开眼睛朝树下一望,见一青色玲珑佳人侧倒在石径中间,星泪点点,釵环零散,眉眼似是有些难掩的痛苦,一条玉臂置于膝盖处,轻搓慢揉。 我将嘴间的洋洋笑意潜藏在脖间的云纱中。 轻身一纵,自高处的枝杈间落在佳人面前。 佳人未料及树上有人,被我的突然袭击惊得粉颊顿失润色。 “美女……你没有事吧?”我故意压低嗓音,悉心关切道。 那青衣佳人抬头望我,一双杏仁大眼如同秋雨注满漓江,满盈盈得照人心魄,面带桃花惹人垂怜,唇角朱红如同点绛。 她看我时闪了闪神,颜面间的痛楚几乎淡化许多。 “奴婢无碍,多谢公子关心。”只说着,那青衣女子忍受脚痛,依旧支起身姿给我行礼。 我故作姿态前迈一步,将她摇摇欲坠的娇软纤体双手一扶道“姑娘,小心。” 这仕婢哪里随便被陌生男人碰过,双颊桃粉艳可醉人。 我慌忙收回手道“姑娘切勿恼怒,在下实为好意,如果冒犯了姑娘玉体,在下这便作揖道歉。” 我根本没有动,青衣女子极快道“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一粗鄙的使唤丫头,如何受得起公子大礼。” 我偷笑着阻止她继续对我客套。 “姑娘,在下名唤虫儿,是丞相招进府来的大夫,刚才在下自树上看见姑娘此处不慎摔倒,请问是否需要在下来诊治一番。”我使出浑身翩翩,尽量把自己伪装做一位潇洒倜傥的男子。 “这不太方便吧……因为受伤的地方……在膝盖……”青衣佳人羞怯怯道。 我撑住玉树临风的假象,依然亲切道“在下是医生,绝不可违背医德见死不救,如果看见美人受伤而视之不理,在下又何苦再称作救死扶伤的医生。” 说着,我低垂下纤长的羽睫,面露失落。 没有女人可以抵抗我的睫毛,今天二十六个都成功了。 “公子言重,”佳人考虑一寻,觉得我应该是个正人君子,懦懦言道“还请劳烦虫儿大夫了。” 我保持礼貌的笑脸,将她扶至树下,小心翼翼将手捏摸到青衣女子的膝盖,女子轻呼好痛。 我想着肯定痛了,我在这石子路面上扑撒了许多棱角分明的石屑,没有摔裂膝盖骨,全靠我手下留情。 “看来是腿骨受了轻伤,应该没有大碍。”我单腿蹲在佳人面前,尽量让她的脸靠我极近,两手在她的膝盖上轻柔地检查。 几番肢体厮磨,觉得眼前的靓影渐渐承受不住我的亲近,几乎崩溃时。 “让在下再看看……别处有没有……受伤……” 我欺身再前,佳人几乎入怀。 “公子……”佳人失措低呼,一双眼睛里吸收我全部的模样,将我水兰色的瞳眸渡进她的湖心。 “姑娘,你……”我离她越来越近,脸颊的汗毛几乎能感觉到她逐渐粗重的呼吸。 “你的头发乱了……”我的手指灵巧地在她的堆云发髻间摸了一把,珠釵光泄,一枝冷芒闪烁后瞬间滑进我的袖口。 我替她抚顺乌丝间的微乱。 “那家伙……你在做什么!”昆沧粗糙的嗓音震破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暧昧氛围。 青衣佳人闻声一看,慌忙起身鞠了一礼,软软道“丞相……” 我也一看,诸葛辩玑穿着朝服,器宇轩昂地朝我走来。 我终究是假男子,看到眼前的真男子步履登风,姿容砌玉,瞬间嫉妒自己不是个男儿身。 我稍一让身,那青衣佳人看了诸葛辩玑的眼色,踉踉跄跄扭头便跑。 我趁来的两人均看那佳人逃之夭夭,倜傥起身双手对插,将今早收获的发釵在袖内一把摸顺。 同时脚底使劲,将提前刨松的石块再踩回石径路面内,一马平川,毫无突兀。 一切归位后,我已经走近诸葛辩玑,拱手礼数道“丞相劳累了。” 藏躲一晌午,他果真领着昆沧寻我,看来他真是少看我一眼都不行。 诸葛辩玑笑道“不若虫儿辛苦,大清早在此戏弄府里的丫鬟仕婢。” 我笑答“丞相府里的美人如云似雾,在下看多了眼热,忍不住就摸了几把,还望丞相海涵。” 诸葛辩玑无所谓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虫儿若是喜欢,刚才那女子夜间便可送去。” 我突然露娇道“丞相真是好讨厌……” 心想,他是真讨厌。 诸葛辩玑哈哈大笑道“我以为姑娘真把自己错当做男人。” 我听他说完,哼了一句,作着娇蛮的样子翻他一击白眼,侧身不愿理睬他。 诸葛辩玑摒退昆沧,贴靠在我背后半步,俊颜侧露,笑之烂甜道“怎么……生气了?” 我多少吃惊他的反应,无端的有些暧昧,或许是我前几日媚眼抛多了,这笑面虎逐渐露出好色的本性? 反正美人计是我现在唯一好用的手段,我放任他的多情,抛出长线道“在丞相眼中,虫儿倒底该扮演什么角色?” 诸葛辩玑不曾挪身,反而更加贴合到我的背脊,他身子上散发着男子特有的香味,让人不觉一颤。 他似乎很是满意我这种小女人的反应,更进一步将丝滑的甜言吹进我的耳涡道“关键还要看虫儿姑娘,想做什么……” “丞相如此说话,倒叫虫儿糊涂,”我不觉被他的迷情乱语吹红了脸颊,“丞相希求虫儿做饵,却将虫儿日日夜夜独困在府内,如何教那盗取火莲的人知晓虫儿的行踪?” “虫儿这般替本相盘算,辩玑实在感激涕零……”他的双手慢慢地滑落在我的腰际,隔着单薄的袍子传来炙热的掌温。 我的脸唰得红艳似火,此刻推开他便是前功尽弃,看来美人计玩不好,可要把自己给玩进去。 “我早以派人除掉幽碧,再布出几道线索证明你在我手上,最好虫儿给我画张盗莲人的头像,我由暗线播及四海,引起大众的舆论,而那些做贼心虚的人,为求平安独占火莲,自然会潜来灭你的口,到时候天罗地网,所有的一切先机包括火莲,就都掌控在我的手中……” 诸葛辩玑手劲微敛,我迫不得已软倒在他怀内。 他说的做贼心虚的人,会不会有斩月…… 应该不会,他是那么讨厌我…… 看来数月之内,我必须找到红莞,再计划逃出虎口,否则人色两失,小命难保。 我翻身双手绞缠,妩媚搂住他的脖根,半眯着蓝盈盈的眸子朝他撒娇道“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你,起码也要给人家些好处呀!” 诸葛辩玑甜腻道“姑娘姿色绝伦,独孤斩月算是瞎了狗眼,姑娘有所不知,本相梦寐以求都想独得美人垂爱……”他看我的眼神,真是醉了。 好有诱惑性的条件,可惜他说得这般不清不楚,听不懂的以为是许做个宰相夫人,听得懂的怕也只求个女人暖床。 “死鬼……”我恨不得咬他一口,嘴里娇娆道“我是想申请到外面去逛逛,天天把美女憋死在家里,很容易出轨的。” 诸葛辩玑笑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派人买给你。” 我再哼一声,顺便推开他的怀抱,生着闷气道“我现在是男人装扮,如何使唤府里的佣人,给我买女人用的东西。” 恐他起疑,我将他的手一拉,轻轻一甩道“叫昆沧跟我一同出门,帮我提东西,好不好啊?” 我媚眼环扫,他的脸颊上笑意不减,眉眼里或多或少浮起些警觉之色。 “那算了吧!”我撅起嘴巴,调身要走。 诸葛辩玑从容唤道“昆沧,你且陪着虫儿公子,到空中嘲歌走上一走。” “注意,一定要保护虫儿公子的安全。” 我回眸一笑,男儿恭礼道“多谢丞相隆恩。” 总算走出深宅大院,我哪里有闲暇的功夫欢天喜地。 昆沧在车外驱人驾驭鸟兽,我翻开长袍用提前准备好描眉的炭笔,仔细地描绘宰相府周边的行车路线,店铺岗哨,酒楼市厘,不胜枚举,一一巨细。 昆沧虽说是驾驭鸟兽,却绝不带我飞腾至其他的嘲歌断城之上,只让我在这方圆几千里的浮界看个大概。 看来除非我也能搞到飞翔的羽翅,否则逃出后很快会被找到,再坏就是摔死。 帐帘毫无防备地被拉开,昆沧极不耐烦地吼出一句道“臭女人,你倒底想去哪?” 我怪看他几秒,轻描淡写地扫平翻卷起的长衫,若无其事道“昆兄,你的肝火太旺,改日来我阁内,小弟免费给你扎几针。” 随手扶正束发的发冠,悄无声息再将炭笔插入发辫。 “屁话!”昆沧若不是惧怕诸葛辩玑对我暧昧不明,早已对我拳脚相加。 我双手抚摸过宽袖内偷藏的发赞。 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没有武器防身,就好比出门没有穿肚兜,总是挺不起胸来。 我继续保持嬉皮笑脸道“昆兄,就烦您带小弟去趟当铺,何如啊?” 昆沧捏紧硬拳,暴躁哼道将车帘摔回,车内又剩我一人。 第三十五章 左摇右晃 自行风被劫持后,头上残留几件值钱的发饰,估计日后需要些钱财应急,直接典当个几千两银票。 斩月给新娘子准备的首饰,自然是珍中奇品。 我突然觉得自己膀大腰圆,土豪一般的金光闪闪。 笑意横生走出当铺大门,我伸手递于昆沧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嘴里从容道“昆兄辛苦,小弟我今日烦劳哥哥,银票全当孝敬哥哥。” 昆沧恼羞成怒,一把拍飞。 我努努嘴唇,全然不在意地将银票捡回。他的反应意料之中,不是嫌少,便是视钱财如粪土。 “回吧!”昆沧挺飞至车前,大手一挥,鸟兽听令双爪抓地,蠢蠢欲行。 “那昆兄慢行,我且自己随便转转。”我步履轻慢,双手后背,准备自顾乱逛。 “你站住!”昆沧暴怒,再从车上抽身跃至我的身侧,他铁掌一拍,带着攒急的掌风眨眼劈至我的肩头。 我侧退半步,轻松避开他的杀手,在他的铁掌降落腰际时,反踢一脚。精巧的黑靴乘风狠狠踢进他的掌心。 俩人一招既止,各自分开。 昆沧以掌化拳,估计被踢得不轻,瞬间点燃了他隐忍已久的躁怒,摆出招式,意欲再攻。 他的掌力蛮横,隔着我的靴底震痛我的脚丫。我忍住脚痛,冷冷道“昆兄,动手需三思。你控制不住火气伤了我,辩玑可不会轻易饶你。” 他今早虽然远站,应该看得见我附在诸葛辩玑的怀里,态度暧昧。 昆沧颈部青筋爆起,仿佛隐忍极端的怒火,嗓音艰难压抑住胸腔内高昂的恼怒,双眼狠闭,睁开后道“我受了丞相嘱托,务必照看公子,且问虫儿公子,想去何处?” 我心想,要你跟梢你就安静跟着,哪里来的胜天火气。 虚笑道“在下看见路西有间‘臻澜宝苑’,想到里面买几件女人用的物什,昆兄稍等小弟片刻。” 说罢,管他跟或不跟,徒步朝街西的“臻澜宝苑”走去。 我刚才路过时特意留心店内生意兴隆,尤其全是女客,最主要的是此店位西,东南北三面开门,可以增加逃跑的概率。 我晃晃悠悠步入“臻澜宝苑”,果然琳琅满目,各种风情,小至女子使用的胭脂水粉,大至女子盛装打扮的金衣玉服,宝器光珠。 我前脚一迈进去,宽敞的店铺里面几十位女客立马投来异常的眼光,相熟的闺蜜银铃偷笑,仆主之间怯怯低语,仿佛看见和尚吃肉,尼姑嫁人一般把我当作异类。 我捏粗嗓音,极其洒脱道“老板娘在哪?” 一位体型丰满的成熟美人,朝我甜笑着走过来,她的眼神也充满讶异,但嘴上礼貌道“不知公子有什么需求?” 很会做生意的人才。 我洒脱环视一圈,昆沧的硕然身躯自东门侧露出一半,看来他亦察觉“臻澜宝苑”的出口过多,很是怕我借机开溜。 我高冷道“看老板家的招牌堆金砌玉,字字雕篆得行云流水,就是不知道你家的货,配不配得上臻澜这两个字。” 胖老板保持顾客至上的招牌笑意,俯首帖耳道“公子此言差已,我家臻澜宝苑,在嘲歌城亦是赫赫有名的老店,只要是女孩子想要的,我们店里一应俱全。” 我看她口出狂言,故意大声道“一应俱全?那女孩子的肚兜可有吗?” 老板娘错愕,微愣片刻,神色稍有迟疑道“肚兜乃是女孩子的私物,本店虽说货物一应俱全,但是公子这般明目张胆地购买女子的掩胸之衣,是否太过轻薄无礼了。” 我一本正经道“老板娘错怪在下,实不相瞒,在下有一心爱女子,爱之弥深,只因她的寿辰几近,而珍珠翡翠冰冷生硬,又不见诚赤真情,不若拣择她挚爱的图案,为她特意定制一件贴心的内衣,既给她呵护温暖,又时时刻刻让她感受到在下的缱绻爱意,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这番假话把我自己都感动了。 老板娘似有动容,语气缓转道“公子对爱人的情谊真切,实在让人艳羡,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款式的,您的心上人是何种身材,还有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我环看四周的女客,她们似乎隐约听见我买肚兜的初衷,是为讨得心上人的欢心,鄙夷的眼神全全换做由衷的羡慕。 我回首笑对老板娘说“我的心上人和您一般身材,所以老板娘完全可以按照您的尺寸制作,只不过在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因为在下的心上人体弱多病,所以请求您一定要在肚兜的夹层里帮在下填入一些补身的药材。” “这些药材一定要求贵求精,最好磨成细腻药粉,分别撒入几片薄棉絮中,加夹仔细,切不可混为一处,影响功效。” 说着,我偷看一眼昆沧,往来出入的女子皆看他神色诡异,不似善类,顶着如此烈烈的眼神,他亦尴尬地转开视线。 趁机,我将早早写好的药单极速朝老板娘指间移送,顺便将昆沧嫌弃的银票盖压住药单,一同呈上。 老板娘的眉眼间含着闪烁的喜悦,言语更热情道“公子说的肚兜几日便可赶制好,可是嘲歌城气候炎热,加了棉层的肚兜,公子的心上人穿上会不会上火?” 我道“这就要看老板娘手底下的人,算不算顶级的制衣绣娘了……” 说着再朝她的手里送上一张新银票,继续道“送人礼物图的就是惊喜,如果轻易泄露出去,那还不如不送,您说是吗?” “是,是,小店一向注重声誉,公子要的肚兜绝对可以让您的心爱女子,感受到火一般的爱情。”老板娘连连称诺。 我呵呵一笑,跟老板娘约定好六日后来取,图案就订作艳辣的罂粟花,令人窒息的魔鬼之蕊。 我含着礼笑走到门口,看昆沧赤红的厚脸皮已经顶不住羞热,我心里少了件烦心事,朝他温柔笑道“昆哥,真是有劳你在这样的地方候着,不若今日小弟做东,咱们去妓院玩玩可好。” 昆沧干咽口唾沫,气恼道“妓院,你当老子常常去的地方,你这小杂碎也敢去?” 他说完即刻后悔,因为进出“臻澜宝苑”的大家闺秀们全都听见他说了什么。 “你……”昆沧牛眼睁至崩裂的边缘,我看后真是大快人心。 “我只是随便提议,是哥哥你没事干瞎嚷嚷的。”我耸耸双肩,很是无辜道。 “你……”昆沧气急败坏地将伸出的手指再朝我探出一寸,几乎戳在我的脸上。 我玩世不恭地挑衅道“你妈教育过你,不要随便用手指人吗?” “啊!!!”昆沧彻底被我激怒,狮子临风威吼道“看老子要你小命!” 他怎知我等的就是这一句,推测他是收回右手,横飞一击左拳。不等他吼完,我已经蹲下身子,双手撑地一滚,来了个孝子拜寿,几个跟头从他眼皮底下滚出几米。 昆沧果真爆出左掌,一掌劈空砍在“臻澜宝苑”的雕澜门柱上,唰得柱枝断裂,横飞片片木渣。 “杀人啦!”店里的女子们皆被昆沧空手拆门的技艺震得魂飞胆魄,几十位美丽的女子一同朝南门逃窜,惊花容失色。 我看得仔细,此人性格暴烈如纣,脑筋死板,但是内力惊人,尤其他的腰际没有任何佩刀,袖中亦无暗箭,因此他的杀手锏定然是浑身的无敌蛮力。 跟这种横冲直撞的粗汉交手,只有远距离的游击才可以获胜。 拿定注意我动起脚底清风,猴子一般吱溜钻进朝南涌出的美人堆里。 第三十六章 拆房 拿定注意我动起脚底清风,猴子一般吱溜钻进朝南涌出的美人堆里。 “臭婆娘,纳命来!”昆沧怒吼的声音自半空杀来。 逃窜的美人们根本听不懂,到底是哪一个臭婆娘要被恶人追杀,所有人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如同被牧羊人驱赶的羔羊,娇喘连云,挥汗成雨,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我藏身在美女队里最是潇洒,体内真气运行自如,脚底畅然寸寸升烟,双腿左摇右摆,既躲着昆沧,又避着美人,鱼儿戏水般游刃有余。 那昆沧纵有天成神力,也不敢肆意放出一拳半掌。 好景不长,他似乎看出我正是利用如云美女做掩护,意在潜逃。他随手抓过身边一名惊惶无措的瘦小男子,甩手一抛。 那男子莫名其妙地当作暗器,被抛掷过来。我感觉有哇哇哇的惨叫声传至耳侧,略看一秒,那人肉飞镖已然飞来,乘风破浪。 我也顾不得君子礼仪,回身抓住身后一位粗喘的娇弱美女的双肩,借力使力,双脚同时跃起,步步相连,在人肉飞镖压倒一批人的瞬间,提前在半空给他一脚。 双脚入腹再弹,男子嘶声惨叫,脸颊苍白作无色的宣纸,被踹飞数米,将后续扑来的美人们压倒一片。 我借助弹力,回归原位,继续落地前方。 松开娇弱美人的双肩,我讪讪笑道“多谢美人相助!” 这美人虽是体弱,仅也支撑住我分毫。还看不清美人作何感想,接二连三又飞来几个人肉飞镖。 “昆兄,你好造孽!”我朝尾侧的昆沧哈哈大叫道。 姑奶奶可是懒得再截肉镖,这次我采取躲避战略,看清疾疾抛来的人肉飞镖,我错开一闪,顺便将刚才助我的美人小手一拉,将她拖出攻击范围之内。 “臭婆娘,有种你不要躲我!”昆沧甩出几人后神色不变,似乎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逃跑的美女们有几人被砸倒后,整队人马不再朝南逃窜,反而朝四方躲避,有的人甚至躲至街边的商铺中去。 我和手里拉着的美女被凉晒在最醒目的地方。 昆沧此刻避清障碍,怒目铮亮,双臂扎实的肌肉将衣袖绷圆,看架势要撞过来的节奏。 我朝身侧已经顾不得喘气的美女倾城一笑道“心肝,有缘再见!” 说着眨眼拔掉她发髻间攒珠点翠的凤钗,口里大叫道“昆沧,看我戳爆你的膝盖骨!” 昆沧立刻朝侧闪身,意欲躲避我手里的凤钗。 兵不厌诈,我根本没有飞钗,只不过拖他一拖,眼见他中计躲至一侧。恰逢时机,我提身轻踏美人的香肩,径直掠到街旁的几个街摊顶棚。 真是不好意思,美人如玉,叫我踩来又踩去。 嘲歌城空气潮热,高升至半空后气温稍降,较为疏凉,城内房屋均为坡顶青瓦,木质构造,为防巽风肆虐墙体建筑牢固,庭院深邃鳞次栉比,而且多为一层建筑,偶有高耸的贵户。 我在顶棚轻弹数步,放力一跃眨眼就奔至民居屋顶,坚硬的青瓦在我脚底咔咔嚓嚓,如同鸟儿枝稍间的欢唱,连心情也愉悦起舞。 昆沧见我转瞬跳至屋顶,怒不可遏地双手握拳,大喝一声将浑身暴力浃沦肌髓,撑得腰臂间的衣服条条撕裂膨飞,露出油光锃亮的块状肌肉。 看他的架势,几乎仅用数指便可将我粉身碎骨。 我呼声道“妈妈呦!”连跑带跃加速逃离。 昆沧不慌不忙使出拳招,双拳如钻,齐齐砸入脚底,初始不闻任何动静,风平浪静,只一眨眼,地底嗡嗡发出闷雷一般的哄响,这响声由内发外,自下而上,抛石引波般层层传导至地面,嗡嗡闷闷终于变得干脆起来。 噗……昆沧双拳砸击过的地表扬起一道蛇形的粉尘,游离至街尾。 噼哩咔啦!紧随这蛇状粉尘的高扬,地面终于裂开一线针缝,缝隙越裂越大,越裂越长,竟然自昆沧拳底蔓延至我脚底的民居。 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突然,地面细缝翻天覆地,颤裂作曲曲折折的嗜天巨痕,深约丈米,真如斧凿天沟,戟插万壑。 这巨痕不但蔓延至整条街道,延伸的一些细碎裂纹,如爬山虎般开始顺着巨裂,朝两侧的民居侵袭。 “救命啊!”街道上的人群东奔西跑,乱如蚂蚁,有的人反应太慢,一瞬间就掉进街道中间的巨痕深沟中去,反应快的自然不敢躲进屋子里去,避着裂缝的走势,宛如跳脚的耗子,朝反方向躲命去了。 我很是不好意思地连跳三排民房,这滑陡的屋脊配上陈旧不堪重负的瓦片,增加开溜的难度。 “你还敢跑!叫你跑!”昆沧朝巨裂的始源处在放一击重拳。 此拳刚猛无比,带着开天辟地的神力,更如浊浪排空的狂暴。 整条街道仿佛遭受地震的摧残,裂痕瞬间加剧,拳力径自破除一切阻止它的障碍,散发着蛮野的杀心,由地面横裂至民居的墙体,亦如地裂之初的突然,噼哩咔啦,裂纹急速波及到墙体上。 无论是民居还是商铺,仿佛被开天辟地地盘古轮斧一削,形成一道巨大深邃的裂纹。 我脚底的房屋开始倒塌,一个紧接着一个,逐层推进,排山倒海。踩稳的瓦片开始纷纷坠落,让我根本无力踩踏。 “昆沧,你强拆啊!”我哎哎叫道。四肢不停地寻找新的着力点。 几乎整片的民房顷刻间毁于一旦,屋内的人们尖叫着逃窜到街面,有些人察觉街面更加不安全,直接掏出自制的保命羽翅,趁着墙倒房塌的瞬间,迎风一滑,飞翔至还算安全的半空。 眼见地面不再安全,其他人纷纷效仿,均拿出巽风凌虐时的逃命功夫,奔逃到了天上。 我的脚底再无完整的建筑可以依托,溟溟濛濛的烟尘里,一具硕壮的身躯眨眼就要靠近。 我怎么可能叫他逮住我? 我三指捏住方才顺手牵羊顺来的凤釵,再诈道“昆沧,看姐戳爆你的膝盖骨!” 昆沧毫无反应,毅然决然地跨步挺来,无数粉碎的砖砾砸击在他身上,如同豆腐掉在铁板上,铁板毫发无损。 这还是人吗? 对付鬼,只有比他更诡。 兵者,诡道也。这次我绝没有匡他,调运九成真力灌注于三指内,手腕陡转将凤釵笔直射出。 凤钗携带着珠宝首饰特有的鸷冷寒光,飞火流萤般杀向昆沧的膝盖。 一道硕大的暗影,自脚底迷迷的尘土中脱颖而出,直扑向我的头顶。 我拼死一跃,双手抓在那暗影的身底巨足。 鸴鹏……有人趁乱放出了鸴鹏,而我趁鸴鹏飞向自己的一瞬,才掷出了凤钗。 “啊……”昆沧的惨叫自滚滚翻涌的尘土间传出。 我歪嘴一笑,好戏还在后头。 ==================================================== 亲爱的看友们,我最近很有去男频混混的冲动,请问看书的亲们觉得大雄此书适合去男频吗,请留言哦 第三十七章 昆沧的拳 鸴鹏带着我高高低低飞行数百米,将昆苍造成的混乱渐渐甩在转弯处,我回首看那人间惨状,昆沧的硕大身躯在浓烈的尘帐中看起来有些恐怖。 根本顾不得他将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对付我,马上又有新的危机出现。驾驭鸴鹏的人似乎打算飞至云鼎,我趁脚底有棵高壮的榉树,碧叶密密,枝干盘错,飞手抛出残剩的水滴长链。 这断截的水滴长链我总缠于腕间,偶尔裸露数颗故意示人,专门让居心叵测的人察觉我有武器在手,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笨招。 长链虽残,但幻形仍在,寥寥数十颗水珠在我的意念下瞬间衍生至几十米长的珠链,伴随着我丢掷的刚猛腕力,长蛇寻月一般蜿蜿蜒蜒,奔插入榉树茂密的叶罅中,与枝干纠缠一处。 我收力一探,果真缠死了,想也不想直接由鸴鹏的爪间松手,纵身飞降。 身子越坠越猛,手里的长链越收越紧,将五根指头勒出血印,我像块失重的巨石数秒内由半空坠下,跌入榉树的怀抱。 好痛!榉树繁密的绿叶下隐藏得是干裂刺肉的层层树枝,这些树枝宛如脆弱的刺刀,刀刀划割在我的四肢脸蛋。 倒霉!我哎哎哎叫着从树梢滑至树底,眼见跟大地母亲来个亲密之吻的瞬间,挽紧长链的胳膊登时被扯紧,揪得整条胳膊险些被扯断。 好险!我拽着水滴长链摇摇摆摆地停在近地面一米处,惊吓得姐姐跟看见心爱的男人一样,小鹿乱撞。 刷刷刷!从树顶震落无数片榉叶,劈头盖脸地撒我一身。 我啊……嚏忍不住打个喷嚏,准备收工回家。 树底居然呆站个小朋友,眼睛里煞是崇拜。 “哥哥,你是蜘蛛大侠吗?”小朋友扎俩小鬏,很是天真的问。 呃……他都看见了吗? 我红着脸地跳至地面,随手一抖将长链收回,长链在腕间一绕,和雄镯一起乖乖地掩藏在宽口的袖底。 “哥哥,你是蜘蛛大侠吗?”小朋友坚持不懈道。 我尴尬地摸摸他的头,故作神秘道“绝对要保密哦……” “好。”小朋友甜甜一笑,仿若天使。 他的头发柔软细腻,摸起来和小鸭子的羽绒一样令人爱不释手,我忽然止不住得想念千目,那个小胖子不知道有没有缠着樱祭夜要姐姐。 还有好多人,我爱过的和爱过我的,我也好想念他们,可惜,若果我不是赤炎火莲的话,我还有资格去想念。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陡然间,脚底隐隐传来异常的震动,不似地裂的余震,而似一头狂暴的公牛,杀戮而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步伐越来越快,震动越来越明显,隆隆声密集如战场上杀敌的鼓点,径直冲撞过来。 难道,我刚才直射的凤钗失手了吗? 我拍把小朋友的屁股,冷声催促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牛魔王要撞过来了!” 问这世间还有哪条猎狗,追我追的如此紧切。看来他的鼻子果真异常灵敏,今天这样测试他,他都能透过漫天的灰尘嗅出我的踪迹,真是不容小视。 小朋友很听话,乖乖地找块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我看他藏好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自己的逃亡之路。此处离市区稍有距离,我只有借助此处错综复杂的巷道,朝主街上跑,昆沧逮住我以后才不敢对我下毒手。 才想着,我已经跃出丈里,自从身体被四道真气贯通之后,我运气的技术更进一步。周身练就的逃命本事,今天总要派上用场。 迂迂回回,转过一幢村居,我回看刚才站过的位置,横空撞出一具高壮威猛的黑影。昆沧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加壮硕,四肢的肌髓仿若充入了大量的空气,结结实实得散发出阴森森的杀气。 我边是逃窜,边双手拂过藏匿袖间的二十七枝各色宝钗。 一支失手了,姐姐就不信二十七支钗,还戳不倒你头小公牛。 “臭婆娘!你死定了!”昆沧看见我逃跑的方向,点踏着撼动大地的重步,三步一跨飞升而起,巨石落崖般砸过来。 “笑话,现在才是姐姐猎杀你的真正时机。”我双袖劲抖,自两袖间咻咻射出两枚钗标。 两钗一为宝蓝点珠镂刻金钗,一为鎏金银钗。这一金一银自带双彩,宛若浩瀚夜空底下灼灼溢辉的双色流星,更似芙蓉花伴月酣睡,池中粼粼荡漾的涵天水纹,既有着俗艳的清光,又卷着阴鸷的杀机,狠狠射向昆沧。 我才懒得管他躲不躲得开,脚底一转跑个无影无踪。 罅细的巷道里,地面高高浅浅,杂草丛生,家家户户紧锁大门,只有我孤独的脚步声自青墙间回荡。顾不得双脚的颠簸,几乎要跑出第一条巷道的时候,昆沧的身影竟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身后。 真是个好对手! 我脚底一绊,趔趄摔倒,昆沧哼哼冷笑着减缓速度,一步两米的距离眨眼跃至我的眼顶。 我翻身一滚避开他的袭击范围,继续仰身朝上,双手高举露于袖外,各执三支发叉。 这六枝发钗质材各异,良莠不齐,但是在我的指间散射着舒冷的杀光,仿佛这些精美的玩意不再是装扮美人的首饰,而是我手底随我意动的杀人工具。 昆沧见我亮出杀手锏,似乎是大吃一惊,他果断一步稳踏在高墙的墙面,结果用力过度一脚崩碎踏住的地方,将墙砖间踢出一孔窟窿。 他及时调整自己的角度,可惜来不及了,他上了我的当,靠我太近,我在他转身的瞬间双手挥震,六枝朱钗一根不留,全全朝着他的大腿射去。 昆沧连连败退,一步一踏,将墙面踩出一排空洞。 那些朱钗宛如追击敌人的杀人蜂,死死咬在他的腿后,几乎要戳入他的腿肉之际,昆沧临空一翻自墙面翻身落地,动作干脆利落。 发钗先后擦身而过,在他坚硬的后背留下数道划痕。 “靠!”我啐了一口,挺身而起,继续朝第二条巷道跑去。 第二条巷道居然更为狭窄,任我跑起来穿梭自如,可是对于身高体壮的昆沧来说,似乎是老虎进羊圈,好进不好出。 我索性不再逃避,乖乖在深巷内等他。 昆沧奔来看见我正等他,下意识地蹲了一下虎躯。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昆兄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昆沧的双眸已经被羞辱和躁怒撑得遍布血丝,他粗重地嚣骂道“臭婆娘,老子今天也不管那诸葛辩玑有多看重你,老子今天就要你尝尝被生生撕碎的感觉。” “是吗?”我玉指间捏出一根细钗,指向他道“你今天破坏了那么多民宅,伤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你觉得自己还有脸回丞相府吗?” “你设计我!”昆沧吼叫道。 “我可没有那么聪明……”细钗在我指间冷冷点点,散发出日暮苍山的血色,我用比钗更冷的嗓音回答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冲动,自掘坟墓罢了,如果你现在肯放过我,我还可以替你美言几句,可是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你的结局就只剩一个~~~死定了。” “闭嘴,你这贼婆娘!”昆沧被我触怒了底线,已经完全不愿考虑我的任何提议,此刻他已经被怒火攻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头脑简单的人,往往最好对付。 昆沧双臂一展,将头微微高抬,双眼似乎瞭望天际,又似乎在追寻什么不存在的力量,鼻翼剧烈地张张合合,呼吸着天地间微微有些浑浊的空气。 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沉甸甸得注入了生命的力量,砸在脚底掷地有声。 他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碎裂的衣服间隙中,似乎有股黑青色的气流,缓缓注入到血脉中,由腹而发,转由四肢流窜。 但凡气流运行之处,血管亦被染作污浊的混黑,自肤表展现出隆凸的丘筋状,连淌过的肌肉也愈发露出硬尸般的酱色。 这些此起彼伏的青黑色丘筋只蔓延至昆沧的脖根,光溜溜的头颅依旧保持亮洁如新。 狭窄的巷道内,隐隐浅浅地回荡着昆沧略显粗狂的呼吸声。 我看他行为举止怪异无比,盘思难不成他想振臂挥拳,再推倒些房屋,把我埋在墙石瓦砾之间。 我可不要在最美的年华,被人从土里挖出来。 私下将十八支钗全部抖在手心里,最后好心提醒他道“昆兄……你裤子破了。” “啊……死女人!”昆沧忍无可忍,放拳劈来,这次他没有将拳劲放入地底,直接对空击出。 这拳风类秋之驷风,掀起遮目的气浪,刚劲袭来。 我借助巷道极狭的地势,借墙灵跃,待驷风杀伐过来之际,我的半身已经翻作卷浪的小鱼,在密密无绽掌风边滑闪而过。 昆沧毕竟是带着杀心,我纵使避开绝大部分的拳力,仍有一部分击入我的右肩,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撑断皮骨。 我咬碎牙齿,绝对没有哼出一声,反手漫天洒出十八支发钗,妄图阻断昆沧第二击重拳的袭击。 十八支发钗织如密网,各带绝情,零零散散飞击至昆沧的全身穴道。 “雕虫小技!”昆沧浑身遍布黢黑的丘筋,模样恐怖如鬼,他随手再挥一拳,劲力再胜一筹。 发钗靠近昆沧后居然枝枝悬浮半空,不进不退,刹那间齐齐爆碎,裂作一堆烂珠破玉。 剩余的拳风倾斜击入墙体,转眼凿出一眼巨大的窟窿。 “看你还有什么能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昆沧似有得意的朝我嚣张道。 可惜他以掌接钗,自鸣得意的时候,我早抓住时机,翻身上墙,直接由第二条巷道的屋顶,拼命跨至第四个巷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姐姐信奉的原则是,打不过就跑。 “啊……”昆沧恼羞成怒的吼声,在巷内回荡。 我知道他转眼又会找见我,脚底的动作一刻不敢减缓,奔赴如兔,跃升如烟。 突然间眼前豁亮,主街果然就在脚前,这条街道依然热闹无比,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没有感受到即将来临的灾难。 不行,我不可以再暴露自己,只见眼前路过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车身由娟紫的纱帘层层叠缀而成,朦朦胧胧间,看透里面独坐一曼妙的身影,这妖娆的身姿在梦幻的紫色里愈发楚楚动人,驾车的鸟兽异常鲜亮,醒目的羽翼远远得就刺痛我的神经。 天助我也!我心里欢呼,顾不得肩伤痛楚,朝下一跃,笔直坠落在驾驭鸟兽的位置。 驾驭鸟兽的男侍俨然吓了一跳,他俊眉怒挑,二话不说立刻提起铁拳朝我一砸。 好倒霉,今天到哪里都是拳头。 “修齐,慢着!”幔中佳人的声音像是喝醉一般,婉转萦绕自云般的紫纱内溢出,连听的人也是要沉醉。 第三十八章 假情假意 出门遇贵人,我听闻美人出言救我,心里异常兴奋,挥手掀开紫帘,径自走了进去。 “混小子,你敢亵渎姑娘清誉!”叫修齐的俊俏小生意外叫道,更意外地是他机警放手捉住我的衣角,被我扯回后,他却迟迟不敢掀开帘帐,坐在帘外瞎哼哼,决绝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什么?不让进? 生怕独坐的美人大喊大叫泄漏我的行踪,还未看及她的天姿,我扑身一滚闪至美人身侧,一手紧搂住她的蛮腰,一手掏出最后一枝发簪,朝她喉头一刺道“美女,不要乱喊,我是好人。” “你混蛋,放开她!”修齐顾不得鸟兽的走向,一心扑在我怀里的美人身上,隔着摆舞生姿的纱帘,俊秀的脸庞透出极度担忧的惨然。 “管好你的车,在下爱美心切,自然不会伤害美女。”我将搂住蛮腰的手使劲一敛,美人不堪盈握的纤腰几乎被我扭断。 “嗯……”美人低低一吟,居然将痛楚的滋味哼得声情并茂,情意绵绵。 “禽兽!”修齐懊恼骂道,但又怕我伤害怀里娇弱的女子,只好边驾驭鸟兽,边提防我的所作所为。 “公子可不可以松松手,舞儿的腰快被公子掐断了。”美女酒醉的嗓音离离婉转,含着微醺的甜香。 “姑娘叫你放手呢,禽兽!”修齐时不时要插一句骂我。 “不好……”我毅然决然地拒绝她的要求,不是我要做小人,方才钳制怀中佳人的时候,重压了右肩的新伤,如今痛不欲生,我若松开她的细腰,万一她深藏不露,我就会反被擒拿。 “公子可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叫舞儿的女子侧首看我一眼,我将她搂得紧密无间,只看见她的侧脸已然惊艳绝伦,推想她的整张脸该是怎样的惊为天人。 “听过又怎样,姑娘也不曾将在下放进怀里取暖。” 我极快回首远望,希求透过纱帐观察昆沧有没有追踪而来。 还好,他没有。可是他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守株待兔,等着我自己乖乖送上门。 这回玩儿惨了。 “公子是在被人追杀吗?”舞儿有意无意挪动腰肢,我立刻将发簪戳入她的喉部分毫,故作神秘道“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舞儿银铃漫笑道“公子不用紧张,舞儿捏在公子手底,自然不敢大声呼救。” 她居然看出我的促狭不安。 “姑娘既然如此为在下考虑,不如好人做到底,送在下去个地方,从此在下必定洗心革面,日日夜夜念着舞儿姑娘的善心。” 舞儿浅浅一笑道“什么地方?” “丞相府……”我将手里珠釵错开舞儿的脖颈,沉郁道“要快马一鞭那么快……” 赶在昆沧回家之前,由我亲自来唱黑脸。 舞儿娇躯微颤,大胆拿手指拨开我的手,回眸再笑道“公子放心,只要公子想去的地方,舞儿一定送到。” 她的惊天容颜终于展露于眼前,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取世间最美好的青黛也描不出她雅致的远山秀眉,捧来璀璨的星月也点缀不出她水眸里的辉煌交映。 她是那样美好,宛若西湖碧波间的惊鸿妙影,更似三月桃花的粉嫩噙露。 我慌忙收回三分理智将她的下巴扭住,搬回原位道“不要妄图用美色诱惑在下,在下早有了心上人。” 舞儿低低笑道“公子多情,奈何舞儿也是有意中人的。” 我俩一时无语,舞儿命道修齐,快快将我送回丞相府。 修齐巴不得赶走我这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飞快地驾着鸟兽,朝丞相府驰去。 不用多久,丞相府即在眼前。 我朝舞儿姑娘由衷道了谢意,远远跟她道了别。 舞儿姑娘仍旧不曾露出紫云般的纱帐,只含糊得问道“不知公子大名,你我可还会再见?” 我摆摆手,洒脱道“如果不需相恋,为什么还要再见?今生得姑娘一次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五内,没齿不忘。” 干脆利落地留道背影给她,我一头扎进诸葛辩玑的府邸。 他不知怎么心有灵犀,也正朝外走来。 难不成昆沧已经赶到我的前面,先发制人。 我心怀忐忑,软弱无力地朝他走去。 诸葛辩玑看见我回来了,舒怀甜笑道“虫儿,你可回来了。” 我浑身毛骨悚然,真的假的?他是把我当他老婆的级别来接待吗? 我踉踉跄跄趁势朝他怀里一倒,嘴里虚弱道“辩玑……救我……”似是道不完的委屈,俩眼一热,豆大的泪珠颗颗相连,滚入他的怀里。 我的肩膀,真的好痛,呜呜……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诸葛辩玑并未将我推开,反而心疼得将我打横抱起,朝我住的地方送去。 这……我的脑筋有些蹊跷的怪感,自己和他有这么亲近的关系吗?他是不是演过头了。 或是今早的暧昧叫他错觉,我们已经是可以上床的关系。 我被他抱着不敢反抗,小猫小狗一般由着他凭空的宠溺,暖风和熏般将我送至房内。 他给我安排的住处非常符合我的身份,男性气息十足。庭外种着几片修篁半掩葱笼,数棵垂柳斜风戏雾。幽幽绿绿间徐徐升起一座雅致的庑殿小楼,围墙上嵌成排的直棂窗,窗口雕刻着回纹格心的精巧式样,古朴大方。 诸葛辩玑将我送入卧房,我一看见那可睡双人的鸡翅木露刻梅兰竹菊的床,肩头的伤入骨三分。 他把我轻置床间,半卧着扶坐仔细,修白的双手毫无避讳来解我的长衫。 “丞相……”我一把捏住他的手指,忍不住绯颜如玉,娇怯怯地害臊道“衣服就不必脱了吧?” 阔袖里的珠釵滑入手心,我用指尖颤抖地摩挲釵尖的锋利,表面上欲拒还迎,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俊颜。 “不脱下来,怎么看得到昆沧伤你多深……”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我的长衫,游刃有余,简直跟脱自己的衣服一般迅速。 昆沧回来了?我煞是吃惊,看来他已经将事情发展的经过告诉诸葛辩玑。 难怪诸葛辩玑朝门外赶来,恐怕是提防我借机逃跑。 好想抽他……我忍住他一层接着一层剥开我的衣服,直至洁白的右肩裸露在他的眼前,一记仅有半只的拳印显露在白花花的皮肤里,血紫的淤伤怵目惊心。 “昆沧……”诸葛辩玑银齿碎咬道“我立刻给虫儿请最好的大夫医治” “不要啊……丞相,”我羞怯地拉住他的衣袖,扯出真诚的神采道“虫儿现在只是女扮男装,如果大夫来看发现真相,岂不是要祸害丞相在黎明百姓间的美誉。”“可是虫儿的伤怎么办?”诸葛辩玑真情流露道。 “丞相可能不知,虫儿自己就是大夫,只要丞相替虫儿抓几副活血化瘀的汤药,再配合膏剂帖敷,虫儿好好在家修养数月,应该就会痊愈。” 他大概最喜欢听见我说乖乖呆着,嘴上不说,眼睛里全是满意。 “该死的昆沧,胆敢不听命令,闯下弥天大祸居然还诬告你,说你故意逃跑,他们这些人就是不如自己的族人可靠,这次应当杀鸡给猴看看!” 诸葛辩玑的回答,我也很满意。 他们这些人……我心里疑惑片刻,抬手抚慰诸葛辩玑的胸口,继续落井下石道“丞相不必挂怀,今日只怪虫儿言辞鲁莽,触怒了昆沧,否则他也不会不顾丞相的颜面,撞坏沿街的民居。” 我秀眉深拧道“也不知伤亡多少,会不会让女皇迁怒丞相。” 昆沧是诸葛辩玑的爪牙,他在外面守不好规矩,倒霉的自然是主人的名声。 “虫儿……”诸葛辩玑顺其自然坐在我床头,将我半裸的身子卷入怀里,情意绵绵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替我考虑如此深远,自此以后,我诸葛辩玑绝不会亏待与你。” 我……我不是想跟你好的意思。 我佯装被他融化,紧紧贴附在他结实的胸口,眼珠一转道“以前总觉得独孤斩月器宇轩昂,轻易得了我的爱慕,如今才觉得他至冷无情,根本不若辩玑懂得女人真心,自此以后,我虫儿生生世世就要做辩玑的女人,绝无二心。” 其实我能乖乖地回来,说明我是真的愿意留下来帮他,他对我的疑心定然会消减一半。 “好虫儿……”诸葛辩玑听我的表衷心后眼里春波横扬,双手突然捧起我的脸,那莹润透亮的眸子里倾倒出丝丝甜腻的糖汁,把我的一颦一笑淹浸入无边的香甜中。 他要吻我吗?我藏在袖间的手捏死了珠釵,摩挲再摩挲,直摩擦得指尖肿胀。 为了消除他的戒心,我就当被狗舔了一口吧…… 他的眸子微微拢闭,纤密的睫毛伴随着靡靡的呼吸,翩舞似蝶我几乎感觉他鲜嫩多汁的唇瓣就要合上来…… 不要怕,姐姐吻过的男人早是数不清的了…… 千钧一发,我“哎呦……”吟唤道,不行……我实在做不到…… 诸葛辩玑被打断了兴趣,毫无懊恼,反而异常贴心道“虫儿,你没有事吧?” 看他情真意切地反应,似乎对我也是动了真心的。 谁知道,吻你的人谁知道他的真真假假,他对你倒底是动心,还是动念。 “我的肩……”我捂住右肩凄凄地哭了起来,反正我哭得越楚楚动人,诸葛辩玑的帐就得算在昆沧头上。 “好虫儿……”诸葛辩玑将我搂进怀里,又甜言蜜语地乖哄一阵,直到我要睡下,他耐心等我闭上眼睛,才离开我的卧房。 他一走,我唰得从床上坐直,直接脱去被他抚触过的衣服摔在一旁,如同敝帚。 这次的计划较为顺利,基本预计的目的都达到了。 昆沧惹了大祸今夜肯定被关押起来,无法嗅探我的气味。 最意外的是添加一道新伤,不过很好,这伤诸葛辩玑亲眼见过,铁定认为我今夜会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而我正好可以利用他心里上的疏漏,今夜夜探丞相府。 跟青芜商量好了对策,我取出几根缝衣服的钢针,稍微用烛火消毒后扎入伤口,放出些淤血,似乎伤痛也减轻不少,再加上诸葛辩玑晚饭时送来了治伤的膏药,我贴上后筋骨立马清爽不少。 入夜后,蝉静鸟困之时。我穿上黑色的锦袍,偷偷潜入诸葛辩玑的庭院。 丞相府里的守卫森严,尤其入夜后严苛限制所有人的出入。每隔千米设有岗哨,来回巡逻的家仆检查严密,毫无疏漏。 索性青芜教授我一种新的敛息心诀,可以收敛浑身散发的气味,不知不觉就可以靠近目标,不会轻易暴露。 这种无声无息的感觉,无端地叫我想起傲狠那个恶人,他就像飘在头顶的鬼魂,无形无踪,阴魂不散。 耗费多时,总算潜入诸葛辩玑的阁楼。他的阁院自然是府里最为考究的,花草竹庭错落有致,布局安排简约畅然。 我几个无声轻步相连,飞在阁楼外围的长廊栋梁间。所有的屋子似乎都摇曳着昏暗的烛光,一时很难判断诸葛辩玑身在何处。 正考量要不要进屋里去瞧一瞧,忽然,一声微弱的低吟自西厢房传过,吟叫的女子似乎既痛苦,又欢愉,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地哼唱着。 我浑身一紧,这是什么状况?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去一探究竟。 我靠近出声的窗户,里面的动静越发激烈,有女子的娇吟,又夹杂着男子的粗喘,一树梨花压倒海棠,**的**充斥着整座房子,滚滚扑向窗外。 男子的声音最是悦耳,摻和着得意的香甜,每每折磨女子一次,他的抖音都会拉出宛若糖丝的轻颤,将房间里的女子缠裹至死。 呃……我还想不清楚是走是留。 诸葛辩玑带着那无名的女子已经飞翔云端,双双痛苦且登仙的合音升至九霄,在半空燦烂若烟花。 第三十九章 偷听 活春宫呢! 我立刻羞红双颊,赧斥彩云。 好个诸葛辩玑,所幸我早预料他不是真心待我,若是被他的甜蜜攻势击毙,我的下场也不过和床上的那位一样。 我朝窗口啐上一句“贱男!”,准备转身去搜索红莞的踪迹。 诸葛辩玑略带着**的嗓音,痴痴缠缠自房内传出“想我了吗?” 女子低低吟哦了一声。 我这才听得女子的声音最是悦耳,仿如出谷的百灵鸟,脆生生地勾断男人的精魄。 “你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勤奋克己,熟练六艺,可是她还是不喜欢我,或许我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吧……” 女子幽怨道。 “怎么会?她毕竟是你的母亲。”诸葛辩玑似乎在摩挲女子光洁的肢体,五指在女子弹滑的肌理间,奏出缠绵的曲调,他忽然转道“你在她面前可有表现出怨恨的眼神或情绪?” “她是谁?我怎么敢自不量力地忤逆她……在她的面前,所有人都要装得像乖顺的狗一样,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他们的交谈似乎关乎到一个神秘的女子,我本是要走的,如今看来很有偷听的必要。我索性临高攀登,倒挂在窗口的长廊内,拢耳窃听。 早知拿点瓜子来吃。 “很好,你要继续保持对她的绝对忠诚和服从,她喜欢的事情,你全要按照她的心意去做,凡事多恭维着她,不要忤逆她,争取得到她的喜欢……”诸葛辩玑一一嘱托道。 “辩玑……你知道我爱你,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仔细照办,可是我现在越来越害怕,因为我总冥冥之中觉得,她要把楚熙许配给你,而我……”女子的声音渐渐哽咽。 楚熙?这名字似乎太过熟悉了……嗯……我考虑一下恍然大悟,雀楚熙! 看来他们之间交谈的神秘人应该就是雀无极,那床上和诸葛辩玑苟合的浪女应该是朱雀凤族的哪一位公主。 我轻视一笑,是哪位公主瞎了凤眼,看上诸葛辩玑这个贱男。 诸葛辩玑狠狠地吻住公主的嘴唇.松开娇唇后,诸葛辩玑男性的成熟嗓音离离道“你再怀疑我的真心,今夜就不要回宫了……” 公主轻笑,笑得万种风情,她柔情似水道“你是当朝的宰相,朱雀凤族最年轻有为的人才,母皇舍不得人才外流,肯定是要用自己心爱的女儿套住你,辩玑就算再爱我,母皇也不可能将我婚配与你。” “你还是信不过我,”诸葛辩玑的手不断qifu着公主的身子,直到她忍不住大声疾呼饶命,他才罢休道“雀楚熙目前来说是女皇最宠溺的公主,可惜她的性格娇蛮,不若你柔情似水,纵使有朝一日我被迫娶她,也只不过是因为她有可以利用的价值罢了……”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可有价值?”公主纠缠不休道。 “呵呵呵……”诸葛辩玑笑意甜蜜道“你的价值就是乖乖呆在我的心里,让我呵护你到天荒地老,我的心肝……” 女子在他的魔爪下辗转巧笑道“你就嘴甜,我都说不过你……” 诸葛辩玑道“还有我的功夫也是了得,不然……你怎么……来,我再好好疼疼你……” 俩个人嘻嘻哈哈,耳鬓厮磨起来。 女子哼哼啊啊中又道“听屏儿说……你府里……近来……进了个男客……轻点……” “你就好好叫屏儿盯着我吧,看看我倒底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公主舒畅叫道“我知道辩玑志存高远,那些女人不过是给你逢场作戏的暖床工具,我只求辩玑的真心,最终是我的就行了……” 屋内的温度骤然间升高至烫人,诸葛辩玑粗喘着,解释道“新进府的虫儿自有用处,你不必介怀她的存在,等她帮助我们得到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就会把她处理个干干净净……” “昆沧今日着了她的诡计,我迫不得已赏他一千皮鞭,待他好了,自然会对她恨之入骨,到时候我一声令下,昆沧定会叫那虫儿生不如死。” 俩个人,卿卿我我。 “辩玑,说你爱我……”公主尖叫道。 “我爱你,我爱你!”诸葛辩玑吼叫着不停冲刺。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翻身一跳离开窗前。 今日听床颇有收获,起码证明诸葛辩玑心怀叵测,玩弄的女性不胜枚举。 最可笑那金枝玉叶,居然连床上的情话也相信,难怪被诸葛辩玑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见这俩人大约还要在床上缠斗一翻,急速奔至诸葛辩玑的书房,或许今夜就可以寻出些线索。 悄悄推开书房的门,一面鸣竹迎月的十二折屏风映入眼帘,绕过再望,屏风对面接墙立着一血榉镂空刻花书架,密密麻麻摆放着些治国安邦的书籍,偶有史册典籍,书架两侧挂着些大家的山水名迹,气象恬淡深远,行笔干脆流畅。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青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书房处处精雕,落落大方,文人雅士气息十足。 看来诸葛辩玑也并不是把所有精力花在应付女人上,这种男人宏图大略最爱藏于心底,阴谋诡计往往转眸既成,跟他打交道必须小心谨慎,听他一言更要反复三思。 我在泥沼里呆的时间越久,陷进去的危险越大。 赶快小心翼翼摸索他书房里每一处暗罅,探看是否有机关存在。 寻来寻去,在他书架的三腿矮几上,置一粉底花团锦簇窄口瓷瓶,色彩稍艳,形状绝伦。我摸过去发觉瓶底牢固,心里登时窃喜。 微转粉瓶,咔嚓一声机关开启,轰隆隆的自书架后展开一道暗室。 暗室内雕梁画栋,趁着摇曳的烛光,添加不少神秘的色彩。 会不会太容易了?我顾不及心里隐隐的质疑,将暗室里的陈列仔细看清,陡然察觉里面更像搞阴谋诡计的会议室,密密麻麻的图纸汇聚其中,目不暇接地贴满整面墙壁。 我粗看了其中几张,大约画得是一个地方,我猜测此地若不是有什么宝藏,就是有什么神奇的宝物,否则也不会让诸葛辩玑如此研究。 偷偷藏起一张来,正准备打道回府。书房外远远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坏了!”心脏瞬间被提升至喉咙口,卡得大气不敢粗喘。 赶快跳出暗室,闭好暗门。书房是逃不出去了。我急忙提力一跃,直接飞身上梁。 但愿进来的人不要抬头向上看,否则我…… 闭死呼吸,敛息凝神,我轻手一抖滑出发釵,仔仔细细地观察地面上的一举一动。 书房门口的动静停了一停,房门再响起时进来一壮一瘦两名男子,这俩人似乎在门口专心对话,所以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 诸葛辩玑走在前面,乘着微微的慍怒,重步踱在书案前,威风凛凛地坐于藤椅,大手轻拍案几不露声色道“昆沧的事情,你这做兄弟的就不要再费力求情了。” 云沧紧随其后,端站着恭道“昆沧性急,遇事不够冷静,他那身板捱一千皮鞭的处罚,我这做哥哥的绝无二话。” “那倒是怪了,夜深人静,云沧不需要休息吗?”诸葛辩玑被人从温柔乡里叫了出来,心情恶劣。 云沧从容道“小人叫主人前来,就是要说这夜里才可以谈及的话题。” “哦?”诸葛辩玑长眉高挑,兴趣盎然道“什么话题?” “关于虫儿……呃……虫儿公子的一些话,属下不得不提。” 诸葛辩玑点首,示意他继续。 “第一,属下怀疑她接近您的真实动机,主人可曾记得在行风之时,曾有一个和尚来找独孤斩月,那和尚当时来势汹汹,且武艺高强,似有劫杀独孤斩月的意思,而且独孤斩月手下的两员悍将也不是其对手,可是虫儿却迫不及待地出手迎敌,凭她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居然也敢替那独孤斩月出头,纵使她有刻意讨好独孤斩月的嫌疑,也不可能傻到以死相搏。所以属下猜测,这虫儿与独孤斩月之间定有某种至深的情感,非常人轻易觉察。” “呵呵呵……”诸葛辩玑倏然笑起,送指一指云沧道“好个云沧,你这是借机讽刺我,轻易中了她人的美人计,才不问青红皂白,惩处了昆沧。” “属下不敢。”云沧并腿一立,深情严肃。 “你都提及了还有什么敢与不敢,不过今夜无人,本相也实不相瞒,我自然不会为了女人,伤害对本相忠心耿耿的兄弟,惩处昆沧自然有本相的目的。云沧你说的不错,再继续分析下去。” 云沧得令接话道“第二,属下怀疑虫儿姑娘的真实身份,还说那日的和尚大闹行风,当时他隐隐约约说要找回雪姑娘,可是独孤斩月说那姑娘死了。而幽碧也曾提过一个神秘人唤雪若,也是坠崖身亡。” “所以属下断言,那和尚口里的雪姑娘,就是雪若本尊。” “这不算完,那和尚当晚和虫儿,独孤斩月三人斗得不可开交,天昏地暗,直杀到将我们驱赶回行风,虽然后来场景谁也不曾多见,但是那恶僧第二日居然开开心心地住在行风,仿若不用再替雪若报仇……” “说得好,再分析……”诸葛辩玑听来了兴趣,鼓励云沧继续。 “幽碧那贱婢提及过,她怀疑雪若就是虫儿,如今回想起来,或许真有可能。” 啊……我意外惊叹,大块头也有大智慧,今天他这句分析最叫我胆战心惊。 “你应该说的还有一点……”诸葛辩玑笑道“这雪若如果真是虫儿,那她被独孤斩月表面嫌弃,被独孤斩月藏匿多年,也只能证明她还有更重要的价值……” “赤炎……火莲……”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我心底颤顿时栗如孤雁,无端得绝望起来。 第四十章 新局 我心底颤顿时栗如孤雁,无端得绝望起来。 “云沧,你今夜真是点醒了本相,本相回忆起这虫儿确实有些古怪,我们捉住她那日,她表面上的话看似是滴水不漏,但是细细推敲,也存在诸多疑点。” “例如,她只说夜里看见有人盗莲,可是独孤斩月得了赤炎火莲,肯定是藏匿颇严,她怎么会轻而易举就看见盗莲人。” “又例如,她一孤陋寡闻的女子,连鸴鹏这种贫贱的鸟兽也未见过,又是如何知道赤炎火莲这幽幽故国的神奇瑰宝。” “再例如,她嘴上说心甘情愿祝助我成事,却反复算计昆沧,还妄图逃跑……” “最后,她给我的那瓣火莲叶片是真是假还有待验证……” 诸葛辩玑列举我的条条罪状,他自己也似乎陷入某种沉思,百思不得其解。 我丝毫没有想道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犯下如此众多的弥天大错,若果有朝一日,叫诸葛辩玑猜出我接近他的目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这幽幽候府之中,我一个女子身涉险境,无依无靠最是可怜,如果不能拿出完全的退身良策,迟早要被昆沧逮住撵死。 诸葛辩玑与云沧再论几句,挥挥手叫他离去歇息。 云沧拜别丞相,迈着轻盈的步伐迅速离开。 我以为诸葛辩玑也会离去,结果他以为四下无人,走到安装机关的窄口瓶处,打开暗室从里面取出一叠图纸,伏于书案处描描画画多添数笔,反复比较后直到自己满意了,才谨慎收起图纸,睡意阑珊地离开书房。 我等动静全无,方斗胆自梁间跳下。双腿早已经浑然麻木,没有一丝半点的痛觉。 今天真是把姑奶奶给累个半死不活,我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强打起精神把他新画的图纸摸出来,依葫芦画瓢在我的那张上草草再补几笔。 此时大半夜已过,我怕再不走就该碰见诸葛辩玑上早朝了,赶快掩饰好所有触碰过的东西。 夜游神一般飘回屋子里,倒头就睡,真是睡得比狗晚,想得比鬼多。 日上三竿,我卷在被窝里还不想起来,索性赖床赖到自然醒,看谁敢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 房门骤然推开,闪进一玉树临风的长身,诸葛辩玑穿着朝服逍遥无阻地进入我的闺房,今日他的眸子仿若被仙汁玉露浸润过的琉璃,光彩熠熠,照射得我都不好意思再装睡下去。 老天爷,可不可以让坏人长得丑一些,长得如此引人注目还要干坏事,真是暴殄天物。 我从被窝里伸出半截脑袋,虚情假意道“丞相,这么早就去上早朝吗?” 诸葛辩玑呵呵软笑着坐到我床前,眸色含露道“我都下早朝了,大懒虫还赖床呢!” 他毫无避讳地将手伸进我的被窝,悄无声息的举止油滑如同走蛇,软绵绵地触摸在我光洁裸露的背部。 我登时好佩服他的演技,我以为自己的演技精湛,结果他才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高手。 我一把捏住他的坏手,禁止他继续滋扰姑奶奶的玉体,嘴里吟道“丞相刚刚早朝回来,这是准备要睡了吗?” 诸葛辩玑的手保养精细,他神秘一笑,反手控制住我的手指,将我顺势一拉,整个人被一股缠绵之力从被子里拉出,弹指间便卷在他温暖和熏的怀抱里。 他的视线滑过我右臂上的三十六条旧疤,啧啧惋惜着将我反抱入怀,深情款款得醉人。 见我痴痴不语,以下巴顶住我的肩头,我一回首便可吻到他的香唇,那夹杂着男性特有的性感气息,一股接着一股扫过我的脖颈,仿如春日杨絮轻漫飘舞,拂到何处都是痒痒的。 我的粉颊忍不住红润似阳,拉过被子遮住身子前的肚兜。 “虫儿的身子好软好美,为什么要遮蔽起来?”诸葛辩玑把我看个精光,朝我的后背浅浅送风,吹得我禁不住娇软起来。 他真是个**高手,知道女人的兴奋点在哪里。我的一只手被他握住,只好将另一只手藏在被窝里掐住大腿,嘴里乖巧道“丞相今早容光焕发,想来是在朝堂上大战群儒,一展风采了吧?” 诸葛辩玑笑道“虫儿真是聪明,今早本相在朝堂之上的确舌辩群雄,乘了得意的上风……虫儿想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我赶快送上仰慕的甜笑。 诸葛辩玑道“今早有一群不服我的老臣,联名上书奏秉女皇,指责丞相府养凶为患,迫害良民,捣毁房屋,草菅人命。” 呃……我的脑筋急转弯道“昆沧他……” 昆沧他定是要被捉拿问了罪了,诸葛辩玑亦难逃质责,我心里突然高兴起来,怕太表露自己的心思,只好伸出舌头舔湿嘴皮,借机压抑上翘的唇角。 “我们都没有事,因为本相已经靠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化危机为契机,转危为安了。” 什么?我感觉他话里有话,似乎引导我一直问下去,故作风骚道“讨厌,就爱买关子。” “呵呵呵……”诸葛辩玑突然笑起道“虫儿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所以这次就借了虫儿的光,替本相和昆沧脱责。” “什么意思。”我心里隐隐约约登时不太爽快。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早朝时,我将虫儿是盗莲人的信息,较为隐晦地传递给女皇陛下,这样一来,昆沧因为捉拿你而被迫伤及无辜,便可以合理地解释。” “再加上女皇陛下听到‘莲’字时心领神会,立刻明白我将知晓赤炎火莲藏身之处的人已经控制起来,女皇不但免去对本相的责难,还会暗中派人助我一臂之力,找出真莲。” “这样一来,本相和昆沧便安然脱身,而虫儿你……” “你诬陷我!”明白了,他昨夜听了云沧的分析,将偷盗赤炎火莲的帽子,直接由那个我虚拟的人头上,直接转架给我,这样我就会被动地困死在丞相府,有可能还要被逼交出整朵假火莲。 我怒不可遏从他怀里挣脱,轮起双拳翻身一起朝他心窝捣去。 诸葛辩玑黠光微闪,甜笑着双手接拳,朝体侧一拉揪在自己身后,我像被捆在石柱上动弹不得。 我的胸部直接撞入他结实的怀里,他胸前的金玉朝珠割得人心痛。 “虫儿激动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的脸近在咫尺,神容焕发着灼灼的光彩。 “你不是要真心实意替本相找火莲吗?还是……你根本就是贼喊捉贼,盗拿火莲的人根本就是虫儿本尊。” “我没有……”我避开头,防止自己的嘴唇吻在他的唇瓣上。他的手劲不可估量,任凭我如何扭动双臂也收不回来。 “丞相今日太奇怪了,虫儿只是一名弱女子,丞相为求自保将罪名安插在虫儿头上,如果早知有今天这种下场,虫儿也绝不会投靠丞相。” 我的肚兜在摩擦下春光乍泄,诸葛辩玑意犹未尽地朝着缝隙里探索片刻,眼神微荡道“虫儿不必矢口否认,等到水出石落的时候,你就会赞同本相的做法。” “不敢苟同!”我继续蛇扭着身子。 “丞相今日在朝堂说的话,就是对虫儿的侮辱,丞相根本从始至终都在怀疑虫儿的真心。” “但是丞相别忘了,一旦虫儿背上盗莲人的名声,再扬播四海,真正的盗莲人就会逍遥法外。”我最后想争得一线生机,冥冥之中其实明白,似乎没有多大的必要。 “虫儿错了,”诸葛辩玑轻轻松松钳制着我的反抗,水琉璃般的眼睛被我偶露的春光,染上了隐隐的**“你以为本相只想要那传说中的玩意吗?” 我愕然停止反抗。 “确切的说,是女皇想暗命我找到赤炎火莲,借此威胁一个人,可是如果我到处宣传捉住盗莲人,懵懂百姓自然无知,可是野心家们便要蠢蠢欲动,照样可以引那个人的出现。” “反正都要达到目的,我只不过选择一条捷径,而你只不过失去些自由,何乐而不为?”诸葛辩玑渐渐松开我的手。 我赶快双手掩住凌乱的前胸,心里大骂他心机深沉,不露声色便将我牢牢套死。 如此看来,我不知不觉入了新局,我若乖乖交出赤炎火莲,我就是欺骗了他,没有利用价值后他会叫我生不如死。 我若不交出赤炎火莲,从此背负盗莲的恶名,仍旧失去自由,甚至有可能还会卷入雀无极的阴谋。 而在此期间,我的真实身份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存在曝光的危险。 诸葛辩玑……我好好端看他的笑眼,香甜地将人淹死。 是我太小看了敌人。 可惜,我这只卡在他嗓子眼的骨头,吞进去,或吐出来,还不是完全由他做主。 我最后一驳将手抚摸住他的脸侧,意味深长道“辩玑这般看中虫儿,真令虫儿三生有幸。” 诸葛辩玑突然抽臂拍掉我的手,终于撕破心仪我的假面,一本正经道“其实虫儿在行风讨厌我的模样才最是可爱真实,难为你假意奉承我许久,让我也见识了虫儿的另一种风情。” 诸葛辩玑扯过薄被,遮挡在我胸口,仿佛不愿再直视我的身子,但似乎又有些害怕会失去理智。 他的眼神里跳跃过轻若云彩的异常,可是比起他的**和追求,任何异常都只能是浮云。 “虫儿聪慧,非一般女子可比,但是我希望以后虫儿的小聪明,不要留在考研我的耐心上,男人较之女人毕竟是危险,缺乏耐心的动物往往最是恐怖。” 我闻他言,牙齿忍不住咬死嘴唇,昨夜他才刚刚疑我,今日完全变被动为主动,将我置于股爪之间。 既然他撕破假面,我也不愿继续与他虚与委蛇,换了倔强的眸光,直把他盯个清清楚楚。 这世间的人都穿着两层皮,眼睛是看不透彻的。 “丞相一语惊醒梦中人,虫儿如今捏在你手,丞相愿杀愿剐悉听尊便,只是虫儿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诸葛辩玑疑道。 “给我在丞相府里随便玩乐的自由,我不会再要求出门,也会乖乖守在府里等死。不知这个要求,算不算过分。”红菀还没有找到,我不可以让青芜的希望落空。 他要利用我,我也要继续利用他,不然光叫坏人独占了便宜,起码我也不能吃亏。生命不息,利用不止。 “这种情况下都想着玩乐的人,还会提到死字?本相只不过拿虫儿做个幌子,真正死的那个还没有亲自送上门呢。”诸葛辩玑条件反射伸手来摸我的肩膀,玉手被我警告的眼神扼杀在半空,他搓搓手指敛回笑道“这才是虫儿姑娘的眼神,不过我很喜欢。” 窗外传出云沧低低恭礼道“丞相,枭国的那位客人已经到了。” 我赫然警觉,这云沧什么时候来到窗户底下的?为何轻如云烟,无隐无踪。 诸葛辩玑站起身子,不甜不腻朝我微微一笑,往门外走去。 我完全失去了睡下去的兴趣,等他走远,赶快穿起男装,收拾好长发,尾随在他身后,从袖间掏出昨夜偷来的图纸,以图循迹开始勘察丞相府里的所有楼阁水榭,亭台群宇。 他的书房没有隐藏红菀的可能,那他呕心沥血描画的建筑,会否就是府里的某处暗藏,而宝镜红菀会否藏匿其间。 每件坏事的背后,总会隐藏着好事的尾巴。 我还不算输的一败涂地。 第四十一章 一名金人 丞相府里依山建楼,傍水修亭,处处有草木,甸甸繁花密。 数不清的春风拂遍满庭绿。 道不完的秋叶化雨连天黄。 我现在有花不尽的时间研究这里,可是我的时间却又是极短的。 奔波一晌午,但凡外面可见的景致,似乎和我窃取的图纸相差甚远。 我几步一跃跳至假山顶岩,搭手环观四宇,炽烈的日光笼罩着所有的极致美观的建筑群,看得我老眼昏花起来。 或许……我将图纸再看一眼,这图纸并非全貌,似乎只是高塔的冰山一角,但这一角已然蕴含藏风聚水,水动风生,风生水起的玄学奥妙,最奇的当属内里构造精妙绝伦,似塔非塔,如虚还实。 从其中一处标记大约可辨是结界的石兽,可是却与我所见的都不相同,我盘思自己目光短浅,便未深思。 唯恐诸葛辩玑再疑惑我的动机叵测,我嘴里大叫道“如果把老子整日关起来,老子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 装作找不见出路,精神崩溃的抽风状,我笔直朝假山下一跃,动如飓风,落如闲花,。 安全着地的瞬间,假山偏侧飘出一云金光闪闪的亮色云彩,刹那间明晃晃得蜇眼,我条件反射闭紧眼眸,铅块般砸入金云。 一双冷凉的大手,自茫茫金色中玉龙出海,稳稳妥妥将我的身子托入怀里。 斩月……我冥冥之中觉得就是他的凉手举着我,睁眼一寻,漫天刺目的金光把我的眼睛再伤一次。 “什么干活!”我拿手遮住璀璨夺目的光线。 “你不打算先道谢吗?”春光醉人的性感嗓音从金色里脱颖而出,连耳朵也镀上迷人的金色。 我微微适应来自陌生男子身上的奇异光彩,眯着眼再看他……简直被他迷住了灵魂,险些忘记了刚才还念及的斩月。 这男子非同一般,淡金色的长发丰润柔亮,自头顶洋洋洒洒披散满腰背,宛若金色的银河自九天垂悬,却又比银河更加绚丽。 他的衣着华贵典雅,上面用尽金光烂漫的丝线,细秀着朵朵流云仙鹤,衣服中娟裹着松柏般挺拔的身子,仿佛翩翩起舞的瑶池嫡仙。 他的脸在浑身灼灼的金晕里,仿佛蕴涵天地间草木的精粹,花瓣的柔软,山川的层次,四季的隆重。 他比斩月更疏凉,比斩月更妩媚,这相反的两个词汇在他的身上糅合得淋漓尽致,极尽绝代风华。 他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男人,可是我心里只有一个男人。 我看到他脖子里俗气的金项链堆叠交错,十指间俗气的金戒指交相辉映,分明一具仙骨玉肉造就的非凡姿貌,却被这些蓄意雕琢的金饰,遮蔽了三分隔绝红尘的灵气。 我边躲着他浑身上下的金光,边鄙夷道“谢什么谢,男人抱个男人还矫情。” 说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他,仿佛讨厌心爱的斩月,潜移默化被这土豪金拉低了档次。 或许,也讨厌自己臆想着,是斩月来救我走出无望的深渊。 我拍拍他的手臂弄皱的长衫,不太礼貌地扭头就走。 “在下白璃魄,敢问……”那金人毫不认生,主动自报家门,我走在前,他尾随而来。 “虫儿的名字卑贱,就不告诉白公子了。” 我以为他会姓金。 “虫儿公子,敢问……”白璃魄穷追不舍道。 我回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诸葛辩玑叫你来监视我的行踪?” 赫然发觉他的个子高挺,背着日光的时候,让我清楚看见他微微露出银玉的牙齿,仿佛三年前斩月的秘密还没有被我发现,他还呵护着我的时候,那个又亲切,又温暖的笑容。 我是怎么了?看见他以后反复想着斩月…… 他现在有了梅姑娘,他把笑容给了梅姑娘,他把冰冷和绝望给了我…… 眼角滚出一颗不争气的泪珠,我怕是想他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白璃魄从怀里掏出一方金色手绢,遮在我的泪迹上。 那手绢汲取他冷香的体温,叫我更加想念斩月。 我是怎么了? 我一把揪过手绢,使劲套在鼻子上一用力,那金蚕细丝编织的薄薄金帕,被我的鼻水浇灌透彻。 侮辱钱的滋味还挺爽。 “白公子,这手绢你还要吗?”我故意道 “送你吧。”白璃魄毫不介意道。 “那白公子还要跟着在下吗?” “我没有跟着你啊?”白璃魄又露出浅淡的笑涡,目色微凉道“我就是想问虫儿公子,解手的地方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我扭头就跑。 白璃魄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拖住说“你在宅子里转来转去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手如寒潭冰玉,丝丝渗透进我的身子里,我不由打个激灵。 他真是诸葛辩玑的走狗。 白璃魄也不顾我的反应,将我朝最近的厕轩拖去。 “你知道厕轩怎么走,为什么还要拉着我!”我挣扎着扯开他的手指,那手指修长如冰凌,寒冷得将我的手牢牢粘黏在内。 “虫儿公子不是说不知道,我告诉你怎么走。”白璃魄淡然道。 我忍不住握紧空拳,这哥们是个二百五吧?我和他有那么熟悉吗?他就把我往厕轩拖。 厕所……杀人……狂魔…… 我的脑袋里突然飘出这六个大字,两条腿不听使唤得抖索不止。 “白兄的好意,弟弟我心领了,我从来不上厕轩,尤其是男厕轩。”我尴尬笑道。 “不是叫你进去……”白璃魄依然不变声色道“只是麻烦你帮我守个门,算是回报我救你的恩情…” 这算什么理由?如厕也会有人偷袭不成? 我赖不过这个姓白的,只好委曲求全地跟他去了厕轩。 诸葛辩玑家的厕轩状如花坊,万紫千红的花朵遮掩内里气味,轩中安置叫“如意桶”的马桶。桶底贮黄沙,上注水银,粪落水银中,无迹无味,可谓奢侈之极。 我听见里面悉悉索索半天,接下来哗啦啦水声如泉奔泻。 呃……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种声音。 脸颊不自觉红色飞渡。 眼珠一转,我踮起脚尖偷偷开溜。 “劳烦了……”白璃魄客客气气地从厕轩出来。 手里捏着另一方薄薄的金绢,将十指擦干净后,朝废纸篓里一扔。 我震惊了,他这种人怕是擦屁屁,也要用金纸的。 他比我,还要侮辱钱。 “好了……”白璃魄似笑非笑道“你报答了我的恩情,我们扯平,你可以走开了。” “嗯?”我惊讶疑道。 “虫公子你有所不知,我这人有债必讨,施恩必收,我刚才在假山下接住你,你就要在厕轩门口替我守门,这是我的行事做人的守则。” 呃…… 我点掐一下五指,算算今日是不是冲撞凶神,为什么从早噩耗到午? 白璃魄衣冠楚楚,朝我冷冷一礼,要转身离去。 “白兄……”诸葛辩玑甜腻腻的声音远远飘来。 他看见白璃魄格外亲切,直到看见我后,脸色微有怪异道“虫儿怎么也在此处。” 说着,他又猛然再看白璃魄,这一眼看得颇深,利如尖锥。 白璃魄见他来了,并未着急相迎,而是朝我略略一瞅,满身粼粼散散的光华如避身繁叶,将他的表情一同模糊在云心深处。 “是我找不到解手的厕轩,正好偶遇虫儿公子,才由公子带路。” “是吗?”诸葛辩玑轻描淡写道。 他再看向我道“虫儿带完了路,怎么不回去?” “我……”我被迫帮人守厕所门来着。 “虫儿公子善意,说是等我出来后,再带我回客厅的。”白璃魄接过我的话,替我解释道。 谁要他来帮我编瞎话!我翻他一击白眼,我要用眼神夹死他。 诸葛辩玑恢复笑意道“白兄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府里的人能替你效劳,也是她的福气。” 我也赏他一击白眼。 诸葛辩玑故意忽略我这个大活人,朝白璃魄彬彬有礼道“白兄第一次来嘲歌城,从枭国奔波数月,自然舟车劳顿,本相特意准备了佳肴美人,盛情款待白兄驾临。” 白璃魄不屈礼道“闻丞相之言,羞煞白某,白某只是一介商人,怎担当得起丞相贵眼相看。” 诸葛辩玑被白璃魄高抬云霄,笑得更是满足。 两人相互礼让着,朝摆宴席的宴厅施施而去。 诸葛辩玑故意让白璃魄先走半步,回首一把捏住我的胳膊,暗下蛮力道“你也去……” 我吃痛摔开他的魔爪,冷言拒绝道“丞相早晨才和虫儿撕破脸,现在就开始辣手摧花了吗?” “哪里的话……”诸葛辩玑看白璃魄与我们之间有些距离,低语解释道“这姓白的,你和他说过什么?” 我陡然来了恼怒,气愤但仍然沉郁道“还能说什么?一起上厕所的话呗!” 诸葛辩玑微露怪笑道“他脱了裤子后,跟你的旧情人有没有一模一样?” “我的情人太多了,不知道丞相说哪一根?”我看他也变二百五了。 “呵呵呵……”诸葛辩玑放出笑容道“当然是独孤斩月……” 我心里蓦地一揪,难道他也有这种感觉? 嘴上无动于衷道“云泥之别……难不成丞相觉得这白璃魄,赶得上斩月的仙姿,你看他一身珠光宝气,根本是名副其实的土豪金,怎么可以和斩月相提并论。” 诸葛辩玑也不反驳,继续捏住我的胳膊,再接再厉道“先不要着急否认,等今日宴席酒过三巡之后,你就该求我放他一马了……” 我被他捏得生痛,但心里又暗暗好奇,倒底这笑面虎凭什么信誓旦旦地说白璃魄是斩月。 或许有一瞬是错觉,可是我却清楚明白俩人截然不同,因为斩月再也不会对我那样微笑…… 我这爱他入骨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第四十二章 金刀见血 我这爱他入骨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诸葛辩玑见我一脸严肃,不失时机地补充道“且希望是我多虑,否则你这枚鱼饵的价值,本相还要重新估量。” 他话里套话,说得真真假假,我忍不住撇撇嘴巴。 宴厅里,歌舞升平,琴瑟和鸣,觥筹交错,灯火辉煌。 诸葛辩玑为一方之主,独坐东位,三杯微醺,和着招牌式的微笑,细细观赏池中舞姬。 白璃魄与他带来的人均属贵客,位坐向南。 我与云沧算是相府里的人,与贵客对桌遥望。 舞池里的靓影各个轻纱裹身,耳坠明珠,伴随着音乐婉转起伏,柳腰折,**软,逍遥烟浪,承波驾雾。 我没功夫欣赏歌舞,视线全被白璃魄带来的仆人给吸引去了。 这人恐怕也是世间少有的奇人,且不说身上奇装异服,光是满头密密麻麻的小辫子,已经将整颗脑袋包围在中央。 仿佛鬼故事里的无脸鬼,后脑勺是长发,转过脸来还是长发。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诡都看得见。 我爬在桌子上偷瞄他的一举一动。 那人自从坐下就开始目中无人,胡吃海塞。我亲眼见他将一只鸡腿塞进辫子堆里,过一阵就飞出个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仿佛吃肉的不是嘴巴,而是辫子。 比看恐怖片还要可怕。 我都顾不得吃饭,遥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张大嘴终于在我长时间地洞察中,在成千上万个小辫子中若隐若现。 呃……原来他有嘴巴。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看他有没有眼睛。 “白兄的这位朋友真是位奇人,简直把虫儿的魂给勾走了。”诸葛辩玑不知什么时候把心思移在我身上,香甜笑道。 他一说话,舞乐戛然而止。池中的仙姬们亭亭一摆身姿,随风而逝。 诸葛辩玑特意留下几个领舞的翘楚,每位男宾身侧侍候一位。 白璃魄探手一搂,美人投怀,那娇娥简直被他迷住了,羞怯怯地软坐在他的大腿上。 斩月何尝有过这种放荡行为?我朝诸葛辩玑招招手,语里愤懑道“丞相太偏心,我也要个小妞坐我旁边倒酒!” 诸葛辩玑笑颜不减道“自己倒去!” 我一口辣酒贯进肚子里,这猛烈,无法想象。 白璃魄摸索怀里美女的蛮腰,眼神却朝我飘来,只是冷淡的一瞬,夹杂着潮水般的指责,仿若我喝酒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本要喝第二杯,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杀得片甲不留,只好将酒杯暂时搁置一旁。 对了,我为什么要害怕他? 再看白璃魄时,他喝着怀里美人亲自高举的佳酿,眼神虽是冷的,却盈盈都是满意。 他满意个头啊! 我的手想将酒杯再次端起,可是心底无端的发虚,冥冥之中总怕他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是喝醉了吧?干脆把半张脸藏进脖间的云纱,眼不见为净。 “我这兄弟唤作石皮,是我麾下的第一勇士,白某这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全靠他来保驾护航,称之为左膀右臂都不为过。”白璃魄半天才接诸葛辩玑的话,大概是被美色冲昏头脑,反应也变慢了。 “哦?”诸葛辩玑来兴趣道“白兄这几年做生意,可曾听闻过独孤斩月的大名?” 我一听斩月的名字,赶忙竖起耳朵细听。 白璃魄道“独孤斩月?那不就是被赶出龙族的倒霉蛋吗?” “听说他爱上人族美女,抽去龙脊,做了失去皇权的囚徒,这百年倒是生意做的还不错,几乎与白某相抗衡。” 我“切!”了一声,懒得理他。 白璃魄听闻我的嘘声,反问道“虫儿公子似乎对在下的话有异议,敢问虫儿有何高见?” 我故意大声道“高见可不敢称,就是见不得有些人自吹自擂。” “难道虫儿公子觉得,白某的生意做得不如那皇族弃子?”白璃魄的声音骤然冷漠道。 “起码不像某些人,把挣得钱都挂在脖子里……” “虫儿……”诸葛辩玑打断道“你不要故意激怒本相的贵客,你太失礼了。” 云沧离开自己的桌子,直接坐到我的旁边。他的体量以绝对压倒一切的形势,占据了一半以上的桌子。我被挤压在犄角旮旯里,一阵接一阵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好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白兄不要理睬他,他一个……头发长,见识短。”诸葛辩玑接下来安抚道。 “无妨,无妨……丞相府里卧虎藏龙,虫儿公子也定然是身怀绝技,才被丞相如此看重的。” “这个嘛……”诸葛辩玑干笑道“说到卧虎藏龙,本相最器重的便是云沧和昆沧俩兄弟,此二人对本相忠心耿耿,且武技奇高。” “今日借此良辰美景,贵客迎门,不若让云沧替我们展示一段刀舞,也算烘托一下气氛,可好?” 云沧会舞刀?我简直要笑掉大牙了。 白璃魄赶快谢过丞相,自腰间取出一柄一尺长,由黄金打制的弯刀,刀面黄澄澄得溢着冷光,刀柄镶嵌颗颗璀璨的宝石。 是把贵气十足的刀。 白璃魄离开座位,双手逞递给云沧,嘴里客气道“白某与云沧第一次见面,希望以此刀换得英雄的友谊,从此与云沧交个朋友。” “白爷客气。”云沧立即恭敬地接过金刀。 我低低插嘴,一语双关道“云沧的体积如此硕壮,白公子那柄金刀似乎太小了吧!” 诸葛辩玑咳了一声,云沧接刀立刻从我身后绕过,他的大脚故意踩我的长袍一下,眨眼的功夫,已然握刀现身宴厅正中。 好快……我没想到十几米的距离,云沧眨眼便抵,速度已经达到极致的巅峰。 白璃魄没有返回座位,直接与我同桌而坐。 诸葛辩玑的目光如炬,反复看了我们几眼,示意云沧可以开始。 我偷偷说道“白兄,这里可没有美人给你倒酒哦……” 白璃魄目不转睛道“啰嗦……” 我……我狠狠翻他一眼,姐姐才懒得理睬他呢! 云沧捏刀一礼,将金色弯刀朝天一擎,于瞬间化出三个钝招,这三招分由龙盘,虎啸,豹鸣三兽所化,招招刚劲遒猛,步履扎实,一寸一拳,一步一脚,身姿挺拔如顶天苍松拳脚到位画云云翠柏。 那金刀幻作鎏金的细蛇,曲曲盘盘随招游走,奇妙无穷。 三招完毕以为是结束,结果云沧反其道而行之,陡然转为极致的灵活,由钝化活,更显百样玲珑。 云沧此时的轻灵,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凤飞鸾舞来形容,他的动作因为太过迅急,而将整个身体旋舞作一圆流动的气团,愈转愈疾,斗转星移间尽使出无数的功夫,令人眼花缭乱。 而那柄金刀毅然没有刀形,随着云沧激烈而又灵巧的姿态,将气团密密包裹在金光满射之下。 无须曲乐点缀,漫天的咻咻刀鸣,演奏出男儿凌云壮志的万丈豪情。 昆沧善力,云沧取巧,我被云沧骇人的技艺震撼五内,情不自禁侧望身旁同样夺人眼球的白璃魄,他侧首的角度看似在观赏刀舞,实际上却在看我,琥珀色的圆润眸子,注满一泓幽深的泉,将我整个人都浸泡在泉水里。 我心里顿时被柔化作汪洋,他看我的感觉为什么如此情深义切,他爱我吗?或是我爱过他。 白璃魄绝美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惧色,我机警回看云沧,他的武技仍旧高湛,只是手里的金刀脱手而出,滑作金赤赤的杀光,弹指间飞在我眼前。 云沧竟要杀我! 我登时呆若木鸡,浑身血液凝结做冰。 那刀就在眼前,只一个呼吸便贯穿我的大脑。没有人迎身相救,连我自己也躲不开这攒电积风的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诸葛辩玑展手飞出折扇,那折扇空中划出扇圆,径直与金刀在我眼前短兵相接。 “嘣!”的一声扇子的练白与刀子的明黄相融相济,摩擦出颗颗星火,扇子与金刀撞击后各改其道,朝不同的方向飞逝。 那折扇回旋飞舞,转个圆弧被诸葛辩玑摊手接下。 而那金刀乘着无尽的冲击力,先后撞击灯架,烛台,香炉。 “当……当……当……”折线飞行,直至朝白璃魄刺去。 我还来不及叫他小心。白璃魄略一侧脸,横刀划过,笔直射入他身后的朱漆圆柱内。 他那俊美无铸的颧骨处须臾裂开一道血口,深可见骨。 一股血红自伤口间股股缓流,淌过前襟,将金织的华服镌染作妖冶的罂粟。 “主人!”那叫石皮的怪人将手里半截鸡腿朝桌面一扔,要冲上来干架的模样,满头小辫子摇摇摆摆,欲要冲冠。 白璃魄眼神微示,石皮只好暂时吞下暴怒,站等主人发话。 “丞相似乎对白某不太满意呢……”白璃魄冷寒一语,竟含着震颤寰宇的威慑力,他一个普通的商贾,神色言语竟然隐隐透海纳百川,万物朝宗的力量。 所有在场者均被扼杀了心智,我觉得他这句话比起弑杀我的刀更加催人心魄。 “云沧……”诸葛辩玑放扇一击,那扇子疾攻云沧的左腿,只听“嘎巴……”一声,云沧应声跪地,脸色或多或少有些惨淡。 “丞相息怒,云沧绝非故意伤害白贵人,只是这刀柄上的宝石光滑如冰,云沧一时没有捉牢,请丞相务必替小人申冤啊!” 云沧的额际渐渐渗透出冷汗。 “你……作孽的东西!”诸葛辩玑拂袖一扫,将桌间的杯盘碟碗荡至一侧,似有说不出的气恼。 他身侧的斟酒美人惊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跪地五体俯首。 第四十三章 云沧之怒 诸葛辩玑绕过狼藉,直奔着白璃魄,嘴里微歉道“白兄勿要恼责,我这手下平素里踏实谨慎,今日大约被美酒醉了心智,手酥腿软得捏不稳刀,误伤了白兄,还请白兄看在本相的薄面上,原谅云沧的一时之错。” 诸葛辩玑甜言善辩,寥寥数句将这起事故推卸在酒醉的身上。 这世上误事的人都喜欢将责任推卸给酒水,可惜却不反思酒水都喝到哪里去了。 “什么?”那个叫石皮的怪人也不顾主人的意思,主动走到我们这桌,小辫子里的嘴巴隔辫露音道“石皮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只知道丞相的薄面知道讨要,我家主人从此以后就可以顶着疤痕不要脸了……” 白璃魄嘴角稍抿,石皮立即闭嘴。 “这……”诸葛辩玑很是怪异得望我一眼,许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说实话我能有什么反应,刀子破了别人的相,又不是斩月的。 我无所谓地看看白璃魄脸颊的刀伤,真是割皮露骨的深度创痕,殷殷血汁自伤口里流个没完没了,看得我嘴角一抽道“白兄不要乱动,虫儿是名大夫,可否由虫儿为你缝合一下?” 说着真要替他疗伤,诸葛辩玑再变卦道“算了,还是请出本相特藏的奇药来为白兄治脸吧!” 说罢,也就那么凑巧,诸葛辩玑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金色黐纹黑底锦盒,盒盖翻开,那片假赤炎火莲的花瓣就乖乖得躺在里面。 他想验花?用在这种地方?用在白璃魄身上?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白璃魄,诸葛辩玑当真觉得他是斩月?或是他存在什么巨大的利用价值。 我偷偷朝他脸上的伤口望去,表皮开裂作骇人的沟壑,内里红白肌肉交错外翻,实打实的真皮囊,纵使没可能是贴合人皮面具,而是施展障眼的法咒,也达不到如此真实无瑕,总会存在一星半点破绽。 “这是什么珍奇的草药?看起来仿若花瓣……”白璃魄掏出金织的手绢,终于擦拭流淌的血珠,他一半的衣袖被血色挑染作屡屡红溪,仿若在金山银海里描绘一副血图。 “生肌活肤的奇药!”诸葛辩玑小心翼翼捏住花尖,朝白璃魄的伤口上悉心贴合。 我紧张得站起来,退后几步。假花毕竟是假花,涂抹了我的血汁也未必可以达到预定的功效。 我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朱漆的圆柱内,一截金光忽而闪烁,我脑海飘过主意,偷偷朝后挪几步。 此时诸葛辩玑全神贯注地观察白璃魄脸伤的情况,云沧瘸着腿也跟附在一侧,其余的侍从娇娥亦专心致志。 没有人留心我的举措,我佯装关心白璃魄,背手摸触到刀柄,暗里一拔……嗯……好紧…… 拔挪数次,金刀纹丝不动,我咬碎银牙放力再搏,浑身的力量全部加注与手部。 诸葛辩玑突然间高抬贵首,视线立马就要射来觅我。 “丞相,白某好像伤痛减轻许多。”白璃魄以指尖按触脸颊上的花瓣,那花瓣原本妖红如心,贴在白璃魄的伤口间须臾开始褪色,渐渐转作淡粉,仿佛伤口吃走了艳色,煞是诡异。 “那太好了!”诸葛辩玑继续观察白璃魄的伤情。 我的额头因为竭力地提劲而细汗丛生,心脏亦随着提高再提高。 “让开点!”那叫石皮的怪人突然自对面走过,将我蛮横一撞,俯首帖耳地站至白璃魄身后,将我遮蔽得严严实实。 他这粗鲁一撞,恰好助我一臂之力,金刀贯力拔出,我隐着喜色反腕一收,金刀乖乖入袖。 我算是彻底堕落了,自“穿心”丢了后,什么垃圾都得往回捡。 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时,白璃魄脸上的花瓣已然纯白无瑕。诸葛辩玑轻手一抠,那白色花瓣仿佛油尽燈枯的老者,瞬间灰飞烟灭。 白璃魄的脸上恢复光洁细腻,方才血淋淋的疤痕完全不见踪迹。 呃……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诸葛辩玑的眼神最为复杂,偶露一丝悔色。 我没料到自己的血竟有如此神力,难怪鬼谷女当年喝个没完没了。 “真是……”诸葛辩玑微切齿道“真是太好了,眼见白兄的伤口复合,本相就算陪上这世间罕有的赤炎火莲,也算是值得。” “什么!”白璃魄恍然初醒,极其感恩道“白某何德何能,竟可以让丞相用神物相救,受了丞相这等天恩,白某以后对丞相绝对忠贞不二,致死追随!” 诸葛辩玑闻言极其满意道“这天下商家财富,一半归独孤斩月,一半归白璃魄,今日能得璃魄真心相随,本相死亦无憾哪!” 我表面绷着感动,心里简直被此二人得天独厚的作功给逼吐。 宴后散伙,独自回了阁苑,苑内灯火浑黑,寂寥寥得凄冷。 我抬看一眼当空月华,连同这黯淡的烛光,冥冥之中有一种暗暗的杀机潜藏其间。 我条件反射拢好衣襟,将下巴埋入云纱,此夜微凉,月光朦胧下的环境更凉。 无风的昏明,竹叶突然刷刷作响,响尾蛇一般招摇狂舞,我的心随之一揪,渐沉腹内。 该来的家伙总算来了。 我回首笑道“就知道你是假装腿部受伤,果然如姐所料。” 诸葛辩玑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亲自打断得力助手的大腿。 云沧冷在竹叶后,洪阔的声音穿过片片叶缝,震得翠叶沙沙。 “偏你猜得出来又如何,今夜我来收你的尸,有谁会联想到是我这个腿瘸的人。” “哈哈哈!”我笑道“收尸?你以为能吓唬得了姑奶奶?那片赤炎火莲货真价实,你的主子从此就会特别珍惜姑奶奶的命,你不会连这么低级的智商都没有吧?” 云沧语速不变道“你小小年纪出口歹毒,昆沧性子暴躁很容易被激怒,可是我不同,我有弟弟的仇恨加身,如何也不会被你轻易刺激的。” 我双掌合拍道“好极了,诸葛辩玑大赏你弟弟一千皮鞭,你果然是气不过的,只是如果事情有更好解决的方法,云沧还会对虫儿下死手吗?” “此话怎讲?” “昆沧不过是皮外伤,如果我肯给你搞到一片赤炎火莲的花瓣,他就算是残废,吃了也会立刻活蹦乱跳的。”我故意诱惑他道。 “你……难道整朵火莲一直在你身上?”云沧揣度道。 “错!是在你主子身上……”反正是编瞎话,就看听得人信不信了。 “你胡说,主人从头到尾说,你只给了他一片花瓣……”云沧的语调稍弱,似乎我的离间计有些作用,想他诸葛辩玑是谁,有秘密瞒着奴才也是寻常之事。 我继续落井下石道“你好好想想,如果诸葛辩玑只有一片花瓣,为什么今日舍得给白璃魄医脸?” “还有那白璃魄,一个男人家脸上破个口子有什么大不了,诸葛辩玑出手伤你后,还恬着脸给他治脸,而且从始至终都不肯舍一口给昆沧,这又说明什么呢?” 话说三分,点到既止。 我想着云沧应该被我唬个懵里懵懂,结果他很快反应道“先不说那花的事情,我且问你,白璃魄送我的刀是不是你给顺走了?” 他真行,居然还惦记着金刀。 我没皮没脸道“没看见……” “胡说!我亲眼看见那刀刺入漆柱,宴席结束后就不见踪影,思来想去只有被你拿走的可能性最大,现在快交出来!”云沧自竹叶间探手一讨。 “姑奶奶说没拿就没拿!”漫拂长袖,我扭头就走。 “那你可就是逼我了……”竹叶间嗖得一扯,冬风猎猎般自我身侧滑闪一道影光,眨眼挡住我前进的道路。 好快!我拨开被倏风扯乱的发尾,云沧高壮的身躯铜墙铁壁,想要击倒他必得在数招之内。 我一面私下捏出珠釵,一面斡旋道“你比你弟弟爱钱,连那么一丁点金子也舍不得放弃。” 话毕,五指旋即摆作排笔状,顺力一甩,珠釵已然刺向云沧的眼睛。 “你懂什么,混蛋!”云沧侧头一躲的瞬间,我两步并作一脚,直接踹在他被诸葛辩玑惩罚过的膝盖处。 只觉得脚底板似乎刚刚触及皮肉,眼前的人居然迅猛如雷风电雨,瞬间消匿于空气中。 该死!我的腿脚踹空朝前一栽,云沧竟然闪至我身后,给我腰际狠狠送上一脚。 我腰部中袭,如同被巨石砸击,一口活气险些没喘得及。云沧得意忘形哪里肯给我休息的时间,连连朝地面踩踏十脚,脚脚狠毒,意欲将我踏死脚底。 我蹭着他的脚步不断滚躲,从屋门一直沿着石径滚至竹下草坪。 云沧贵在速疾,他分明招招皆可落脚在我身上,却抱持着猫捉老鼠的玩心,故意略慢半拍。 此刻我的腰背痛成一片,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玩死。 眼见他还要再踏一脚,**的怒火瞬间烧至心头,大呵一声“看脚!”袖里金刀带着慍慍的火气,横削云沧半抬的脚腕。 “你不是说没有拿吗?”云沧见金影照月,临刀朝后一躲。 “没被捉到的贼能是贼吗?” 我找准机会翻身一起,蹲着朝他的膝盖以下连划数刀,霎时间金光流彩,刀影连作一弯曲折的金色锋芒。 此刀设计极为巧妙,虽是金器却轻如鸿羽,尤其刀柄满缀珍宝,瑰丽异常,可是握在掌心十分趁手,根本不会滑脱。 云沧这个骗子,居然将自己的恶毒之心归结于刀柄的光滑。 念及他酒宴上对我的杀心,心里更是极端气愤,奇筋八脉的真气顿时调度顺畅,我只逼退他半步后,立刻翻身跃入竹林,揽臂一拉柔韧的竹竿,绷劲再松。 数十根翠竹携带着急急的弹力,刷刷刷得朝云沧抽去。 云沧边躲边用手肘抵挡,可惜他不是昆沧,竹竿的纷纷抽劲也叫他吃了些苦头。 这还不算完……我随手甩出腕间残存的水滴长链,送力默念心诀,那长链顿时变作十米珠链,颗颗散射着翠冷的玉光。 我挥动手腕摇拽长链,反复朝云沧的各个肢体抽去,虽然没有耍过鞭子,但被珠链肆意抽打一下,也是刻骨的生痛。 云沧吃我两击珠链,神情变作阴沉沉的可怖模样,他的身形在不断抽打的珠链里突然消匿,连那颗疑是月光光的大光头也不反光了,仿佛从人间瞬时蒸发,鬼魅一般来去无踪。 我暂收水滴长链,屏息再看,四下一片死寂,倏然头顶月光被黑影遮蔽少半。 “糟糕……”根本来不及抬头,一道黑电从天而将,不知是掌还是腿,一招劈在我的右肩,如同搓骨扬灰的撕痛,脑海一片空白。 我应声轰倒,自肺腑涌出一口新血。 好……好…… 我含血冷笑道“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 黑影稳妥着陆后,云沧伸手讨债道“金刀拿来……” 金刀……金刀……难不成这金刀里有什么秘密? 我握住金刀,将嘴里的残血倾力吐尽,问道“你要刀……难道是放过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你只中我云天一脚,我弟弟的九百九十九鞭,还没有讨要回来呢!” 我听他一言,也顾不得**的疼痛,忽而呵呵狂笑起来道“你和昆沧在打压虫儿这件事情上,还真是兄弟同心啊,不过有一句话云沧可否听过……” “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云沧不为所动道。 “这就是……我命由我……不由人……!!!” 爆吼一句,我从怀里掏出阳镜青芜,对镜大喊道“师傅,看你的了!” 第四十四章 宗妖 我从怀里掏出阳镜青芜,对镜大喊道“师傅,看你的了!” 只一声吼完,我同时用金刀划破手腕,汩汩的鲜血纷涌如溪,嘀嗒嘀嗒全部送入青芜的浩瀚镜内。 青芜古朴的镜光,被我的鲜血渲染至夺目的红浪,它受了千年雷暴的荼毒后,第一次如此吸食源源不断的药血。 我和他都在孤注一掷。 “什么东西?”云沧的眼底溜走一些怪异的光彩。 青芜咕咚咕咚喝着我的血,镜面由巴掌大小,转眼变作井口,再无限伸展做一圆巨大的镜界。 那平淡无奇的界面因为吸食了独一无二的血汁,陡然翻腾作排山倒海的血潮,一波未平,再掀风潮,红煞煞得触目惊心。 “你……”云沧被眼前的血色天地惊呆半晌,两脚后移似有逃跑的迹象。 “来不及了……”我诡秘一笑道。 无数条如烟如丝的红练,自青芜的体内漫天飞舞,最终将整个阁院包围个水泄不通。 但是内里已经变了另一幅天地,乌压压的天际厚重地盖压在疮痍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死亡残留的血迹,到处都是难以呼吸的灰尘,人在这里已经分不清自己倒底是在人间,还是在炼狱。 慢慢的,有些僵死的尸体从四面八方慢慢地围过来,这些尸体无论是新皮,还是旧皮,均泛着干枯的尸青色,皮肤紧紧包裹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身体上飘着零星碎布。 他们的眼睛,或黄或灰,深深凹陷如眼眶,如同被剜掉的窟窿。 “这是……什么?我在……哪里?”云沧满目可及的地方,已经布满张牙舞爪的干尸。 “好好享受吧……”我低低嘲笑道“也叫你尝尝活死人的滋味……” 只说着,我捏出世间仅存的果果,朝活死人指挥道“杀了他,果果就赏给谁……” 活死人陡然裂开破嘴,声浪连天道“果果……果果……” 成千上万个活死人一齐涌向云沧,将这只可以飞在虚离顶端的雨燕,牢牢锁压在尸山之底。 我本是看着云沧疲于应付无数的活死人,可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态度渐渐变作欣赏,仿佛活着的这些年来,就是想再欣赏一次尸堆作峰,血流似海的畅快场景。 我的心在跳,我的血在烧,我的所有热情全部灌注于一处——那个莫名其妙的红痣也异端得兴奋起来。 云沧忽然加急了速度,他的身躯几欲摆脱活死人的纠缠,可是活死人的数量太多,千万条胳膊捆死他的大腿,将他从高处硬硬拖拽入地罅。 “好…极…”我的心里突然邪恶得叫好,那胸前红痣陡发起一股畅快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淌,流过手腕,流出刀伤,滚滚流进青芜的浩瀚镜内。 我的红痣与青芜镜背的“阳”字,不约而同地扩张再收缩,一下接一下,仿若心灵共鸣,却又拌和着癫狂的痛苦。 云沧被活死人缠烦了心智,开始变得躁怒不安,他的身体在活死人此起彼伏的纠缠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健壮的四肢开始愈变愈细,而他的头颅暴起道道黑色的筋管,凹凹凸凸煞是骇人,两道眼眸已经变作黝黑的死涧,止不住得溢出邪恶之气。 和昆沧恰恰相反。 “怎么会是妖……”我大骇所见。 “原来是妖……”突如其来的声音,自身前虚无缥缈地传漫而来,我定睛细看,说话的不是实实在在的人,而是一具虚幻的影子,这影子满头血色长发,只看背影已然被那天成的狂傲之气震慑心魂。 什么时候多出个影子来? 那影子仿若心灵感应,回首望我,血红色的瞳眸,刹那间封印我的嘴巴,我的身体一并被锁死,分毫动弹不得。 我见过他,这红发红眸的陌生男子,在冥冥之中我见过他多次,似乎每次在特定的场合时,他就会现身。 我胸口的红痣与青芜的“阳”字,再一次剧烈地扩张再收缩。 “虫儿,幻境编织得差不多,你可以去问他了……”青芜催促道。 我见红发男子的嘴唇微张,居然鬼使神差跟着他一起回复道“不过是只妖,先玩个半死不活再说……” 我,好像被他控制了…… “虫儿……你说什么呢?还不快去!”青芜似乎没有发现男子的存在。 “我说……”我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跟着红发男子一起厉声道“阳珠,你居然敢命令我?” 这一句,语气杀伐至极,残忍绝伦。 我和他始终异口同声,连表情也一模一样,完全像一个人。 “虫儿!”青芜着急了“你怎么了,你着了魔障了吗?你再不快快动手,我织得幻境就要耗干你的鲜血了!” 对呀!伸入青芜的手腕陡然伤口撕裂,鲜血如井喷溅,青芜在情不自禁地吞食我的血液。 “青芜,我被一个人给摄住魂了!”我不断挣扎,结果身体更是个木偶般,丝毫不挪。 我的胸口,要被撕裂…… “哪里有人……”青芜言语稍慌,但仍然抱持镇定道“虫儿,现在你和我一起发力,我的浩瀚空间,也快控制不住吸食你的血了……” 语罢,我和青芜同时运力,各自拼命收敛,嘣的一声轰隆,我终于将手腕从镜界拔出。 青芜瞬间恢复原状,咣当砸在地面。我被甩至那影子矗立的位置,竟将影子撞个纷纷消散,再不见踪影。 青芜借血编织的幻境也开始慢慢褪色,外围的活死人渐渐融化在周围的空气里。 糟糕!顾不得手腕上的伤,我提起金刀撑力一迈,那云沧被活死人的幻想搅乱心智,再加上体力虚耗,软泥一般倒在地面。 整个幻境如退潮般缕缕往青芜的镜内收缩,活死人狰狞可怖的面容,也如海市蜃楼般,愈发淡薄起来。 云沧似乎翻然醒悟一切都是幻觉,支起身体打算再战,我唯恐他拼死一搏我不是对手,提前一脚踏在他的胸口,想将他反复挣扎的身体一脚踩倒。 “你个死妖怪,我要揭发你。”一只脚踩不住他,我所幸整个人坐在他胸口,来个泰山压顶。 “混蛋……”云沧挥起软拳来击打我,我坐稳朝后闪躲,随手一刀插在他粗壮的脖颈侧,几乎入肉。 金刀锋利的尖刃划破云沧的表皮,泛黑的污血自脖间流淌,我看着他变形的恐怖脸庞,心里无端兴奋起来。 这不像我,我是这么了? “你敢再多动一下,我就砍掉你的脑袋,妖怪!”我近乎冷酷道。 “呵呵呵……”云沧黑洞洞的眼睛诡异地盯着我,死光敛聚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造幻,我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知,在这幽幽古国本就存在大量的妖物,我们没有自己的家园,当然要投靠在有权有势的种族中,才能保得生存。” “你不是散妖吗?”我看他似乎放弃抵抗,仍提高警惕道“诸葛辩玑在丞相府养妖,难道不怕女皇知道会惩罚他?” “散妖算个什么垃圾,有的甚至连物形都没有脱离,只够在野地里吃点低级物种……” “我和昆沧已算中等的宗妖,可以依附其他贵族的种氏来生存,战斗……” “你以为女皇就不养妖?你以为独孤斩月就不养妖,这幽幽古国的人只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都要 养几只像样的宗妖,来替自己卖命。” 云沧的语气稍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苦痛。 身为战斗力极高的宗妖,却也只能沦为依附别人的猎犬,如同附骨之蛆。 可悲,又可恨。 “你在诸葛辩玑身边这样久,有没有见他拿出一面嵌入‘阴’字的古镜,那梅姑娘腿伤的痂蛊,是不是幽碧故意布在她腿上的。”我抓紧问道。 云沧对我的问话嗤之以鼻,魔鬼的容颜露出可恶的怪笑。 我反手极快在他的大腿上狠刺一刀,提刀重新割入他的脖颈侧,那金刀刺出的血窟窿,随着刀锋抽离,喷出一股猩臭的黑血,这些宗妖平素里人模狗样,原来身体里的血却乌黑猩臭不堪。 “唔……你敢……”云沧的整颗头颅,黑筋暴起,条条怵目惊心。 “快说,否则下一刀就砍断脖子。”我无情催促道。 “主人取你整朵赤炎火莲都没有告诉我们,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告诉我们更多的秘密……”云沧咬牙忍痛道“至于幽碧,她不过是个低微的凤族贱婢,功法逊色,怎么可能控制得了任何痂蛊?” 我想幽碧也确实不像什么有功法的人,跟她一起的隐浓倒还有点本事,而且和傲狠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我将金刀朝云沧脖子里多刺分毫,更多的污血从血脉中洒落,染黑一片土地。 “今天你在宴会上,一开始想攻击的对象就是白璃魄吧?”奇怪他把头极差,险些射翻本姑奶奶。 “丞相担心他是独孤斩月假扮,故意叫我削开他的脸看一看真伪……结果那家伙货真价实,毫无作假。” “那你为什么还要他的金刀,你想吃里爬外吗?”。 “你以为我是自己贪图金子吗?都是某个家伙,强迫我们必须每月缴交给他的,他捏着我们的命脉……”云沧突然闭嘴,显而易见不想再多透露一丁点信息。 他今天说的确实很多,有些人就爱藏话在心里,不拿刀子出来,他说不出真心话。 我一恍神,云沧居然硬挺起腹部,一下将我掀翻在地,我狠狠盯他,刚才的形势发生惊天逆转,云沧摆腿挺身,已然站立在我头侧。 “你……你故意跟我说话拖延时间!”我伸手指他。 月光背影下的云沧,看起来格外阴森。他恻恻笑道“你都知道我是妖了,当然应该知道我们宗妖体力恢复极快!”戳他的那一刀,黑血迅速结痂,形成巨大的黑痈。 “所以你们才更有利用价值!”我后悔自己的蠢钝,居然忘记对手是妖。 最奇怪的是,拥有如此功法的宗妖居然甘心做狗,更是令人费解。 “闭嘴,碍着主人的面子,本打算教训你一翻,你居然造幻害我,还刺我一刀,今日非要卸你一条腿,才可结我心头之恨。”说着,云沧残忍地露出黑牙,高抬大腿,这腿周卷出稠稠的妖风,就如他疯狂撕裂那些虚幻的活死人一样,一脚就要踏断我的腿。 我金刀紧捏在手,最后一搏,静待他落脚在腿的时刻,削断他一只脚即可。 云沧胜怒一踏,我冷淡一等,都等着血溅双影。 细声异响…… 云沧粗狂的身影随声一倒,俯地不起。 呃……这是什么情况?我爬起身子悄悄补踹几脚,那妖怪昏死不醒,仿若被巨力击中脑部。 阁门飘过一抹金影,眨眼消匿。 我抄起青芜,向那金影追去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四十五章 讨债之王 沿路四转,那金影早已不见踪迹,分明还飘散着金霜的身形,逐渐融进月华里去。 他为什么要救我,倒底是何居心?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唐突,怎么偏没头没脑跟着跑出来,万一半道被…… 呃……怎么还有空想这个。 我驻停脚步,准备返回去给云沧多补几刀。 “虫兄,如此急迫,是要折回去毁尸灭迹吗?”清泠泠的声音自头顶升起。 我寻声一望,那声音的主人姿态娴雅,坐在阁楼的第二层斜脊上,一手转摸镇宅的石质窫寙:(音:亚于),一边冷冷朝我打招呼。 看他金衣玉服的轩昂模样,已经早早换去被血污染的华服。 “老白……”我抬头敬道“大半夜的爬那么高,不要脚滑掉下来摔死你。” “可谢谢虫兄的善意……”白璃魄继续摩挲窫寙的头颅,没有下来的意思。 我看他是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心里明知道是他出手救我,只也装着糊涂道“老白你自己玩吧,小弟先走一步……” 白璃魄倏而翩翩降落,眨眼挡住我的去路,我恰好一头撞进他脖子间的金链子里,华丽丽得碰个星光灿烂。 “唔……”我捂住鼻子痛呼,这一脖子金项链也太硬了。 “我说……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回去毁尸灭迹吗?”白璃魄旧事重提,分毫不让去路。 我立刻警觉道“你在装糊涂吗?刚才出手救我的人难道不是阁下吗?”一招将宗妖放倒的人,我得防范着点。 白璃魄拂过胸前晶莹珠宝,眼神里的光彩更甚一筹,他冷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不是救你,是故意引你来……” 我就知道,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最靠不住。 立刻撤退三步,单手叉腰道“你勾引我来,想干什么?” “注意你的措辞……”白璃魄冷淡道“叫你来……”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袖口,割破的腕子仍旧滴淌余血,将袖口染得绯红入丝。 白璃魄闭了嘴巴,临风漫来,我机警后退时,他已经准确得捉住我的手,翻袖一看,微微皱起眉头。 “男男受受不亲……” 还不等我唠叨,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柔软的金丝绢,小心翼翼地将我腕间的伤口扎实。 纯金的丝绢在月光下,隐隐浮起一层金火,我的心,无端被他电了一下。 “你……”我的手腕敏感到,可以感触到他的均匀呼吸。 白璃魄包扎好伤口,从怀里掏出一枚香丸,不由分说突然塞进我嘴里。那香丸芬芳入口,即刻化水,搅拌着津液一咽进肚。 说来也怪,丸药竟也带着无名的温暖,一路烧进心田,方才损失的血汁,渐渐被重新补充体内,跟云沧打斗时受得伤痛,也减缓许多。 白璃魄……我感激得看他一眼,他的眼睛里同样氤氲着琥珀色的凝华,纵使如此淡然的薄温,却足以热情的令我心跳加速。 我是疯了吗?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产生爱慕的感情? “谢谢……”我想抽回看着他的眼神,可惜被他深深吸引,拔也拔不动。 “不用谢……”白璃魄恢复淡然道,“只是颗毒药,而已。” 毒药!难怪会灼烧五脏六腑。 我呕……呕……呕狂吐起来,这香丸早已被身体吸收个干干净净,哪里吐得出来。 “姓白的……为什么要害我!”我忽然想起自己不怕中毒,假装跪倒地面捏住胸口,仿佛自己就要毒发身亡了。 “这毒药发作的时候,脑子如同被刀砍斧劈才对……”白璃魄面不改色,正确指导道。 “我的头……”该死的,我抱住了头。 “给你吃毒药是因为,今天云沧舞刀,分明挨刀的人该是你,却叫我的脸破了相,我早说过,白某有恩必收,有仇必报。”白璃魄也半蹲下来,他用手扶起我的双肩,掌心的冷凉透进我的骨肉。 他……好像一个人。 “所以你偷袭了云沧,又骗我吃了毒药?”难以置信,世间还有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他……死都不可能是我的斩月! “刚才替你包扎伤口,接下来白某该收恩了……”白璃魄旋即改变挟持我的动作,直接将我圈进怀里,冷言不改道“听说诸葛府里出了个盗花贼,你可知道是谁?” 原来他是第一条上钩的鱼。 “不知道,脑子太痛了不清楚……”我避开他靠近的身子,他两臂一合将我紧紧夹在怀里。 “是吗?诸葛辩玑临危救你,足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极重,你又不是女人,他也不好男色,看来真相只有一个……” 白璃魄的嘴莫名其妙地靠近,我的脸莫名其妙地火烧。 这是什么逼供,如此**?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盗取赤炎火莲的……贼!!” “我……”他好聪明,不愧是搞个体的,很有分析的头脑,我一时找不到解释,只好讪讪打岔道“没想到,哥的事迹已经编入传说了……” “少废话……东西呢?”白璃魄脸一靠来,我立刻撇头躲开他的嘴唇。 “东西给了诸葛辩玑,刚才在云沧面前,你大概也听见了吧!”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在偷听,我的谎言就骗倒两个人。 “是吗?”白璃魄质疑道“你精得和猴子一样,会傻到将如此奇珍异宝,双手承献诸葛辩玑?” “猴子?我只是一只被你捏在手心的蚂蚁啊……白……白……白哥!”生死攸关,不得不屈服。 白璃魄冷冷将我松开,山水辉映的眼睛把我看个透透彻彻,吓得我忍不住环紧胸口,他的目光太深邃,我的厚脸皮竟然不是对手。 一时间白璃魄不再说话,沉浸如熔金的雕塑,淡金色的长发借过月光的清韵,叫人好一顿神魂颠倒。 我是要移情别恋了吗? 他静时若止水,欲动若狂风,突然一把从我腰间拔去金刀,架上我的脖子道“东西,交出来……” 他利用美颜害我分神…… 我……我讨厌他! “姓白的,你小人……”我朝他愤恨道,突然朝远处的影子娇道“丞相,快救人家……” 白璃魄露出一脸郁闷的神色,我想定是自己的表演技术太差穿帮了,他考虑几秒,最终还是回头看去。 这也行?我欢天喜地一把抢回金刀,准备叫他尝尝刀锋割肉的压迫感。 白璃魄意料之中两指一夹,稳稳捏死我的刀,我甩了几次,刀锋仿佛粘黏着他的手指,万分牢固。 “你就这点本事?”白璃魄看起来多少有些无奈。 他真是激怒了我,我叫道“土豪金,叫你看不起我!”匆匆掏出青芜,照着他的脑袋,结结实实给了一击。 关键时刻,师傅还是顶用的。 白璃魄应声倒地,我爬起来撒腿就跑。 根本没跑两步,白璃魄金灿灿的罩袍飞展而来,他的袍子又宽又沉遮盖头际,金色的朦胧里,两条玉凉的长臂蛇状缠绕,将我牢牢捆在怀里。 这算哪门子的功夫,冷绵绵得把人缠到浑身发软。 金袍把我们俩人笼罩其间,厚沉沉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我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憋涨,脸红彤彤的快喘不上气。 “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呃……这家伙脱了外套,身子更冷的贴在后背,简直是冷漠的耍流氓。 我朝后捣他一肘,深可入腹,白璃魄全无反应,更贴近耳边冷道“给我东西……” “啊……烦人的家伙!”我两臂架作三角,拼命朝后面捣去,白璃魄依然不哼不哈,我的力量仿佛全都击打在棉花上。 “给……我……”白璃魄的声音冤魂一般,反复纠缠我。 “给我,给我,给我……” 我疯了,被他不知羞耻的行径逼疯了。 我提刀朝后一插,感觉对方终于放手,我迅速滚出他的袍罩,见鬼一般躲他远远的。 白璃魄独站在那里,须臾才从衣服里探出脸来,他的脸庞不悲不怒,一只血淋淋的手执着衣服,倾世淡然道“你……竟然……对我……挥刀……” “咣当……”金刀坠地。 “你……你……你逼我的……”为什么他一句谴责,偏如重锤砸入我的心里,让我心里懊悔不断。 “你以后……我会好好报仇的。”白璃魄咬咬牙,我浑身禁不住颤抖。 完了,完了,云沧那里算一刀,白璃魄这里算一刀,我以后在丞相府里的日子可怎么混呀。 眼见白璃魄踉踉跄跄走过来,我把心一横,索性趁他受伤将他拿下,万一被他缠死了,我便是腹背受敌。 念及此处,赶快嬉皮笑脸道“白哥你受伤就不要动怒,我是大夫,帮你看好伤口,咱俩算扯平好不好?” “晚了……”白璃魄从脖间取下那堆金项链,挥手一抽展作一线流光的金鞭,在空中盘旋作圈圈流光溢彩的金圆,朝我套来。 “妈妈呀!”我迈开两条大腿,抱头鼠窜。 真是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阎王,尤其是白璃魄这种专业讨债的阎王。 白璃魄忍着身上的刀伤,手里挥舞着金鞭,一鞭接一鞭在耳畔回响,抽得我心惊胆颤,我突然特别期待遇见府里巡夜的家奴,可惜今夜好像死光光了一个也看不见,我孤零零得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他驱赶到偏僻的一角。 放眼这一角该是丞相府里人迹罕至的偏处,高墙遮目,阴森狭窄根本是个死胡同,这个第一次来丞相府的白某人仿佛开了天眼,轻车熟路就把我赶了过来。 我背靠着墙摸一摸浑身上下,除了一截水滴长链,完全没有防身的武器。 哎……我应该晚点再捅他。 白璃魄轻扫金链,那链子坚硬如钩,把我头侧两米高的墙体击打出一窝深坑,扬我一头石渣。 “咳咳咳……”我朝反方向躲避。 “想跑……”白璃魄再飞一鞭,梆梆两声巨响再敲出两窝深坑。 “不跑,不跑……”我被纷纷扬扬的土石呛得喘不上气,白璃魄遥遥站在几米开外,冰冷冷的连尘土也不敢靠近。 “赤炎火莲交出来,我饶你小命……” “可我真的没有啊……”我靠着墙,负隅顽抗就是这个滋味。 “那……”白璃魄骤而剧冷道“除非你长翅膀飞出墙去,否则就乖乖交出花来。” 欺人太甚…… 我屏住呼吸,拉出半截水滴长链,既然他不愿放过我,我为什么要叫他好过。 “你弄坏它了?”白璃魄幽幽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送给我的。”我敛劲一抽,水滴长链亦要幻长之际。 白璃魄棋快一招斜劈金链,金链瞬间颗颗掀起粼粼金光,宛如上万柄追风的金光,茫茫向我刺来。金光灼目逼得我睁不开眼,明晃晃中觉得白璃魄含着冷怒,随光一同霸身欺来。 我又怎么得罪他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六章 众家分争 我蹲下身子企图避开他致命一袭。轰隆巨响,尘粉漫天。 避尘一看,白璃魄的金链居然将原先凿击出的三个石坑连作一体,把高深的墙体抽断一块,露出一缝裂痕,足够钻出去个人。 这…… 我盯着白璃魄的一举一动,他的腕力如此惊人,只要我有逃的动作,他下一秒准会叫我血溅当场。 “你……”白璃魄似乎懊悔自己出手鲁莽,语带威胁道“你敢逃跑,我就……”说着挂在肩头的罩袍忽然落地,露出他修长的身躯,只是腰侧猩红淋漓,汩汩得往出渗血。 他抚腰一顿,似乎体力不支的模样。 我莫名心底痛了几下,马上责备自己不该同情敌人,丞相府里估计已容不下我,趁着大好的机会,我从地面偷抓一把碎土,待白璃魄睁目瞪我之机,扬散土渣。 他立刻拂袖遮面。 我单手撑地,两腿纵力,噔噔两步蹿进微狭的缝隙。 “回来!”当白璃魄气恼的声音荡出缝隙时,我已经逃出丈米。 府外荒地野草,道路崎岖,黑黢黢的见不到半个鬼影。 我拼了老命奔离一段野径,白璃魄并没有追出来,凉飕飕的夜风吹得我顿时清明不少。 我为什么要跑呢?这问题第一个浮现脑海,诸葛辩玑验证了赤炎火莲的真实性,一定会惜我如金,那云沧和白璃魄碍着丞相的颜面,肯定不敢动我。 我这般没头没脑跑出来,才证明自己做贼心虚,而且昆沧寻味追踪很快就会找到我的踪影,到那时才会生不如死。 我这没来由的逃命之路,怎么觉得分外乌龙。 正考虑要不要回去,一股劲风将后侧的长发掀至胸前,足见来者气势汹汹。 难道是白璃魄这个讨债鬼?哪里有思考的时间,我将水滴长链朝后甩出一米范围,蛮力一抽。 那刚近身的家伙仿佛没有防备,闷哼一声中招倒地。 我不想跟他缠斗,咬紧牙关再接再厉,将那起身的黑影转眼甩在脑后。 “你等等!”黑影粗哑的声音尾随而来,竟然是那满头小辫子的石皮。 我跑得更欢了。 “你等等!”石皮脚底升风,几个飞步竟然跑在我的身侧,一头小辫子被烈风吹拂得此起彼伏,万蛇狂舞的诡异模样,仿佛他根本没有长脸,脖子以上全部种了茂密的辫子。 宗妖……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白璃魄常年在外做生意,养几只宗妖防身很正常。 “大胆妖精,你家主人派你捉我回去的吧!”说着提起水滴长链,往他身上连抽几十下,越抽越狠,恨不得抽残他。 石皮不哼不喊,居然呵呵笑起来道“公子先停下,我有事跟你说。” “想得美!”我再抽他几下,心里开始深深恐惧,他想跟我说什么,难道说用头发吃了我行不行吗? “真的,公子先停下!”石皮跑的如此极速,却依然笑的出口,那笑容深深藏在辫山辫海里,什么温柔看起来都像是带血的阴谋。 “做梦!”他纠缠的我好生害怕,迫不得已我将水滴长链幻成长绳,朝他身间连甩数十圈,将猝不及防的石皮从脚缠绕到头,密密麻麻得不见一丝缝隙。 “哎呀,我是……”石皮的最后几个字被水滴长链缠绕进颗颗玉珠之中,再次倒地。 我哪里敢多作停留,急急忙忙从他身上跨过,留他一个人在长链里挣扎,我好跑个无影无踪。 正想的极美,月影里又闪过更大的一片黑影,在地面投射一块斑驳的黑色形状,连扫过的草木也被镀上一层黑雾。 月黑风高杀人夜。 我索性看看是谁,仰头一望巨大的黑色鸟兽,破开层层气浪,斡旋攀高至云空极巅,一个漂亮的俯冲转眼朝我飞来,它的速度快似电闪雷鸣,分毫不给你喘气的机会。 “柷鸫……”我颤抖地唤出它的名字,为什么会对救我一命的鸟兽感到害怕,只因为它黑夜的映衬下,如同无际的绝望吗? “你过来!”石皮边松解缠在身上的长链,边朝我奔来。 柷鸫乌黑的翅尖斩破空气的阻力,扫荡过石皮的后背,将他重重抛坠在半空。 一只铁手从柷鸫身上伸出,在我冲撞柷鸫的瞬间,准确无误一把将我拉到鸟兽的背脊。 “是你?”我惊魂未定地看向柷鸫身上的御兽者,他这算是第二次救我吗? 御兽者不由分说,一掌劈在我的颈侧,他连一个字也不想多提,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我敲晕。 看来这次,他不是来救我的。 昏沉片刻,仿佛看见石皮甩动一头长辫,坐在我的旁边,我迷迷糊糊问他为什么要捉我,他的辫子阴森震道“拿你的灵魂来种辫子呀,一具尸体种一根发辫,我已经种一头发辫了。” 呃……我索性坐了起来,看来今日受的刺激不小,连梦魇都分外恐怖。起身觉察自己坐在一颗参天大树下,四周空旷无物,淡淡飘散着一些迷离的烟霭,如同云岚之巅。 “阿嚏……”浑身禁不住打个寒颤,这里的氛围冷冷清清不像凡尘,我情不自禁环起胸口,赫然发现外穿的袍子被人层层解开,露出里面的肚兜依然坚守岗位。 难怪会觉得冷……冷得我想杀人的心自肺腑升起。 羞恼系好盘扣,我点起碎步朝树后躲去,此树拔天离地,光是树干已然粗壮到骇人的程度,走出数十米,才沿着树干转了半弯,一具颀长的仙影贴靠暗处,眼底端详着阳镜青芜。 “流氓……禽兽……小偷……”我恼羞成怒,扑上去夺回师傅。那偷东西的登徒子完全不屑看我,伸出大手顶住我的头,任我拳打脚踢也贴不到他的皮肉。 胳膊长就是这么嚣张。 “闭嘴,还你。”那坏人终于转头望我,脸上戴着半截羽毛精致的面具,一双眼睛机警地打量着我。 我乖乖闭嘴,他信守承诺,果真将青芜还给了我。收好青芜,下一个动作就是踹他一脚,报他随便解开姑奶奶衣服的仇恨。 坏人从容抬脚一踩,稳稳将我高踢的脚尖踩在脚底,旋即将我另一只脚也踩定,他一个高大的男子踩压在我的靴子上,气定神闲稳如泰山,把我痛的冷汗丛生。 “阳珠,哪来的?”他指在我胸口处问道。 “什么阳珠阴珠?这叫阳镜青芜,是我的师傅!”我尝试挪动脚板,坏人纹丝不动。 他把脸上的面具朝上移送,将额前的散发梳拢在后,露出整张风韵成熟的脸庞,这张脸上既藏着岁月的历练,又刻着男儿稳重的风骨,沉积着时间和智慧的结晶。 看他的岁数应该比斩月年长些,自然是散发出成熟的魅力。 可是,年纪大了还耍流氓更加可恨。 我偷偷摸到青芜,盘算照着坏人的头,再拍他一镜子,坏人一把捏紧我的手腕,慢慢问道“你是,什么珠?” 他莫名其妙地看过我的头顶,而我恰巧看过他手掌的虎口,有颗樱桃大小的血痣,夜色难掩其诡异的猩红。 “姐是珍珠!”我暴怒朝他捣出一拳,看他踩我踩的从容不迫,怎知我的脚无形中被踩大几码。 坏人轻飘飘朝后躲去,我转身就跑,今天吃了白璃魄给的毒药,腰不酸腿不软,熬了这么久依然健步如飞。 回首观测敌情,那坏人原地站立,仿佛一点也不在乎我朝那个方向跑。 呵呵,傻瓜。我拼命朝远方跑去,跑了许久终于将坏人甩在地平线以下,登时春风得意连跃数十米,一道黑气腾腾的飞影从地缝一展而起,快如鬼魅,吓得我朝地面扑倒,免遭不测。 什么情况,待我细细探个究竟才看出蹊跷,原来是柷鸫乘风展翅翱翔,只不过脚下并无裂缝,它是从我脚底的另一个处较低的浮界飞过来的。 换句话说,我被围困在一方浮界之上,而且上面光秃秃的只有一棵树,一只鸟,还有一个老帅哥。 我趴在地上万念俱灰道“你想怎么样?” 坏人终于踱着慢步缓缓走来,他保持着怪异的话语,淡然道“我叫,绝心。” “绝哥,您想怎么样?”他大费周章把我绑架到这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留在这,拜我为师。”绝心幽冷道。 “不可能,我有自己的师傅,而且我的脸上嵌有追踪散,诸葛辩玑很快就会找到我的。”我看他是不甘寂寞,要我这鲜花一般的美女陪他终老。 难道……他是到了婚配的年纪,抢我来当老婆,不该吧,绝心分明说只要我做徒弟,呃……谁敢保证师傅不惦记徒弟。 “只当,徒弟。”绝心仿佛看穿我的念头,语韵稍冷道。 我还是信不过本要拒绝他,他朝地面摸过一把黑漆漆的东西,走过来在我脸上闻一闻,然后出其不意将黑色的东西抹在我的脸上,正是拍入追踪散的地方。 看来这片浮界上到处是仙药灵草,随便摸一块泥巴都可以化解毒药,我有些奇怪道“什么东西,闻起来酸酸的。” “柷鸫……”绝心要解释。 我做了个打住的姿势,知道了,除了柷鸫……也不会是其他东西。 “谢谢绝哥替虫儿解毒,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一女不能嫁二夫,一个和尚不能入两个佛门,所以……再见。”我扭头朝其他方向继续寻找出路。 绝心依然没有跟着我,任我把整个浮界跑了一圈,真是毫无出路可言。 难道……我真的要老死在这里? 第四十七章 绝心的要求 东方即白,金乌初现,我对于被强留在绝心身边也渐渐适应,仿佛只是一场惊悚的华胥,一夜之间竟从诸葛辩玑的鱼竿上,跳到绝心的鸟笼里。 难怪诸葛辩玑说他是个疯子,竟然疯到让我做他的徒弟。 或许,他也是另有目的…… 绝心无声靠近,披着朝霞的红叆,愈发衬托他五官坚毅。 “考虑一夜,思来想去只觉得你是因为某个理由,才迫不得已将我强留在这里,不管理由是什么,我是不可能再拜个师傅……” 掉头看他,恰恰他也在观察我,带着某种不安的因素,极快藏入眼底。 “而且,我也不会傻到从这块浮界跳下去,如果我的身世注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被发现,其实留在这里也算是觅得桃源。”只是红莞怎么办?她若不在丞相府,会在哪里呢? 兜兜转转跑了一圈,蓦然回首竟又回到起点。 青芜肯定是要失望…… 情不自禁地想起斩月,那个我爱如生命的男人,纵使隔着一个天上与地下,也难以阻断遥远的思念。 默默离开绝心身边走至浮界的边沿,疏慢的晨风夹杂着新日的希望,在云空里回荡,我尽量保持平衡立于浮界蜿蜒的边线,嘲歌城高高低低飘荡无数个浮界,如同九霄沉浮着无数颗星辰。 赫然发现雀无极的无极殿尽然斜对着下方,难道说脚下的浮界才是嘲歌城最至高无上的空间。 将凡尘踩在脚底的感觉分外开心,我噙着笑意走回绝心身边,仰头问道“不当你的徒弟,也该给个睡觉的地方吧?” 绝心居然没有再强迫我,慢道“爬上去。” 他指指树。 高抬贵首眺目远望,这参天大树,爬上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好吧,我放弃,那起码给条被子,端盆洗脸水,做点早餐吧?” “爬上去。”绝心不容置疑道。 好吧……我只得开始爬树,待我气喘吁吁爬上树梢时,绝心已经睡过午觉,准备驾驭柷鸫巡城。 树梢密叶繁杂,里面藏着几幢精致的木屋,柷鸫的巨巢也在其间,我哪里还有气力参观新住处,随便挑选一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真心希望世界太平,永远过这种可以睡大觉的舒心生活。 接下来的几日,绝心态度平平淡淡,除了每天使唤我去树下把柷鸫的……清理干净,偶尔也会带些好吃的回来。 我每天往返树上树下一次,半月后变作两次,肌肉结实身手也矫捷起来。 绝心不善言谈,只喜欢跟柷鸫接触,一月后他用柷鸫脱落的羽毛给我做了张面具,可以将脸深深藏进面具中。除此之外绝心居然送给我一根金针羽苞,不过为了防止我逃跑,羽苞里的羽片全部拆除,只留一根针状的金剑,不用时可盘在手腕里,用的时候展力一放,即是攻敌要害的利器。 青芜没有过多的责怪,我也暗自发誓一定替他找回红莞。绝心偶尔当着我的面练习金针剑,他的金针羽苞极细且长,无坚不摧,最主要的是展开后居然是对纯黑的硕大羽翼,气势压人。不过他轻易不用羽翼飞行,因为柷鸫会生气。 知道他有故意教我的成分,虽然不是叫出口的师傅,但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开始在树下刻苦打坐练习。 两个月后,得闲在树下练习金针剑的基本走势,正练习得如痴如狂,浮界边悄无声息地掠过一片洁白。 点挑金针剑横贯蔚蓝的天空,那洁白一飞一扬被树干挡得隐隐约约,等刺出一剑时,他已经默默出现在我面前。 骇然收剑改锋侧道,依然刺进他洁白无暇的纯色羽翅里,几片细绒纷纷落散,那微微盛怒的熟悉俊颜赫然眼前。 “好放肆……”雀漓潇一身雪白华裳,肩负一对完美无缺的白色羽翅,尤如刚从云心借来的无暇光彩,散发纯洁的白晕。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半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成熟,只是消瘦了很多,背着翅膀的身子看起来轻妙无骨。 我不好意思地取下金针剑,生怕弄坏他的羽翅,嘴唇一直颤抖得不敢说话,连手指也颤巍巍个不停。 “绝呢?”雀漓潇淡扫一眼忽视道,皇家志高无上的韵味自他的眉眼间,缓缓溢出。 扮着男装又戴着毛茸茸的面具,尽可能低眉顺目不然他看清我眼睛的颜色,这是为他好。 尽管心里无端的紧张,却觉得从此错过才是真好。 如果彼此没有缘分,何苦还要见面。 装聋作哑地摆摆手,示意绝心不在。将金针剑小心翼翼收回腕间,再以男人的姿态恭身一礼,准备离开他的视线。 雀漓潇看到我的后背显然有丝悸动,他试探问道“你是谁?我见过你吗?” “他是,哑巴。”绝心凌空出现,手里攥着乌黑的羽翅吓人一跳,遥看柷鸫很不高兴的模样怒飞冲天,尖锐的鸟鸣震荡云翳。 他竟然从柷鸫的身上直接展翅降落,难道是怕我借机逃跑? “绝……”雀漓潇将视线转移到绝心身上,绝心没有理睬他,单手置着乌润的羽翅几步快至浮界边沿,飞身滑翔。 “等我……”雀漓潇再看我一眼,我扭头别开他的视线,他收回疑心,腾云驾雾般挥起白羽,追在绝心身后。 两人一黑一白在云间追逐,互不相让自由翱翔于蔚蓝的天野,如同徜徉的鱼儿卷在浪波里嬉戏。 我的视线将俩人追逐极远,直至云海深处。 昏夜,由不住来到浮界边沿,独自立在高处鸟瞰金碧辉煌的无极宫,灯火阑珊的层层叠光如梦似幻,绚烂的让人心痛。 “认识?”绝心总能用最短的词语,表达完整的意思。 “漓潇做的红烧肉很好吃,仅此而已。”灯火隐隐投向绝心孑然的身上,总觉得他坚毅的外表下,隐忍着某种能量。 “离他,远一点。”绝心道。 “为什么?难道他的身份决定我和他的远近?” “你,不祥。” 呃……竟无言以对,难怪将我困在这里,感情是维护世界和平呢。 不由捏紧拳头,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看的出来?” 绝心看一眼我的头际,意味深长道“你的未来,血色。” “你能看出未来的颜色?”我煞是惊讶道。 绝心不再回答,抖展金针羽苞飞回树顶木屋。 他今日不太正常,两次使用金针羽苞,可见我的身世或许会给靠近的人引发血光之灾。早知道就赖在丞相府,尅一尅诸葛辩玑那个家伙。 “你把我留在这里,就不怕我尅死你啊!!!”朝树头嘲讽一句。 索性睡在树底下,今夜不想回家。家?哪里有家? 正靠树干睡的不舒服,感觉脸上的面具动了动,条件反射放出一拳,旋即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入掌心。 谁?吓得心头猛然一缩,一双水灵灵的鹿眸最先映入眼帘。 下一个动作就是唰得脸红。 “虫虫,是你吗?”雀漓萧试探道。 我抽手要站起身来,他把我的拳头捏的很紧,几乎捏碎手骨的架势。 “是你吗?我觉得是你……”说着他要来掀我的面具,“你的蓝色眼睛出卖了自己,你不要躲避我。” 眼睛真是心灵的泄密者。我躲不过他,只好由着他掀开面具。 “确定了吗?”冷冷把面具重新扣回脸上,极尽无情道“殿下深夜到访,此时也该回去了……唔……” 雀漓潇一把将我搂住,双手紧紧圈住树干防止我挣脱的动作,却充斥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树咚…… 许久许久,他终于依依不舍松开,我被拥抱纠缠得气喘吁吁,掀开面具深深换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你变坏了,连男人也抱。”故意无视他的炙热眼神,绝心的话我怎敢遗忘。 “虫虫若真是个男人,我倒也不需这般牵肠挂肚伤心绝望,虫虫可知道行风里找不到你的尸体,我想你最终还是把我抛弃了……”雀漓潇睁着微凉的大眼睛,颤微微的羽睫显示出他曾经该是多么绝望。 此时的雀漓潇完全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在感情上竟如此脆弱多疑,不知道自己可以冷酷到什么程度,一把推远他,原来他的怀里温暖如春,夜风拂过丝丝长发,我浑身不禁打个冷颤。 “独孤斩月不爱我,不要我,我要你做什么,你不过是自己倒贴上来的,咱们好聚好散。” 面具遮蔽表情,什么话都可以放肆。 “虫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从来没有感觉?” “感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暹迦圣庙里你亲了我的脸,难道不是真情流露的表现?”雀漓潇的容颜,被惨白的月色镌染一层凄美。 浮界高至月宫,如泻的银光照射得我无处遁形,朝树荫下藏了藏,觉得斑驳的枝影深深刺入心里。 “呵呵呵……雀漓潇,你生在勾心斗角的皇宫深苑,情商竟如此幼稚可笑,亲你就是喜欢你这是谁说的?樱祭夜,药奴我都亲过,难道他们我都要喜欢,而且…” 还想再说的不耻一些。 “别说了……”雀漓潇被击垮的模样狠毒折磨我的神经,他踉踉跄跄朝远处躲了几步,嘴里喃喃道“是我觉得虫虫痴情独孤斩月一人,才觉得你不一样,原来你和她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她是谁?雀漓潇也有秘密? “我……”忍不住想关心他一下。 “别过来……”雀漓潇取出金针羽苞,在手里抖动了几次,才展作晶白莹润的羽翅。 “索性你好好活着,否则我折磨自己该是多么愚蠢至极。”雀漓潇怨然调转身体,失魂落魄地朝无极宫飞去。 “……” “做得好。”绝心神出鬼没地自树后走出。 “好吗?也许对漓潇是好吧,难怪你让我离他远一点,只寥寥几句就将他逼走,若是……哎……起码现在伤,总好过将来死。” 这滋味,我反复尝过无数次,挥刀断水,总有人斩不下去。 “时间,解决一切。”绝心朝雀漓潇奔走的方向深看的一眼,他和他关系非同一般,远远的凝视都怀着满满的关心。 “时间……时间……没有任何东西长得过它,包括爱情……”我娓娓解道。 第四十七章 遇险 第二日,绝心驾柷鸫巡城,我一屁股跟坐在他身后,嘴里祈求道“放放风。” 柷鸫振羽高展,乘缥缈之风一跃而起,鄙睨三千繁华落寞,若鲲九折浩然长空。 无拘无束原来这般潇洒,高高兴兴飞了一个上午,我申请到街面上逛逛,绝心断然拒绝。 告诉他只是要去取一件物品,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再不取两千两银票就拱手送人。 几番协商,绝心帮忙取东西,我在隐秘的地方看守柷鸫。 柷鸫看不见主人,自顾自的梳理羽毛,晶黄的凶眸紧紧打量我的一举一动,好吧,它才是那个看守者。 绝心从“臻澜宝苑”取货回来,脸色明显不太自然,怒哼哼地把一方包裹丢进我怀里,径自翻上柷鸫。 我暗中哧笑,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他一个男人家怎么会懂。回去后展开特大号肚兜,嫣红的底面上绣着几朵妖娆的罂粟花,栩栩如生看起来仿若真物。 拆开内里果然垫着薄薄的棉片,各类纯度极高的中药制粉散铺其间,本来是要对付诸葛辩玑的,现在只好留下来防身用了。 几十种药粉经过特殊熬制,变作浓稠的毒液,悉心捏做几丸,再用自己的血做了几颗解药,分别藏在身上几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完成后已是黄昏,绝心突然推门进来,我条件反射举起肚兜,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起,终于结结巴巴道“走……” 去哪里?看他神色凝重,赶快塞好肚兜跟在他身后,出门绝心暗下叮嘱要蹑手蹑脚,可见有特殊情况发生。 绝心拨开繁密的枝叶,血色夕阳下出现一对人马,这些人或驾驭凶残的鸟兽,或手持羽翅,浩浩荡荡朝这里冲杀而来。 难道是寻仇的仇家,绝心虽然身份成密但深居简出,不会招惹麻烦上门,若果不是寻他…… 糟糕,今日叫他帮忙从“臻澜宝苑”取货,铁定是被诸葛辩玑安插的眼线发现,暴露了行踪。 我责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绝心速看我一眼,就知道我的忧虑,他将贴身的金针羽苞塞入我手中,嘱咐道“无极宫,藏起来,等我,接你。” 只说完,绝心飞身跳上柷鸫,朝反方向招摇飞去,那浩浩荡荡杀伐而来的队伍,仿佛发现可疑的目标,迅速调整方向朝柷鸫飞离的尾随。 我静静候着他们飞远,依样学样展开羽翅,乌光蒙蒙的羽翅在血红的夕阳中分外庄重,我看看脚下的无极宫,真的这样跳下去,会不会跳偏了摔个粉身碎骨。 呃……管它的,闭上眼睛朝下跳去。 啊……心里紧张得连呼叫也被卡在喉头,眼前的景物仿佛长着翅膀,飞快地掠过眼前奔向脑后。试着调转羽翅的角度,结果气流开起恶劣的玩笑似的,将我整个人扯高又摔低,险些略过无极宫,笔直栽入浮界的断崖。 翩翩摇摇,总算绕到无极宫后侧的偏殿,位置选择的既隐蔽又安全,只是…… 噗通!重重砸在偏殿的斜脊上,震得瓦片碎裂,随着我的翻滚一同坠落殿内的矮灌中。 我的胳膊!右臂被撞断了似的,巨裂的疼痛直激脑门。如此重质量的砸下来能保住命已是万幸,赶快咬牙收起金针羽苞,滚进矮灌丛里。 肯定有人听见寻声而来,只奇怪这里的草木杂乱纷呈,殿园内毫无灯光,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应该不是常住的宫殿,会是哪里呢? 夜色此时也有些暗沉,园里静悄悄的如同死寂的池塘,除了我方才制造的巨大噪音之外,什么都是死气沉沉的。 想躲在偏僻处应该最是安全,轻松口气捏了捏右肩,“嘶……好痛……”胳膊好像被刀子砍断似的,疼得连喘气都会出虚汗。 忍一忍,绝心最晚凌晨时就会来解救我,只不过他怎么找到我呢?无极宫里是皇家重地,他凭什么混进来呢? 院门之外本是寂静无音,突然由远出传来一线轻飘飘的声响,那轻声渐渐靠近越汇越响,齐刷刷的跑步声夹杂着佩剑盔甲的撞击声,汇聚做盛世浩大的场面引人心惊,最终在院门外戛然而止。 门缝中透射来艳如白日的团团火光。 我……暴露了。 朝灌丛深处再藏了藏,门“咚”得被野蛮踹开,奔进两路手执火把的侍卫,将整个废弃的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你确定是这个方向进的人?”雀漓潇双手背在身后,冷冰冰地踱步入殿,宽大的锦袍拖曳过荒芜的石径,连荒凉的色彩也被他肃穆的神光,砍杀殆尽。 这是什么缘分?我暗自祈祷他嫌这里脏乱差,赶紧走人。 “殿下,您看!”负责搜查的侍卫朝地面一指,房脊坠落的碎瓦偶露片块,苑内所有侍卫全员警戒,如同嗅觉灵敏的猎狗,纷纷提出金针羽苞。 我心里唉唉叹气,不出来都是不行。 取下自己的金针剑,从矮灌里飞身杀出,只有杀个措手不及才能觅得生机。 “刺客!”园里的几十人均有防备,纷纷列出法阵里外摆出三圈,我的落身处已经被裹围得密不透风。转眼最外两层整齐抖出羽翅,这些羽翅清一色金光闪闪,淡金的羽绒既彰显皇家的豪华,却更是杀人的凶器。 两圈侍卫各分相反的方向移动,衬着火色的通明,一时间化作刺目的两道金帐,眼花缭乱地让人晕眩。 “杀了他……”雀漓潇不知看没看见是我,严肃施令道。 内圈侍卫金针乍现,猛地朝我全身刺来,针针挑起冷漠的尖光,四面八方漫天袭来,道道锋芒如风胜浪,戳中就是马蜂窝的即食感。 “靠,下死手!”心里冷透如冰,左手里的金针剑也不带任何情感,旋身飞作一涡剑流,将刺来的道道金针急速拨开,此招效仿绝心,也只学个皮毛,如果绝心来破此阵,必将挑杀一片。 用力阻挡每一击剑气,也只能拨开部分,仍有高手不断寻出破绽,刺出金针羽苞。 衣服被越来越多的针锋划破,流出颗颗触目的血珠,右臂鲜血淋漓已经如同死肉,随着身体的躲避甩来摔去,或许是斗阵时间太长,也或许是金羽缭乱了眼神,总感觉眼皮重若悬锤,脚底轻踩烂泥。 如果“穿心”还在,我或许早已逃出生天,只有用贯的武器,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如果斩月愿意在…… 刺来的金针越来越密,越来越急,紧紧围作一团金赤赤的羽球,看来他们也觉察我体力不支,准备最后一击。 看看满身累累的伤痕,奇怪并不觉得凄凉,心底反而生出莫名的兴奋,这汩汩流淌的血水口感堪称绝味,多少人都梦寐以求来品尝一滴,如今哗哗白流,真是暴殄天物。 凡是浪费我血的人,都该死! 心底诡异产生一丝想法,这想法迅速蔓延整个身心,宛如吸水的海绵,膨胀再膨胀。 害我者,必死! 不知哪里来的嚣张,一团诡异的火气由胸口源源不断传输至已经无觉的右臂,感觉整条右臂被烈烈剧火灼烧通透,又重新回到我的肩膀,整个掌心渐渐转变色彩,红通通的骇人。 “都去死吧!”我诡异一笑,仿佛被邪灵附体,高高扬起火红的掌心,一朵火做的娇弱莲花,在掌心慢慢绽放。 “去死吧!”胸口积怨爆炸的瞬间,金芒银海突然被撕开一裂缝隙。 有人破了法阵,从外面攻了进来。 来不及了,那火莲在掌心赫然变作焚烧的血红,排山倒海的力量要摧毁每一个试图残杀我的敌人。 我要杀光他们,杀光所有人! “不要。”一只粗糙的大手稳稳地握住我即将释放能量的右手,那手坚定而有力,仿佛奔腾的河流可以冲刷一切沉重的负担。 温柔又充满力量。 “控制,自己。”绝心的脸庞,在浪潮的源头,清晰可见。 第四十八章 陌生人? “来不及了,谁也阻止不了我……”胸腔里的血液已经沸腾,全身的肌肉都绷至极限,如今的情况可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我不是我,我是…… 潜藏已久的能量得到痛苦的殷切召唤,痛苦愈沉,能量愈强,这就是赤炎火莲的宿命,这就是灾星的抗争,我的意识随着体力的耗尽逐渐淡薄。 可是另一种意识,正逐渐苏醒。 “控制,听话!”掌心的火莲将绝心紧握的大手,灼烧得滋滋作响,他坚定地注视着我,眼神蕴涵宽厚的容忍。 听话……斩月也叫我听话的。 只一恍惚,绝心找准机会朝我脖颈粗鲁一劈。 浑身的怒流如同奔泻的洪水,朝四肢散尽,黑雾袭上眼皮之前,杀阵同时分崩离析,危机终于解除。 好吧,斩月说叫我听话,我就乖乖听话吧…… 再醒来,根本不想醒来,从来没有一次醒来时身体不带新伤,索性睡死过去罢了。 “醒了?”声音如此远离,隔绝着整个世界。 “绝心呢?”故意不去看他的脸,避开头望向帐顶,床塌松软无比,悬垂的纱幔层层叠叠,朦胧外玉立一具冷漠的身躯,既近更远。 “绝走了。”雀漓潇言简意赅道。 “这是哪里?” “我的密室。” 哦……还在无极宫…… 费力坐直身子,艰难拢了拢凌乱的长发,右臂缠满绷带挂在胸前,隐痛从骨头里猛钻进心底。 好痛!强迫自己开始穿衣服。 “你要去找绝?”雀漓潇掀开纱幔,毫无顾忌迈了进来,他的神色静若止水,已经不会再为我赧而升霞,羞晕团密。 仿若陌生人一般。 “我只想离开无极宫。”得不到任何帮助,我咬住下唇,忍痛将锦袍披上肩头。 “绝是好人,你离他远点。”雀漓潇淡淡命令道,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忍不住好好看他一眼,雀漓潇还是那个雀漓潇,只是他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就收回所有的情感,我对他果真了解肤浅。 “姐想靠近谁就靠近谁。” “所以,你想踹开谁就踹开谁吗?” “……” 不想跟他多费口舌,衣服粗略穿好正起身时,雀漓潇不由分说一指戳在我的右臂。 “痛死了……”身体失去平衡重新倒回床塌,这下浑身的伤口均被牵引,道道噬骨的疼了起来。 作孽啊,又要留下新疤痕了。 “疼还乱跑。”雀漓潇径自坐下床沿,把我肩头披挂的锦袍擅自揪去,“躺下别动。”他的语气突然温柔了一秒,立马恢复陌生的口吻道“右胳膊上怎么回事,满满的都是伤疤?” 只说着,他将薄被缓缓替我盖好,蓦然发现多此一举,又将手里的被子撂开。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密室里的氛围令人窒息,逼疯了我的每一条神经。 “你走不了,绝暂时将你拜托给我照顾,说你好了才带你走。”雀漓潇突然沉郁道“绝从来不对任何女人好过,为什么他肯为你杀光所有的侍卫?” “什么?”头顶一阵哄响。 “你晕倒后,绝将园里的侍卫全部杀死,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虫虫真是好本事,才半年不见,你居然融化了一块铁。”雀漓潇啧啧称奇,字句里透出些酸味。 而我明白,绝心杀光那些人,并不是替我报仇雪恨,无非是想掩饰我的存在,斩草除根。 “他会不会被通缉?”我的紧张似乎用错了地方,雀漓潇木然睁大双眼,鹿眸里明显略过被伤害的阴云。 “我和他之间只是……反正没有关系。”草草地补充一句。 “与我何干?”雀漓潇补充道“你喜欢谁,或者都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暂时收容你而已。” 他停顿再道“绝在朱雀凤族是最特殊的存在,杀几个侍卫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因此迁怒于他。你也不必过多担心他,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残疾吧?” 残疾?我的右臂吗? “你……”雀漓潇看我神色茫然,陡转话题道“虫儿姑娘,饿不饿?” 他叫我虫儿姑娘? “不饿……”钻进被窝里,肺腑杂味难陈。 “我饿了……”翻然悔悟不该自暴自弃,起码吃饱饭养好身体,才可以及早离开无极宫。 雀漓潇深看我几眼,有愤懑,有怜惜,有不舍,又有气馁,最终都纷乱在浓密的羽睫阴影之下。 密室内应有尽有,只是四面围壁,分外沉闷,雀漓潇一日只送三餐进来,连多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过着禁闭的日子如坐针毡,我每天拼命多吃,认真睡觉,只想把身子养好赶紧离开这里。 终于三日后,我跛腿下床,偷偷拿了一个瓷缸早早站在密室门口,大约饭点刚到,密室的石门哗啦打开,顾不得雀漓潇的头够不够结实,照着进来的黑影老老实实给对方一击,那人应声倒地。 拖着疲惫的身子逃出了密室,密室位于雀漓潇的寝宫暗道内,一般都由十几位宫妣轮流侍奉,殿外亦有宫卫把守,此时逃出去必定会被擒拿,而且雀漓潇一旦苏醒过来,定会找理由搜查各处。 我想想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最安全,瞅准时机踉踉跄跄滚在他的床塌底下,盘思一般不会有人搜查殿下的床。 保险起见,提前把瓷缸也捏在手心,万一再需要打斗的时候,也可以用作防身。 只走了一小段路程,觉得浑身散架一般,可笑自己竟也混得如此狼狈,形同走狗。 今天就在无端的紧张和疼痛中,迷迷糊糊渡过,不知几时几刻,另一具身体也滚进床底,我实在难受地不想逃跑,背朝那身影低语道“先别捉我回密室,太疼。” 雀漓潇的手臂默默穿过我的脖颈,将自己做成舒服的人肉靠垫,他瘦了好多,却还是给予我最大的温暖。 “如果今天看清进密室的是我,姑娘还会下狠手吗?”他的声音多少有些走音。 “殿下应该庆幸,我用的不是刀。” “好狠……”雀漓潇的臂弯温暖更甚,鼻息浅浅吹拂我的后颈。“姑娘讨厌密室的狭隘,以后就搬到外殿来住,不过伤养好后,必须扮作我的侍卫,直到绝来接你。” “现在……睡觉。”雀漓潇拉开自己宽大的罩袍,把我一并裹在里面。 他说话算话,第二日将我移置外殿修养,与他的寝宫隔墙相连,伺候的人都是心腹,也不怕走漏风声。 除此以外他没收了绝心给我做的面具,重新制作一张更为薄透的冰蚕丝面具,罩在脸上通透舒爽,而且眼睛的部位做了特殊处理,叫人看不清楚眼睛的颜色。 伤好后,雀漓潇再赐我一套侍卫的服装,穿起来英姿飒爽,站在男人堆里莫辨雌雄。 他一般出殿并不带我,我也好怕见他,正好无极宫里最近繁忙,说是庆祝无极女皇五千岁的寿辰,忙得不可开交。 闲来无事,盘算检验右臂的恢复情况,拿出金针剑在殿内的假山旁,慢慢练剑。 正走剑如龙,一道妙影自假山后没头没脑地冲上来,我赶快侧手趋避,一剑刺进假山的嶙峋孔洞里。 “大胆!”来者容貌绯颜如玉,衣着华贵,处处彰显娇蛮与任性,好个灵动雀跃怜人姿,曦霞楚楚惊魂貌。 冤家路窄的雀楚曦重出江湖。 “看见本公主还不行礼?”雀楚曦怒睁圆目,妙手一指险些戳穿自己的金针剑,盛气凌人道“狗奴才,你没看见本公主吗?” “呃……”想说真没看见。 结果雀楚曦身后再出现另一个人影,我就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公主,怎么了?”樱祭夜同样盛装上场,邪魅的姿容与雀楚曦交相辉映。 “祭夜,你怎么跟过来了?”雀楚曦颊畔飞红,眼里满满都是爱意。 “我和大皇子算旧时相识,借住圣宫也该来看看他。”樱祭夜靡靡笑道。 “你的身上有伤不能招风,我来找他借那颗玲珑壁玺替你医病,所以你先回去吧!”只说完,立刻变了脸色斥责我道“我皇兄呢?” 樱祭夜总算看见我这棵歪脖子树,水绿色的眸子亮珵珵得摄人心魄。 我抽回金针剑,指指自己的嘴巴,再招招手,意思自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樱祭夜噗嗤一笑,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嘴巴,那嘴唇斜挑做魔鬼般的魅惑弯度,吃心的笑颜照亮了整个世界。 我和雀楚曦不约而同红了脸庞。 第四十九章 秘密告诉他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知雀漓潇对谁说话,语言冷淡至极。 他噤了守殿侍卫的通传,疾风般掠进殿里,几步就跃在我的身前,遮住樱祭夜的视线。 “大胆奴才,滚到寝宫守门去!”雀漓潇威严吓骂,冷目瞥得我心惊肉跳。 “慢着,他不能走……”雀楚曦恃强凌弱道“哥哥这奴才今日险些错伤我,叫他跪下来磕两个响头,否则应当交礼部处罚。” “你伤到公主了?”雀漓潇回首质疑。 我赶紧摇摇头。 “你还敢否认!皇兄……”雀楚曦柳眉高挑道“整个无极宫里还没有敢反抗本公主的奴才。” “可是……我的奴才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责罚的吧?”雀漓潇言语劲带严肃。 “皇兄,你好奇怪,你居然包庇他……” “公主……”樱祭夜软绵绵唤道“我有些头晕,请恕在下不能奉陪。”说着直接走掉。 “祭夜……你等等我。”雀楚曦踱踱脚,眼睁睁看着樱祭夜离开,气的粉脸通红。 “曦儿当无极宫是什么地方,怎么随便的阿猫阿狗也敢领进宫内,是不是仗着母皇的宠爱,就无法无天?” “还有,那家伙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曦儿就擅自带来我的撷瑜殿,现在闷不啃声转身离开,毫无礼教。” “平素我教育你不要随随便便进我的撷瑜殿,你不但违背我的意愿,还粗鲁教训我的人,曦儿的公主修养何在?” 雀漓潇这“我的人”叫得格外顺口,我的耳根不觉烧了起来。 雀楚曦凭白受到教育,眼里闪出泪花,嘤嘤泣道“皇兄平素里就待我冷淡,今日如何生这般大的火气,那樱祭夜是我在浮界上遇见的救命恩人,他为搭救妹妹被重重刺了一剑,妹妹如果不将人带回来医治,岂不是恩将仇报?” “而且他说与皇兄有一面之缘,如果不是他欺骗我,就是皇兄待人冷漠无情。” “我身为朱雀凤族的公主,教训下人天经地义,哥哥出言训斥毫无道理。”说着,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 “他也受伤了?”雀漓潇不耻疑道“怕是别有用心的吧?” 我心里惶恐三下。 “行了,别哭了,总之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撷瑜殿,那个丑八怪好了你就速速送他出宫,免得母皇知道责备你不顾公主的声誉。” 接下来要送客。 雀楚曦狠狠瞪我一眼,满眼的泪水转瞬即逝,她恢复娇蛮道“皇兄想赶我走可是不行,白白骂我那么长时间,起码要把玲珑壁玺拿出来压压我的委屈。” 原来她是装的。 “不行……”雀漓潇转头,自然而然地扯住我的手,断然拒绝道“那个宝贝吃一点少一点,凭什么用来救丑八怪,我劝你去找母皇撒撒娇,叫母皇找些治疗剑伤的草药,炖给他吃罢了。” 言未尽他已拉着我走的飞快,待他说完,已经将雀楚曦远远甩在假山后。 “慢点,好痛。”他的手不断锁紧,捏得人生痛。 “怎么,你心疼丑八怪了吗?”雀漓潇一把甩开我的手,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五官扭作一团。 “是你招他来的吗?”雀漓潇责怪道。 “殿下……”我也有些莫名的火气,“您的想象力太过丰富,您觉得我一个刚从鬼门关里闯出来的人,有功夫招蜂引蝶吗?” “吃了大半个玲珑壁玺的人,怎么会进鬼门关?”雀漓潇察觉自己说漏嘴,赶快轻咳一声掩饰道“总之好好呆在撷瑜殿,敢见其他男人就死定了。” 我怒极而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看见我就脸红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笑容还没有荡漾至嘴角,心里无端烦躁不安,此时不是跟他打情骂俏的时候,我是个不祥的人,注定要远离凡世俗情,何苦再去招惹眼前人呢? “是,臣下谨遵教诲。”恭礼答完,转身速速离去,哪敢多看他一眼。 晚上酣睡,感觉耳畔被极轻的摩擦声震响,警觉提剑刺出时,一只妙手已经趁机掀走面具,另一只手准确地捏住我执剑的手腕,满脸洋洋得意。 “好虫儿,晚上睡觉居然抱着剑,怎么没抱着雀漓潇?”樱祭夜眨了眨绿葱葱的眼睛,七分邪恶,三分醋意,糅合得恰到好处。 “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身子,我最是过目不忘的。”樱祭夜得意忘形道。 “呃……漓潇说你没礼教,我看实至名归,半夜还敢善闯姐姐的闺房,狗胆包天!” 樱祭夜扫我一眼,不疾不徐道“你现在不是男人吗?我找兄弟秉烛夜游就不算骚扰啊!”说着将双手东西一扔,风风火火地滚上榻来。 “你……” 他将我裹进怀底舒服躺下,嘴里揶揄道“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大声叫唤,听说雀漓潇就睡你隔壁……” “你……”我好无力地说,他身上的荷香透着淡淡的酥软,却比浓烈时更加诱人。 “你就不怕我大声叫唤,把你的好公主招来看看?”本想威胁他,竟然说出口酸味十足。 “虫儿吃醋了?”樱祭夜慢慢抚触我的肩臂,“你吃醋的模样,跟我记忆里的一样动人。” “嘶……”他摸到我的伤口,我皱眉补充道“你不要脸的模样,跟我记忆里的一样欠扁。” “你受伤了!”樱祭夜的脸立刻冷作寒冰道“给我看看……”说着支起身子,要动手检查。 “你敢……”我用威胁的眼神,遏制他下一步的动作,“你敢乱动,我就捏爆你的伤口,叫你再没事英雄救美。” 我好像又说错话了,樱祭夜嘿嘿笑道“我们一起受伤,真是天作之合,今夜就彼此疗伤吧?” 我一把捏住他的蛮腰,咬牙切齿道“是这里受的伤吗?” 樱祭夜哎哎痛叫着乖乖躺好,他如此听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嘴角不自觉得笑了起来。 “我好想你,那日我以为你死了……”他看我入眸,突然动容道,“后来我挖遍了行风也找不到你的尸体,你可知道我活这么久,第一次想杀人的滋味吗?” “幽碧那个婢女死得蹊跷,尸体上诸多疑点证明她是朱雀凤族奸细,顾不得是不是陷阱,我就想来试试看你有没有好好活着,这种被恐怖逼疯的感觉,你又能否了解?”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怕他再继续动摇自己的心意,嘴里宽解道“你看我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有吗?伤痕遍体还说好?你个女人家遇险难道不知道先躲起来,总是自不量力杀在最前面,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吗?” “可是,我是传说中赤焰火莲啊!” 樱祭夜闭嘴不语。 许久许久,他开口道“为什么告诉我?” “想叫你不要再执着。”我的表情骤然冷静道“你希望我活着,我果真活着,所以我拜托你不要再纠缠我,希望你最好也做到。” “你怕会连累我吗?”樱祭夜的眸子冷得发黑。 “这是宿命的安排,除非你出卖我,或者吃掉我,否则不要让我来做坏人,我不祥你知道吗?” “我可以保护你。”樱祭夜急急道。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的人如果知道赤炎火莲不是花,而是个人的话,你有自信可以打败全世界吗?” “我们可以藏起来,没有人会发现的。” “祭夜,你也变幼稚了吗?我那日确实是被诸葛辩玑挟来,为求自保也说了不少自作聪明的谎话,阴差阳错,诸葛辩玑已经通过暗道通知全天下,说赤炎火莲被我盗走,许多野心家最近纷纷慕名潜入嘲歌,而且一个叫白璃魄的家伙已经见过我的脸……” “这些人一旦捉住我,我的真实身份曝光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莫说是你,就是五灵重生也保不住我的命……” “这是宿命,宿命你懂吗?”越说后背越冷,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 樱祭夜见状将我紧紧搂入怀中,“暂时先不要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替你洗清嫌疑。” “不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不死,世世代代都会被人惦记。” “虫儿,”樱祭夜搬正我的脸,他的脸上异常凝重,少见的肃穆跃然眼前“你肯告诉我自己的身份,本意是想赶我走,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断然不会背弃你,所以你也先不要再声张。” “现在所有的担忧都只会更快暴露自己,立刻带你逃走也非明智之举。既然是朱雀凤族的人将你陷入泥沼,自然由他们来解决最好。” “面具你好生戴着,哑巴也好生扮着,我们依旧装作互不相识的模样,静待逃跑的最佳时机,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樱祭夜吻别我的额头,将我好生安顿好,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 祝看书的亲们节日快乐哦!大雄尽量在节假日保持更新,谢谢您的捧场。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章 诡异 安安静静睡至卯时,雀漓潇的寝殿莫名吵闹,我本着衷心护主的职责第一个提剑冲进去。 雀漓潇穿着丝制的内衫,墨发垂悬,惺忪睡眼里多少蕴藏恼怒道“先关门。” 这大半夜的把我招进来就关门,是何居心?嘴里碎碎叨叨,心不甘情不愿地合起宫门。 随后数位赶到的侍卫正好关在殿外,雀漓潇竖指要我噤声,冷冷潜走侍卫。 待门口恢复安静后,雀漓潇突然道“我做了噩梦,不知虫侍卫可否坐陪一下。” 我找了个小板凳,正襟危坐。 “太远,过来。”雀漓潇正经要求道。 我挪一挪。 “到床边。”雀漓潇继续指挥道。 我挪在他床边坐好。 “你知道自己伤才好吗?”说着一把将我拉在榻上,完全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半推半就盖好被,他补充道“我要睡了,你不要睡。”说着把头深深埋在我腰侧,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真的知道我伤才好吗? 想偷偷敲他一脑壳,叫他不让我睡觉,雀漓潇均匀地鼾声已然轻浅浮起。 做恶梦的人还睡得如此快,我一把拨开他脸颊的长发,发丝根根乌润润折射出烛火的星光,如漫漫长夜,露出他尖削的下巴和柔粉的嘴唇,密长的羽睫伴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轻颤抖着如蝴蝶翩然起舞的翅膀。 他的睡姿很奇特,四肢蜷缩做一团犹如初生的婴孩,娇弱得让人心痛。 我忍不住大骂自己是个坏蛋,如果当初没有坐在马路中间,也不会挡住他的去路,如果当初没有眼花看错车里的人,也不会误打误撞跟他相识。 …… 如果斩月当年没有找到我,或许大家就都不会受到伤害? 归根结底,是我不好。 挪身子想走,雀漓潇熟睡中一把搂紧我的腰,捆如枷锁,他的眉宇一同皱作深壑,看得人愧疚更深。 万分抱歉地以手指替他舒展眉心,可眉心里困着浓浓的愁思,如何也难以抚平。 他就这么讨厌我?既然讨厌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尝试着搬开他的手指,他用力蛮狠完全是徒劳。 一转眼间,雀漓潇睡容骤变,阴鸷如同哀狼,他嘴里不断喃喃梦呓,开始声如蚊哼,待我贴耳倾听时,他突然暴吼一句“贱人,你倒底爱谁?” 突如其来,他整个人扑起来狠狠掐死我的脖子,眼睛里散出邪恶的梦光,他仍旧在做梦,只是无意识地按照梦魇里的情境行事。 他掐人的气力无比强悍,抱持着杀伐一切的狠毒,任我如何反抗也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漓潇……不怕……你是做梦……醒醒……”舍不得伤他,我断断续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别怕……漓潇……你醒醒……” 可他全无半点反应,手里的力量已经超出我的承受范围,呼吸越来越薄弱,头脑越来越昏沉,我的气息渐渐要停止…… “我在做什么?”雀漓潇惊魂自问。 “虫虫,你不要吓唬我……”他的眼睛里倏然渗出来水汽,山水转化,天地倏醒。 他的手才放松,一口鲜气猛灌入肺,火辣辣地灼伤喉管。我抑制不住地猛烈咳嗽,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在梦里杀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雀漓潇顿失魂魄,拼命地拥着软泥似的我,泪水打湿我的鬓角,口里反复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我是恨她,对不起,我错把你当作她了,虫虫,你不能有事,如果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他要大声召唤御医,我软绵绵地捂住他的嘴,气息奄奄道“没关系……我命硬……先叫我缓缓,不要……叫人……” 雀漓潇的道歉声忽响忽暗,隐约觉得他伤心了许久,直到我再次昏睡过去。 折腾一个时辰太阳高照,雀漓潇的精神始终萎靡不振,我疲倦里劝他去上朝,他羞愧满面地求我原谅他。 我终于知道他心里有不可告人的心魔,哪里会跟他计较,拖着身体推他出门,嘴里软笑道“好好去上朝,万一落下他人口实,对你的前途不好。” 雀漓潇再三叮嘱我今日要好好休息,早朝后就来看我。 把他推走,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应该借题发挥彻底与他决裂,结果一时糊涂,似乎又和他搅和在一起了。 哎!三千烦恼,不理还乱。 拿汗巾将脖子里的掐痕仔细掩饰,戴好面具到院子里稍作活动,守殿的侍卫眼神均有鄙色,虽然都是雀漓潇培养的亲信,但是见我靠近的时候,多少有些怪异。 我考虑是每天光吃不干活,引起他人的公愤。 于是也依样学样,假装跟在撷瑜殿里的卫队后面巡来巡去。 转过几处长廊,对面疾走过一位宦官打扮的宫人,那宫人面敷细粉,唇涂红膏,绯颜腻理的模样煞是华艳,估计他的品级要比我们高,领队的侍卫长远远就迎上去接话。 宫人几句细声交代后,侍卫长从队伍里选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好手,那宫人似乎不太满意,伸手朝我指向道“把那个看不见脸的也加上。” 侍卫长赶忙推说皇子有要事交予我办,宫人怒声呵斥道“女皇要的人,就是天神也要滚下凡间。” 侍卫长不再多嘴,抛给我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立刻会意,乖乖和前面几位一同随着宫人前去。 绕过几十处大殿,宫人将一干人等引致西宫一处侧殿,只见满满青砖黄墙里,有一处殿园格外不同,孤零零地独自繁华。 鲜红的房瓦搭配郁红的墙体,设计巧妙无与伦比,层层叠红各有颜色,非但观之醒目,而且引人入胜,决不突兀骇人。 宫人示意要我进去,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事。 疑惑不解时,宫人领着其他人已经离开此处,奇怪他们走得奇快无比,简直可以称作为奔逃。 脑海里有不祥的预感,考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迈了进去。 “馥鸢殿!”看这名字中规中矩,应该不会是什么龙潭虎穴。 下一秒,我完全转变想法,因为园里的景象实在触目惊魂,整个苑内密密麻麻种植着枯美人,这些枯美人花茎细若柳丝,但是花苞却大如海碗,朵朵瓣瓣被鲜血泼淋一遍,血艳艳地从地下染到天上。 “谁……”略带病态的细声从血红里钻了出来,惊得枯美人迎声一齐摇曳,这满园的血浆立刻流动成画。 枯美人朵朵涟漪推送出一抹红影,那红影最是鲜艳,漫天的红花也难以遮掩他通身的妖娆。 “今天是你来喂食火鸢吗?”赤瑾双目拢闭,病态的苍白在一片火红里燃烧。 我看到他立刻想到三个问题: 一是鸟人怎么混进无极宫里了? 二是雀漓潇与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三是……傲狠或许就在眼前某处。 闭紧嘴巴点了点头,无论三个问题的答案如何,我都不能暴露自己。 “哑巴?”赤瑾闭目怪笑,随手摘过一朵枯美人,青白的长指形同花茎,细弱无力。“那火鸢就餐的时候,我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好吧……火鸢一个月没有尝过鲜味,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你吧。” 赤瑾言谈奇奇怪怪,随手一丢枯美人,那红艳艳的血花竟准确无误地将院门重重一震,合闭起来。 关门?接下来是不是该放狗? 冥冥之中觉得这瞎子诡异万分,我朝后偷挪了几步。 赤瑾病恹恹笑道“进了这扇门,就没有人告诉你……出不去吗?” 刹那间红花异动,自暗处飞出一只火红的鸢尾鸟,那鸟儿通身赤若朝霞,流苏般的长尾荡漾着丝绦的软光。 火鸢乖顺地降落在赤瑾右肩,他宠溺地摩擦过它的羽绒,火鸢立刻舒服地抖展猩红的羽翅,懒洋洋地尽情享受每一次手尖的力度。 “去吧,你的食物送来了。”赤瑾微抬细弱的胳膊,火鸢蓦地睁大恐怖的鸟眸,那血珠般的目光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它的食物……难道是我? 第五十一章 愤怒的小鸟 它的食物……难道是我? 现在看来,馥鸢殿里除了赤瑾,死寂寥寥。 不过这次不用逃跑,哧笑着提出金针剑,如果连只小鸟也斗不过,姐姐这些年的架算白打了。 火鸢鸟眸略闪阴光,似乎更哧笑我的无知,能被小鸟讥笑,我想自己该是醉了。 针剑高挑,走剑如龙,打算杀它个措手不及,火鸢飞舞空中不急不徐,闲步赏花般悠然自得,轻轻松松就躲避我当空一剑。 看来此鸟绝非凡鸟。 调转攻击方式碎步相连,将漫园的枯美人当作脚底的跳板,轻点朵朵随茎弹跃,跃至高端时放出三剑,这三剑劲力逐剑递增,连作完整的剑招,纷纷刺向那不知死活的小鸟。 火鸢鸟眸稍闪,陡然自高处俯冲,居然大胆贴近金针剑,在三剑的空隙里盘缠数圈,绯然的羽翎圈画出一条火红的线,顿时让人眼花缭乱。 它怎么可能比我更快,它只是只鸟!三剑落空令人懊恼,眼见它的身体从剑招里滑脱,瞅准火鸢流苏长尾再补一剑。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当金针剑锋触及火鸢长尾时,根本没有伤及看似飘逸的鸢尾,而是发出硬物相击的摩擦声,仿佛每根细绒均是由精钢打造,普通刀剑难伤其一根羽毛。 我有些生气,找准火鸢的眼睛再刺数剑,纵使它浑身刀枪不入,但眼睛应该是最薄弱的地方。 “你很聪明,很快就能察觉火鸢的羽毛刀枪不入,可惜你也很笨,居然敢攻击它的眼睛。”赤瑾突然提及一句,他依然病恹恹地立于枯美人丛中,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分外阴森。 他看得见?他不是瞎子? 顾不得赤瑾的提示,我毅然决然攻击火鸢的眼睛,霎时间金针散如时雨,各带疏冷的针光,流星一般刺向火鸢。 火鸢惨鸣一声分外刺耳,就知道放的剑多,总有一剑会刺中目标。 “笨蛋……”赤瑾的言语冷冷打断我的得意,抬手揉揉自己的眼角。 再看火鸢,折飞高空依然如故,只是在它尾周多了层薄薄的黑烟,这黑黢黢的烟雾如染墨的软绸,在火鸢三根尾羽攀绕一圈后,竟朝我缠来。 什么东西?放剑卷起黑烟,似有实实在在的黏着感,这黑烟触及剑锋居然由黑色的气体化为液体,从剑尖一直流淌至剑柄。 与此同时,火鸢凌空悬停,怒展红色的羽翅,三根柔长的鸢尾猛抽起一股旋风,来势汹汹,遇剑即燃。 黑色的黏油瞬间烧起熊熊烈火,剑柄很快烫炙如碳,我急急把着火的金针剑扔进枯美人中。 “你敢烧我的花?”赤瑾细声尖叫道“火鸢,你还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快吃掉他!” 说话间,火鸢尾后再形成十股新的黑烟,盘盘错错朝我飘来。 它要放火烧我,姐姐也会。 想起那日被困,右手心绽放的娇弱火莲,我依模学样凝聚神力于掌心,伸手一甩。 呃……空空如也。 火呢?再甩几次,毫无反应。可是火鸢造的黑烟,编织作幽沉的笼罩,如风霆般倏然袭来,万物难挡其猛烈。 想烧死我?作梦! 迅速扯下长袖包裹自己的手掌,疾走奔至着火的金针剑处,那火烧得诡异,全无热气却比火焰更加熊烈,抄手送力一挑,将火剑笔直投向赤瑾,那瞎子“看”得意兴阑珊,我正好给他加点火,此乃声东击西是也。 赤瑾仿若看见阔袖一扇,掀起强劲的风云,将既近的火剑原路吹回,恰火鸢的黑色烟障刚刚飘至此处,星火对烹油,提前将黑烟引燃在半空,燃势凶猛的道道黑烟瞬间变作十条吐火的长龙,一路烧至火鸢的尾部,险些点燃它的鸢尾。 火剑径直再刺入枯美人丛中,火苗尽灭,我避火一蹲,衣袖挡去空中四溅的火花。 火鸢惊鸣一声,甩动长尾来摆脱火势的围攻,一面蓄意再朝我飞来,速度之疾快如红艳艳的闪电,眨眼盘在头顶用爪子捉去了我的发冠,气焰嚣张。 长发撒披至腰际,被带着火光的园风一吹,漾作粼粼发波。我劲甩长发再飞奔至花丛里,抄起金针剑继续与火鸢对阵。 火鸢虽是鸟形,却劲力无穷,在我完美的剑招攻势下,总可以找到最佳的避身位置,自由自在地盘旋在剑身周围。 逐渐感觉有些吃力,它总高高飞在半空,自己却要抬头仰望,不肖几十招我的脖子已经酸困,再加上雀漓潇留下的掐痕隐隐作痛,开始感觉浑身疲惫不堪。 一时,赤瑾鬼笑几声,仿佛某个久等的时刻终于来临,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替火鸢热身,火鸢听笑长尾一甩,突然身形开始变化,几分钟内变大好几百倍,幻作一只巨大的鸟兽。 不,鸟兽尚有灵性,而此兽体量庞然,羽翎猩红无铸,尾羽硬如钢筋,一挥抽散半园枯美人,尤其它的眼睛黑如墨染,带着阴森森的弑杀之光,朝我看来。 小鸟生气了。 宗妖?莫非火鸢是赤瑾唤养的妖?想想极有可能,停溪林一战已经知道他饲养散妖,养只宗妖易如反掌。 正头疼该怎么对付这只愤怒的小鸟,馥鸢殿高墙之外窜飞出一只更猛的兽影,火鸢鸟眸只略睁大一丝,柷鸫已经一爪挠在火鸢的首顶,照着它的眼睛狠狠就是一扣,火鸢还没有惨叫,赤瑾轻轻捂住眼睛,痴痴病笑道“坏柷鸫,就知道欺负人家的弱点。” 我恶寒。 院门哐当被踹开,绝心与雀漓潇一同冲进馥鸢殿,俩人清一色的面目疏冷,露出鄙夷的神情。 “过来。”俩人异口同声道。 我还不知该去谁的身边,斗败的火鸢变回原形,乖乖停落回在赤瑾肩头,赤瑾格外开心道“今日稀客迎门,我喜欢的和讨厌的都来了。” “闭嘴,”雀漓潇的神色足够杀死一切,他沉着脸示意要我退到他的身后,嘴里依旧寒冷道“赤瑾你平素里干什么龌龊事,我懒得理睬你,可是撷瑜殿里的人,你敢肆意妄动,我且不扰你。” “殿下好冷的态度,怎么说我也是无极宫里最受尊上宠爱的男妃,殿下见我难道不该先参拜一下吗?”赤瑾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开笑颜,冲淡漫园血红的枯美人。 赤瑾……做了……雀无极的男妃?我有点消化不良。 雀漓潇背负一手,紧紧握成拳头,面如玄铁道“做梦……”说着扭头就要离开这里,路过我时冷冷使个眼色,我赶快跟在他身后。 “且慢,殿下可以走,这个侍卫不可以走,他是今天被送来的食物,没有他我的火鸢吃什么?”赤瑾施施然走出花丛,肩头的火鸢恃主居傲,浑身翎羽朝后立起作警戒状。 “我刚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吗?”雀漓潇暴吼一句,终是憋不住满腔的厌恶。 “呵呵呵呵,”赤瑾笑得阴柔,“你生气的模样,我终生难忘。” 绝心拍拍雀漓潇的后背,完全把赤瑾当作空气,他朝房顶的柷鸫大手一挥,柷鸫腾空抄低一掠,翅尖故意扫过赤瑾殷红的长袍,险些把他那病歪歪的身子刮倒。 “鸟是好鸟……”赤瑾由衷得羡慕。 “可惜人是废人……”赤瑾的嘴角倏然阴冷。 “火鸢,咱们今天只好吃别人了,不过下一次呢?谁敢保证……”赤瑾闭目朝怀里摸了一把,似乎在抚摸某样东西,火鸢立刻甩起三根鸢尾,长至门廊挥力关门,将走出的我们一并驱赶出园。 我回头偷看,门缝里闪烁一道红光,最终和满园血色,一并关在门内。 “快走!”绝心催促道。 这次反而是雀漓潇沉默寡言,他走在最前面,连长发也因胜怒而跳跃不止。 他这般怒意冲冠我是第一次见,自觉乖乖解释道“不是我自己瞎跑,是有位宫人亲点我去馥鸢殿。” “长什么样子?”雀漓潇忽然止步,回首严肃问道,他速度太快,我险些撞进他怀里。 那宫人涂脂抹粉,模样很好描述,雀漓潇听后怒火浇油,眉头深锁,几番隐忍后最终抑制住火头,脸色肃穆道“早知道她性格娇蛮任性,居然会有如此歹毒的居心,她难道不知道送将虫虫到赤瑾那里,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绝心接道“未必,是她。” 雀漓潇打断道“应该是她,那日虫虫险些刺伤她,又借不到我的玲珑壁玺,依她的性子,很难有仇不报。” 绝心再道“或许是,女皇,也不,一定。” “怎么可能,虫虫一直没有出过撷瑜殿的大门,殿内的人又都是自己人,除非是虫虫自己没事干瞎跑……” 雀漓潇看我一眼,我赶快摇头否定。 “那只能是内鬼了……”雀漓潇肯定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先去试一试楚曦,万一是她耍小性子使得坏,那虫虫依然是安全的。” 绝无言点点头,算是默认雀漓潇的意见。 “你俩可以叫我也参与一下讨论吗?”我怯怯地问。 “你问……”绝心双手环与胸前,目视我道。 “首先,我想说那个鸟人赤瑾居然做了男妃,这点我表示很震惊。” “其次,我想说不管是雀楚曦耍个性还是女皇耍阴谋,这点我表示很遗憾。” “最后……我想说,可不可以让我离开这里,一个人,离开这里。” 我真是受够了目前的状况,尤其是赤瑾的出现,更加让我觉得傲狠就在身边,他说过要不停地折磨我,刺激我,我真心不想落在他的手里。 如果给我一对羽翅,我就可以趁夜色偷偷滑翔到嘲歌城底层,如果有人肯给我打掩护,其实我还是有跑出去的可能。 “不好,诸葛。”绝心大约猜中我的想法,简单提及诸葛辩玑的姓名,我立刻会意,他个笑面虎依然在满城搜捕我。 “不行……”雀漓潇没有留意绝心的暗示,自顾自道“如果今日的事情不是雀楚曦所为,那你的处境才更加危险。” “还会有什么危险?”诸葛辩玑已经够危险的,还会有谁比他更危险。 “雀无极。”绝心慢慢补充道。 “看来我那里你也暂时不可回去,这两日我殿里出现的陌生人,再加上今日善闯馥鸢殿救人,如果真是母皇作诡,虫虫回撷瑜殿才是步入虎穴。”雀漓潇深深看我一眼。 我垂下头,天大地大,却没有我容身之所。 “有一个地方,也许可以试一试。”雀漓潇突然道。 “什么,地方。” “朱雀凤族的祖坟墓穴。” 呃……我背脊剧冷无比,跟死人住吗? 第五十二章 地宫 “跟死人住在一起,我不要,在孽镜谷的时候住够了。”撇撇嘴朝宫墙一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绝心与雀漓潇对看几秒后,绝心对我招招手,心想他会对我说些劝慰的话,居然就信了,结果他二话不说手起手落,用老招数一掌劈下。 靠……我晕。 在同一块石头上摔死的人,真的是智商问题。 醒来依旧是两具熟悉的身影,只是场所由地面的无极宫,转换到了朱雀凤族的祖先墓穴——烿兆地宫。 兆,乃祥兆,预兆之意,而烿(rong)乃火红色,表极致的火焰,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烿兆是指火色的预兆。 将死后的地宫命名为烿兆,莫非是想生前轰轰烈烈,一代丰功,死后亦能炼化鬼魔,独步黄泉吗? 地宫内部阔然肃穆干净无尘,冷冷清清连人影都没有几个,墓碑端庄威严,用金饰镂刻着朱雀凤族历代帝王的功德伟业,墙体处处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将地宫朦胧一在片黯淡的空旷中。 浏览各代鸟灵镇压地宫的金身塑像,均为人首鸟羽,面目端严,看起来各个栩栩如生,仿若真灵现世。 我敬问一句道“殿下的爷爷该是哪一位?” 雀漓潇庄重一指最后一座雕塑,那雕塑上的人面器宇轩昂,双目微睁鸟瞰世界,与他合并一体的鸟灵,尾巴轻盈与日月辉映,色彩华艳披星辰霞光,堪称绝世。 再一细看,奇怪这鸟灵似乎没有雕塑完整,只有尾部是雕刻成功的,寰宇四周,所有的雕塑均是完整,说明历代君王死后,守护朱雀凤族的鸟灵亦会随之殉葬。 而这没有雕刻完整的鸟灵,又具备什么含意呢? 我再补充道“我要睡哪里?睡几天?伙食谁管?” 雀漓潇无奈将我拉至其中一座鸟灵雕塑顶端,忍不住放手摸了摸我的长发,将零碎的细发拨至耳后,乖哄道“这地宫的镇宫雕塑内封避邪的宝物,辟邪趋秽,所以一般无须侍卫把守,将你安置在顶端更能遮挡眼幕。” “如今怕母皇知道我身边留了陌生人,唯恐将来对你不利,所以只好委屈虫儿姑娘在此躲避几日,待危机解除再回撷瑜殿。” 地宫光线昏暗不明,连他的神情一并隐藏在夜明珠的光晕之外。 “殿下,住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只是我很好奇,您的母皇日理万机,平素里政务繁忙,而您又是朱雀凤族的皇子,身边的人事调度这种小事,难道也需要她亲自过问吗?” “我的母皇处事霸道,雷厉风行,而且她和我的关系也很是微妙,所以为了姑娘好,我不想你落入她的视线范围,被她调查。” 我自然禁不起被她调查。 真的很想关心地再问下去,可是他连叫了我两次虫儿姑娘,对我的刻意尊称也听若罔闻,明显不想让我继续干预他的事情。 雀漓潇再看了我几眼,转身飞下雕塑,连着绝心一起迅速离开地宫。 入夜十分,正准备合衣卧下,地宫大门轰得一声被推开,我立刻警觉俯低身子,雀漓潇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进入地宫,恐怕是值夜的人进来巡查。 雕像虽高大挺立,我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没有露出头探看,只细细听到有两种脚步声在靠近。 地宫空旷,俩人微微交谈已然万分醒耳。 一者为男性,声音透着成熟的张力,他恭敬地将烿兆地宫夸赞一遍,看来是第一次进来,应该是外客。 另一者为女性,声音洪亮毫无女子的娇柔,洒脱非常道“说话不必拐弯抹角,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可以大胆直言。” 男子接言道“女皇陛下做事果真如人所提干脆利落,所以我也不兜圈子,独孤斩月已经潜伏入嘲歌城,按照我们的计划,下一步他会顺利进入无极宫内,寻找那个宝贝。” 斩月?一听这两个字,心里莫名地激动万分,他来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心底虽然骂自己贱骨头,可是依然红了脸颊。 他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我激动得手脚有些哆嗦,强制抑制内心的喜悦,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独孤九的儿子果真大胆,借着做生意的名号,这三年在嘲歌城布下那麽多奸细,就连本尊的无极宫,近些年也莫名其妙多了好多鬼,索性瑾妃的火鸢爱吃肉,否则抓到的细作都不知道杀了多少……” “独孤斩月这次敢来盗本尊的宝贝,看来已经将无极宫的地形摸索清楚,不过本尊要的就是他自投罗网,否则独孤九那条老狐狸怎么会乖乖来这里受死。” “当年他真是够狠毒,为保自己竟然抽掉了心爱儿子的龙脊,看来他也并非真爱那个女人,否则那个贱人的儿子也不会被他逼到这种地步。” 这女主居然是叱诧风云雀无极?我听得更仔细些。 “权位越高,就越怕跌下来,女皇陛下如此算计独孤九,不也是想爬得更高?”男子大胆直言,毫无避讳。 “所以本尊才讨厌男人,那些自作聪明的男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恶心嘴脸,只有把他们都实实在在践踏在脚底下,才彰显本尊的威严。”雀无极似有无尽的恨意道“赤炎火莲真的被盗了吗?难道不是独孤斩月使得障眼法?” “确实被盗,而且独孤斩月这次潜入嘲歌城,极有可能也是要找回赤炎火莲。”男子回答的格外肯定。 “呵呵呵……”雀无极当然知道赤炎火莲在嘲歌城,可她依然故意道“诸葛辩玑已经控制了盗莲人,我的细作传报说,是从枭国来的白璃魄最先与诸葛辩玑接触……” “白璃魄是不是独孤斩月假扮的,我想女皇陛下自然心知肚明,我已经将自己所知晓的,毫无保留地禀告陛下,只望陛下有朝一日大功告成。”男子忽然礼道。 “聪明人说话总爱这么拐弯抹角吗?本尊欣赏你的睿智,可是讨厌你的虚伪,你的眼睛里分明写满**,却嘴巴里只字不提,说实话,有朝一日大功告成的恐怕是你才对。”雀无极严肃笑道。 “成不成功,其实还得仰仗女皇陛下的隆恩,当女皇除掉心腹睥睨天下时,有我容身的一块小地方即可。”男子的**终于露出冰山一角。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地盘吗?”雀无极难以置信道。 “一直都……寄人篱下。”男子的声音,透着极度忍耐的恨意,而这充满愤懑的余韵,却是我似曾相识的。 是谁?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我匍匐探头一望,只见那个男人很是聪明得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巨大斗篷,将自己严密地包裹在里面,唯独一双滑腻无比的完美细手置在袍外,格外柔白。 我忽然头重脚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背后有人鬼使神差地一把捂住我的嘴,小心翼翼将我拖拽回暗处。 雀漓潇紧紧捂住我的嘴,一刻不敢松手,待那俩人走掉之后,才缓缓松开。 我心里憋得难受,觉得肯定是听错了,也不过看见一双手,又能证明什么呢? “独孤斩月来了,你很高兴吧?”雀漓潇在暗处问道,听他的声音沉若闷谷,可见他全部都听见了。 心里想着其他事,怅然若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追问道“漓潇,如果你最好的兄弟出卖你,你会怎么办?” “杀了他,这还用考虑吗?”雀漓潇的回答让我心惊。 “那如果是绝心出卖你呢?”我假设道。 “绝?暂时他不会对我怎样……”雀漓潇的话语突然变软道“可是如果某一天,他或许会杀死我也不一定……” 绝心会杀死他? “为什么?漓潇,我怎么感觉半年不见,你似乎有什么心事,如果可以,你可以说给我听听……” “你爱我吗?”雀漓潇突然一问,“你如果是爱我,自然会慢慢了解我,可是你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知道了我的秘密后还是要抛弃我,那天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分清楚彼此的关系,为什么还要管我的闲事,要我痛苦……” 雀漓潇的鹿眸在暗色里,闪烁片刻,竟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也好,也好……”我重复两遍,既然不能把心给斩月以外的任何人,为什么还要介入别人的生活,扰乱别人的心情。 我和他之间陷入某种僵局,彼此无言。 雀漓潇干坐片刻,突然靠近道“让我看看……”说着直接解开我脖颈里的云纱,趁着夜明珠的光线仔细看了看脖子里的伤势,再从阔袖里摸出一盒药膏,认认真真给我涂抹好。 药膏清凉入肤,薄荷的香气刺得人眼睛有些酸涩,这算什么?分明嘴上叫我不要介入他的生活,行动上却反方向来招惹我?男人的心思也最难琢磨。 “真是笨,难道你不知道反抗吗?”他收好药膏,朝远方向坐好。 “敲晕你吗?”我心里也有些怪异,不想好好说话。 “又不是没敲过,算了……”说着从身后提出一个包裹,打开以后里面是些食物,水果,以及日用物品,原来他返回来是给我送东西的。 “你喜欢吃的东西全在里面,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下次提前做好给你带来……” “刚才你也听到了,凡是来历不明的家伙全部被送去喂火鸢了,如果你想活着见到……独孤斩月,最好不要瞎跑……” 他提到独孤斩月的时候,声音略微有些变调。 雀漓潇沉闷一会儿,继续道“再让我对你好最后一次吧……母皇过了五千岁寿辰之后,我已经申请去极地戍边,这次离你远一些,或许终生就不用再见面了……” “漓潇……”我心里怎么如此难过。 “不要喊我的名字……”雀漓潇一把搂我入怀,凄然说道“只让我抱抱你……就好……”他的怀里温暖如初,正如我第一次见他时一般,足矣温暖了整个世界。 第五十三章 混出去 在烿兆地宫待了三日,风平浪静一直不见动静,雀漓潇每夜总等我沉睡后偷偷潜进来陪我,他担心我会害怕,又愿不透漏出自己曾来过的讯息,其实纵使他的腿脚是这世间最轻的羽毛,常年养成的习惯也让我半睡半醒。 每当金乌初生,他轻轻溜走后,我才真正翻身睡觉,只当是我亏欠了他,可是感情的债又有谁算得清楚呢? 今日打算好好参观一下烿兆地宫全貌,分析分析地宫的内部构造,顺便……研究一下有没有什么陪葬的异世珍宝。 正把十二座雕塑上的宝石看得如痴如醉,地宫大门外有人要进来,惊得姑奶奶如林间逃飞的小鸟,几步翻身滚进最后一座尚未完工的雕塑,这雕塑表面看起来精雕细琢,可是藏进来赫然发现里面凹凸不平,仿佛什么巨大的力量从雕塑中挣脱,所以才从背后造成一方巨大的残洞。 跳进来时根本没有发现残洞,险些掉进洞里,拼力攀附住人像的耳垂,脚踩住残洞的断垣,才勉强站稳。 一男一女已经进来。 雀楚曦微带羞涩的声音听着格外矫情,她柔柔问道“祭夜,你这三日要我领你逛遍无极宫,那么多风景优美的地方你不愿驻留,为什么偏对烿兆地宫感兴趣?” “朱雀凤族乃幽幽古国的强族,樱某早就对该族的历代君王心怀敬仰之情,今日特来拜见,以慰我的仰慕之心。”樱祭夜装得一本正经,惹我险些笑喷。 “祭夜……”雀楚曦很是欣慰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情怀,叫我……”她说话开始有些颤抖。 “公主,其实这几日能得到强族公主的悉心照顾,我樱某人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怕樱某人活这几千年,从未见过像公主这般心地纯良,惹人怜爱的人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肯叫我的名字?” “呃……楚曦……”樱祭夜居然也会紧张。 “祭夜……你喜欢我吗?”雀楚曦问得很干脆。 “喜欢……”樱祭夜恬不知耻道。 “那你可愿意娶我?” “这个……恐怕不行,我樱某人喜欢无数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所有美女都谈一场恋爱,不过现在不行了,家里如今供奉一只母大虫,管得格外厉害,随时随地有咔嚓我的危险。”说着,比划一个剪刀手咔嚓一下。 “你居然结婚了……”雀楚曦咬牙道“难道她能比得上我?” “更甚一筹。” “樱祭夜,你混蛋!”雀楚曦转身就跑,把樱祭夜孤零零地撂在地宫里,待她跑个无影无踪,樱祭夜潇洒吹一声口哨,补道“这里除了鬼,还有喘气的吗?” 我被他精彩的表演惹得忍俊不禁,压抑嗓子骂道“姓樱的王八蛋,你敢在老子们的眼皮子底下调戏朱雀凤族的公主,老子们做了厉鬼,也要叫你不得安生!”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厉鬼长得美不美……”他大喊三声“近!近!近!”,我腕间的雄镯得令,临高一扯朝地面坠落。 樱祭夜双手一接,将我牢牢锁压进怀里,如同掉进蟒蛇的层层缠绕。 “我一闻见你的味道,就果断把公主气跑了,你看我多爱你,来,亲一个做奖励吧……”说着撅嘴来亲,我把金针剑往他脖子上一架,樱祭夜邪笑道“我家的母大虫大人,你不好好守着家,为什么跑来这里骚扰死人?” 说着,在我的腰部使劲掐了一把。 我哎呦呦叫唤道“事出突然,事出突然。” 好求歹求,他才肯放我出怀,我将那日险些被火鸢吃掉,以及不知被谁引去馥鸢阁的情况一字不落,统统讲给他听。 樱祭夜听后搓搓下巴,十分肯定道“雀楚曦性格娇蛮,但不是恶人,依我看雀无极的可能性最大,而且这几日我留在无极宫内养伤,也总有人暗中监视我的行踪……” “你这样说不奇怪吗?那雀无极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不放心漓潇身边出现陌生人?” “原因无非有三个,第一是雀无极对儿子具有莫名的占有欲,不喜欢儿子身边出现自己不知底细的人,第二是最近无极宫内混入了细作,需要定时清理,这三嘛……” 樱祭夜用食指勾一勾,我靠上前去听讲。他性感的唇瓣故意摩擦我敏感的耳阔,舌尖吐湿道“我受伤了还担心得到处找你,你居然一点也不关心我,我要找点安慰……” 说完一口咬住耳垂,双手麻利地锁紧我的胳膊,防止我再拔剑抽他。 “樱祭夜你疯了吗?地宫里的列祖列宗都观望着呢……”我的气息有些凌乱。 “又不是你家的祖宗,怕什么?再说他们躺在那里无聊了几万年,正好出来开开眼荤……”他把我的耳朵要磨碎了。 “你敢……我就咬舌自尽……”樱祭夜像狗皮膏药一般把我缠得喘不上气,我羞耻地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墓穴里去。 “哈哈哈……”樱祭夜松开嘴得意忘形道“傻虫儿,我怎么可能不顾你的感受呢?等这次我们一起离开嘲歌城,那事还不是夜夜都能办到的事。” 我真是被他打败道“跟你说了我是赤炎火莲,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管你是什么!”樱祭夜忽然压低嗓门道“总之你必须跟我走,你答应过的事情就要遵守承诺。” 他猛一吼吓人一跳,我愣住半天,莫非他也变了性子。 樱祭夜觉察自己失了分寸,野蛮掀开我的面具,他的唇随之侵占了我的,毫无商量的余地。 许久许久,直到我们不得不分开,樱祭夜的脸色愈发暗沉道 “你最没有良心……快快活活在外面游荡,你根本不知道别人心里的煎熬,这半年我四处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完全不在意。” “好不容易找见你,你居然又给我玩失踪,当时我就发誓,你再敢离开我,我就直接拆了无极宫,把你给挖出来。” 樱祭夜喘着粗气,云绿的眸子笼罩一层薄薄的水汽。 “继续纠缠我,那你就直接等着被幽幽古国的人追杀吧!!”我看他有些不冷静。 “追杀?”樱祭夜的眼里瞬间飘出火红的怒色,“问这世间除了我,也不可能有人保护得了你。”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樱祭夜发誓,愿意用生命来守护你,除非我死……”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心里也有些感动道“什么死不死的,让你离开我,不也是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好好活着吗?” 樱祭夜似乎更是动了情,他狠捉住我的手慢慢吻着手心道“你就是我的幸福啊!” 他的眼睛里,深沉若海,足以将我溺毙。 我心底再一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男女间的情话原来是如此神奇,虽是耳朵听着,却连灵魂都酥软了。 只可惜…… 忍去心头的异常,我故意道“祭夜,为什么这次你不把千目那个小胖子也带来?” 樱祭夜狠瞪我一眼,仿佛我是把他从云端揪扯下来的恶人,郁闷至极道“怕他碍事,就把他留在我暂住的寝殿了,臭虫儿,你知道自己不解风情的个性吗?” 就是怕自己太解风情,才故意装傻充愣,嘴里呵呵傻笑道“祭夜,你可不可以今夜让千目来找我,我想他了。” 樱祭夜撇撇嘴道“你确定不是叫我来陪你睡觉?”既而低哼道“祭夜祭夜的叫,我还以为你动心了,结果又是想利用我的意思……哎……谁先动心,谁最倒霉。” 我看他一脸不服气,拿肩膀顶他一下道“我若是你,还是想想怎么继续哄骗公主,否则她胜怒不解,直接把你哄出无极宫去。” “放心……她比你爱我。”樱祭夜十拿九稳道。 “欺骗女人的感情可不好。”我严肃教育道。 “少装……你说你应该是笨的吧?怎么不上我的钩呢?”樱祭夜狠狠再掐我的腰部,我要踹他时,他迅雷不及掩耳朝我嘴上偷香一口,气得我脸红脖子粗。 “晚上见。”他仿佛很是满足,笑呵呵地离开地宫。 千目小胖子傍晚果真来见我,他变作翱炽的模样将我足足缠了一个时辰,欣喜之余,我给他一袋从雀漓潇那里讨来的甜品,叫他乖乖变作我的模样,呆在地宫睡大觉。 摸索着出了烿兆地宫,赫然发觉原来这里离无极宫的正殿有些距离,需要绕过十几座侧殿才能绕到偏门去。 反正有千目顶包,又有皇家侍卫的服装在身,我盘算着溜出去一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沿路借口找殿下,顺便敲晕一个倒霉鬼,偷了他的通行灵符,跟在执勤的卫队后面,很快就混到偏门。 偏门的守卫极是森严,比我想象的人多,恰好此时有一驾华轿自偏门缓缓驶入,此轿外垂淡紫色罗帐,窗挂鹅黄色绸帘,自轿顶扬洒数十条剔透的月白色水晶珠,珠随车动,波光粼粼。驾车的鸟兽彩色绚丽,姹紫嫣红,总觉得眼熟非凡,尤其驾车的小子更是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管他呢,我一路偷偷尾随,盘算着一旦车上的人下来,我就借机敲晕那小子,桃代李僵混出无极宫去。 这一去,凶险非常,但是我想确定一件事,这件事比我的命重要千百倍。 第五十四章 他和她的婚约(第一更) 经过乾异殿,路过惩殊殿,三绕五绕走过高低数座宫殿,追踪得我心情极其恶劣,分明是搞偷袭的,怎么变成搞侦查的。 那辆华丽的轿子终于停在坤鑫殿外,自轿子上落下一朵睡莲般的身影,袅娜的姿态既含着春枝吐芽的娇羞,又含着秋实成熟的芬芳,使人目不转睛地艳羡她的一举一动。 车上再下来一人,淡蓝色的宽袍称得他气宇高雅,俊颜如玉,竟然是雀漓潇,他立在美人身旁淡扫一笑,美人的万种风情便溶解在笑颜里。 我被电击一般滚在附近的廊柱后,竖起耳朵听一听俩人的交谈。 雀漓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大概在轿内已经说完了,他示意女子可以自行进入坤鑫殿,准备要抽身离开。 女子眼里落过失望的星火,终于还是唤一句道“殿下准备什么时候走?” 雀漓潇驻留脚步,稍闪神道“儛子,你说什么?” 女子重道“殿下申请到极地戍边的事情,我已经听女皇陛下说过了。” 雀漓潇神色微凝道“没错,离她远一些,对彼此不是更好,之前去了九尾龙族与朱雀凤族的交界地,觉得自己已经走的够远,这次回来才赫然发现,走的还不够远。” “我不在她身边,她才活得潇潇洒洒,我若硬留在她身边,就像扼住她喉咙的毒药,迟早会被除掉。” 他的言谈风轻云淡,内里却是翻滚着汹涌的波涛。 他说的是谁?应该不是我吧! “漓潇……”她唤他漓潇…… “女皇毕竟是你的母亲……”女子宽解道。 “所以她的心肠才更硬,更毒,更刻薄!!”雀漓潇转而告诫女子道“儛子,你身为她的女臣,自然崇拜她为人处事雷厉风行,但是你也千万不可忘记,她身为一代君王的毒辣和决绝,伴君如伴虎……儛子你要切记。” “漓潇……”女子忍耐半天,失落更甚道“难道你对我说的话,就只有忠告吗?难道我卫儛子在你心里,就不能成为你留下的条件吗?” “还是说……你急着去戍边,也有逃避你我婚约的企图……” 卫儛子越说越伤心,开始嘤嘤啜泣道“你还指责女皇陛下无情,怎知你这没心没肺跟她如出一辙,你我的婚约是先皇亲定的,我从小就知道将来是要做你的妃子。” “为了达到皇家媳妇的标准,我五岁就开始悉心学习六艺,为了将琴棋书画学到精益求精,你可见过我在寒冬腊月里秉烛练字?你可见过我在炎炎烈暑中反复练琴?你可见过我为了保持身材吃后再催吐?你可见过我为学上乘舞艺拜师跪烂双腿?”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跑得远远的,你只知道避开女皇,避开权位,避开纷争。可是我爱你的这颗心呢?你也一并要避开吗?” 说着卫儛子自怀里掏出一方精致的手绢,开始撕扯起来。 “绣这种东西有什么用!手指被针刺烂了有什么用!眼睛看花了有什么用!泪水流干了有什么用!没人稀罕的东西!!” 随手仍在地上拿脚不断踩踏,仿佛践踏着自己的心。 “儛子……不要……”雀漓潇有些动容地将她搂进怀里,卫儛子起初还在捉狂,随着雀漓潇手臂的收紧,她扑入他的胸怀,粉面梨花带雨,哭得令人心碎。 眨眨眼睛收回视线。 我……我在这里做什么呢?准备偷袭的轿子早已不知去向,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心里莫名地烦乱,宛若被渔网纠缠的鱼群,朝四处挣扎逃窜,就是找不见逃生的出口。 我这样的异常很是过份,分明自己爱得是斩月,为什么还会对卫儛子的痴情格外介怀? 我错了,我错了,心里烦闷着一口气,卡在喉头,几乎让人窒息。 坤鑫殿门缓慢一开,从里面走出位宫人,碎步连连从老远奔至眼前,避开相拥的俩人道“陛下说了,殿外不是谈情说爱的佳所,愿请两位到坤鑫殿内再叙。” 雀漓潇赶紧松开怀里的卫儛子,仿如大梦初醒,卫儛子捡起手绢亦骚红了娇颜。看他的为难表情本是不想进去的,却又怕卫儛子会被责难,于是板正了神色,俩人一同跟着宫人,进了坤鑫殿。 望及他们走远,我才敢露出头来,也不知他们进去是何场景,那卫儛子一番哭闹楚楚动人,漓潇会不会应垂爱美人而放弃戍边的想法…… 我若是像她那麽个哭法,斩月会不会对我产生不一样的心思…… 对了,他说过我可以做他的侍妾,我为什么要做侍妾,我为什么要哭!!! 低头撞到一物,摸一摸是热乎乎的胸膛,心里飘过三个字:完蛋了! 对方彪悍地拍拍我的肩膀,厉声道“兄弟,你哪个宫当值的?深更半夜里乱闯,依律是要就地正法的。” 对方的服装与我不同,应该是个领导阶层的人物。 我颤巍巍解释道“大人对不起,属下是新来的,今天被分配到撷瑜殿当值,刚才陪殿下出无极宫接来卫儛子大人,结果他们均被女皇陛下请入坤鑫殿。” “殿下命令属下在外面守着,可是外面这么大,属下不知道该站在哪里,所以才误撞大人贵体,实在是抱歉。” 天衣无缝!!有没有?? 我真是个天才!! “笨蛋!”领导表示很愤怒,照着我的脑壳拍了一把,严厉道“戴着面具就自以为是帅哥了吗?我说你还不如把脑子挂在脸上,好好晒一晒,都tm长毛了!!” 粗鲁之余还要敲我的头。 我赶快将一张银票从袖子里抽出来顶在头上,嘴里求饶道“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属下知错了!!” 领导的火头终于降回起点,干咳一声道“这回又变聪明了……” “呵呵呵,主要是大人教育有方,呵呵呵……”我的头和钱…… 领导再咳一声手指道“跟我走一趟。”同时收走银票。 “去哪?”我茫然道。 “找殿下啊!”说着再来踢我的屁股。 机灵一躲,轻松逼开他的旋风踢。 领导翻我一白眼,径直走去。 我只好灰溜溜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乖乖进入坤鑫殿。 坤鑫殿内正歌舞升平,淡霭轻飘,霞光缭绕,一群衣着薄纱的舞姬在瑶池中,伴和着清妙的曲乐,纤腰玉带舞弄天纱。 这绿云团密,柳姿扶风的美景本是醉人的,不过待我看清舞姬们的容颜时,从心尖都寒凉起来。 瑶池里搔首弄姿的绝色们各个都是未成年的少年郎,这些人被剥夺男子应有的威武志气,涂脂抹粉,身骨孱弱,各个不是西子三分病,裙艳绡丽赛娇娥。 在座的人只有雀无极和卫儛子二人,依君臣之礼,雀无极独坐上座,卫儛子座她左手下座,右手处有空桌,桌上酒菜未动,明显是有人离席的模样。 卫儛子偶尔与女皇窃窃耳语,女皇听后龙颜微悦,可见二人关系融洽。 把我领进来的人大约问了雀漓潇的去向,叫我乖乖在帘后守着,不要再傻乎乎地到处瞎走。 谢过他,我终于可以藏在帘子里偷窥传说中的一代女帝。 只见一中性装扮的成熟美女,斜座软塌姿态潇洒,她身着一袭绯色缎料鸟兽呈祥图饰轻装,乌黑的长发高束一辫,拢合在九凤穿日的羊脂玉冠中,除此以外无钗无链,连一件多余女性的饰品也绝无佩戴。 从某种程度上,她和雀灵韵真是女人的俩个极端的表率,雀灵韵的眼眸里有多么柔情蜜意,雀无极的眼神就有多么犀利冷酷,雀灵韵的嗓音有多么甜美婉转,雀无极的言语就有多么鄙夷不屑。 此时她正用最不屑的目光环扫瑶池里的男人们,五指把玩着掌心的玉杯,冷漠地绝杀一切。 “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就像没有底座的玉杯。”只说完将玉杯轻轻磕在矮几上,杯底瞬间粉碎。 瑶池里的男姬们纷纷驻足,做小鹿茫然状,众人亦呈现出卑躬屈膝的姿势,唯恐龙威震怒。 这就是雀无极与雀灵韵最大的不同,雀无极站在权利的云巅,肆意操控懦弱的男人,而雀灵韵落在权利的后院,时时期盼恩宠的莅临。 “都下去吧……”雀无极不耐烦地挥挥手,“除了你……” 她指向领舞的男姬,这男姬的身子单薄如纸,所以女皇特意留下他的时候,他明显抖了抖身子,可怜兮兮得模样胜似枝头最后一片枯叶。 殿内的人听命陆陆续续离开坤鑫殿,我想着掩人耳目,干脆就藏在纱帘里没有挪动。 “过来!”雀无极朝他命令道。 男姬合手一恭,含首慢慢地走到雀无极的身边,还未及近身时雀无极突然扯他一把,那纸做的身子就直接坐在她的腿上,小脸霎时苍白无华。 因为动作太猛,连矮几上的盘碟碗勺一并被震得乒乓作响,格外引人注目,男姬的脸色更加凄惨,简直死过一般。 我对此事表示相当震惊。 卫儛子聪明地垂下眼睫,朝对面的空桌淡望一眼。 “叫什么名字?”雀无极粗蛮地抚摸过男姬的后背,那层薄透的纱衣如同男姬的脸皮,一撕就破。 “廖宣……”男姬似乎想摆脱这个糟糕的坐姿。 “廖宣……”雀无极根本不曾起身,一把拧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她下手之狠毒,已经将廖宣的下颌掐出红印。 “本尊很丑吗?你为什么不愿看本尊?”雀无极依然不肯放手。 “奴才,不敢……”廖宣的嘴唇上涂抹着玫瑰花研磨的香脂,粉嫩的柔软在瑟瑟发抖中更显得娇弱无力。 “卫大人,你们教坊这次选得舞姬素质不错,各个精雕细琢,美艳绝伦,尤其是这位廖美人,方才的舞姿更是静若止水,动若翩鸿……” 卫儛子听闻雀无极的夸赞,宠辱不惊道“陛下缪赞,主要还是教坊的花伴月花大人慧眼识珠,从人族的奴隶里精挑细选,再加上夜以继日的训练,才得出这么几个人才。” “人族?”雀无极专门将廖宣的脸庞扭看几眼,意味深长道“难怪怎么弄,都是这股子软弱无力的表情。” “本尊会好好赏赐你们花大人,不过他们刚才跳的‘踏月弄影’,也算得你一半的真传。”雀无极一把甩开廖宣的脸,仿佛看厌了的瓷器,撂在一旁。 廖宣静如木偶,乖乖地坐在雀无极的腿上,脸上五指红痕清晰可辨,惨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花。 “能为陛下效力,当属臣子应尽的职责。”卫儛子婀娜的姿态,纵使是恭谦地施礼,也觉得美不胜收。 我恍然彻悟,难怪看她眼熟,那日大街上助我逃离昆沧魔爪的美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又是一个位狭路相逢的人物。 第五十五章 露脸(第二更) 雀无极的视线越过卫儛子,对廖宣继续问道“美男会喝酒吗?”她的手从他背部滑升至柔长的发丛,顽虐地挑起一缕细丝,绕在指间不断把玩。 “会饮一些吧……”廖宣小声道。 “那喝来看看!”雀无极拾起碎底的玉杯,将那绵凉的玉璧磨蹭过男姬的红唇,逼哄道“叼住它,可不要掉了……” 廖宣乖乖含住玉杯,小嘴紧张地不停颤抖,贝琢的玉牙碎碎击打在杯壁上,叮叮当当霎时悦耳。 “真听话。”雀无极将廖宣的下巴一勾,随手抄起矮几上的酒壶,毫无怜惜直接倒进廖宣的嘴里。 隔着玉杯廖宣根本无力合嘴,由着雀无极将芬芳的陈酿灌入喉头,鲜辣的酒水刺激着他的咽喉,根本容不得他多喘一口气。 “喝吧……喝吧……喝吧!!”雀无极突然笑意满满,她野蛮地揪扯着廖宣的长发,钗鬟松散垂落,疯魔再道“把我给你的酒都一滴不落的喝进去,敢洒一滴出来,你这美人就要遭殃了!!” 雀无极索性拧住廖宣的脖子,毫无顾忌地朝对方嘴里灌酒,那清泠的酒水源源不断地涌流着,连同杯底的玉渣,一同无情地冲进他的嘴里。 廖宣淡薄的身躯在女皇的暴虐中,宛如任人宰割的羔羊,整张净白的脸皮憋涨作酱紫色,烈酒的刺激叫他抑制不住的咳嗽和恶心,但是雀无极根本不会给他呕吐机会,她拼死掐住他的喉咙,直到喝完一壶又一壶。 廖宣的肚子被酒水灌得鼓圆,整个人死过一般,脸红了又白,白了再紫,直至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境地。 “呕……”他终究忍不住吐出玉杯。 雀无极扔过酒壶,重新将他揪回面前,把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酒水拍溅在廖宣脸上,故作怜惜道“真可怜,今夜,本尊就好好心疼心疼你。” 说完,横抱起不省人事的廖宣,要朝寝殿走去。 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卫儛子连忙起身恭道“陛下慢走。” 那个人族少年,会被如何被ling虐,结果可想而知,我偷偷自帘后挪了挪身体,打算借机跟在卫儛子的后面,继续朝无极宫外混出去。 “谁还在那里!出来!”卫儛子大约看见纱帘波动,顿时起了戒心。 我生怕她大喊刺客,赶紧现身道“卫大人息怒,是小人。” “你是谁?”卫儛子神色稍沉,斥责道“方才女皇陛下禀退四下,你为什么不出去!” “我……小人本想着最后一个出门……结果……”人倒霉,喝凉水都上膘。 “那你就该死!!!”不屑的声音杀来,同样还有一道暗影急速抽来,而这两样东西我都不能躲避。 眼睁睁一鞭挥至面前,自额际抽到下巴处,深深怔住须臾,“嘎巴”一声脆响,一半的面具自脸上滑落下去。 面目独露豁然显亮,烛影晃过久未见光的一只眼眸,明晃晃得叫人忍不住闭紧眼睛。 模糊中雀无极冷站在矮几上,廖宣被烂泥一般撂在墙角,她手里执着一条极长的皮鞭,这鞭子足有十几米长,细如毒蛇却遍布乌黑的倒刺,平素里尖刺覆盖皮鞭,光滑若镜,但是放劲挥力之时,倒刺便根根挺立锋芒毕露,足以抽碎一头巨兽。 面具落地的瞬间,一抹蓝影自侧殿闪来,玉润的五指抄底一捉,稳妥捏住半截面具。 “母皇住手,这是儿臣的贴身侍卫,儿臣正要带他回殿。”雀漓潇挡身在前面,遮住我的容颜。 “殿下……”卫儛子蓦地睁大眼睛,再多看我一眼,水灵灵的眸子微微晃动,仿佛在脑海搜寻什么,突然樱桃小口略张一些又赶紧抿起,嘴角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弯。 “你的贴身侍卫?”雀无极收鞭轻蔑道“难怪主子跑个无影无踪,下人还要不怕死得留在这里当眼睛。” 我多少有些紧张,屏住气息观察雀无极的脸色,她的脸上挂着帝王特有的严肃,只是言语里时常透出不屑一顾的字眼。 “母皇息怒,这侍卫惊扰母皇罪无可恕,但是他贱卫一个不值得您亲自动手,儿臣且领他回去好好教训。” 说着要带我速速离去。 “慢着,本尊答应让你领他走了吗?”雀无极从矮几上一步迈下,桌面上的杯盘狼藉,被她践踏得喀嚓作响。 “女皇当心。”卫儛子恭身扶持雀无极的手臂,将她搀扶至一步之遥处。 雀漓潇把手里的面具捏得紧,半截面具几乎被他整个手掌攥碎。 我慌忙低下头,又觉得似乎不够诚心,索性单膝跪在地上,口里求饶道“女皇陛下饶命,殿下饶命,小人知错了!” “那日曦儿跑来哭诉,说你为了个戴面具的侍卫,降了她公主的颜面,叫本尊替她撑腰……”雀漓潇旧事再提道“难道瑾妃也学会仁慈了吗?”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的确是儿臣和绝心将这侍卫从火鸢口下救出的。”雀漓潇冷静补充道。 “绝?他凭什么替他出头!!”雀无极提起长鞭,朝我头际一指,强大的气场如山压倒,我直接扑倒地面,哀哀地求饶。 “女皇陛下,绝心是先皇驾崩前,凤灵亲定的卫灵士,他若想杀的人,无极宫内也一直都由着他,可这保护一个人,臣下也是第一次听闻,所以此人不可随意轻待。” 卫儛子看过女皇的脸色,扫过我的头顶,最终直接望着雀漓潇。 雀漓潇感激地回看她一眼,极快补充道“此人其实正是绝心托付儿臣代为照顾的,否则这么笨手笨脚,也该治他个惊驾之罪,拖出去大刑伺候。”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翻个白眼继续哀嚎着女皇饶命。 雀无极甩袖鄙道“绝心……又是绝心,若不是凤灵护着他,本尊岂容他人在无极宫作威作福……” 正以为渡过一劫,雀无极冷不丁一把抬高我的下巴,不满狠道“本尊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貌,叫绝心如此放肆!” 猝不及防,我的半张脸毫无保留被雀无极看入眼内,她眯眼只看一秒,陡然神色大骇,如同见鬼一般惨厉吼道“怎么是这玩意儿!!!”惊悚的瞳孔里倒影着我的蓝眸,将她的眼湖搅乱作一团泥沼,连灵魂也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雀无极失魂落魄地再要掀开另一半面具。 雀漓潇伸手一摁,嘴里疏冷道“母皇,你喝醉了。” 几近揉烂的半截面具,亦被他重新罩回我的脸庞。 第五十六章 放松一刻 几近揉烂的半截面具,亦被他重新罩回我的脸庞。 “喝醉了?是……本尊是有些晕醉了。”雀无极重新恢复原本的凌厉,艰难地拔走锁死的眼神,由卫儛子搀扶着步入寝宫。 卫儛子垂点一下螓首,示意雀漓潇带着我走。 雀漓潇将我扶起,朝殿外走去。一路上他眉眼深锁,也不多说一句,仿佛雀无极的失心叫喊也刺激到他的神经。 拿手扶着摇摇欲坠的面具,小心谨慎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如此沉默寡言,怎敢多说一个字。 雀漓潇走了好一截路程,蓦然回首问道“如果那个叫白璃魄的家伙果真是独孤斩月假扮的,你会不会跟他走?” “呃……”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独孤斩月潜入无极宫,你会不会跟他走?”雀漓潇的表情依然严肃,但又带着淡淡的忧愁,让人心痛。 我撇过头去,想了再想道“他又不是来找我的,何苦自讨没趣?”这次是整颗心,被血淋淋地揪扯个洞。“漓潇,你问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想找个可靠的人,送你出无极宫。”雀漓潇似乎隐忍着某种难言之隐,“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我怕会有人对你不利。” “世上对我不利的人那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我的语调转而不屑。 雀漓潇看得深沉,从他宛若春江花月般空灵的眸子里,竟第一次涌出盘根错节的深邃,将他自己拉入思潮里不断纠缠。 我觉得他心里有事,表现的极为反常,难道和雀无极有关吗? 只奇怪地打量他一眼,雀漓潇倏然搂住我,大手握紧我的手指,用力的揉碾道“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会用尽生命来保你周全,我发誓即使有一天要与全天下为敌,我亦与你同在。” 被他搂得有些胆怯,嘴里哆哆嗦嗦地多了一句道“漓潇,你不是要去戍边……” “不去了,如果你不是安全的,我去哪里都是生不如死。”雀漓潇的嗓音有些哽咽。 这……不太好吧?我脑子里瞬间清明,暗怪自己多什么嘴,冥冥中又把他给拉回来了。 第二日,我搂着千目在烿兆地宫正呼呼大睡,雀漓潇突然从天而降,吓得我险些从雕塑上滚下去。 雀漓潇严肃地对千目教育道“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又跑出来纠缠虫虫,回家找丑八怪睡去!” 千目朝他吐吐舌头,故意钻进我怀里。 我呵呵笑道“殿下居然不喜欢小孩,以后谁做你的孩子谁倒霉。” “那也不一定,”雀漓潇的脸红了一丝,“得看是谁生的。”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岔道“殿下大清早的飞过来,不用上早朝吗?” 雀漓潇恍然道“我是来接你回撷瑜殿,今早母后突然降旨,特封你做我的贴身禁卫,而且还要跟我一起拜师绝心,如此以来,虫虫就可光明正大地住在撷瑜殿内。” “这么好心?”惊喜来得太突然总是有什么阴谋,我再疑惑道“殿下也不知道婉拒吗?我可是记得某些人不爱习武的。” 雀漓潇但笑不语,我突然红了脸,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纵使他万分不愿,我还是强烈要求与千目同住。 千目乖乖变作细长的翱翅,盘缠在手腕,雀漓潇展开洁白的羽翅,临着日光笑道“虫虫,要不要到无极宫外看看风景?” 我抖开新发的灰色羽翅,拿到他的面前比划道“为什么不发金色的?灰不溜秋的好丑,而且也没有你的大,也没有绝心的颜色纯正。” 雀漓潇淡笑道“金色的羽翅的皇家死卫专用的,贴身禁卫的羽翅只可用灰色,我和绝心的羽翅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女皇陛下有自己的专属羽翅吗?” “母皇是五彩的,公主们使用的也都各有特色。” 我嘿嘿怪笑道“女皇的那些个男宠用什么颜色?” 雀漓潇的笑脸瞬间消失道“他们不配使用任何飞行器,只配爬在地上嗷嗷待宠。” 我赶快低下头,雀漓潇重新恢复笑意,将手抚在我的肩头,轻声哄道“我抱你一起飞,好不好?” “不好!”避开他的手,高扬起灰溜溜的羽翅叫嚣道“男男授受不亲!”说完奔跑几步两足一蹬,羽翅驾风升起,晕晕乎乎居然要乘风起飞。 “不要跑!”雀漓潇的坏笑一声,手里的纯白羽翅挥手一摆,竟扬起一股劲风卷入我的身底,将我可怜的飞行效果瞬间掀翻。 “坏蛋!”摇摇晃晃一头要斜栽倒地面,须臾就亲到对面的墙壁。 “我可不坏!”雀漓潇背上羽翅伸手一搂,直接从身后紧紧拥住我的腰,宽大的衣袍严密地裹围着我,俩人叠作一体后,他即刻气运双足,长腿临墙一蹬,倏而避开阻挡我们的高墙,化身形为烟波,再化气流为清江,御风踏浪,层层漾漾的涟漪里穿行无阻。 眼前豁然开朗,绵延起伏的无极宫,渐渐在我们的飞升中,逐渐披露神秘的面纱,在浩瀚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眼前的景色是迷醉的,身后的胸怀的温暖的,雀漓潇轻浅的鼻息伴和着拂过脸颊的风潮回荡在耳际,觉得心脏也浮在了半空。 “虫虫,真珍惜望此刻便是永远。”他的声音穿透强涌的气流,直达耳膜的彼岸。 我有片刻是融化的,如果没有背负着某种深沉的负担,我应该是完全融化的。 可是…… 我也希望,可是没有说出口来。 雀漓潇的表情躲避在身后,他将我搂得极紧,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地飞向绝心所在的孤独浮界。 抵达浮界,不见绝心和柷鸫的踪影,雀漓潇有些遗憾道“虫虫,你可不可以自己先在这里等着,我要回去办件事情。” 我怕孤男寡女在一起更加尴尬,兴高采烈地双手欢送他离开。 雀漓潇无奈一笑,再朝无极宫返回。 盘思换作禁卫军的官服,诸葛辩玑的眼线应该不会轻易怀疑到我,趁着大好时光,把千目叫出来玩爬树游戏。 千目瞪大了淡茶色的眼睛,搭目仰望,痛苦道“姐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会玩。” 捏捏他的小脸,真心喜欢道“小胖子,你再不好好运动,长大可讨不到老婆哦!” 千目反应剧烈,唰得红了小脸,支支吾吾道“我……我……我要和主人一辈子在一起。” 我哈哈哈狂笑道“你那色鬼主人成天的花天酒地,哪里有多余的身心跟你生活一辈子。” “姐姐不要这么说,主人很好的,起码你不见的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发疯地再找你,主人疯疯癫癫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赶快拍他的屁股道“少给他脸上贴金了,赶快上树,姐姐有好东西给你看……” 推着千目的屁股使劲把他往树干上顶,手指不小心刮到他腰际挂着的小布袋。 一堆火信从布袋里飘出来,宛若数颗红艳艳的小火球,漂浮在脸前。 “姐姐,你好坏!!”千目赧红着脸把火信一个一个再小心装回布袋子,如同悉心呵护每一个小宝贝。 “什么?”我要抢一个来看,千目极快地全部收拾好,撅嘴嘟哝道“人家的私密,禁止翻阅。” “切!”我捏他小脸猜道“莫非是小情人给的情书,还怕姐姐看?” 千目的脸要烧起来。 “难道是浅华不成?”那个水做的小鲜肉跃然眼前。“他是男的你知道吗?”我的下巴要掉在地上。 “我知道……”千目双手捧着小袋子,仿佛浅华便是此物,很轻又极重“所以我给他做的火信,一个也没有发给他,只要我自己痛苦就好啦,为什么要他不开心?” “这世界上,如果只允许有一个人幸福的话,我永远选择浅华。” 千目朝我眨眨眼睛,灵动的眼睛里布满碎片。 我的心一下被揪到嗓子眼,看似天真无邪的千目,也会被情纠缠伤害。 如果这世界上只允许有一个人幸福的话,我是该选樱祭夜,还是雀漓潇,还是斩月…… 斩月……斩月…… 答案肯定只选择你。 揉揉千目可爱的头颅,“傻瓜,都是傻瓜……” 骂他,更是在骂自己。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七章 冤家 雀漓潇一去不复返,我和千目从天明等到天黑,千目饿得受不住,变作小翱翅睡进袖子里。 我高攀枝头困得要命,索性滑下树在浮界上练剑。 新发的金针羽苞手感比金针剑重,挥洒起来如鱼得水,正玩得兴高采烈,浮界遥遥飘过来一团金色的云雾,如月光降落凡尘。 我以为是天降吉兆,跑过去凑热闹,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家伙手执黑色的羽翅,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白璃魄!!我的心瞬间在胸口横冲直撞,撞得双腿使不出劲,也踉踉跄跄地迎了上去。 斩月……他会是斩月吗? 白璃魄一副刚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被刀剑划出道道细痕,脸色有些黯淡,我一把扶住快要跌倒的身躯,心里竟难过的要死。 “对不起,有人追在后面,我立刻就离开。”白璃魄干咽口水,仿佛被围攻很久,精疲力尽地快要昏厥。 我赶紧朝他摆手,要他听从自己的指挥,他跟着我躲在树下,索性追踪的敌人还未赶到,我指指树上,死拖硬拽将他拉上树去。 掏开茂密的枝叶,瞭望追杀他的一支队伍才刚及浮界范围,只是奇怪刺客并不靠近,大约远远盘环侦查几分钟,急转直下朝西南方向飞去。 这些人各个手执黑色的羽翅,在暗夜里所行之处,均留下比黑夜更加沉闷的色痕。 黑色的羽翅……羽杀卫?正是我和药奴在山上被偷袭的那只队伍。 看看从白璃魄手中接过的金针羽苞,黑色的羽绒虽说浮着一层墨染的风韵,但是完全像被加工过的瑕疵品,简直比不得绝心的那柄。 倒底是谁想暗杀白璃魄?是雀无极,是诸葛辩玑?还是烿兆地宫里那双白手的主人? 如果白璃魄果真是斩月,那每一个要暗杀他的人都是心机深沉的鬼。 收好黑色的羽翅,我直接推门去看白璃魄的情况。 他对我突然进来无动于衷,盘腿直做在床头,将上衣层层退在腰际,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妈呀!我的脸直接被这等香yan的场面烧熟了。 “不要介意,我处理好旧伤就离开。”白璃魄的腰际有道被刀子深捅的旧伤,因为激烈的搏斗导致伤口崩裂,鲜红的新血从创口渗透整块包扎的金色棉布。 他缓缓将血水浸透的棉布从创口揭开,血淋淋的伤口翻着厚厚肉皮,望而惊心。 居然还没有好?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刀绞一般,我怎么会下手捅他?我是疯了吗? 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夺过他手里脏污的金布,他竟然还要再敷回伤口上。 白璃魄很是吃惊,依然从容不迫道“白某今天出来收几家的货款,结果路过荒地就被几十个人围攻,刚才谢谢兄台出手相救,否则……” “身装巨款,居然还敢走荒地,白公子是没事找死去了吗?” 掏出药血密制的药丸,用少量的水融化在掌心,嘴里嘱托道“忍着点痛!” 没有解释,一把将糊状的药剂填塞进他的伤口,白璃魄闻言赤躯震撼,反手立马掀开我的面具,一手狠狠捏死我的肩头,两眼里的琥珀色化作轰轰烈烈的火焰,燃烧至极限。 他的**比我疼痛,可是我却像死过一般。 “你……你居然在这里?”他的手指快捏进我的肩膀里。 “这次,你看到我活着高兴吗?”死忍住肩痛,我翻出之前在“臻澜宝苑”定制的肚兜,这料子是上好的纯棉,干净透气,就直接拿来给他裹伤口了。 “你怎么拿这种女儿家的东西给我包扎伤口?”白璃魄难以置信道。 “我还要给你喝这种东西,快给我喝!”说着抖出金针剑,不由分说地割破手腕,管他同意与否,直接贴在他的嘴皮上。 他的嘴皮透着熟悉的绵凉,这就是斩月的嘴唇,我怕是死也忘不了的。 手腕上的伤口隐隐膨胀,汩汩的血水自他嘴边流淌,白璃魄完全没有张嘴的意思,任凭这些血白白流淌。 他看我的眼神,叫我痛苦。 你不喝,你不喝我就喂你喝!! 将手腕对接在自己嘴上使劲一吸,猩舔的血浆涌满口腔后,直接把欲要挣扎的白璃魄摁倒床上,亲自喂给他喝。 起初他还想反抗紧闭嘴巴,我暗中捏伤口一把,剧痛令他唇瓣忍不住轻启,我口里的血就悉数喂进他的嘴里。 甜香的血水,在唇舌间流转,激荡起缠绕的迷情,直到眼睛微微地酸胀,朦胧里窃窃看他一眼,他的胸怀沁凉如故,可是口齿间的纠缠,却变作主动的投降,溢出泛苦的甘甜。 他的手,慢慢地缠上我的腰…… 反复几次,直到他找回说话的感觉,才淡淡劝道“兄弟,已经够多的了。” 恍然如梦,我赶快松开他的腰,白璃魄淡金色的长发与我的黑发盘缠交错,宛如微粼的情丝,蔓延进彼此的心渊。 “不要误会,我是女的。”他一个兄弟叫得我背脊发冷。 “你是女的?”白璃魄意外地反问道,“你好开放。” 呃……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独孤斩月,你还真是会装。 我冷笑道“我是谁,就和你是谁一样,装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说着拿手朝他胸口摸去,边解释“你这里有个红色的‘结’字,几年前我看得真切,独孤斩月你难不成可以换整套皮?” 说着手已经触摸到他的胸肌,光溜溜得如同涂抹香甜的米脂,一片光明。 啥米?直接把脸凑近胸口再细看,直看得他不好意思地环住胸口,冷叫道“别闹,你看哪里呢?” “你才别闹……”我拿手指沾点口水,在他胸口搓一搓道“字呢?字去哪里了?” 难道他不是他?地宫里的对话分明提及到独孤斩月混进嘲歌城,白璃魄有可能是斩月假扮的…… 有可能…… 白璃魄鸡贼一把揪住我的手指,用劲收力把我瞬时压倒在身下,他的缕缕发丝柔滑地挠过脸颊,痒得人心里都有些发麻。 “你说我是独孤斩月……现在觉得我像不像他?”白璃魄得寸进尺的模样让人心慌。 斩月从来不会这般轻薄。 “不要这样,斩月,这不像你……”我想躲开他的眼神攻势,却被牢牢得吸附在里面,“你不是来找我的,我有自知之明,所以纵使知道你的目的,我也不会出卖你。” 紧张得开始胡说八道。 “我有什么目的?或者说独孤斩月有什么目的?”他眯起眼睛的模样杀人于无形中。 我的头开始发晕,直觉里分明是他,可他却宛如水中月,雾中花,叫人越来越难以捉摸。 “白璃魄……”颤巍巍地推他一把,他反像块磁铁一般,紧密无罅地贴附入骨。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倒底是谁?” 手腕上的伤口重新渗出血滴,灵机一动贴着腿侧蹭下另一只金针羽苞,他若不是斩月,直接给他补一刀。 我是这么打算的。 白璃魄饮了火莲药血,脸色红润如霞,映衬得整个人神采飞扬,犹如六月里盛放的花枝,浓浓密密都是万紫千红的艳色。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他回答的不伦不类,惹我生气,指甲绷力一弹金针羽苞,一米长短的细剑瞬间抖出,此剑一出,见血封喉。 “且慢……”白璃魄忽然拉住我握剑的手,话里有话道“我就不信,你救了我,还要亲手再伤我。” 我还要戳他,他故意将脸贴上前,幽兰香舌送出穿谷清风一般的凉韵,淡补一句道“我就不信,你舍得再伤我一次……” 我的心灵山摇地动,瞬间崩溃…… “你……玩儿够了吗?”我痛苦道。 “你敢吻吻我吗?”白璃魄眼睛里突然翻复起一层动情的霭霴,轻轻卷起了我的灵魂。 弓尔之巅,我厚着脸皮问过斩月。 “嗯?” “若果,我说我敢呢……”白璃魄璀璨一笑,笑淡了整个万物苍生。 他的唇,真的来临。 ================================================= 最近点娘搞和谐,好多东西不敢明写,只好请看友们自己脑补啊,哈哈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七章 我错了(哈哈) 居然在这个wen中睡着!!! 惊慌失措地检查全身上下,还好还好,只有嘴巴红肿,衣服都完好无缺。 呃…… 我该为此感到庆幸吗? 白璃魄顺手摸走羽杀卫的金针羽苞,从睁开眼起就玩消失。 顾不得推理他的真实身份,暗下决心以后不可以再掉以轻心,随随便便就被欺负。 正想着,绝心冷冷地钻进屋来,他看我穿戴整齐,言谈举止透着怒气,道“漓潇,出事。” 我的心瞬间从暧昧不明的状态跌至谷底。 绝心二话不说拉住我朝无极宫飞,他一路上憋涨着汹涌的火头,仿佛我是罪大恶极的坏人,雀漓潇所遭受的伤害,全部由我加诛其身。 我心底已是惴惴不安,也不知道漓潇倒底遭受什么,再加上绝心无言的愤怒,连自己也要咒骂自己。 漓潇的性命索性保住,但是背后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一道鞭伤。 雀无极的“羽牙”果真是条煞气十足的追魂鞭,但凡被抽过的皮肉均呈深沟状,皮鞭层层划过的位置,血肉亦被片片鳞甲挖走,留下血肉模糊的坑道。 雀漓潇安静地趴在卧榻上,尖削的脸蛋白色里透着死灰,软垂的羽睫伴着疼痛的喘息,颤抖若叶。 赶出其他人去,独留绝心替我守门,再次取出细剑朝手腕划去,昨夜划破的位置白璃魄已经替我包扎好,现在漓潇也需要药血救命,不过是再划一刀的小事。 雀漓潇提前一把握紧我的手腕,他大约模里模糊看见我要自伤,挣扎着翻起身阻止道“不要叫我担心!!” 他一起身,背上的纱布猛得渗出一股浓血,染红了锦被。 我气急吼道“那雀无极真是可恶,如何对亲生骨肉下的去毒手!” “因为你。”绝心冷静地扶助雀漓潇躺下,雀漓潇死死揪住我的手腕不肯松手,泛白的脸颊飘过恳求的深色,转而黑青起来。 “知道了,我不割手腕了,你好生躺下吧。”心里被他的举动撼摇,表情亦柔化作浓浓的关怀。 雀漓潇终于趴下,嘴里粗换好几口气,才忍住剧烈的痛楚,他颤抖告诫道“不是虫虫的问题,是我先出言不逊惹怒了她,虽说死过一般,却更有收获。” 雀漓潇默默看我一眼,至于是什么收获,只字未提。 “虫虫,你的血很不正常吧?”雀漓潇突然问道,惊我一身冷汗。 还没有作出正面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难怪停溪林里食你血后,毒妖的怪毒自解……” “难怪你的右臂上布满刀疤……” “难怪你要与我划清界限……” “你难道真的是那个东西……” 雀漓潇的自言自语,渐渐变作憔悴的低喃,我耳力不及,也只听个模模糊糊。 绝心短看我一眼,那眼神包涵着错综复杂的情愫,其中最鲜明的意思是指责,指责我不动脑筋就去划破手腕。 雀漓潇曾经食过我的血水,疑惑的种子早已播种心间,发现秘密是迟早的事情。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完全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里,大方点头承认道“没错,我的血液确实可以解世间百毒,若果漓潇的亲朋好友日后中毒不治,虫儿保证浑身的药血随用随取。” 雀漓潇想为自己辩解,绝心看我无意中刺激他心情极为不爽,再补一刀道“你的血,还治伤。” 手插口袋冷看绝心一眼,点头赞道“谢谢你的补充。” 反正秘密不再是秘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依坐在雀漓潇的塌边,真心实意道“漓潇,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血作用非凡,那……” “不行……”他咳嗽几声阻止道“这世间谁都不可以再喝你的血,包括我。”他的手指慢慢摸索过来,攥住我的手不停地摩挲着,那掌心因为剧烈的疼痛密布着细汗,沾染得我的手心里也湿漉漉的。 “如果这世间的人,有一天要做对你不利的事情,我雀漓潇发誓,纵使拼尽生命,也要护你周全。”雀漓潇忍痛道,“无论那个人是谁……” 我该说什么好呢? 绝心恰好一把拨开我的手,悉心将雀漓潇的手塞入锦被,嘴里不依不饶道“先管好,你自己。” 雀漓潇有丝尴尬。 绝心再回头赶人道“男人换药,女人出去。” 然后他用送瘟神的锋利眼神,一直把我从寝殿逼出门去,连一句嘱托的话也不让我说出口。 嘴里碎碎念着跳出撷瑜殿,男人间的感情这么铁不会出事吗?光顾着唠叨,险些撞倒一位送药的宫女。 她一见我的服饰立刻行跪礼道“大人有礼。” 我本着认真严肃的态度告诉她,下次走路长点眼睛,宫女懦懦得应允。看她手里端着新熬的汤药,以及敷伤的药贴。故意掀开碗盖嗅探道“这药谁开的,如此苦涩,殿下贵体金枝,如何下咽?” 说完指示她速速取些蜜枣来给殿下驱苦。 宫女被我骗得一惊一乍,小跑着返回去取蜜枣。 趁此机会,赶紧把仅剩的几颗血药扔进去汤水,再咬破手指往药贴里挤满新血。 总不能看他受罪吧? 宫女如期归来,我一边交还药品,一边咨询雀漓潇服药的时间,总之有绝心监督管理的情况下,我只能在大门口做手脚。 离别撷瑜殿,我装模作样地去找樱祭夜,他不知道被雀楚曦藏到哪里,几乎找遍大半个无极宫。 御花园一角,远远传来娇俏的嬉笑声,笑意里飘着阵阵脂粉香气,大概是一群美人在玩耍。 我好奇凑上去看看究竟,果然六七位香艳缭绕的绝色美男们,在湖边凉亭里纳凉。 他们各个体态纤弱,腰如束带,玄青描眉,朱唇点绛,敷着香粉的小脸散透着桃花朵朵绽放的粉色,精彩纷呈。 本不想听他们讨论护肤心得,结果其中一名身着鹅黄色长衫的玉面美男,以扇遮面笑道“真是羡慕宣妃,连续被无极女皇召宠三次。” 其余几位美男均纷纷表示祝贺。 我想这玩意儿还要祝贺?独坐在凉亭一角的孱弱身影叫人眼熟,廖宣今日穿件天蓝色的丝制长袍,左肩处龙飞凤舞绣几朵墨色的兰花,衬托得气质如兰高雅,只是他的气色有些操劳,微微带些郁闷。 “宣妃受累了,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哪里顾得上理睬我们?”一位长相清俊的白衣美男浅抿口骨瓷茶杯里的茶水,泠泠说道,很有挑拨离间的味道。 “你们听说了吗?”一位较为年长的美男故意岔开话题,语带暗意道“昨日陛下雷霆震怒,用羽牙责罚了殿下。” 羽牙的威力强悍在无极宫是路人皆知,其中几美男胆小如兔,无害得以手捂住嘴巴,作惊恐状。 “听说是因为殿下丢了某个东西勃然大怒,而殿下也正好借题发挥,指责女皇陛下宠幸男妃,结果就被抽倒回撷瑜殿了。”年长的男子解密道。 “话说殿下也是活该,谁让他平素里看见我们跟看见空气一般。”阴处一位美男仿若解气道 几个生性恬静的美男点头称是。 “看待事情也不可如此肤浅……”白衣美男把玩着骨瓷茶杯,慢条斯理分析道“殿下厌弃我们并不在几日之内,纵然日日积累弥深的怨念,也不曾见陛下动手责罚亲生儿子,更何况陛下公主甚多,儿子却只这一位尊主。” “估计真是他弄丢了什么要命宝物,女皇怒胜才借故责罚了殿下。” “那也不见得,万一真是殿下出言侮辱了某位,陛下一怒之下鞭笞其身,亦是万分可能。”年长些的美男反驳道。 他这一句,众人都陷入沉思,只听一位杏色长衫的细弱男子不怕死道“三千美男,独宠一个瞎子……”旁边有人扯他一把,他恍然闭嘴。 “怕就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霉的却是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族美少年。”阴处的那位语重心长道。 众人沉默无趣,坐在汉白玉石桌面前的一人突然打岔道“涧霜,你一直吃瓜子,也不怕脸上长痘?” 那叫涧霜的家伙属于偏丰型的俊男,他妖娆吐一口瓜子皮道“自从几年前服侍过女皇一次,她就忘记咱的存在,就算吃个满脸包,又有谁怜惜咱的花容月貌呢?” “怕是你吃起来太油腻,陛下消化不良吧。”白衣美男清冷解释道。 “哎呀,你们不提我倒忘记,今天的面膜还没来得及敷,皮肤会变差,人就不帅了……” “没有关系,我殿里有一瓶回颜膏,鳄鱼皮也能给加工成十八少女……” “讨厌,人家才十七岁啊,抹完你的回颜膏岂不是要老一岁……” “真的吗?你确定自己不是大龄青年吗?” “哈哈哈哈!!!” 几个美男笑作一团,花枝乱颤。 “够了!!”廖宣突然厌烦道“在座的哥哥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整日沉迷在梳妆打扮上,虚度光阴!!” “你叫我们哥哥,是想突出自己的鲜嫩多汁吗?”吃瓜子的美男很是气恼,一把将手心的瓜子散回桌面。 “不打扮,陛下怎么回在茫茫人海中多看你一眼呢?” “受了三天宠的人,口气也大到不行了嘛!”白衣美男刻薄道。 其余几人也不言语,只是眼神变作尖刀,纷纷刮向临风欲倒的廖宣。 廖宣脸色被刮得一片怆然,咬住嘴唇几乎将软瓣咬烂,他似乎也鼓足极大的勇气,再言道“本是铮铮风雪骨,奈何苟且做鼠虻。” “廖宣,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年长些的美男倏然立起身姿,严肃道“这句话的分量,你自己可知轻重!!” “知道,可是廖宣不愿再过这种非人非鬼的生活,如果列位哥哥好心去女皇那里检举我,既可以赢得女皇赏识,有可助我早日解脱……”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回响。 廖宣的脸侧一片绯红的五指印痕。 “你解脱?可能吗?揭发你后身为同族的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白衣男子收回微红的手,冷至更深道“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但是弱者除外,我们连自己的族氏都要灭绝了,哪里有尊严可谈?” “就这么美美的老死下去吧……”阴处的美男总是一语中的。 廖宣满脸愤慨,他虽是年纪最小的,却有自己的骨气,只是白衣男子的话亦很有道理,他们这些人族的男宠身价低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凉亭里的人见没有了和谐的气氛,陆陆续续找了借口,各自回宫。 我看得意兴阑珊,这皇宫大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遇见,刚准备继续搜寻樱祭夜,绝心鬼使神差地站在身后,吓得我以为偷听被人捉住了。 绝心脸色暗沉,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拖曳进小树林,他的手宛如钢夹,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及。 第五十八章 空白的未来 由着绝心的野蛮行径,进入小树林后,想来自己也打不过他,万一他脑子哪根筋没抽对,来个杀人灭尸,姐姐就亏大发了。 他一驻足,我便主动承认错误道“绝心大哥,虫儿福薄命贱,自知命格不祥天煞孤星,居然还漠视劝阻接近殿下,如今连累殿下遭此解难,虫儿心里亦是难过万分,请绝心大哥降罪,虫儿绝无怨言。” 绝心顿了片刻,言道“昨夜,谁去过,浮界?” 嗯?我看他杀人一般的行为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怕白璃魄的行迹被暴露,赶紧包庇道“没人,真的,我发誓!” 绝心使劲看我不语,眼神犀利如刀,几乎钻进我的脆弱心灵,他不会看穿我在撒谎吧? 心里正嘀嘀咕咕,绝心再道“可是,浮界上,似乎,被人,乱翻过。” 难道白璃魄把我吻倒的目的是要在浮界上作手脚?屁大块地方就矗立一棵孤树,能有什么好藏的东西。 赶快再装傻道“不可能,昨夜漓潇没有来接我,我就一直在浮界上练剑,莫非是金针羽苞钩刮到什么东西,让绝心你产生错觉?” “胡扯……”绝心固执得再揪起我的衣领,言谈举止多了丝不易觉察的戒备道“领你,去看。” 他真是想起哪处是哪处,完全不顾女孩子的感受,把我像小鸡崽似的提遛上就走。 被他强行拖了一截路程,眼见从御花园进入无极宫的殿群内部,绕着宫墙遛了大半圈跟遛狗似的,几乎路过的男女都看见姑奶奶的惨况,绝心才松开手来,要我乖乖跟在他身后随行。 正要穿过雀无极处理政务的“麟枭殿”,远听有人甜蜜蜜地抱歉道“白兄久等了,今日陛下不太舒服,只好改日再引荐白兄进麟枭殿吧!” 绝心拉我要走,我冲在他前面奔得更快。 诸葛辩玑那个小糖人,见谁粘谁。 “那不是卫灵士大人吗?”诸葛辩玑远远地招呼绝心,绝心竟然真被黏住,伸手一把拉住我的领子。 我大概没跟他讲过自己和诸葛辩玑的恩怨吧? 绝心没有说话,诸葛辩玑亦不介意,连连介绍道“这位是枭国来得巨贾白璃魄,今日本要进殿参见女皇,结果女皇凤体微恙……” “殿下的伤情好转了吗?”诸葛辩玑的话题斗转星移,突然关心起雀漓潇的身体。 白璃魄从后面妙然踱来,穿金戴银的装扮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晃刺得睁不开眼,数十圈金项链在烈阳下璀璨生辉。 我的脸,火辣辣得瞬间烧至耳根。 “您好,在下枭国白璃魄。”金光散去,他主动朝绝心打招呼。 绝心看他一眼没有吱声,沉默的表情比平素里更添几分阴暗。 我气急败坏地朝前走一步,故意踩踏在绝心的靴面上使劲再使劲,绝心侧首削我一眼,我赶快撤脚站得笔直。 “白兄不要见怪,卫灵士大人不善言谈。”诸葛辩玑圆场道。 “没有关系,在下仅是小小的商户,今日蒙得丞相厚爱进入无极宫,又见得卫灵士大人的非凡身姿,白某已经三生有幸,铭感五内。” 斩月总是这样彬彬有礼,我简直被他迷住了。 诸葛辩玑很是满意白璃魄的言谈举止,示意我道“倒是你怎么见了本相不行礼?” 幸亏面具护脸,不然早诅咒面前阳奉阴违的家伙,我潇洒地朝他行个大礼,诸葛辩玑在绝心身上受的委屈,算是扯平了。 绝心拉我一把,示意赶快离开是非之地,我也正有此意,突然忍不住地想看看白璃魄是什么表情,他无所谓依依不舍,并着诸葛辩玑的肩膀一同朝反方向离开。 浓浓得失落感立刻浮上心头,昨夜里分明温柔得把人融化,今天所有的痴缠均被艳阳蒸发殆尽。心里的小女人情怀陡然激增,臭斩月,根本不是真心wen我,骗子!! 敛气要走,白璃魄灵犀回首瞟了一眼,宛若清淡的烟云,似有还无得软软飞来。 秋波暗送,眉眼传情…… 趁所有人都不注意,他的指间同时落下一颗细小的金珠,“嘣……嘣……嘣……”滚到我的脚底。 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一脚踩住,蹲下身子系鞋带,心底噗通噗通地紧张万分,偷偷拾起金珠的时候,宛若被捉奸似的浑身发颤,险些将珠子滑脱出去。 白璃魄嘴上依旧答复诸葛辩玑的问题,眼里的琥珀微乎其微地瞪了一下,浅讽的表情跃然脸上。 好讨厌!我像被调戏了一般捏好珠子,羞羞答答得跟上绝心速速离去。 飞至浮界,绝心看我扭扭捏捏的动作极为不爽,严肃问道“金发男,认识?” 极口否认道“绝对不认识。”心里无端地甜蜜如糖。 嘴上越不想提他,心里越是如饥似渴地回忆,唇瓣的肿痛明显还带着足以窒息的甜蜜纠缠,尤其进了木屋,昨夜的缠绵悱恻历历在目,简直把脑浆都要煮沸,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跳进去。 绝心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沉闷警告道“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 这警告无疑点燃积存已久的怨念,难道我不知道离他远一些吗?可是……纵使这般命贱,也只想多看他一眼,我有什么错? 绝心闷哼一声道“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 “什么意思?”心口倏然悬紧,莫非斩月露馅了? “他的,未来,是空白。”绝心冷冷吐出几个字,把我的心也瞬间封冻作冰。 什么叫未来是空白?难道斩月这次来嘲歌城的结局……会是……死亡!!! 我笑道“绝心你眼睛瞎了吗?白璃魄那土豪金看起来一副大难不死的长相,怎么会……”说不出口,连笑容里都溶解着揪心的痛苦。 情不自禁捏起拳头,谁要伤他?我杀了谁!!! “不信,算了。”绝心无情地肯定道,忽而疑惑再道“你们,认识?” “滚蛋!”心里顷刻怒火燎原,不管不顾地扭头夺门而去。 空白……空白……空白…… 什么是空白?为什么是空白? 抖开金针羽苞,大约看准诸葛辩玑的府邸方向,径自飞了过去。 跌跌撞撞的扑身而去,灰色的翅尖搅起狂娟的风浪,绝心的话比这摇摇晃晃的颠簸更猛,更强,更绝望。 一时间所有的复杂全部迎上心田,雀无极的猜疑……神秘人的诡计……羽杀卫的围剿…… 包括我也是危险的存在…… 可是天知道,我有多么想保护他,思念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距离,最终只剩下绝心的一句:空白。 根本没有任何滑翔技巧,拼着一股哀然的寞落,居然真的在嘲歌城的无数座浮界内兜兜转转,滑若雪片。 遥遥见到丞相府所在的结界,悲伤和痛苦一起揪扯着欲被风霆折断的腰身。 我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来找他,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危险。 好蠢,好傻,心里反复嘲讽自己的唐突,不过是绝心的一句废话,怎么就当真了? 嘴上反复叮嘱自己,没事,没事,没事。 眼里竟冒出些水花,赶快俯头擦了一把,再抬头时眼前横冲直撞飞出一只硕大的鸴鹏,粗壮硕大的鸟兽仿佛受惊飞掠得既快又猛,宛若铁蹄奔踏的野牛,全然没有顾忌到即将撞击的任何东西。 我惊出满身冷汗,慌忙调转手里的羽翅,已经覆水难收。 寸阴尺璧间,一头撞击在鸴鹏高展的羽翎,被扬起的强力使劲一抽,拍打在太阳穴上如锤重砸,双眼立刻被混黑遮蔽。 整个人如同铅注的铁球,重重朝城市的下部跌落,粉身碎骨,弹指一挥。 冥冥昏死之中,胸口飞出一道灼心的暖流,湍斥在五脏四躯,七筋八脉勃然大作,如沉痛的嘶吼,更如呼号的角螺,汇集全部的哀痛与绝望,阴森森得冲杀体外。 须臾身子底下似乎騰起一股趵突泉般的轰烈飞流,如积电攒火的暴虐之风,将我卷入沉甸甸的黑暗之中。 巽风…… 我不禁闪过一念……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九章 洽谈 “雪若,雪若,雪儿……”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语调急切而绝望。 使劲抬动沉重的眼皮,等微微睁开后,烂漫金色潮涌般袭入眼底,淡扫一片星辰。 “兄弟,兄弟,你醒醒……”那人改了称呼,似有极大的情绪在波动。 “好……不痛嘢!!”蓦然僵直坐起,竟然好端端地活着,浑身上下还是那么健全,连头发丝也没有少一根。 “虫儿姑娘……”白璃魄单膝跪在旁边,神色释然道“虽说你从嘲歌城坠落毫发无伤,但是脑子会不会有问题呢?” 说着全无征兆,照着我的聪明脑瓜暴敲一击。 “痛!!痛!!”抱着脑瓜哇哇大叫道“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里?” “还好,不傻……”白璃魄收回拳头,嘴里切齿道“今日白某人返回丞相府,街道上被围堵个水泄不通,好奇打问是有个撑着灰色羽翅的蒙面禁卫,跌跌撞撞冲击一只受惊的鸴鹏,结果被鸴鹏展翅扫荡至嘲歌城底,白某人最喜欢看热闹,旋即就下了浮界来看看人们口中的冒失鬼死了没有……” 死了没有…… 我突然心烦意乱,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完全不顾他话语里的冷嘲热讽,双手拼命地缠死他,仿佛松开手后他就会烟消云散了似的。 “放手……”白璃魄似推非推了一把。 “我害怕……”厚着脸皮将他裹得更紧。 “你总这般开放……”白璃魄淡然疏口郁结已久的闷气,月白色的手掌轻拍我的肩头,似有乖哄道“像个孩子一样,老是长不大……” 他的温柔言辞,已经消失了若许年,突然听在自己的耳畔,真若久别的恋人在异乡重逢,执手相看泪眼,却道不尽绵绵缠缠的情谊。 “抱紧我,好不好?”只有我一个人在用力,感觉他很容易就可以挣脱,心里的滋味全全泛滥在唇舌间,嘴唇颤斗道“我太害怕了,心脏快要死掉了似的,斩月……你总离我太遥远,今夜你就抱紧我一次,好不好??” 白璃魄双手主动地勒紧在我腰际,快把软腰掐作两截,清冷的鼻息拂过头顶的碎发,规律地化作股股缠绵悱恻的夜风,好凉也好舒爽。 “斩月……你把金项链都去掉好不好,我感觉不到你胸口的温热。” 白璃魄顺从地将金项链条条摘除掉,继续拥我入怀。 “斩月,外面好冷,我想要你的温暖。”我虚弱再求道。 白璃魄无语,默默拉开长衫,将我微微寒凉地手塞进内衫,再用宽大的袍子包裹住我因激动而发颤的身子。 他的腰侧细腻而坚实,仿若精工雕琢的玉壶,线条流畅手感绝佳,我忍不住摩挲着他的肌肤,感觉他也被我迷惑的心智,身子绷作直线,呼吸焦灼起来。 我渐渐挪移手指,走遍五湖四海,直触摸到腰际的伤口。 药血一夜的修复起到极佳的功效,他的伤口已经恢复无恙,平整如一块新皮。 我心里高兴,再求道“斩月,人家还是冷,而且你要再使劲点,我怎么感觉不到你的心跳似的……” 白璃魄隔着罩衫,一把握住我意图不轨的手,幽然语道“‘得寸进尺’这四个字你会写吗?” “人家不会写字,你又不是不知道。”故意挠痒他的腰侧。 “可是我会写……”说完直接封杀了我的樱唇,他的嘴是催眠的港湾,直把我wen得大汗淋漓,止不住地喘息。 “还冷吗?”他问。 我娇羞得摇摇头。 “感觉到我的温暖和心跳了吗?”他再问。 我飞快地点头。 “手都摸够了吗?” 这次我羞臊地将脸深埋进他怀里。 “既然白某满足了姑娘思念独孤斩月的情愫,那么接下来咱们就开始谈谈生意吧。”白璃魄突然一句,震惊得我满腹春情荡然无存。 “生意?”一把推开他,道“什么生意?” “把赤炎火莲交出来的生意。”白璃魄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竟然淡如陌路道。 “什么赤炎火莲,你分明知道赤炎火莲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交出来,难道你是要我死的意思吗?” 斩月这是要顽抗到底的节奏? “姑娘何必矢口否认,诸葛辩玑通报四海的盗莲人就是你,更何况你自己也间接承认过的,所以……白某希望为了给彼此留下个好印象,应该彼此先满足对方的任何愿望。” “彼此满足……”我僵笑道“例如?” “例如姑娘交出火莲之后,白某可以在姑娘有需要的时候,继续扮作独孤斩月,跟你缠绵悱恻,长相思守。”白璃魄那手指轻滑过我的嘴唇,意犹未尽道“其实姑娘的滋味与众不同甘之如饴,我也不算做赔本买卖。” “我看起来有那么缺爱吗?” “起码和白某在一起的时候,姑娘总是情难自已。” “你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自己在臆想,而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再拿你的温存来换取应得的报酬?” “你有病吗?你对一个女人的好坏,取决于她有没有利用价值?你……”我简直是怒不可遏。 “我是一个男人之外,最先是一名优秀的商人,无利不起早,我想姑娘是听过这个道理的。” “可我还救了你的命呢!”我吼道。 “可我是给过钱的,一个缠绵的长吻,外加一颗这么大的金珠,你不吃亏。”白璃魄那手指比划一颗极小的圆形,似有骄傲道。 “呃……”禽兽这个词语已经无法概括白璃魄的为人,我气得牙根发痒,照着他的臭脸,忍无可忍道“或许你真不是他,都怪我有眼无珠!” “你怎么知道独孤斩月与白某不是一丘之貉,或许他比起白某更利欲熏心,更无耻,更奸险呢?” 白璃魄站直身体,脸色隐隐约约藏着某种不屑道“虫儿姑娘太过单纯,问这世间谁不是为自己在活,你以为拥抱你的人就是朋友,对你甜言蜜语的人就是爱人?” “你以为豁出性命保护的人将来就不会杀你?你以为自己最爱的人将来不会是最痛恨的对手?” “愚不可及……”白璃魄整个人冷作一座冰雕,言语里充斥着沉重的负担,“这世间何等薄情,人心最甚,处处虚伪,险象环生……” “拼着一腔热血,最终只会沦为别人脚底的基石,仗着他人的势力,最终只会沦为他人的工具……” “白某不想成为基石,不想成为工具,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世的强者,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 他看了看我,直看到他自己都看不下去,那么沉重的眼神,那么伤怀的纠结,我的心头几乎为之恻隐。 可惜他不是斩月…… 可惜他守护的人永远不是我…… “你要赤炎火莲,莫非是想要火莲子?你想做神??”我恍然解释道 白璃魄的野心,居然如此骇人!!! “难道不可以吗?”白璃魄反问道“虫儿姑娘盗取火莲,难道是摆在家里欣赏?” 我一时郁结,诸葛辩玑的心机果真深沉,他这般诬陷我可是要幽幽古国的人全部与我为敌。 我压抑怒火,爽朗一笑道“白公子聪明一世竟也糊涂一时,你且看我着毛手毛脚的身手,如何做得了贼?” 白璃魄转眼噗嗤一笑,方才的严肃瞬间破碎,他摇摇头继续道“自从与姑娘交手之后,发现以姑娘的身手想从行风盗取火莲真是天方夜谭,即使真的有这种可能,也很难守得住这异世珍宝。” “那你是逗我玩了?”我简直恼羞成怒道。 “逗你?白某现在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这其一是朱雀凤族的溶洞密宝,这其二嘛,就是姑娘身上的……药血。” 我浑身剧烈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的血有问题!!” 白璃魄看我再笑。 呃……我好蠢…… “你再用我的血能有什么意义,你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朱雀凤族的密宝掩藏极深,进入地下溶洞或许会有毒障,而且我在得到东西之前绝对不能受伤,所以我要你。” 他要我? “如果姐姐宁死不从呢?”我开始有些鄙视眼前这个家伙。 “那我就举报你,反正你的血和你的贼名,都很值钱,白某怎么做都不算吃亏。”他无耻的时候,依然稀松平常。 “好个举报我,当心我反咬你一口,说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觊觎朱雀凤族的国宝。” 白璃魄敛起笑意,微微正经道“举报我和协力合作之间,姑娘可得好好考虑清楚,否则愚人自保,得不偿失。” 他把我吃的死死的,几乎让我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如果帮了你,那我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要那些虚伪的温存。” 白璃魄抚摸我的头发,信誓旦旦道“你的好处自然有,听说独孤斩月也在打溶洞珍宝的主意,或许他被雀无极那伙人盯上的时候,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助他一臂之力。” “你……”他什么都知道。 “你到底是谁?”我想把他看个认认真真,清清楚楚。 “总之,我不想做独孤斩月……”白璃魄强大的气场如山望来,险些把我压碎。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章 赶回去 既然他不是我想要的人,干脆不想多理睬他,站起身子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走动,掸去身上的浮尘的同时,一个计谋亦在心间形成,既然斩月跟白璃魄要找同一件珍宝,索性顺水推舟假意服从白璃魄,一旦东西到手后,再叫他当斩月的替死鬼。 这样既可护斩月周全,还可除掉一个为祸人间的渣男,一箭双雕。 难怪绝心说他的未来是空白,只要不是斩月,白璃魄死有余辜。 “白公子想让我做些什么?”心里深深松口气,被他戏弄的事情也烟消云散,我假装服软道“既然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为求自保虫儿愿意替你效力。” 白璃魄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也站起身子,修长的体魄遮住落日的余晖,那烟霞浦照的万里红帐,就染在他的侧身。 “姑娘转变的太快,总让白某觉得你另有心机。” “没有……”眼皮使劲跳了跳道“我的心机和身手一样粗浅,哈哈哈……哈……” “既然姑娘决定助我,白某可要先做小人再做君子,为确保这次事情的成功率,你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必要的时候必须跟白某形影不离。” “如果白某成功,必然想出办法助你摆脱诸葛辩玑的谣言,可是若果你敢有二心,白某也会推你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孰轻孰重,姑娘自行想好,可不要再做冲动的愚蠢者,凭白丢了自家性命。” 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有人威胁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索性我这几年别的没有学会,弄虚作假算是得心应手,于是甜笑曰“白公子放心,虫儿比你想象的更加惜命。” 白璃魄稍皱眉宇,喃喃自语道“惜命还傻气冲天地从嘲歌城掉下来。”见我疑他,立刻朗声道“最近没有要姑娘做的事,只希望姑娘好好戴着面具,不要擅自暴露自己,最好离雀无极远一些。” “如果雀无极单独召姑娘时,切记多听少说,千万不可叫她看见你的脸……” “脸吗?”我无意识道“雀无极已经看见我的脸了……” “什么!!”白璃魄大骇道“你怎么可以随便叫人看见你的脸呢?实在太不小心了!” 我想为自己小小辩驳一翻。 白璃魄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迅猛地几乎捏碎我的瘦骨,“赶快回无极宫,否则将会有大祸降临。” 他完全不叫我再言,拖上我就动运轻功要跑,见他急火攻心的模样似乎真的不能耽搁,便忍住腰痛跟他跑了一截。 或许跌落时伤了腰,方才坐着毫无感觉,一旦运行真气立刻牵动伤痛,腰部渐渐火辣辣得灼烧,如同被刀劈斧砍一般。 “你怎么了?”白璃魄觉察我的异常,深切关怀道。 “好着呢,咱们继续跑吧,否则嘲歌城底下戒严,就找不到飞至浮界的鸟兽了。”我舔舔干白的嘴唇,尽力忍住痛楚。 “不行,你的腿脚功夫太差,天黑前赶不回无极宫,雀无极有可能会直接将你打入地牢。” 白璃魄不由分说背上我,脚底浮起湍急的流风,如脱缰的骁腾一步数米。 看他如此重视我,我是多么庆幸自己如此有利用价值。 鬼谷女说的极是,对你太好的男人都是有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 “雀无极为什么会关押我?她不过见我一眼,连我长什么样子八成都难说,怎么可能会……”白璃魄跑得比风还快,如果不是他紧扣我的双腿,激烈的风潮已经将我抛开。 “你是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粗心大意的糊涂鬼!”白璃魄意外地斥责道,严厉的批评中竟参杂着忡然的忧心,仿佛他比我更加在乎自己的死活。 “你……知道我是什么?”我紧张万分地试探道,手指开始朝金针剑的剑柄端摸索。 “你好烦!”白璃魄趁机掐一把我的腿根,“再不抱紧我,就把你直接撂在荒郊野外。” 他往死里掐,痛得我抑不住惨叫住手,根本没有闲暇再去问东问西。 一翻折腾,总算再登上嘲歌这“天空之城”。 按照白璃魄的意见,我先找到绝心,由绝心亲自将我送回无极宫。 绝心说我没头没脑跑掉之后,他驾驭柷鸫满城寻找,责问我一整天藏到哪里去了。 看他一脸的黑雾,大约很是不满我的所作所为,突然觉得绝心如此防范自己,或许亦有难以琢磨的盘算,莫非他看透我的未来之外,更加看出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也不会接连救我两次,还间接限制我的自由。 如今看来白璃魄的提议真的很及时,存在自己身边的明暗敌人不胜枚举,他们一个个对我都欲有所求,当然白璃魄的**更加**,索性他不曾掩饰自己的需求,更可以助斩月一臂之力,若果有机会干干净净地逃离嘲歌,我就是自由自在的鸟儿,随我飞翔。 回至撷瑜殿已经是夜深,偷偷潜入雀漓潇的寝殿向他问安。漓潇的鞭伤似有缓解,抽烂的脊背内慢生出一层新肉。 暗怪他不肯让我献血救他,早晨的那些血又不够分量,停停拖拖起码要四五天方可复原。 他太痛苦了昏昏沉沉,迷糊之际还要叮嘱我最近不要操劳,乖乖待在撷瑜殿调养身子。 他总是处处替我考量,心头滚热地给他掩好被子,正要离去时才觉察他的房间里似乎散着淡淡的美人香气。 再看他的伤口其实早是有人悉心照料过的,我自然知道是谁对他如此情真意切。 其实也好,漓潇善良又温雅,卫儛子若能与其喜结连理,定然是一对天上人间都艳羡的美眷。 我不敢说他对自己有什么至深的情愫,人对人的短暂迷恋亦不会至死不渝,起码在他悔悟前,我应该主动离开他。 莫让世人对我的野心,波及到善良纯净的他。 第六十一章 樱祭夜的告白 离开漓潇的寝宫,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侧殿,奇怪殿内昏黑无光,放手摸索半晌才推开自己的屋门。 才迈第一步,一道黑影眨眼搂住我的腰,另一手鸡贼地捂住嘴巴,我镇定朝后反踹一脚,黑影早有预谋抬高一腿,将我准备踢碎他腿骨的脚,早早缠绕在腿弯内,将我的双腿锁死在他的大长腿里。 “不要反抗,是我。”樱祭夜坏心地以唇划线,自下颌侧朝领口喷出一股热气,直蔓延至锁骨,叫人浑身异动。 我开口咬他的手指,只磨蹭到他的皮肉,他嘿嘿邪笑到道“好痒……”说着拿开他的手。 他把我缠得浑身不舒服,嘴里烦躁道“一进门就闻见你身上的味儿了。” “那我香吗?”樱祭夜猫着腰,使劲把嘴唇贴吻在我的脖间,翻复吞吐着灼肤的热气。 我的腿有些酥软,嘴里求饶道“不要压我,我的腰今天受伤了。”他把上半身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腰部的痛感分外清晰,怕真是伤筋动骨。 “受伤?”樱祭夜飞手弹出一星火点,火点笔直点燃桌面的蜡烛,屋内顿时清亮不少。 这才发现樱祭夜似乎没有穿外衣,只穿着一身玉黄色的绸料内衫,大摇大摆地就躲进了我的卧室。 我一脸郁闷道“樱大公子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来姐姐的房间连衣服都不穿吗?” 樱祭夜笑呵呵贴耳道“今天浸浴时突然想你了,本打算什么都不穿的,怕吓着你便矜持了一下。” 我“……” “不过你怎么会受伤呢?”说着搀扶着我坐回桌前,怕孤男寡女他趁机起邪意,我边走边哎呦得哼着,装作要死的德行。 他倒真是上当,拧紧眉头关问道“怎么会受伤,叫我看看……”说着来扒衣服,他的技术娴熟,只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的衣服领口瞬间被剥至肩头。 “樱祭夜,你矜持点!!”拼命捏紧衣服,暗骂这个色鬼,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他明目张胆耍流氓的借口。 真是太可怕了。 “你听话,你听话……”樱祭夜直接缠在身侧,两只手像八爪章鱼一样上下其手,“我就单纯地给你检查一下。” 他缠得紧,简直叫人抓狂,本以为自己今夜难保自身时,他突然一动不动,神情肃穆道“老实交代,你今天出去会男人了吧?” 我吃惊看他,只见他从我的头发丝里捏出一根异色长发,双手一掐在烛火里对光映照,淡金色的发丝在火红的光晕里熠熠生辉。 “樱祭夜,你是狗吗?”难以置信地要夺回白璃魄的头发。 樱祭夜侧身躲避,令我的手扑了个空,他一脸尖酸啧啧称其道“虫儿真是好本事,又勾引一个……你这腰伤……不会和那个男人有关吧!!” “男你个头,这头发分明是女孩子的长发,你自己一天拈花惹草,还不准姐姐放火点灯?”使劲一把拍掉他手里的头发丝,来个死无对证。 “金色长发的也该是个美人吧?”樱祭夜揉揉手背的红印,故意再道“哪天引荐一下可好?” 我一把高捧起他的脸,樱祭夜的眸子绿波横扬似乎吓了一跳,我蔑视道“啧啧啧,樱公子果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一个媲美天仙的雀楚曦都无法满足您的涛涛色心了吗?” “主要是我最想吃的那个不叫我吃……”他的手掌心展开分别护着我的腰侧,倏然将我反推进怀里,我啊的一叫人已经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紧圈禁在温香四溢的怀里。 他的俊颜近在咫尺叫人神情荡漾,我冷脸道“樱祭夜,注意你的节操。”可在他迷离的眼神里依然绯红了脸庞。 “我不是那些女人。”我谆谆告诫道。 “那些女人怎么了?她们也是自尊自强的女子,她们也会对自己喜欢的男人纵情,起码她们很真实,让我确确实实得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男人,一个成熟又值得去献shen的男人。” “可是你,你分明对我有些异样的情愫,却总故意逃避我,虫儿你看我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里是不是只有你的身影?”他强迫我注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美,宛若普天之下最美丽的湖畔,微微动情便可倾倒出满湖的绿水,而那风景如画的天地里,果真有一个面红耳赤的我。 我有些晕眩,觉得连心脏也快被溺毙了,看之再看,我挣脱纠结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故作镇定道“看见你,我是会有些心慌意乱,但是这不叫爱,我的心从始至终都给了独孤斩月,纵使今夜动情将身子给了你,明早起来依然要叫你离开这里,樱祭夜,即使是这样,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樱祭夜的唇角漾起满满的邪魅,道“你不试着敞开心扉,又怎知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不下他,你不叫我靠近你,又怎知我是不是早在你心里。” “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过我一次……” “你在无极宫看见我,有没有心动过一秒……” “你现在和我呼吸一个房间的空气,有没有燥热一分……” “我现在说今夜我要你,只要你,我要占满你的全部,你的发丝,你的身,你的心,今夜全部都要被我慢慢占满,一丝一缕,一分一毫,一肌一肤,而你又有没有……心动起来。” “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骚扰,都是耍流氓!”软软地推他一把,却发现樱祭夜浑身的气息编织做巨大的渔网,将我牢牢地裹缠在里面,越收越紧。 他偷偷喊了声“近,近到我的怀里来。” 我身不由己地贴附进他的胸口,几乎融合在那滚热而起伏的胸腔里。 “我会娶你,这辈子我樱祭夜发誓定娶虫儿为妻,我会用尽全部的生命,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永远保护你不会遭受任何伤害。” 靡靡的情话,如同下了魔咒的手,将我牢固地推向樱祭夜,他的胸口起伏着浓浓的深情,汇聚江河湖海般的浪潮,一波接一波排山倒海地侵袭而来。 我……我……我该怎么办呢? 樱祭夜吞咽一声,香吻悄然无声地凑近…… 一眨眼,撷瑜殿的宫门被粗鲁撞开,我受惊一把推开樱祭夜的嘴唇,几步跳跃至窗口窥视,进来一队武装森严的侍卫。他们金赤的薄甲缚身,腰佩硕长的金针羽苞,步列整齐煞气腾腾,当属雀无极的皇家死卫,比我们这些贴身禁卫更加凶猛无比,气宇轩昂。 “樱祭夜,你看你做的好事!”我见冲进来的侍卫来势汹汹,大有捉拿什么人的架势。 “可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樱祭夜无辜地对答道。 “谁知道你怎么了雀楚曦,居然现在跑来捉拿咱俩了。”我气急败坏道。 “我能怎么她?她不怎么我,全靠咱的殊死反抗……”樱祭夜似有道不尽的冤屈,探头细望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好好看仔细,这些人分明是奔着雀漓潇那个小混蛋来的。” 是找漓潇的吗?难不成是雀无极?如果失手打了儿子,如今前来看望也不该是这等架势。 我赶紧提上细剑,朝雀漓潇的寝殿奔跑,樱祭夜一把将我拖住,嘴里郁闷道“又不是来捉咱们的,你怕什么,来来来,咱们继续……” 我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咬牙骂道“继续个头啦继,你可知雀无极亲封我做漓潇的贴身禁卫,尤其咱戴着面具又格外显眼,你想让雀无极治我的渎职之罪吗?” 樱祭夜蹲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道“你可真够狠的,下毒手啊……好痛!!” 我嘿嘿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哼!!”只说完人就飞奔出侧殿,直朝雀漓潇的寝殿跑去。 今夜,似乎有事……我的直觉告诉自己。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二章 救人 趁着人多眼杂,我极快地赶进雀漓潇的寝殿,如此夜深竟然来叨扰殿下休息,恐怕是来者不善。 雀漓潇被喧哗的嘈杂声惊醒,已经斜靠在床塌的雕花床沿边,见我进来神色似乎紧张分秒,赶紧点头示意站一边候命。 雀无极的皇靴踩踏着蹭蹭的脚步声,火急火燎地迈进来,所有的宫妣和禁卫均施礼接圣,我急忙朝侧一礼,恭敬迎接圣驾。 雀无极满目阴沉,走过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尊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多嘴。” 雀漓潇亦没有多少好脸色,言语冷漠道“母皇想问的无非就是玲珑壁玺的下落,可惜儿臣的答案也只能是无可奉告。” “混账!”雀无极勃然大怒道“看来一鞭子的疼痛没有叫你清醒。”说着居然将手抚摸在腰际的“羽牙”之上,似有动手的迹象。 “女皇息怒啊!”我看得最真切,沉唤一声赶快跪在地上,陆陆续续亦有几人跟着跪下哀求道。 我的脸紧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却隐隐觉得雀无极的视线把我整个人都看进骨头里,她果然是一代女皇,连视线也带着狂嚣的气焰,洞察入髓。 “母后以为儿臣会惧怕您的羽牙之威吗?玲珑璧玺乃是皇爷爷赐给儿臣的传世异宝,严禁用于外人,如今母皇说要就要,可问过皇爷爷答不答应。” “外人?这嘲歌城全是本尊的天下,莫说那区区的玲珑璧玺,就连你的命都是本尊施舍你的。”雀无极当真动了怒气,言辞句句弑骨。 “儿臣说错了吗?”雀漓潇呵呵冷笑道“玲珑璧玺乃是治愈奇伤的良药,世间仅此一株,母皇要救的人,恐怕才是祸国殃民的外人。” “住口!来人啊!”雀无极厉声招来两名死卫,森然施令道“把殿下给本尊拖下床来,叫他再敢出言不逊,顶撞本尊!” 两名死卫根本不顾雀漓潇的身体病痛难忍,分作左右将他的胳膊一架,朝冰冷的地面上拖曳。 她真的是亲妈吗? 千钧一发之际,我赶忙跨出一步将死卫的去路挡住,朝雀无极极端恭敬道“祈禀陛下,贱臣有要事启奏。” “这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给本尊滚开!”雀无极根本不分青红皂白,执意要将雀漓潇给拖下床塌。 “走开,有你什么事……”雀漓潇虚弱的声音自首后传来。 我咬咬牙,赶紧跪下再求道“陛下息怒,请陛下只给贱臣说一句话的机会,若果贱臣的答案令陛下不满意,贱臣愿代殿下受任何惩罚。” “你滚开!自不量力的奴才!”雀漓潇攒足力气怒吼一声批评道,两名死卫将他抬夹在中间,如同抬着一只气息奄奄的猎物,连他自己都性命堪忧。 我从没料到他和雀无极的母子关系竟如此紧张,总觉得盛怒之下的女皇极有可能痛下毒手。 “女皇息怒,女皇息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跪在地上使劲磕头,直磕到脑门一片红痕。 “好,你说……”雀无极似有动容,轻蔑地看着我,不屑一顾道“说不好就要你的项上人头。” 她再警告雀漓潇道“你敢多说一个字,现在就砍了他!!” 雀漓潇的脸瞬间惨白,死过似的。 我同样有些紧张,大喘一口空气压抑住心底的惴惴不安,朝雀无极恭敬道“小人自进宫之前乃是医学世家出身,专治各类疑难杂症,所以贱臣恳求陛下给个机会,让贱臣来治疗病患……” “如此以来既可以保住陛下所要医救的人,又可以保住玲珑璧玺这颗世间仅存的珍药,一举两得。” “口出狂言,无极宫的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你个小小禁卫太自不量力了吧?来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拖出去砍了!”雀无极习惯我行我素,丝毫听不进去任何劝戒。 我冒死再求道“与其杀死贱臣脏了陛下的美名,不若便给贱臣一个机会,更可保住陛下与殿下的母子亲情!” 有一名死卫欲要拖我出去,雀无极似乎回心转意,她微抬贵手,那死卫又将我撂回地面。 她顿了几分,略有深意补充道“本尊的母子亲情,岂是由你这个下人能左右的……” 我赶紧五体跪地再次求饶,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差错也不能犯。 “罢了,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的医术没有自己吹嘘得那般好,本尊便要将你五马分尸。” 说着示意死卫将雀漓潇拖回塌上,雀无极意有双重道“是他自愿要救人的,你最好乖乖卧榻养病,否则你知道本尊的脾气……” 我回头看一眼雀漓潇,他拧紧的眉头深锁成几道沟壑,空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绝望,俊颜几乎没有了任何血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走吧!”旁边的死卫推我一把,我偷偷朝雀漓潇点了点头,暗示他不要担心。 他的神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透出一股莫名的惊恐,如同涸辙之鲋,将干白的唇皮咬烂出血珠来。 我故意朝门口大喊一声道“殿下好生养病,贱臣去去就来!”估计雀漓潇和樱祭夜都听见了,追随着雀无极的死卫,一头扎进茫然的暗夜之中。 我窃以为雀无极会将我领去“馥鸢殿”,毕竟赤瑾所得的恩宠该是后宫之冠。 结果去的是廖宣所在的“嘉景轩”,他的宫殿算不得华丽,却足够典雅,苑内普栽合欢树,叫人扑门迎香,情悦神舒,殿内愈高洁的装饰比比触目,地面陈铺着温润的暖玉,即便直接坐卧在地面也不会砭凉肌骨,桌面常年摆放着应季的珍果,保温的紫砂壶里盛满香口的清茶,最妙是伏案上摆一作古的龙吟七弦琴,附后玄色陈列架上竞相摆满各类乐器,均是罕见的佳品,足见这位廖美男极善舞乐。 此刻廖宣静躺在锦绣软塌间气息奄奄,秀白的脸色里摻染些蜡黄的病态,看起来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只差一口气息就可以驾鹤西去。 雀无极摸起他的细手体恤拍了两下,足含着缠绵的情谊,廖宣看她礼貌一笑,病恹恹的笑容里,解脱的情愫大于受宠若惊。 想起他晨间的壮言豪语,晚上就可以实现,这未免会不会也太凑巧了。 雀无极使个狠厉的眼色虐来,我赶紧谄媚地坐到廖宣的身边,小心谨慎地切起他的脉搏,实则观察他的面色。 想他心里该高兴死了吧?在病危弥留之际居然发现女皇对自己的眷恋不舍,此等天恩真是所有的男宠都不敢奢求的,可他居然是一副要死不死的冷淡模样,仿佛你担心你的,我死我的,同床共枕的俩个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再观他的脉搏,忽沉忽浮,躁郁不安,根本不是日积月累的陈毒,说是刚刚被灌进腹内的新毒还可有解释。 那是谁看他这般不爽眼呢?亦或是他抛弃荣华富贵的前程没事干自己作死? 实在不想纠缠进内宫的恩怨情仇里面,索性假装在他的经脉上疏通几针,再把我的虫氏回魂丹赐他一大颗,叫他毒除后继续被雀无极摧残好了。 正思索着照哪里下针,可以叫廖宣先吐口血水出来,诞笑着先请雀无极退避几步,我好剥了廖美男来刺激他的玉堂命门。 迎面是一双深沉若谷的凤眸,射出来的眸光如钉似锁,直盯得人不敢妄动。她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他? 突然门口推进一具血肉模糊的人,那人被残酷的刑法折磨得只有嘴巴能微微喘口气,殷红的血液自口舌里垂坠如丝,弄脏了一片无暇的暖玉。 “你可好好再说一边,宣妃的病还可有医治的余地?”雀无极不再望我,立起身姿朝那血染的人踱去。 “陛下……陛下饶命……宣妃的病……无药可医……臣下……尽力了……”语毕狂吐一口新血。 雀无极冷漠摸索出自己的羽牙,将长鞭拎在手里不停地轻拍着掌心“啪……啪……啪……”那击打声轻若无声,却重重得敲震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不由地干吞一口唾沫,心里无端得紧张。 “也好,宫里养了你们,算是白养了一群废物,既然是废物,就像废物一般处理掉吧。”雀无极收回长鞭,决绝地挥动玉手,那僵死的血人再被重新拖出“景澜轩”,地面流淌出一道惊悚的血影。 “陛下……陛下……宣妃中的是莫相负……世间无药可解啊!!!”那血人临死一吼道,如同将死的野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我被他的惨况所震撼,可是他喊出的话比他浑身的伤烂更加可怕…… 莫相负……莫相负…… 天下第一奇毒…… 雀无极突然回头,猛地将羽牙拍在我的肩头,阴恻恻地诡笑道“莫相负……你医治得了吗?” “我……我……”心里的担忧最终还是化作吐火的巨兽,在五脏六腑里天翻地覆。 我是中计了吗?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三章 幸福还是祸端 我是不是暴露了? 有可能,否则白璃魄亦不会火急火燎地将我送回无极宫,雀无极或许知道我的身家底细,今日故来验明正身。 不可能,雀无极怎么会有如此神通,就猜得到我一定会替雀漓潇出头,更何况这世间知道赤炎火莲是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雀无极也不会派诸葛辩玑去行风破坏婚礼,而不告知他真相。 拿好主意,我摸了摸手腕上呼呼大睡的千目,它乃是毒灵翱翅的化身,吸食这么一星半点小毒,应该不成问题。 正准备祈禀雀无极,“景澜轩”外踉踉跄跄冲进来一抹人影,雀漓潇在侍卫的搀扶下,晕晕乎乎地奔了进来。 他一进门直接低喘道“儿臣想明白了,皇爷爷交付儿臣玲珑璧玺之时,告诫儿臣此物要用在紧急的时刻,既然母皇是用来救人性命,儿臣实在不该自私掩藏……” “母皇要用,且拿去使用吧!”雀漓潇伸手移送,掌心里摆放着小半截黑漆麻乌的玩意,如同被人啃剩的柿饼子。 呃……同样身为绝世奇药,我为我的颜值喝彩。 “你在逗本尊玩吗?玲珑璧玺只剩这么一丁点儿,如何解救得了本尊的爱妃?”雀无极满面含憎,更加气恼道。 雀漓潇并不在意道“玲珑璧玺本是完整的一块,因为儿臣误伤了虫儿侍卫,使得虫儿侍卫性命垂危,儿臣本想着死个下人不足为惜,可是绝心一意孤行,非要儿臣 将玲珑璧玺给这个贱臣所食……” “母皇早该知晓,皇爷爷赐给我玲珑璧玺的真正目的……” 雀无极赶快打断道“你未免太过于听从绝心的话了……如此量少的玲珑璧玺,根本救不到人,更何况莫相负是本族特有的奇烈毒物,这世间除了赤炎火莲,再没有更好的解药。” 我不觉浑身一颤,将手里的银针掉在地面,银针击玉发出脆零零的轻响,瞬间整个房间里静谧无声。 “咳咳咳……”雀漓潇猛然剧烈咳嗽起来,额头密布着冷汗,在烛火里散出紧张的光芒,他尽力舒缓片刻,继续说道“母皇有所不知,皇爷爷仙逝前特别交待,若是绝心病发时就让他服用玲珑璧玺,可暂时确保他在三千年内不会再发病,可是如果旁人吃了玲珑璧玺,则会在血液里储存玲珑璧玺的能量……” “儿臣当时想既然绝心指名要救他,那便先救了,这样既可以顺从绝心的意愿,同样将这有限的奇药,变作无限的药血。” “玲珑璧玺虽不及赤炎火莲的万分之一,但只要保住宣妃一条性命,应该是易如反掌。” “依照你的意思,这家伙的血里含着玲珑璧玺的能量,只要割点血出来给宣妃服用,宣妃则会药到病除,是这个意思?”雀无极难以置信地只看我的脸,我赶紧装作没看见的模样,将第一针施在廖宣的左胸下侧,廖宣微微努一努无色的裂唇,此时他的脸庞一半都由白转黑,分外可怖。 “最好是试一试,因为虫儿服用过玲珑璧玺不过数十日,趁着药力最强的时候,效果应该最为明显,可是再过几日,就很难保证了。”雀漓潇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雀无极的表情,藏在暗处的大拇指却不断颤抖着,最后忍无可忍展拳合握,竭力使自己看起来真实可信。 我瞬间就明白,此乃金蝉脱壳之计,用得好了雀无极自然不会再咄咄逼人,可是用不好了,反而叫雀无极更加怀疑我的在隐藏什么。 可是,在雀无极的心里,到底知道什么秘密呢? 雀无极只思一秒,神威乍现道“那个谁?且把手腕割破给宣妃过血……算了,割上一碗血水吧,万一绝心发作时,还可以再分出些来镇压那个活阎王。” 我表面恭敬称是,心里骂个天翻地覆,他奶奶的,搞来搞去还是把姐姐当血牛对待。 只不过,当年梅姑娘的毒耗费了整整一只金甲子的精血,同为人族的廖宣,若解此毒更是同理,我现在要与白璃魄假结同盟,斩月来时亦要护其安全,所以根本难以日日供血。 再一细想,最好还要雀无极觉得自己的用处极大,于是先割一碗血给廖宣服用后,再将千目暗下从袖口抖进他的锦被,打着施针排毒的借口,让千目吸一吸他身上的毒素。 熬了一宿,廖宣总算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莫相负毕竟是奇毒,完全治愈会令雀无极起疑,我装作体力不支的神情,恳求雀无极让自己休息一下。 雀无极恩准后,我收好千目溜得飞快。 雀漓潇一夜未眠,守着孤灯在房内苦苦等我,他见我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我的袖子,包扎好的白布明显刺激到他的神经,他重重一咳,几乎咳得面红耳赤,我急忙拉他回桌边坐好,再端杯冷茶给他喝。 雀漓潇一摸茶杯寒凉如冰,扫手抽掉茶具,碎溅一地残渣。他似不解气朝外喊去道“来人啊,给本殿准备丰盛的早饭,如若不合口感提头来见!” 说完又要咳嗽,我一边抚顺他的背部,一边笑道“你这起床气还真是大的很,我这不是托你的福回来了,何必跟自己较真?” “那个叫廖宣的死不足惜,我最怕你会想到以血救人。”雀漓潇反手捉住我的手,紧紧捏在手心里不忍放松。 他在这里等了许久,连手指都有些冰冷无觉,好像冰块赘着我似的叫人难以言喻。 “漓潇放心,虫儿的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享用得起的。”说着拖他躺到床上,再朝殿外侍候的宫人要一壶暖身的姜茶。 他喝着姜茶,满脸的冷色始有缓解,我看他不再激动了,才偷问道“漓潇,玲珑璧玺真的被我给吃了吗?” 雀漓潇浅看一眼没有回话,答案显而易见叫我不好意思,呵呵傻笑道“难怪上次被砍成那样,还活得好好的。” 雀漓潇一副无语的模样,我赶快转换话题道“漓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雀漓潇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将手里的姜茶泼洒一床,嘴里辩解道“你怀疑我,咳咳……我决不不是那种人……我只会保护你……咳咳……” 看他一副不信我我就咳死给你看的架势,我只好甘拜下风请他镇定情绪,再到衣橱里拿另一条备用的被子。 大开柜门瞬间吓得我魂飞魄散,樱祭夜挤在狭小的柜子里,绿色的眸子里全是郁闷。 他用口型说道“我等你一夜,你个死丫头,快把那个家伙弄出去,我快挤死了!” 我尴尬地重新关好柜门,再看雀漓潇,他不顾伤痛从床上爬下来,继续喊冤道“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咳咳……” 我…… 将他扶住我真心悔过道“好漓潇,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好说歹说,将他乖哄回寝殿,突然觉得雀无极这是女中豪杰,把那些个如花似玉的美男整理得服服帖帖。 害怕樱祭夜还要再找麻烦,索性不回侧殿,我偷偷溜达到撷瑜殿外,准备整理一下最近有些烦躁的思绪。 人未走,旨先来,送旨的宫人高捧着雀无极的圣旨,趾高气扬地宣读曰因我救宣妃有功,特提升为雀无极的死卫,自此荣华富贵,帝前鞍马。 送旨的宫人假笑颜颜直向我道喜,我亦假笑着还礼,幸福来得太突然,总不知是福,还是祸…… 第六十四章 围猎 身着了死卫的金织官服,腰佩赤金色金针羽苞,咱家也算在仕途中小有成就。 宣妃体内的毒素算是清理多半,剩余的调养部分交予太医院好生调养,至于是谁下的毒也交由刑部严查。 雀漓潇的伤病亦有所好转,我现在搬出撷瑜殿,住进死卫特定的事务司,离他远了只有偶然才可遇见,但也只可浅谈几句。 樱祭夜被雀楚曦纠缠得紧,亦不可随便到事务司兴风作浪。 一晃过去整月有余,眼见雀无极的五千岁寿辰将至,朱雀凤族的附属小族早早赶入嘲歌城,晋见女帝,贡献寿礼。 我最近整日跟在雀无极屁股后面收授礼物,堆积如山的金银玉软已经快要看到吐,明晃晃的光芒刺得眼睛简直要瞎。 物极必反,什么东西多了都会觉得恶心,但是金钱和权利是例外,从古至今,没有人会厌弃钱权的增加,怕只会嫌其少,不会厌其多。 一日阳光明媚,雀无极心情大好,决定到无极宫外舒展筋骨。 一行人浩浩荡荡飞至嘲歌城专门供王公贵族狩猎娱乐的围猎场,此处乃浮界中的浮界,不算秀丽如画的风景之外,浮界上悬浮大大小小上万块零碎的山石花草,造就了宛若迷宫般错落诡异的场景。 雀无极身着一套紧身的狩猎戎装,称得身材匀实性感,颇有健美的成熟风韵,她驾驭一只名唤“辙祈”的鸟兽,在迷宫般纵横交错的林石间肆意翱翔,疾风为伴。 她飞得淋漓,飞得畅快,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像她一般矫健果敢,如同真正的雄鹰,鄙睨巍峨天际之下的众然苍生。 雀无极大约突然来了兴致,驾驭辙祈完成几个高难度飞翔动作之后,眨眼飞回扎营的地方。 眼见辙祈因过于速急,一头扎进营帐的一刹那,雀无极临危不惧收紧手里缰绳朝侧猛扯一把,鸟兽吃痛后仰悬停在半空,为了保持平衡,鸟兽不断拍打的羽翅掀起阵阵强烈的风浪,吹倒一片新扎的营帐,急忙奔来救驾的奴仆亦被吹得人仰马翻,直到辙祈稳妥驻停。 雀无极哈哈大笑着翻身下来,爽朗把手里的缰绳甩给侍奉辙祈的仆从,自顾自地朝凉帐的方向踱来。 才迈进舒适的凉帐,一位新纳的男妃柔笑着主动送上冰丝的汗巾,雀无极擦过汗水,猝不及防一口吻住男妃柔软的香唇,几番碾压直叫凉帐内所有人面红耳赤,女皇才松开美男的肩膀,紧接着一个耳光狠厉地抽上去,打得男妃一脸茫然。 “本尊没召你时,不许随便出现!”雀无极随甩长辫,对那男宠弃若敝帚,立刻有人上前将那倒霉蛋的头发一提,拖出帐外。 她玉指轻示,我赶紧将早备好的香茶双手捧及,雀无极五指捏住杯口提起茶盏,淡笑着朝歇息的龙椅临去。 赤瑾整个人玉体横陈在龙椅上,香肩露两弯勾魂月,茜纱曳地血色喷薄,他根本不理睬雀无极的笑脸,一心只用干白的手指勾弄火鸢的尖喙,火鸢享受地甩着流苏长尾,盛气凌人的模样更甚。 尤其它看我的眼神,一副吃不到更想吃的贪婪阴光频频乍现,激得姑奶奶手握剑柄,随时戒备。 雀无极一脚踏在赤瑾交叠的双腿上,嘴上笑容不变道“宫里属你胆大包天,每次都敢如此挑衅本尊的威严。” 赤瑾亦不唤疼,由她放力践踏,病恹恹地冷淡道“陛下的嘴太脏,不要随便污染我的耳朵。”说完继续抚弄火鸢的羽毛。 雀无极闻言狂笑一翻,朝门口命道“方才拖出去的家伙直接砍了吧!剁成肉馅喂食本尊的辙祈!!”再朝赤瑾小腹的方向挪了挪脚,边踩边用力道“这回可以叫本尊躺下了吗?” 赤瑾闭目回眸,冷冰冰道“想躺下来,等你有朝一日骑上柷鸫,再上我的床塌吧!” 雀无极根本不生气,将杯里的香茶一口饮尽,豪言道“不要得意,你这塌本尊今夜是上定了的。” 说完将茶盏猛扔给我,命道“且去把绝心唤来,速去速回!” 我巴不得早早开溜,领了圣旨奔出凉帐,伸手招来个小弟叫他去请绝心。 小弟见我是御用死卫,级别比他高,乐得屁颠屁颠得去叫人。 反正浮生偷得半日闲,避开雀无极的凉帐,我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与地貌,若说斩月混进嘲歌城,最应该接触的人是他布在城内的细作,接近雀无极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得到更多更广的消息。 烿兆地宫里的神秘人,他给雀无极提供的情报亦真亦假,雀无极也完全没有接见过白璃魄,或许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可以明目张胆除掉对方或达到目的的机会。 而动手的绝佳时机,目前只有女皇的五千岁寿辰。 正冥思苦想如何打探到斩月的踪迹,雀漓潇和卫儛子一双璧影临风而降,宛若彩蝶翩然追逐。 卫儛子没有撑起羽翅,全仗雀漓潇一路保驾护航,俩人谈笑风生着朝这面走来,我怕搅局赶快滚进一旁的草丛,幸亏俩人彼此相望,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待俩人走远后,我才赶紧钻出来继续思考。 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雀漓潇,心里多少有些异常,莫非是白莲婊上身,开始见异思迁了。 那二人自幼青梅竹马,情谊缠绵就连离去的身影亦令人艳羡…… 我若是个正常的女孩子,也可以谈一谈这般正常的恋爱…… 敛回异常的酸楚,赫然发现卫儛子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枚金光闪闪的云脚珍珠卷须簪,看起来价值连城很有些来头,我随手收进袖里,赶快走去斗兽场的入口,迎接绝心的大驾光临。 绝心完全不理会雀无极的旨意,几乎黄昏才御驾柷鸫姗姗来迟。雀无极盛情款待他要入帐品宴,绝心竟从袖子里摸出一截老玉米,自顾自得啃起来。 雀无极索性由他自在散漫,自己揽着赤瑾的细腰在帐内肆意快活,雀漓潇今日反常也跟着卫儛子入帐参加筵席,根本没有和我多一句交谈。 我偷偷摸摸溜达到绝心身边,他把老玉米掰作两截,居然给我一半,一时间把我激动得泪流满面。 “表现,不错!”他啃了一口突然赞扬道。 “嗯?什么表现?”我奇怪道。 “知道,远离,殿下,的表现……”绝心稳持的嗓音,瞬间刺激到我的神经。 “噗……”喷他一口老玉米渣,强烈咳嗽道“你个老男人……咳咳咳……你监视我……咳咳咳……” 绝心甩掉刘海前的残渣,道“再接再厉。” 我…… 夜幕降临,女皇的猎场布置完成,所有漂浮在空中的零星浮物,已经在锁链和巨噬鸟兽的推动下,摆作另一翻模样。 狩猎场顿时天翻地覆,面目全非,处处崇山峻岭,巉岩断壁,层层错综复杂,险象环生。 雀无极最喜欢在黑夜里进行围猎,尤其是在极其险恶的环境中,自征服中得到精神和心灵的满足。 仆从正要将大大小小的无数鸟兽散入围猎场,雀无极意外大手一挥道“最烦绞杀这些没有头脑的玩意了,毫无乐趣可言……不如今天本尊来玩点新鲜的好了……” 她提着羽牙长鞭再指绝心道“不若今日向护灵卫大人提出挑战,若是护灵卫可以从本尊的羽牙之下逃出生天,本尊自然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 “可是若果大人浪得虚名,被本尊不幸击中,那柷鸫神鸟就从此归本尊所有,如何?” 绝心默然看一眼柷鸫,淡然接受道“成交!” “当然,柷鸫是神鸟速度极快,为了公平起见,本尊要给你加个负担在上面,不知护灵卫大人可否愿意?” 还不等绝心同意,雀无极在人堆里远远看来,手指精确一指道“你,你来做今天的猎物。” 我看她指着这边,仿佛是我,但又不像,朝侧迈开半步。 “不要动,就是你……”雀无极忽而提高音色厉道。 “她不行!!”雀漓潇的声音划破沉寂,与雀无极冷漠的声音隔空对撞。 “他必须行!”雀无极突如其来提鞭一抽,那长鞭瞬间抖作杀人的恶魔,眨眼抽来。 一道极快的身影早之一步,在羽牙断骨之前一把将我拉上柷鸫,与我共赴恐怖的围猎校场。 “喂喂喂!”快风吹得我张不开嘴,无奈叫喊道“你和雀无极的殊死搏斗,凭什么伤及无辜?” “放心,她只想,逼我……”绝心将发髻上的半截羽毛面具拉至下巴,沉唤一声“起!!” 柷鸫大展神翅,转瞬即逝。 “啪!!!啪!!!”羽牙追杀来的骇人声音迫不及待得自后方回响。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五章 偷袭 凉夜渐沉,月色已经被奇高的石树遮蔽得严严实实,围猎场里黑乌乌见不到更多的光明,已然是伸手难辨五指的诡异境界。 羽牙的脆响已经听不大清楚,只觉得静谧的仿若一眼空穴,连空气都不甚流通。 柷鸫飞速减缓,依崖而行,它机警的眸子在黢黑的山阴树影之中,依然散发出炯然的灵光,在这险象环生的陌生罅道内,同样保持警惕的还有绝心和我。 雀无极的猎杀风格绝不是如此沉寂,此刻愈是安静,雀无极的阴谋愈是险恶,看来她是先以恐怖的鞭声将我们逼进围猎场腹地,再偷偷埋伏在某个角落,等着发动偷袭。 “绝心,你觉得雀无极会选择在哪里绞猎?”我偷问道,无风的感觉令人窒息,无形中一股烦闷又焦急的情愫,在肺腑内逐渐膨胀。 “随时,随地。”绝心继续目视前方,我坐在他身后,感觉他的气息冥冥之中汇作一股神秘的气层,仿佛凝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得去搜寻雀无极的气味。 静静的……静静的……静……静……的…… 连我亦不敢大声喘气…… 静静的…… 忽然,朦胧里飞来一片花白,漫如飞雪,熠胜麟彩,成千上万的冰针疾疾掠来,眨眼已经飞至头顶。 “啊……”我低低一唤,绝心稳持道“抱紧……”我便拼死地搂紧他的腰身,绝心扶稳柷鸫,朝斜下角的空道**下去,自我们才离开空道的一瞬,那些要命的东西已经赶到我们所在的位置,重重击打在山体间。 “嘭……!!”得一声巨响,被击中的浮山被炸得四分五裂,喷碎的残渣如同倾盆大雨朝下方砸来,一时之间尘土飞扬,遮天蔽目。 我忍住极端的恐怖,一点也不敢大声惊呼,双手拼命纠缠着绝心的腰部,他专心致志地驾驭柷鸫在这些碎石残渣里来回穿梭。 如果第一击已是如此得恐怖,那么接二连三的袭击已经将整个围猎场推送到了毁灭的边缘,随着柷鸫的飞翔,那莫名的东西仿若长着眼睛的怪兽,长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紧咬在后。 柷鸫时而斡旋,时而侧展,快作黑夜里的一道黑色的闪电,在错综复杂的浮山间奔逃。烈风扯过我的长发,撕扯得头皮渐渐有些涩麻,耳畔嗡嗡得灌满疾风的呼啸声,和草木被,爆炸的轰烈不绝于耳,成片的小型浮山断断续续得坍塌,碎裂的石壁纷纷扬扬如流星雨一般坠落,毫不留情地要将我们填埋在石底。 “绝……!!”我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苍白无力,“羽牙的威力有如此巨大吗?雀无极是不是要杀死我们!!”心里的恐惧已经暴涨,快要撕裂肉身的束缚。 雀无极这混蛋,分明是要接机除掉绝心,可是我又怎么得罪她了?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尘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黑夜的死亡暗色在身周妖艳绽放,仿佛朵朵妖娆艳丽的曼陀罗花,争奇斗艳。 石渣呛得人嗓子火辣辣的生疼,不一会儿我便呼吸困难,剧烈的咳嗽引发吼管充血,口腔里的血味渐浓,脸上的面具已经无法遮挡扑面而来的尘土,蛰得眼睛睁不开泪流满面。 “轰隆——!!” 半空巨大围猎场的如同垂死的生命,仿佛在下一秒,便会轰然陨落。 “不是,羽牙,是鸟兽!!”绝心终于发言道。 什么?雀无极说的比试难道是派遣鸟兽来消灭我们? 我心里突然腾飞一股怒火,任她是一代枭后亦不应该如此轻贱人命,尤其是姑奶奶的命。 柷鸫飞速最疾,虽说在轰然崩塌的环境里完全游刃有余,可是一味的躲避根本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雀无极深知此理,故意派鸟兽耗着我们的耐心和体力,若果柷鸫体力不支减缓速度,她再捉拿简直易如反掌。 从冰针飞来的方向判断鸟兽应该潜伏在高出,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洞悉柷鸫躲避的方向,所以……冒着被流石击中的危险,我站直身子朝几处高地自细端望,果不其然在东方有一小块丛林密布的浮山,地势即可瞭望四方,亦可藏匿行踪。尤其冰针源源不断地由山腰逆行发射,发散出来混淆视听,不仔细勘察尤难辨识。 竭力扒紧绝心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协商道“装作无处遁逃的模样,把我投递在离东边浮山最近的地方,我去干掉鸟兽。” 感觉绝心想否决自己的提议,再补充道“你也不好过,你要吸引敌人的注意,为我争取最多的时间,就这么决定,不许反驳我的意思。”我手里的剑锋,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绝心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指挥柷鸫佯装从东面浮山逃窜,出其不意将我丢至山脚。 趁着漫天飞舞的狰狞尘障,我悄悄闪进丛林深处,雀无极果真有着非同一般的心机,早在布置围猎场之初就在此处埋伏下鸟兽,静待引我们入局。 丛林崎岖难行,险山恶水,黑色笼罩之下寸步难行,绝心驾驭柷鸫在脚下的空间里来回穿梭,故意吸引鸟兽无间断放射冰针,偶然柷鸫临近浮山盘环,立刻有冰针自丛林深处飞射出来,轰鸣之声如万马奔腾,不绝于耳。 绝心真是聪明,他如此一计正可暴露目标的位置,我躲过几次强劲的针流之后,更加明确鸟兽所在的方位。 眼见渐入丛林腹地,我在足以震撼整个世界的喧哗中火速穿行,心里的恐惧渐然开始转变为无端的兴奋,如同飘扬在天空的烈日,也如汹涌在湖底的漩涡,仿佛我已经适应了这种毁天灭地的场面,冥冥之中居然还希望毁灭来得更猛烈些。 不知从哪里杀出一道身影,弹指一挥间飞到我的身前。 “谁?”大叫着先给他一拳。 “谁?”对方尽然没有注意我,同样万分讶异道。 “虫虫?”“漓潇?”我们听出彼此的声音,慌忙止步。 “你来干什么?难道……你作死啊!!” “你来干什么?难道……你作死啊!!”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道。 我推他一把,教育道“关你什么事,赶快回去。”终于看清楚雀漓潇灰头土脸,单手执着洁白的羽翅,身上的衣服略微有些狼藉,应该是冒着生命危险飞翔而来。 “不行,这山腰藏着某种东西在一直袭击你们,我得除掉它。”雀漓潇收起羽翅,脸色有些焦急。 “荒谬,你受着伤呢,赶快回去别捣乱!!”上前推他一把,恨不能一把将他推回营帐去。 推推桑桑,突然一阵更为巨大的哄响,“轰隆……”巨响掀起的尘土几乎将浮山掀翻,雀漓潇不禁狠狠搂住我,俩个人才站稳脚步。 “不跟你吵,一切行动听我的!!”我再推开他命令道“绝心撑不住多长时间。” “那就听我的!!”雀漓潇二话不说直接抗上我,他最会逃跑了,知道我奈何不了他便用力奔跑,边跑边拍拍我的屁股,严肃道“想死我陪着你,自己一个人冒险可是绝对不行。” 我接叫道“呸呸呸!说点耐听的好不好,姐姐不管死活,都保你平安!” 须臾跑至目的地,俩人也不敢大声再吵,趴在附近的土丘朝前张望,果然有一只庞然大物暗伏在山崖边沿,此物且不说巨大无比的身体,尤其是体型外貌非常人所能想象,类鸟遍身布羽,类犬牙尖嘴利,类蛛更有八足,奇形怪状,观之瘆骨。 但见此物最为诡异的是它的硕大尾部,可以源源不断的从中发射出不胜枚举的羽毛,这些羽毛一旦脱离兽体,立刻化作疾飞的冰针,满天席地地朝绝心躲避的方向喷射,煞是可怖。 这玩意可不好解决呀!我竭力想着对策,雀漓潇突然将我的脸拨向他,分外珍重道“虫虫,你先好好待待在这里,待我吸引鸟兽的注意,记得不要救我,拿着羽翅偷偷朝其他方向逃跑。” “母皇此时只关心有没有猎到绝心,不会觉察出你不见了,就算她发现没有你,一时间也只会觉得你命丧此处。” “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快走吧!!” 雀漓潇的眸光里五味杂陈,翻起滚滚的浪潮,似有不舍,更是诀别。 我冷然拨开他的手,言道“你果真有事瞒我,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叫我离开。” 雀漓潇略微张嘴,我一把捂住他的唇,自顾自道“其实我也有事瞒着你,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见不得光,依你的为人,迟迟隐瞒着我应该也是为我好……” “绝心此时生命垂危,不是你我相互保护的时候,此时你我应该精诚合作,增加除掉鸟兽的几率,以后的事,等我们活着再说吧!” 雀漓潇沉吟片刻,终而改变心意道“据我观察,这鸟兽的冰羽之所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多半是因为它整个身体都爬伏在地表,你看它羽翼丰满,应该是通过羽毛从地表汲取湿润的水分,再由体内转换,由尾部发射。” 我由衷赞同道“确实,这块浮界树林密布,灌木丛生,最是固持水分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水汽,就是取之不尽的源泉,日要我们以火来攻之,烧断它吸取水分的羽毛,定然成功。漓潇,你真好!” 雀漓潇似长叹一口气道“虫虫,你最坏……” “可是,哪里去取火呢?” “这个放心,我们先上去跟这鸟兽斗一斗,没准斗着斗着,火就来了!”禁不住看一眼右手,万一手里不出火,今日才死定了。 “呃……”雀漓潇无语道“你每次出手前都这么盲目吗?”我……====================================================对不起各位,今日失信不能双更了,不要恨我,呜呜呜呜 第六十六章 大事不妙 雀漓潇主动要去吸引鸟兽的注意力,而我的目标是破坏鸟兽的尾部,男女分配,干活不累。 那鸟兽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攻击绝心,柷鸫在崩塌的尘烟里来回穿梭,游若锦鲤,踏浪扬波。雀漓潇趁其不备,肩背负着华白的羽翅,照着鸟兽的视觉死角,缓缓轻飘过去。 我与他同时动身,蹑手蹑脚自土坡艰难滑去,待我靠及尾羽的最佳位置时,雀漓潇突然自鸟兽的前足跃起,狠着劲给它的前足处刺了一剑。 他拿得是我的金针剑,下起手来亦不含糊,一剑刺下半截剑身没入鸟兽的皮肉,鸟兽或因体量巨大,待雀漓潇再刺第二剑时,它才翻然警觉,提高被刺的前足,朝雀漓潇猛拨一把。 雀漓潇身形早动,鸟兽的反击根本撞击不到他的身子,他摇摇晃晃地展翅翱翔,仿佛一只自由自在的鸿雁,天涯海角肆意飘摇。 鸟兽如何肯轻易吃亏,将庞然尾羽瞬间分作两截,其中绝大部分的冰羽,毅然投向不停逃窜的柷鸫,而分出一小部分冰羽,开始抵抗入侵者的偷袭。 这些冰羽,如带着风寒的冷冰,如含着毒液的蛇牙,更如无数爆裂的碎石,无情地朝雀漓潇射击。 雀漓潇不慌不忙,在无数冰羽的围剿之下竟踩风踏浪,迈着潇洒的轻步,在暴风骤雨般的袭击中,慢作一幅动人心魄的山水画。 月色凄寒,夜风鬼鸣,鸟兽如火如荼的射杀看起来突然失去了骇人的冲击力,只因他的步履太美太轻盈,只因他的风姿如电亦如露,纵使冰羽撞击地面轰然爆炸所洋溢的零零碎石,一分一毫都沾染不到他的一根发丝。 鸟兽分了二心,根本没有时间估计自己的尾后,我展开金针羽苞,新授的金色羽翅在暗夜中竟镀着冷月的清光,横下心肠一剑刺入鸟兽的尾根,攥住剑柄放力猛拉,在鸟兽的尾巴上划出一道血痕,瞬间血流如河。 鸟兽被雀漓萧戏耍半响,又遭遇如此致命的袭击,照后高高抽扫划伤的尾羽,我来不及逃跑,被蛮力甩至土坡斜侧,浑身散架似得。 “虫虫!!”雀漓萧暴怒吼道,在鸟兽近乎疯狂的袭击中逆冰而上,瞅准鸟兽的锋利尖喙,狠狠给它三剑,招招带着怨恨的毒光。 “我没事,你小心!”从土堆里赶出来,索性周遭是松软的烂土,若是坚硬的岩石,早就摔成柿饼子了。 鸟兽恼羞成怒,将被汩汩血水染色的长尾直接对准我和雀漓萧,化作两路分别攻击,雀漓萧身姿轻盈在冰雨里拼死躲藏,他似乎很想靠到我的身边,鸟兽似乎也不傻,知道如何激怒他。 所以,更多的冰针如同六月的雷阵雨,“嗖嗖嗖嗖!!!”万箭齐发,全全朝我荡射开来。 娘的!柿子要挑软的捏,连鸟都知道。 支撑起羽翅,冒死顶住纷如雨下的冰针,瞬间半米长冰针深深刺入羽翅的缝隙中,转眼变作密密麻麻的模样,好像刺猬一般。 “呃……”咬紧牙关,手里的份量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在手心,剧烈地冲击力宛如排山倒海的浪潮,一**送一波把我紧紧压死在原地,寸步难行。 “虫虫!”雀漓萧的声音忽远又忽近,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出来看他的情况如何,只得抵死关注他不要靠近,找准机会刺激鸟兽的眼睛。 鸟兽魔性大发,许是它自己也痛苦非常,于是便将蛮力发散到我们身上。 手心越来越疼,越来越沉,整个羽翅已经不能再替我阻挡更多的冰针,有的甚至撕烂羽翅的边沿,将衣袖划裂作道道碎布,就连双臂亦幸免于难。 火焰……火焰……你给姑奶奶出来……快出来…… 胳膊早已痛得没有任何知觉,我尝试着挪动脚步,根本是徒劳的,两只脚已经不堪重负陷入土层半尺,再支撑一会儿,不是被黄土埋进去,就是被冰针射穿做刺猬。 绝心……你个死鬼……到底还要姑奶奶坚持多久…… “躲开!!!”火光电石,只听绝心的嗓音自云层穿透,仿佛阴云深处炸响的一击闷雷,轰隆隆!轰隆隆!! 一道黑亮的闪电自云巅劈闪而下,径直掠向鸟兽的心脏,鸟兽想要再次抗击冲过来的柷鸫,但是柷鸫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都无法观测,待它的尾羽拖洒着淋漓的血浆,无情投射向柷鸫的时候,柷鸫已经一头扎进鸟兽的心脏,为时已晚。 鸟兽悲鸣一声如同哀嚎的孤狼,凄惨得几乎撕碎人的耳膜,血做的瀑布从胸口的窟窿滚滚纷涌,霎时喷出一道猩艳的飞红。 “虫虫趴下!!!”雀漓萧突然从天而降,宽大的袍子将我牢牢护在身下,只一刹那,浮山轰然巨响,那鸟兽被炸作四分五裂,喷溅的血肉连夜空也被渲染作酱红的幕帘,血雨腥风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静待几分,等血肉残渣都尘埃落定,雀漓萧缓缓才拉我起来,我一看他满头满身都是殷艳的色彩,顿时吓得口齿结结巴巴道“漓潇……你是不是……受伤了” “让我看看你先。”他完全无视我的话,仔仔细细检查我浑身的伤口,眼睛里不知是被遍地的血红映衬,还是他真的很生气,水汪汪的眼睛里连眼底都蕴满火光。 我看他安然无恙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哈哈笑道“没有关系,多亏绝心那个老男人及时赶到,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俩人这才想起绝心,赶忙四处找寻他和柷鸫的身影。 远远只看见柷鸫在血泊里扇动翅膀,飞奔过去一看,柷鸫除却羽绒被血液浸透,毫无生命危险,倒是钻进鸟兽心脏的刹那,柷鸫以自己的双翅守护了绝心,可是绝心反而干躺在柷鸫的羽翅间,如同死了一般。 我本有些难过,但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绝心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仿若玻璃做的躯干,忽而透明无暇,忽而实实在在,尤其是他的头颅变作透明的时候,可以看见在颅骨内密密麻麻插着十几根金针,在忽明忽暗间闪烁着流淌的金芒。 其中颅骨最中间的一根,已经微微有些松动,几乎一半露在外面。 雀漓萧闻见脸色骇然大变道“糟糕!!”抬起手就将针使劲往绝心的头颅拍去。 那根针针尾锋利,将雀漓萧的掌心刺穿些许孔洞,雀漓萧一声不吭,疯了一般想将金针再拍进绝心的头,可是那针仿若生足,纹丝未动。 雀漓萧慌忙又去摸自己的衣袖,掏出半截残剩的玲珑碧玺,朝我言道“虫虫,快拿你的剑撬开他的嘴,快!!!” 看他一副几近抓狂的样子,我也不敢管绝心会不会破相,抄着剑塞进绝心的嘴里,莫名其妙道“漓潇,你这是干什么?” “不能让他头上的针脱落分毫,否则今夜嘲歌城的人就都死定了!”雀漓萧失魂叫道,满头满脸的干涸血迹,亦衬托他的脸色变作死白。 第六十七章 拼死对决 “什……什么意思?”雀漓潇的恐惧迅速感染到了我,嘲歌城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高手林立,怎么会叫绝心全部杀戮呢? 来不及多思,我搬开绝心的唇瓣,将剑刃的利尖生硬塞入绝心紧扣的齿缝,也顾不得会不会削烂他的嘴,使劲挑拨。 呃……太紧了,急得我满身大汗,雀漓潇匆忙握住我的手一同用力。 “全死光了……”绝心缓缓从紧咬的贝齿间,挤出四个字。这几字竟重重落在被血水浸透的土壤里,掷地有声。 在这血腥恐惧的浮山之上,激荡起一层波澜起伏的音波。 “虫虫……”雀漓潇如同惊弓之鸟,默默后退几步,在我腰际狠勾一把后使劲揽入自己的怀底,“你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他的表情极度的慌张,手心里的力量简直将人捏得粉碎,我暗自干咽口唾沫,觉得仿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咱们不行趁他未醒,照着腿上刺一刀,让他腿痛跑不远。”故意忽视雀漓潇的善言,眼瞅绝心忽明忽暗地变着颜色,心里不住得发颤,莫非绝心是妖?? 说着真要刺他的大腿…… “呃……”绝心倏而抬头,被兽血淋湿的脸庞突然高抬直看向我,一双沉稳的眼睛变得又圆又黑,仿若两柄黑剑,深深刺入我的内脏,扫视得人皮肉发麻。 “连珠……连珠……连珠……”绝心怪叫道“我要,掏出,你的心!!” 怒音灌耳,刺激得我条件反射捂住耳朵,那简单数字钻入耳洞嗡嗡炸作,绝心同时拍地而起快如猎豹,右手勾作鹰爪之状眨眼朝我的心口掏来,雀漓潇比他更快,双手夹住我的胳膊侧转起飞,绝心扑空迈出半步,勾手后抓,竟生生将我腾飞的身体一把捉住。 “呃……”绝心手力惊人,五指齐力捏住我的脚腕,雀漓潇见状使劲朝上扯,绝心更添横力向下拽,我整个人被两头揪扯痛不欲生。 “漓潇……你且……松手……”剧烈的痛楚几乎将我拦腰扯断。 雀漓潇慌忙松手,我趁机挽起手肘在坠地的同时,照着绝心的脸颊给他颜色,绝心的武艺奇高,早早探出手掌,一把接住手肘,躲过毁容一击。 我立刻调整策略一头撞在他的太阳穴,结果…… 他安然无恙,我大约是有些昏了,两只眼睛飞闪着星花,脑子好象被马车碾压似的几欲爆裂。 “绝……”雀漓潇哀然唤道“绝,你醒醒!!”他飞至绝心的身后,拼死束缚住绝心的手脚,不叫他继续伤害我。 可他的呼唤似乎不起任何作用,绝心依然将我捏死在双手间,如同钢质的绞刑架,一点一滴要撕碎我的腿手。 “连珠……连珠……连珠……”绝心嘴底反复叨念这两个字,如同魔障的野兽,将我高举再摔在地面,切肤之痛立刻侵袭四肢,浑身骨骼碎裂一般。 “虫虫!!”雀漓潇似乎也被绝心的举动震惊,绝心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仿若变成一具绝情的武器,提起硬拳直捣进我的腹部。 好痛!痛到快要死掉了!!我捂住肚子不停翻滚,他那一击甚是致命,感觉那拳头在肚子上捣出道血口,痛得人简直无法呼吸。 “绝……你不要逼我……”雀漓潇甩出细剑,照着绝心的手臂拼命狠戳,绝心再次抬起的拳头被拦在半空,似乎嫌雀漓潇碍事,反向再抽一把拍在雀漓潇的身侧,一把将他拍出丈米。 雀漓潇重重扑倒在血潭里,自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绝心不知为何紧盯着我不放,搞定雀漓潇后再此启手放拳,连出三击拳拳到肉,他嘴里木讷只唤“连珠……连珠……”眼睛里的黑色已经沉郁作一颗黑珠,看不见头,更望不穿底。 我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有些麻木,嘴里溢出满满一口浓血,绝心见我不再动弹,粗糙的大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根本不会给我反抗的机会。 他要杀死我……他要杀死我! 雀漓潇再扑过来,他背上的羽翅被压得破破烂烂,而他毅然决然得勒住绝心的脖子,用自己的拳头拼命砸击绝心头顶的金针。 “绝……绝……绝!!”他唤得如此凄惨,握拳的手被扎得千疮百孔,不一会儿就成了血肉模糊的烂肉,可他爬在绝心肩头不断敲打,连我都心痛得快要死了。 绝心面无表情地继续死掐着我,我的眼前渐渐有些混黑,连呼吸也开始只进不出。 我会死在他的手里吗? …… 人的玉望最是可怖,此时此刻,我的玉望就是……杀我者……必死!!心底突然爆起一股怒火,这火势穷凶极恶,瞬间充斥在每一处经脉,每一道骨缝,每一块肌理…… 浑身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储存已久的能量仿佛被唤醒,如同东方睡狮的觉醒,汇聚在整条右臂,将右边的袖子焚烤作焦黄的干布,须臾便露出疤痕密布的胳膊。 这胳膊依然丑陋,却在冥冥之中蓄满能量,我对准绝心的身体,拼死挤出一句话“你去……死吧!” 流淌的火束瞬间喷薄欲发,将绝心一下从自己的身边冲开,沉甸甸得摔在极远的土坡里。 “嘭!!”的一声巨响,溅起圈圈土浪。我的喉头依然红肿,但是方才被拳脚暴虐过的腹部已经不再痛楚,抬手看看整条右臂,再包括左臂,两朵火焰作的莲花在手心绽放。 明艳,妖娆,更添加着嗜血的娇红。 雀漓潇呆坐原地,他看我的眼神煞是怪异,嘴里低低喃道“你真的,是那个东西……” “咚咚咚咚咚!”疾驰的脚步声转瞬来至眼前,打破片刻的宁静,我边叫道“漓潇躲开!”,边弹指一挥,两朵火莲一前一后追向绝心,将他笔直的身躯包围在莲花中心,火莲半吐莲华瞬间燃烧作熊烈的火舌,将绝心死死控制,寸步难行。 绝心无惧,抬手抖出漆黑如夜的羽翅,那羽翅竟然比之前大出数倍,最可怖的是他虎口的红痣,不知何时变作乌色的黑珠,半嵌在皮肉中,由珠体溢出浓黑的杀气,缓缓注入羽翅之中。 羽翅已经膨胀作十几米的巨翅,绝心单手执拿毫不费力,只见他轻挥慢舞,我的火莲不堪一击,瞬间熄灭。 怎么可能?! 屏息凝神,再次调动体内诡异的火气,这次总算不负重望,五指摆作妖娆的莲花状提力骤放,居然结作几十朵摇曳生姿的火莲,我照着绝心的硕大羽翅一放再放,数十朵花儿连接成一道坚实的火墙,弹指间毁天灭地地扑向绝心,我追逐着怒放的火焰,一同杀向绝心。 绝心挥动羽翅,极快地旋转作黢黑的旋风,将接二连三的火莲一并吞没在无底的黑色风洞之中。 “连珠……连珠……”绝心不依不饶,心心念念地唤着,他的脸色依然如同死亡的僵尸,头顶的金针明暗交替得愈发频繁。 在他风卷残云之后,我已经靠近他的身旁,不过是拿些小把戏引他的注意力,这次双手奉送的是更加耀眼的火束,这火束如同急速奔驰的汗血宝马,将绝心铁打的身体撞击几十米远。 不够……还不够!!原来掌握力量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让人恨不得一招致敌人于死地。 十几道火束胜似绞缠的森蚺,盘盘曲曲地缠上绝心的四肢,绝心的羽翅开始挥舞得更加猛烈,抖动作横扫秋叶的寒风,一一攻破所有的火束。 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克制我而生。 一时间,我与绝心彼此陷入狂巅的混战,绝心的羽翅,仿似高速旋转的陀螺,更似拥雾翻波的恶兽,屡攻不破,渐如牢固的炫黑色铁罩,将自己牢牢守护在内,时而削断火流,时而划破我的衣衫。 我亦打得兴起,整个人热血沸腾得不象自己,掌心的火焰渐入佳境,可以随我意动狂枭地攻击绝心任何角落。 地面本已被兽血凝聚的土壤,开始微微松动,渐渐被恶斗的风潮自地面刮起,片片如同细鳞,夹杂着鸟兽残存的羽毛,在浮山之上纷乱如同飞雪飘絮。 整个世界总算变作立体的血界,变化成血染的沙暴,在黑色的杀气和耀眼的火光中,杂揉作触目惊心的图画。 我和绝心已经难分上下,只看谁的体力不支,最先被对方贯穿身体。 我不会死,我也不要死!!执着的求生**就是动力的源泉,活着是我的魂,活着是我的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性命是如此的重要。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开始有颗颗血珠从裂口渗出,在炽热的火光之中,闪烁着令人心醉的颜色。 绝心亦不好过,但他掌边的黑珠全然汇作妖魔的瞳孔,当断不断地将诡异的能量输送给他。 我胸口的撕痛也不亚于满身累累的伤痕,最奇怪是这极度的痛楚竟然带来超强的爆发力,手心绝放的火流甚是凶恶,汇作殷红的怒火,灼灼考炙着绝心的身躯。 打了许久,天空居然有些发白。 绝心的羽翅开始有些残缺不全的断羽,我亦开始有些疲乏。 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两败俱伤,恐怕只会让雀无极最为得意。 正想着如何缠死绝心,绝心突发恶招,他敛回羽翅化作黑剑,照着我的心窝笔直刺来。 糟糕!我旋即放出纷涌的火流去独挡他的袭击,一抹奇妙的身影从天而降,毅然挡在我的身前,生生接下那致命的毒剑。 绝心的剑直接刺穿雀漓潇的胸腔,他那脏污不堪的后背透出半截利刃,仍然被新艳的血水镌镀几点血梅。 “虫虫……拍他!!”雀漓潇没有回头,双手捏死绝心手里的武器,给我制造了一瞬间的机会。 我凝聚无尽的火力,全部汇于掌心,单手支撑着雀漓潇的肩膀,对准绝心的头颅决然拍下去。 这一掌飞鸿印雪,十足夺命,将半截金针竟再次拍进绝心的颅骨,绝心瞳孔里的黑气瞬间散光,虎口的黑珠转瞬即逝,依然变作红艳艳的朱砂。 他急喷一口乌血,昏死倒地。 我亦随之跌落进雀漓潇的怀里,雀漓潇双手被剑划破,血淋淋地接我入怀。 总算结束了,长叹一口气,感激地回看雀漓潇。 我本欣慰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的面容分外诡异,一只眼睛正常如故,但是左眼里没有瞳孔白茫茫一片,闪烁着异常的白光,他的背后左侧同样伸展一只巨大无比的华白羽翅。 不是他被毁掉的那对,而是一只货真价实,来回自由摆动的翅膀。 他看我神色异常,赶快以手盖住泛白的左眼,神色里充满尴尬,一把推开我要转身离去。 这是什么意思? “别走……”我筋骨快要散架了,但还是伸手一把拉住他的翅膀,心里慌张道“你是怎么了?漓潇!”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八 断翅 “别走……”我筋骨快要散架了,但还是伸手一把拉住他的翅膀,心里慌张道“你是怎么了?漓潇!” “我这副德行很恶心吧?”过了许久,雀漓潇哀怨得叹口气道,“没有办法,我的体质不能修武,刚才逼不得已,只能把半截玲珑璧玺吃了……那东西对绝心来说是解药,对我来说却是显形剂……” 他说得悲愤,连翅膀亦颤抖不停。 “什么……意思?”今天是真相大揭秘的日子吗? 雀漓潇故意绕过我,默然临靠在绝心的身边,他覆下身子拥起瘫软如泥的绝心,用碎烂不堪的袖角慢慢擦拭着,被血污染脏的脸庞。 “绝……”雀漓潇唤他一声,绝心似有感应淡喘一口薄气。 “还好,我在乎的人都活着……” 他的胸腔刺穿的利剑,微绚着邪异的血光,雀漓潇咬唇一把揪出长剑,抛至远侧。 “你不要命了吗?” 他侧首不愿见我,完全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漓潇,你是怎么了?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他的无言彻底惹怒了我,仗着最后一丝力气,我从地面捡起一块方石,投向他的翅膀,倒地是怎么回事,简直要折磨死人了! “你看不出吗?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妖,是妖的后代,你懂吗?” 雀漓潇哀怨对望,空白的左眼看起来惊恐却迷茫。 “我是雀无极和灵妖生的杂种,你……你不懂……”雀漓潇捂住胸口的血窟窿,精神溃散道“明明流着红色的血液,明明长着人模狗样,却也不过是最低贱的血统,却不过象低级的散妖一样阴森恐怖。” “我是个半妖,这世间最令人不齿的半妖!!”雀漓潇愤然怒吼,似乎却痛苦得连那抵死的呐喊,也变作苍白无力的白纸。 “这世上只有绝不嫌弃我,也只有他不介意我的真实身份。”他的声音最终变作涓涓溪流,流淌过绝心的微弱呼吸。 难怪绝心刺穿雀漓潇的刹那,凭借雀漓潇的身手,是绝对不可能阻挡绝心的…… 难怪绝心会有片刻的失神…… 我看他难过的要死,血淋淋的真相被撕裂开来的感觉真是令人油煎火燎。 可他怎么会是妖呢?他看起来是那般纯净而美好,干净得如同清冽的甘泉,怎么会有如此不堪设想的秘密。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咬咬嘴巴,今天果然是真心话大放送的好日子。 “其实我是……赤炎火莲。”呃……说出来的感觉也不困难,“我应该也算妖吧,莲花里面生成的东西,怕也就是属于妖吧!” 雀漓潇的嘴巴嗫喏片刻,生硬说道“你原来……也不是真的知道自己……”他忽而转变再道“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我没有听清,继续宽慰道“所以漓潇,你还是你,跟我之前认识的时候毫无区别,所以……让我帮你一次行吗?” “怎么帮?”雀漓潇有些惊慌,他匆匆捂住自己的眼睛,抹得一脸血。 我极快地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再捏,让他不由地握住我的手,由衷之言溢于言表道。 “你看,你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这就是你……” 再将手抚摸在他的胸口,胸前的衣衫已经被血润透,彻夜未眠的他脸色最是苍白,脆弱得叫人心碎,轻轻地拂过他的胸口,再言道“你看,你的胸膛还是最温暖的港湾,这也是你……” 最后用手覆盖他的左眼,柔慢地擦去上面的浮血。 “你看,你的眼睛依然是最明亮的鹿眸,这就是你……” “在我心里,你就是永远的雀漓潇,无关乎血统,只关乎你自己。你以前说过我不了解你,那么此时此刻起,我想重新了解你,好吗?” “虫虫……”雀漓潇泪如雨下,仿佛罪孽深重的人找到了聊以**的庇护所。 其实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人的出身不是对错可以区别的,我们都是别人眼里的渣宰,可我们应该活着,为自己而活。 他突然伸手,将我们三人抱作一团,只觉得其实活着,才是最好的。 替漓潇处理好伤口,幸亏他提前服用玲珑璧玺,再骗他吃了几颗血丸,我们相依着靠在柷鸫的温暖的羽绒里,静静等待绝心恢复。 我真是很好奇绝心的头顶为什么密布金针,雀漓潇被我追问几遍,总算缴械投降。 他开始讲述关于绝心的故事: 话说人神迦释萝原本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颗名唤“连”的灵珠。 这颗珠子也无特别巨大的神力,但是听说可以召唤其余九颗不同威力的灵珠,最终化作法器“流云之歌”,这串法器诡异嗜血,在幽幽古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人族那时也是极其嚣张的种族,在古国四境到处为非作歹,肆意屠炭生灵。 雀无极的祖先曾联合其余大族齐力攻击迦释萝,但是迫于“流云之歌”的毒辣,屡屡破败。 于是朱雀凤族的祖先便心生一计,他们亦派出大量的人手四处奔寻,希求能找到与流云之歌相抗衡的法器,最后千年过去,也都无疾而终。 一代代的老祖先慢慢死去,开始有人提出新的意见,与其耗费精力去寻找,不若自己来制造一颗于“连”珠相媲美的灵珠。 于是,雀漓潇的祖先开始尝试新的方式——提炼精魂,以凝缩作灵珠。 他们实验了各种方法,用尽各种手段,发现不管什么物种,只有在极端的痛苦之下,才可以激发无尽的潜能,于是他们研究了各种骇人的酷刑,用最惨无人道的手段将绝心所在的品质奇高的族群一举抓获,并将百万人一同提炼,最终只活了绝心一个。 但是造化弄人,绝心并不是完美的实验品,他只有部分灵珠的感应力,而且他心里的怨毒太深,导致半颗灵珠蕴涵着冤魂的狠毒,怕他最终会报复朱雀凤族的灭族之仇,所以雀漓潇的祖爷爷用金针封死了他的全部记忆,叫他规规矩矩地呆在嘲歌城。 听完这个故事,我简直义愤填膺,在地面站起来走几个来回大叫道“要不是绝心这个老男人和我缠斗一夜,我真该放他进入嘲歌城,杀光那些兔崽子,王八蛋!!” “可是当年犯下滔天罪行的人大部分已经入土,还有一些也只苟延残喘,其余的都是无辜的百姓,放绝心出去也只会伤及无辜。”雀漓潇眨动着空白的眼睛,不自觉得摸了一把。 他总是这般在意自己的半妖身份吗? “那你的皇爷爷为什么叫你去给绝心吃玲珑璧玺,你连功法都没有,如何阻止发狂的绝心?” 现在连玲珑璧玺也被吃个干干净净,将来万一金针再次松动,岂非真要由他灭国? “对呀……”雀漓潇意味深长道“就是要我亲自去看守绝心,最好是死在他的手里,这样才可以间接抹去朱雀凤族最不齿的一笔孽债。” “起码绝心杀了我的瞬间,才会给别人制造一箭双雕的机会……” 我突然不想说话,此刻说话变得如此沉痛。 抚手细摸着他的羽翼,宛若涂抹油脂的工艺品,根根羽翎丝络分明,洁白如同秋水涵天时的那一眼暇光,孕满了生机勃勃的跃动,更是温和醉人的触动。 世间能有如此动人心魄的杰作,却因?世俗的等级而蒙尘。 “虫虫,求你件事?”雀漓潇的脸色煞是难看。 “你帮我把这翅膀砍去行吗?翅膀是我妖气凝结的位置,如果不砍掉翅膀,我的脸根本无法恢复。” “正好背上存着羽牙的鞭痕,这件事很容易隐瞒过去,更不会引起母皇的注意。” “我可以拒绝吗?”情不自禁退后半步,雀漓潇抄手一把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安放在他的眼睛上,遮蔽那只空洞无物的眸子。 “不要害怕,我从小到大只妖变过三次,前两次都是绝心替我动手,这一次我想让你来。” 见我忧心忡忡,他再接再厉道“因为我想用正常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只看你一人,拜托了。”雀漓潇将金针剑递送手间。 刀剑无情,反觉得我的手更加的残忍,竟能冷寒过钢铁的温度。 紧紧搂住他的肩膀,他的气息就在耳边若有似无地吐露道“别怕,我早习惯了……” 听他的话语,我深深为他痛惜,咬牙忍住心里的千言万语,对准那片遗世独立的绝美羽翅…… 挥刀,溅血,羽落…… “这世上,我只允许你伤害我……”雀漓潇抵死搂紧我的身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反而心脏被血淋淋地扯裂开来。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真的见不了光…… 第六十九 赠送 雀无极准备大摆盛宴,热烈庆祝我和绝心苟延残喘地逃出围猎区,给她带来精神上和视觉上的重重愉悦,其实她最该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目的,竟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假意嘘寒问暖,并邀请无极宫的名医替我们调养身子,简直各类惨无人道的滋补,直喝得姐姐每天流鼻血,浪费姐的药用价值。 盛宴在三日后召开,她答应绝心会满足任何心愿的承诺,摇身一变换成一顿丰盛奢靡的晚宴,其实绝心就是她喉咙里卡死的鱼刺,但是要不要拔,怎么去拔?却还得看女皇陛下的心情。 后来才听闻那可怖的嗜杀鸟兽名唤猎云,正是朱雀凤族的顶尖鸟兽之一,雀无极大有拿我俩做实验的意思,索性她仅派出一只设伏,假设多派出几只猎云交错攻击,姑奶奶就是胸口碎大石的坚硬,亦早被层层密密的冰针射穿。 如此推算雀无极果真是动了丝邪念,只是她险些弄巧成拙,让绝心元神复苏,祸及无辜。 千目化作死卫的模样跑来事务司,我正在人群里吹嘘自己的功法化雨成冰,登峰造极,以区区瘦弱之躯,殊死对抗猎云的伟大事迹。 一看见他招手,我赶快化自己为泥鳅,从密密麻麻的人堆里钻了出来。 千目引我去了阴处,偷偷告诉那日替廖宣吸食毒素的时候,他除了尝到“莫相负”的浓郁滋味,还品尝出廖宣身上应该存在有其它的毒味。 只是毒味浅淡,不宜觉察,甚象长年累月留存的轻质毒物,完全害不到人。 身为专业的制毒大夫,我怎么没有发现? 听了个云里飘雾,既然害不到人,为什么还要在廖宣的身上布毒?吃饱了撑的吗? 一把扭住千目的下巴,把他的脸蛋看得入神,嘴里啧啧道“你最近怎么吃胖了,脸蛋红鼓鼓得象颗屁股?” 千目叫了声好讨厌,扭摆身子自辩道“那日毒血吸多了,太滋补。” 趁机多捏捏他的小脸再道“除了通过吸食血液来判断毒液,你可否通过气息来判断毒物的方位?” 千目巧妙躲避开我的摧花辣手,嘴里甚是骄傲道“身为一名优秀的毒灵,只要贴近人体亦是可以发现毒物踪迹的。” 我闻言大喜,赶快拜托他到雀无极的后宫转转,还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冥冥之中总觉得,廖宣身上的毒素比想象的要复杂。 千目撅起小嘴不大乐意,我赶快允诺夜宴之时任他胡吃海塞。 他个吃货果然高高兴兴地去了后宫重地。 绝心乃百万人中幸存的精品,经受再重的伤亦早早康复,我心里的疑惑日渐激增,按捺不住飞去他的浮界。 他正在训练柷鸫,柷鸫见我来了很识事务,一溜烟飞得不见鸟影。 绝心还是那个绝心,成熟稳重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像怀着灭族之恨的疯子。 他见我来后淡说句“你真,来了?” 我赶忙开门见山道“绝心,我记得你好像可以看见人的未来?” “那又,怎样?”他拍去身上的浮土,将脸上的羽毛面罩拨至发髻。 “我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这方浮界的时候,你问我是什么珠,我急糊涂了说自己是珍珠,但是现在想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但是又不能告诉我?” 那日我就疑惑,他在浮山击杀我的时候,反复提到“连珠”,莫非我的身世会与“连珠”有息息相关的渊源? 绝心也不答话,径自走到树前,舒服地斜靠在树干边,双手对插在臂弯内,才轻松吐露道“忘了!” 什么?忘了? 他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道“最近,记性,不大好。” 我靠拢他一步,大有逼问的意思道“你是真忘?还是假忘?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可不要欺负我没读过书啊?” “他是真忘……”雀漓潇的声音从遥遥树梢,纷扬飘落,连他整个人也随着波渺之音缓缓坠落。 从天而降的妙影突然吓我一跳,条件反射踉踉跄跄退了几步,雀漓潇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搂住我的腰,玉齿轻启道“小心点……” 他的袍子随风摆浮,掀起的流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拿手要梳理凌乱的青丝时,他突然按住我的手指,极端温柔道“我来……” 他的手指轻缓地替我收拾好了发丝,再看我时,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泛着醉心的暖流。 他恢复正常了,但看我的眼神却…… “呃……我忘了,对不起……”雀漓潇说着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赶紧拨开他的手,反复宽解道“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世,我只是好奇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跑到绝心这里。” 雀漓潇算是舒怀,嘴角笑意满满道“我在等你来啊……”只说着拉住我的手,朝绝心道了别,将我拉至浮界的边沿。 嘲歌如画,在云天之巅才可以鸟瞰全境,雀漓潇将我拥稳后,才低低解释道“虫虫放心,我身上的伤口恢复极佳,玲珑璧玺的功效当属盖世……” “我昨夜夜不能寐,深怕你冒礼冒失地向绝心提起那日的事情,虽说金针重新贯入他的大脑,但是万一唤醒他的记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我也只是打听一下几个月前的事情,应该不会……” “那也使不得……”雀漓潇打断我的话,哄劝道“我昨夜就在这里休息了,和绝心聊天后,发现这次劫难叫他的记忆出现了漏洞,既然他的潜意识自动排除某些记忆,那咱们就应该顺应天命,不该强迫他去想起。” 云巅的风**得人头皮有些发麻,我浑身打个冷颤只好作罢,回头看绝心看我的眼神有些异常,忽然想起他是警告过我离雀漓潇远一些的。 这玩意儿,他倒忘不掉。 不动声色,我脱开雀漓潇绞缠的双手,贴心追问道“漓潇,你的羽翅给弄坏了,那你如何飞来的呢?” 雀漓潇温润笑道“说起这个,我还想送一个礼物给你的。” 说着亮出手腕,上面戴着一对精雕细琢的金镯,他两只手镯一同抖开,居然是一双更为罕见的皎白羽翅,连半空的晧日也瞬间相形见绌。 “这是专门送给你的……”他高高兴兴地收好一只,朝我手腕间套上,结果拉开袖子看见上面早戴了一双镯子,一个是死卫专用的金针羽苞,一个是雄镯。 他撅着嘴一把扯掉金针羽苞,朝浮界下撂开,我赶紧叫道“好殿下,这可是女皇御赐的啊!” 他还要来揪雄镯,我立刻求饶道“好殿下,这个东西想取下来,必须砍掉我的手才行的。” 雀漓潇半信半疑地试了试,果然取不下来,他似有不服气道“你以后一定要把我送你的镯子戴好,再不许戴别人给的东西。” 我呵呵笑道“你这个东西世间独一无二,虫虫肯定要好好爱护着。” 雀漓潇突然将软唇扑在我耳际,慢风送柔道“你一定要爱护它,因为它是用你亲手砍掉的翅膀做的,你拿着它就是拿着我……” 他的话语饱含着柔软的湿气,听得人不由脸颊红透,将他一把推开道“绝心在呢,你变坏了!” 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推下浮界,雀漓潇呵呵柔笑着展开自己的羽翅,在空中潇洒盘环几圈,直绕在我的头际,宛如天花乱坠,轻盈的身姿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 聊了许久,我推说饿了赶快返回无极宫,千目早就候我多时,一看见我回来,立刻报告在雀无极的后宫中,果然还有哪些人身上存有日积月累的陈毒,而且各色各样,完全不重合。 最奇怪的全部是轻质毒药,根本不害人性命。 千目大约描述了怀毒人的相貌,以及他们体内的毒物名称。 我很好奇他怎么可以如此迅速就可以查出上百种结果,千目嘿嘿笑道“我都是让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我好奇问他怎么让后宫的众美男自己送上门。 他说他先变作雀无极的模样,到后宫中转了一圈,确保人人都看见女皇现身后,那些人便陆陆续续跑去“延香池”浴身。 他就爬在温泉的石头上,把一众美男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闻个明明白白。 说道此处,千目似有恶心道“今天赤果果的男人看太多,有些消化不良。” “不过,姐姐,什么叫做临*幸?”千目突然问我。 我咳咳咳尴尬解释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字。” “哦……难怪那些今天浴身的哥哥们都说,好想被狠狠临*幸,临*幸这个人的人缘实在是太好了。” 我咳咳咳…… “那姐姐,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亲亲吗?”千目天真问道。 我解释道“那不叫亲亲,那叫过气,温泉太热了有的人喘不上气,就帮他过过气。” 咳咳…… “那搂搂和抱抱是怎么回事?”千目很好奇道。 “笨蛋!洗澡堂里当然是要彼此给对方搓灰啊!” “那大家为什么很兴奋的模样?” “洗得太开心了嘛!” 我已经无法再回答下去了。 呃……雀无极的后宫变秘密基……地了吗?哎……这些美男一部分被女皇解决了,一部分自己解决了。 “那有机会我也要和浅华一起洗澡……”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笑眯眯地告诫道“你的三观要端正,否则姐姐给你扭断了……” “不过,首先告诉姐姐,樱祭夜那王八羔子在哪里,我要先弄死他再说。” 想来这种阴损的招数,也就他想的起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章 彻底 气冲冲地去找樱祭夜的麻烦,按照千目的指示,他应该在某处坐等我自投罗网。 索性几步飞到宫殿群落的高脊处,居高临下找人一目百里。 没料想今日月满,明晃晃得玉盘遥缀脊沿,仿佛探手即可触摸,玉盘辉映底下独坐一人,紫发迎月,绿眸泻光,邪魅而笑的模样在月光编织的纱笼里,氤氲着雨歇云睡的散漫姿态。 他真是在等我送上门的意思,干脆白天再找他算帐吧?原地转了半圆打道回府。 “近……”樱祭夜伸开长手一搂,我风一般地被拽到他的怀里,他身上酥酥香香的菡萏味道,仿佛今夜被月华从毛孔里蒸发作缭香的云雾,越发芬芳馥郁。 “你往哪里逃?”樱祭夜的嘴唇贼兮兮地靠上来。 “你抹那么多香味在身上,不怕呛死人吗?”被他搂得浑身不舒服,我赶快调整姿势要躲开他的胸膛。 “你不要动,今夜你不要动……”樱祭夜一把将我摁在他怀里,在我耳边气吐芳华道“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明明知道我借千目的嘴,故意引你来,既然来了我岂能放你走……” 我躲开他的靡靡之音,脸红脖子粗道“你不要动,今夜你才不要动!” “哈哈哈……”樱祭夜突然笑起来道“你知道我叫你不要动,我是想干什么吗?” 拒绝回答他的问题,这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房顶,你干任何坏事都不行,房顶受不了的……”说完心脏噗通噗通得撞击胸口,我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哈哈哈……”他又笑道“我可没有如此色急,吃了你是早晚的事,今天我就想见见你,想让你陪我看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我难以理解道。 “那咱们就……” “还是看月亮吧!”我很肯定的说。 樱祭夜勾起迷人的嘴角,从背后拥住我的后背,真的很难想象他会这么老实,居然乖乖地将只我搂在怀里。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正心里泛着嘀咕,樱祭夜的一只手慢慢挪在我的后背,逐渐有温热的气流从他的掌心灌入我的经脉内。 他? “不要打扰我,让我专心给你调理一下血脉……”樱祭夜低垂眼幕,神色渐入运气的沉寂。 我默默感受他的气流在四肢百骇潺潺窜走,通畅的血气将打斗后余留的青淤缓然疏散。 跟随着气流的走势,我亦调节自身的真气尾随其后,双道气息自下而上,逐层剥茧,匀调阴阳。 等我恍如睡醒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樱祭夜的怀里盛着阳春的温暖,难怪女人们都喜欢在里面流连。 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不好意思,我最近太累了,你可不要想太多……” “我为什么不能想太多,”樱祭夜抢过话茬,接嘴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这次又是死里逃生吗?” “你知道了?”想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无极宫里到处都是嘴,赶快转移话题道“祭夜,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吧,你可不要眨眼啊!” “鉴证奇迹的时刻……” 右手挽作莲花,在他眼前装模作样地摇晃一圈,运气一弹细指,叫道“祭夜你看,我会运火啊……哈哈哈……哈……” 手指里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火花。 樱祭夜噗嗤笑道“你又准备什么妖法来勾引我?” 不可能啊?我使劲再敲两击响指,怎么回事?分明那日这双手御火流光,任我调遣。 “你且等等……” “我不想等,”樱祭夜突如其来捉住我的手,强迫我正视他的眼睛,“我们走吧,离开无极宫,我的伤早已好了,就算没有好彻底,我也不想再眼睁睁看见你在这里丢掉性命。” “只要离开这里,我保证永远不会再让你流血,每次见你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我都恨不能将伤害你的人千刀万剐。” 他的模样,有些狰狞。 走?我…… “不行,早跟你说过我不能离开这里。”回答的干脆利索,以前是害怕被人识穿身份,现在是要等到斩月露脸,总而言之,我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胡说,你是看上雀漓潇那个家伙了是不是?”他的话语微微带着酸劲,“如果说你怕自己的身份连累我,那都不算什么事,我可以将你偷偷转移出去,也可以找个替死鬼来金蝉脱壳,其实只要你想和我走,那个陷害你的家伙今夜我就可以杀掉他,总之我有上万种方法可以带走你,只是……” “只是独孤斩月要来,我要等他。”我果断甩开他的手。 当断不断,不理还乱,我早该做这恶人。 “……”樱祭夜直接再拉住我,朝下面要飞掠的架势。 “他要来无极宫找东西,我留下来暗自助他一臂之力。” “虫虫!!”樱祭夜突然吼道,吓我一跳“你想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 “什么作贱?你会用词吗?”一把使劲脱开他的禁锢,冷冷地看着他道“其实你这么纠缠我,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你……你什么意思?”樱祭夜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很简单的意思,就是叫你离我远一点。” 樱祭夜的手握做铁铸的硬拳,捏了许久许久,几乎从骨头缝间迸发出嘎巴的怒响,脸上总算挂着冷笑道“那好,我且问你一句话,我和独孤斩月,还有那个雀漓潇,你倒底想选择哪一个。” “独孤斩月!”不用考虑分毫,我直接说出了答案,“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心思,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叫我放手,你竟然选择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樱祭夜的眼神已经由绿色转变为浓稠的墨绿,连邪魅的脸颊也开始转为阴鸷的凝重。 “你难道不是一样执着与不爱你的人,与其在这里说服我,倒不如去好好说服自己。”今夜微凉,说起刻薄绝情的话来煞是冷漠。 “樱祭夜你好好冷静思考,你面容奇俊,天性风流,凡是你想要弄到手的女人简直易如反掌,可是在我这里,你或许没有心想事成,所以你的骄傲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验,你越是碰壁,冥冥之中越是觉得难过自己这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其实也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 “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和你走了并成为你的妻子,短暂的缠绵悱恻之后,你就会因为失去自由而厌倦我,甚至讨厌我。” “我要的一生一世你给不了,你的性格决定你给不了我安全感,与其将来彼此厌恨,不若今夜就此了断吧!”拂扫长袖,划出个一刀两断的架势。 “你怎么知道我就给不了?虫虫,我爱你!”他动身上前。 “噌!”得脆响,我更快一步弹出金针剑,眼睛未眨分毫,剑尖已经刺破他肩膀的薄衫。 “你竟然对我拔刀相向,就因为我说……爱你?”樱祭夜难以置信的模样似有伤心欲绝隐隐浮现。 “对!”我将剑再朝肩下摁压几分力道,“如果你恨我,那是我咎由自取,我见识浅薄缺乏经验,对我好的人我都没有及时摆明态度,男女间的暧昧不明令我丧失了理智,是我半推半就的态度让你产生错觉,这是我不好……” “我分明也知道你的感情,却没有竭力的阻止你,可是以后不会了,优柔寡断给你我,甚至是雀漓潇都带来或多或少的痛苦。” “你历经情场百战,应该最拿得起放得下,所以……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为狠绝的话,这些话我在脑海酝酿了许久,仿佛排练千遍的曲目,早已熟记于心。 这些话日后我还准备要对雀漓潇说,还要对其他人说,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个片片段段,那些醉人的,迷茫的,幸福的,纠结的破碎片段,突然在脑海里一下清明如镜。 这几年我都干了什么?嘴里口口声声说只爱独孤斩月,可是却和其他的男人纠缠不清。 我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幼稚。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随便让哪个人随意支配我的想法,我要心心念念只护好斩月的安全,帮他夺得他想要的东西,护好他想护的佳人。 然后,找个遥远的地方,好自为之。 “虫虫,你怎么说变就变?莫不是你这回伤的太厉害,伤到了心智?”樱祭夜忽然和缓了口气,盯着切肤之痛朝前又迈几步。 “别靠近,否则刀剑无眼!”说着将剑刃移至他的心口处,“祭夜,感情就是外债,越欠越多,我欠你的太多只怕无力偿还,你就行行好,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哼哼哼,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独孤斩月快来了,你就赶快撇清和我的关系,好叫独孤斩月觉得你忠贞不渝。”樱祭夜的表情多少透着些许不屑,但更多的是难以觉察的悲怆。 “你从来都没有将我放进过心里,说起话来自然无比绝情。”他避开我的剑刃,自顾自地在檐脊踱来踱去,突然抽出玉扇,对着身体使劲扇起风来,直象把胸口的闷气扇出体外,才肯罢休。 “独孤斩月,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再将玉扇摇摆得更加猛烈起来。 “啪!”一声扇合,樱祭夜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可是嘴角的曲线却似笑非笑,他狠怨地看我,再看我手里不肯收起的金针剑,字字肺腑道“咱们都是成年人,自然不该像孩童般当断不断,我这般深情意切在你眼里也不过视若敝帚,与其叫你厌烦,不若真的彼此抽刀断水,不过以后你若后悔,我樱某人这里是没有你容身的地方了。” “好……”我也说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这几年的好也是浸润过我心的,说断就断也无端地令人感怀。 这是我的错,是我放任感情的恶果。 自食恶果,是我咎由自取。 “那就告辞了。”樱祭夜愠怒礼别,客套的如同陌生人彼此话别。 我从腰带里取出几丸血药,递给他道“我的血水做的,你拿去补身吧,算你几次救我的报酬。” 樱祭夜的脸瞬间苍白,他一把夺过药丸放入口内咀嚼有声,阴恻恻赞美道“赤炎火莲的血果真好吃,我早想品尝一下了!” “谢谢了!”完全没有多余的缀语,他转身朝楼下纵身飞去,将身姿极快地掩进皇城的黑影中去。 “后会……无期。”我转而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今夜在来见樱祭夜之前,我偷偷去看过廖宣一眼,他的情况算是略有好转,可是对于一个服用过莫相负的人族来说,他的痊愈似乎带着某种离谱的诡异。 现在有两种发现最为骇人,一是无极宫内存在一批经过特殊毒液训练的人族美男,这些人经过某种渠道分批送入宫内。 而廖宣正是其中之一。 他们存在于无极宫的目的是什么?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二就是雀无极其实早就对我有所猜忌,她在一步一步地试探我。 可她又是凭借什么呢? 我不由得想起白璃魄,他处心积虑想潜伏在无极宫,以及斩月舍命追逐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迷雾重重,我该何去何从? ================================================= 我想要票票,给我吧,呜呜呜呜。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一章 樱祭夜的愤怒 回去当夜就把青芜请了出来,对照千目给的毒药单子,认真查看这几种毒物间的关联,结果发现这近百种毒物之间或有联系,但也是仅限于某些毒物的组合,这些三三两两的小配方,完全构不成弑命的剧毒,除非找出其中短缺的几种,才可以研配出完整的配方。 就好比一曲不完整的歌谣,只有把残缺不全的音符找齐,才可以吟唱出最动人的旋律。 安排这件事的人亦算是心机深沉,可以花费如此浩大的精力,来全盘布控局面,最主要的是他的目标应该是很明显,就是雀无极本人,尤其最关键的药物捏在他自己手里,就算事情败露亦可以颠倒黑白,替自己翻供。 青芜再问及有关红莞的事情,我最近借着雀无极的寿辰,将她的宝库粗略看个究竟,依然没有发觉有关红莞的蛛丝马迹。 青芜劝我不要在无极宫等待斩月了,抓紧时间安排自己的退路才是要紧,我一方面忌惮白璃魄和诸葛辩玑,另一方面也想到白璃魄提及的溶洞看看,或许红莞被藏在那里也尤未可知。 粗谈几句和衣睡下,许是心里堵了事情睡得不太踏实,天蒙蒙放亮时,死卫的队长跑来敲我的屋门,要我赶快出来,女皇陛下有任务。 她这是没完没了地折腾我的意思,出门发现几乎大半的死卫都到齐,还准备许多猎犬身形的鸟兽。 看来是要猎捕逃犯所用。 我的心瞬间提高,连朦胧的睡意也顷刻消散,难不成是斩月被捉住了吗? 队长警告我们今日的行动且不可妄自动手,只要把人带回来就可以了,剩余的事,就要像一个失明的健忘者,看不见亦记不清。 心里简直被好奇的小猫给挠烂,我忍住痛苦被队长编入第二队,在犬鸟的追踪之下,朝着嘲歌城的下方空地飞去。 大约急行半天时候,终于在距离嘲歌城千里的地方堵住准备私奔的雀楚曦和樱祭夜。 樱祭夜在鸟兽拉的车辆里面,似乎是感染风热,再加上急火攻心,整个人滚烫的像个火炉。 他叫雀楚曦赶快跟死卫回去,说什么也不想回去嘲歌城。 雀楚曦看他病怏怏的模样,心疼的眼睛都哭红,手指着我们一群人道“狗奴才,还不快快滚蛋,本公主是光明正大地离开无极宫,又不是犯人,凭什么捉我回去?” 队长去西面包抄,叫我暂时稳住公主,早知道是来干这事,我倒宁可违抗圣旨。 无奈安抚公主道“公主且息怒,女皇陛下请丞下恭请公主回宫,定然是为公主的声誉考虑。公主在外得到樱公子的拼死救助,将他留在无极宫数日,已然是皇室仁义的体现,但是如今樱公子大伤痊愈,公主送至此处当是仁至义尽。” “狗奴才,你眼睛瞎了不成,你看他一夜之间如此重病,却还是要离开无极宫,你说我能狠心弃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死地吗?” “公主,你和一个奴才讲这些,她听得懂吗?”樱祭夜突然斜依在车门口,伸手拨开车帘,昨夜的临风玉树,今朝竟然憔悴如枯草,满目的失落,糅合着干裂的白唇,望而生怜。 他昨夜愤慨时吃了一把血丸,居然将好端端的人烧灼成这般陨然,我心里反复不是滋味。 “祭夜,你疯了吗?赶快躺下盖上被子,莫要着凉了!”雀楚曦抛却皇家金枝的尊贵,甘心像个小女人似的扑在樱祭夜身侧,给他将被子紧裹身上。 “公主,你不能火上浇油。”说着两步冲上去将她手里的被子掀开,解释道“他这副模样不是受凉,而是体内热毒攻心,公主这般捂住他的身子,只会令他体内淤热堆叠,加重病情。” 说着不管不顾捏起樱祭夜的手腕,他手心滚烫如火,血脉杂乱纷呈,状况不容乐观。 樱祭夜直接抽掉自己的手腕,多一秒也不愿我碰触。 “狗奴才,你干什么!”雀楚曦一把将我从车身上推开,守在樱祭夜身边寸步不离。 “不管怎样,公主必须和丞下一同返回嘲歌城,就算为这个男人的命,公主也不该在此耍小性子,延误最佳医治的时间。” 留下俩人独自商量,我跳下马车等在一边,车帘随风摇曳,隐隐约约看见雀楚曦爬伏在樱祭夜的怀里,低低得哀求着什么,樱祭夜拿手柔抚着雀楚曦红肿的眼眶,似乎在劝慰她。 我早要和他划清界限,看见俩人在里面依依眷恋的模样,却不知自己该走还是留,纵然是截木头人,心里也会有害怕被虫子蛀空的时候。 帘角飞扬的刹那,樱祭夜猛然捧起雀楚曦的脸,重重吻在她的眼睛上,如同熨贴着这世间最为珍美的宝石。 可他的眼睛,绿幽幽地投射向了我的脸,在忽明忽暗的斑驳影印中,激荡出诀别的凶光。 他要选择雀楚曦。 我由不住双拳紧握,逼迫自己转身离开,待队长赶到时,我们一同护送俩人返回嘲歌城。 雀无极雷霆震怒,将旁人全部差遣开来,队长怕女皇陛下气极而胜做出过激的事情,暗自示意我在围猎场里得了女皇的赏识,只要不忤逆女皇的意愿,留在一旁随机应变。 我本恍恍惚惚的想着其他事,他推跟我进去我就真的跟了进去。直到看见雀无极怒不可遏的高挑凤目,才愕然反悔。 躲在并不显眼的角落,樱祭夜被几人拖拽着要拉进来,雀楚曦照着几人的脸各赏几个耳光,也不顾雀无极阴郁的神色,自顾自地将樱祭夜搀扶在靠椅上。 “熙儿,你可还有廉耻?”雀无极爆喝道,“身为朱雀凤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你可知道与人私奔是重罪?依照皇律应当处死。” “女儿知道。”雀楚曦安顿好樱祭夜,从容不迫地对视雀无极的眼睛。 “嘭!”雀无极怒敲龙案,气焰嚣张。 “知道你还敢这样做,你可将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处?现在本尊也不想与你为难,你且到自己的寝宫闭门思过,没有本尊的召准,绝不允许你私自出来!” “至于这个男人,竟敢亵渎公主清誉,拉出去砍了!” “不行!母皇万万不可动他,如果母皇今日处决了樱祭夜,下一秒见到的就是熙儿的尸体。”说着,雀楚曦拔出贴身的小刀,冷铮铮的锋芒笔直地刺入白玉般的脖颈里。 “熙儿……不要……”樱祭夜弱弱唤她一声,雀楚曦闻言相视而笑,灵秀的眸子里滚出坚定的色彩。 “你以为本尊会随便受人威胁?”雀无极完全没有动容道“雀楚曦,本尊若是你,不会拿刀子指向自己,而应该指向你面前的男人,熙儿不妨破开他的胸膛,问问里面到底有没有装着你?” “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一发一肤!”雀楚曦将刀子朝皮肉里捅入半分,殷红的血珠沿着刀刃的冷芒,颗颗滚缀在绣金的衣襟内。 “母皇若是不打消诛杀樱祭夜的念头,女儿便血溅当场,绝非戏言!!” “熙儿,你可看看他……”雀无极怒不可遏地指向樱祭夜,严肃道“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这几月本尊派出大量人手四海调查这个人的来历,汇报的人都说查无此人,一个连身份都没有家伙,接近你总是有什么目的的,难道皇族对你近千年的培养,叫你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吗?” “我有,我有!我知道他的身份令人迷雾丛生,可是我爱上他了怎么办,我爱他爱得快要死了怎么办!!”雀楚曦灵秀的眸子里充满激动的泪水。 仿佛痴心不改的石像,永远都难以调转坚硬的头颅。 爱上了…… 是呀,一旦爱上了又能怎么办? 我踉跄朝后退了半步,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如此翻覆不定,搅扰得整个灵魂都要暴涨到极限。 “哈哈哈哈……”本是昏然欲蹶的樱祭夜,蓦地睁开那双邪魅的眸子,霎时间将整座大殿的辉煌抹煞的干干净净。 他整个人也不似之前萎靡不振的病态,纵使面目是看着不太精神,但是无端得却叫人望而生畏。 “雀无极,本来我还寻思你会不会拿出自己感情失败的经验,来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因为你还是和当年一般畏首畏尾,不堪一击。” 樱祭夜随手一扬,转眼旋起一道紫风袭向雀楚曦手里的刀身,雀楚曦的手仿若被巨力推送,一把将小刀甩飞,径直插入殿内的朱漆圆柱上。 “我也不喜欢女人太爱我,尤其是不要命的那种,会叫我忍不住想敬而远之。”樱祭夜邪看雀楚曦一眼,言谈举止如烟雾般迷蒙。 “祭夜……”雀楚曦难以置信地大量他,眼睛里的每一个疑惑都投射出惊恐的战栗。 “樱祭夜,你是装不住了吧?”雀无极突然改变态度,但仍旧威仪道“像你这种故意隐瞒身份,靠近皇室宗嗣的家伙,本尊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叫你的阴谋得逞,说吧,你到底是谁?你故意接近熙儿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才发现雀无极原来早就对樱祭夜有所防范,否则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便察觉他们企图离开嘲歌城。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雀无极,你想要我做什么,是敌人或是朋友?” 樱祭夜直呼雀无极的名讳,浑身散发着目空一切的气焰。 “本尊好像不需要不知底细的朋友,倒是杀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本尊甚是乐意效劳。” “你觉得区区一个嘲歌城,能困住我吗?你若果不是因为心里也忌惮我的来历,早在我迈入无极宫的时候,就派人暗杀我了。”樱祭夜慢踱在雀无极的不远处,谆谆教导说“杀我,倒不如合作,一起除掉那些碍手碍脚的人……” “祭夜,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叫雀楚曦更是糊涂,她顾不得脖子上的伤痕,扑上前挽住樱祭夜的胳膊,樱祭夜朝她笑眯眯地露出个拿开的表情。 雀楚曦的脸颊瞬间死灰一般,摸着樱祭夜的手顿时滑脱至身体两侧。 樱祭夜也完全不再看我,仿佛我就是空气似的人物。 “碍手碍脚的人……例如?”雀无极有种明知故问的冷意。 “据我所知,当年打败迦释萝的时候,你们朱雀凤族的先人在暗地里,可是没少捞到好处,尤其是那个流云之歌,你们应该是夺得其中一颗的……” “你怎么知道?”雀无极神色骤变,她朝四周的人挥动长袖,几乎粗暴道“全部滚出去,包括熙儿,你也滚出去!” 说着殿内的几人全部被赶了出来,我正听得津津有味,半道上把我们哄出来,心情更是糟糕。 倒底是个什么宝贝,叫雀无极这般谨慎,还有樱祭夜想联合雀无极,一起铲除的人是谁? 最主要的是,樱祭夜的秘密又是什么? 殿门紧紧关掩着,里面突然爆发出羽牙横扫的一切的声音,每一鞭都抽得那么狠,那么毒,几乎将殿内的漆柱灯盏,炉鼎瓷瓶扫荡的干干净净。 看来是打起来了。 想着樱祭夜倒底打着什么鬼主意,如此激怒雀无极就是自寻死路,一道紫色的灵光突然呈放射状,从大殿内窗棱门槛间的缝隙一并激涌,纵然宫墙遮挡了绝大部分的紫光,依然如太阳般熠熠生辉,万丈光芒。 “救女皇!”死卫们一声令下,顶着刺眼的光芒,提起金针羽苞便要冲进去。 “哐!”大殿的门被瞬间朝两边甩开,烂作粉尘般的碎渣。 所有冲在门口的死卫被强烈的气流冲如散沙,飞至老远的地方。 殿内的冥濛紫气如滚滚炮云,乘着千军万马的势力,从破碎的门口奋勇而出。 那强烈的紫色气流中,一抹身影邪恶临出,樱祭夜完全融合在背后的光雾中,徐徐缓缓走出殿外,他的紫发在光雾里招展似蛇,狂舞着邪魅的弧度,而在他敛起的衣襟深处,包括手指,颈部,以及脸颊,密布一层渐渐隐退的紫色浮纹,看起来妖魔万分。 “混蛋!”被摔得人仰马翻的死卫,纷纷再提出剑来,意欲拼死一斗。 可惜在樱祭夜眼底,这些人如同蝼蚁一般,只肖捏一捏手指,全部都会四分五裂地惨死脚底。 他邪异一笑,杂揉着目空一切的冷漠,仿佛无极宫里的精英,此刻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慢着!带樱公子回他的寝殿,好生照顾,不得有误!”雀无极跟随在他的身后,嘴角滴淌着殷红的血珠,浑身乏力地依附在门框的残木边沿。 “陛下!”“陛下!”死卫拼命上前扶助雀无极,我也一同涌向紫光减弱的大殿。 此刻大殿里已经满目疮痍,狼藉遍地。 好强悍的气流! 茫茫人堆里,樱祭夜是最潇洒的逆行者,我被其他死卫拥挤不堪,不得已与他擦肩而过。 “这就是你想要的,以后慢慢都给你……”他漠然路过,邪异的声响在伴随彼此交错的瞬间,消化于嘈杂的声浪里。 他不紧不慢走向呆若木鸡的雀楚曦,唇角飞扬道“公主不管我的病了吗?” 雀楚曦充满欣喜的迎合着樱祭夜,再遥望着微微受伤的雀无极,终究是狠下心肠扶着他,一同离开混乱的殿前。 “女大不中留,跟本尊当年是一样的愚蠢……”雀无极扫开搀扶她的人,嘴里镇定道“喊什么,赶快将这殿堂推倒了重盖!” 说着再指一指我,言道“你来扶本尊回去休息……” 怎么又是我? 第七十二章 再起波澜 扶持着雀无极步入她的寝殿,她大概受了不轻的内伤,步履蹒跚地坐卧在床塌上,随即慢挥衣袖遣散所有的宫人,毅然点名要我留下。 我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不知道她对自己动了什么心思,颤巍巍地随着她的示意跪在榻前。 “陛下……”我紧张得连话音也颤抖不止。 “闭嘴……”雀无极猝不及防地缓慢揭开我的面具,我条件反射朝后躲去,她跟快一步擒拿住我的下巴,令我动弹不得。 此刻最是尴尬的境况,我竟然被一个女人捏住下巴,纹丝不动地任她把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遍了。 雀无极的视线最后停驻在我的眼部,眸底霸道的光彩刺激得我头皮发麻。 那眼神里有惊恐,有希求,有未解,还有更多的是隐忍。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雀无极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可惜鬼族那些混蛋夺去了另一半古壁,否则……” 她将面具一把重新挂回我的脸上,嘴里严肃道“那日里,绝心有没有什么变化?” 知她借机询问狩猎场的事情,赶快回答道“祈禀陛下,当日绝心与柷鸫冲撞入猎云的腹部,猎云当场爆裂,他也就昏睡过去,醒来便忘记当日所有之事,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是吗?他会有这般坚强?难道绝心没有攻击你吗?可据太医回报,你身上的伤都是巨力造就的内伤啊?”雀无极连抛四个问题,问得我一时哑口无言,手心沁满冷寒的水珠。 “绝心那日真是昏厥不起,而且丞下的伤也是与猎云缠斗时,被猎云的巨尾剧袭所致,丞下技艺不精,全部仰仗护灵卫大人的庇护,才保住一条贱民,丞下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雀无极确实对我有所怀疑,可是她在怀疑我的哪个秘密?我这番谎话倒底能骗住她几分? “你说绝心护你,他除了雀漓潇,似乎从未护过任何人,你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会叫他来护你?” “而且漓潇说是绝心将你托付给他照顾,这又是为什么?你可要如实回答所有问题。” 她今日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心里将所有能扯的谎逐一排查,最终细细答道“还请陛下恕臣死罪。” 雀无极点头应允之后,我颤巍巍地吞吞吐吐道“陛下,绝心处处护着丞下,其实是因为丞下是……丞下是……是女儿身……” “什么!你竟然是个女子!!”雀无极翻脸暴怒道“你把你刚才说得那句话再说一遍。” 我好像冥冥中引燃了她的怒火,她一步上前捏住我的胸口,使劲一揉,近乎失魂落魄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古壁上分明是具男身,怎么会是女人呢?莫非……” 她一把抽掉我脸上的面具,这次用几乎变态的野蛮力气,将我整张脸捏在双手间,嘴里阴狠道“你这眼睛分明是水蓝色,难道是假的不成?” “丞下的眼睛是小时候害病,突然变的颜色,丞下不知道女皇讨厌这颜色,否则死也不敢加入死卫啊……” 此刻我全是一副嘤嘤待泣的小女人模样,听她的话意,好像对我的眼睛颜色很有成见似的。 “苍天啊,本尊以为绝心找到了连珠,结果竟是个女人,你这是和我雀无极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嘛?” 雀无极仿佛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她本是在扼腕叹息,许久许久,突然眉宇间的愁云惨雾瞬间消失,她的脸色也由悲痛转为了阴森森的模样。 此时此刻,她再看我的眼神,却如刀子一般凶狠。 “好,太好了,幸亏你不是那个东西,否则才要叫人烦恼该将你藏在哪里,如今看来我应是将计就计,把你这死棋走成活棋。”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寻思这疯婆娘,一定是把我和某个同样长着蓝色眼睛的家伙搞混了,才一副神神叨叨的崩溃模样。 “不用求饶,你是本尊找到的宝贝,本尊好生疼你还来不及呢……”雀无极仿佛突然又变作慈祥的仁者,将我素手轻抚,拉至榻边和蔼地嘱咐道“不要害怕,本尊只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她反反复复变脸的样子剥皮渗骨,叫我怎么敢拒绝,只好违心地点点头。 “本尊族内有一颗人间至宝,原本是本尊用来诱惑一个敌人的工具,可惜现在盯上它的人太多,有一个甚至是无人能及的家伙也在觊觎宝物,所以我就不得不重新考量,是否值得拿举国至宝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所以,本尊需要另一个更加珍贵的东西,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而你……恰巧可以假扮那个东西。” “女皇陛下,丞下恐怕够不上那个资格呀……”我赶快作拒绝状,势要再跪下身来。 雀无极双手轻摁,竟将我死死控制在她的身前动弹不得。 她阴恻恻倾吐道“先不要拒绝我,以你女扮男装混入无极宫的行为,足够凌迟处死十次,现在正有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还是一意孤行,天牢里的上万种酷刑,会让你立刻同意本尊的提议的。” 上万种?对付绝心一族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手段吗?我的神情也有些凝滞,屈居人下必然没有抉择的权利,只能做那俎下鱼肉,鼎中麋鹿,难怪人人均要获得无尚的权利,难怪人人都要称神。 “陛下想让我……扮作谁呢?”咬痛了嘴皮,依然还是要说出顺从的话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顺着本尊的意思,而后自然有你的好处,可是你若中途生变借机逃走,本尊的厉害你该是有目共睹的。” “丞下必当尽心竭力,誓死不渝。” “好,你就扮作名闻天下的赤炎火莲即可。” 头顶一阵晕眩,感觉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赤炎火莲,赤炎火莲…… “陛下你杀了我吧!”我此生怕是要恨毒了这四个字,为什么躲到哪里,它偏追逐到哪里,就象是人的影子,是一辈子都甩不去的黑暗。 “你选择死?为什么?你难道也知道赤炎火莲的传闻?”雀无极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 “赤炎火莲是指花,陛下要丞下假扮火莲,已经是要丞下死的意思。” “哈哈哈哈!!”雀无极狂笑道“民间的凡人无知,其实根本不知道火莲其实就是莲花化作的骨肉,这个秘密除了我知道,鬼族那个王八蛋知道以外,就是要你引来的人最心知肚明。” “本尊只要在五千岁寿辰之前,将你好端端地供在那里,本尊偏不信那个人不上勾?” “也只可惜你不是男人,否则我第一眼见你时,险些就真以为你是赤炎火莲的莲华化人。” 听她解释我最是奇怪,为什么在雀无极的心里,赤炎火莲要是男人?我不就是个女儿身子吗? “可是……陛下,您认为丞如何让别人信服自己是赤炎火莲呢?” “你不需要操心,只需要好好配合本尊便好,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今日起你就要时时注意,切不可随意与人交谈,也不可轻易露出自己的面目,直到本尊要你暴露自己为止。”雀无极大手再拉死我的肩膀,腕力惊人道“不要叫我错信了你,本尊最擅长的就是记仇。” 我连连允诺,逃也似得跑出她的寝殿。 刚一出门,且听雀无极对门口的宫人高唤道“去吧诸葛丞相请来,快去!!!” 第七十三章 夜宴 雀无极的夜宴挪后两日,终究还是召办了,此次举办夜宴的大殿十足的气派非常,整座大殿庞如巨堡,外围均是上等的玉砖构砌,镌雕着象征凤族的徽印,切缝处均由金泥抹匀,再加之以椒兰相互调和,留足闻香,移步掠光;远观即是何等的巍峨富贵,内部更是极尽的奢靡。 唯恐烛火熏了满殿的金玉琉璃,特将中央浮藻处嵌一巨大的月明珠,耀如玉蟾,洁白无华。明珠由九凤呈祥的姿态合恭其间,九只凤凰姿态各异,羽翼绚丽,称着弥漫的华彩,仿佛栩栩脱骨,翩翩妖娆。 雀无极今日遍邀群臣,分列左右,觥筹交错,肉山脯林,琴瑟合鸣,歌舞升平,杯光掠影之间所有人都酣畅淋漓。 我独立于雀无极偏侧的位置,表面是针对一切可疑的事物严防死守,实际上是背地里打哈欠困得要死。 绝心根本没有应邀前来,我这不功不过的玩意儿更不值得到场面上露脸。 雀无极一手独揽着赤瑾的纤腰,将那美男快要含化在嘴里,赤瑾拢闭紧双眼任她甜言蜜语,病怏怏的尖脸上,完全不带丝毫喜色,甚至连半句受宠若惊的虚言,也懒得跟雀无极吐一个字出来。 雀无极不知是怎么想的,尤其喜欢赤瑾,见他不理睬自己亦不生气,哈哈狂笑着一口深吻在赤瑾的嘴唇上,大庭广众之下直把他折磨个半死不活,才移开嘴唇叫他喘口鲜气。 哎……各花入各眼吧? 我挪后三尺,尽量避开这俩人不看,免得看多了夜里做恶魔。 今夜众宾酣畅淋漓,诸葛辨矶来得稍微迟缓些,他身后随着白璃魄,二人双双晋见过女皇,雀无极指向左侧两张上位的矮几,唤他们坐下。 白璃魄依然金发金衣,一副土豪劣绅暴发户的装扮,只是他的样貌实在是脱俗,就连满身的金银玉饰也遮盖不住他的绝代风华。 赤瑾无端被雀无极捏了一把,娇哼一声反驳道“陛下自己不也才刚刚才回过神来?” 雀无极嗤鼻笑道“本尊看美男是正常,你个小妖精看就不正常了。” 赤瑾闻言再哼一声,雀无极随即套在他耳朵软语几句,赤瑾立刻娇娆推她一把,俩人亲热的模样简直无法无天。 白璃魄估计女皇没有理睬他,朝诸葛辨矶道了一声,朝殿外移去,仿若一朵娴雅的金云,悄然离开时带走不少艳羡的目光。 我看他约莫走了几分钟,随在他的后面一同跟了出去,殿外不若殿内热闹喧噪,空旷的平地也沉浸着喜人的宁静。 白璃魄恰巧折返回来,我主动迎身上前,正想着该不该打招呼,他却仿若流动的光晕从我身边默默飘过。 靠……真是尴尬…… 手心瞬间被塞入一颗细小的珠子,待我拿稳回首望他,他已经重新进入大殿。 收好珠子,想着也该快快回去,免得雀无极发现我不在了,迎面再撞上一对靓影。 雀楚曦搀扶着樱祭夜,恰恰与我同时进门,我盘思着不要惹事,朝后退避一步。 雀楚曦全神贯注地依偎在樱祭夜的身侧,巧笑茜兮的娇人姿态完全融入到他温柔的臂弯中去,樱祭夜笑得格外灿烂,看见我主动退让的时刻更是邪异纷呈。 他突然驻足道“无极宫里的奴才是不是太缺乏规矩了?” 雀楚曦被他一提点,朝我细看后立刻冷责道“狗奴才,看见本宫还不行礼。” 狗男女…… 我忍着冲动朝俩人使劲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 樱祭夜哼然冷笑,拉着公主一同步入大殿。 真是很不想再进去的时候,雀漓潇和卫儛子亦翩然驾到。 我瞬间被打败了,赶快在他们看见我之前,屁股着了火一般地冲入殿内。 此时群臣已然分别拜谢女皇,雀无极将白璃魄召至眼前,总算是正式接见这位枭国的巨贾。 雀无极盯着白璃魄的眼神透漏着精明强干的色彩,脸上偶尔荡起满意的浅笑。 白璃魄对女皇的每一个问题都对答如流,很是得了女皇的赏识。 雀无极右手侧的矮几给了几位尊贵的公主专座,她虽是帝王却更是位女中豪杰,所以她的女儿完全不必在乎什么封建旧礼,完全可以像男子一般随意进入酒宴。 第一顺位的矮几定然是雀漓潇的位置,卫儛子是她未来的准儿媳,直接与雀漓潇并坐一桌。 可奇怪第二顺位端坐的竟然是樱祭夜和雀楚曦,可见在雀无极的心目中,他摇身一变做定了她的准女婿。 我已经尽自己所能沿着墙缝溜走,结果樱祭夜的笑意仍然变了味道,他愤恨地扫我一眼再淡看白璃魄一眼,嘴里若有似无地摆出口型道“女人……” 我心想干你鸟事,大色鬼。回瞪他一眼,甩甩长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雀无极散看我一眼,待我重新立于身侧时,朝白璃魄礼问道“早就听闻你的盛名,据说白爱卿的财富可与独孤斩月并驾齐驱,均是富可敌国的巨贾,不知白爱卿是否可由此事?” 白璃魄恭谨道“财富之谈,只传闻耳,人世既无花不尽的万贯,亦有难英雄的小钱,白某与独孤斩月虽然挣遍天下散财,但也不可相提并论。” “哦?”雀无极起手示意,要他继续。 白璃魄再道“独孤斩月所得之财只为自己,随传后代,却富不过三,枭国乃贵族附属,所以白某所得之财却为尊主,为国昌盛,金山银海均愿双手奉送。” 雀无极不作答复,笑容可掬地微点贵首。 樱祭夜三指夹起琉璃盏,似笑非笑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倒不如实打实做更加令人心悦诚服。”雀楚曦闻言俏脸浮起一丝羞红,怕只要能守在所爱之人身侧,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完美无缺的。 我立刻哧笑,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巧舌如簧,骗人不眨眼睛,居然还敢笑话别人。 白璃魄不疾不徐再道“白某所言句句肺腑,只要女皇陛下一声号令,莫说是金银身外物,就连白某的性命亦可交付陛下。” “你有这诚意,为什么不好生伺候枭国的主君,跑到嘲歌城里谄媚,岂不是卖……”樱祭夜似乎故意针锋相对道。 “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这位问话的老兄,不也准备好了要攀公主的高枝吗?”白璃魄从容不迫道。 樱祭夜眼里微变了神采,雀无极赶紧插话道“枭国早是我朱雀凤族的附属国,他们何来君主可言,举国上下都是我族的臣子亲民,樱祭夜,你似乎是喝多了。” 她用眼神略略安抚了下白璃魄。 白璃魄调转话题道“白某不远迢迢千里,从枭国赶来嘲歌城,除了想要瞻仰女皇容颜,还想送上白某的一份心意,今日当着良辰美景,特启奏陛下准许请出来玩赏。” “请出来?看来此物弥足珍贵,就让本尊和爱妃一同欣赏吧!”雀无极似有迫不及待的姿态,搂着赤瑾呵呵大笑。 雀漓潇的脸色里隐忍着厌烦,卫儛子将芊芊素手轻抚一把他有些虚握的拳头,朝拳心塞入琉璃酒盏,任他可以紧捏杯盏发泄。 卫儛子果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不动声色间已然替他想好了所有的事情。 雀漓潇却未看她,遥遥凝望我一眼,我谨慎地微摆一下头,示意他不该如此坦露自己的厌恶。 他观之居然淡笑片刻,似乎吃了定心丸,才回过头去笑对卫儛子。 樱祭夜奇怪也跟着笑了,抬起绿茵茵的眼睛仿佛势要嘲弄我一翻,我快他一步提前将头抬高去看明月珠,将所有人的嘴脸全部抛弃到视野之外。 只过片刻,白璃魄牵着一条红绳重新回到大殿,绳末拉着一辆硕大彩车,上面似乎装载着某件重物,被金织的绫罗遮盖得严严实实,彩车被鬼斧神工的技艺装裱得尤为气派,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如此体积的彩车,仅凭白璃魄手里的红色细绳竟可随意拖拽,且所行之处毫无轰然的碾压声,更见工匠的高超技艺。 彩车移至中央,白璃魄揪住金绫放手一扬,瞬间车内之物流光溢彩,如火如瀑,灼得所有在座贵宾均以袖掩面。 众人本有些不悦,但目光触及彩车上所盛之物时,均由衷慨叹起来,不少人均纷纷从座位上站立观望,雀无极更是松开赤瑾,自龙椅上缓缓走下。 原是一只五彩的凤凰尊立于彩车之上,而这凤凰并非真神,它的每一根羽毛,条一丝羽尾,包括它的鸿头、麟臀、蛇颈、鱼尾、龙纹、龟躯、燕子下巴、鸡嘴,鸳鸯身,大鹏翅,仙鹤腿,无一例外均由举世罕见的各色薄玉拼架而成,无钉无铆,无缝无暇,栩栩如生,堪称空前绝后。 白璃魄笑道“这只玉凤凰绝非死物,内部既有肌理,亦有腑脏,除了不用喂养,全部由精妙绝伦的机械构造,只要陛下将这珠黑影玉安装进凤凰的双眸,这只玉鸟便可带陛下腾云驾雾。” “这怎么可以?”有人开始反对道“陛下乃万金之躯,若是你这玉凤凰有什么差池,凭你们枭国整国的性命,也难以换回陛下的贵体。” “就是……”很多人开始反对。 白璃魄并不介意,轻身翻上玉凤凰慢言道“既然大家质疑白某人,那白某人可以先做陛下的马前足……”说着要去安装黑影玉。 “不必……”雀无极蹬步化风,远远从众人头顶飞至白璃魄的身后,她大手一挥喝止所有人的唧唧歪歪,爽朗道“谁在多言就砍掉谁的脑袋,难道本尊还不敢骑这只假凤凰,岂有此理。” 说完示意白璃魄开动机关,只见玉凤凰眨眼间振翅高鸣,婉转悠扬,巨大的翅膀恍若搅动五彩的流风,将大殿内靠近的宾客层层振荡开来,连桌带菜掀个底朝天。 雀无极双手搂住白璃魄的腰身,分外兴奋道“走,咱们飞到外面去转转!!” 玉凤凰双足立蹬,须臾带着白璃魄和雀无极,朝殿外的无限空间自由飞略。 殿内人仰马翻的嘈杂不断。 诸葛辨矶甜笑着端起酒水,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见女皇干什么这么迫切,原来是要投怀送抱的意思。” 他那话说得不清不楚,不咸不淡,全叫雀漓潇听了去,雀漓潇闷声喝了口酒,礼貌地朝卫儛子道了一声,朝外离去。 我猜到他心情定是糟糕透顶,也没有多想随后也跟了出去,在这里他的身份最是特殊,我总忍不住想多关心他一些。 走出殿外围着沿廊找了许久,总算看见他倚在柱边仰视月华中的飞影。 我偷偷过去一把将他搬过身,雀漓潇的眼睛里水汽朦胧,一下子便揪痛我的心。 他眨动眼睛忍回伤心的影子,自嘲笑道“其实身为帝王,三妻四妾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只是我很痛苦,她居然连妖都不放过……”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任何人的情感都说不准,有些是一见钟情,有些是日久生情,最差一些的算是露水之情,可是不管哪一种,都是因爱而成的呀?纵使最后各自天涯,但起码在某一个时刻,肯定是因为爱才结合在一起的。” “虫虫,你不懂,其实母皇与我的父亲在一起时,也只是因为母皇最爱的男人娶了她的妹妹。” “我知道她是为了报复那个薄情的男人,故意糟蹋自己,可是大错铸成时,她又反悔了。” “怎么个反悔法?” 雀漓潇停了片刻,道“她直接杀掉我的父亲,就这么简单。” “她刚开始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等知道时也是用尽手段,要打掉腹内的孩子,可是我的父亲更是莫名其妙,他早偷偷在母皇的腹内罩下妖印,除非母皇死去,否则我必然要降临在人世。” “难道你的父亲爱极了你的母亲?”我难以理解道。 “恰恰相反,听说他们只认识一天就同榻而眠,何来的情爱?我猜父亲也不过是在死前开个恶毒的玩笑,要母皇一辈子都活在自责里。” 雀无极哀然叹口气道“我的父母都如此恶毒寡情,我该是高兴呢?还是该更高兴呢?” 我呸呸呸吐口唾沫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 “真的?”雀漓潇摸摸我的头发,唇角微微一笑道“虫虫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半妖吗?” 我举手发誓道“我发誓,我虫儿若是嫌弃你是个半妖,你就亲手宰了我……唔……” 雀漓潇隔着面具便wen了过来,他的唇皮沾染着淡淡的酒香,醉得人天旋地转,我手忙脚乱连忙推开他,边跑边解释道“漓潇,有人来了,我先躲起来啦!” 说完,没命似地逃跑了。 第七十四章 嘲歌城下 潜回事务司,我再请出青芜,向他请教如何可以使自己的提前进入月幸期。 青芜很郁闷地反驳说他也不是妇女之友,凭什么总要替我解决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赶快多给他些血吃,好言恳求说最近的情况云诡波谲,唯恐自己的身份要暴露,索性提前动手解除身上的药血,或许还能保得一线生机。 青芜无奈叹气,在半空造一幅穴位的幻图,我依照图示在几处穴位埋入银针,尖利的针头刺入皮骨直痛得人冷寒交迫,待几根银针入体,自己已是满头大汗,生不如死。 颤巍巍掏出白璃魄给的两颗小金珠,置于火烛下反复研究,忖度这若是贿赂似乎太小了,可这若是信号,又打不开坚硬的外壳。 该死的玩意儿!!身体的痛楚叫我心情也不舒畅,怒哼哼重拍在金珠上,一颗珠子受力瞬间爆开,自掌心溢出些许幽沉的蓝光,蓝光闪至半空汇作几个大字: 今夜嘲歌城下见。 突如其来的异况吓我一跳,再看这些字龙飞凤舞,逐个精彩,全然不是火信的颜色。 难道这些虚无缥缈的幽蓝亦是火信的一种?只想着再拍爆另一颗金珠,同样冷光闪逝后,溢出几个好看工整的字体,半空虚现二字: 笨蛋。 笨……蛋……??? 我怒了,硬忍到夜深人静才潜出无极宫,背上羽翅跳下浮界,晃晃悠悠地朝地面飘落。 或是气过头了,也或是冷风嗖嗖灌耳,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做了笨蛋,地面茫然沉寂,没头没脑得该飞哪里去呢? 哎呀……真是笨蛋! 使劲敲敲脑壳,地面某处忽然闪现星点蓝芒,接二连三地闪烁着亮眼的光泽。 应该是那里!突然像吃了定心丸似的,翩翩朝蓝光飞去。 渐飞渐进,地面的人影亦清晰可辨,白璃魄依然是宴会上的装扮,外裹金银,内称秀玉,美得好像不该在地面,而该在天上。 他见我飘来竟早早伸出双手,把稳稳我拥抱在怀里,或是冲击力过大,他搂着我不断在原地旋转数周来缓解压力。 我有些错愕地望着他,一圈又一圈,在月色和影色杂揉的斑驳里,将他和斩月混淆在相同的躯壳里。 仿佛回到斩月在树下接住我的刹那,旋转得连太阳亦被融化了。 “斩月……斩月……”捧着他的脸看得入了神,斩月的眸子便是琥珀熔融的水珠,点滴浸润着我的心田。 “美女,你好色……”白璃魄泠泠唤了一声,原来他早停滞不动了。 斩月的样子随风散去,又变成了白璃魄。 “哦?……哦!!”我恍然推他一把。他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依然将我高高举抱在怀里。 “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而且好像还清瘦了些……”他照准月光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的脸,好像没有看够本似的。 “关你鸟事!”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挣扎着跳出他的怀抱,不咸不淡道“你今夜不用陪着雀无极睡觉吗?她虽是有些年岁,但保养到位而且经验老道,极适合你这个岁数的美男去品尝品尝?” 回头看他的表情,完全没有气恼,反是隐忍着笑意道“白某不是早已佳人有约了吗?” 他的星眸若有似无地眨动一下,我的头顶顷刻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霹雳炸作,震撼得四肢百骸抖了百抖。 “打住!!大哥咱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你叫我来是什么事情?”我挪后三步道。 白璃魄淡然笑道,“把你的手先拿来看一下。”说着探出玉润修长的手来。 我将信将疑伸出自己的手,他猛然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绵凉的大手若滑腻的竹叶青倏然塞进袖洞,搭在手腕上静静把摸,待我反应过来照着他的心口致力侧击,他早已抽出手来轻盈一拍,直接拍在我的拳头上,竟然卸去九成劲力。 我软脚略倒,他根本不见挪动分毫,抄手自下托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直接揽入自己的怀里。 “你的手心滚热却体下寒凉,身体气虚血旺,淤伤堆叠,好端端个身体被糟蹋的外实里虚,就凭这一身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还不安分守己,整日不是装作男人,就是跟着男人浑跑,若是哪天死了也是自找没趣,真是个实打实的笨蛋。” 白璃魄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郁起来,嘴里说的话凉薄无情,字字冰针雪剑刺入心头,连皮肉里本就埋伏的银针,此刻也不觉得疼痛了。 “混蛋!”心里委屈的快要爆炸,思来想去才念出这么两个字来反驳他的羞辱。 “混蛋?”白璃魄冷然低笑道,“还有更混蛋的呢!”说着扫开我的面具,一张冰雪镌雕的凉唇如寒袭来,完完全全地封死我的嘴唇,我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他却不以为然只管先锁死我正要爆揍他的手脚。 他的嘴唇甚是灵敏,上拨下撩咬得人心乱如麻,凉腻的舌头更如同技艺娴熟的窃贼,将我口里每一颗牙齿缓缓舔食得酥酥软软,完全失去任何抵抗能力后,竟撑开牙关长驱直入进入隐秘的花芯,与我的香舌绞缠翻转。 本以为他是要占便宜,结果缠绵悱恻间,自他的肺腑渡出股股新甜清爽的气流,在口口蠕动间,潺潺流入我的体内,缓缓抚平我所有的伤痛,就连深埋入腹的两根长针,也伴随气流的调试,悄然无声地停止折磨我的神经。 直待我们都有些疲累,双双倒卧在杂草丛中,他拥着我虚软的身子,气喘吁吁似乎还要继续下去。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滑在我的腿上,我本是沉溺在这如梦如死的缠绵里,被他大胆的举措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捉住他的手狠咬了一口。 白璃魄闷哼一声亦是清醒,本已经胶融的琥珀眸子瞬间又冷作坚硬的宝石,他并未阻止我咬他,只是皱着眉宇冷漠讽刺道“姑娘的激ewen技术突飞猛进,估计也是没有守好身子,应该是给了雀漓潇吗?还是樱祭夜?” 没有守好身子? 他就这么看我? 白璃魄这话莫名其妙地抽我一记耳光,他以为他是斩月吗?可以随随便便质疑我的真心? 我吐开他的手,提劲要给他一记耳光,白璃魄微微伸手,轻而易举地捉住我高扬的手掌。 “想打我,也得等到咱们从嘲歌城顺利逃脱再说。”白璃魄轻轻捏着我的手,我的手骨却像被他捏断似的。 “不要想着做雀漓潇的妃子,更不要打樱祭夜的主意,刚才给你渡的真气是白某近百年的功力,受了白某这么大的好处,你必须要跟我一起走才行,否则姑娘早知道,我可是有债必讨的。” 白璃魄不管不顾将我从草地拉起身来,继续冰冷道“也不要再等那个独孤斩月了,起码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你以为你是谁?”我起身后立刻避他三尺,嘴唇的红肿提醒自己不该沉迷在他制造的假象里,“你也以为他们算什么?我早就要和他们划清界限,当然这界限也包括你!” 冷硬地看着他,我忍不住再避三尺,“我也知道自己先前没有掌控好自己的情感,做了许多朝秦暮楚的蠢事,可是我的身子是干净的……” 我为什么要解释身子的事情? “总而言之,”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不要以为你给我好处,我就随你调遣玩_弄,我帮你只因为我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以后不要再随便碰我,否则就是拼命我也要宰了你。” 白璃魄意外笑起来道“很好,做大事最忌讳沾染上感情二字,既然姑娘已经看清楚形势,愿意断绝情感上的纠葛,那现在我们就切入正题吧。” 他转而正经再问我道“不知姑娘可否知道嘲歌城为什么会浮在半空之中?”只说完仿佛之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的感情可以操控的如此得心应手,我都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第七十五章 无形之塔 “是三年一次的巽风将嘲歌城吹到天空去的。”我亦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回答他。 “看来世人都是只闻其一不闻其二……”白璃魄故弄玄虚道。 “那,愿闻其祥。” “首先从嘲歌城的布局来说,在巽风未及之时,零零散散,乱如碎珠,从未有整块相连之时,一旦三年期到,巽风杀至,亦是浮浮降降,悬停隔空。” “很多人都会误以为这是为了防止巽风暴虐之时,将整座城市撕碎了,才在布局中想的笨招。” “可是其实如果用坚硬无比的钢筋作为筑基,浇灌整座城市底部,再用厚硬的结界笼罩,巽风势强,亦不可能将嘲歌城轻易撕裂。” “我听诸葛辨矶提过,给整座城市加结界的办法并不可行,而且万一嘲歌城底端修筑扎实,巽风无处钻风,亦有可能将嘲歌城直接翻覆,毁于一旦。”我禁不住插一句道。 “所以人人觉得四分五裂的状态,才最适合嘲歌城的布局,其实反过来想,如果一整座城市都会被巽风颠倒乾坤,那麽这些零碎的浮界就更容易被巽风翻覆盖面,或是吹得无影无踪。” “但是没有,这些浮界千百年来起起落落,从来都是稳妥地停滞在原处,基本未挪分毫,除非有人故意让巽风这样吹,否则,在嘲歌城的下面就很有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我突然觉得他似乎早就打着嘲歌城的主意。 白璃魄看我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早跟你说过我来这里是要偷东西的,不熟门熟路,你且叫白某怎么下手?” 我重新打量起他,觉得他的笑意里充满十拿九稳的自信,明眸皓齿看起来分外诱人。 “你站这么近干什么?”不知何时他竟然挪到我的身旁,靠在肩侧的身子散发出冷冷的幽香。 狗东西,无视姑奶奶的警告是不是? 他仿佛能洞悉我的心意,加紧解释道“不要着急,白某只是要你看样东西。” 语毕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在我眼前爆闪,灼亮的光线瞬间刺激我的视线,眼前骤亮后紧接着就是黑暗。 “我靠,你玩阴的!”突然失去视觉叫我的心也随之一沉,黑暗里闭目要摸索到那个挨千刀的家伙,将他千刀万剐。 白璃魄并没有挪身,他好笑地扶稳我的身体,巧言乖哄道“你不要老是这么粗鲁,先睁开眼睛看一看再说。” 千哄万劝,我总算卸下心里的怨念,眯起眼睛看看倒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射瞎姐的眼睛。 涌入眼帘的景物瞬间击溃了我的心防,在嘲歌城之下竟然存在着一座顶天拔地的宝塔,这座宝塔并非是货真价实的砖瓦,而是由亿万道看不见亦摸不着的气流构筑而成,摸之无形,听之无声,但它却是最真实的存在,而且那麽巍峨端严。 在这座看不见的宝塔中,每一层,每一片,每一块中都折射着点点蓝色的星芒,这些劲芒刺透千里,首尾叠合,郁蓝融灌四角,勾勒梁柱,画石为壁,点木作基,在飘忽不定的流动巨塔间,构筑一座立体的蓝色魔塔。 “这怎么可能?我往往返返多少次,从来也不曾撞击到这塔身分毫?”面对浩然的建筑物,我竟无言以对。 “方才我用蓝颜玉刺激了你的视线,所以你才能看到同为蓝颜玉所射之光构筑的塔身。雀无极的父辈造就这座无形之塔就是要掩人耳目,怎么可能让普通人轻易发现?” “早在十几年前,我也着手搜集这些射程极远的蓝影玉石,这些玉石平素里同为隐形,只有拿母玉的超强光束刺激过眼睛之后,才可看出蓝影玉的源源光束。” “三年前白某就已经着手将数以万计的蓝影玉嵌入无形塔壁内,但是毕竟是虚无的空间,动起手脚来自然耗费功夫。” “据我观察此塔设计绝伦,可以伸缩提降,待巽风肆虐时即刻膨胀,将嘲歌城顶入云巅,待三年慢慢再随着沉降缩回地底。” “所以人们直觉是风顶起嘲歌城,其实不过是无形塔的巨力托举而成罢了。” “依照你的意思,我们所看到的巽风其实全部都困在无形塔之内了?”我再问道。 “巽风乃邪异之风,并不能全部困于塔内,定然有部分会透过无形塔通风的墙壁露出来一些,否则依照巽风的撼世之力,早把嘲歌城撕裂作渣了。” 我微微叹口气,心想倒底是什么东西要白璃魄如此大费周张,而且这些事情斩月又知不知道,万一他们要偷的是一个东西,棋逢对手我真怕斩月不是对手。 他看出我不说话,面露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夜里风凉身子不舒服了?” 我赶快摇头,故意借问道“既然你做了十全的准备,也知道无形塔的存在,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呢?” “因为蓝影玉只是勾勒出无形塔的外部构造,却还没有找到入口,所以我要故意接近诸葛辨矶,由他带我进入无极宫,靠近雀无极,这样我才可以把更多的蓝影玉以精纯内里嵌入无形塔,找到入口。” “目前看来,有两个地方最为可疑,一是无极宫的烿兆地宫,一就是你呆过的那一棵树的浮界。” 我听他这么一说,抬头朝浮界与无形塔之间反复揣摩,忽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看过似的…… 对了……越是朝最高的塔巅看去,越像我从诸葛辨矶家偷的那张图纸,如今看来更是一模一样。 难道…… 诸葛辨矶也在找无形塔的入口? 故意忽略这一发现,我佯装顺从道“烿兆地宫的可能性最小,因为我在那里住过,而绝心那块浮界最是可疑,因为你在上面乱翻过后,他气势汹汹地揪住我,亲自叫我上去解释清楚,可是到了浮界他又故意提你的事情,好叫我转移注意力,如此看来……可是只有一棵大树和一位大叔,那里会是无形塔的入口处吗?” 我搓搓下巴,自己也陷入沉思。 “绝心提到我?那他说我什么了?”白璃魄对绝心的话,煞是感兴趣。 “他说你……” 他说你的未来是空白…… 抬头对视白璃魄,他的表情竟温和如同春水,看我的眼神十足的信任,里面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滚滚情潮,似乎从始至终他的眼睛都难以离开我分秒。 我的心冥冥中颤若秋叶,难道自己隐藏的那张图纸,终会害得他死在嘲歌城? 我好卑鄙,我好残忍…… 心里已是天翻地覆,也只无奈地咬咬嘴皮,毕竟斩月才是我该守护的人,其他的人也只好…… “他说你长得好丑……”低下头,怎么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吗?我还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呢?”说完自己也淡笑了起来。 他的笑意感染了我,叫我更是纠结该不该告诉他图纸的存在。 “嗯……”他见我毫无反应,轻咳一声道“既然我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姑娘必须也要把最近你在无极宫遇到的棘手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我,这才是公平交易。” 这些生意人…… 我既然听了人家的秘密,也只好把雀无极要我假扮赤炎火莲的事情给他说了。 他听完沉思片刻,问道“雀无极提到真正的赤炎火莲其实是人形,那麽她不可能不提前先试验你一番,我觉得姑娘的诚意似乎还不够。” 他还真是聪明伶俐。 接着我又说廖宣中毒时,雀无极要我以血救人,幸亏有玲珑璧玺做了挡箭牌,还包括她还设计让绝心和我在围猎场,被猎云攻击到死的事情,反正添油加醋说得唾沫乱放,管他的,让他也该知道姐姐在无极宫的种种艰难,否则利用我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 白璃魄听完扭头便走,冥冥中似乎听见他手骨嘎巴作响的声音,我看他整个人气场瞬间降低作寒郁的冷冰,完全没有丝毫暖意。 乖模乖样地跟在他身后,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担心雀无极此时会到处找我?放心吧,我找到了十足的理由,她不会怀疑到我的,我也不会拖累你的。” 白璃魄闻言驻足不前,回头的时候脸色极是难看,他冷然回答道“雀无极今夜喝了我专供的御酿,不会找你的麻烦,但是姑娘可要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 他突然捏住我的肩膀,指力入肉道“那就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请你袖手旁观,否则……白某指不定会杀掉某个惹我生气的家伙,来解心头之恨。” 他这话摆明是在威胁我,他果然担心我会像笨蛋一般把他给供出来。 双手一拨挑开他的手指,两条胳膊隐隐快被他捏断了似的,我随手抖开金针羽苞,嘴里冷薄道“如果白公子今夜约虫儿前来,就是要说最后这句话,那以后不妨开门见山,兜兜转转的扯了那麽多,听得人脑子都要打结了……” “还有以后没事不要叫我笨蛋,你才是白痴呢!” 说着对空飞去,将满脸沉痛的白璃魄遥遥扔在浮界之下。 第七十六章 出卖 雀无极整整醉睡了三天,醒来后神清气爽,对白璃魄甚是重用起来,不但频繁召见,而且封个“御造司”的掌执给他,专门负责制造女皇寿辰特用的物器。 如此以来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无极宫各个部门,难怪总觉得他天天戴满金银珠宝好生炫耀,原来可将蓝影玉藏入其间随用随取。 雀漓潇最近偶来看我,华白的脸色也渐有红润的气色,而且似乎还黑瘦了些,他说是要跟绝心学武,所以要我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我怕他运行真气后会原形毕露,雀漓潇叫我不必担心,他自有分寸。 樱祭夜似乎真和公主看对眼,在无极宫内随处可见俩人出双入对的靓影。 现在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风平浪静,可是太过平静的背后,总也藏匿着隐蔽的漩涡。 毕竟该来的和不该来的,全部汇聚一堂,但是我的斩月,还不知所踪…… 值夜,我与一队死卫巡执女皇的寝殿,队长突然过来说禁卫队里近来纪律稍有懈怠,叫我们去督导一下,给点教训。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身为同僚如何可以横言相对,更何况训斥下级自有下级的长官,我们虽是高级别的死卫,但也绝无权利去干这蠢事。 不过既然队长发话,我们也只好服从命令,匆匆忙忙赶到无极宫的内宫巡查,倒底是谁如此懈怠,尽要死卫来管禁卫的闲事。 夜阑人静,宫墙黢高,天际只露一线淡黑,望不见更多的星辰,只我们一队死卫在此处行进,官靴踩踏着整齐的步点。 “踏踏踏踏……” 宫墙深邃的通道里亦折射着淡淡的回声。 “踏踏踏踏……” 又整齐,又空寂,渗透着点滴的诡异,却如鬼魅锁魂的序曲。 我心里透着烦闷,跑在最后一位,突然头际滑过一道夜影,纵然黑蒙蒙的环境里,依然看出那黑影掠似闪电,转瞬即逝。 “有人!”领队的死卫高度警觉道,其他所有人也赶快驻停脚步,猎鹰似的观察着一举一动。 “看样子像飞去了后宫重地。”领队观测须臾,得出了结论。“一半人去找人,另一半人且跟我走。” 语毕,带着我们后面几人随着黑影飞逝的方向奔驰。 后宫此时已然灯火昏暗,各宫的男妃早已步入梦乡,仅有值夜的宫人掌着灯盏,睡在门口等待主子夜里的召唤。 赶到之时,那黑影似乎待我们看到他的踪迹,才翻进墙头。 其他人紧跟着夺门而进,我大概留心一下殿顶的牌匾,竟是“嘉景轩”。 廖宣……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时,冲进去后根本来不及细看,一股绵劲的掌风迎身扑来,我随风而起“啸龙甩尾”,飞转身躯躲避掌风。 “哗啦!!”巨响厚重的苑门轰然闭紧。心下叫着糟糕,腕间的金针羽苞甩劲弹开,展作细长的金针。 回手紧握剑柄挑针一刺对手,前所未有的酥麻瞬间贯穿全身,这是怎麽回事? 再一细看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十几道人影,而那黑影独立在沿廊的阴影之下,正等着我也倒下去。 该死,他一进“嘉景轩”就布下**药阵,根本无需动手,只要随后追击的人吸入一口,便会四肢无觉昏昏欲睡。 而我……刚刚解除了自己的药血。 提着剑的手根本使不得力,浑身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干似的,眼睛直想看清楚来者何人,无奈那人的药阵异常凶猛,只几秒内,我整个人死了一般,一头栽倒地面。 …… 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冰水,我狠狠打了个冷颤,被刺骨的水珠猛得激醒过来。 “是谁?”条件反射提起细剑想飞手脱出。 晃眼的强光逼得自己又忍不住闭上双眼。 “大胆狂徒,看到女皇陛下还不束手就擒?”凶狠的声音竟比冰水更加寒凉彻骨。 狂徒?女皇?我甩甩发间的水珠,总算是睁开眼睛看个清楚。此地阴森恐怖,遍处斑驳狼藉,各色各样的酷刑器具摆放整齐,残留的斑斑血腥似乎在昭告,许多血肉之躯在上面被无情地摧残过。 这里是地牢般晦气的场所,雀无极正威严坐在龙椅上,四周遍布着死卫,各个面目森冷的如同地狱锁魂的冤鬼。 “陛下……”残存的意识叫自己赶快臣服在雀无极的威严之下,所有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只觉得弹指一挥便到了地狱。 “虫侍卫,你可清醒了?”雀无极不紧不慢的声音,仿若暮鼓晨钟,振荡得脑子一片轰鸣。 中毒的感觉真是不好受,我甩甩朦朦胧胧的脑袋,似有虔诚道“谢陛下关心,微臣清醒许多。” “好,那你就说一说昨夜如何杀死本尊的爱妃和死卫吧!” “什么?杀死谁?”我的脑海里更是一片轰响,喧虺嘈杂如同炸雷一般。“冤枉啊,陛下,小人自幼胆小,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如何去杀人呢?更何况我与那些死者无冤无仇,更没有理由去杀害他们。” “可是整个死卫里只有你一个活着,其余每个人都死在你的剑下,这又如何解释?”雀无极眯起眼睛,慢慢踱步到我的面前,“而且,你们都是死卫,都是保护本尊的贴身武士,没有命令怎麽可以擅离职守,跑到内宫去放肆,这点怎麽也说不通吧?” 我一听此话赶忙解释,说是队长安排我们一队人马进入内宫。 雀无极闻言传唤队长前来对峙,队长来了说并未下达过那般荒唐的命令,而且也有人证证明他昨夜一直留在事务司,根本没有离开过。 “这便是蹊跷,难道昨天是鬼去假传了命令……”雀无极阴森森笑道“还是你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她看我的眼神,千刀万剐。 我心里难受,忍着委屈坚持道“陛下且听贱臣自己辩白一番……” “其一,贱臣势单力薄,万万不是那些死去精英的对手,如果真要杀他们,必须要用到毒粉,可是贱臣一直在宫内安分守己,接触的人也并不多,如何搞到迷药。” “其二,贱臣没有足够的理由杀死廖妃,更何况他所中之毒是由贱臣所解,如果要他死当初则不该救,依陛下的圣明应该可以看出,为臣不可能做自相矛盾的蠢事。” “其三,贱臣若真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还要留在原处昏迷不醒,最可笑的是为臣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剑,这岂不是要处处留下蛛丝马迹,自掘坟墓?” 雀无极听后不甘示弱道“你这些理由本尊也可以一一辩驳……” “其一你昏倒在嘉景轩以及使用自己的剑杀人,这些理由最好解释,你完全可以是此处无银三百两,反正事情是自己做的,但也可以反过来推说自己是被陷害的。” “其二,廖宣所中莫相负时,你听闻此毒后居然气定神闲,仿佛自己的血真能解万毒似的,其实事后虫侍卫你也夜探过他的病况吧?” 她竟然知道这个?我的心情顿时压抑如铅。 “本尊的眼线遍布各处,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想的更加多。”雀无极洋洋得意地解释道。 “你说是救他,但也只是救个半死不活,就好像廖宣的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等你去掩盖一番似的。” 雀无极说得意犹未尽,大约是想用每一字,每一句,将我重重推入无间地狱。 “其三,这是最讽刺的,有人说你在夜宴当晚去了浮界之下一趟,不知你去见了谁呢?” 听她最后一句话,我铁打的意志力也要溃不成军。 是谁如此狠毒,竟把我出卖的干干净净。 “还有自从你回来之后,身上就有了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呢?” 雀无极说完拿出从我身上搜到的东西,除了卫儛子掉的那支发簪,还有便是我藏在衣服里的毒药丸,以及所剩不多的血丸。 “这些药丸是不是毒药,不知该不该叫几个人来尝尝?”她挥一挥手,叫人来试药。 “不必了,那些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我浑身已经颤抖不止,每一道血管都如冰雪覆盖。 索性早早将青芜变作极小藏入耳洞,否则连他一并被没收去就糟糕了。 雀无极挥扫衣袖先撤去所有的死卫,地牢都安静的如同死去一般时,她才靠近过来捏死我的下巴,尖利的指甲仿佛刺透我的皮肉,痛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流转。 “说实话,本尊原本只是想好好地利用你制造个假象,可是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本尊突然间觉得自己好蠢,居然险些中了你的诡计。” “你说自己是无意间被绝心所救,可是真的是无意吗?还是有人故意将你送到本尊身边来,叫本尊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陛下的话,我……我……不是很明白?”她捏死我的喉管,叫我生不如死。 “你不明白?”雀无极的眼里充满血丝,在阴森恐怖的地牢里,看起来像个嗜血的魔鬼。 “你分明不是赤艳火莲,却长着一双全然无异的水蓝色眼睛,这眼睛就是吸引我的利器,叫我全身心扑在调查你的来历上,根本无暇顾及本族的秘宝。” “如此以来,好叫你背后的主子有机可趁……现在,告诉我,是谁将你推到无极宫的,是鬼族的那个王八蛋,还是独孤家的薄情鬼?” “陛下……根本没有人指使我这样做……陛下……” 我艰难地喘口气息,再道“我真的是误打误撞闯进无极宫的,没有人……” “胡说!!”雀无极恼羞成怒,一巴掌掴在我的脸上,她常年习武手掌粗厚如铁,扇在脸上痛彻心扉。 咸腥的血水顿时充满口腔,火辣辣的抽痛感一直蔓延到耳际。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捉住了你,还怕你背后的人会跑掉吗” 雀无极双手凌展,振开微皱的外衫,似是胸有成竹道“将她打入死牢的最底层,且不可让生人靠近。” “你若敢自戗,本尊就鞭烂你的尸体,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雀无极留下最后一句毒言,果真将我推至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第七十七章 揭秘 黑,是无尽的魔窟,静,是死亡的涅磐。 地牢里果真是阴气与尸气最重的地方,潮湿的霉腐味道夹杂着稻草枯败的草色,将狭小的牢房堆积得如同鼠穴。 半死不活地躺在里面任凭蚊虫啃咬,皮肉里纵横交错的银针此时也狠狠折磨着困乏的神经,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莫不如就这样了结残生罢了。 “嘶……啦……”牢房的门也凄惨地阴嚎着“死啦……” 有人明目张胆地走了进来,我缓缓闭上眼睛,浅浅飘过的清淡荷香是几日里馊臭灌鼻外,最好闻的味道。 “感觉怎麽样?想死还是想活?”樱祭夜的感性声音配合着地牢的阴郁,更显得狂嚣邪魅。 地牢的漆黑只看得出他修颀的轮廓,一双奇美的绿眸静悄悄微闪着粼粼的笑光。 “活着吗?还是更想死?”淡淡的荷香应是几日来恶霉扑鼻中,最好闻的味道,可是他的话,却含着恶毒的尖刺。 “你不回答也好,你心里骂我也好,地牢虽是肮脏不堪,可是我觉得把你放在这里才是安全……”樱祭夜蹲身靠近,探手朝我额头摸索一把,自言自语低道“还好没有生病……” 他的指尖无意间蹭到脸上的淤伤,我咬牙忍住没有唤出痛来。 “还不说话吗?”樱祭夜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似乎又不解气道“难不成是那日的颺息散吸多了,还没有清醒过来?” “颺……息……散……”几日滴水未进,叫我的嗓子如同干裂的枯井,扯一下嘴皮都会干裂得渗出血珠。 “就知道你没水喝……”他说完又蹲下来,将腰带上的水壶摸得叮当作响,一手托起我,一手将壶口塞进我冒烟的嗓子。 “颺息散……你怎么知道那夜的迷药叫这个!”完全不接受他的施舍,一把拍掉水壶。 “噗通……”水壶滚落腐朽的稻草堆里,发出沉闷的流水声。 “莫非……”我心里有不好的念头陡然升起。 “没错,就是我干的。”樱祭夜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他索性坐在旁边,将我推靠在阴冷的墙壁间。 “那个队长……也是千目……” 我的心,像被无数个刀片凌厉划过,千目……千目……竟也是帮凶。 “你竟恨我到这个地步……” “这不是恨,而是帮……”樱祭夜沉寂的嗓音在恐怖的牢房里回荡。 “千目向我提过廖宣体内有其他毒素的事情,而且也告诉我无极宫里大部分男妃亦有相同的状况,它是毒灵,最知道毒的特性,这些毒素虽然暂时构不成剧毒,但是却通过与雀无极的合欢,一层一层重新布在雀无极的体内……” “那日我故意激她动手,她暴怒的时候引发毒素的反噬,虽然还缺乏关键的几味,却依然叫雀无极气血逆行,血涌倒灌……” “依照雀无极的聪明,她很快会怀疑到有人对她下手,到时候等她查及廖宣的时候,逐层剥茧,发现你是赤焰火莲简直易如反掌。” “千目本是不答应的,但是为了保你,也只得服从我的命令,这你不能恨他。” “所以,你……”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明明是帮助我,却将我推进更深的渊源。 “当然,夜宴那晚你下浮界,定是去找白璃魄了吧?” 看来他什么都与雀无极说了。 “那姓白虽是换了皮囊,却和独孤斩月有着相同的孤冷气息,所以……雀无极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将我送进地牢,其实是想引白璃魄自己现身?……”原来他还有另一层阴谋。 “他不会在乎我的生死,因为他根本不是斩月。” “可是雀无极不是傻瓜,她怎麽可能轻易叫外人进出自己的皇宫重地,尤其是白璃魄这种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 “她不过是先利用白璃魄的财力,再松懈他的意志,只要时机成熟,她就会剥开他的假面,直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只看得见他的轮廓,却觉得那轮廓在腐烂的黢黑里更像是个魔鬼。 一时间,我们都陷入死寂,没有交谈,没有对视,就连彼此的呼吸也听闻不见。 “虫儿,只要再忍几天,白璃魄倒底是谁,就会有分晓了,而且雀无极最近真的在暗中调查谁对自己下毒手,已经怀疑到教坊的头上,毕竟这些人族美男,都是经过她们的调激ao,才输送到雀无极的床榻上。” “到时候雀无极就会认为是她们为求自保,才栽赃架祸与你……” “已经不可能了,雀无极搜到了我偷藏的毒药,再加上我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她早早认定我也是哪里派出的细作,故意来搅乱视听”吃力地再答道“纵使你没有送我进来,她也迟早会这样做的,只是时间的早晚。” “你喝点水吧……”说着他从袖口里又取出一个水壶,我真是渴极了,不等他拿过来,直接仰头便喝。 这水甘甜清冽,里面加入了尚好的饴糖,既解渴又补充体能,喝着喝着,自己也忍不住滚出泪花,怕是再也喝不到如此爽口的清泉了。 “看来白璃魄真的不是独孤斩月,否则我说雀无极会杀掉他,你完全没有一丁点反应。”樱祭夜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也好,只要你呆在地牢里,就管不着独孤斩月的闲事,即使吃些苦头,也比送命强。” 樱祭夜收过水壶,站起身来要走。 “这才是你真正陷害我的目的?难道你就不怕被雀无极利用?”一下子全明白了,我的痛苦全部转变为愤怒,朝着黑暗里踢出一脚,他轻轻松松避让开来。 “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执迷不悟,所以我才决定要和雀无极联手,她知道我的实力后,赶紧巴结我还来不及。” “总之,这次只有让独孤斩月死在这里,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太平。” “什么?你联手雀无极,是要除掉独孤斩月?”尽管身子虚弱得如同废纸,我依然扣着墙壁扶起身来,“我这么信任你,告诉你斩月要来,你却转而出卖他,惹你不高兴的是我,为什么你要害斩月!!” “因为他不死,你就永远像个傻瓜一样飞蛾扑火……”樱祭夜放脚在我小腿上轻轻拨了一下,我如同轰然崩塌的房子,烂泥般倒入脏污的草堆里。 “我会将你被捉住的消息散出去,若是他真是个男人,就站出来自己承担,不管他是谁,叫他自己去死。” “还有,就算你不爱我,起码叫你恨我,也算我樱祭夜进了你的心一次。”他恨恨地拉开地牢的门,又恨恨地关上。 “祭夜……祭夜……”我发疯似地扑到门口,不停的地敲打着门皮,锈烂的铁渣深深地划破手指,在铁门上残留斑斑的血红。 “你放过他,你放过他,你就是气我而已,你放过斩月好不好,我可以现在就去死,祭夜!祭夜!!”此时此刻,我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与恐惧。 可惜他早已走远,根本听不到我的哀号。 第七十九章 暴虐 樱祭夜再没来看过我,我就象失魂的野狗一般,在地牢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直到把稻草磨得粉碎。 每一天都过得像在滚油里煎炸,完全不敢闭上双眼,只要合上眼睛就会梦见斩月血淋淋地站在眼前,死不瞑目的模样叫我心碎。 直到有一天,地牢的门被突然拉开,进来几个死卫就象拖拽死尸一般,将我拖拽出来。 最近馊饭吃多了也不觉得恶心,只想着活着一口气还能再求求樱祭夜,请他原谅我的过失,放斩月一马。 此刻我活得是最没有尊严,死卫因为拖着我这烂泥似的身体太费力,而不得不揪扯我的头发,结果太过粗鲁尽连头皮也拔得鲜血淋漓。 待我被拖入大殿的时候,许多人都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仿佛我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垃圾,多看一眼也会觉得恶心。 雀无极端坐在大殿的龙椅上,怀里搂着身穿茜纱的赤瑾,赤瑾不明所以地问道“陛下刚刚处决了教坊的花伴月和那些人族的男妃,难道这时拖过来的人也是她的同党不成。” 雀无极不笑而危道“最讨厌人族的那些男人,明明自己都活不过百年,却还想与本尊讨得一辈子的恩爱。” “方才死人看多了,太倒胃口,陛下你自己慢慢玩吧。”赤瑾病怏怏地朝侧殿步去,仿佛看戏后的散场,不用带走任何情感。 雀无极没有挽留他,而是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话说回来,白大人,你觉得我刚才那样车裂那些男妃,算不算残忍?” “那些人族侍妃竟然苟合花伴月来借机谋害陛下,理当处以极刑,是死有余辜的。”大殿里的光照炽烈如日,迷迷糊糊里听到白璃魄的声音,像梦境里飘过的金色烟云,连他的话音,也轻飘飘地飞至日头。 “其实花伴月也不过是个教坊的坊主,她又怎麽敢做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布局,花伴月也不过是个喽啰。” “索性本尊还留着一个有用的细作,本来本尊还没有想到她的头上,可她自己却沉不住气将蕴毒的妃子杀了,结果暴露了她自己,你说这个细作蠢是不蠢。” “怎麽不蠢,既然被人派来做细作,奈何不选些聪明伶俐的,竟然排个蠢才来,更是该死。”诸葛辨矶甜蜜如糖的声音,听得人也是恍如隔世。 “呵呵呵……”雀无极冷笑道,“把那个贱人提上来,叫大人都看看这个暴露自己的蠢货长什么样子。” 觉得一只粗厚的大手一把将我拎起,朝坐着列为如玩偶般展示道“且看她的脸面!!” 大汉用力过猛扯动旧伤口,烂痕瞬间绷裂,潺潺的血液流淌一脸,将一只眼睛灌满血液,沿着脸颊坠落在地面。 “这个……”诸葛辨矶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句。 雀无极极度疑惑道“怎麽,诸葛丞相认识她?” 诸葛辨矶的脸唰得变作死白,做回原位故作陌生道“怎麽可能,丞下只是觉得此女面目可憎,一看就心怀叵测。” 此时,他断断不敢承认认识我,更不敢揭发我是独孤斩月的旧识,毕竟雀无极还不知道所谓的盗花贼,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无极宫里。 我现在是一切麻烦的源头,谁也不敢与我扯上关系。 “那白爱卿可见过此女?”雀无极转而问向白璃魄,此刻他正气定神闲地摇扇纳凉,完全没有多看我一眼。 “嗯……陛下是想叫为丞说些什么呢?”白璃魄不卑不亢地反问道。 “爱卿多虑了,本尊留下这一个活口,其实也只想牵出她背后的巨头,可是关她这些时日,她什么也不说,所以只好请白爱卿出个好主意,叫她开口就行。” 白璃魄仔细看看我的脸,冷冰冰考虑道“听闻女人最怕毒蛇,不如找口缸,里面散满烈性的毒蛇,然后将她盖入蛇缸里,再敲打缸壁激怒这些蛇来咬痛她,我想就是铁做的骨肉,也会吓个魂飞魄散的。” “这个主意太好了!”诸葛辨矶高声赞扬道,“最好以火来攻击缸壁,如此以来毒蛇必然恼羞成怒,纷纷钻烂此女的皮骨。” “不好,这个主意不好……”樱祭夜从殿外大步流星飞奔进来,“女皇只是想要一句口供,你们看此女已经奄奄一息,弄不好会死掉弄巧成拙,不如将她捆绑在木架上,由陛下的羽牙伺候,直打得她皮开肉绽,女孩子受不了疼,自然会招供的。” “陛下亲审,那陛下不累吗?”诸葛辨矶反驳道。 “我来,我来挥鞭。”樱祭夜的嗓音略微变道。 “哦,对了……”雀无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洞里取出一根发钗,突然向白璃魄问道“此钗十足的新贵,看手工精巧亦是上乘佳品,白爱卿珠宝玉饰生意做的昌隆,可否看看此钗的产地出自何处?” 白璃魄接过金钗,仔细把玩片刻道“此钗名唤云脚珍珠卷须簪,做工精道制材奇异,尤其是卷须的部分做得细如发丝,卷如云波,堪称珍贵连城,是九尾龙族皇家特供的珍品。” “不过据我所知这两年无极宫里的发饰装服均不会引进九尾龙族的异宝,而全部都由我枭国进贡,只因他们的龙帝管教无方,退了我国公主的婚事,所以拥有此钗的人亦是罪大恶极的人,宫内一经发现,立刻处死。” “好啊!”雀无极听完怒不可遏,一把揪起钗头飞砸在我的脸侧,直划出一道血痕来。 “果真是独孤九那个混蛋,既然他叫你来送死,你且就真的去死吧!” 说着将羽牙交给樱祭夜,狠言道“使劲地打,直到她肯说出我要的话来。” 接着樱祭夜接过我昏昏欲死的身体,将我轻拖至摆好的木架上,他低低嘱托道“雀无极就想听见你说白璃魄的名字,你说给她听就行了。” “他……不是……斩月……”感觉背后发冷,我已经被捆在木架上,形如待宰的羔羊,静等着皮鞭的抽打。 “啪!!”的一声振荡,樱祭夜半空抽响第一鞭,羽牙的逆鳞迎风立起,如同割骨剜肉的刻刀,在充满血腥气息的风里阴阴猎响,他是在催促我赶快说话。 那鞭声听在耳畔似乎要撕裂人的耳膜,可是我不管说是或不是,我的心已经被羽牙抽裂得粉碎。 白璃魄,白璃魄,白璃魄…… 他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看,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不惜要我去死,我应该狠狠地出卖他…… 可是雀无极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难道他真的是斩月假扮的…… 不会,不会,斩月不会对我这般无情,念在我爱过他这一场,他也不会…… 我好乱,我好烦…… “樱祭夜,你还在等什么?你若不来,本尊就亲自来……”雀无极一把夺过羽牙,趁机飞鞭而出…… “报……”一道宏亮的声音自远处飞来,手执灰色飞羽的禁卫大叫道“报告陛下,有一伙蒙面人潜入烿兆地宫,根据受伤的弟兄描述,其中有一人被称呼为庄主……” “啊!!!!” 羽牙长鞭势如雷霆,如同巨兽的长牙,瞬间刮去背后一道皮肉。 我,真像是要死了。 “太好了,太好了!!本尊千辛万苦等待的鱼饵,终于出现了,哈哈哈哈!!” 雀无极狂暴的笑意自背后传来,她收回羽牙朝白璃魄道“走,看看是谁不请自来?” 步过我时朝身后的樱祭夜道“她已经没用了,祭夜你随便处置吧。” 说完领着白璃魄和众人,一同朝烿兆地宫的方向走去。 “没有事了,虫儿,没有事了,都过去了……”樱祭夜突然失魂落魄地提我松绑,唯恐弄疼我背后的伤口,轻轻地将我拥起。 “可我恨你……”盯着他的眼睛,我如同怨毒的饿狼,“斩月……斩月……斩月……”血腥的红河自背后哗哗流淌着,我感觉生命亦在流逝,如果斩月死了,就让这血……也流个干净吧!! 第八十章 逃脱 垂纱帐外,勾勒着两个人的身形。 “樱祭夜,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她怎麽成了现在这般?”雀漓潇单手执住樱祭夜的襟领,摇了再摇。 “你懂什么?眼睁睁送她去死就叫爱吗?”樱祭夜随手拨开雀漓潇的揪扯,言语里渗透着竭力的平静,“雀无极这鞭打得甚好,免得她总要跑去惹事。” “听说雀漓潇你前不久也受过羽牙的鞭伤,你且忍一忍伤痛,药量用在虫儿这里,别人就不会轻易怀疑到撷瑜殿。” “虫儿在地牢吃得极差,是我故意饿软了她,你多给她补补血气,但也要注意莫叫她暴饮暴食吃坏了脾胃。” “虫儿若醒来胡闹就给她喂些颺息散,她似乎对此药敏感,切记少喂一丁点,不要叫她浑浑噩噩失了神智。” “只待你的母皇寿辰过后,找个亲信送她离开,无论哪里都好,但是绝对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处,包括你自己。” 樱祭夜好生安顿完,微微勾动纱帐,终究没有掀起帘角。 “雀漓潇,我知你心里也是有虫儿的,所以其实我无须多作交待,你也会百般呵护,可是我就怕你心里太过有她,反而弄巧成拙。” “什么意思?” “悉心照料她,却不要可怜她,不要跟她说话,更不要轻易相信她,她不是蠢笨的女人,只要外面的那个人一天不死,她就会想尽办法出去干傻事。” 樱祭夜拍拍雀漓潇的肩膀道“你要做好失去她的准备,雀无极寿辰之后,她就会恨死你和我。” “哎……或许她的恨,才是最圆满的解脱。”短叹口气,樱祭夜头也不回地离开撷瑜殿。 他们以为我昏迷不醒,其实我听得真切,甚至每一个字都牢牢扎根在心里,直冲爆每根神经。 樱祭夜走后,雀漓潇依然将我藏匿在那间密室内,只要不引起他人的怀疑,必定日夜守候在榻前寸步不离。 我装作久久不能清醒的模样,每次雀漓潇喂药的时候都紧闭嘴唇,汤汁汩汩流湿衣衫灌得满身皆是,他是偷偷照顾我,也不便叫人进来,只好单臂揽紧腰肩,以口对口将药汁送入我的嘴里。 等几日的药水喝完,我的薄衣已经脏污透顶,他又得蒙住眼睛将我的衣服脱去,再换上新的内衫。 硬忍住背后火辣辣的撕痛,我完全不哼不哈半句,软绵绵得烂泥似的任其摆布,但暗中不断加重他的负担。 半死不活的伎俩似乎有些奏效了,他最近也煎熬得有些疲虚,替我擦身的时候有些恍惚,扶我套上外衫的时候明显气力虚弱。 一切就绪之后,雀漓潇执着我的手,对我的耳洞说了许多温情的话语,随着时间流逝,和衣趴在床头居然睡着了。 趁此机会,我摸走了药碗里的勺子。 他突然惊觉叫了声虫虫!神经质般跳起来扑在我面前,往日俊洒的容颜几日就邋遢的脱了人形。 我背上的裂口折磨得人几乎想杀人,实在装不住才虚弱吐了句“疼……” 勺子顺势藏在方枕下。 “太好了!”雀漓潇喜极而泣道“虫虫昏睡了这般久,我还以为你……” 方才偷勺子的动作已经是最大的承受限度,森冷的汗珠顿时滚滚布满四肢,我艰难地再喊一声“饿……” 此时就是没有心情吃饭,我也会逼自己吃下去,我要力量,我要力量!! 雀漓潇听后慌忙去准备肉汤,我趁他走了,缓慢将勺子取出,还好勺子是骨瓷质地,只要将它包裹在锦被中,再拼劲拿额头撞击,连撞几次药勺顷刻裂作数截。 满眼星花乱舞,只挑出最尖利的一截,屏住气息朝身体埋针的位置,颤抖地划破皮肉,再用药勺齿状的部分将银针连血带肉撬出来。 忍不住的时候咬紧被角,还好背后的鞭伤随着我的动作收缩为割骨剜肉的剧痛,所以当我真的拿钝器划破皮肤挤出银针时,居然也可以忍耐下去。 一根,两根,三根…… 鲜血淋漓,逐渐将新换的薄衫娟染出点点红梅。 斩月…… 一想道这个名字,所有的痛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 怕雀漓潇发现血渍,我将手腕划破一层薄皮,细小的血珠将伤口刚刚布满,他端着鸡汤恰恰赶到。 一看见我手指里的半截带血的勺子,他该是崩溃了。 雀漓潇一把扔掉手里的瓦罐,扑过来将我搂得极紧,边骂我无情边用手帕包扎手腕的伤口。 看他的脸煞白无华,连续的熬夜已将他的眸子里布满血丝,我竟无法为他难过丝毫,因为我的心里此时承载着另一个人的一切,几乎处于悬崖的边沿,如火般炙烤,更如销骨的毒药,连心尖都腐蚀了。 当夜雀漓潇便用了颺息散。 上佳的迷药才能迫使我睡个没有惊恐的好觉。 等他第三夜再用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抵抗颺息散的药性,重新恢复百毒不侵的状态。 雀漓潇白天好言哄我吃饭,时时刻刻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到了夜里就用颺息散叫我昏睡,他也好躺在一侧捉住我一起休息。 按耐住心里的煎熬,也为恢复体力,我乖顺地伪装七日,待第八日夜晚雀漓潇沉沉入睡的时候,偷偷用从自己体内取出的银针,刺激了他的昏睡穴。 雀漓潇在极度的劳累中,真的睡了过去。 我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学他趴在耳际浅浅一句道“忘记我,也忘记痛苦,你要幸福地活下去……” 扮作他的模样,压抑着声音吩咐门口的宫人去传来雀楚曦,极端的疲累和伤口的撕痛,双双折磨着我,此时不是脆弱的时候,骨子里的倔强强迫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殿门口的宫人并未传报,门内倏然呈现一道紫影,氲氲氤氤盛散着馥郁的荷塘烈香。 该来的总会来。 “雀漓潇太不可靠了,竟能叫你溜出来。”樱祭夜的嗓音沉淀着烦燥的怒火,满身的荷香被激发得如同幻作真实的形状,要把我撕个粉碎。 “你已经和雀楚曦睡在一起?”否则也不会是他来应约。 “跟我决裂的人,未免管得太多了吧?”樱祭夜重重踱来,一把揪扯住我的胳膊,冷绝地从椅子上拎起。 “既然雀漓潇不可靠,我只得亲自来管理你。” 便将我朝密室的甬道拖去。 背后的伤口被粗鲁的撕裂开来,整个人好像要从伤裂的深痕里扯成两截。 “祭夜……祭夜!我求求你,我就想见见千目,求求你……”不敢大肆喧哗,我压抑着声音苦苦地哀求不止。 汩汩血流止不住地自背后涌满腰际,自腿间流淌若河,渐印出足底的血花。 “你恨我,你往死里恨我,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我罪该万死,祭夜!祭夜!求求你,我给你跪下好不好?”求饶着边朝地上软跪下去。 樱祭夜松开了野蛮的手,用一种介乎与痛苦和愤恨的眼神锁死我颤颤发抖的身体。 “你为了独孤斩月,居然求我,你为了他竟然舍得千目去死,你可知千目直到今夜还哭着求我帮帮你,他这上古的灵兽都会流下真诚的眼泪,而你却还盘算要利用他。” “不,不!我绝不求他,我只想见他一眼,就想再看看他,求求你,我不会坏了自己的良心去害千目,他也是我的弟弟。” 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流淌如雨,狠狠咬疼颤抖的嘴唇,我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每解开一颗盘釦,浑身的伤痛都抽动一次。 不要脸,更不要自尊,手指每一次的动作都带着对尊严的鞭笞和践踏。 “你做什么?”樱祭夜避后一步,如同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我不想做任何回答,加快手指的动作,沾血的外衣如同剥落的花瓣,片片推至身后。 我这身子虽是遍布累累的伤痕,应该也叫人看得入眼。 “住手!!”樱祭夜爆喝一声,扫手将我摔回层层叠叠的衣服堆里。 痛!痛!痛到要被撕碎似的。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以为自己值钱吗?”他看出我的想法,露出鄙视的表情,绿色的眸子隐匿往日的斑斓,黑黝黝得折射出羞辱的煞光。 原来他可以如此绝情,而我也可以如此不要脸至极,长发粘着血水遮蔽里眼前的世界,连整个身心都想钻进黑影里。 “好吧,好吧……”他总是松了口,道“千目你可以见,但我也只给你几句话的时间,说完你继续回密室躺下,莫要害他。” 樱祭夜似有不解的怒气,恼羞成怒将手腕里的千目解下,自己进密室去教训雀漓潇。 千目化人,扑过来先给我盖上衣服。 我顾不得羞耻,一把捏住他的小手,他警觉地要抽取自己的手“姐姐……主人说帮你,就是要你去死,千目不要姐姐死……” 说着小声啜泣不止。 “嘘……”捂住他的嘴,我也被他感染,忍不住地落泪道“不让我救斩月,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千目,姐姐求你,有三件事你要帮助姐姐。” “第一件事,找雀楚曦帮忙,要她把樱祭夜今夜就弄走,告诉她我和樱祭夜的事情,要她嫉妒。雀楚曦爱极了樱祭夜,一定会护他离开。” “第二件事,你变作樱祭夜的样子,在无极宫多呆几天,直到雀无极大寿前夜,化作翱翅去和樱祭夜汇合,其余的事情不要听也不要管。” “第三件事……”我将千目的头摁在肩膀上道“现在立刻咬我,吸我的血……求求你……” 千目挣扎着要拒绝,我拼死摁压着他,低哑的嗓音求道“咬吧,咬吧,你如果不成全姐姐,姐姐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随手塞给他仅存的果果,哭劝道“我不想真恨樱祭夜,可如果不卸去他的力量,等到他手刃斩月的时候,我和他就真的是仇人了……” “咬吧,咬吧,他快出来了……” “求求你,姐姐求求你……” “求求你……” 脖子被锋利的牙齿瞬间贯穿,千目娇小的身子在我怀里颤抖,我听他喝血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悲怆,连我也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迈进了墓冢。 “你们在干什么!!”樱祭夜斥责的声音如雷贯耳。 我紧张得要死,侧首看他时,他单手附趴在墙角,身周溢散出云霭般淡薄的紫气,如同烈日下消解的冰块,蒸腾着雾状的烟岚。 “呃……”他整个人的状态瞬间发生异况,脸色极度得惨淡起来。 “虫儿,你算计我……”樱祭夜艰难地挪来一步,扑倒在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此时除了对不起,我也想不到更加贴切的词语。 “千目快住口!!”樱祭夜怨恨召唤道。 “千目,你接着吸……”我依旧将千目捆在双臂里,哀然地看向樱祭夜,由衷地忏悔道“祭夜,祭夜,你恨我吧,千目是被逼迫的。” “你不会有事,千目也不会有事,斩月也不会有事,你们大家都好好活着……” 一把推开千目,我对着目光呆滞的千目唤道“去找雀楚曦,快去……” 千目对望一眼樱祭夜,幻作他的模样朝门口离开。 我开始艰难地穿起雀漓潇的衣服,樱祭夜撑着一股劲趴了过来,他一把揪扯住我的衫角,险些将我扯倒。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听我说,雀无极不是容易妥协的女人,即使你能靠近她,也不可能胁迫她,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而且她不会杀掉独孤斩月,你要相信我。” 我的药血开始在千目的体内兴风作浪时,樱祭夜千年的功力,正在一点点瓦解,他也是撑不多时的。 “可是你会杀他,你自己都承认过的事情,现在还敢拿来骗我?” 他真当我是傻子吗? 看他生不如死的模样,我蹲下身子摸摸他的脸,挤出些疏冷的笑意道“你曾问我你离开那麽久,我有没有想过你一次?” “没有!” “你问我在无极宫看见你的时候,有没有心动过一秒?” “没有!!” “我现在就和你呼吸一间房内的空气,可我一点都不觉得舒服,我现在看见你烂泥一样软在脚下,你问问我有没有后悔心痛?” “没有,没有,没有!!” “你害了斩月,这是你罪有应得,你活该承受三年软手软脚的折磨,你……” 感觉他的嘴似乎是不死心地要操控雌镯,我快之一步现将旁边的来不及穿得内衫塞进他嘴里。 拉开他最后试图牵绊我的手,最后言道 “樱祭夜,就这样永别吧!” 第八十一章 发怒 抛却心里一切繁杂的羁绊,执着雀漓潇的华白羽翅,穿着他的朝服,在泣血的艳霞浦照里,我虚掩着脸通往去雀无极寝殿的路上。 跟随她许久,傍晚用完夜膳之后,她总会到坤鑫殿赏弄一番歌舞。 尽量躲避着当值的禁卫,我寻觅了个绝佳的猎杀地点,只等她前往坤鑫殿。 背后的伤口随着心脏的收缩一张一驰,残留的淤血已经将后背与衣服紧紧粘黏在一起,我尽量贴身在宽阔的浮廊圆柱之后,借着渐渐袭来的夜幕,将自己藏得稳妥。 一秒…… 一分…… 一个时辰…… 转角处突然嘈杂起来,渐渐闪现出团团灯簇,火光做的海洋里,雀无极乘着威仪隆重的华美步辇,在光斑里起起落落。 新仇旧恨瞬间涌入心头,今天若不是自己死,必要伤她一条手臂。 “雀无极,你去死吧!”瞅准时机劈手旋出羽翅,雀漓潇的羽翅横展作练白的长帆,驾驭无尽的风力卷卷袭向雀无极的步辇。 “嘭!!!” 巨声洪响,最前段的引路宫人被我的旋羽扫倒一片,每片羽毛劲含着旋转的力量与急速,将所碰触到的血肉之躯划破道道艳红的血痕。 “有刺客!!”团密的火光中人群攒动,转眼分作三路扑来包抄。 这些死卫比禁卫的身手更加敏捷,矫健的脚步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而流畅,他们瞬间打开金赤的羽翅,朝我飞来。 明晃晃的色彩在杂乱纷呈的火流中,呈现出海潮一般的汹涌势头,排山倒海的力量在空气中推波助澜,朝我袭来。 我已经忘却伤痛,单手高执于头顶,白色的旋风回旋一周,恰又回到我的手中。 金浪来潮之际,我飞身而起御浪归帆,踩踏着片片灼目的金羽,朝雀无极咄咄逼去。 雀无极于凤辇傲然屹立,单手叉腰肆意淡看,嘴里鄙薄喊道“潇儿,你可是要助纣为虐,弑杀亲母吗?” 瞅准她的丑恶嘴脸,一位母亲竟可以毒打自己的血亲骨肉,可见她也不能算作令人可敬的人物,我接喊道“雀无极,可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 话及当下,脚底的金羽波动粼粼,死卫及时调整羽翅的角度,准备将我自上方翻覆,纷纷抽却自己的羽翅,化翅为剑,挺直刺来。 我随即撑开羽翅以翅为盾,竭力阻挡,索性漓潇的羽翅既大且厚,非但频频遮蔽那些微闪寒芒的针刃,更随着每一招动作,掀起积电堆雷般的束束风流,无情地席卷那些妄图击毙我的死卫。 战斗持续许久,一些死卫被我砍削得七零八落,血花遍洒大地,可是更多的死卫如同进攻的蜂群,前仆后继抵死朝我涌来。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彻彻底底将我围困在明亮如昼的羽层中央,仿佛从地上到天上充满了人,处处均是沾血的羽毛。 我同样受了几处重伤,胳膊腿脚上裂着深深的伤口,猩红流作涓涓细丝,若隐若现的血液将雀漓潇锦服间,繁复秀典的图案映衬得立体起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杀了她!”雀无极观战许久,见迟迟攻不下我,估计心生气恼,她抽出羽牙照着一个死卫挥鞭劈去。 “啊……!!!”抽中的人瞬间被羽牙削作两截,喷出滚滚血珠,扭动的残肢如同蠕动的蛇。 “谁若懈怠,势如此人!!”雀无极再威严震耳道“杀……了……她!!!” 死卫受了惊吓,更是如狼似虎地绞杀而来。 渐渐我的呼吸已经被拥堵的人潮所阻塞,连眼前也明明暗暗,交叠跟替,快如一场恐怖的梦魇,压得人几欲支撑不住,倒身瘫死过去。 我就这样,连雀无极的头发也没有碰触到,就被死卫冷酷地处理掉吗? …… 怎麽……可能……!! 哈哈哈哈哈!! 千钧一发之时,我突然诡笑数声,冷言羞辱道“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闯进来!!” 长久积累的怨念被自己一直压制在体内,只等待瞬间的爆发,如今且是最佳的时机,我早等着铺天盖地的人群狂嚣而来。 腹内冲撞出股股跋扈的热浪,流经义愤填膺的胸腔后,竟宛如火中倒入的滚油,整个躯体烧焚如同熔融的火山,最终汇聚于右臂,甚至将斑驳的旧伤新痕充斥得隐透着火晕。 “都去死吧!!!”双臂伸展,两手扣结,十指挽作绞缠的莲花,冲着头际骤然释放这如火如荼的力量。 这力量浩如烟海,胜若渺峰,似乎不再受意识所能控制,冲天呼啸而涌,直将围剿而来的层层死卫,瞬间烧出一道火窟窿。 “啊!!” “啊!!” 人群在沸腾里哀号。 但凡火涌碰触过得凡体肉胎,眨眼均化作熊熊的火人,这些火如同是灵魂的舞者,狂舞着艳丽的火舌,疯狂地钻入人的皮肉,烧灼人的皮骨,直将具具**烧成屡屡白骨,终而灰飞烟灭。 死卫手里的羽毛,更是上佳的火引,将这一道火流牵引至四面八方,直蔓延至整片地界。 天上人间,豁然开朗,夜如通昼,九焚三熯。 哀嚎声,哭叫声,不过是死亡的离歌,火光,血光,只不过是我眼里的新艳的风景,每当自己肆意操控任意一束火力时,心里总能翻涌起陌生而又熟悉的狂热,仿如我就该是这般嚣张,就该如这般践踏苍生。 前生从未肆意杀过任何人,可是今夜不同,这里每一个人都将要死在我亲手制造的火涌之中,只因为他们阻挡了我的路。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今夜,我要做神。 雀无极依然如故,她挥斥羽牙扫除眼前几乎被烧焦的躯体,微微皱眉挡住鼻尖刺鼻的焚焦味,朝我招呼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就是赤焰火莲的真身,想这世间幻法无数,却只有火莲可以随意御火,都怪那半截古壁错引,害本尊以为你该是男身。” 我亦慢挥手里的羽翅,掀起风潮将烧干的无数具焚尸吹散各处。 我和雀无极之间,算是暂时干净了。 “少tm废话,交出独孤斩月,我且饶你不死。”朝她迈出几步道。 “你在开玩笑吗?”雀无极冷嘲热讽的模样,完全没有被惊吓半毫,“你可以为自己能御星星之火,便是可以无所不能的神人?归根结底你不过是个莲化之人,终究只是让人食用的奇宝,居然妄图去抬高自己的身价,呵呵呵,简直太愚蠢可笑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突然觉得她话里有话。 “难道你被召唤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雀无极提鞭指向我道,“你存在的价值就是让人吃掉的。” “胡说!!”我怒吼道“凭什么吃我,我是人,不是食物!!” “哈哈哈,你果然愚蠢,”雀无极狂笑道“赤焰火莲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可是传闻把你捉住,放置在炼丹炉中用阴阳双火提炼七七四十九天后,你的骨血就会化作火莲子,到时候谁吃了火莲子,谁就可以获得巨大的神力,羽化成神。” “没想到老天爷待本尊不薄,既得了独孤斩月,又得了赤焰火莲……” “你现在再抬头看看,本尊拖延了这些时间后,有什么东西可在你头顶?” 我怕她使诈,快望一眼头顶,原本是空寂廖落的四野,突然自漫天飞来许多硕大的兽影,黑压压地如同乌云盖颅,只几分钟内竟连整片夜空都遮蔽不见光明。 猎云!! 近二十几只猎云横空出世,将无极宫的领空包围作更大的堡垒,这些终极的猎杀鸟兽早已喝足了泉水,将水珠在尾部化出针针寒光肆虐的冰棱,在天空中散发出满如繁星的冷芒。整个无极宫的气温瞬间骤降,仿如隆冬来袭,寒雪摄人。 难怪我烧死那麽多死卫,雀无极的眼睛眨也不眨,甚至趾高气扬地欣赏我不断耗费力气。 “纵然你可以御火,你有信心杀死所有的猎云吗?”雀无极终于走下步辇,一步接一步地朝我逼来。 羽牙在她的手指间不断抖弄,如同在葱白的五指里盘缠环绕的悍蛇。 “只怕你自己先死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下吧?”很快,她盛气凌人地立于面前,那羽牙恶意碰触我的伤口,啧啧嘲讽道“血都流淌成这样,你可还能御火?” “而且……”雀无极突然靠近耳畔道“不管你是死是活,听说都可以炼丹……” 她的面部已然扭曲做嗜血的狂魔,嚣张的语言在我耳边听着格外刺耳。 “哦……”我终于开口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等你主动靠近吗?” “什么?”雀无极似乎反应过来,要撤回身子。 可是来不及了,我趁她缩回脖子的瞬间,一把扣死她的气管,用金针羽苞斜架在她的脖间,转身从后面制服她。 “你也不过如此,你以为本尊猜不到你会趁机绑架本尊吗,蠢货!本尊也不过是想看看你倒底有多愚蠢罢了。” 雀无极的气管被我的手指掐得死死的,纵然她功法盖世,只要我稍一用劲,她就是钢筋铁骨亦完全不能动弹分毫。 这世间不怕死的人最胆大,我今日可算胆大包天了。 她落入我手的瞬间,所有的猎云已经架满冰棱,只要我敢伤害雀无极一根毫毛,数以亿计的冰凌便会遮天蔽日地投射而来。 如果我怕死,定然是不敢妄动一步的。 可是我哀然一笑,摇摇头道“雀无极,你也是够笨的,今日我主动暴露自己,难道会怕死吗?而且今日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会叫你活吗?” “你想干什么?”她似乎有些动容。 “和你一起死啊!”说着拿出一枚早已被血水浸透的雷凰,在她弹嫩的脸蛋上拍道“这叫雷凰,足够炸平你半个无极宫,陛下想不想试试瞬间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kuai感。” “你疯啦!”雀无极妄图摆脱我的牵制,我很是反感地照着她的腿弯狠踢一脚,她受了疼痛半跪在地,再补踢一脚踹飞她的羽牙。 “你敢叫本尊跪下,本尊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到地狱再说吧!”无视她的叫嚣,我捉住雷凰的凤尾,闭目一拉…… “且慢!!” 凌空轰然雷响,是某人对空长喝一声,竟刺透重重猎云,攒风袭来。 第八十二章 白璃魄之变 “且慢!!” 凌空轰然雷响,是某人对空长喝一声,竟刺透重重猎云,攒风袭来。 我收紧捆绑雀无极的力道,谨慎看去,白璃魄用金珠链锁紧独孤斩月的脖子,迢迢赶到。 只见白璃魄手段残忍,已将斩月的脖子勒至极限,每颗细圆的珠子嵌入斩月的脖肉里,拉出殷红的血痕。 斩月的俊颜完全惨若白纸,没有丝毫血色,他看我的眼神,飘忽不定如同淡去的云彩。 “白璃魄,你混蛋!!”我不觉浑身颤抖,心里前所未有的痛苦如山崩塌。 “混蛋?”白璃魄漠然笑笑道“可还有更混蛋的。”说着摸出一把小刀,朝着斩月的肩膀狠狠削去。 血溅当场。 我有些晕眩,被斩月的血刺激得虚脱起来,那刀就削在我的心尖。 “不要……”忍不住还是说了这两个字。 “不要吗?”说着他竟然狠毒又补一刀,斩月的胳膊瞬间血如雨注,滚做朵朵傲然的红莲。 斩月被勒死喉咙,两只眼睛愤然圆睁,自紫黑色的喉部发出几个字来。 “雪若……莫要……管我……” 雪若…… 雪若…… 他又叫我雪若。 “白璃魄,你倒底想怎麽样?”我的声音颤抖起来,连捉死雀无极命门的手指,也随声颤抖不停。 “放了你该放的人,管住你该管的……”白璃魄冥冥中将最后一个字隐去,我知道他说的是嘴。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也会怕我出卖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我应该直接将他的阴谋诡计告知雀无极。 但是告诉她又能如何?一个即将死在我手里的人,莫不成还要去替我杀掉一个更该死的心机鬼? 白璃魄果然做得一手好生意,随随便便即可将所有不利的因素,变作自己的筹码。 可我不想斩月死,这里每一个人都该死,可是唯他不能。 “看来你还不够爱他……”白璃魄似乎看穿我的纠结,啧啧刻薄道“那就让白某先送他上西天,你再拉动雷凰替他报仇好了。” 白璃魄说到做到,将小刀划向斩月已经快要勒断的脖子上,边收劲,边刻薄道“独孤斩月,商界你我二人平分秋色,赚尽天下金银,堪称商界巨贾,可如今,你却要死在女人的薄情之下了。” “你胡说,我没有!!”白璃魄的离间计似乎起了某种功效,要我拼命地想要替自己申辩。 他一个外人,怎会知晓我纵火杀戮,只为引人注目,求得斩月一人的平安,我若不爱斩月,又怎会产生与雀无极同归于尽的绝念? “雪若……小心……”斩月突然声嘶力竭挤出四个字来。 我再一闪神,雀无极捉准时机抬腿一踢,蛮狠踹开我的手,再补踢一脚到我的太阳穴,脑袋顿时轰鸣如雷,昏沉的黑暗使劲灌入眼帘,整个疲倦苦痛的躯体终于忍不住操磨扑倒在地面。 我知道,若保他,必须得死一个人,那就是我。 我其实……早就知道。 人影恍惚间,雀无极一脚踏上我的头颅,使劲拿靴子的凹凸处搅拧片刻,折磨得耳廓渗出血水,嗡嗡躁若蜂鸣。大脑已经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仅死死地盯着斩月。 只看他一眼,我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祈求能看他一眼吗? 斩月衣着干净,长发梳理一丝不苟,除却白璃魄残虐留下的伤痕,一切完好如同梦里的玉容,可见雀无极之前并未为难于他,我竟舒了口薄气。 看他太深,觉得他的模样刻入脑子里,已经可以带进地狱里去了。 听不清雀无极对白璃魄说了什么,他果断放开斩月身上捆绑的金链。 白璃魄不约而同死死地看着我,居高临下不带半点怜悯,将虚软的独孤斩月推入雀无极的怀抱。 这是什么意思? 心口涌出一股血液,直将意识模糊的目光冲洗得清明起来。 “白璃魄,你好大的胆量,你敢伤害他?”雀无极扶持着独孤斩月。 “起码为丞救了无极宫,也包括您。”白璃魄走过来捡起雷凰,恭恭敬敬地递给雀无极。 雀无极哼了一声完全无视雷凰,毫不留情道“罢了,早叫你铸造的通天丹炉,可否成功?” 白璃魄恭礼道“随听陛下差遣。” “本以为白造了,如今看来恰是时候,现在将那送上门的火莲捆绑起来,待明日直接祭炉。” 只说完,再看独孤斩月僵死的模样,自言自语道“本是罪该万死的人,却偏又长得这张脸,可也祸害了多少女人的心呢。” 说着居然抬首对望天宇,意味深长道“我们都愿为同一张脸死,倒底值,还是不值?” 最后自叹一声,示意将我拖拽下去。 我拼尽最后一口气力朝斩月伸出一只手,雀无极已经将斩月架至相反的方向,只叫我最后摸一摸他模糊入夜的背影。 第八十三章 通天丹炉 白璃魄以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凤凰,彰显手底工匠的高超技艺,雀无极恰利用他的财力和人力,早早给自己造了一鼎拔天立地的庞然炼丹炉鼎。 想她看见我的第一天就已经动了心思,三转四折,最终还是用在我的身上。 我被捉住的第二天,闻言为以防走漏风声,雀无极顾不得自己的寿辰将至,先把我推进暗如地狱的炉鼎之内。 诺大炉膛空空荡荡,只有我蜷缩在内,连每一声喘息都掷地有声。 丹炉外偶有听见匠人们输送火力的号子,炉内暂时是清冷无比,却也可以预见外面是何等的热火朝天。 苟延残喘地躺着,不像死,更不像活,迷迷糊糊地一秒接一秒给自己的生命做好倒计时。 就这样与世永别了吗?过往的一切如潮水般历历在目,遥记炼魂炉里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精纯冤魂,在千年雷暴劈中的一刹那,是否也如我此刻蒙昧初醒的状态? 摊开手心,里面尚存着御火后残留的红丝,如同命定的劫难,将掌纹割作支离破碎。 斩月…… 斩月…… 不知他的伤情如何?情不自禁地念起他的肩伤,竟比这丹炉里渐渐稀薄的空气更加令人窒息。我若这般死了,算是一了百了,可是他被捏在雀无极的手中,倒底还是会被惨无人道的饱受折磨。 不行,不行! 支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我怎麽可以任凭自己倒下呢?如果就这么死去,斩月就更加势单力薄。 既然老天赐予我御火的能力,既然老天赐予我非凡的命运,只要我一口微气尚存,且该拼尽全力。 斩月…… 斩月…… 咬牙浑身集中力量与掌心,汇聚做一束细弱的火涌,我摸准厚重的炉壁,放火燃去。 火舌毅然决然地冲向丹炉的一端,只是最近连连过渡失血,再加昨夜耗尽全部真气,今日心力交瘁,根本是杯水车薪。 “使劲……使劲……”瞪圆眼睛瞅着纹丝不动的铜墙铁壁,细弱的火线与铜铁激撞出朵朵火星后,竟如败兵之军,溃不成形。 “该死!该死!”放手再飞射焰流,手心里干干净净,空如无物。 “搞什么?出来啊!”暴怒再射毫无反应,果然是气数消尽。 “混蛋,放我出去!!”发疯了一般敲打方才烧过的地方,倏然而来的蚀骨剧烫,始才惊得人心跳加速。 “怎麽会这样?”我趔趄败退。 这极度的凶热不属于我的掌心,这热源应该来自于外界,温温的暖流只是最初的体现,被我忽略掉的是,现在整座炼丹炉已经被阴阳双火重重蔓延,将炉内的温度不断提升。 渐涨的炽热从四面八方源源滚来,如同阵雨前滚动的排排炮云,将唯一丝幽凉逼出炉外。 我要死了,我要被活活烧死了! 恐惧将我包围在中心唯一一处热潮还未占领的地带,可惜只有几秒的时间,冰冷的钢铁全然变作烈火的奴仆,欲将我每一寸肌肉焚烧殆尽。 天要亡我!! “呜呜呜……”没骨气地淌出眼泪,难道我要在着密不通风的热火里,被活脱脱煎熬四十九日?以前每逢死亡降临的时候总会逢凶化吉,可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斩月……斩月……”我抽噎着喊起他的名字,浑身颤抖起来。 希望这名字给我带来力量…… 一颗眼泪滚在底端,被渐热的铁板“滋……”得蒸作水烟。 底面也不能再坐人了…… ……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居然也会哭……”炉壁渐红的某处,钻出来一句嘲讽的话语。 白璃魄……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我本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他怎麽也在这里? “喂!刚才不是又放火,又捶胸顿足的吗?如今不说话是想死在里面吗?”他的冷言在高涨的火热里突然清晰可辨。 黎黑中隐约见到个人影,急速朝我挪来,带着急切的金风,眨眼飘至眼前。 “跟我走!”昏暗里他摸到我的手,我条件反射躲避开来。 他的手上沾染了斩月的鲜血,比炉壁上的炽热更加灼烧我的心脏。 “听话,过来!”他见我居然躲避他,似乎微微愠恼,极快点击我的几处穴位,不管不顾横空抱起,朝炉壁闪去。 “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冲破穴道,出去再说。”白璃魄冷冷叮嘱,随手朝丹炉内抛进一颗浑圆精透的红色珠玉,眨眼再跃出炉壁上的一道暗门。 原来此炼丹炉竟是内外双层结构,中间有一处暗道可以直通炉膛内侧。 白璃魄不言不语,只顾抱着我从隐藏的滑道溜至炼丹炉的底端,再奔至源源不断朝丹炉输送阴阳双火的通风口,藏进工匠们来来往往的运输车内,几经辗转。 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那鼎庞然巨大的炼丹炉。 藏在运输车内回首顶天的炉峰,滚滚血红色的浓烟直冲云霄,或许将我烧化也是这般颜色。 白璃魄与我并肩齐躺入另一辆鸟兽车的夹层中,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和我继续挤在一起,可他偏偏挤进来,还恬不知耻地搂我入怀,仿佛昨夜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我动不了,往死里瞪他,他察觉后突然怜意横生,用润白的手遮住我的眼睛,嘴巴靠拢在耳旁求道“莫要再瞪我了,此刻被你瞪着,我又快要自责的发疯了。” 他不知我才是要疯的那个,尤其是在这我心里恨不能捅他几刀泄恨的时刻。 安全离开无极宫,我越想越诡异,越想越生气,努力运气冲击封封的穴道,却图劲无果。 白璃魄将我挪至他暗自购入的私宅,唤来一位大夫替我瞧伤,而他自己再重新回到无极宫去应付雀无极。 至夜,他回来后,大夫告状说我不配合治疗,嘴里用的药一口都灌不进去。 白璃魄淡然唤走大夫,手执药碗坐至床边,嘴角虽是噙着安稳的笑意,眼睛里却溢满难以觉察的痛楚。 “可能你觉得我在害你,首先白某觉得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第一雀无极要我出主意惩罚你时,正是她要考验白某的诚心,索性恰恰闻见那樱某人身上的香味遥遥飘来,知道他会护你,也便信口胡说了。” “其二,胁迫独孤斩月只是随机应变想出的办法,姑娘大义凛然地要和雀无极同归于尽,吓得白某只好出此办法,若有得罪,你可要海涵着些。” “这其三嘛……”白璃魄意味深长笑道“独孤斩月那小子抢走我那麽多生意,白某早想削他了,呵呵……” 我被他的无耻澜言气得七窍生烟,怎麽会有这么巧舌如簧的混蛋? 白璃魄看我瞪他,再朝这边挪坐过来,眼睛里的琥珀沉淀着凝重的端详,情不自禁拿手轻触我脸侧的伤口,喃喃自语道“早叫你安分一点,总是不听话……”,说完舀起一勺药汁,缓慢置在唇边微试了温度,再递于我唇边哄道“乖乖养好自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闭起眼睛拒绝他的伪善,他像个孙悟空似的百般变化,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变成什么面目。 我心里竟有些怕他。 半天听不见动静,突然衣衫沙沙作响,感觉有什么靠近过来,偷看一眼时,他将我的身子平揽入怀,嘴巴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流氓!禽兽!我抵死不叫他的诡计得逞。 他的唇里含着苦涩的药汁,随着唇瓣的挑拨,舌头的蠕动,一丁一点滴入我的口内,如同花间的蜜汁被蝴蝶细细汲取,慢慢深入浅出,浸润着我紧闭的牙关。 滴水穿石。 他也不着急,耐着持久的恒心,直将所有的药汁用舌尖润入我的口内,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不知疲累。 无数道细弱如雨的苦涩,在他巧妙而又持久的舔润里,悉数被迫喝完。 我已经将怨毒的怒火埋入经络,冲撞各个封死的穴道,待他再来喂最后一口的时候,一巴掌骤然抽向他的脸庞。 白璃魄没见出手,我准备抽死他的手反被牢牢捉住。 “你个王八……唔……” 他将我好不容易张开的嘴再次堵住,倾力送入。 最后一口药喝的急切,灌得我咳呛不止,脸都憋成肝红色。 “姑娘还是最后这口药喝得痛快。”白璃魄看似风轻云淡,被他捏住双手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咳咳咳……你……咳咳咳……你找死……”剧烈地咳嗽让我连气也喘不上,嘴里满满的苦涩中,隐隐透漏他的唇齿芳香,仿佛他的舌尖还未离去。 “白某记得,那夜姑娘也是使用相同的方法,叫白某喝了不少血水。”他微微一拨,我整个人却仿若被飓风席卷,趴在床上。 “你……咳咳咳……你做什么……”才发现他的力量不容小觑,想捏死我简直易如反掌。 此时此刻,我就如同案板上的鲈鱼,由他肆意宰杀,而我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不要乱动,你的背上渗血了……”只说完他的双手伸到前端衣襟内,转手一撑居然将里外两层衣衫齐齐崩开,送力轻扯将所有衣服扒至腰际,上身一片光明。 衣服的脱拉扯痛背上的血痂,连带着脸皮一起被赤果果地扒光了。 “你……”我没想到他竟下流到如此地步。 “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反转过来,好好欣赏前面的峰光。”他冷冷清清地话音从背后散开。 我听了竟被摄住,不敢妄动。 “这还是女人的身体吗?”白璃魄啧啧感慨背上的疤痕,“可能会痛,要不要咬住什么东西?” 我猝不及防伸手拉过他的左手,一口咬在上面,他低哼一声道“你若疼就使劲咬,我没有关系。” 说完半趴在身侧,开始悉心清理背后的鞭伤。他开始不再说话,先用棉布沾湿药液,轻而柔缓地拭净背脊的血污,再将不知何时准备的药膏抹入伤口内,最后…… 我将背上的撕心裂肺成功转移在他手上,自己有多痛苦,就咬他多狠,直把他的手咬烂出血,才一口吐开。 恶心死了,深怕他的脏血喝进腹内,故意呸呸吐了几口,结果发现他竟停在身后,一直没有再动。 “你看什么?”我警觉道。 “看你啊!”他理所当然回答道。 “看你个头,快滚蛋!”说着伸手要推开他,结果被他紧紧摸在胸口,抽也抽不回来。 “不要眷恋独孤斩月了,和我在一起吧。”他沉默许久,开口便是惊天地,泣鬼神。 ======================================================= 隆重推荐吾家有喵的豪华巨作《重生猫娘》,掌声欢迎,哈哈哈。 第八十四章 石皮露馅 “说什么?你做死!!”不敢挪动身体,只好把愤懑发泄到语气里。 他自以为是个什么东西? 白璃魄或是尴尬,又或是意有所想,背后沉寂得有些恐怖,我心惊肉跳窃望一眼,他竟笑意如常道“你这伤口反复撕裂几次,这回切记不要生气,再扯动敷好的裂口可就不容乐观了。” 言闭,替我遮好身子,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伤害到他了吗?可他看起来却又不似气恼。 生气才好呢!心里突然高兴非常,盘思着若不是自己受了内外混合伤,早放火出来灼光他的二皮脸。 忍住痛苦浅睡了半个时辰,梦里的斩月如水底浮影时现时溺,肩上的股股红溪,连梦境内外都染做荒凉斑驳的血图。 斩月……斩月……斩月!!! 我的心就要被扯碎了…… 蓦地睁开眼睛,月亮恰逢乌云遮蔽,屋子里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 喝了些草药似乎身上的痛疾减缓些。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摸起身上的薄被,将被面撕作一条条的宽布,咬紧牙关自胸口缠绕至背部,简易包扎结实。 套上外衫,起身摸索到门口,微拉一把门沿,竟然没有锁死,看来白璃魄并不是囚禁我的意思。 “吱……”偷偷摸摸地拉开门,偷偷摸摸地在走廊里蹒跚前行,偷偷摸摸…… 一坨软肉躺在脚底,黑黢黢得根本没引起我的注意,直接把我绊个狗吃屎,直挺挺地砸到软肉上,伤口绷得紧扯,似乎又增裂了新创口。 “哎呀!”我和软肉异口同声痛道。 糟糕!!赶快捂住嘴巴,趁黑朝反方向倒爬,那软肉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只粗手精准无误地扣死我的小腿,一手弹出一线细火。 火如游龙,瞬间照明整条走廊。顶着满头发辫的硕大头颅,在灯火通明之际猛然飘入眼帘,密密麻麻的小辫子如同千万根触须软软摆动,仿佛下一秒就该将你吞如辫丛深处。 没有脸,没有脸!!只有辫子,只有辫子!! 那堆辫子的主人紧紧捉住我的腿,几乎捏碎我的腿骨。 “滚开!滚开!滚开!!”我咆哮如雷,一条腿拼命连踢带蹬,如同迫不及待地甩开粘在身上的脏东西。 那人如同人肉沙包,任打任捶毫不在乎。 “雪姑娘,雪姑娘,你误会了!”辫子堆里钻出无奈地声音。 辫子居然在说话?! “滚开!滚开!滚开!!”再接再厉,继续拿脚踹他。 “虫姑娘,虫姑娘,有话好好说!”我雨点般的脚步几乎将他踹飞,那堆辫子的主人似乎全无气馁,依然捉住我的腿,任我踢打。 “滚开!滚开!滚开!!” 我疯了。 “斩月个混蛋小子……”被我踹了许久,那人终于受不了了,微叹口气道。 “斩月?什么斩月?斩月在哪里?”一把揪住那堆恶心的辫子,我可算停止继续攻击他。 “呃……”辫子男煞是郁闷道,“雪姑娘不认识洒家了吗?” “你不是叫石皮?”他的辫子捉在手里果然触感黏腻,好恶心。 “哈哈哈哈,洒家是四破呀!”男子豪爽笑道,将手指拨入辫丛两边分挑,密密麻麻的辫山辫海里,露出四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眼前的景象好比他的头被辫子吃在嘴里似的,更加恐怖。 四破,四破……石皮? 竟然是他? “呃……大师你还是把辫子放下来顺眼点。” 四破“……” “对了!”我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大惊失色道“大师,你既然是四破,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还有你怎麽和白璃魄混在一起,白璃魄既然认识你为什么从来不说?那混蛋现在去哪里了?你为什么又躺在这里?谁给你搞的如此恶心发型?还有……”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简直是匪夷所思。 四破再拨开辫子,嘿嘿干笑道“姑娘该让洒家回答哪个问题呢?” 我才觉察自己有些失礼,呵呵回笑道“不好意思啊,大师这副尊容有些刺激到我了,哈哈哈哈……” 伸手将四破的领口拍拍干净。 四破无所谓笑道“无妨无妨,那日行风婚宴后,雪姑娘不知所踪,依照种种迹象证明你应该被挟持到朱雀凤族的地界。” “于是我们派出眼线各处搜索,果真查出你被带入丞相府,为救姑娘我们商定分头行动,而独孤斩月那混球……” 四破潇洒甩甩辫子,继续道“咳咳……独孤公子非要洒家扮作这副死样,而且强制洒家凡事不能冲动,也不能多说一句话,为了保证姑娘的安全,洒家就化身为白璃魄的随从石皮。” “不管怎样,姑娘如今暂时脱险,白璃魄交待早早洒家在此躺下,等候姑娘趁夜潜逃时再将真像告知,现在话不多说,咱们即刻启程离开嘲歌城吧!” 语毕,拖着我要走。 我敏捷避开他的手,退后几步道“大师准备带我去哪里?” “白公子早有安排,姑娘随我走了便是。” “不行,斩月如今还在无极宫困着,如果不能眼睁睁看他平安出来,打死我也不会离开嘲歌城半步。” “姑娘且放心,白璃魄自会救出独孤公子的,这点姑娘可以放心。” 四破再来捉我,我点起碎步转离他的大手,尽量避开些距离道“大师虽是好意,可是我却觉得你前言不搭后语,既然大师与独孤斩月前来救我,为什么又听命于白璃魄的安排。” “再说那姓白的性格善变行事狠辣,大师相信他会去救斩月,虫儿可不敢轻信,所以,我要去亲自监督他才行。” “不行,不行!”四破连连摇头道“好不容易用双层丹炉将你救出来,如今你就远离白璃魄,远离独孤斩月,好好跟洒家离开此地,如果姑娘总是这般一意孤行,非但会坏了他们的计划,有可能还要将自己再搭进去。” “搭进去?搭进去什么?是我这不值钱的烂命一条吗?”我鄙笑道“如果大师今天非要阻拦虫儿,那不若现在将虫儿就地了结,也便断绝虫儿对斩月的一片痴心。” “否则,就告诉虫儿白璃魄现在在哪?” 直勾勾地狠视着四破,他的脸遮掩在发辫深处看不清楚,四破愣住半刻喃喃自语道“你这认死理的个性怎麽和她一模一样。” “好吧!你就跟我去找一趟白璃魄,如果他还没有走的话。” 四破开始朝前走去。 “他要去哪里?”我问。 “偷东西。”四破开始加快脚步。 第八十五章 跟着 气喘吁吁奔至府外,白璃魄一行人估计已经离开,四破要我返回。 断然拒绝他的好言,我再朝浮界边沿走去,白璃魄要做掩人耳目的勾当,自然会选择孤立边缘的地界,果不其然他购的宅第隐秘在最为边界的位置,朝深处寻觅,浮浮浅浅传出些嘈杂的声响。 一队十来个劲装汉子整装待发,白璃魄换了通体玄黑色的夜行服,淡色金发绑做细辫,全部束在脑后,形意蕴藉。 我偷看四破一眼,他满头乱辫七零八落,好不风魔。 颜值高了,果然不同凡响。 “咳咳咳……”我故意清咳几声。 那十来个汉子均是手扶腰刀,眼神机警地投射向我。 “理她干什么,走吧!”白璃魄抖开黑色的羽翅,背跃式朝浮界下纵身一跳,掠影振翅,潇洒化作黑夜里的电光。 十几位汉子果然服从命令,一一随之跃去,再见人影时已经纷纷绽开羽翅,紧追其后。 雁字归去,离影潇潇。 他敢无视姑奶奶的存在?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赤手空拳追跳下浮界,直朝他悠悠荡荡离去的方向坠落。 “雪姑娘,你疯啦!”四破的惊吼被灌入耳膜的强风越吹越淡,眼底的几道黑影眨眼便没有了踪影。 转瞬,我已像坠入河流的石块,沉沉入底。 黑羽似乎听见四破的狮子怒吼急旋返回,黑风及身时一只大手横空出世,将我稳稳半空拦截,直揪进怀里去。 “你真是活够了!”白璃魄忙乱中背起羽翅,凌空把我横抱入怀。 “啪!”不由分说先给他一记耳光。 白璃魄不再说话,眼睛里最先是微怔的浮色,转而漫漫透入眼底深处,同时漾溢出月光的清明与墨羽的幽沉。 “只要你解气就好。”白璃魄淡然冷道,脸上的五指山连绵起伏。 “我是要解气,因为你们欺骗了我。”也不怕他一恼之下将我从怀里抛下去,心口陡然泛起的痛楚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忧伤。 “你分明早和斩月串通一气,却还演得一出好戏,叫我难过得要死。”想起他刺破斩月那两刀,或是做戏的成分,我顿时觉得自己被人当傻子似的给骗了。 “哦?何以见得?就因为你看见死皮的真面目?”白璃魄依然狡辩道。 “其实是你暴露了自己,你说闻见樱祭夜的衣香才口不择言,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和我的关系非同寻常,你怎麽知道他一定会护我周全,肯定是有人透漏给你的。” “你见了我就要找赤焰火莲,可是浮界那夜让你喝足我的血水,而你的刀伤康复后,却对我的血有问题这件事只字未提,肯定是有人事后知会你。” “浮界下,你屡次假意说与我合作,其实不过是安抚我乖乖傻等救助的手段,肯定也是有人与你协商好的。” “这些种种迹象,包括你利用丹炉救出我来,都证明其实你和斩月早是认识,而且你们私底下或许还做了某种鲜为人知的交易。” “告诉我,你们真的是来救我的吗?还是当我只是一个顺路解救的阿猫阿狗?” 只为最后一个猜想,我好像更加难过了。 “原来你也不是笨蛋。”白璃魄思虑片刻,边飞边道“总之救你是真,盗宝也是真,独孤斩月想用自己换你出来是真,我想用朱雀凤族的异宝救他也是真。” “现在你可听清楚了,乖乖回到四破那里,跟他先离开嘲歌城,待七七四十九天大限一到,雀无极发现自己上了当,到时候谁也逃脱不掉的。” 白璃魄无形中将我搂紧,指头的劲力却又控制的恰到好处,显然不想叫我察觉。 “不行,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盗宝,否则你现在就摔死我。”我多少有些威胁他。 “说实话,独孤斩月就……”白璃魄分外不齿道。 “对!独孤斩月就那么好……因为我爱他!”分明是在另一个人的怀里,依然恬不知耻得说出来。 “我知道他心里容不得我,我也不在乎他跑到嘲歌城的真正目的,我爱他这是事实,这份感情就刻在骨头里,流在血液里,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强迫自己改变。” 白璃魄听后浑身微颤。 “爱有时候太执着也不好,容易两败俱伤。”他没来由得叹了口气,再道“好吧,把你带在身边或许更加安全些,但是我去偷的东西非同一般,所以你必须要听我的指挥,否则,独孤斩月可就……” “我明白……” 我当然明白斩月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我当然也明白要偷的东西肯定举世罕见,否则连我这赤焰火莲都主动排在第二,此宝绝对物超所值。 白璃魄调整飞向,我们朝绝心所在的一棵树浮界滑去,此浮界即在无极宫的上方,通天丹炉里浓重的绯色烟潮如波似浪,轰轰烈烈地升腾半空,将整个无极宫的上方笼罩得雾霾重重,根本看不分明。 我看白璃魄真是会做买卖的好人才,既顺道救了我,还污染了环境,最重要的是干坏事还能掩人耳目。 虽然可以趁烟打劫,但是为保周全我们依然停趴在浮界下沿的巉崖耸壁间,这些人物各个好手,像壁虎似的紧紧悬爬在笔陡的崖缝里。 白璃魄将我兜在身前,手腕脚腕设置的倒刺深深钩挂住石罅,我有些害怕将他的腰身用双腿勾住,胳膊也紧握他的肩臂。 他微喘道“姑娘可不可以暂时自己扒在石壁间。” 我看他脸色透润着红赤,气息粗重似乎承受不住姐的压力,尚有解气道“不好,而且万一你歹毒将我撂在这里怎么办?” 另几处汉子偷偷哧笑。 白璃魄无奈道“你若不下来,白某如何先去解决树旁的那个家伙?” “你要杀死绝心?绝对不行。”我趾高气扬道。 万一他冒里冒失激发绝心的记忆,莫说盗宝,所有的人均会被杀戮干净。 “为什么不行?他是你的新欢?”白璃魄的字词间突然酸腻起来。 “他与雀漓潇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不可以杀他。”而且他虽讨厌我,却又救我两次,与情与理都不能害他性命。 “原来是为了旧爱……”他喃喃更酸道。 我忽然狠狠看他,直看得他忍不住颤抖道“那姑娘还是要下来,白某不行了……” 若有所思打量他渐冒冷汗的容颜。 “你把衣服脱了。”我无视他的困乏,严肃要求道。 “你想……” “你把衣服脱了,我才能脱衣服。” “你……” 旁边静听半晌的汉子开始嘻嘻哈哈闹笑个不停。 白璃魄忍无可忍道“你要不要这么开放。” 我冷冷扫一眼那些闹笑的壮汉,毫无表情道“你把衣服脱给我穿,我才能将身上外衣脱下,这件锦文绣衫是雀漓潇的衣服,上面染遍了血迹。” “只要你手下那些傻笑的笨蛋,将血衣以快箭射在树梢,绝心看见定以为是雀漓潇出事,自会主动到无极宫寻人。” 最重要是雀漓潇被我以针刺激昏睡穴,若果不是在密室里昏昏沉沉,也会被雀无极当作包庇我的同党圈禁起来。 绝心此去可以顺理成章地解救他,如果雀漓潇知道我被填入炼丹炉,绝心也会拦住他。 他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可以再与雀无极之间起任何冲突,我怕是无法再守护他,但也不可再陷害他与不孝之地。 “原来你有脑子。”白璃魄好死不死地表扬道。 “原来你不要脸。”我还他一礼。 他不怒反施令道“你们且都躲开吧,我们要宽衣了。”只说笑间,在我眼底露出冷若清兰的笑意,煞是心驰神往。 第八十六章 入塔 依我之计,须臾绝心果真驾驭柷鸫离开,虚虚实实的绯色烟岚里他的身影一霎消匿,不似曾经的沉稳持重。 忙趁烟雾,白璃魄领人围至树周,初见此树挺拔天地的姿势,已然叹为观止,如今笼罩在时浓时淡的烟霭中,更显顶天立地的壮观。 该是砍倒此树吗? 白璃魄独叫我退在安全处,其余十几人尾随他飞身而上,他跃得极快,堪称凌波微步,登烟踏虚,转瞬即逝在树影深处。 不知他们干了什么,亦或是触动什么机关,那棵巨树的粗干陡然朝土壤里扎压下来,如同界土中滋生了生命,一点一滴慢慢吞噬了树体。 结界上慢摇而升的烟霭忽然改变了方向,仿佛被另一个正在开启的空间所吸引,慢慢地……缓缓地…… 呼呼呼……呼呼呼!!! 骤然疾如平地流摆的扶摇,滚滚翻腾着猎猎的轰响,朝浮界侧一处无形的洞穴涌去。 再一刹那,那无形的洞穴渐渐开扩作庞然黑洞,将通天丹炉中冉冉喷薄的烟潮悉数卷入腹内。 周遭的杂尘也开始随之倾倒,一些腐叶败枝,残土污泥均纷纷伴随着烟波,汹涌卷入其间。 我竭力稳定下盘,保持自己不被吸纳中去。 “害怕吗?”人影和声而降,白璃魄肆意踩着树梢,将最后一截巨树踏入地底,淡金色长辫在流风中摇曳,贴身的里衣被风力扯开领子,露出前身坚实的肌肉,这些形状完美的肌髓凹凸饱满,显然刚刚使用过蛮劲,才使得肌肉看起来充满张力。 “不若你可怕。”我实话实说。 其实他再不出现,我就该被渐渐凶猛的吸力扯入无底黑洞了。 白璃魄跳下树梢,其余的汉子亦从四面八方的枝丛里钻出来,待他们离个干净,攀天巨树居然又开始反弹,慢慢恢复原位。 看来这棵树其实是某个隐形空间的开关。 “欢迎你来到无形之塔的界口,有没有兴趣一起进去看看。”白璃魄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 “少废话,再不进去风穴就关上了!!”可我依旧伸出自己的手,牢牢握住他的,白璃魄的手心寒凉却令人无比心安。 仿佛只要被他握紧,就连生命也可一同交付似的。 他真把我的手握得极紧,抽力回揽将我拥入怀底,单手高执的羽翅随风舞动,齐齐照准黑黢的风穴纵身跃下。 “相信我,知道吗?”猎猎风波中,他有意无意在我耳畔低语道。 我的心底冥冥之中,居然充满力量。 无形之塔是嘲歌城下的隐形空间,寻常人在嘲歌城下来来往往,根本发现不到。 待我们正真步入其间,才发现塔内庞巨,敞阔明亮,雕梁画栋,镌绘五彩,包罗万象,溟函天宇,层层密连,步步升登。 最妙是此塔塔身倒悬,所有景致均为倒像,我们进去时亦是脚立天,头顶地,虽然行走坐座与常无异,但毕竟是乾坤颠倒,所以刚刚入塔极难适应,头晕目眩煞是反胃。 我的背伤容不得折磨,再加上缺乏锻炼功法肤浅,感觉整个状态都不甚乐观。白璃魄命我守在塔底,无需深探究竟。 我可不愿他心里嘲笑自己,一意孤行地跟在他身后,先步入第一层。 他看我难受估计怕耽误行程,主动背我出发,我软软趴靠在他脊背上,低问道“小白,话说你怎么断定无形之塔的秘密入口在这里,而不是烿兆地宫。” 他淡笑道“你家的那位,不就是在烿兆地宫被雀无极捉住的吗?” 哦……斩月自投罗网原来是这个目的。 我好喜欢他说“你家那位。”跟着偷笑了半天。 “话说我怎么成小白了?”他突然意外道。 我没理睬他,支着头欣赏塔壁间的浮绘,堪称栩栩妙笔。 白璃魄叫其他人先走,缓缓将我放下后,再用手细摸了我的额头,嘴里柔软道“是不是伤口绷裂了?”说着伸手来掀后背的黑衫。 他突如其来的举措吓我一跳,急忙高扬起右手低叫道“你敢!小心抽你!!” 白璃魄仿若没有听见,一把掀开我后背的衣服,定睛细看道“真是渗血了,不行,你用锦被的薄面来包扎伤口会感染的,现在先换下来,我重新给你包扎。” 我听了一头冷汗道“你看这墙体里镶嵌夜光明珠,照得塔内灯火通明,我把这层布子卸开,你不是全看见了?” 白璃魄不管不顾地脱下自己的里衫,露出健壮的上身,边撕边沉冷道“你也可以看我的,就不算吃亏。” 我“呃……” 推三阻四,依然拆去身上被血浸湿的绷带,白璃魄在长裤的夹层里装着上佳的止血药,用新制的绷带替我悉心缠裹扎实,背后隐忍许久的撕痛,渐渐和缓许多。 正考虑要不要谢他,一个大汉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朝白璃魄禀告道“主人,遇到麻烦了。” 看他气色泛着灼眉的焦躁,估计前困难不小,白璃魄皱眉道“才第一层就遇见麻烦,看来这次通过无形之塔找寻秘宝,往返起码至少要耗时二十几日。” “走吧……”他支唤大汉先行一步,突然拉稳我的手道“你可要跟紧我,寸步不离。” 大汉的神情也叫我心忧,情不自禁同握紧白璃魄的大手,寻求心灵上的安稳。 赶至出事的第一层塔楼,眼前的场景果真望之惊心,塔室内林林密布着数以亿计的兽齿,森然透着幽蓝的寒光。 两个大汉被密集的巨齿咬合在齿缝间,数颗尖利的锋牙穿透他们的躯体,其中一个连脑浆亦被咬溅出窍,流出白腻腻的浆汁,而另一个气息奄奄,五脏六腑被戳戮成穴,血浆喷溅满恐怖的兽齿,红白相间,淋漓作河。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白璃魄的语调含着冷冷地苛责,守着门口的十几位汉子颜面上均是狼狈。 “本来风平浪静,早有几个弟兄安全走过去了,结果偏他俩才刚走到中间地带……”禀报的男子身高八尺,亦难掩失去同伴的悲痛。 我踱过去想看个究竟,白璃魄从容将我拉进怀里,一手遮住我的眼睛,淡然分析道“细观这层塔身构造精巧,一定是他们无意间触动某种机关,此刻观察这上下齿缝衔接无隙,如果不能找到机关的规律,只得冒死从无数的兽齿间爬过去。” “可是一来找寻机关耗费时间,而且极有可能安装在对面,二来穿越齿林的空当亦会随机触动新的机关,三来这密密麻麻的兽齿间隙狭窄,恐怕……” “我来钻。”拨开他的手,我自告奋勇道。 “不行!”白璃魄野蛮将我拉回怀里,眉宇微锁道“有这么多功夫高强的男人,关你什么事,乖乖等着。” 我呵呵笑道“你们是武艺高超,可惜你们有我瘦吗?各个跟肥牛似的。” “不要和我争,争来争去耗费时间,就会让斩月多受份苦,我可舍不得他在地牢里煎熬。” 说着将袖子高挽起准备钻进齿林中,白璃魄突然再拉住我,嘴里铿锵有力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许反驳我,听话!” =================================================== 今日狂推吾家有喵的大作《重生猫娘》,写的很有爱哦,你懂得,哈哈哈 第八十七章 齿阵 我脱去鞋袜,跟在白璃魄身后,谨慎钻入兽齿密林,层峦叠嶂的利齿极尽闭合姿态,眼帘里载满白森森的阴影,仅留露出一缝罅隙空间,任人穿梭。 白璃魄手脚轻灵,攀爬齿隙游刃有余,可惜我的技术便是粗拙些,整个人弯作紧绷的弓箭,小心翼翼自一颗颗兽齿间攀爬,这些牙齿看似粗糙,实则涂抹了滑腻的油脂似的,手脚并用慎之又慎,谨防一个不当心自齿顶滑脱,血溅当场。 “虫儿,慢一点……”白璃魄如同机警的猴子,左右双手各抓一处齿尖,两脚如同带钩的倒刺稳稳踩实,可是他毕竟是男子体魄,精壮健硕,遇及尤为狭窄的地方更是局促,此刻他的头顶密布的凌乱齿峰令他直不起头来,只得侧首观我。 巨齿巉立,细齿丛集,才窜过百十颗巨齿,我的手心早已沁出阴寒的虚汗,攀在滑腻腻的齿壁上仿若溜冰,不可长久置于一处。 “小白,你轻功了得,先往前走些吧。”四肢俱提力绷张,收缩的背脊将旧伤硬生生再度崩开,两条胳膊随着逐渐剧烈的痛楚卸去了力量,一只要伸出的手没有拿稳,整个人倏然朝下栽去。 呃……腹底就是根根细齿,死定了!! 坠落的刹那间,白璃魄冷静伸出自己同侧的腿,拼死蹬托住我下沉的躯体。 呼……好险!我的心脏都快甩出肺腑了。 “谢谢……”凭借他的腿力,再重新爬回兽齿的上端。 “虫儿,你过来……” 我听他话音微颤,扶稳后才看他,赫然发现他的肩侧被上峰一排细齿深深戳破,滚出数道细红,自肩膀流汇下来,染红了修白的五指。 他为了救我…… “虫儿,你来。”他又催我,完全顾不得肩头的创口。 我艰难爬到他侧,他淡然道“你的伤口不能再绷开了,现在爬到我的身上来,我背你过去。” 只说着伏下身子,要我爬上去。 “不行……”他肩头翻涌的细微血珠叫我冥冥之中有些神伤,“我太沉了,再说这齿齿对接的缝隙太窄,容不得两个人一起过去。” “无妨,你看那被兽齿咬戮的两具尸身正好顶开些许空隙,我背你从那里穿过,剩下的不多距离你再自己过去。” 他看我犹豫不决,补道“白某不会把你撂下去的,且放心。” 他哪知我是不愿害他受累,多说无意,只得听从他的安排暂时横趴在他的脊背上。 白璃魄攀齿的动作明显和缓下来,每过一处狭小的空间绝对是极尽谨慎,上方茂密的大小齿尖都是擦身而过,分毫刺不到半点皮毛。 也是奇了,如此嶙峋如窟的地方,自己爬的过程中都时不时会被齿尖锐刺,怎么爬在白璃魄背上后却碰触不到任何锋利呢? 他的气息持稳如钟,沉甸甸得连一呼一吸里都吞吐着潮润的湿气,绵冷的细汗伴随着肌肉的张驰,渐渐湿透我的胸口,糅合了我紧张的汗液,将密切无间的贴合处黏作一团。 感觉他的肩膀因肢体弓张,牵引出新的血珠,我用袖口替他偷偷拭尽,他似乎感应到了,嘴里低言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比独孤斩月好?” 我照准他的肩伤掐了一把,他夸张道“不要随便打扰我,万一掉下去,咱俩可是同归于尽。” 我努努嘴,对他那微乎其微的感激一扫而空。 曲曲折折,总算攀过一半路程,那两具尸体越来越近,白璃魄叫我闭好眼睛,而他挺直身姿要从两具烂尸间穿过。 我倒是不怕见血肉模糊的场景,只是这两具尸体实在阴森可怖,瀑淋的浆液早变作凝固的酱红色,肉腥里透着作呕的气味。 白璃魄划过尸身间时,突然抚摸一把我的臀部,我恼羞成怒再掐他的肩伤,啧啧鄙夷道“没想到你如此下流!” 他莫名其妙地定下姿势,反问道“主要是哪里下流?” “你的手,你的手摸哪里呢!”气急败坏要骂他,结果发现他的双手老老实实锁死在前端。 那么……是谁摸了我呢? 幽幽用眼睛瞥一眼后脊,果然,其中一具尸身的半截胳膊搭在我的屁股上。 呃……呃……诈尸…… “诈尸……”我的汗毛悚然倒立。 “不是……”白璃魄似乎也有所觉悟,突然狰呼道“抱紧我……!!!” 刚勒紧他的脖子,整片塔层开始剧烈摇晃,上下齿林缓有张开之势,顿然,寒光暴虐,天地轰动。 “不是机关,这些兽齿是活的!!”我亦反应明白。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我俩一同坠入底面。 “噗通!”“噗通!”兽齿渐从塔壁抽离去后,两具烂尸最先坠在底面。 白璃魄足底端风,化虚作实,在缓退的牙齿里再奔前数丈,急掠胜燕。 “这塔里有妖。”白璃魄边驰边解道。 “这么大的妖?”看来此妖是故意耗费我们的气力。 山摇地动的感觉并未消匿,它引我们进来必然是要吃掉。 呃……那它接下来必然要…… 已经收敛的巨齿瞬间再度出没,眨眼便要将我们咬死在其间。 极快,极猛,带着绞杀一切入侵者的怨毒,劈头盖脸的煞气从四面八方蓬勃涌来。 “小白!小白!!小白!!!” 白璃魄上蹿下跳,流畅的湍步化作腾云驾雾,我爬在的背脊上,感觉眼里密密麻麻都是狰狞闭合的牙齿。 放眼第一层塔楼的出口即在咫尺。 “别怕!你先走!”白璃魄捉住我的蛮腰,把我火速挪在身前,双臂汇集的巨大力量将我先推甩出去。 我根本来不及反驳,已经脱离陷阱,被重重摔倒在出口处。 白璃魄耗尽力气,只追逃数步便被合拢的牙齿紧紧咬在天罗地网中央。 他逃不出来了。 “小白!!!”眼睁睁看见他朝我淡笑一下,转眼被无情的巨妖吞如口内,辗转咀嚼。 “咔嚓!咔嚓!咔嚓!” 锋戟般的利齿不断地开合闭拢,开合闭拢,空白的缝隙里连尸体的血肉也看不分明。 他明明可以逃出来,如果他抛弃我的话。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里已经乱作缠绕的蓬麻,把我的每一缕灵魂都牢牢纠缠,我好像喘不上气似的,眼睛里有水润的东西在打转。 “小白?”我怯怯唤了一声。 那排排齿缝间只砸击出喧嚣的咀嚼声,连切碎一片肉的声音亦听不清明。 他死了?! 如同滚滚东逝的流水一般,悄然从眼皮底下转瞬即逝了? 突然…… 似乎有兽齿被巨力崩断的声音,眼前纷纷攘攘坠落些许断齿残渣。 “嗷……!!!” 莫须有的兽吼声突然在整座无形之塔内爆炸,藏匿起来的巨妖爆发出声嘶力竭的低吼,道道声浪翻卷起排山倒海的力量,自齿牙间勃然迸发。 依稀里,兽齿间爆出一个光球,亮如炽昼。 “啊…………” 我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音波振荡开来,撞击在坚固的塔壁上,强烈而喧虺的声音将人的每一寸肌肉撑至极限,撕裂的剧痛连五脏六腑亦要扯开。 我的耳朵,我的皮肤,我的内脏,都要在毁天灭地的咆哮里炸得粉碎。 “小白……”我心里怎么会偷喊他的名字? …… “我在……”一个矫健的身影随声扑来,双手紧紧捂住我脆弱的耳朵,连同我不堪一击的身心,一同裹进扎实的胸膛里。 他的胸前,划烂道道血痕,织若残网,细腻的血珠滚湿我领口的衣衫,浓烈的欣喜充斥满胸膺各处角落。 他没死!!! 我含泪看向他,他也在看我。此时此刻他淡似清月的眼睛里全部被我撑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一处空隙。 “别怕,我在。”他的嘴巴摆出清晰可辨的字眼。 妖魔的凄厉咆哮,被远远阻隔在一层气结之外,仿若隔着千年的距离。 第八十八章 影雾 巨妖吃痛藏匿起来,前后被阻隔的十几条汉子重新汇聚在第二层塔楼的入口,妖怪爆吼时声波巨浪再炸碎三个大汉,死状奇惨,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 白璃魄命令所有人停顿休息,我呆坐在墙角,耳膜里面嗡嗡轰鸣,脑子开始有些麻木。 难道的妖魔的吼声损害了耳膜? “虫儿,你可还好吗?”白璃魄轻慢蹲下,一手紧搂我的肩部,无形中赐予我些许力量。 “虫儿……”他附近耳侧再咛一声。 “嗯?” 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在喧杂声里虚软如山巅的云彩。 “我很好,就是有些累。”才经历莫名巨妖的第一波袭击,竟觉得周身乏力困顿,无形之塔的其余层楼还未及探索,我整个人既晕又眩,而且连听觉亦出现怪状。 “现在该是天亮,你一宿未眠,再加上腹内饥饿,肯定不舒服的。”白璃魄再命其余的黑衣汉子多作休息,分派四人各方把守,自己才盘坐下来,将我的头拨靠他遒实的腿上。 我真是很不舒服,正好软依他的身体。 白璃魄自随身的绣袋里摸出个精致彩瓶,倒出一颗乌棕色药丸,像哄孩子般搁入我的唇缝,柔和道“大补的,快乖乖吃了。” 芬郁的药气自齿缝间吸入,似有珍花瑶草的杂香,我浅嚼几口吞下腹内,自口入腑瞬间芬芳满怀。 白璃魄再贴心递上水壶,甘甜的汁液让人一饮而尽。 服用片刻,那药丸在躯体内竟万千变化,活血化瘀,调气理脉。非但精神舒爽许多,连饥劳也缓解不少。 “小白,这是给你独备的养元气的药丹吧?怎么可以给我吃呢?” 这丹丸虽然功用奇佳,但是效力似乎甚猛,尝之即刻如一股云火,绵绵流窜四肢百骸,抨击各个穴道,或许小白功法无穷,才可以消化如此奥妙的仙药,而我吃了则多少难以克化。 “谁吃都一样,更何况是你。”他不知晓我体内微增的澎湃血涌,以手作梳慢慢理顺我的秀发,五指在头皮间穿梭轻触,连同最后一些无端的焦虑,也被他驱赶出僵麻的脑袋。 这种感觉奇妙的有些美好,暂时让我忽略满身的郁闷。 “痛吗?”我反以指尖微触他胸前结痂的伤痕,近在咫尺的裂口出奇的蛰眼,总觉得这些深深浅浅的烂痕,钻刻进了眼帘。 “方才敷过药粉,早不痛了……你别管这些,先睡会儿吧。”语毕,白璃魄轻拍我的肩膀,真把我当个孩子来看待。 他的身上散发着迷人的冷香,几乎是将我催眠,我实在是抵不过他的温柔,沉沉昏睡过去。 我从来没有睡得如此安心,仿佛天崩地裂也与自己毫无关系。睡睡醒醒,昏昏梦梦,白璃魄一直背着我从第二层下降至第四层。 一路出奇的平安,巨妖仿佛凭空消失,大敞开门扉欢迎我们莅临。 直至第五日,我依然不能完全清醒,即使睁开眼睛,也觉得看到的人没有实形,虚离的脱去五体的勾勒,只有模糊的残影在眼前摇晃。 白璃魄愈发不敢再朝下行进,我没有旧伤复发更没有病兆,仿佛被什么妖物摄住了魂魄,只有**留在他的身边。 他似乎是搂着我,似乎是呼唤我,似乎是急切的,似乎是失魂的,似乎更是懊悔的。 我只看见金色的影子明晃晃地刺眼,他的喜怒哀乐全部融化作流动的烟霭,笼罩在阵雨前的乌云之底。 情况渐糟,我好像更加醒不过来,眼睛闭合与撑开毫无二致,整片脑海空洞无物。 六日夜。 众人皆劳累睡去,白璃魄搂着我一同休憩。 连续多日在耳洞里回荡的嗡嗡声,在塔楼的森郁而沉寂的空间里愈发明显,愈发瘮人。 “嗡嗡嗡嗡嗡嗡……” “雪若……雪若……” “雪……若……” 嘈杂的声音突然清晰可辨,如同针尖贯穿耳膜,我情不自禁打个寒战,腾地坐直身体。 回魂了。 “雪若……雪若……” 原本灌输在耳窝里的细小声音陡然清晰无比,汇聚作醉人的呼唤,深深浅浅地自下一层塔楼,悠然飘来。 其他人都睡得异常沉实。 我麻木站起身子,两条腿完全不停使唤,若同高张着帆的扁舟,追逐波流的走向声音的源头。 “雪若……” 机械地寻觅,不断引导我从第四层步入第五层。步步虽是高升,其实却是逐渐朝地底深入。 干燥的空气开始被湿寒所取代,第五层里的世界天翻地覆,完全不同于上几层,阴凉的地面自脚心朝体内灌输着寒气,四方的绘图也变种风姿,鲜亮的色彩荡然无存,全部陡转为郁郁的灰暗,明月珠亦散发出诡异的暗光,将眼前的可怖拉入更为幽森的境界。 我仿佛走在冰冷无情的异世界里,如履薄冰。 “雪若……雪若……” 那声音依然钩锁着我飘忽不定的魂魄,将我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是谁?”忍不住问一句。 塔层中央凭白跳跃一团虚像,浮在半空里。 “你是谁?”那虚像反问道。 “你不是叫我雪若吗?”我斗胆靠近它,它的身体非云非雾,如同鬼魅一般游离。 “你是叫雪若吗?”它话里有话。 “你在愚弄我?”突然怒不可遏地甩手一拍,将它虚浮的身影拍作散烟,那些几乎飞散的身影眨眼又变作完整的模样,如我所猜,它根本是个鬼魅的存在。 它倒不气恼,嘿嘿笑道“我才逗弄你几句,你便生气,如果你再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岂不是要发疯自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影雾状的人,使我心里陡生恐怖的感觉。 “闲话莫说,你可记得刚进无形塔时,那排锋密无隙的牙齿,告诉你吧,其实确是我主人的牙齿,再说详细些,这整座无形塔都乃我主肉遁化形,你们路过第一层的时候,其实已经进入主人的嘴巴,而你们现在不断地深入,其实是主动在往主人的肚子里钻。” “你说什么?我们在巨妖的肚子里?”我简直难以置信。 “可以如此理解。”影雾有些自豪道,“你们愚蠢地以为自己终会走到塔顶拿到朱雀凤族的异宝,可是当你们刚刚触及塔顶,主人就会悄无声息地颠倒乾坤,将塔顶再翻回上面。”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你们以为对的路线永远是错的,你们会被困在塔里生生世世,直到把食物全部吃完之后,最后坐在原地上吃自己了。” 我的手心积满冷汗。 “这些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这么死在无形塔里的啊……”影雾森森冷笑道“我将同伴都吃光后,主人把我拖进它的腹腔,用残忍的方式腐蚀我的皮肉,抽离我的血脂,只把我的阴魂凝固成这副模样,替她继续杀人害命。” “我杀戮了无数进入无形塔的人,男男女女,他们都奇惨地死在我的手里,可是杀再多的人也改变不了我的悲惨命运!!”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重新做人!!” 影雾宛如嗜血野兽,声嘶力竭地压抑咆哮道。 “所以这次当主人发怒,我偷偷趁它痛苦地厉吼时,藏入你的耳朵里。” “你想干什么?” “控制你的大脑……”影蛊缓缓靠近我,若有似无的细指触碰了我的头颅,我震惊朝后躲避,它的手臂突然变得很长,手指一丝也没离开过我的头。 “主人每次放我出来,都要我控制入侵者的大脑后偷偷暗杀,可我发现你的脑子构造奇妙无比,就和这无形塔一般,分作无数个密闭的记忆体。” “其中有的敞开一缝,有的完全被强力封印,无论是哪一个记忆体,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而我无论控制哪一个,这些极端的苦难都会加诸在我身上。” “我已经够痛苦的,不想再更加痛苦。” “所以考虑再三,我还是现出原形,与你直接做一个交易,既叫你心想事成,也叫我美梦成真。” 听它说的煞有介事,我都不知道在自己脑海里竟有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你想要什么?”我冷问道。 “我想要睡在你旁边的那个男人。” “白璃魄?你要他干什么?”我心里的弦被嘣得拉响。 “这你休管,你只要配合我先拖住他,等我杀死那些碍事的手下,你再引他进入第六层塔楼,我自会罩住他的意识。” “那男人待你极好,我阅人无数,看得出他心里有你,为你送命亦在所不惜。” 影雾的头蓦然贴近,虚无的头颅里空荡无物,煞是恐怖。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去害他,即使会困死在无形塔里,我也绝对不会出卖他!!”它想害死小白吗?我义愤填膺反驳道,恨不能将这团影雾撕碎。 “你会帮助我的,因为你爱的男人还在外面等你去解救,除非你潜意识里移情别恋,否则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对了,我记得那个男人叫做独孤斩月,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入骨,却舍不得牺牲一个才认识的男人,啧啧啧……水性杨花的女人。” 影雾透出极端的不齿,深深刺痛我的自尊心。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团虚浮的人像靠得贴近,反而似拔天峰脊压迫得人无处喘息。 “我说过你的脑子里描述的清清楚楚,而且我还看到那独孤斩月并不爱你,总是推却你于万里之外,你可想想,如果你这次救他一命,他得要欠你多大的恩情?” “不行,不行,感情不是施舍,更不是报恩,若果要他为了感恩才施舍我情爱,我宁可不要。” 决然退后几步,那妖怪怎可轻易放我,再接再厉道“你嘴上说不好,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吗?如果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只有近水楼台才先得月啊……” 他一个月字唤得缠缠绵绵,叫我心里的防线抑不住颤抖。 “先贴近,再滋润,后占有……就全是你的了……” 影雾靠近我的耳朵,似有梦魇般的压抑气流送入耳底,道“你给我白璃魄,我给你朱雀凤族的异宝,然后……独孤斩月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最后一句才是诱惑的毒药,叫人欲罢不能,人微动的邪念如同得到春雨滋养,和光沐濡,疯了一般地占满整个理智。 我,疯狂地开始心动。 “好,你且说计划。”我朝影雾妥协道。 第八十九章 一见钟情? 心事重重返回白璃魄的怀里,头分明枕着他的内臂,眼睛分明对着他拢闭的长眸,鼻尖分明与他吞吐近在咫尺的空气。 心已经沉荡在阴暗的沟壑。 他本不该被我利用,斩月的命更需要朱雀凤族的异宝来交换。白璃魄说会解救斩月,可依着他绝情砍削斩月那两刀,我又有几分能信他。 求人,不如求己。 我翻坐直身子,离开他的怀抱,不带一丝情感避开属于他的一切。 刚要起身…… “虫儿……”白璃魄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身体如反折的弹簧登时收缩,腾得坐直起来。 “虫儿,虫儿……”他交集如焚的凌散视线,终于在看见我后魂归一体,额头密集的细汗在夜明珠的暗光里透亮如珍。 “你可算醒了!”他蛮劲爆发,双臂如同铁链将我锁入怀里,板硬魁梧的细瘦身子抑不住地颤抖。 我被影雾控制着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常常如此,但是今天我醒来后,他的欣喜却已经无法感染我。 我的潜意识主动与他划分界限。 是因为他救了我,我才会依赖他的。我卑劣地反思。 他忘情搂我半晌,见我毫无反应只紧盯他不放,急忙贴手过来抚测我的额头温度。 “虫儿,你怎么在发抖?” 我机械朝后闪去,主动避开他的关心。 其实,我更怕自己好不容易树立的堡垒,会被他的体贴击得粉碎。 在天平左右的权衡间,斩月永远是分量最重的一方。 “哦,对了,你没穿鞋子,是不是脚冷?”白璃魄换挪了方向,将我冰硬的光脚贴在他的肚皮上,反复拿手揉搓。 “我仔细想过了,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拿到异宝,自从咱们进来后,你总是状况连连,这几日我心里……不然咱们离开无形之塔吧!”沉默须臾,白璃魄似乎早做好打算,话语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他果然不够诚心,我冷而张口道“你这近十年的心血舍得抛弃?” “心血?”白璃魄惨然笑道“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罢了,如果我没有多余的福气来维持现状,其实真不若将眼前的虚浮抛在脑后,与心爱的女人长相思守几年。” 心爱的女人? “你爱谁?”我的醋意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白璃魄淡笑无语,眼皮突然之间猛抬起,那一双倾世无漾的金珀色瞳眸激烈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亮,在沉郁的黑影里熠熠生彩。 “我爱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的心里分分秒秒都是你的笑颜,时时刻刻都是你的倩影,你相信我吗?” “噗……”我笑得无情,道“白公子是衣服穿少,冻坏脑子了吧?且问虫儿与你才见过几面,公子便可大言不惭地在虫儿面前谈论爱情,你真当我是笨蛋吗?” 他无形中想动摇我,可惜恰恰起到相反的作用,我好像被他虚妄的告白给激怒了。 “这话信与不信,全看姑娘自己定夺,可是白某此生致死绝不会说第二次,你可听清楚,我真的……自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从此彼岸黄泉,难容她影。” 哼哼哼,好个一见钟情。 他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就跟樱祭夜,雀漓潇说过的一样信誓旦旦。 所以,我没有当真。 “虫儿……”白璃魄搂住我的肩,吐露出的每个字眼,软绵绵抚摸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我们私奔吧,你放弃独孤斩月,我放弃凤族异宝,咱们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我会一生一世只宠爱你一个人,永远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 “你舍得万贯家财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今夜想要诱惑我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你就是我这辈子,找到的最珍贵的宝贝,我只要你就足够了……” 白璃魄拨过我的脸颊,一口含起我的唇瓣,唇齿相依里他的舌滑腻如锦鲤,扭转摇曳着舌尾,将我的檀口里激荡出层层**的涟漪。 我的脑子被他温热的纠缠,搅绕得有些昏离,整个灵魂都要被他碾磨个粉碎。 这感觉好生熟悉,熟悉的令人窒息…… “你走开!!”一把挣脱他的禁锢,很难表述清楚自己心里的烦闷,是何等的百转千回。 够了!够了!这是怎么了?为何他吻得越深,我对斩月的记忆便越清晰。 尤其是他唇舌里翻卷的绵凉,与斩月的清兰滋味,细细品尝简直如出一辙。 我的心里陡然如明镜一般高悬。 “虫儿……”他眼里的余波依然在激荡,连气息亦变得胶着,鼻息间喷洒着缕缕热浪。 “不要叫我,白璃魄你这个伪君子!!” “我突然明白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宝贝?那只能说明你早从斩月那里窥探,我就是赤焰火莲,难怪你在丞相府,第一眼就对我纠缠不清,现在居然还敢骗说是爱我,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我恨你!!”抛下一句话,我头也不会地朝第六层跑去。 “虫儿,你听我解释!”白璃魄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我不听,我不听,骗子!! “咚……咚……咚……”光脚拍击地面的声音在整个楼廊里回荡,我越跑越快,简直将整颗心脏都要挣脱出胸腔。 影雾说只要我委屈地跑开,不管什么理由,白璃魄都会追上来。 可我现在心里是真的很烦躁,只有脚底传来的阴凉才能意识到,我自己也是个骗子。 第九十章 水澪 白璃魄似乎慢了一点,我最先迈入第六层的塔楼内,影雾还没有出现,楼层内死寂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呼……呼……呼……” 死一般的安静。 …… 突然脚底明显感觉到地面在变化,整个地面开始不断渗出水珠,最开始是一颗,两颗……无数颗…… 难以数计的水珠纷纷自地面钻了出来,如同透明的虫子滚动着细小的颗粒,缓而急地滚上我的脚面。 “什么东西?”雾影可没有提到有这个环节,我本能地用力甩脚,可惜这些看似无力的水珠,却仿若粘稠的胶液,一旦覆盖脚面就全然甩拖不掉。 “呃……”艰难地拔起脚来,朝前挪迈半步,更多的水珠溯回而上继续包裹我的脚步。 “咕噜……咕噜……”颗颗晶珠开始朝我滚来,滑过地面发出水晶般脆灵灵得丁响。 可是粘黏在人的躯体上,便立刻化作柔韧的胶液,将人的身体牢牢粘黏做雕像。 只一瞬间,我的脖子以下已经被数以亿计的水珠包裹得严严实实,任凭我绷展浑身气力也挣脱不开这层层束缚。 “虫儿!!”白璃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俨然被眼前的景象怔呆了。 “不要……过来……”脖子被水珠黏贴得紧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憋死。 水珠仍旧不依不饶地奋勇当先,重重围叠在我的四体之外,将我缠裹得密不通风。 我的肺快爆炸了,微动手指想唤出一丝火气来烧融水珠,可惜莫说是动,就连偷喘一口鲜气,亦比登天更难。 “她说的对,你不要过来……”每一颗水珠里都像张了舌头,齐刷刷地阴森道。 没有人的影子,光有雾影的声音,看来它的本事奇高,化雾亦能结水。 “你是谁?快把虫儿放了!”白璃魄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匕首,神色凌然地怒视着雾影。 “呵呵呵呵,我从来没有见过进无形塔,居然会佩戴铁器的蠢货,你可知道这塔的玄妙,岂是普通的铁器可以破解的?”雾影的无数颗分身开始汇集,在半空形成一具水晶般的骷髅体。 “杀你,绰绰有余。”白璃魄执着普通的铁匕,言行举止所展现出的却是极端的自信。 “休要狂言!”雾影微抬手臂,围裹我的水珠瞬间抬高一个层面,完全遮掩我的嘴巴,呼吸的地方只剩下鼻子了。 “唔!唔……”我愤懑地扫视一眼雾影,它难道是骗我? “住手!”白璃魄的脸色唰得变作灰白,似有妥协道“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她,肯定是要等白某追来,说吧,你有什么企图?” “呵呵呵呵,你还真是天资聪敏,说实话我对杀女人一向没有什么兴趣,鄙人最好将男人放在所结的水澪里,慢慢折磨来取得乐趣,不知你肯不肯为了救这个女的,自己代替她来送命?” 无耻,雾影说的每一字眼都透着歹毒的阴邪,可是……我甘愿做它的帮凶,助纣为虐。 说到底,我才最是无耻。 我使劲甩一甩头,想要摆脱水澪密闭的纠缠,我想叫他不要管我,可是……我完全说不出口。 别管我,别管我!! 我闭紧眼睛,虽然心里颤抖地呼唤这三个字,可我依旧选择闭紧眼睛,生怕他读出我的心声。 斩月……白璃魄……斩月……白璃魄…… 救谁?救谁?救谁!! “好,没有问题。”白璃魄完全没有考虑,直接朝我走来。 “哦?这么快?”雾影讶异道“我都还没有封死她的呼吸,叫你先看看我如何利用水澪来剥她一层嫩皮,你倒自己缴械投降啦?” “我就是舍不得她多受一点苦,才答应的如此爽快,所以赶快放开她,我自会乖乖由你摆弄。” “你这个男人倒有些意思。”雾影由衷佩服道。 白璃魄的气息迎面扑来,我闻到他身子的冷香,眼睛却没有打开的勇气。 “虫儿,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喃喃在头顶想起,震荡得漫身的水澪清清叮吟。 我感觉身上的水珠开始转移,浪潮般滚向另一个躯体,麻木的指尖开始复苏,我抑制不住内疚偷偷探摸一把他的手掌。 竟摸到了他偷偷递上来的匕首和药瓶。 “小白……”我难以再承受下去,挣开眼睛回看他的表情。 他在笑,水澪已经掩盖他伟岸的身躯,没入他的下巴,转眼将他溺弊致死。 他依然无惧死亡,对我倾撒所有的柔情蜜意。 “跑……”说完这个字后,他的整个笑颜都被掩入窒息的水澪里,他的所有被模糊做天际的霰霭,只有那抹笑颜透过粼粼的水晶,耀如苍穹里的夏阳。 他真死了,这次他死在我的手里。 我的心无端地在滴血。 “真傻,被人出卖了都不知道。”雾影无情地附在他耳畔告诫道。 “闭嘴!!”我鬼使神差地捂住白璃魄的耳朵,纵使水澪已经阻隔了我的手,冥冥中我绝望地期待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掩耳盗铃……”雾影呵呵低笑着要来触摸白璃魄的身体。 我一把拍散他水润的手,溅飞颗颗水珠。 “你若敢折磨他,我就杀死你。”早已将体内的火流蕴入掌心,挥手即可将他碎尸万段。 “折磨他的可不是我,而且……你还想不想救独孤斩月。”飞散的水珠重新变回水晶状的骷髅。 “想!”抑制住手心缭绕的火种,原以为白璃魄若是死了,我绝不会痛苦分毫。 可是,我错了。 “那走吧。”雾影挥挥枯萎的骨指,围绕白璃魄的水澪立刻将他的身体抬平,随即追随雾影的指挥,飘然而去。 “去哪?”我放力握住白璃魄的手,那手已经像雕像一般,根本捉不住他的手指,连皮毛也不允许我再触碰。 他永远,永远,不会再让我碰触他,永远…… “去见我的主人——织金大人。”雾影空洞洞的眼穴里,阴森地露出属于魔鬼才有的邪异。 第九十一章 织金大人 “金之澄澄黄灿灿, 听妾慢颂金黄吟, 堆金五丈观山斗, 挈黄七宿做巾褠, 拈破金黄千点轻, 遍洒黄金万分明, 摇金为线忙织綪(qing) 针黄勾点绘游鳞, 剪金为叶层层辉, 缀黄添蕊段段香, 拾金裁袖拂烟痕, 缎黄拢腰沽骏才, 金交黄纵纹理成, 妾撷金丝织黄衣, 金叶不知黄月下, 君命炼就黄金甲。” 诡异的歌谣在第十层萧然哼唱,无形塔界外大约入地百米,我们此时已经深深步入最靠近地狱的位置,此处呵气成雾,点泪结冰,冷咧的有些幽森。 我调动火气运行全身,分毫不觉得寒冷,沿途一路止不住清扫白璃魄一眼,他被水澪横空包围着,随着雾影的指挥轻飘如烟,容颜虽然晰白如故,但是身体早早僵硬如尸。 寻求各种理由,也不能解脱我害死他的事实,如果这次能顺利找到异宝救了斩月,我必以死谢罪。 “到了。”雾影鬼魅不觉地提示一声道“进去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讶,装作被摄住魂魄的模样,否则……” “废话,快推门!”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恐怖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 雾影鼻间不齿哼道“最恐怖的也不过是人心,而你的心,才……啧啧啧……” 劲风汇就,两片重门嘎吱一声,左右折开。 漫天的金气冲杀扑面,黄澄澄的光芒充斥着无形塔里每一寸角落,连犄角旮旯里亦辉煌如昼。 雾影只是一团没有皮象的灵魂,根本不怯万丈金光,他指挥着水澪飘入金光深处,我只得假闭着眼睛跟了上去。 待视力有所缓急,才开眼斗胆望去。 呃……我的视线瞬间被拧碎了,而拧碎我的,正是座座漫无边际的金山金海。 这里有一颗颗金珠,一根根金条,一块块金砖,连细碎的沙砾,亦是纯金冶炼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如牛毛的钱,我从未闻过成堆的金子,连味道都染着炽烈的钱香。 每一颗金子都极尽所能散射出赤果果的明亮,这片片明亮最终汇织做金色的云翳,在云波金浪里柔坐一位巨大无比的金色娇娥。 眼见她面色羞花,眉目闭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用上千根金链装点得妖娆多姿,那些金链垂悬若瀑,疑似金河飞落九天。 她的上半身如绝色妖姬般丰腴圆润,脖间挂着一柄打造精巧的黄金弯刀,而下半身埋藏金上看不分明,只觉得整座金峰微微在暗处蠕动。 雾影唤她织金大人,方才塔楼里回荡的诡异歌声想必就是她所倾唱。 而此时她正专心致志地缝制某个奇异的物什,执手单握,另一手摸过一大把金子,朝嘴里放去。 本是樱桃小嘴,张开竟可撕裂至耳垂,血盆巨口里密布森白的利齿,几乎占满整个口腔。 “嘎嘣,嘎嘣,嘎嘣……嘎!”她把金子放入嘴里不断咀嚼,那些硬币拌和着唾液在口腔里融化做金液。 “咻……”待金液在嘴里完全粘稠后,她再呲牙轻吐,一道金丝如利剑般刺透她手里的东西,再如软丝般缝进,缝出,缝进,缝出…… 无需多时,她手里的东西就缝制成功了,织金高高兴兴地将手工品摆在一处,又从另一处掏出新的东西。 这回我看清楚了,她手里的物品不是别的,而是折成两截的尸体,那尸体身着黑色劲装,应该是刚死的新尸,折裂处汩汩流淌的血汁淋染织金一手猩红。 她蹙眉仔细定夺后,先吐出细丝将两截尸身缝做一处,或许是嘴里的金液不够用,再吞吃两大口金条,使劲用满口的尖牙细细磨碎。 “嘎嘣,嘎嘣,嘎嘣……嘎!” 她的脸上突然变了颜色,原先的气定神闲陡然变作狂怒的表情,扭曲得令人晕眩。 “可恶,我的牙齿……好痛!!”她痛苦地将手塞进血盆大口,用手指抚慰患有牙疾的位置。 “最讨厌缝这些破破烂烂的残尸!!”牙痛引发了她的焦躁,也等不及继续缝下去,一把将缝了半截的残尸甩了过来。 我装作痴呆的模样,其实更多是被吓傻了,细密缝着金线的尸体擦身而过,溅我一身鲜血。 “主人息怒。”雾影纹丝不动道,显然习以为常。 “息怒?息怒!坏了老娘的百颗好牙还叫老娘息怒!”织金的咧咧怒吼煞是精悍天地。 声浪撼动整座无形塔,轰轰烈烈中连金山亦被推平一层。 “狗奴才,进无形塔的那几个余孽清除得如何了?”织金卷过一根粗重的金柱,将手上的血汁刮个干净。 “禀告主人,除了您刚缝裁的几具,其余的奴才很快会给您解决。”雾影人如其名,点头哈腰地对织金满是谄媚。 “切记,不要把尸体弄得太零碎,否则本大人缝起来太过劳神。” 织金仿佛才看见我,啊得惊叫道“狗奴才,你敢把女人带进我的金窟,敢快拖出去碎尸万段!!”她的咆哮决不亚于牙痛的愤慨。 “脏死了,脏死了!这些可爱的宝贝金子都被弄脏了,不能要了!!我的金子!” 织金歇斯底里地开始痛哭,杏眸幽幽处竟流淌出金色的泪水,在素白的脸颊流下两道金痕。 “织金大人,莫要苦恼,奴才今日可给大人带来了礼物。”雾影暗示我不要乱动,将卷着白璃魄的水澪乖乖递送至主人的眼前。 “本大人的宝贝金子被弄脏了,我什么都不想看。”织金恐怖的外表下,竟有些小女人的洁癖。 “大人就看一眼,肯定会万分喜欢。” 雾影散手撤去白璃魄身上的水澪,鲜活的尸身立刻跃然呈现眼前,那五官依旧俊逸无尘,淡金色的长发在万缕金光中如含苞初吐的香蕊,他的完美无暇仿佛根本没有死去一般。 我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观察织金的反应,体内的火脉再次运行指尖,如若她胆敢肆意毁坏白璃魄的尸身,我定亲自先烧化了那具仙骨,也不叫她得逞。 “我先捏碎这个小贱人再说,省得她染脏了我的财宝。” 织金大概没有注意雾影的贡品,软曳着丰腴的身姿,想要过来先撕碎我似的,上身巨峰逐浪,下身金腰狂摆,若巨蛇盘缠般婷袅移动,堆砌在腰际的金币哗啦啦随震而落。 “本大人要守护我的金子,我的宝贝,我的金子……” 突然不知什么阻拦住她的挪移,织金的视线斗转星移,仿若窥见遗世瑰宝,全然被钩撷住了精魂般尖叫 “啊……” “时间真有此等绝色的头发!” 织金大手抄起白璃魄软绵绵的身体,如同捏住心爱的娃娃,将白璃魄散乱的金发捧在鼻间使劲嗅闻道 “果真就是金子的味道,金色的头发,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宝贝!!啧啧啧……狗奴才,你快看看,这具尸体竟长着金色的头发,我的宝贝……” 她的模样如同发现世外桃源,已经沉溺在白璃魄灿若黄金的发色中,无法自拔。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无缺的颜色,简直比我的金山金海还要纯正,哇哈哈哈哈,梦里寻他千百度,我要给他缝件最华丽隆重的黄金褠巾,把他装扮作金颜绝伦的新郎………” “哦,我的如意金郎君,哇哈哈哈!!”织金将白璃魄塞在胸口的金丝肚兜口,胸前浑圆双峰牢牢地嵌稳他的身体,两只香手开始不停地翻找成色极佳的金块,几乎把整一座金山狼吞虎咽入腑。 她边嚼边诡唱道 “拾金裁袖拂烟痕, 缎黄拢腰沽骏才, 金交黄纵纹理成, 妾撷金丝织黄衣……” 数道极致的金丝从她口中一并飞出,在她的十根手指间凌空缠绕,交纵汇织,眨眼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纱已经织就。 织金不断低头探闻白璃魄的头发,双手不断飞舞编织,俨然全部身心贯注在女红中,忘却我和雾影的存在。 雾影恭身轻退,默默地朝金窟的西南方撤去,我看织金忙着编织黄金衣,暂时迫害不及白璃魄的尸身,凝重望他一眼,跟着影雾潜入另一层隐蔽的空间。 ======================================================= 亲爱的读者们,虽然我的书写的不好,但是谢谢在茫茫人海中让我遇见您们,叫我找到写书的乐趣,祝您们天天开心,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十二章 真正的第十一层 织金可算宗妖里的上乘妖物,无形塔正是由她的皮象所幻就,每当巽风肆虐时既会将皮象吹得又饱又圆,附在底面的嘲歌城自会被顶置半空,而三年后皮象泄气,嘲歌城再缓缓沉降。 织金的元魂生生世世留守在金窟中,雀无极用无穷的黄金圈养她,而她亦尽忠职守地替朱雀凤族看守异宝。 正所谓,各求所得。 雾影带我靠近无形塔的最后一层——第十一层,这一层已经不属于织金皮象的范围内,隔着粗厚透明的塔顶,可以清晰看到织金金色的血管以及管内奔流不息的金血,如一层羊肠薄衣,封挡住十一层的入口。 “这塔顶与第十一层仅一皮相隔,看似薄如宣纸却是无形塔中最法力最强的部分,所以想穿过皮象进入第十一层,且看你自己的造化。”雾影将难题抛给了我。 穿透皮象?我连个称手的工具都没有,难道拿头穿吗? 对了,白璃魄死前给我一把铁刀,可是雾影说过铁器较之无形塔的强大,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力量。 我故意道“你不打算帮助我进去?我可是连那个男人的死活都没有管呢。” 雾影缓道“我已经间接帮你吸引织金大人的注意力,她此时专心致志地缝着郎君的金衣,没有时间理会皮象的异常。” “话说你若真有本事进去,出来后可记得一定带我离开。” 雾影似乎只将我推到悬崖的边沿,跳不跳则是自己的选择。 我忽而气恼道“你说什么混话,这无形塔不是只能进来,出去困难吗?” 雾影接道“你是不行,可是你拿到的凤族异宝,可是无所不能的高强法器,如果有了它,上天入海亦不在话下。” 我疑道“你既然早盼着出去,为什么不自己去取那宝贝?” 雾影诡笑道“呵呵呵,我的肉身腐蚀在织金大人的腹内,早已与她的血肉结合,如果胆敢擅自离开无形塔,必将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我苦守上千年,总算遇见白璃魄,他的发色是大人挚爱的金色,正好可以分开大人的注意力,而你也可以趁机破开皮囊,进入十一层的境界,取出异宝。” “我们是欲于与求,真好可以弥补对方的野心。” 他说得信誓旦旦,也没有时间疑他,为今之计则是早早偷出宝物,也不枉自己害死了白璃魄。 纵观周围万象,四野里黄峰叠障,万壑汇茫,遮天闭目都是金子,唯独徒步这里的狭道如同羊肠,弯弯曲曲穿行至此,再无异常。 我提气异步,飞速跃至最矮的金山峰头,瞭望之下仍无线索,再攀再望,一直到登上最高伟的一座金顶,织金忙碌的侧影遥遥可见。 妈呀!险些忘记她还在坚守岗位,赶紧找个缸口大的金樽先钻躲在内,以防被织金回首看见。 偏是这个金樽斜立的角度,探看谷底有些奇妙,越觉得此处景象眼熟非常。 那张图纸…… 图纸已近毁却,我生怕有朝一日会用到上面的内容,早早将图纸背墨入脑海,恪死难忘。 尤记那图纸拐角处有一座石兽,现在才恍然大悟,那兽并非石质雕刻,而应是整座金窟的标记,它被雕制的形状,正是史书有所记载的翻明兽,此乃妖兽既可吞阴吐阳,有可颠倒乾坤,灵动诡异。 那图纸上偏偏以翻明兽作为地标,或许大有文章。 偷偷摸摸地滑下金山,雾影见后毫无反应,冷嘲热讽地只笑话我原是没用的废物。 我也不恼他目光短浅,借问道“织金大人金窟里的金子定是有人每月按时来送,敢问负责送金子的人是不是云沧和昆沧二兄弟?” 织金讨厌女人玷污她的金子,雀无极肯定是不会亲自前来。 “哦?你怎么知道?”雾影讶异道“偶尔赤瑾大人也会进来。” 赤瑾也会来吗? “那除了他们,还有没有其他人进入?” 雾影坚决得摇摇头道“织金大人不会随便让外族人进入金窟。” “有什么发现吗?”雾影似乎听得一头雾水。 “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核实诸葛辩玑手绘的无形塔地图,到底是不是真实可信的,如果送金的人是昆沧和云沧二人,那么此图必定精准无疑。” “现在,我只能说咱们找的地方根本不对,所以还请你带我走出金窟才好。” “什么?不在这里,怎么可能?”雾影对我的怀疑表示气愤。 我打断他道“你可想想,无形塔体全有织金大人的皮骨所构,除非杀掉她,否则任哪个人使用哪种方法,去破开刚才你叫我钻的皮膜,她会不痛,她会察觉不出?” “你以为白璃魄的头发能有滔天的魅力?且在你的皮肤上割一刀试试,看你知不知道痛苦?” 我看他连皮肉也没有,八成大卸八块也不知痛。 “照你的意思,我这些年所得的消息都是假象?” “那是自然,织金大人不告诉你些假消息,怎么可以试验出你的诚心?” 想想真可怕,我险些去划破那层皮膜,如果自己没有多观察一秒,必然引动织金的残虐。 雾影亦不再言喘,似有怨气。 随后,我们再大费周章爬出金窟,奔向西南方的相反处——金窟的东北角。 翻明兽吞阴吐阳,颠倒乾坤,寓意正真的入口,应在对应的反方向处。 一番搜索,果真发现在金窟的斜对角,暗藏一处隐蔽的界口,界口因长年累月的寒冷,霜压雪欺盖满了晶透的冰凌。 我将火流运行于掌心,手掌渐渐熨烫如炽,火红得有丝邪异,雾影怪看我一样,他虽是骷髅状的散雾,空洞的眼骨中依旧透露出难以觉察的阴鸷。 暂时懒得理睬他,将双掌贴于冰封处转臂划圆,这冰面绝非等闲之物,凡俗之人按理极难解封。 不过我久历杀戮,体内的玄冥真火似乎渐渐可以随调随用,虽然还不呈可令风云变幻的强势法力,但对付些气场虚薄的法界,尚算绰绰有余。 屏息凝神以火攻冰,足有三个时辰有余,封冰的入口终于打开一圆细洞,才卸开冰盖的煞那一股强风化雪,自洞内倾盆泼出,如冬风贯耳,盛世寒凉。 整个第十层塔楼眨眼变得冷若寒窖。 我再将火气灌输五体,毫不察冷。忙对雾影招手道“走吧!” 雾影微微闪身不见鬼影,原来是为躲避洞内吹出的砧骨寒风,抖若寒蝉道“我乃无形之躯,进去定会被冰雪冻僵,还是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颤巍巍滚得更远处观望。 终于有机会耻笑他一番,我不屑翻他一眼,将浑身衣装拾掇整齐,一头扎进雪洞里。 “啊……呦……喂!!!” 第九十三章 战神 终于有机会耻笑他一番,我不屑翻他一眼,将浑身衣装拾掇整齐,一头扎进雪洞里。 “啊……呦……喂!!!” 脚下根本没有任何路石,空荡荡得如同干枯的水井,害我全身心投入其间,才赫然觉察脚底竟毫无支撑力,全部的重心顿然失衡,一头栽入无底的深渊。 “妈呀……什么情况……”身体坠落半个时辰竟然还在下坠,急骤的凉风夹卷着碎碎的雪片,无时无刻不将浑身削打,真是有够烦躁。 还有完没完!! 我怒不可遏,双掌转摆出蟠龙扭转之姿,运火流汇,暴怒道“烧!!” 两股红星各带火尾,刺破无底洞的黑寂,在半空中对接相撞。 “嘭!!!” 一朵绝艳的盛世妖莲凌空绽放,将无底黑洞瞬间燃若昼日,片片飞霜逐层传导着热量,由火莲瓣瓣绯红的莹火开始,如同承载着火精灵的羽毛,漫漫波及至无底洞的岩壁。 整个世界瞬间清明而热烈,如同绚烂的烟花,迎接来新的黎明。 “哇……哦……!!!” 我由衷赞叹道,这第十一层隐秘的结界居然不是无底洞,而是无垠的圆球状,四壁图画着细腻的彩绘,而正中央亦有一颗巨大浑圆的异珠灼灼升辉。 本以为自己在无底洞里坠落,其实是失去视感后的错觉,原来我被无形的力量托浮在半空,一直匀速围绕异珠在做圆周运动,难怪分毫沾染不到任何底面。 此时我便形如蝼蚁般,在广阔的空间内转着圆圈,莲华飓火引亮了无穷的空间,外层的壁画最是引人瞩目。 不知这幅画是何人所作,更无法判断这幅通天巨图由何质材构成,其实说是壁画,却全然不用任何颜料,赤黄绿青白紫均是不同的石质本色,连图中栩栩如生的人物风景,都由天然的石纹勾勒,再加上此壁画完美无损,更毫无嵌接的缝隙,浑然天成,由此可见,此画若非神仙所作,那必然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不由得慢慢细量这幅画内的每一处景致:整幅画呈天然圆球形,皇天后土与正常无异,只是画面的内容密布着阴森的诡异,血淋淋的场景铺天盖地。 图中表达的似乎是幽幽古国最暗无天日的时期,四周均是战乱后的破败废墟,残阳犹如泣血悲歌,将疮痍满目的大地泼洒浓稠的猩红血色,万里荒野白骨尽显,萧索的烽烟在尸山腐海里化作缕缕冤魂,横陈千里的大地因吸饱血液,而变得暗寂如末日的尽头。 壁画尽显人间鹤怨猿啼的凄惨,而在正中央处则画风陡转,此处细笔誊绘一位通天战神,他头顶金赤霏霞,脚踏万颗颅首堆叠的血山,通身艳红色火莲祥云铠甲气吞山河,鲜血染就的裹膝长发如同华艳的斗篷,在血雨腥风中猎猎。 战神的眼神是穿透风云的鄙睨,战神的嘴角是轻蔑天地的狂嚣,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张扬着血淋淋的残忍与无情,任他恣意践踏每一个生命的残骸。 他是谁? 我不甚明白,可他偏如邪魔般数次钻入我的脑海,如今又将梦中虚幻的景象,巨大而真实得呈现在眼前,一遍又一遍。 他到底是谁?我不禁再问。 论世间谁可以轻易在谈笑间,搅得天地风云色变,尸横遍野?谁可以挥指随便放肆杀伐无度,嗜血成魔? 我看此人越心惊肉跳,越想赶快离开这里,结果更有出乎意料的发现,在这位真神的身周有类似于杯口大的两粒珠子,在围着他缓速转动,这两颗珠子如同吸饱了血光,红艳艳得异星一般。 其中一颗中透显着“渡”字,如同真神的贴身侍卫,距离他最近,可谓寸步不离。 另一颗飞之较远,几乎蹦至百丈之遥,自底面搅动起赤红色的激烈扶遥,攥风集电般将底面依旧拼死奋战的武士,卷入滚滚风窝内撕成破烂。 这颗珠子上,凸显得是个“巽”字。 俩颗异珠兴风作浪,如同战神控制得俩颗锋利的爪牙,将天地间的太平撕个粉碎,以骨为笔,以血作画,饮血濡毫,挥作无间。 我冥冥中忖度不该只有这俩颗,再细细端详时,赫然发觉诡异的现象发生了,在战神的背后其实还站着另一具背影,如瀑红发嚣狂飞扬,依稀里他魔鬼似的躲藏在红衣男主的背后,似乎与黑暗阴鸷融为一体,很难察觉。 这个人同为男性,精赤的上半身肌肉遒实,白腻的肌肤在阴影里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尤其他的胸口嵌着一朵红玉制的雪莲,与战神猩红色的发丝明暗绞缠,妩媚中更添阴恻恻的鸷色。 他宛如无骨的毒蛇,更如覆皮的疮痍,紧紧地贴在战神的阴影里,仿佛一体同生,更似讨债的恶鬼。 尤其他的眼睛,贪婪得如同牛虻,在幽暗的黑郁里,透射出蓝盈盈的冷光。 此刻,他正用举世无双的水蓝色眸子,赤果果的看透我的一切。 “啊!!!活见鬼!!!” 我胸口的某个位置被他若有似无的目光狠猛刺射,他那阴蓝的目光散如绝杀的羽箭,纷霏的雪片般一齐穿透我的胸口。 “呃……”我的呼吸顿时被遏制,几乎断气。 水蓝色,水蓝色的眼睛…… 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心痛越来越剧烈,那阴影里的男人如同隔空噬魂的妖魔,瞬间要摄去我的全部精魄…… “连儿……是你吗?”我背后有人,幽幽地问。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十四章 “连儿,是你吗?”背后有人,幽幽的问。 可是背后什么都没有。 “靠!什么鬼??”我激吼道,撑着浮力凌空转跃,终是发觉中央那颗红如心血的浑圆巨珠,已经变了色彩,由内而外散发出温润的红芒,仿佛注入了无尽的生命力。 “连,真是你吗?你让我盼你这么久……”那颗珠子内传出久别重逢的欣喜声,道“若不是你小子运火烧了我的屁股,我还得沉睡个三年才醒的来!” 呃……屁股? 虽然对于死人会走路,妖怪吐金丝这类恐怖的事情司空见惯,但是石珠能发言,还是小小地刺激了我一下。 我不好意思道“前辈,您认错人了,小女子名唤虫儿,不叫连儿。” 无形中,飘离它远一些。 “嗯?怎么可能,我屁股上的滚热感,分明还是你以前常常欺负我时的感觉啊?” 红珠顿了片刻,珠面疾闪一圈波纭,转瞬即逝,忽闻他惊声尖叫道“连,几千年不见,你这么长胸了?” “流氓!”瞬间环住胸口的柔软,羞愤引起的燥热连耳根都快烧断,“你怎么不说自己长颗球形,果然称得上是混球!!” “不好意思,啊……我重新说,你怎么变成娘们了?”红珠恬不知耻道。 “咱们十兄弟里,只有‘阴’是位美女,其余都是清一色的绝世美男啊……莫不是你提前进入轮回了?” 它没头没尾地扯些我听不懂的,让我心情恶劣,几乎是不耐烦道“这位前辈,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有两件事我要提前申明一下……” “第一,我不是来寻你的,我是来找朱雀凤族的异宝……” “第二,我不是你心心念念期盼的人,我就是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是女人我骄傲!!” “哇哈哈哈哈……”红珠陡然狂笑,由它的表层绵绵泛起一层如云似雾的绯然薄烟,隔空翻卷着风纹。 “朱雀凤族那些狗贼能有什么异宝,若不是你最先被贼人盗走,导致整个法器的灵结破损,我们其余几人也不会被四族合力绞杀,最终搞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那麽你是……”我心底还是有些雾里探花的朦胧。 “你方才看古壁时全神贯注,不是已经大略瞅到我了吗?我是小巽呀!” 小巽? 巽风? “哎,看来你真的提前进入轮回了,难怪会忘记我。我是巽珠,掌管风潮的巽神啊!!” 虽是没听过它的名字,但是脑海里的迷雾转瞬挥散而去,我如梦初醒道“难道小巽你是……流云之歌的法珠之一??” “靠!你还是依稀有些前世的记忆。没错,你和我,包括其他的几颗珠,都是流云之歌中的十**珠,而我们伟大的主人,就是人神——迦释萝。” “是他??”我回首指着画内毁天灭地的红发男人,纵观他通身煞气腾腾的辉煌气魄,很难想象耳边听闻千遍的人神,竟然是这种肃杀苍生的气派。 我在他的画像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崇拜。 迦释逻,凭借“流云之歌”将幽幽古国推到地狱边沿的强者,更是将众灵践踏脚底的神者。 “连……”小巽情意绵长地唤回我几乎丢失的魂魄。 “不要乱叫!!”我恍然打断它道“或许因为我会些引火的法力,所以你会误以为连珠回来了,但是我根本不是它,而且也不想是它。”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找到主人?你也不想再重复古壁上的辉煌吗?”巽珠红得格外邪异。 “你称这种血流成河的恐怖为辉煌?”我难以置信道“肆意践踏苍生,凌虐万物精魄,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如何可称得上是颂扬的功德?” “连……你怎么会?你变了!!”巽珠的红光潜藏着微澜的怒气。 “变?我根本不是你要的人,如何会变,废话少说,今日我急需朱雀凤族的异宝,速速交上前来,否则我就用雷凰炸平这里。” 雷凰在手,底气亦是十足。 “呃……你这爆脾气倒是万年不变,说实话几千年不见,轮回也只改变了你的性别,剩下的还是一成不变。” “也罢,我先不逼你,等你连珠成熟的机缘来了,自然会与我再并肩作战。” “走吧,我就是朱雀凤族的异宝,虽然她们控制了我的身,但是连,我的心一直都守候着你来寻我。” “哇哈哈哈……”巽笑得及其放荡。 我冷汗涟漪道“巽哥,莫说我是个姑娘,且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抗不动你这么大一坨啊?” ======================================================= 今日事急,只好委屈看官了,不好意思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十五章 巽疯子 我冷汗涟漪道“巽哥,莫说我是个姑娘,且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抗不动你这么大一坨啊?” 小巽窃喜道“我的法力犹存,但是被朱雀凤族的先祖布了定风咒,千年来只能定身此处不可挪移,给我吃点你的血化解定风咒,我自然可以跟你走。” 又一个讨血的债鬼。 割破手指,将三滴鲜血滴入巽珠表面,光如琉璃的球面层层点漾出澜澜的波纹,搅动整个巽珠的寂静,仿若掀起飓风前的黎明中的大海,渐渐步入癫狂的高峰。 我抄后躲去时,巽神已经开始由巨大的圆缓缓缩小,它每缩小一寸,那通体的红色便浓郁一分,待它凝缩至琉璃珠大小时,殷红已经浓稠得难以融化。 珠体中间透射出一个潇洒的“巽”字,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起来都完美无缺。 我蓦地想起师傅,难道他也是“流云之歌”的法珠之一吗? 而且还有一个人,他也拥有同样的法珠。 呃……我凌乱了。 “呸呸呸!!”巽珠一阵狂吐道“连啊,哥不得不说你,你这血怎么淡得和白开水一个滋味,全然不如前世的口感滋润。” “闭嘴吧你!”忍受半刻,实在受不了对方的聒噪,我暴躁道“你再敢神神叨叨地乱叫,姐姐捏爆你!!” “呃……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啦!!!!” 巽珠笑得好生放浪,宛如压在五指山底的孙悟空,重获自由时满腔充塞着欣喜与疯狂。 它的珠面氤氲起一层薄薄的烟圈,继而勃发作一股细风,喷如暴突泉涌将它推甩至我怀底,使劲拚着风力将我朝穴口顶去。 小巽突如其来的野蛮着实吓我一跳,我边飞边吼道“你个巽疯子二百五,若是这般冒里冒失地冲出第十一层,会不会触动什么无形塔的机关,泄露咱们的行踪!!” “那才好呢!最好朱雀凤族多派些顶尖的武士,爷爷被关太久了,正好吃些新鲜的血汁!!” “哇哈哈哈哈!!” 它飞得速疾,眼瞅将我从进来的洞口顶出去。 “你个疯货!!” 看来凤族的先祖将它关的太久,都把它憋傻了,我可不能由得他肆意糊涂,自耳洞掏出青芜放大召唤道“巽疯子,你来看看这是谁?” 巽珠上当果真愣了一秒,惊喜道“老阳,怎么会是你?” 师傅被我莫名其妙摇醒,似乎身心不大舒爽,在激光流风中蔑看巽珠一眼,镜面微澜道“虫儿,这货是谁?” 趁俩人还没功夫促膝长谈,我抄起青芜往怀底狠扣道“师傅,借你的浩瀚空间一用。” “哎……”青芜恍然大悟道。 “啊啊啊啊……!!”巽珠恍然大悟道。 俩人一面想闭合镜内空间,一颗想改窜风道溜之大吉,手忙脚乱里正被我捉住时机,一击既中扣死巽疯子,将他无情打入青芜的无垠空间内。 “呃……”青芜干呕一声,谆谆叫骂道“师门不幸啊师门不幸,臭虫子你胆敢给天一般的师傅吃垃圾,呃……” 青芜努力要把巽疯子给吐出来,我恬笑着一把捂住镜面诚恳道“好师傅,你错怪我了,徒儿是因为自己不能时时陪伴师傅,心里愧疚万分,所以搞个旧识,给您送来聊天解闷。” “他胡说,他放屁!!”巽疯子在浩瀚空间里找不见出口,没头苍蝇似得滚来滚去,眨眼放出上百道怒气缭绕的赤色龙卷风,在浩瀚空间里搞得天翻地覆,绯然的狂风冲击着青芜的镜内世界,连同青芜亦被狷狂的风暴遍染红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连,你个混球!!” 好不容易出笼的猛兽,再次被打入地狱的感觉,八成巽疯子最能体会。 我露出个爱莫能助的无辜表情,朝疯了一般的巽珠摇摇手,示意后会无期。 “那为师怎么办?”青芜的镜色透着胜然的怒火,连声音也带着几乎爆发的凶气。 我赶忙挤三滴血水,在镜面上画个“x”封住青芜的抱怨,厚脸无耻道“好师傅,徒儿这不是被逼急了嘛!你且替徒儿好言管教里面的疯子,等它情绪平复些,徒儿自然会将它释放出来,好不好?” 无辜地朝青芜眨眨眼睛。 青芜哀伤道“可不知自己如何倒了八辈子霉,收了个孽障来当弟子……” 三哄四劝,总算说服师傅暂时将巽疯子收监,任务完成一半,我速速扑向洞穴外,继续去应付另一个麻烦。 雾影躲在远处,见钻我出来后鬼头鬼脑地飘过,水汽作骷髅头靠近问道“成了吗?” 我本是兴奋,他靠近时身上携满森郁的寒气,震摄得我顿然冷静不少。 我拍拍腰侧道“拿到了。” 雾影左右略扫,似有奇异道“能放腰带里?巽珠会有这么小?” 我闻后一凛,他怎么知道朱雀凤族的异宝是巽珠? “咱们走吧……”甩开他纠缠的视线,我径自朝无形塔下层步去。 “走?走去哪里?”雾影奸笑道,身影变作一笼苍白的阴云,将我自头到脚的包围至紧,连同第十层里疏冷的阴风,也无法渗透其间。 我愕然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想你交出巽珠来。”一丝雾霾朝我的腰侧探摸一把,我立刻机警提手,斩断那截意图不轨烟雾,将偷东西的坏手拍个飞散。 “难道你不怕我大叫一声,惊动你的织金大人?” “呵呵呵……你才不会傻到暴露自己,好歹那独孤斩月的命,还握在你的手里。”雾影自信道。 他以为捏稳我的死穴,我便是他手心的玩偶。雾影挑衅再摸一把我的腰带,真是觉得巽珠便如他的囊中之物。 “你不是需要我带你走出无形塔吗?现在就要露出真面目,合适吗?”眼瞅雾影将身周团团围紧,我故意将指尖掠过雾影的躯体,拨动的水珠子弹开再极速复原,波澜不惊的形状透露出他早已召彰的险恶用心。 “怎么不合适?”水汽包围的朦胧里,浮出一具阴森的骷髅头,恻恻笑道“叫你单独去找巽珠,我可是有目的的。” 第九十六章 变形 “目的?”我淡笑道,“这世间的人,但凡是有些心智的,做事都会怀有各类目的。” “而你的目的无非有二类,把你往善良些说,就是乖乖配合着姑奶奶逃出去,再对姑奶奶下暗手;把你往险恶些说,无非就是现在便杀了我,自己携带巽珠逃跑。” 雾影的诡心思,难道我还能看不透? “是的,所以才叫你去和巽珠打个照面,待巽珠被你征服,自十一层带出来,我便可以桃代李僵。”“怎么个桃代李僵法?”我奇道。 “最开始遇见你时,我便藏匿在你的脑内,我早说过你的记忆体被分为数个,有的被封印封固扎实,有的已经裂开一缝,我在里面除了看到你的相好叫独孤斩月,可我还依稀看到你鲜为人知的一面……” “那便是连你自己也无法预知的强大能量,如果我钻进你的大脑,借用你的皮囊拿上巽珠,再将你鲜为人知的力量释放出来……” “你说我,会不会最终统治整个幽幽古国?” 雾影的野心,原来如此巨大。 “你以为自己会摄魂,便可以随意摆布我了吗?”我也不露怯,送他一个甜蜜蜜的微笑。 “什么意思?”反是雾影很奇怪。 “我当然记得你说过自己会摄魂的法术,我也当然知道凭你的身体,完全离不开织金大人的皮骨。” “你在我的脑海里肯定看到了许多秘密,可是有一点巽疯子或许说对了,那就是……” 雾影的骷髅头似有躲闪的意图。 “那就是,我既然天赋异禀,怎么可能将力量拱手送人。” 两手早已蓄满火力,出其不意将雾影的头颅夹在双手间,一瞬间用激烈的火束,使劲攻击他的头部。 那水晶般的头骨被熊熊烈火灼得生不如死,围住四周的雾气亦如惊慌失措的鱼群,开始左扭右摆,拼命摇晃着整团雾气,意欲借着烟状的四肢缠死我的身体。 他一试图攻击我,我手里的火劲就追加三分,那时他谎称自己怕冷不敢进入穴洞,而我猜他更多是害怕我与巽珠交手时,运火误伤了他。 “你在我脑海里呆了几日,可看见我这运火自如的本事?有?还是没有?”我算准他的心思,口里忍不住狂言。 其实他该怕火。 “啊啊啊啊!”雾影被火涌无情地攻击,一张可怖的脸扭曲至极限,煞是锥心。 既然他无情,我也不该有义,白璃魄的死他更应该付一半责任,就让雾影先去白璃魄的冤魂前,做牛做马吧! “雾影,你的末日到了!” 我神色剧凛,自全身经络调转全部火种,如同火山中滚滚的焰潮,齐齐灌入雾影的头颅,雾影惨呼一声道“我受不了啦!!” 整个身躯亦被火流蒸腾,密密层层的水雾化作虚离的烟气,渐渐扩涨至原来的数十倍大,无形的身躯开始伸出数条手脚,转眼变成另一副模样。 难道他不该烟消云散吗? 糟糕!!我暗呼上当,急忙收回所有的火潮,朝侧一躲道“你敢骗我?!” “呵呵呵……”雾影变作高壮的怪物,他的笑声亦带着阴谋得逞的嘶哑。 “古话云:聪明反被聪明误,早说过你的身上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再日后运用它,又如何轻易叫你作茧自缚呢?”雾影的头颅里还翻滚着火焰的余热,搭配在泰山般庞然的肢体上,显得极不协调。 可恶!擦一把额头的虚汗,浪费了半天功夫,竟给他人锦上添花。 “想杀我,可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探手拔出铁刀,找准雾影的脚腕连削三刀,刀刀追风,铁刀锋利的刀面在昏暗里折射出三道精光,雾影的脚已经被砍削下来。 “呵呵呵……”他的冷笑再次震荡耳际,“在早说过无形塔里,铁器根本使用不得,你还敢用废物来与我斗阵?找死!!” 雾影的残腿须臾化作完整,猛朝我踢来,他虽是虚幻的灵魄,看似弱不禁风,但力量无穷,一举一动都带着强劲的力道。 看他狠厉踢及,我挑刀再刺直入脚心,反刀一劈再将新长的脚斩两半。 雾影痛而低吼,放手来拿。 我捉准机遇自两半裂缝间翻身滚过,雾影的十条上臂,各分其道,时而绕过脚底探索,时而挡在腿间的空隙防备。 竭力躲开他纷纷而至的毒手,借助地面的霜冻朝他的腿窝滑去,既然不可运火,那就削光他的长腿,再另谋生机。 借着疯劲,我挥舞断刀见腿就砍,全然不顾刀法章程,滑到哪里便砍到哪里,好一番爽快。 雾影的身体恢复力亦是快极,我前刀落尽,他后足便生,繁衍的新肢比旧肢更加肆虐。 斗战数十个来回,已是满地残肢,可这些雾状残肢比血肉更加可怖,它们如同漂浮的杨絮,缓缓扬至雾影的身侧,重新纳入他的躯干,周而复始,仿如砍杀不完的触角,永远渡不尽的劫难。 “闹够了没有?”雾影终于有些厌烦,他陡然变出更多的手脚,在我头顶罩起密密麻麻的四肢,犹如给我打造了一座监牢。 “如果你闹够了,我才要开始了……”他的声音降低至冰层下的阴寒,让我闻之陡然生寒。 闹?话说我故意这番折腾,织金大人的金窟离之极近,为什么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呢? 倒吸一口凉气,我壮胆笑道“怎么?姑奶奶才热热身,你便受不了了吗?且看姑奶奶露一手绝招取你狗头!” 雾影哈哈狂言道“我可没时间陪你玩,咱可是要抓紧时间钻进你的大脑的!!!” 雾影穷凶极恶地将脖颈拉长,从山一般高的位置拉扯到膝盖间,从缝隙里阴森森窥视着我最后的垂死挣扎。 我欲放火再叫他膨胀。 有第三人神出鬼没地溜在雾影首后,趁他不备手起刀落,一道金光划破死寂的空间。 雾影人头落地。 只听来者淡而感性道“话说这世间除了我,论谁也没有资格欺负她。” 那声音随着雾影落首的咕咚声,格外醒耳。 第九十七 章 讨债之名 “是谁?”雾影的头颅自地面漂浮起来,连带我的目光一齐聚焦对面。 只见白璃魄身着金光璀璨的锦绣华服,一头淡金色的粼粼发丝梳理整齐,编做长辫搭在肩头,琥珀色的水眸巧配微扬的唇角,怎么看都不像是才死过的人。 “你没死?” “你没死?” 谁想有朝一日,我还会与雾影异口同声,可惜心态却是千秋禀异。 我的目光一触及他丰俊的脸庞,心里自然天摇地撼,既有些欣慰,也有些尴尬,更多的反而是恐惧。 他眼睛里的冷漠,已经夹杂着风雨欲来时的飘摇和绝情,今日怕是要索命方休。 “不好意思,我没死成是不是让你很失落。”白璃魄淡然自若地侧头对我说话,完全不理睬雾影的强大。 你看,你看,他果然记上我的恨了。 我被他不怒不骂的态度,无形中吓个半死,情不自禁避开他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混蛋!”白璃魄的无视激怒了雾影,他的头颅自然而然地与脖颈重新对接,仿佛从未被斩断。 “你敢耍我!!”雾影左右各撑起三对雾手,蛮狠朝白璃魄的头、腰、腿分纷攻击,六只拳头如同斗大的铜锤,眨眼挥至白璃魄的身边,旋即入肉。 “呃……”我看他全然没有躲避的时间,闭紧眼睛防止自己看见同一个人,在眼前死两次。 那些拳脚又硬又重,白璃魄恐怕要被打作酱肉。 许久没有听见骨头断裂的惨声。 “哦,好痛!!”雾影反而哀嚎大哭道。 什么情况?急忙扑前一看,雾影的六只拳头被某种利器划断在地,死如烂泥一般粘连在地面,化作黑乎乎的猩臭液体。 白璃魄丝毫未见出手,连金色的弯刀亦规矩地别在腰带内,他双手环插胸前,姿态高雅。 “我和虫儿姑娘叙旧的时候,不要随便打扰在下。”白璃魄笑意不减,只是冷漠中的嘲讽意味渐浓。 雾影嘶嚎几声大概动了真怒,挪动庞大的肢体扭摆扑来,似乎想用自己的体积来压死对手。 白璃魄依旧无视他的存在,哪怕雾影的阴影如同山壑里浓稠的雨云,滚滚翻压至头际,也不见他的眉宇微皱一下。 他在看我,他在忙着看我! 连我都被雾影张牙舞爪的举措惊呆,忍不住捂起耳朵,在他乱踢的碎步中躲来躲去,蜷缩在安全的某条缝隙里时。 他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腰不弓的架势,分毫不曾闪躲。 “哎……本来想第二个再找你算帐,是你非要跑来送死。” 白璃魄总算侧目回望压上头的雾影,琥珀色的瞳孔激出两道黑色的闪电,整个十一层里突然风云色变,一圆巨大的气结自雾影的身周骤而惊现,雾影都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气结已将他牢固圈禁在内。 “你会结气?难怪我的水澪没有弄死你,不过你休要嚣张,我是没有皮象的精魄之躯,遇寒则刚,遇热则强,就连织金来了亦不可能轻易杀死我,所以白璃魄你且乖乖放了我,咱们俩一齐联手干掉连珠,到时候平分天下,如何?” 雾影似乎有些露怯,竟赤果果地诱惑白璃魄与他为伍。 “你怎么知道连珠的事情?”我错愕道。 他叫我连珠,包括雀无极亦要拿我炼丹,莫非巽疯子说的是真事,可是我不该只是个赤焰火莲吗? 好烦,好烦!!我的身世似乎又陷入新的谜团,连我自己真正是谁,都搞不清楚。 “不好,”白璃魄果断拒绝道,“她生生世世就是我一个人的,根本轮不到你这个杂碎来玷污。” “什么?你要干什么?”雾影总算害怕起来,他的庞大身躯在气结里如魔狂扭,恨不能钻出个洞来。 “放了我,放了我,你杀不死我的!!” …… “这个世间上,还没有我除不掉的人。” 白璃魄作出个拜拜的小动作,气结瞬间由大极快地缩小,一直将雾影庞巨的身体压缩至极小,最终因受不了极端的压力,化成黑稠的汁液,连同雾影扭曲的骷髅五官和他叫骂不断的污言秽语,在结界变至沙石大小的瞬间。 “嘭!!!”地爆炸作黑色的水花,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溅射至第十层的每一处角落。 白璃魄随即挥手再挡起一面透明的气墙,将他和我遮挡在雾影纷纷扬扬的尸液之外。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爆浆的黑雨狠狠抽打气结外的平面,仿佛用整壶墨汁作的泼墨画,将透明的界面浇染得格外绚烂,而又惊悚。 他彻底杀掉雾影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我情不自禁地躲后三躲。 “那麽接下来,白某就该和虫儿姑娘算算旧账了。”白璃魄继续淡笑道,如同三月阴地里绽放的桃花,美丽而又邪恶。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要等我先救斩月出嘲歌城。”早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忍不住还是倒退一步。 “咚……”脚跟踢在结界的壁端,发出懵懂的沉音。 潜移默化,他用结界罩住了我的退路,或者说,他将我俩一同罩进一圆新的结界中。 这种感觉极端郁闷,仿佛陷入猎人的陷阱,万分恐惧但也只能等待猎人的尖刀。 我看他的表情,正像提刀的猎户。 “你恨我是应该的,我罪有应得,但是巽珠已经到手了,只要先救出斩月,我自然以死谢罪。” 白璃魄与我之间静谧得不和谐,我忍不住打破死一般的沉寂,凄楚恳求道。 “或许我也可以先立个毒誓,待我见过斩月最后一面后,你立刻杀伐掉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啊?”白璃魄潇洒朝前迈一步,满脸的森冷表情全然不若他的语言那般洒脱。 他在说反话。 “你不杀我,那便是你晓得我是连珠转世,你要利用我的力量!” 太讽刺了,我都可笑觉得他似乎早已知晓我的秘密,才故意布出这个假死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控制我。 “你是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白璃魄满脸无所谓,再朝我靠近。 “那你是想要做什么?!”我似乎快崩溃了。 退无退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霸道逼来。 “没什么……就是织金那个妖怪把我的头发亲弄脏了,害得我心情不太舒畅……” 白璃魄轻扯去束辫的发圈,一头碎金的长发伴随扬手的动作,在结界里滑出缕缕金色的光晕。 “还有就是织金做的衣服太硬了,硌得我身体不太舒畅……” 白璃魄随手扔掉弯刀,卸去腰带,开始一颗接一颗地解开领侧的扣子,渐渐露出坚实的胸肌,再然后是腹肌,他的身体肌髓如同精雕细琢的金石,更似山峦完美流畅地线条。 我故意瞥开他深邃的目光,尽可能地贴合在气结的边沿,拿滚着火星的手掌猛推敲几把,气结织得固若金汤,根本烧灼不熔。 他完全变了个人般,层层褪光身上金细的华衫,强大的气场绝非靡乱,冷如山涧的阴石,更似湖底的沉冰。 我便被这森郁的寒冷冻僵在结界的沿壁,动弹不得。 “你,你,你敢……” 掏出铁匕,手指满满感受自他胸膛散发的舒冷,颤抖得几乎捉不稳刀柄。 “我敢什么?”白璃魄合指一弹,轻轻松松地将我手里的刀弹飞,结界忽而露出一孔,恰将铁匕坠出界外。 糟糕,我仅存的武器!! “在下险些被某人凭白害了性命,如今既算不是冤魂夜鬼,也该来收些命债才对吧?” 他的双臂阻拦住我左右的逃路,头颅肆意枕贴在反折的左手掌心,垂坠的金发若有似无地撩拨我的耳阔,整张丰仪俊颜几乎离我的唇角仅一指间隔。 “我该怎么收拾你呢?……”白璃魄故意挑起玉牙般的小指,甲尖缓缓从我的唇瓣中央滑起,溜过颤抖的下巴,经过急促抽动的喉结,再滑到微微裸露的襟口。 甲尖走过的皮肤在我极度的紧张里,微微隐透火辣的滑痛感,如果换作剔骨的尖刀,皮象就地剖作两层。 可他的鼻息却又鬼祟尾随在后,轻吹过微红的地方,香兰的幽冷气息凉腻腻地抚慰着皮肤的微痛。 这一热一凉的微微感觉,在脑海里怦然爆炸,交错作可怖的魔鬼,瞬间封死我的全部意识。 我浑身的肌肤被这冥冥的紧张逼迫得更加紧绷,如同张弓的细弦,无意的碰触都会引发共鸣。 “该……死……”我被他冷若冰霜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鼓起一股气力的左臂提肘准备直捣他的心窝。 白璃魄的指尖正停在我的襟口,微微一摁那里的穴道,强力贯穿四肢的麻筋。 我想这回真是死定了。 他疏冷笑道“在下说过是来讨债的,怎么回叫你有机会反客为主?” “好,你杀死我吧!” 被他这般逗弄的挑衅,我的腹部居然会产生异样的浪潮,既想沉沦,更想反抗。 其实,他能活着,我应该是高兴的。 可是他这般践踏我的尊严,又是罪该万死。 “杀?说得轻松,白某可是有债必讨的个性,你随着那恶人谋害我的性命,白某也不过讨些利息,弥补一下心里的创伤。” “姑娘难道都没有看见,那巨妖如何把白某当作傀儡摆布,惹得白某满身沾染妖气,姑娘就不该想想,如何解我心头的怨火……” “不杀我,难道你想从我身上取些什么,来解你的心头之恨?” 冥冥之中,我联想到胸口扭痛的红痣,色彩如同巽疯子的红艳,莫非那是连珠的标记? “呵呵呵……”白璃魄将手指深深探入胸口的沟壑,随向一拨,我的衣服亦被剥开半截。 春光乍泻。 “我只要你……你的贞洁,来洗去白某身上的妖气……” ==================================================== 各位书友,请问有没有支持大雄将第一人称改为第三人称的,请留个言,谢谢。 第九十八 章 奇怪的他 “我只要你……你的贞洁,来洗去白某身上的妖气……” 他的眼神,也开始流淌入峰壑,潺若谷溪,回旋的浪潮激荡在每一处巉壁间。 “你……禽兽!!” 我的脑海里嘭然哄响,眼底忍不住酸麻开始泛泪,为什么偏偏是他来欺负自己,虽然我无耻地出卖过他,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来践踏自己?? “我其实一直都期望做个禽兽,如果你真的了解我。” 白璃魄似是动情,性感地咛嘤半句,他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吻了过来,与他那副讨债的奸险表情大相径庭,仿佛堆积如山的情愫压垮他的理智,才做出的决定。 他的唇温柔而又细腻,凉绵绵得好似甜汁研磨的沙冰,连同我讨伐的言辞,一并堵塞回口内细细碾碎,再用冰雪般的津液融化,缓缓吃进他的腹部。 他不粗鲁,却纠缠不断。 他不张狂,却霸道侵蚀。 两条手臂缠成密实的藤蔓,将我颤巍巍的身体,牢牢固锁在他逐渐靡热的肢体里。 任我细细又狠狠,**又漫漫,被他反复品尝个透彻。 “斩月,对不起……斩月,对不起……” 我抑制不住哝哝低语,愧疚的泪水淌进自己的口齿,再被他饮啜了去。 “你哭了……”白璃魄突然停止一切亲昵的举措,他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旋即绯红了脸庞。 “我最怕你哭,虫儿……这世间我最怕你哭,别哭了,好吗?”他慌忙用干净的手,替我细抹去脸上的泪珠。 我实在是害怕又伤心,断断续续抽泣个不停。 白璃魄或许感觉擦不断我脸上的泪水,只得温柔地搂紧我,直接用舌尖颗颗舔去汩汩的泪水。 “我是逗你玩的,不是故意欺负你,我不过是气你无视我的真心,总把独孤斩月看得比我重……” “我错了好不好?哎……为什么这世间惹你哭的总是我呢……” 他居然会认错?我泪眼婆娑里看他手慌脚乱,连灵巧的软舌也忙着检讨,还要吞去我的泪水。 他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吗? “放开我……”我哽咽道。 “好……”白璃魄的眼里竟流露出挫败的霭光,转瞬即逝。 他解去我的穴道。 我抬手就送上一巴掌,白璃魄没有躲闪,生硬承受下来。 “啪!!” 我手底没有留情,所以他的脸上立刻浮现五指红印。 “没事,你高兴就好。” 他没有生气,更没有露出凄惨的表情,他的脸上除了殷红的指痕,其余的只有平静。 平静得让人窒息。 我凝看他的视线,多少有些复杂,揪着莫名的心痛,更多的也是自责。 白璃魄突然垂下头,柔顺的金发根根滑落,如同散落的帘幕般开始遮住他的表情。 须臾,他探出手道“把那时给你的药瓶给我一下。” 他没看我,我也不想看他,从腰际取出药瓶往他掌心一扔,合起衣领,准备叫他撤去气结。 一股红溪透过他的金发,自他精赤的胸口滚落,划出耀眼的猩红痕迹,白璃魄若无其事地倒颗药丸,随即转过身体仰头吞下药丸。 那里来的血?我一把搬过他的肩膀,白璃魄微抖肩送开我的双手,拒绝我看到他的脸,声音低冷道“我耗费十年时间研究无形之塔,也早知道无形塔由织金的皮象所幻,雀无极为了能患养这么巨大的宗妖替她镇守巽珠,费尽心思寻遍天下黄金,而我抵死做了枭国的巨贾,聚敛天下的黄金,也只有手里的金山金海,才最吸引雀无极的注意……” “这十年来,雀无极只要我的金子,而从来不肯召见我,我知道她疑心极重,不察清楚的人决不敢擅用……” “而我也正好在嘲歌城密布细作,暗中操作,在织金所食用的金子里,提前分批加入可令她智昏的妖毒……” “你那夜醒来与雾影见面,我其实一直跟在身后,所以依计施计假装被雾影用水澪密封,被他送给织金,所以不是你设计我,而是我故意让你设计的……” “织金替我套上金衣前拼命闻了我的头发,我早知她对金子贪恋至极,因此出发前用奇毒熏染自己的头发,只求将发色由黑转为织金眷恋的金色,而且织金体内潜藏的妖毒也可被我的发香引导而出……” “她毕竟是宗妖中的顶尖巨妖,纵使中毒也只会昏睡数日,雀无极再过十日必然开通天炉验你的尸身是否化炼连珠……” “织金昏死,根本没有气力颠倒无形塔,所以你原路返回必定找得到出口,算来没几日了,你出去后立刻找四破,他定会忘死护你周全……” 白璃魄的声音渐变做蚊子的细哼,他软软地坐在地上,所有的气结瞬间化作烟气,溶解在虚黑的塔楼里。 “十年时间,花十年时间能保你此次平安出去,我也是尽力了……” 白璃魄倒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冲过去扶起他一看,他的脸色全然灰蒙蒙地青白,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血汁。 “白璃魄,你怎么了?我不过是小小抽你一个耳光啊?” 将白璃魄搂入怀里,探手摸他的脉搏,虚离的脉象预示着他体内蕴着蚀骨的剧毒。 “哪来的毒?是你头发上的毒吗?”我心里慌得要死,开始用袖子蹭去他头发上的金色,想也真是蠢,他来嘲歌城前已近把奇毒染进头发里,怎么可能被轻易擦去? 他每次见我都言笑妍妍,谁想他整日头顶着剧毒在敌人的面前故作镇定,需要多么强大的定力? 白璃魄,巽珠就那麽要紧,让你连命也不顾了吗? 我眼里忍不住又酸麻起来。 “头发只是一部分……”白璃魄的声音虚弱得令人心碎,“织金编织的金衣,上面也是有妖毒的,呵呵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盘算杀她的妖毒终究也要落在自己身上……” “你就当作这是我辜负你的报应……”他探手摸过我的脸颊。 他的手贴面砧骨,从来都没有温暖过,可是却让人极端的安心。 “对不起,我以为你脱衣服是要耍流氓……” 我根本笑不出来…… “没事,若是中毒根本没关系,”用自己的手软软覆盖在他的手上,“你只要吸食我的药血就好了……” 我把胳膊露出来,叫他咬。 “不行,我……”白璃魄强推开我的身体,琥珀色的瞳孔因为肆虐的毒物在体内兴风作浪,而变作褐金色,他的表情看起来突然有些狰狞。 我心里露跳一拍,不祥的预兆浮上心尖。 “你不懂的,这点毒素要不了我的命,而且刚才吃的药可以缓解部分毒素,其实我的身体即将有某种变化,需要耗些时间才能恢复,所以你先走一步,我过几日才能走。” “可是你都吐血了啊?” 我简直是奇了,他的唇角都溢出心血,怎么还会说没事。 “真的没事,你且快走……呃……”白璃魄痛苦地揪住头发,五官扭结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不该在这几日……” “啊……”他突然狂怒如一头野兽,嘶吼一声将我野蛮推出身边。 “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是今日……啊……” 白璃魄越来越痛苦,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摩擦,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嗫他的皮肤。 平素里丰仪的神采,现下中荡然无存,仿佛天使与魔鬼并存于一具面容。 “快走!快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白璃魄要再织气结,欲把我隔离出去。 他的模样极度骇人,仿佛要吃人似的,可我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屏住呼吸朝气结马上闭合的孔洞跃身钻入。 “白璃魄,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我把他的手从头发里拔出来,若放任他死命地揪扯,会把自己伤着的。 “不要管我……”白璃魄再狠推一把,将我粗鲁地推至极远,害我一头撞在结界边沿,眼冒金星。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该管我……”他大约见错手伤了我,急忙扑过来道歉,他本已失去理智的撕痛神情,再伤我后更加摧毁了他的理智。 “你这反应莫名其妙,我真的不能丢下你不管,我……我愿意帮助你,白璃魄……” “你虽说总是以讨债的名义接近我,可是我也感受得到你对我的好,所以……我愿意帮助你……” 眼前的白璃魄,真的很痛苦,他救我数次,虽然他的行为有时恶劣的莫名其妙,可是见他这么痛苦,我心底也跟着被扯痛。 不,我简直比他还要痛苦,只一瞬间,我胸腔里积压已久的情感爆裂开来,如同山洪喷发,倾泽万里,一发不可收拾地击垮了我的理智。 斩月之外,我第一次为另一个男人而痛苦。 我……是不是真要变心了…… 白璃魄低吼一声,突然如同身手矫健的猎手一般将我扑在身底,他的手脚蕴涵着盖压天地的力量,不容我反抗分毫。 “你不后悔?”他的瞳孔里溢满难以控制的情愫,将原本完美的眼睛撑得血红一片。 我,我默许了…… 肩头一阵被撕裂的极痛倾袭,白璃魄野蛮扯开衣服埋头入我的肩窝,看似玉白的牙齿仿佛变作尖刀,深深插进娇嫩的皮肉里。 他大口吮吸着我的血,极度的贪婪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嗜血野兽。 “雪儿,搂紧我,我好冷……”他的唇瓣吸食着汩汩的血水,反而更冷若冰霜,修健的身体竟也如秋叶一般瑟瑟发抖。 “好……” 我忍住肩头的撕咬,将他冰冷的身体紧紧搂住。 紧紧搂住…… 第九十九章 三夜 最是三日三夜的旖旎,春光露娇浮渡百骸。 白璃魄极尽了万般柔情,他的腿几日里软作盘蛇,自始至终将我纠缠。 最匪夷所思的是,他全身竟褪换一层旧皮,连同腹口在齿阵中密刮新伤也随之脱离,新生的皮肤宛如白瓷塑的胚胎,也如新生婴儿的娇嫩。 白璃魄软软沉沉地睡去,宛如才蜕皮的美男蛇,蜿蜒的躯体隐藏在金光潋滟的千丝万缕中,伴随着惬意的呼吸,每一寸肌肤都在呼吸中跌宕起伏。 我趁他没醒,早早收拾好自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靠座在离他最远的角落。 “虫儿……”他梦呓里咛嘤一声,将手臂里空荡的位置摸了一把。 “虫儿?”他再唤道,这次才是醒来。 “嗯……噢……噢……我在呢!” 他的亲昵打断我的神游,可我没有过去。 “这几夜,我是不是……”他微皱起眉头,眼睛还未睁开,反复拿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这几日的缠绵有些过头,连他自己也模糊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我也在山巅和云海里死过无数次,自己也觉得如梦似幻的不知真假。 可他的反应依旧深深刺痛了我。 我希望彼此都赶快走出梦境,可冥冥中更希望永远和他沉浸在梦境。 我怕是连身带心,都给他了。 “这几天没事,你就是头痛的厉害,睡睡醒醒闹了好久。” 我忍不住撒个谎。 “是吗?”白璃魄终于睁开眼睛来看我,琥珀色的瞳眸如同被天山上晶莹的雪花洗涤过似的,干净得宛如带露的琉璃。 “那你一定也看到我……我……” 他大概要说脱皮的事情。 想这世间什么东西会蜕皮?莫不是只有妖才会这般幻化?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当时使劲吸我的血,我失血过多晕便过去了……所以……白璃魄!” 我柔唤他一声,又觉得嗓音里有过多不该存在的娇媚,赶紧清咳一声冷道“白璃魄,我想出外面走走。” 白璃魄沉默不语,他似乎还想多问些什么,最终也生硬吞回肚子里。 我先下了无形塔第九层,织金暂时没有苏醒,我们还有点时间逃跑。 第九层里空间阴冷绵绵,我抑不住环起胳膊取暖,纵使蕴入火涌入体,也还是觉得冷不可逆,仿佛白璃魄的满怀凉意,纷纷注入到我的体内。 我好惭愧,平日里口口声声说只爱斩月,再也不会爱上别人,可是现在我背叛了他,而且还和对方有了肌肤之亲。 斩月不会原谅我,他再也不会理睬我这个不贞洁的女人。 可是白璃魄呢?他虽是说爱我,但是他会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世才这般?想他为得到巽珠不惜花费十年的时间各种算计,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亦被盘算在内,再加上他是人是妖也分不清明。 万一,他只是演戏来骗取我的情意,那又该如何? 脑海里混乱的温情消散后,种种担忧一层一层地铺上心头,仿佛把心脏紧裹在密不通风的纸壳里,憋得整个躯体都要爆炸了。 “虫儿,你还好吗?” 白璃魄过来搂抱我的腰,他的身体软绵绵地贴上来,吓得我瞬间避开几步。 “呃……”他的腿柔弱无骨,马上要倒下去。 “小白,小心!”神不知鬼不觉,我极快地折返回去,结结实实地从正面搂紧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笨蛋,想什么呢?”他亲昵地剥开我额前的乱发,动作又轻又痒,与那时的迷情狂野全然不同。 我浑身,不由自主地烧个通透,把脸色也烤得发娇。 “小白,你的腿……” 哎……我本想转移注意,怎么提起这个? 白璃魄的神情变化莫测,但最终溺笑道“可能是毒素未除,有些使不上劲……” 他也不想提及蜕皮的事。 “你撑住我走。”他突然好无赖地软趴在我肩头,“你那时打我一耳光,扇坏了我的俊脸,我要讨债,讨债!!” 我不敢想象他这种高冷的男人,耍起无赖一样死皮赖脸。 索性大家都不想提起最近的事情,只好谈着天,聊着地,从无形塔中互相搀扶离去。 没有任何阻碍,六日后我们踏上嘲歌城最高的浮界,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阳光,好在通天丹炉里冉冉的赤色烟潮,将嘲歌城头顶的云海染的红光万里,减缓光线对眼睛的刺激。 无极宫里的杀声冲天,在烟色里震耳欲聋。 白璃魄连日吃了药瓶里的丹丸,体力恢复的极快,他拉我一把神色凝重道“虫儿,你相信我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 “把巽珠给我,然后你去找四破,四破会带你离开。”他的模样,很是郑重。 “不行,绝对不行。”我断然拒绝。 “你怕我不去救你的心上人吗?”白璃魄的神情有些受伤。 他不懂,其实我也怕他有危险。 “没错,我很怕你带上巽珠跑了。”口不择言的滋味亦不好受。 “你这还叫信任我?”白璃魄难以置信道。 “无论如何……” 我本想说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的。 “无论如何,我要亲自去救斩月。”起码该跟他道个歉,或是做个永久的诀别,起码对他是种解脱,对自己也始终解脱。 “好!”白璃魄哼着同意道,解开手里的金针羽苞,抖展作黑色的羽翅,声色厉刃道“不过你必须跟我在一起,而且……必须只能跟我在一起。” “知道吗?小笨蛋!” 他一把搂过我,狠吻一吻我的额头,反复再教育道“一切行动听我的,知道吗?” 我同样紧搂住他的腰身,认真允诺道“好,我只听你的。” 白璃魄满意一笑,纵身飞下。 第一百章 红鳞 层烟叠障,积厚的烟霭里只有厮杀的声音最为醒耳,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白璃魄与我本飞得稳妥,突然听到密布的咻咻声,排成星罗棋布的暗影,自无极宫的方向随烟射来。 “放心,我护你!”身后的人屏息凛视,坚若磐石的浑圆气结已经将眨眼飞射的冰针挡在界外。 才惊觉,这些冰针根本不是纵横排列的法阵,而是漫无目的地肆意发射,刺到谁谁倒霉。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万根冰针陆续击打在界外,如同纷乱的雷雨,将本就沾染了红烟的视野,遮挡得更加杂乱无章。 “小白,是猎云……”看冰针的数量以及凌乱的射向,大约在十几只以上。 “你的身体受得住吗?”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依然疲软。 “虫儿放心,我这命护你足够。”他微凝着眉宇,但是情绪却是异常的平静,肯定是胸有成竹。 任此时,千万道冰针与气结对撞出朵朵冰光,白璃魄的拥抱同样赋予我无所畏惧。 似乎事情并未如此简单,针流爆发过后,一条更大的兽物随尾而来,从烟海里露出几角鳞片,险些磨蹭到我们的羽翅,翻卷一圈遂乘波而去。 那兽鳞泛烁着比烟色更加凶鸷的腻光,鳞甲外贴一层紫色的气流,替兽物稳稳趋避猎云的千万飞冰。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破出烟层,视线顿然清朗,连地上杀红一片的血腥场面,竟比烟海里的红色,更加生动真实。 数十只猎云果真守在通天丹炉底端,朝烟际里胡乱散射着密集的冰针,形如逆行的细雨,洋洋洒洒泼回天野的每一丝空间。 感觉白璃魄收紧了臂膀的力量,尽力绕至针簇稀疏的部分,借助视觉漏洞的位置慢慢潜降下去。 红云炸动,那滚进烟腹的兽物再次腾云驾雾,呼啸扑来。眼瞅它盘长的身形如同蛟龙,无爪无角更似凛凛枭蛇,遍身披甲赤如漆丹,利齿寒目绝世无情。 首侧一道电形创痕醒目非常,细看兽首伫立一具狂怒的魔影,将浑身散发的紫色厉气,罩满整条流窜的兽身。 千目和樱祭夜?!! 确实是他二人,樱祭夜满面肃杀的魔魅,紫发在疏然的风潮中如杨絮飞散,仿佛比平日里长出更多,披散下来的部分可抵脚踝,扬在风中得编织做紫气腾腾的阴影,罩得脸色更是阴郁。 此刻他虽像驾驭着千目在风烟中穿梭奔命,实际上猎云的状态更显疲累,漫天乱射着冰针毫无针对性,根本没有威胁到他们。 我粗推原因有二,一是双方交战许久,各自在比拼耐力,二是雀无极故意在樱祭夜的面前露软,只陪他玩上一玩,然后欲擒故纵。 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 白璃魄附耳冷道“不许你再管他的闲事。” 我吃惊道“你怎么猜得到我在想什么?” 白璃魄更冷道“也不许你心里再想他的事,一分一毫都不行。” 他开始会命令人了。 我坚决拒绝道“千目可是我的亲弟弟,任谁也管不得我救自己的弟弟。” 只想叫他放我下去,忽闻雀无极的狂笑在半空清晰道“樱祭夜,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欺骗了我,这通天丹炉你已经强攻了十日,偏连地面都没有下来过。” “本尊劝你快快妥协吧!那连珠已经在丹炉里化炼四十二日,就算你掀翻这丹炉,那女人也早化作灰渣,全无人样!!” “樱祭夜,本尊看你竟可以驾驭毒灵翱翅,也算有些本事的男人,本尊完全将熙儿下嫁与你,你也按照咱们之前的君子协议,本尊共勊世敌……” “死的人且让她死了,天下还是咱们活着的人的!!” 那雀无极原来躲在猎云密集的深处,难怪我之前没有看见她。 “雀无极你闭嘴!你恬不知耻得屠害了我此生最爱的女人,今日我就是拚尽全力,也要先毁丹炉,再毁你无极宫。” 樱祭夜的声音里沉浸着强抑的痛楚,他的人虽挺若苍松翠柏,硬骨铮铮,可是声音中掺杂的虚浮,却也出卖了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他这身体功法尽失……回来根本就是送死。 “还我姐姐,你这老妖婆!!!”千目兽齿间绷出数字,掷地有声。 它抄快游至通天丹炉的炉侧,快如一道红烁的离箭,巨尾长摆反复拍打在丹炉的铁壁。 “嘭!!!!” 声如两山对撞震耳欲聋,丹炉顿时晃如地动,左右摆荡起来。通风口的阴阳双火,被炉身剧烈的晃动喷溅出星雨般的火花,泻飞的金光灼烧附近的一只猎云,鸟兽的丰仪羽绒如**,瞬间将它的半边羽翅点燃。 御兽的人难控火势,着火的猎云发了狂乱,将尾部的冰针全部扫向千目的身上。 形如走箭,千丝万缕。 “千目!小心!!” 我惊声呼叫道“快变小!!” 第一章 摆明 我惊声呼叫道“快变小!!” 境况混乱,千目根本没有听见我的呼声,兽身转眼摆作九九八十一道弯路,每一寸肌髓都绷张似弓,眼瞅密集的冰针倾盆泼来之际,血口大喷出一股浓烈的白汁,罩准全部冰针瞬间拦裹。 被喷洒白汁的冰针被腐蚀得滋滋作响,顷刻化作缕缕白烟,分毫伤不到千目分毫。 我的心,缓然稳下。 雀无极竟恼了,她再朝天际叫骂道“樱祭夜,你敢叫毒灵释放毒液,既然你无情,本尊怕也无义了!!” 眼瞅着她要调集更多的部队来镇压千目。 我朝身后的男人恳求道“小白,让我帮他们一把,算是还清他们的情意好不好?” 白璃魄冷道“那你不想救独孤斩月了?” 我快接道“都救,他们的债我都一次还清。” “那我的债,你还不还?”白璃魄突然酸道。 他居然好意思向我要债?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亏欠谁的。 “哼!算了!!”不满挣开他的纠缠,也不管白璃魄气急败坏说了什么,眼见就要擦身贴过丹炉乌金壁外镌刻的神兽凸纹,我瞄准机遇登步腾起。 “噔……噔……噔……噔……” 湍步陡升,连作一线,踏上了丹炉的顶端。 “雀无极!姑奶奶在这里呢!!有本事跟我斗,不要欺负老弱病残!!”弱指千目,老病残是指樱祭夜。 踩稳足底封鼎,我双手叉腰,得意忘形地朝雀无极喊去。 雀无极似乎正要挥令部下强攻千目,听我一唤满目神情立刻沉入冰窟,森严无比。 “你……白璃魄这个骗子!” 她短唤半句,正襟自若道“丹炉还欠六日才得开封,难道竟先炼出个鬼来?” 听她此言,我可算气恼,哈哈生冷笑道“雀无极,姑奶奶莫说是吉人天相,就是死个透彻,今日也势必做个勾魂的恶鬼,专门来勾了你去那无间地狱玩玩。” “主人,真是姐姐,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千目略略细看后,兽口狂笑道,满身杀气荡然无存,直载着樱祭夜飞扑过来。 看得出它太开心,简直是眨眼腾入半空,遮挡了满头的稀弱光线,樱祭夜的绿眸里本是茫茫的悍光,俨然也飘出丝癫狂的喜气。 只见他已然迫不及待大叫道 “近近近近近近!!” 雄镯抽风似地开始将我朝他们那里扯去。 “有我在,你哪里也不准走。”白璃魄神出鬼没地出现身旁,脚尖早一步偷踩住裙脚,牢牢钉死我的飘离的身体。 还有他的表情,也十足的森郁。 我尴尬求饶道“小白,我的裙子要被踩掉了。” 脚底的裙尾被松开,紧接着他根本无视男女之别,一把揪扯住我的裙腰,大手插ru裙带锢紧我的腰身,冷寂道“樱祭夜,你若再敢乱喊,白某定斩断你的手臂。”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霸道。 “虫儿!我来救你!”樱祭夜罔若未闻,不管不顾飞身纵跃,千目恰抬高长尾倾力相送,将他也托举到炉顶。 眼见他直绷绷得蹒跚而来,白璃魄随手把我拨摁到身后,声色俱厉道“凭着你是个谁?樱祭夜,你可听清楚,虫儿以后我自然会全权负责,自此与你毫无干系!” 樱祭夜亦不服输,再接再厉道“你也不过是雀无极用剩的爪牙,现在假意接近虫儿,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难道你就没有目的?”白璃魄淡淡的言辞里,密布着锋利的冷针,刺得樱祭夜的脸色煞是痛楚。 樱祭夜暗捏一把衫角,词藻切切道“是不是真心,叫虫儿自己定夺,无须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再跃过白璃魄,道“虫儿,你可知我返回来,只想与你同死……” 千言万语,此刻都被另一个男人挡住了。 他眼睛里的情意比之前更沉更重,我的头已经被那绵重的真心坠得抬不起来。 我…… 白璃魄暗自摸到我的手,修白润玉的五指插叠入我的五指间,浅浅嘱道“莫管他许多,眼下先专心对付雀无极再说。” 随即朝樱祭夜打出生人勿近的手势,告诫道“这里已经不用你管,白某和虫儿自会并肩作战,趁雀无极没有迁怒过深,你乘着千目快走吧!” 樱祭夜听后再看向我,难以置信道“虫儿,你居然跟了他?” 我竟无言以对。 “白爱卿,难道你也想抛开荣华富贵,公开包庇那个女人,成为幽幽古国的公敌吗?” 雀无极突然威严凛道,打破炉顶上的僵局,“既然你们争抢着护她,那本尊先送你们去地府再斗吧!” 话说完毕,雀无极张手取来一角海螺,置于口中轻松吹奏,一曲离奇诡异的曲调自海螺靡靡飘出,每一个音符时隐时现,渐涨渐虚,朝无极宫下方传唤去。 白璃魄暂不理睬樱祭夜的纠缠,冷断道“雀无极,不要白费功夫了,你患养的宗妖正睡得酣畅,能听见你的召唤吗?” 雀无极白他一眼,仿若无闻。 第 二章 分头行动 魔音传唤两遍,许久未见地下半分动响,雀无极真算是丢了脸面,高挑的柳眉再陡三分,粉面有些躁怒。 我哈哈狂笑道“雀无极,你可不要恼坏了身子,你想这无极宫到无形塔相隔上千米,就你那个破海螺吹出的孱弱音质,飘到织金的耳朵里不得要个三年五载啊?” “哈哈哈哈哈哈……” 偷朝白璃魄低语道“织金中的妖毒,也就是这一两天解除了吧?” 白璃魄揉我一把,不以为然道“只要你听话,我保证织金有来无回。” 我看他是自信过度。 樱祭夜尴尬地立在一旁不能靠近,千目收回元气,变成小孩的模样咕噜咕噜地滚过来。 “姐姐,姐姐!!”小胖子喜形于色,伸出俩只白嫩嫩的小手求拥抱。 白璃魄继续挡在我的面前不挪半步,他似乎随意盯了千目一眼,奇怪千目的脸色骤变,仿佛看见极度骇人的怪兽,一张小肉脸僵得发硬,灰溜溜地滚到樱祭夜的胳膊地下。 真是奇了? 我踩一脚白璃魄,朝千目招手道“乖弟弟,你快来,姐姐看看你有没有被猎云射伤?” 千目居然噤了口,伸手揪扯住樱祭夜的衣袖,险些把他扯倒。 白璃魄收回视线,淡哼道“如今虽然你大不如前,可还算有些眼色。” 不知他意指何人,但是樱祭夜的脸色最是沉降的阴邪。 白璃魄故意视之不见,从容朝丹炉地下唤去。 “雀无极,既然你千辛万苦找的帮手顶不上用,白某人也就明人不做暗事了,你应该猜到贵族的巽珠已经被我们拿到手了吧?” 雀无极甩开海螺,满脸不屑道“是又如何?难不成白爱卿觉得自己可以用巽珠,换你们几个的贱命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命我们自己会保管好,今日拿你朱雀凤族的异宝,就想换个独孤斩月,不知这笔买卖,对陛下来说划不划算?” “什么?”雀无极双手叉腰,难以置信道“白爱卿耗尽千万黄金,亲手葬送一辈子的积蓄与名望,好不容易拿到梦寐以求的巽珠,居然只为换得一个龙族弃子?” “没办法,谁让白某现在不爱巽珠,独爱美人了呢?” 白璃魄笑看我一眼,四目相对,竟然有丝电涌从他眸子里乍泻,激得我四肢皆酥。 “美人?我看你是想独霸连珠转世吧?”雀无极挥手一送,威武喝道“除了那个女人,剩下的给本尊轰成碎渣!!” 一声令下,原地待命的数十只猎云,齐刷刷尾翼抖擞,每根羽毛上推出繁密的冰针,瞬间射向通天丹炉的顶端。 “哼……以卵击石!!”白璃魄闭目再睁,漫天飞舞的冰针飞及目前时,一道透明的气结已经如恢恢天网将炉顶护在中央,任千万根瑟瑟生冷的冰针迎头抨击,再撞断作纷纷碎雪。 白璃魄二话不说抽出随身佩戴的金色弯刀,再摸出之前那柄铁匕,刀匕对削,金茫飞溅,铁屑化羽。 再看他手里时,金色弯刀竟脱离宝石镶嵌的假衣,漏出一柄极薄的软剑,铮铮闪烁着盈蓝的剑光。 “斩月的软剑!!”我瞠目呼道,伸手要夺。 白璃魄避身一躲,将铁匕随机塞进我的手里。 那铁匕亦是伪装,里面包裹着一把质朴的莲柄玉匕,莲瓣里一串清脆的细珠如同水滴。 “啊啊啊!”我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不要还我!”白璃魄佯装要拿去。 “不行不行!这可是我的命!!”我把穿心和水滴长链拼死搂进怀里,人躲得更远。 失而复得的宝物叫人高兴的发疯,我都险些忘记界外飞瀑渐玉般的冰针,害命泼来。 白璃魄朝樱祭夜道“说实话,我刚才完全可以不替你遮挡这些冰针,可是为了虫儿的安危,又不得不托付你和你的宠物,能不能在雀无极发疯之前,先载着她到云层里飞几圈。” “你给我穿心,不是要我和你并肩作战的吗?”我讶异道。 “送你武器,从来都只是希望你能保护自己,而不是去白白送死。”白璃魄摸索过我的脸颊,补道“朱雀凤族的先人根本从未意巽珠的得失,他们一直也不过是借巽珠抛砖引玉,你……你才是他们要找的重点。” 樱祭夜健躯一凛,他怪看我一眼,仿佛透着千年的深沉,嘴里低喃道“难道,悲剧又要重复了吗?” “你果真也不简单,”白璃魄似乎听懂樱祭夜的话意,继续冷漠道“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日为了咱们几人的命,也请你一定护全虫儿的安危,待咱们逃出嘲歌城,再看虫儿的心意属谁。” 樱祭夜闻言大怒,虚弱的身体陡然绷足劲力,先前的避讳荡然无存,竟从白璃魄的眼底一把将我拉过去,邪笑顿生在嘴角。 “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把虫儿看得比生命还重,那个人一定是我,而不是你!” 他说得认真,仿佛他对我的情意早已天荒地老。 他爱我到有如此深?他不是只会死皮赖脸地要拖我上chuang吗? 慨叹若是几年前情窦初开的时候,一定会被他这番肺腑甜言轻易拿下。 可惜他以前没有说,而我现在也不想要。 白璃魄似乎看到我的抗拒,所以他也没有表现出过激的反应,只笑看我一眼,道“独孤斩月救出来后,我就是你最大的债主,可不能赖账啊!” 说完提着软剑,朝正下方的猎云放剑一劈,疏蓝的剑芒如同春晓第一声莺啼,脆生生地灌入猎云的身体,从鸟头劈砍至鸟尾,蓝色横扫而去,猎云被整齐削作两半,溅飞一道血濂。 樱祭夜拼命捏住我的手,收力揽我进怀后,卷着我的身子朝陡然消失的气结数步跨出,千目无须赘言,继续化作翱翅腾空高飞,一个完美的“潜龙入海”,将坠落的我们顶置兽首,破云而去。 雀无极被突然分尸的猎云吓了一跳,须臾恍然大悟道“所有人不要与白璃魄缠斗,专心给本尊把那毒灵轰下天际,且不可叫连珠逃出嘲歌城一步!!” 转移注意力,我就是最好的香饵。 千目提高了飞行速度,故意装作朝着无极宫外围的云层穿行,借以吸引数十只猎云的注意力。 感觉疾风猎猎,刮过脸庞同磨刀一般,霍霍有声。无极宫里白璃魄扬抑挥舞着斩月的软剑,清蓝色的剑光时而威武,时而娇柔,时而浓郁,时而寡淡,十几种深深浅浅的蓝色剑气伴随着他的每一招刺杀,在纷霏倒地的尸体间,如同蓝色的火焰,在熊熊烈舞。 难怪……我似乎明白为什么白璃魄会将弯刀送给云沧,而云沧向我讨刀时,也格外说过此刀是要献祭给他人。 其实白璃魄是借云沧的手把刀送给织金,而他又故意落在织金手里,再将刀顺利取回。 他把这一切安排的滴水不漏,我已经猜不透他倒底想干什么了。 樱祭夜放手搂稳我的腰身,我条件反射把他推开,他怪言道“你变心了?可为什么是白璃魄?” 千目飞得兴起,在猎云集中而猛烈的攻击力中,竟如鱼儿畅游大海,无拘无束。 “没变心,只不过找个有更本事的男人,替我救出斩月,而不像某些人,居然在背后捅我一刀。” 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坐稳,不需要他来假惺惺的多此一举。 “你还在恨我?”樱祭夜沉道。 “想杀斩月的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回首看他,他的表情有多么苍白无力,我的眼神便有多么冷血无情。 “你不该回来,拿了虚弥菩提树上仅存于世的最后一颗圣果,你应该再躲个三年五载,好好修炼那些被化解的法力,然后继续过放荡不羁的生活。” “你跑回来做什么?你就当我真的被雀无极杀死了,为什么还要跑回来送死!” “你知道我爱你,我不可能眼睁睁让你被通天丹炉炼化……” 樱祭夜的绿眸,已经开始发黑。 “这就是我选择白璃魄的原因!”我怕他继续说这些灼心的话语,赶快打断道“白璃魄对我有野心,而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会亲力完成我的一切需求……” “我的需求就是斩月好好活着,我只要他活着,就算他一辈子心里只爱梅姑娘,就算白璃魄其实是要我的命……” “祭夜,我竟然是迦释逻的连珠,我竟然是迦释逻的连珠转世……” 不争气的泪水,偏偏流淌过脸颊,拍湿了衣襟。 “我以为自己是赤焰火莲已经够倒霉了,结果……我这辈子是完了……” “你不要命地跑回来说你爱我,可是爱有什么用?只怕到最后都变成仇恨啊!!” 我离他远远的哭。 第三章 风火同仇 我离樱祭夜远远地哭。 忽然觉醒自己何必这般怨天尤人,凭白招引来他的同情心,反而更是承不起他的情意。 恰逢樱祭夜挥袖撑起身周的淡紫色虚气之时,我麻利抹尽眼角的泪痕,装作冷静的表情道“话说千目吸食了我的血汁,怎么如此生龙活虎的?” 樱祭夜大约没听清我最后几句低诉,只是沉凝着眉宇道“他怕你遭遇不测,哭着求我来救你,我肯定是义无反顾的,所以把果果给千目吃了。” “圣果药效强烈,纵使千目他曾今叱诧风云,如今神力俱损竟一口吞圣果,不经过一年半载的克化,是会丧命的呀!”我惊呼道。 “谁叫你总让人放心不下!”他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说是今日要还清他的情意,算来算去竟多如牛毛。 樱祭夜身周的紫气愈浓,如同披挂一件精致的斗篷,他左手陡转乾坤,旋捏起一簇真气,汇气于形,结作阴阳。 一柄半人高的紫色水晶巨刀,由真气所凝随风显形,提在樱祭夜的手里分外诡异。 “你就在千目的身上好好呆着,我下去助白璃魄一臂之力。” 樱祭夜紫发扬作风帆,随同肩后的郁郁紫气,夹揉作邪狞的阴云,笼罩着我的头顶。 “下去?你软手软脚的不活了吗?”气急败坏道,难道我有赶他离开? “我说过,如果不除掉独孤斩月,叫你恨我入骨,也算我樱祭夜进入你的心里一次,可是事到如今蓦然才发现,你若真的讨厌了我,我才像在油锅里煎炸过一轮似的。” “虫儿……我帮你救他,不求你期盼我能活着回来,只愿你莫再恨我。” 樱祭夜的眼眶,绿云滚湿了修长的眼尾。 千目为躲避紧紧尾随的冰针爆流,抄着无极宫侧墙贴墙而飞的瞬间,樱祭夜掌刀临下,动作迅如猛虎,一去不曾回首。 我顿感无力,软坐在千目头上,由着它鹏程万里。 帮我?帮我…… 他们都说要来帮我,他们都以为自己是谁?他们都把这份恩情山峦般压在我的头顶,想叫我如何去还? 我凭什么要他们来帮? 对了……我凭什么要他们来帮! 我朝千目唤道“好弟弟,咱们不躲了,你把姐姐顶在无极宫的顶部,姐姐自有办法!” 千目兽身倏转,扭动着粼粼云翳,长尾扫荡出纭纭杂浪,转瞬盘缠到了无极宫顶,搅绕得无极宫巅红烟潋滟,白霭残飞。 白璃魄已经狙杀四五只猎云,精赤的肩臂因剧烈的拼杀而肌肉隆凸,仿佛贮存了无穷的劲力,将软剑挥洒得软如柳枝,铮似金刚。 每一式激扬的剑岚在所行之处,余留下隐隐的蓝痕,无数道痕迹盘叠交错,仿若蜘蛛用蓝色的光线织就一张密网,将纷纷赶至的死卫与禁卫吸引而来。 此时他虽杀得兴起,似有使不尽的力量,可是越来越多的侍卫赶来绞杀他,白璃魄凭一己之力,难以持久。 我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乖乖躲在远处。 掏出青芜,捏出已经挣扎得有些疲累的巽疯子,那家伙一出青芜的浩瀚空间便破口大骂。 我怕它要跑,又给它塞了回去。 “混蛋连,你是想怎样?”巽疯子粗鲁叫唤道,红彤彤的珠面一波又一波得卷起风纹,蓄势待发的狂枭模样,恨不能吃了我似的。 “我要你帮我对付朱雀凤族的人,但是却不许你胡来!” 先跟它谈好条件,依照它那魔疯个性,怕它杀红了眼睛,在无极宫里兴风作浪。 “你如果不听我的,我便用火烧碎你,或者再像刚才一样,再把你关进浩瀚空间,永远剥夺你的自由。” 巽珠红光异沉,似痛苦道“连大,你是我亲哥……呸呸呸,你是我亲姐,只要你不再用那万恶的老阳困住我,我可以随你调遣。” 看它真诚,把巽疯子捏出青芜的镜内,它果真讲信誉,只围着我的身体做圆环运动,如同守护我的卫士,纵使因重获自由大喊大笑,眨眼盘缠了上千圈,但是一刻不曾擅自离开我的身边。 有巽疯子助阵,底气自然足了万分,高立在千目的兽顶,我调运体内一束疾火,灌入水滴长链。 这好宝贝半年未用,使唤起来依旧称手,颗颗水珠吃满火气,红艳艳的仿佛吐火的油星,穿心披上火焰的彩色,更显得短小而精干。 “千目,咱们也去杀一场!!”无需关照,千目与我心有灵犀,飞速奔入已经有些混战的人群。 抡起长链随手挥舞,加上千目走龙一般的在人群里溜窜,很快便将白璃魄身周的敌人清理一半。巽疯子耐不住寂寞,或许也更是气恼朱雀凤族千年的关押之仇,它亦呼起一股细风,将我的安全笼罩进风眼。 那些死卫与禁卫的武器均是飞羽,只要他们潜来偷袭,巽疯子总可以将他们连人带羽卷入风眼,放肆折磨。 我们三者各占一角,互补互承,搅得好一番天翻地覆。 白璃魄再斩两只猎云,见我驾着千目前来助阵,抬起大步流星一般飞身而上,潇洒掠及我的身后。 感觉他安全靠近,我手里的长链甩作蜿蜒的火龙,将追逐而来的死卫狠心一抽,金色的羽翅如茫茫枯原,星星之火迅速燎灼一片。 左右几折火链,两边荡扫千军,飞火翩翩连日幕,天风熏熏遮暗沉。 巽疯子大笑道“连大,你看咱们以前在主人身边就是这等的逍遥,你赶快号令我放出巽风,咱直接把无极宫掀个底朝天,不是更快活!!” 巽疯子一话叫我心驰神往,脑海里冥冥之中似有迦释逻暴虐无道的虚影。 可惜迦释逻已经命归黄泉。 所以论人世间,还有谁可以比我更拥有呼风唤雨的超能力? 我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起来。 白璃魄从后一把摁住我的手,遏止道“够了……虫儿,已经够了。” 他扫了我的兴致,我无礼抖开他的手掌,风轻云淡道“没有够,姑奶奶还没掀翻无极宫呢,怎么会够!!” “不过是救个不爱你的男人,你何苦毁灭一座万年历史的宫殿?” 不爱我的男人…… 这话无形中抽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心爱的男人,心爱的男人? 难道我只能……为心爱的男人发怒,发狂,发癫吗? 难道我不可以是为自己解气吗? 难道我就不可以是向悲剧一般的命运挑战吗? 第四章 对阵雀无极 白璃魄的眼睛里,沉淀着复杂的绵冷,夹裹着火一般的暗涌,更是透骨的冰霄。 避开白璃魄复杂的眼神,我翻他一眼道“小白,你且仔细想想我的身份,如今雀无极已经知晓了我的秘密,她可能轻易放过我吗?” “事至此时,好多事情已经不再受人为的控制,虫儿自幼也是过得无拘无束,可是如今竟连过一天最平凡的生活,都已经成为奢望,这不是我希求的,是命运恰恰把我推在风口浪尖上,所以今日不是雀无极死,便是我亡!!” 白璃魄似乎要再劝我。 我烦吼道“小白!我以为你可以懂我,结果你和斩月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任性跳下千目的兽首,由着白璃魄自耳畔急促的呼唤。我朝寸步不离的巽珠大叫道“巽疯子,你的风力够不够让我飞起来!” “你在说笑话吗?”巽珠诏出一片红色风云,由我脚底氤氲作朵朵风台,轻飘飘地托住身体,将我高举入半空。 “连大,咱们杀哪儿?” “明知故问,肯定是擒贼先擒王!”脚尖轻踏红云,巽疯子爆出一道风波,将我推送向雀无极的身边。 无极宫的主殿前早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间已经看不清这些庞丽建筑的原貌,有的只是无尽的毁灭和嚣闹不断的惨呼。 雀无极早唤出白璃魄送她的座驾玉凤凰,英姿飒爽地骑立于无极宫的至高处,玉凤凰摇曳着奇玉细镌的流苏长尾,在殿銮的金瓦间扫舞。 我踏云而至时,才发现此处只有她一人孤身等候,仿佛早等着我来似的,娟狂的绝丽容颜上,红唇噙满不屑的笑意。 “虫侍卫……哦,不对,本尊该叫你连珠才对。” 雀无极拍抚过玉凤凰的凤首,神色鄙睨道“话说你不赶快带着巽珠四海逃命,偏偏跑到本尊面前来送死,本尊该说你是愚蠢呢?还是愚蠢?” 我听她的话音里气息流畅,完全没有慌抑的滋味,这遍地的硝烟和尸体都不曾令她动容,可见雀无极的心真是铁筑的堡垒。 我呵呵笑道“陛下太喜欢说笑话了,自你将我投入通天丹炉的时刻,虫儿早已领悟,这世间除非是我死,否则你朱雀凤族岂能轻易饶了我?” “不如今天咱们就来做个生死了解,看谁先被对方铲除好了!!” 体内的熊然之火,早已酝酿。 “哈哈哈哈!”雀无极笑得癫狂,一张花颜扭曲十分的邪狞,道“你不过是颗小珠子的转世,且不说你会运火,就是那人神迦释逻再生于世,我雀无极除她绰绰有余。”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只一眨眼,雀无极跃下玉凤凰,妙手已出,长鞭羽牙同她满身的阴毒一般,撑起颗颗尖利的鳞齿,破云抽来。 “你卑鄙!”我边躲开她的袭击,边掏出水滴长链,口里命令巽疯子速速造出一面风墙,挡住雀无极的退路。 巽珠立刻起风,由珠面纵升出无数道风波,极快连结一处,宛如绵延天际的山脉,牢牢阻挡住雀无极的退路。 雀无极依旧不恼不怒,见惯风浪的个性令她沉稳而又张狂,只见她蛮腰转扭,妙臂轻呼,飞鞭九折,响彻云际,近三十米的长鞭被她挥扫得如同狂舞金蛇,缠摆着软劲的鞭身,纳命劈来。 我深深领教过羽牙的滋味,可谓是刻骨铭心。长鞭是软硬兼施的兵器,尤其拉长距离尤有利处。 而我的水滴长链,链首缀刃,亦长亦短,即可发挥出长鞭的优势,又可与她近身短兵相接,在兵器上我略胜她一筹,尤其现下我还可纵灵火,只要将火力灌输入水滴长链,坚固长链,与她叫阵未必吃亏。 想定主意,我横抄起起长链双手举头,先硬接她第一招。 雀无极的长鞭载满她的臂力,临风迎来。 “嘭……”得振响,我的长链已经与羽牙生硬撞接,绵劲之力瞬间传播至双手手心。 “嘶……好麻!!”我低咒一声,随手脱开一边的长链,让长链与羽牙紧紧扭缠在一起,腾身翻滚起卷卷的浪花,让长链把羽牙吃的更紧。 雀无极随身舞动,上下翻飞,相击作响,如银蛇飞舞,使人眼光撩乱,她的细肢柔作湖畔的金柳,一举一动都透着闲风扶柳一般妩媚,可是她的臂力竟大的惊人,全然不像她所展现出来的那般窈窕,更多的确是排山倒海的气魄。 眼见吃紧她的长鞭,暂时困住她的举止,我麻利拔下穿心,沿着蜿蜒起伏的羽牙,搓身朝她的腰际刺去。 “小孩子的把戏!!”雀无极收鞭一尺,单手拿鞭柄处一挡。 “吭……吭……吭……”三挡穿心,轻而易举地滑避开我的三连刺。 与此同时,我早捻着心诀,将劈长的水滴长链收缩至项链长短,否则她也不会轻易拔得开长链的纠缠。 雀无极眼见我的这两样宝贝,似乎吃惊道“这些玩意,是你偷来的?” “放屁,这是姑奶奶护命的宝贝,今日就叫你尝尝穿心的滋味!!”哼哼冷笑,已经朝她的下盘甩出长链,手里的穿心也挑向她的心口。 “穿心……你说这叫穿心?”雀无极言敢意外,更快得收鞭一挡,轻松拨开一同袭来的刀链。 “怎么可能??”雀无极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狠厉的阴云,恻然道“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我记得她与这柄穿心宝刀是一起灰飞烟灭的,如今人都死了许久,她随身的武器怎么可能再次出现?” “什么死呀活的,这是斩月送给我的护身至宝。” 继续寻找她的弱点,乱刀渐入,长链裹身,非要削她一绺青丝才罢。 “独孤斩月……独孤斩月为什么会有那贱人的刀,莫不是她没有死?莫不是她才是斩月的……亲娘?” 雀无极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而这个秘密竟冲断她千年坚固的理智,完美无缺的鞭阵忽得一乱,似有破绽出现,我趁机找准她混乱的漏洞,朝她右臂噌得一挥穿心。 手起刀落,总是划到她的一丝嫩肉。 “混蛋!!!!” 不知她在骂谁,雀无极凤目圆瞪,双目盛满烈烈的胜火,比这疮痍的殿前更加恐怖。 “本尊不和你耽误时间了,连珠,说实话本尊算准了你要来找本尊麻烦,故意拖延你的时间。” 雀无极根本不理睬右臂的伤口,任血水在袖口拍打出红色的浪花,她翻身飞上玉凤凰,阴冷冷的表情毫无生气,如同阎罗一般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这无极宫天生就是为捉你而造,巽珠只是引你上钩的诱饵,连珠转世,好好享受死亡的快乐吧!!!” “还有樱祭夜,还有白璃魄,还有那个贱人的儿子,你们一起去地狱吧!!!” 第五章 握不到的手 “你叫谁去死?!”顾不及甩抽出水滴长链,弹指劲挥迸发一股赤流,照准雀无极的环跳穴,便是一烧。 那环跳穴掌管着髋骨,重袭立致下身麻痹,或者瘫痪,她怨毒诅咒我们,我也攻击她的死穴,要她吃痛受苦。 雀无极阴笑巧避道“白让你占一刀的便宜,竟然还敢冒犯本尊贵体,且叫你好生嚣张,待一会儿天灾**,怕叫你哭诉无门。” 但看她一声长哨,玉凤凰这精玉雕饰的机械鸟兽,傲展五彩翎羽,延颈奋翼,振羽声响若转轮,翔态恣雅,毫无惮惊伏潜的慌张。 雀无极要走!! 我才跟她略略交手,怎么可以轻易放她。 手中长链如飞龙转世,噌噌噌削旋出一道蛇光,直钻向玉凤凰流光溢彩的翅膀。 打下她的坐骑,看她跑到哪里去!! 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玉凤凰黑洞洞的玉质眼眸,竟也如注入灵犀的池塘,闪烁出机警的黠光,蹬风临高时反复扇动翅膀,翻搅起的旋风卷偏了穿心的方向,朝流长的尾羽划去。 眼见玉凤凰竟如此灵异,我也不想在阻止雀无极这件事情上虚耗功夫。反手一拨水滴长链,再收回水滴长链的瞬间朝巽珠喊道“巽疯子,替我拦住雀无极!!” “且等不及呢!”巽珠笑叫道,红色的滚滚风墙立刻朝准备脱身的雀无极倒坍压来。 眼见连人带鸟都在劫难逃。 只一霎那!! 脚底的大地轰得一声剧颤,旋即没有了动静。 这一震可非同凡响,脚底的金銮宝殿竟宛如散沙堆砌的高楼,砖砖瓦瓦开始分崩离析,逐层破碎。 不,不止这一栋,眼播四野,整个无极宫都这一声巨响中毁于一旦。 没防着脚底的变故,整个人也在崩塌的瞬间,随着碎石一同坠落。 “连大!!!”巽珠暂时撇开雀无极不理,整面风墙顷刻汇聚做一股风绳,拦腰将我托起。 “哈哈哈哈,本尊早说过这无极宫是朱雀凤族的祖先,专门造出来捉住你的!!”雀无极趁机驾驭玉凤凰避风起飞,她阴狠地看看自己的伤口,转而尖厉道: “连珠,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假如你不曾贪恋我族牢困千年的巽珠,或者说你根本没有来嘲歌城,那么你也不会永远围困在这里,受这地狱一般的煎熬困苦了!!” “连珠,你自求多福吧!!” 雀无极的身影,伴随着玉凤凰的振翅高飞而逐渐模糊。 通天丹炉伴随那一声莫名的震响,轰然倒地。丹炉里喷发的绯色烟潮,如火如荼地蔓延向天际,如同朝碧蓝的天野里倾倒浓郁的染料,将碧澈的空间渐染作缭乱的杂色。 整个嘲歌城,包括无极宫的人群,不论男女老少,仿佛初见巽风侵袭时一般,既有着大难罹巡的慌乱,又更是见惯不怪的井然,众然纷纭地抄起自制的羽翅,赶起鸴鹏等杂类纷呈的鸟兽,躲避到一团杂乱的云巅深处。 而我,竟然还在渐渐肢解的无极宫中。 感觉自己与人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时我才惊愕发现,原来不是地动引发的宫殿崩塌。 而是整个嘲歌城从半空中朝地面坠去,如同沉入水中的铅球,下沉……下沉…… 直重重砸入地狱…… 难道是织金醒来了?? 肯定没错,整个嘲歌城都由她的皮相幻变的无形之塔支撑着,如今看来是她主动甩开了整座城市,否则这半空之城绝不可能在顷刻间坠回凡间,灰飞烟灭。 “连大,无极宫要塌了,我拉你到安全的地方!!”巽珠拖我一把,将我朝天空拽去。 忽然“轰!!”得第二次巨响,我以为是无极宫坠落在地的动静,结果并非如此,自嘲歌城地底涌喷出一股颜色怪异的暗泉,这泉水如同喷发的火山,飞涨极高,瞬间超越不断坠落的无极宫,喷溅出一圆水幕,遮蔽住无极宫残垣断壁 “连大,情况不太好啊!” 巽珠似乎感应出什么,加速风力将我朝水幕外拉动。 “姐……姐……!”千目的身影由远及近,迢迢盘旋而来。 我的眼睛瞬得明亮如镜,它那庞大的长身上隐隐约约拥坐着三抹人影,樱祭夜似乎听见千目唤我,焦急地站起身子搭手一望,狂邪的神色中焦略退却,欣喜翻涌。 “虫儿……虫……儿!!”只听得他远远地传唤,在纷纷坠塌的浮界中,如同穿梭的鹰隼,疾疾传来。 “近近近!!!” 樱祭夜真是等不及了,使劲召唤我的雄镯,或许是间隔太遥远,雄镯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千目疯了一般得飞了过来。 “巽疯子,快带我过去!!”我的心脏无端的狂跳不止,喉咙里堵塞了一团棉花似得喘不过气,樱祭夜回来了,那……巽珠调整了我的身姿,也使劲将我推了过去。 近了,近了!!我的心脏也揪起来了!! 千目的身上终于看得一清二楚。樱祭夜依然拼命呐喊我的名字,可我觉得整个世界的轰塌已经销声匿迹了。 一抹干净的身影躺卧在红艳艳的兽鳞间,被赤鳞的颜色反衬的更加苍白。他似乎是昏睡着,轩宇朗朗的容颜依然风华绝代,只是短短一月不见,他的脸颊竟也是瘦了颇许。 “斩月!斩月!斩……月……”为什么他的一眉一目就像刀子剜刻在脑海里一般,连他那一点点的瘦削,我都看得如此分明。 雀无极虐待他了?雀无极折辱他了?他的性子那么冷,那么傲,怎么可能忍受自己成为仇人的监下囚。 我的心,被血淋淋的折磨着。 樱祭夜的神色瞬间转为郁沉,他低首扫了斩月一眼,愤懑的情绪跃然眼涧。 斩月的身旁另坐着一位妙龄佳人,遥望背影是我不曾见过的身姿,此刻她正在悉心照料斩月,我虽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动作却是爱慕入微。 她不是梅姑娘? 她是谁?? “巽疯子,你给姑奶奶用点力气好不好!!!” 这种时刻,我觉得自己像个醋意满满的悍妇,简直很不得眨眼扑上前扯开那个女人。 “虫儿……”近在咫尺,樱祭夜朝我伸出了手臂,似乎是要探手搂住我的腰。 我忽略了这个动作,准备越过他的手臂,直接奔到斩月的身边。 “斩月!!”我痴情呼唤道。 斩月蹙蹙眉宇,不知道为什么而厌烦。 是我?还是梦? …… “轰”得第三声巨响,连整个地府都被炸翻了锅。 “噗……噗……噗……”无数道异色的地下泉涌,终于挣脱地府的怀抱,轰轰烈烈得从嘲歌城的下方齐涌至无极宫的顶端。 “虫儿当心!!” 我本该踏上千目的瞬间,一道泉涌钻风袭电般破空而上,将我的身体重重地抽开,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撞得老远。 樱祭夜想要跃过来拉住我的时候,一道水幕绝情地将我们隔绝在内外两界。 我被撞得头昏眼花,巽珠挥动着风波一直支撑着我昏昏欲厥的身子。 离斩月那么近,怎么就捉不到他的手呢? 强烈的失落感,令我更加沮丧。 其实我应该察觉,从地缝里喷出的异色泉水,此刻已把即将撞得粉碎的无极宫,牢牢得装进一圆新的水窟之中。 我太患得患失,已经忘了雀无极的恶言相告。 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张开帷幕…… 第六章 水幕 残败的无极宫已经不再下沉,似乎整座空荡荡的嘲歌城也不再下沉,在与地面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每一寸浮土都被笼罩在异样的泉涌中,只需片刻功夫,地下的水珠已经全部飘至空中,将一座座统变为一颗颗,仿佛水做的气球,串串相连,浮在极低的位置。 那水不似真水,撞击人的时候仿如金属似的刚劲有力,四肢百骸像被重拳打散了似的,我的头更痛得揪心。 斩月……总算救出来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溢出了欣喜。 可好,可好……他好我也好…… 巽珠轻轻将我放置在残壁上,关心道“连大,你若死了就好了!” 我“……” “何解?”我要不是头有点晕,骨头有点酥,人刚历过生死一劫。 我真像抽球一样抽它。 “你看你拖着个没用的肉身,而且还是个弱质女流的身体,完全没有做连珠时的潇洒肆意,莫说你还不如死了,趁此机会化身为珠,重出江湖,到时候……” 它又再疯言疯语。 我冷接道“要做珠子你自己做去,姑奶奶还要谈谈恋爱,生生孩子,变成珠子……珠子能跟心爱的男人亲嘴吗?” 这回,轮它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得意,扯得腰子痛。半躺在残壁上打量满眼的水幕,这水幕风临波动,淙淙潺涌,既有着清水一般的徜徉,又有着浮油一般的滑腻,更像一颗浑圆无棱的结界,被水滑细腻的丝绸卷裹一周,连光线亦无法驻留。 朱雀凤族的先祖就用这破玩意困住我? 我懒动道“那个谁,趁无极宫残余的孽障没来找麻烦,你先去把困住咱们的水幕钻开!” “得令!!” 巽珠真是听话,孙猴子似的连翻着筋斗云,架起一团邪风倏得冲杀到水幕边,粗鲁一撞!! 水幕被它这一撞击,朝外侧顶出个鼓鼓的大圆包,就是不见冲破分毫,只望巽珠红熠熠得憋足了劲,将贴身的水幕顶扯至了极限…… 那水幕看似阴柔绵绵的流淌着,实际上却象牛筋一般的坚韧,撑扯不断。 “嗯……”巽珠使出吃奶的功夫,拼命地朝外钻去。 “巽……疯……子!!”我仰望唤道“就……这……你……还……敢……吹……牛……,说……做……珠……子……潇……洒……吗?” 巽珠攒足劲,分散出三道风尾,形况各似扶摇,奋力推送它突破水幕。 “啊……!!”巽珠似是咬碎了牙齿,叫吼一声。 “嘭!!”水幕绷极复原。 它终究是抵不过水幕的坚韧,被反弹回来。 巽疯子一路滚,一路啊啊啊啊狂叫,放出来的三道扶摇断线的风筝似的,缠裹着它的身体原路弹射,眨眼翻滚至原先的数十倍体积,闪电朝我砸来。 “我啊!靠!!” 咒骂半句,连滚带趴得躲开它撞来的地方,前脚尖才挪开数米,那雪球般的红影接踵而至。 “嘭!!”砸进废墟十几米深处,激荡起层层土波。 “咳咳咳……”捂住鼻子,朝巽疯子砸出的黑洞望去,此处只见尘渣,不见珠。 “巽疯子……碎了没?”我呼唤道。 “巽……爷……怒……了!!”黑洞洞里红光乍现,腾然升起滚如浪潮的红风。 更大,更强,更剧烈! 巽珠陡幻做巨大的浑圆,似乎变成我初见时的模样拔地而出,飞射的炮弹般,裹着红尘与杂土,重新冲回水幕的纠缠中。 “我啊,靠!!” 倒霉的是我,被它拔起的残垣断壁纷纷攘攘,如雨瀑般砸得到处都是,我抱住脑袋,鼠窜到任何一处可以苟延残喘的栖息地。 巽珠携满胜然的火气,如狂风骤雨般反扑入水幕之中,水幕不见波澜,纹丝不动照样把它再弹回来。 “嘭……嘭……嘭……嘭……” 来来回回数十次,它一次比一次凶猛,被反弹得一次比一次惨不忍睹。 整个水幕里四处充斥着刺鼻的尘土味,满头满脑飘扬的碎渣如同六月的飞雪,最倒霉的该是曾今辉煌的无极宫…… 呃……被它这么千锤百炼之后,真是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我也不躲了,翘起二郎腿,坐等它累。 一柱香后…… “老子要发天威了……了……了……” 巽珠自巨大的球面渐渐唤出绵延百里的强势风暴,猩红如血的巽风仿佛巨兽的血盆大口,翻舔着红润润的长舌,欲要毁天灭地地杀向水幕。 我的长发被渐醒的飓风卷得乱如鸟巢,连衣裤亦被扯得猎猎作响。 揉揉快被沙子迷住的眼睛,合起右手双指,朝那处在崩溃边缘的圆影,弹送它一股细火。 那股小火,不负我望,如机灵的小蛇照准发飙的风心,窈窕扭去。 须臾,巽珠哎呦一叫,破功了。 “连大!你敢烧我屁股!!” 风阵瞬间散退,险些刮得到处都是的无极宫,老老实实又瘫软回了原地。 我拍拍脸上的浮土,再拂去浑身的木渣石屑,铿锵吐出三字。 “滚……边儿……去!!” 那疯货乖乖退开。 “过来托我上水幕跟前啊!你不知道姐不会飞啊!那么远姐摸得到啊!你当姐手可摘星辰啊!” 不翻它一白眼,姐都不好意思做它的老大。 巽珠毕恭毕敬将我托举至接近水幕的地方,我洋洋笑曰“巽疯子,你睁大珠眼可瞧个仔细,这玩意防风攻之弥坚,得火烧,你造吗?” 说着潇洒双掌合十,转作兰华玉指,撑出俩道灵光搅拧做一股,恢宏之火顺势打入水幕。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这水幕竟薄如蝉翼,每一滴水珠都清润透亮,潺涓溪流,却弹性十足。 而且还防火。 双手滔天的火焰被水幕一口吃个干干净净,连火星残渣都不剩一苗。 呃……我有些紧张。 掏出穿心再戳了戳,果然刺不透它。 “巽疯子……”雀无极的恶言然我产生不好的念头,或许这防风防火的玩意儿,真的是来困住我的。 “巽疯子……咱们再看看无极宫里有没有别人来帮忙好了……” 巽珠一头冷汗,郁闷道“有人,估计也被捻成碎渣了吧?” 我…… 正想朝中央唤一声,水幕外仿佛透过一具人影,在薄薄的水层中,隐隐绰绰含着影光。 难道是斩月来救我了? 欣喜地指挥巽珠撤远点。 那朦胧的身影逐渐靠近,金灿灿的光芒突然清晰可见起来,一只香软的白手居然从外界伸了进来,仿若无诅。 好大的一只手…… 我的欣喜陡变作了恐怖,干咽口唾沫道“巽疯子,身上有金子没?” 巽珠莫名否道。 眼见再有另一只大手同样穿了进来,这两只细手各有十个我的大小,双手伸进水幕里一顿乱摸。 我对巽珠低语道“没钱?没钱还不快跑,吃钱的家伙来了!” 话说,这织金便真如崇山峻岭般,姗姗蹒来…… 第七章 慌乱 巽珠眼尖,赶忙卷住我抄远处一路小跑。 “快快快!咱们找个地方先躲一躲!”手指一处孤立的殿宇,残缺的建筑只剩下半截粉墙,我俩贼溜溜地钻在墙后,姑且暂时遮住了织金的视线。 巽珠竟在发颤,抖擞的小珠子把我靠了又靠。 “连大,你解救我的时候,居然没有提前除掉她?”巽珠怪道。 “什么?你叫我除掉她,她那么大的一坨肉,我这小刀能捅破她的皮肤吗?”说着还真拿出穿心要它瞧。 “那你放火烧她试试啊!”巽珠的性格疯癫,此刻居然压抑着粗鲁的嗓门,捏细成蚊子的轻哼。 “巽疯子,你怕她?” “怎么!可能……” 巽珠漾溢过层层异常的风纹,始而慨叹道“织金这厮法术诡异,一招定风咒,我足足被她困压在无形塔之下数千年,这牢狱般的生活令人生不如死,所以我只能逼自己进入假寐状态,每隔三年苏醒一次,释放积压的巽风来宣泄愤懑。” “可是织金的皮囊果真了得,竟拢得住我最强的风涌,少量释放些许余风出塔,将嘲歌城顶入半空。” “或许是织金得了朱雀凤族先祖的命令,故意将巽风泄漏少许,从而吸引外族的人来盗巽。” 斩月如此,白璃魄如此,某些未知的人均是如此…… 醉翁之意不在酒,归根结底,朱雀凤族还是要找到我的。 “大啊,这事儿你可得给兄弟作主,咱可不能再进去了……” 万万没想到,巽珠也会露怯,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过才刚刚熟练技巧,挥火成线,能一招做到把织金给烤熟了,或许还得用上若百年。 “不如……咱们用雷凰炸碎她,可好?”陡然想起手里还握着顶尖的武器,何须怕她一个小小的宗妖? 摸索着去掏青芜。 织金已经完全迈进,她的云髻几乎挨蹭着水幕,数百条金碎的发链摇曳生姿,扭摆纤细的腰肢作施施然,腰部以下原来根本没有腿,如同桑蚕一般生长着十截圆润水滑的肉身,颗颗通透似璞,显散着纵横交错的血管,最后一截细尾处却弯作金钩,又仿如毒蝎的倒刺,泛着金蓝色的利光。 “巽巽,你躲哪儿去了?快过来!”织金香口妙语,盘挪山峦般的柔嫩身躯塞进水幕中。 我明显感觉整座宫殿朝下猛地一缀,跟我郁闷的心情一般沉重。 “巽巽,我刚才可看见你的风尾巴了,你不乖哦,快快回到我的肚子里来!!” 织金和颜悦色的模样真像位慈母。 “大……”巽珠快哭出来了,“说好的雷凰呢?赶快炸她呀!”等不及地伸出两条风线,手一般朝我怀口伸去。 “你……你……你慢点!”我要护住胸口。 一双手更早护住我的胸口。 “谁?”巽珠还没反应过来,被某人反手一抽,那五指剧力齐发,竟把毫无防备的巽珠拍出数米远,直接把它赤果果地撂在织金的范围内。 “巽疯子!”我看那异珠咕噜咕噜滚得老远,猛扯出一道慌乱的风痕,仿若渔翁抛出的香饵。 香兰幽幽的冷气,始从背后绵凉卷来,拥我拥得紧切,回首时鼻尖刚好蹭及他的下巴。 我承认自己在某一刻高兴疯了,可是失望更如岩渊,将心跌撞得粉碎。 “小白?……” 白璃魄的唇角在我额头缓缓潺涓道“且以为你跑哪里玩去了,原是躲在这里。” 他的清冷震得人额头发酥,心旌也跟着一起轻颤。 “抱住你的人是我,你不太高兴吗?”他嘴上淡淡道,十根指头反而掐住我不放。 “这水幕牢不可破,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喜欢他把我看得太通透,故左言右道。 白璃魄但笑无语,故意含低下巴,棱角分明的唇边,摩挲过我的鼻梁,恰正对我抬高的嘴唇,只一缝间隔。 他的鼻息若有似无地与我的交缠汇合,突然点醒脑海里那三夜暧昧的记忆,他用整个身体把我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也融化在无数次的辗转悱恻里。 身体最是记忆犹新,会永远记得第一个人的触感,我莫名羞涩起来,反手推他道“你把巽疯子可害惨了……” 故意拉开彼此的间距,偷朝巽珠划掠的方向一瞧,它正气急败坏地要窜回来。 白璃魄依然不紧不慢,脱手丢出一块碎石,石块倏若流星,眨眼奔至巽珠的身边。 “噹……”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巽珠重重砸落在远处。 织金的眼眸立刻流光溢彩,笑叫道“巽巽,你在这里!!” “你……”我拿手一指他的俊颜,难以置信道。 “总得有人出去吸引那个妖怪的注意力。”白璃魄拨开我的手指,义正言辞道。 说完补充“我方才观察这漫天水幕防火防风,似乎专为擒获你与巽珠设计,而且依照方才地涌的汹涌水势,此处的水幕绝非唯一,应该是密密层层围裹了许多个水幕。” “你们瞎折腾这些许时辰,织金才姗姗来迟,说明她也是每一个水幕都翻找过,才寻踪觅迹。” “你说不止这一个,那斩月会不会也被围困在某个水幕里出不来?……” 白璃魄的眼神封住了我的嘴。 须臾…… “你看如此坚不可摧的薄薄水层,织金却可以随便进出,这说明什么?” 他在考我脑筋急转弯吗? “会不会这巨妖的皮肤上有什么蹊跷,可以随意穿梭水幕?小白,你的意思难道是咱们合伙把她给干倒,再剥块肉皮下来顶在头上吗?” 这画面血淋淋地浮现在脑海里触目惊心。 “小笨蛋,这说明她的身上有避水的宝贝啊!” 白璃魄叩叩轻敲我的头,颇是郁闷道。 “那你把巽珠抛出去吸引织金的注意力,谁来偷东西呢?” “当然是你去。”白璃魄指指我道。 “我?那你干什么啊?” “小笨蛋,真正能吸引织金注意力的人,就是我啊。”他无意摸摸满头的淡金色长发,丰仪之姿尽显。 白璃魄淡笑答“你以为凭着巽珠可以干成什么事,它根本不是织金的对手,万一再被织金施咒收回无形塔,我们的辛苦岂不是即刻化为泡影……” “那你还把它给抛出去?” 我简直是被他乱七八糟的逻辑给弄糊涂了。 白璃魄突然吻吻我的额头,杀了个措手不及道“可是一看见你,忽然觉得能不能拿回巽珠,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他的琥珀色瞳眸里,干净的天地里真的只有两个面红耳赤的我。 我…… “啊……”巽珠凄厉吼叫道“连大,你倒底还管不管我了,救命啊!!” ======================================================= 凡是看书觉得好的亲们,可不可以收藏一下,鼓励大雄继续写下去,哈哈哈,拜托了哦。 第八章 美男出马 “连大,救命啊!!”巽珠凄厉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我一把推开白璃魄,眺目远望,只见巽珠满身缠裹着金色的丝线,如同蜘蛛网上被缠绕窒息的猎物,自金丝的缝隙中夹生出数股风烟,拼死推波助澜,亦推不动织金的漫漫纠缠。 织金笑眯眯地自口齿间吐出一线细丝,竟将赫赫威名的巽珠牢牢纠缠,我看得双手手心发冷,止不住地冒出细汗。 “白璃魄,你之前迷晕织金的妖毒,还有没有剩余的?”送手过去讨要,背后的妙影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又走了。 这人…… “织金大人,别来无恙啊!!”白璃魄的身影倏地出现在织金的眼底。 织金俯首一望,顿时眉飞色舞道“金色的小心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本大人睡醒后发现你不在,都快要急疯了!!” “白璃魄……”我轻声召唤他“你疯了……” 白璃魄随手抚拨过秀长的金色头发,水幕中朦胧的波光竟衬得那头秀发流光溢彩起来。 他是准备用美男计吗? 我吓得吐吐舌头,赶快抓住机会偷偷朝织金的尾巴处溜去。 “织金大人好会骗人。”白璃魄低垂下纤长的睫毛,似作委屈道“话说看不见我便急疯了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闲玩?” 巽珠闻言,大约觉得白璃魄与织金是同盟,气哼哼道“黄头发的妖孽,你tm的要争宠回床上打滚乞怜去,干什么把老子给推出来,老子千年才得一回的自由,凭白叫你给毁了去!!” 巽珠言罢,再唤出更多的风涌,拼命要挣脱满身的金丝,这些极细的丝线愈缠愈紧,巽珠徒有挣扎罢了。 “连大,你不讲义气,你变个臭娘们就黑了心肠,不顾兄弟的死活,只顾自己逃之夭夭,这是tm什么素质!!”巽珠哇哇大吼,暴戾的红风滚滚翻卷着浪潮,似乎要释放弥天飓风来个鱼死网破的派头,将身周的死寂搅扰成一片绯郁的波澜,杂土轻扬。 “巽巽,你不乖哦!”织金微蹙娥眉,口齿间喷出一排金丝,齐头并进卷向依然反抗自己的巽珠,密不透风的金线丝丝绷若垂弦,张如肌髓,欲把巽珠满身的风澜一并吞噬在灼眼的金芒之中。 “你敢侮辱织金大人,活腻了!”白璃魄冷冷一闪,赶在织金动手之前,飘至巽珠的身旁乘其不备放脚一踢。 “靠,老子侮辱的是你,好不好?”巽珠被白璃魄一脚踢开颇许,无数道金丝眨眼劈头盖脸的涌向白璃魄的头际,眼见将他蚕裹入金芒的刹那…… 织金回力一吸,将金芒又悉数吞回腹内。 她这番云诡波谲的法力令人汗颜,我本趁着她对付巽珠的空挡溜至她的尾底,如今看来更需小心谨慎,万一让织金发现尾巴上的异常,一口黄金丝分分钟要了咱的性命。 织金的十截肉身如同绵延的山峦,此起彼伏的晶白色血肉中,依稀可看到金色的血液在交纵的血管里奔腾若河,女人天生是害怕虫子的,尤其看到她这硕长蜿蜒的身子在眼前懒洋洋地蠕动,浑身的汗毛不自觉倒立三分。 她会把避水的宝物藏在哪里呢?我真心是不太想爬到那她软绵绵的尾巴上。 呕……想想都恶心。 “哇呀呀,老子撞死你!” 巽珠毫无防备被白璃魄一脚踢开,简直是瞬间引爆它满身风火,这小子被金丝拉住又荡了回来,准备怒砸向白璃魄的刹那,白璃魄微微伸起右手播送半圆虚无的气结,悄悄笼罩巽珠狂散的风流后,合指一捏,恰把巽疯子捏个十拿九稳。 “你是……”巽珠顿然惊错道。 “闭嘴。”白璃魄淡吐二字。 巽疯子竟然真不再说话,连满身茜色的风纹亦收的干干净净。 “织金大人,这颗珠子会不会被我踢坏,怎么没有反应了?”白璃魄捏起巽珠,高举起来叫织金细看。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加之白璃魄一直挡住织金的视野,织金恐怕也是奇怪巽珠的反应,慌忙吃回缠绕巽珠的金丝,伸手要看。 白璃魄敏捷避开织金伸来的大手,把巽珠朝腰带里一塞,淡笑妍妍道“织金大人何须着急,这水幕攻坚不破,难道大人还怕璃魄会携带巽珠私逃吗?” “嗯?”织金大约没有料到白璃魄会突然将巽珠收起,定神思考须臾后,放心地将手收回身侧道“本大人料你有此贼心,也决不可能有能力带走这巽珠,自朱雀凤族的先祖选择嘲歌城的城址时,便探勘到此地风水极利于藏宝,尤其在地下伏有一条神秘河涌,名曰軽(qing)水,虽是水态,更胜钢铁,既坚且韧,除火御风……” “本大人的皮骨肌髓化作无形塔,千年镇压在巽珠之上,一则盘踞此处镇守巽珠,防范巽风肆虐百姓,另一方面更是压住軽水的地涌翻腾,只待有人盗走巽珠后,本大人即刻放出軽水,这些軽水溅喷百丈后自动封锁各个空间,任谁也带不走巽珠一分一毫。” 白璃魄若有所思接道“看来的确是雀无极的传声海螺,将大人召唤醒的,否则……” 中妖毒的人也不会如此迅速苏醒的。 反正我这样认为,时间刻不容缓,我蹭蹭几步飞上织金的肉身,那身体果真如想象一般滑软,如同踩进融化的羊脂油膏里,每一脚都被粘黏的紧切,脚底还时不时传来蠕动的咕咚声。 这肥虫一般的身躯上一眼望尽,如何能藏住任何宝物?如果织金没有藏进肚子里,只会藏在胸口的金色的肚兜里,又或者是头发内,再或者是…… 织金油滑水润的皮肤暮地泛起一层金腻腻的彩光。 干咽口唾沫,俯身朝织金的皮肉上抹过一把,油腻腻的触感更加令人作呕。 抬手准备搓掉手指上的异物,反复摩擦后根本不见任何反应,只觉得仿佛把某种油脂黏在指头上,金鳞鳞得闪耀着碎光。 “什么传声海螺?”织金似是疑惑更甚道“没有金子,本大人根本不会服从雀无极的任何召唤,而且……” 织金俯首笑望白璃魄,一张吞天食地的血盆大口嗤嗤低笑,无数的锋利牙齿悉数露尽,颗颗渗透出阴骨的寒光。 “而且你不是被狗奴才的水澪封死了吗?怎么会在无极宫里活蹦乱跳的,难道……你才是偷走巽珠的……贼??” “话说,本大人给你编织的金衣呢?你这金色的小骗子……” “巽珠,交出来……”织金第二次伸手讨要道。 白璃魄故意摸摸腰口,洒脱笑道“织金大人问了这么多问题,白某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不过有句俗话可说的极佳--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巽珠如今进了白某的口袋,任谁都拿不走,更何况是你这是小小妖孽!!” 白璃魄口出狂言的同时,无数道剑岚自他身后勃然冲天,将他的整个背影熔解在熊烈的蓝域中。 眼见他鎏金的长发随岚舞动,疏冷的俊颜中乍现吞噬一切的灵者气息。 此时此刻,他才是水幕中最危险的……神。 第十章 受够了 回家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嘴角殷红的血迹着实叫人难过,“你根本无须奔过来接住我,我自己完全可以借助水滴长链的力量稳妥着陆。” 他眼睛里翻涌的悲怆更加让人心伤,我铁心不再依恋他的臂弯,目光无力地流淌过他的胸口,莲月轮造成的焦红色的灼痕直接深深烙入我的心田。 这个男人真的是爱我吗? 不能看,不能想,不能痛……理智挥舞着鞭子不断抽打着我,他不是斩月,我要的人不是他。 他是白璃魄,一个可以相互利用的人,而已。 我的言行大约伤害了他,白璃魄眨眨眼睛后,眸子里的各种情愫须臾便消匿的无影无踪。 他冷静道“找出织金的破绽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织金的尾部烤焦了一片硬皮,连唇角亦生硬抽烂一道豁口,金色的妖血溅满了洁白的胸口,伴随着两弯峰峦的起伏,洋溢着火一般的仇恨。 “你们?!” 织金尤其看到了我,用手擦去下巴上依旧滴淌的血水,似是难以置信道“狗奴才居然欺骗了本大人?我要杀了他!” “不必了,他已经死了。”我冷对她的困顿,补道“无论他可曾有过背叛你的行为,如今雾影已经死了,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所以不用多费心神去理睬孰是孰非。” “现下摆在大人面前的事实是,如果织金大人继续一意孤行,我和白璃魄,再加上一颗巽珠,杀你绰绰有余,所以我规劝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且速速将我们安全送出軽水水幕,否则,大人只能永远和金山金海说再见了。” 织金快嘴道“本大人的金子不用你操心,我上来的时候已经将金子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了……” 她的神情骤然阴鸷得恐怖,缓缓道“你故意吊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偷本大人的金子……” “我叫你敢觊觎本大人的金子!!”织金满头金链玲玲碎响,高展双臂自嘴间吐出一根粗如井口的金柱,罩住我的头际狠猛砸来。 白璃魄顷刻捥起我的胳膊随影闪躲,影消金至时候,地面被砸陷一窝深坑,井口粗的金柱沉甸甸地入地三丈,裸露的一截金柱如武士一般伫守原地待命。 织金口中再伸一根崭新的金柱,继续朝我们奔命的地方狠毒戳去。 天摇地动,土石轰裂。 “你这时候提金子的事情干什么?”白璃魄偷问一句,将我的胳膊轻轻一拉,我整个人随着他的手力,在他面前旋转一圈,悄然避开擦肩而过的金柱。 “没什么,就是奇怪她身上没有任何奇异的地方,但是为什么独独偏她可以自由出入軽水水幕。” “那结果呢?” 我和白璃魄同奔同跃,齐齐躲过织金的第三根金柱。 “我想这应该和她常年饮用軽水地涌有关,你想她要守着金子,又要守着巽珠,根本是寸步不离,只有无形塔下的軽水地涌,是可以随用随取的。” “我刚才无意中释放的莲月轮,威力巨猛无比,竟也只灼伤她一丁点皮肤,而且巽珠如此强悍,居然也拿它束手无策,尤其是我用穿心刺过她的皮肤,堪称刀枪不入……” “若说她刀枪不入,但是被我斩断的金丝抽打在她的唇部时,她的嘴巴却烂了深口,流出金血……” 白璃魄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可是当他听见“莲月轮”三个字的时候,神情明显沉郁一分,转而消散无迹。 “軽水怕金??”我俩异口同声地大呼道。 “小心!!”白璃魄猛地打横把我抱起,织金接连不断释放数百根金柱,咚咚咚咚两道拔地而起,挡住我们的左右两边的退路。 只几句话的时间,织金居然用腹内源源不断的金柱替我们打造了一条密闭的黄金甬道,将我们像羔羊一般驱赶至她指定的方向。 白璃魄频频点起碎步,步履仿若晚收的云霞,湍湍然集中涌向即将被金柱封死的路口。 “或许軽水水幕也不一定只怕单纯的金子……”白璃魄边跃边沉思道。 “小白,逃跑的时候要专心!!”真佩服他居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眼瞅着织金这个疯婆娘疯疯癫癫,一张血盆大口里顷刻倒出上百根金柱,而且数量呈上升趋势。 幕天席地的金柱喷然薄发,我已经不想再考虑軽水的事情,眼下逃命要紧,被插到就是人肉叉烧串。 “或许正是因为黄金在嘴里难以消化,所以织金必需补充适当的軽水来帮助消化,如此一来……”白璃魄神思有些飘离,足底清风似是有些减缓。 “小白!!!”我吓得揪住他的耳朵大叫道“当心眼前!!!” 织金建筑的金道愈来愈窄,狭小的空间转眼就要被我们撞击的瞬间,白璃魄捉稳我的两条手臂,放力一甩把我由抱的姿势转为背的姿势。 待我牢牢扣紧他的肩背后,白璃魄从腰间抽出软剑,拨剑三挑,金风未凛,剑岚已是皓色一片澄辉。 织金的眼睛被陡然激烈的剑光灼灼一闪,口里的金柱微微差池分毫,白璃魄乘此机会迎金一劈,将坠落在眼前准备挡住去路的金柱,一剑自正中劈去。 两色交接,郁蓝出,金赤开。 “我这柄软剑,若连黄金都劈斩不断,岂不令世人笑话。”白璃魄一招花影偷移,自织金苦心编织的罗网中轻松一跃逃出。 “这剑分明是斩月的贴身佩剑,凭什么叫你拿来威风!!”我突然有些嫉妒二人的关系,难道可以好到使用同一把兵器的地步。 白璃魄充耳不闻,淡淡嘱咐道“虫儿快把我腰带里的巽珠取出来,咱们来个人珠合璧,杀织金个回马枪。” “你自己不能掏吗?”话虽如此,还是拿长腿勾紧他的腰,滑手探进他前侧的腰带,五只细指逐一在他的肌肤里细细摩挲,丝绣的腰封禁不住汗水的浸润,与他的紧实的腰肌滑腻腻地摩擦着。 我的腿也缠在他的腰间摩擦着,胸口也在他的精赤的脊背上摩擦着…… 他步履生烟,每一寸肌髓蕴满力量与速度的美感,涔涔热汗逐渐在细白的躯体上氤氲,颗颗滑渗进我的衣衫,浸湿了亲密无缝的胸峦,他妖娆纠缠时的迷离模样在金发中丝丝挠人心魄,我不禁收拢了腿根…… 白璃魄明显抖若噤蝉,激灵一震。 “看你俩往哪里逃!!”织金踞高爆吼道,口里新生的金柱已经准备就绪。 白璃魄猛然顿足,挥手高挑一剑,剑岚铮铮破空而去,流淌着郁蓝的炎光,劈作一道斑斓闪电,直击巨妖口齿间排排利器。 “砰!砰!砰!砰!”四声震天席地,被剑岚劈中的金柱悉数断裂,坠地鸣金。 “可恶!”织金咒骂不断,将嘴里的断金忍怒吞回,她本是巨妖不便攀行,但是接二连三的失利也叫她心怀郁愤,索性不再浪费宝贵的金子,织金鼓足气流,将肉滚滚的长尾撑得硬圆,抬尾高甩起戳天倒地的十一截尾巴,宛如整座无形塔迎面倒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璃魄疾手从背后放我下来,摸出巽珠道“疯货,赶快出来活动活动!!” 巽珠终于哇哇大嚷道“你是谁?你凭什么封住老子?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原来白璃魄之前一直用气结封印巽珠,难怪它乖巧的一句话都没有。 “不干什么,”白璃魄淡淡笑道“就是叫你去顶住眼前的尾巴。” “什么?”巽珠终于感觉到有某个阴影泼天倒来。 “快去!”说时迟,那时快,白璃魄一脚将巽珠踢向已经临压头顶的巨尾,那巨尾带着微微烤焦的倒钩,黑压压得倒坍而来。 不明所以的巽珠似晚有反省,啊啊啊啊已被白璃魄踢至迎头相撞的妖尾,金风会玉露,巽珠薄发起殷红的怒色风窝护在身周。 “嘭!!!”的爆响,红尘滚滚,倒向此处的巨硕妖尾被巽风爆至另一处,砸起无极宫层层扬扬的砖瓦,煞是好看。 我真是目瞪口呆了。 “人珠合璧?”我无语问。 白璃魄抬起我的下巴,和淡道“珠已出击,现在白某才要登场。” 我的下巴又忍不住要掉下来。 “虫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看好戏便是。”白璃魄提脚追向巽珠掀风的位置,冷郁的尾声翩翩传来,“白某已经受够了此地……” “我想赶快带你回家……”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一章 消匿 心情陡坠。 回家? 如今这种情况,她可还能有家? 况且,她有家吗? 虫儿的情绪不太自然,但也乖顺地滞留在原地。 白璃魄像是看透什么似得,蹙眉一闪,提着软剑奔赴向远处哀然吼叫的巨妖,织金受了创痛,倒仰在一片弥漫的尘土中。 白璃魄逮准时机,照准巽风撞击的部位,硬追一剑。此剑招力道沉猛,大有盘古开天辟地的架势,道道剑岚比以往都沉郁百分,汇做一股强炫的冷焰,生生劈在织金的旧伤处。 织金惨绝,呼天抢地。 虫儿的耳膜被悲咽声硬硬刮去似得,忍不住掩紧耳朵。 白璃魄绝不罢手,朝弹开的巽珠遥呼道“来不来!!” 巽珠见此情景转怒为喜,风纹粼动道“算爷一个!!” 二者心领神会,巽珠立刻化作蜿蜒的赤色风波,张狂的盘缠在白璃魄的身周,一圈又一圈如同他的贴身近卫,寸步不离。 白璃魄的深情骤冷至冰点,赤果的身躯不像再有热气散发似得,冷冰冰的模样比他手里的软剑更加无情,仿佛他的眼睛望及何处,那冷漠的冰雪便会覆盖至哪里。 巽风染红了他的金发,随风烈摆的千丝万缕如同万丈金光沉沉匿进疏寒的冰窟,只留下红彤彤的残影,妖娆得有些骇然。 他简直变了一个人似得。 如果他的头发真如血染的风采 那么他和古壁上的人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虫儿的神经猛地一绷,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般嗜血模样的冷漠,才是他。 巽珠这小子口口声声叫自己连大,这会子跟上白璃魄耀武扬威的欠揍架势。滚滚巽风比任何时候都猖狂,盘缠着白璃魄的身周,如同给他披上了一件殷红的铠甲。 白璃魄遥遥并着巽珠的风潮,临高踏远,俩人猛朝织金霸去,丝毫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 织金挺身再战,妖眸里的森然带着天撼地动的恐怖。 白璃魄完全不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削出软剑,倒泻一澜春波,将最致命的一击补送给负隅顽抗的织金。 巽风机灵,贴随着剑岚的尾痕,一同钻向织金的胸口,那织金虽是疲惫,却也不是痴货,眼尖瞅准剑岚的走向,忽而卷尾一抬,变作个宝塔形状,坚实无比。 她最拿得准巽珠,知道巽珠的弱点在于蕴风,扭身侧避开白璃魄的剑岚,反口展作血盆模样,朝巽珠的风涌咬去。 “咔嚓!!”一声,千颗利齿擦肩而过,险些将巽珠吞去。 “金妖怪,你敢咬我!!”巽珠气红了珠面,高升起千道红风,这些红风如同奔驰的骏马,一齐冲向织金还未来得及闭合的妖口内。 “给你吃风!!!哈哈哈!!!”巽珠笑得意洋洋。 “快住手!!”白璃魄反身回挑一剑,更是汹汹不可阻挡。 织金吸收了巽风,体积嘭然胀大分毫。 “白痴!!”虫儿看出来了,织金想要欲擒故纵,吸足了巽风加大自己的体势,而巽珠正中下怀。 白璃魄这一剑补得有些晚,但是恰恰斩在织金的后颈,织金吃痛从口里倒灌些红烟,膨胀而起的身体又缩减几分。 “好你的金妖婆!!” 巽珠终于看穿了织金的如意算盘,它急忙收回风涌,开始不断撞击巨妖的各个肢体,从头到脚,以点带面,眨眼间红尘碎作星罗棋布的散沙,纷纷开始攻击织金的四肢百骸,宛如着魔的飞蛾。 话说,她镇压它千年,不知道它是疯子吗? 白璃魄亦不曾闲着,他的软剑挥洒自如,合并着巽珠的癫狂,将每一道剑岚都与巽珠撞击的轨迹合二为一,齐齐进攻着织金,巽珠的行为有多疯癫,他的剑花就挽得有多灵巧。 红影玉兰,相得益彰。 眨眼间,织金从头到尾变了颜色,如此牢不可摧的坚实躯体,居然自皮表开始渗出斑斑金液,生硬将抵抗攻击的丰腴身体染得如同镌花的棉布,触目惊心。 她狂舞着肢尾,仿佛拼死一搏的野兽,粗喘吁吁的逐渐倒在白璃魄与巽珠合并的剑阵之中。 总算可以解决掉她了,虫儿跃步一前,准备上前助阵。 织金僵垂的眼眸突然寒光乍泄。 虫儿的心脏莫名觉得危险。 织金倏然消匿了踪影。 凭空不见了。 第十二章 十一彩凤 不……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白璃魄和巽珠都愣及一秒,虫儿更是觉得难以置信,莫非织金…… 诡异的情况悚人眼目,冥冥之中觉得似乎有难以言喻的气浪,朝身子左面迎风喷来。 只是一丝丝的流风,却暗藏着诡郁的阴鸷,虫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弹出穿心,照风涌中临心一刺。 风涌陡然化作极险的恶浪,劈头盖脸地架势似乎将她吹散。 她手心的小刀,被骤风凌偏了轨迹,摇摇晃晃的仿佛喝醉一般。 浑身血液无端地凝滞,惨了…… 织金要杀她!! 眨眼之间,一道闪电在軽水水幕中风驰雷彻,倏然贯穿虫儿身前的妖风,万顷琉璃飒飒喧豗,炽烈的耀光完全迷得人睁不开眼。 模糊中白璃魄满目素冷,高挑的软剑里竟然透出斑驳的电纹,蓝芒豁亮。 那柄剑居然可以幻电!! 再开眼,那遁形的织金已经显出原形,赫然伏立与虫儿咫尺之近,织金莫大的瞳孔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塞进去,而此时,那双眸子里渐渐溢出金腻腻的腥液,死不瞑目的神情令人胆颤。 她的尾钩高举于头顶,锋利的尖针几乎对准了虫儿的眉心…… 好险,只这毫厘的差距,她便入地下做鬼。 “好……快……” 织金悲咽地送掉最后一口气,庞硕的身体再而一倒。 那执剑杀她的人风一般将虫儿卷进怀底,“嘭!!!!”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织金的骨血瞬间喷溅方圆百里,仿佛暴烈的炮云,金赤赤的浆液如雨灌注,将整个軽水水幕腐蚀个干干净净。 天地一片清明,恶斗了一日一夜,晨曦的微光终于浮在虫儿的脸上。 “都结束了。”白璃魄收回周围的气节,整个人大地回春一般,绵冷里夹杂着勃勃生机。 “结束了……”一口气总提在嗓子眼,总觉得还欠缺些什么。 巽珠敛回全部的风纹,半空里优哉游哉道“死的好,死的妙,大爷我总算是见到太阳啦,哈哈哈哈!!” 昼夜鏖战,如今巨妖已除,再听那疯子风言风语地瞎吼,忽然觉得它也挺可爱的。 白璃魄淡然无语,虫儿默默对看他的眸子,朝阳的曦光全全入了他的眼睛,紧盯着人看的时候,反比春阳漠漠。 “你的手……”虫儿示意他该松手。 白璃魄没有松开手。 “你的剑……”虫儿也很想问问他如何这般厉害,为什么不早早摆出绝招克敌制胜,偏害得人出这些臭汗。 “不告诉你。”白璃魄仿佛洞悉她的心思,将一半的劲力压在她瘦弱的身上,似有疲累道“我快吓死了……” 他深探过来。 “真好……真好……”突然把虫儿紧紧搂住,生怕她飞走似得,整个人黏得要命。 虫儿一时不知该是感动,亦或是作何感想,总觉得他这样搂住自己,她好像真的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心里热乎乎的。 真好……真好…… 新鲜的空气总是多情,虫儿似乎被迷住了魂魄,情不自禁将手抬起来……慢慢地……正要去勾住他的腰…… 天摇地动,残破的无极宫转瞬间再起波澜。 虫儿一把推开他的怀抱,放眼望去,整个无极宫的废墟在摇曳,连同整个大地都在脉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幽怨的角螺升鸣,自远处幽幽地传响。 雀无极??虫儿的第一反应是尽快找到她。 脚底的脉动在听到号角声后,愈发地动山摇,颠簸的地面如同波澜壮阔的山川,在地势狂烈的运动下,参差起伏。 “当心!!”白璃魄依旧将她扶入怀里,他的身姿反而意外沉稳,站在摇曳的疮痍大地上,固若磐石。 “这是什么情况?”虫儿骇然道,莫不成织金还没有死透?可她明明在所有人的眼前被白璃魄幻的闪电给击作乱涌,灰飞烟灭。 死了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活? 无极宫的某处,转眸间耸起座座土堆,仿佛废墟中突然新添了数个坟堆,这些坟堆渐渐推高,破砖杂土纷纷自上滚下。 坟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耸之弥尖时候,一片彩光如瀑乍现,自坟冢里陆陆续续攀出十一只彩凤,这些彩凤各分艳色,风姿傲骨,完全不像刚沾染了杂土的诡兽,各个流光溢彩,宛如初生的神灵,翩若星辰。 十一只,十一只…… 虫儿突然想起烿兆地宫里的十二座鸟灵雕塑,可是数字却投不上啊? “哈哈哈哈!!!”黑压压的阴云盖压透顶,雀无极诡计得逞的笑音破云传来。 抬头一望,雀无极驾驭着玉凤凰,率领着千军万马,如同黑沉沉的雷云,排排将头顶围住。 白璃魄将虫儿搂得更紧些。 巽珠这颗小贼,贼溜溜得溜回到二人之间,白璃魄将它重新置回腰带内。 虫儿知道它在害怕朱雀凤族的定风咒。 雀无极狂道“本尊若是你们,也学那巽珠,灰溜溜地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躲个安全。” 白璃魄要说话,虫儿抢他一步道“笑话,那织金巨妖也被我们通力杀死,现在淌得遍地都是,你们不过是人多一些罢了,我们岂会害怕?” 雀无极蔑道“那织金就是本尊豢养的看门狗,不过是区区一条贱妖,死不足惜,本尊只待着这些血统纯正的鸟灵复活,还怕除不去你个小小连珠?” 雀无极的口语冷得甚是森骨,虽然我早猜到她的冷血无情,可谁想竟冷酷至此。 “什么意思?”虫儿问。 雀无极言道“这些鸟灵都是历代先祖的护国神灵,随着先祖的长眠而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本尊用軽水水幕围住你们,再派织金进去陪你们热热身,不过就是想逼你情急之下御火自保,殊不知……” “殊不知连珠暴怒,引动莲月轮,那对付织金的莲火正好可以替你召唤沉睡万年的历代鸟灵……” 白璃魄冷然补充道“雀无极你如意算盘打得如此之好,白某之前真是低看你了。” 雀无极哈哈狂道“白爱卿是后悔的意思吗?” “可惜晚了!!”雀无极凤眸疏冷,“连珠的性命,本尊志在必得!!” 十一只鸟灵博然展翅,翩翩化作一道道灵动的彩虹。 虫儿突然捉住白璃魄的手,叹气道“小白,这回轮你休息休息……烧小鸟,你想吃吗?” 第十三章 电来 “我还在,能有你什么事?”白璃魄柔和拨开虫儿耳根的碎发,突然在黑压压的包围中,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居然灿烂无比。 雀无极嚣漫道“死到临头,居然还儿女情长,只怕片刻过后本尊先杀掉一个,再折磨一个,到时候彼岸黄泉,才真成就了你们的风月佳话。” 白璃魄继续拂弄她的发尾,色容不改道“女皇此言差矣,白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在找到巽珠后,还来挑衅您的权威。” 他身体的某处在变化,或者说他的全身都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若不是虫儿就依附在他怀里,根本无法感受到如此强烈,而又隐蔽的波动。 白璃魄的笑颜不减,全身七经八络都有种莫名的波澜在徐徐贯穿四骸,如同远山蒙藏的力量,始而钻露出细小的牙苞,振得他手里不曾收敛的软剑,嗡嗡共鸣。 雀无极不再多言,十一只彩凤招展迎面,艳丽的羽光抹煞了其余的阴影,化为接天的云翳盘旋压来。 虫儿眼前一片缭乱,整个人都被彩光炫了起来,轻飘飘得有些离魂。 白璃魄叫她闭眼的时候,她已经快晕醉了。 那片彩云入梦一般,直往眼皮子里钻,艳羽划破半空中的气流,微发出灵动的唦响。 白璃魄居然亦闪了片刻神,而后镇定挥手弹出成片的气结,那结层薄而可透,几乎无形。 “你会织结?”雀无极的神情由傲慢到愕然,只一眼的距离。 领头的彩凤微撞气结的外衣,竟发出“嘭!!!!”的轰天巨响。 虫儿听声赫然回魂,手心早沁出一层细汗。 十一彩凤依旧姿态娴雅,翩翩起舞,丝毫没有半点纷乱的姿势,虫儿看出来了,比武斗阵最怕遇见这类气定神闲的敌手,它越是慢,突显得你越是急,你一躁进,便是输了一半。 白璃魄再伸一道新结,继续断开十一彩凤的缓袭,他随了它们的慢,压稳自己的气息,如同追逐鱼儿的细网,慢慢地驱赶着它们。 彩凤群飞,摇光晃影。 “十一彩凤,你们还在等什么!”雀无极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在她的眼里,杀伐速决似乎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快呀!!”她又暴吼半句。 伴随着她尾音的结束,满天密密麻麻前来围剿的兽群中,自东角临空突然被某样巨兽自外一击,竟轻而易举折损百分之一的鸟兽。 被击中的不管是什么,一律浑身燃烧着蓝幽幽的异火,仿若流星一般,攒着耀目的电纹,纷霏缀入地面,撒如乱石。 雀无极看此情况,倏然失了满面的血色,她的肩膀明显颤抖不止,再又强绷开来。 白璃魄的脸色亦不好看,纷纷滚落的蓝色火球映得他唇红齿白,冷得有些无情。 他暗自握紧虫儿的手,尽管他一直将她护在怀底,但他还是捉紧了她的每根指头。 一条巨兽终自东角的破洞腾飞而入,没有人主动将防守的死角重新封布,只由着那兽自由散漫地翩了进来。 待看清那灵兽是条八尾神龙之后,周遭的千军万马亦禁不住微退丈米,盘缠在头顶的十一彩凤亦齐鸣赫赫,凌飞至雀无极的身周。 “看来我来的恰到好处……”八尾神龙头顶,伫立着一具白影,那人的声音雨湿翠竹,不像在人间说的,倒像是从云端流泻了一道细泉,形意是美妙绝伦的,却让听得人被压得抬不起头。 此人白衣锦服,在衣衫上滚绣了数朵金云,隐约在白衣深处,格外衬得尊贵飘逸。他的细长身外还披着一件极大的罩袍,宽硕的帽檐遮住一半的容颜,只露出一张无可比拟的薄唇,棱角分明。 “独孤九,你放肆……”雀无极突然没了下文,红艳艳的嘴唇分明噙着恨,却又说不出实实在在的恨。 “朱雀凤族的地界,岂是你随便踏入的地方?” 她猜雀无极最狠毒的话,也不过如此。 可是雀无极的烦乱,如何遥遥传播给了她,害得她的神情也凝滞一怔。 他不过是姓独孤…… 他不过是姓独孤!! “这世间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独孤九随意道,他脚下的神龙八尾各摆,上下左右各扫乾坤,轻而易举将东面一半的障碍物清理个片甲不留。 摆明是欺负朱雀凤族的主君是个娘们。 雀无极没有出声阻止,眼睫,嘴角,手心却都是恨毒了的。 “龙尊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雀无极的字里行间,也嵌入了恨。 虫儿明晓她嫁女不成的愤恨,可做不成亲家偏有这么恨吗? “我要带那俩个人走。”独孤九言简意赅道。 “凭什么?”雀无极勃然大怒道“那玩意是本尊好不容易困住的,凭什么龙帝一来,什么都是龙帝的东西?” “呵呵呵呵……”独孤九初露笑声,已是惊为天籁。 他道“这幽幽故国只有我不想要的,其余的一概都是我的东西。” “例如,你就是我不想要的。”独孤九的表情掩入帽檐内,薄情的话语剑剑刺向雀无极。 雀无极的脸顿时紫得透彻,她恶道“独孤九,你放屁!!且看我麾下三十万羽卫要你性命!!” 独孤九又笑,道“雀无极,你想要我的命很久了吧?否则也不可能借着三千岁寿辰的名义,捉了那个忤逆子来引我入城……” “你那个好儿子,分明是贪恋我族的巽珠,自己送上门来的……” “是吗?”独孤九薄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我们早就划清界限,摆脱父子情意了,所以要杀要剐随你心意,我可管不着你……” “不过这俩个人,我必须带走……”独孤九御龙而来。 “这颗害物,凭你们朱雀凤族的实力根本难以镇压,必须得由我们龙族来处理。” 他把你们我们划分得详详细细,全然不把朱雀凤族放入眼底。 “独孤九,你想明抢?”雀无极忍无可忍,千万羽卫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独孤九三笑道“明抢又如何,你们打得过我的九尾吗?” 九尾? 虫儿是见过它的,虫儿也见过他。 弓尔山底,惊鸿一瞥。 那只有八条尾巴的九尾龙神,各尾摆开法阵,每条神尾上雷电喧豗,灼灼其华的电纹自龙鳞间跃动。 层层波动的电光,疾闪得众人头皮发麻,上古时期,九尾可是平灭四大灵兽,才攀上这幽幽故国的神之宝座。 谁敢和神斗?谁就该死! 虫儿的脑海里,陡然间疑云湍密,如若雀无极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引个诛心的人来嘲歌城。 那么她倒底是要杀他? 还是要见他? 第十四章 爱恨 “况且为捕这害物,你的无极宫已经毁于一旦,如果今日强硬交战,只怕你几年内是挺不过来了。” 独孤九的好心,却也觉得疏离至远。 “你……” “你可真是挑个好时辰……”雀无极气结道。 独孤九无味轻笑,大约知道她不敢硬拼,堂而皇之地乘着九尾伏下地来,九尾着陆耸如山巘,八尾摇旌,一只兽眸晶晶有神,而另一只眼眸紧紧拢合,不说看透人时的尖刻,就连瞟人一眼亦能刮下一层薄皮来。 肉中生莲莲中肉,珠间十魂魂间珠…… 它看得还真是准确无禺,精妙无比。 九尾独眸杀过一丝异色,虫儿娇躯禁不住颤栗,白璃魄的音调将至冷酷道“且以为白某稀罕……” 冥冥之中,虫儿觉得二者才是水火不容。 “九尾……”独孤九单手抚持着龙角,似有催促之意,九尾神龙旋刻俯首帖耳,眸子里的任何异光顷刻间都荡然无存。 白璃魄冷幽幽一笑,扶着虫儿要攀上龙脊,想起它那时要吃掉自己的骇人模样,虫儿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身子,白璃魄指尖在她的掌心敛了些力道,虫儿立刻会意,知他暗示会护在身旁,竟也壮起胆量,随他相依飞至九尾的脊背。 九尾神威,每片龙鳞都似冰雪擦洗,亮浧浧得沁人心脾,暗觉连脚都不敢深踩下去。 独孤九裸露在外的唇角,毫无预兆地挑了微挑。 一旁闷不吭声的雀无极终于发话道“独孤九,本尊任你带走连、巽二珠可不是屈服于龙帝的淫威,只因为本尊更想看到,你被幽幽古国数以亿计的人民唾骂的惨况罢了。” “我惨与不惨,向来与你无关。”独孤九根本不看她阴鸷的神情,轻唤了声“起!” 三千烦恼顷刻随风招展。 “独孤九,本尊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那个女人已经死透了,你就是熬到万年老死,也休想再……” 一道细闪突然自雀无极的嘴角擦过,没有人看清他是否动了手,可是雀无极的嘴角的确破了道浅痕,滚出颗颗血珠。 独孤九的身上此时散发出威慑力极强的气场,统领苍生的博大威仪才露冰山一角,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心魂。 他动怒了。 有几个侍卫失魂掉了武器。 十一彩凤均俯下了凤首。 独孤九道“这世间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可以爱的,一种是可以睡的,而你……” “从来什么都不是……” 九尾龙抬贵首,腾云驾雾,一跃钻入云霄。 “独孤九,本尊坐等你自掘坟墓!!!”雀无极咆哮的哀鸣自云底湍来,白璃魄紧搂着虫儿的纤腰,不让她回头。 虫儿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使劲回首偷看一眼,正对上雀无极怒喷一口血雾,红艳艳的枯美人一般灼目。 她是咎由自取,虫儿狠道。 可她更是可怜,虫儿恻隐道。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爱恨同生万劫不复。 “接下来该说咱们的事了……”独孤九负手自龙首飘然走下,仿佛神仙下凡。 “好痛!” 虫儿的脖颈处突然拼死剧痛,眼前昏花,竟软了过去。 她当真没看见他有任何抬手的动作。 “你想干什么?”白璃魄紧张极了,将虫儿渐渐滑倒的身姿搂住。 “我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眼前昏天暗地间,独孤九慢慢掀开宽大的帽檐,一头流光溢彩的银发随风妖舞,他的唇已是六月的菱角,当整张脸露出的时候,繁密的夏天便莅临人间。 他的脸…… 他的脸和斩月的一模一样。 毫无差别。 虫儿的眼前终是抵不过脖颈的痛痲,黑幕笼罩整个世界。 耳畔鸣响独孤九最后一句低语“重要的是天下之小,你能带她躲去哪处……”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十五章 各走各路(第三人称) 虫儿感觉有人狠狠地吻她。 像条快要窒息的鱼,使劲辗转在她的唇上寻求着养分。 她的脖颈依然痛楚得紧,可对方的吻竟比这痛楚更胜一筹,似是灵魂的颤抖,更是心灵的徘徊,出出进进,天翻地覆,连他的舌尖都卷裹着难以言喻的涩,苦苦得蔓延至了虫儿的心田。 “爱恨相生,万劫不复……” 他反复叨念着这句话,字字苦若黄连。 “这都是命中注定,不可逆转……” 虫儿缓缓抬起眼皮的时候,独孤九与九尾早消匿得无影无踪,白璃魄正远坐在磐石上,飘忽的眸子打量着头际的云海,云翳便沉了下去。 她条件反射摸了摸嘴角,完全没有被吻过的蛛丝马迹,莫非是自己也到了做春/梦的年纪,开始不健康起来。 “哎呦……”起身时忍不住轻唤,脖筋微扭,痛灌心骨,人也蚊子一般哼哼唧唧起来。 “你可醒了。”白璃魄依然坐在石磐间,他的眸子里干干净净,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愫。 他投递来的视线,比观云时还疏远。 虫儿的心底没骨气地痛了起来,暗忖他与她可真算是彻头彻尾的露水之情,如今早蒸发个干净了。 虫儿道“白公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白璃魄淡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枭国是回不去的,只能继续干这种昧良心的勾当。” 虫儿一听他竟也知晓自己薄情寡义,唇角忍不住露出嗤笑的痕迹。 他继续补充道“虫儿姑娘可想过要去哪里?” 他问得她心寒阵阵,想想她能去哪里呢? 抬头迎接白璃魄施舍来的关怀眼神,蓦地回想起他信誓旦旦说带她回家的话语,如今看来只有她听进心里,而说的那人却忘记了。 “那个……”白璃魄打断虫儿的锁思,面色从容道“巽珠已经被独孤九拿走了,他说只要巽珠,不杀你,但叫你永远不许踏入九尾龙族的地界,否则刀剑无眼。” 他传话的时候,真是冷到了极致,仿佛也与她划清楚汉,自此各顾各的死活。 虫儿硬撑从容道“幽幽古国浩淼无际,我自由自在野鹤一般,想飞哪里飞去哪里,世间再无牵绊。” “也好……”白璃魄站直身子朝她走来,从腰带里摸出一张标画着万元的银票递上来。 “白某这次能从无形塔里平安归来,多靠姑娘在塔中的悉心照顾,姑娘是连珠转世,自此终会被雀无极惦记,只望姑娘赶紧觅得安身之所,好好保重自己。” 一万两的银票分外晃眼,像明铮铮的尖刀狠狠剜去她的眼睛,痛彻心扉。 虫儿被那银票逼退数步,头晕目眩道“你的钱,你自己拿去花吧……我的事,我自然会处理。” 白璃魄的手一直悬高不落,他修白的长指微捏了捏纸角,定心淡道“姑娘不要,是嫌弃太少吗?” 虫儿不禁拧起秀眉,莫非他觉得一万两可以买得到她失去的贞/操? 他把她当作什么? 虫儿忍不住抚摸胸口的穿心,这时候如果出其不意给对方的胸口戳上一击,才真是解除了自己胸口愈来愈深的积闷。 可是……她深深知道,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那时她同样被他痛苦的纠缠搅乱了理智,意乱情迷中做了那等不堪言说的事情。 她对不起斩月,更对不起自己,尤其在看见白璃魄伸出钱来感谢自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做了婊/子,活该被如此对待。 虫儿将嘴唇咬得生疼,似乎有丝血腥的味道落在口内,她紧握的双手松了再紧,眼底憋着水光道“白公子无须谢我,如今斩月顺利得救,你我间也互不欠,就此便别过吧!” 语毕,虫儿头也不回得走向与白璃魄背道而驰的方向,只走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白璃魄冷道“当初欲从无形塔里盗出巽珠,如果没有我的血来破除它身上的定风咒,恐怕你也绝不可能拿到巽珠的吧?” 白璃魄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添讶异。 虫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大胆继续道“其实公子预谋叫我去帮忙,故意安排四破躺在门口守我,公子早就算准了我为了斩月的安危会半夜逃跑,正好撞在四破身上,他那个和尚一根筋,肯定会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像……” “所以……”所以她名为主动请缨,实际上应该是被他算计个彻底。包括他主动对她的各种暧昧,各种关怀,说到底也不过是麻痹她的手段。 白璃魄自始至终没有言语,凌冷的眸子冰封了所有的情绪。 “所以,诱我入局的这件事,斩月知不知道?又或者说……他有没有出谋划策?” 白璃魄眸子间的冰层忽然裂了道细纹,他的神情明显焦躁不安起来。 她明白了…… 虫儿做出个打住的姿势,在她还不想杀人的时候,赶快阻止白璃魄说出任何解释的言辞。 她已经如此的不堪,又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悲惨,忽略去白璃魄的任何表情,她幽幽道“天下之大,偏我为何爱上独孤斩月,天下之广,偏我为何遇见白璃魄……” 天下之小,暗罅百生,人心之小,藏污纳垢,要她一个人,终该何去何从呢? 虫儿慨叹一口浊气,展开轻功,跌跌撞撞地朝未知的路奔去。 白璃魄目送着她离开,一张银票早被掌心汩汩的血水浸润个透彻。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六章 冷云 独孤九不知将自己抛在了哪片荒郊野林,虫儿觉得如今真是名副其实的身若浮萍,想这幽幽古国天广地阔,究竟该何去何从? 没有了依靠,没有了期盼,她唯一的念想便是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因此她削短了头发,在脸上涂抹草汁,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还偷了山里猎户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和草帽。 乔装打扮之后,她才略微觉得自己或是安全的,断定九尾龙族和朱雀凤族的方向切不可去,只好朝着反方向摸索而去。 林间折腾几日,总算摸到一条小路滚下山去,再朝前走居然看见个小村落,晚霞渐升,炊烟袅袅,已是黄昏时候。 虫儿不敢进村,在村子远处找到块方石,赶快坐下脱鞋一瞧,花白的脚底板上早已磨出数个硕圆的血泡,红殷殷得撕心裂肺。 拿出穿心逐次把脓血挤个干净,再敷点现采的草药,皱眉收拾停当后,她已经不想,也不能再走了,只得仰头倒卧在石头上。 忽略掉凹凸不平的石棱,最折磨人的反而是即将降临的黑夜。她从来没有尝试一个人在丛林里过夜,纵使她杀过人,可也怕黑,尤其是夜晚蜷缩在枯草堆旁时,每一次风抚叶摇总会化作凄厉的呜咽,叫她梦见雀无极提着羽牙来杀她。 虫儿摸摸耳洞里的青芜,她一直没有召唤过师傅,如今连自己也吃不饱,根本供应不上师傅的血饭。 对了,比恐惧更可怕的还有无休无止的饥饿。 人说黄昏时候独哀愁,她的愁已经从头化到了脚,最终拧紧了她的肚子,饿得浑身都疼。 虫儿隐隐约约闻见村子里的人似乎蒸了大馒头,白花花的馒头仿佛就飘进嘴里。 “好香……”虫儿使劲将嘴里干涩的唾沫咽了几下,从手边随意揪来一小撮草,直接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反正也毒不死,虫儿又放肆再吃几口,那草汁经过口齿的咀嚼之后,愈发生涩泛苦,恶心得她忍不住地掉眼泪。 哭着哭着,她的思想飘到了极远的孽镜谷,那时候只要割一碗血给鬼谷女喝,就能吃好几个大馒头。 她又想到了“寂雪啼苑”,只要叫金甲子狠狠吸自己一年的血,斩月会让药奴给她做遍天下所有的美味佳肴。 还有樱祭夜,只要肯跟他睡,他定会天天带她下馆子。 就连那个白璃魄,居然还给她钱呢…… 虫儿抹去眼泪,突然笑了起来,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使劲往嘴里再塞几把野草。 “好吃,好吃!”她大叫道,整个人仿佛飘到了天上一般。 此刻她心里无端多了丝恨,泼口喊道“姑奶奶宁可吃草!也绝不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只说完她的掌心唤出一道火流,喷流如柱,将石头周围的草点燃,须臾便烧成一道火墙,把她牢牢围困在里面。 “好暖和呀!” 雄烈的火舌在她身周摇曳,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冷得要死,极端的渴望那些赤红色的妖魔赶快烧到自己身上来。 她的脑壳里装满了石头,沉的要死,就连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只觉得鼻子间涌动着杂草被烧枯的香味,仿佛接下来就是烧肉的焦味。 迷迷糊糊里,火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气团包围起来,渐失了燎原的态势,火还没熄尽,烟雾里冲进来一具人影。 那人的怒气,比火还要凶猛。 他扑面一来就责道“才叫你受一点罪便要寻死觅活,若是我死后,你一个人怎麽活下去?” 虫儿看不清对方的脸,约莫觉得像斩月,又约莫像白璃魄,再或者是某个人。 终归是她不敢见,也不想见的人。 虫儿低头迷糊道“滚开!”,忍不住满身的寒冷,将自己蜷缩成极小的一团。 那人不听劝,扑过来非要抱她,结果一触着着她的身子,当下把他急个要死。 “你生病了!”他揪心道。 虫儿晕晕乎乎一把推开他的怀抱,口齿颤抖道“快滚开,不然休怪姑奶奶无情……” 那人铁定心肠,非要跑来招惹她,虫儿难抑心头的激愤,弹出穿心反复三扫,刀刀致命,绝不留情。 那人便由着她发疯,可又心疼她乱砍一气会误伤自己,只得出指点她的穴位,叫她先冷静下来。 昏迷中,虫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团轻云围裹,那片云柔软得醉人,叫她忍不住往云心靠拢。 云心是冷清的,是兰馥的,跟某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总是那麽令人朝思暮想。 你滚蛋!她的潜意识里骂骂咧咧,可是原本冷彻心扉的身体突然滚热如火,直烧得自己生不如死。 她需要睡觉,她需要食物,她也需要这团冷绵绵的云彩。 所以她心里期待着能钻进云朵里,那云便赤果果地真将她裹进里面。 “嗯……”虫儿恍惚中舒服地轻哼。 那团云乖哄道“张嘴,听话……” 趁她微张的干裂的唇,那云就贴合而来,将凉腻的云舌探了进去,缓缓释放出苦涩的药汁。 好苦!虫儿有些排斥这种口感,和嘴里嚼烂的草汁一样恶心。 “乖,不要反抗我。”冷云覆盖在她身上,深深地将药汁用舌尖点入她的檀口,如同将草籽播撒入田涧,一颗一颗得拉扯起黏动的津丝。 虫儿顾不得苦口的药液,迷迷糊糊将冷云递送来的东西全部喝完,终于糊涂至极端,躲藏在云心里沉沉睡去。 烧灼连日后退却,耳畔轻响起若有似无的摩擦声,虫儿减退了病热,思络登时清明无比。 “谁?”条件反射朝声音甩出穿心。 “嘭!”得脆响悦耳,只见一个**岁的小男孩端着洗脸用的铜盆,愣站在原地。 穿心正贯盆壁,盆里的温水自洞口疏疏流淌。 虫儿始觉慌抑,四肢的气力仿佛被那一甩消耗殆尽,整个人只剩口活气撑做在床上。 你是谁,虫儿本想问小男孩。 “妈妈!”小男孩先发制人一把撂下铜盆,然后吊着嗓子哇哇大哭着去找门外的家人。 接着是推门声,关门声,狗叫声,小男孩的惊泣串连入内,格外提神。 虫儿被各类嘈杂的乱声激得头皮发炸,整个人萧风淡吹,已然瘫卧在干硬的床上。 这是哪里?大概扫视屋内,棚屋露壁该是村民的简居,可她分明担心人多口杂,才没有进村讨口热饭。 木门再次被推响,这次一下进来三个人。 第十七章 三人 入门三人,一者为中年农妇,粗手粗脚,粗衣粗巾,虽是服饰简陋,却洗刷的干净非常,满身透着胰子的淡腥味,目光却如昫日般慈祥。 虫儿无意间扫见她鬓角挂霜的几缕白发,着实吃惊。在她短短的数年阅历中,真是极少见过有这等苍发老态的人。 虫儿细观其面相,不似仙气逼人的贵族,莫非……想着幽幽古国,也只有人族的子民,才会于短短百年之内生老病死,春茂秋悲。 她竟误打误撞,回到了迦释逻的故乡…… 虫儿觉得不信命,都不行。 妇人背后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正是刚才被她吓跑的小男孩,此时眨动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机警地打量虫儿的一举一动。 最后便是一位豆蔻少女,浑身素裹衬娇娥,材量似削落碧玉,虽是朴素人家,却也落落大方。 “小伙子,你可醒了……”妇人是个菩萨心肠的善人,见虫儿终于醒来,打自心底高兴。 “前天早晨一开门,便见你昏倒在我家门口,手忙脚乱便把你抬回自家屋里,你怕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一睡可睡了整整两天。” “今早,原本我看小伙子你满脸汗印污泥,想叫我这小子端水来给你擦洗一下,结果他一见你醒来,居然连盆都扔掉了……” 原来她是自己送上门的?那么昏迷中冰凉入骨的肌肤触感,亦或只是她脑海里冥冥的错觉? 虫儿听闻浑身一颤,慌忙摸了摸衣服和脸庞,索性自己的伪装都还在,似乎没有被人识破。 妇人说完去捡地上铜盆,满脸错愕地发现盆面上竟破出个洞,面色恼然道“虎子,这是咱们家唯一的盆,你是使多大劲,怎么能把盆给砸出个洞来?” 反手捉住虎子的细胳膊,扭紧他后直接在小屁股上结结实实来个几巴掌。 虎子哇哇唤着“娘,我错了,我错了……” 他居然没有出卖虫儿。 虫儿摩挲着收回被窝的穿心,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这些人有没有可能会出卖她?若是有可能,她要不要现在将他们灭口? 虫儿赶紧否定自己奇怪的念头,她怎麽可以有如此卑劣的想法,竟只想到自己? 可是此处也绝非久留之地,虫儿咬牙一挺,从床上挪了下来。 一旁站立的少女早扑上去护着自己的弟弟,满口维护道“娘,你就别打他了,他不过是个孩子,过几日遇上赶集,我多绣点荷包,再叫他多捡点柴,赶集的时候再换个盆回来就好了嘛!” 妇人气急败坏道“小凤,你让开,你以为娘是在乎这一个破盆?娘是气他做事毛手毛脚,将来难成个人。” 三人吵闹一会儿。 虎子机灵叫道“娘,你别怪我了,你看大哥哥要走了。”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妇人不好意思地摁住正要穿鞋的虫儿,不好意思道“小伙子你别误会,我不是赶你走,你看我这粗人……” 虫儿被她忽然摁了一把,条件反射反手挡开妇人的粗手,底冷道“别碰我……” 她的眼神,有些像机警的狼。 忽然想起自己的蓝色眼睛最泄漏秘密,虫儿赶紧避开妇人讶异的目光,埋首便走。 “小伙子,你真的误会了……”善良的妇人被冷不丁的寒光一逼,不敢再碰触虫儿的任何肢体,但是她依旧恳切地挽留着这个宛若乞丐的陌生人。 虫儿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念头,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感动,更有些畏缩,这些良莠不齐的念头逐一攻击她内心的无助与坚强,叫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像自己。 仿佛变成另一个人,脆弱而敏感。 虫儿被妇人三推四阻,疲虚的身体不断得瘫软,妇人感觉他隐隐地在轻颤,赶忙不顾一切将虫儿扶回床上休息。 虫儿或多或少有些感动,觉得或许眼前的三人只是热心肠的普通人,她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污染了灵魂,如今对谁也不敢轻易靠近。 唤作小凤的姑娘见妇人不再教育弟弟,身子一转从屋外端来一口热粥,善心地递给虫儿。 “对,对!”妇人不再生气,合掌轻拍道“小伙子你大病初愈,身子虚软,吃些淡粥才对。” “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我们村落地处偏僻,生人勿近,你若是拖着这样的身子执意再走,半路的豺狼虎豹可会要了你的性命!” 虫儿听闻哧念,豺狼虎豹?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堪比豺狼虎豹? 小虎看向她的时候,圆圆的眼睛眨了又眨,叫虫儿蓦地想起千目,那个好孩子总归是真心待她这个姐姐的。 其余的人……虫儿的心禁不住一寒。 她沉下脸要去接碗,小凤姑娘轻言道“我来喂你吧,你身子虚……” 朴实的姑娘微垂了眼睫,将盛满稀粥的小勺吹了吹,缓缓递于虫儿干白的唇边。 虫儿也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待那还夹杂着柴草熏烧滋味的稀饭送入口内时,她忽然觉得整颗心都热了。 她,可以留下吗? 第十八章 喜欢 休三日,赶集。 本来虫儿死都不想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眼中,可救命恩人秦大娘,也就是小凤小虎的娘亲,干农活时不慎扭了老腰,足不出户的小凤又必须得亲自留下照顾她。 吃掉人家几顿粗茶淡饭,对虫儿这个倒霉鬼已经是隆恩,千般情不愿,也必须变作同意。 为不引起别人的侧目,虫儿穿了秦大娘亡夫留下的衣服,洗干净被草汁脏污了许久的脸蛋。 小凤虎子终于看清虫儿的模样原来如此俊逸无尘。 小凤的脸当下便红熠熠的赧然,虫儿赶忙拿薄透的纱条遮住眼睛,将纱条两端在发髻上缠个结。 她虽是暂留,却一直冷冰冰不与人交流,更何况为了防止秦家母子看出自己的异常,虫儿始终不与他们正面言辞。 秦家母子三人也只当她是个怪人,就算虫儿把整张脸围裹个严严实实,估计他们也只会放在心里面嘀咕,不会摆在明面上讨论。 虫儿背上半袋粟子,虎子提上山里采的草药,俩人怀里都踹上小凤绣的精致荷包,一齐随着村里的其他男女到几十里的林外去赶集。 一路上虫儿兀自走着,根本无视其他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虎子倒是很高兴,能出来玩的孩子跟小鸽子一样,扑棱着两条摇来荡去。 没过多久…… “大哥哥,我的腿要断掉了……” 小朋友远远落在了身后。 虫儿的体力亦有些吃不消,热汗滚得满身满脸,粘湿了襟膛。 眼瞧其他男女已经渐行渐远,虫儿把心一横,拉住虎子的小手半运轻力,直将小朋友拖到人群间。 人群中有一户人家叫罗然,他家家境殷实些,赶着自己家的牛车,上面堆满一袋袋粮食,准备上集卖个好价钱。 虫儿不管不顾,一把将虎子推扔在粮食上,自己提腿一登,也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牛车顿得一沉,赶牛车的长工回首一望,急叫道“嘿!哪来俩兔崽子,竟敢蹭咱东家的牛车!” 说着边揪了身旁的罗然一把,罗然闻声早将头转回,他一看自家的粮食居然坐在别人的屁股底下,顿时来了脾气,喝停牛车后,直扑在小山般的布袋上。 “俩个小兔崽子,快给爷滚下来!”罗然挥起皮鞭照着虎子的身上抽去。 说时迟,那时快,虫儿于瞬间掷出穿心,横削皮鞭一击,罗然高扬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挥下。 “喀……”皮鞭轻断两截,坠落在地。 “怎麽回事!”罗然和长工均吓了一跳,罗然明显没有再动,那长工长年累月地干惯粗活,两条油亮亮的胳膊像粗实的槐木桩子似的,照准虫儿的方向便挥出一顿老拳。 在行家眼中,这漫天拳头毫无章法,不待长工的粗拳擦到眼前,虫儿伏底一扫长腿,将迎来的憨货轻松扫倒。 长工刚倒入布袋堆上,虫儿随之一刀补在他的颈侧,快刀刺破布袋,袋内的粮食哗哗流露。 “我的粮食!!”罗然疼惜道。 “英雄饶命!!”长工惨呼道。 俩人各为所怕,顿失了满身的恶气,对着虫儿高低求饶道。 虫儿拔去穿心,色冷道“我们只借坐一下,到了集市便下车,不会偷你的粮食。” 说着也不顾那主仆二人如何踉踉跄跄地爬下车去,反正牛车又继续前行了。 虫儿淡扫向周围几个同样赶集的人,他们看她的眼神更加怪异,叫她忍不住避开头摸摸眼前的纱条,心里多少懊悔自己不该鲁莽。 小虎半响才找回舌头,极富崇拜地围靠在虫儿身旁,颇是兴奋道“大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武功。”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光。 虫儿无心理他,离他远一些。 小虎天真地追扑过来,再接再厉道“大哥哥,我想看看你的刀,行吗?” “不行!”虫儿果断拒绝。 “我就看一小……眼……”小虎双手合十,言辞恳切道。 “沾染了血的东西,小孩子看了会不吉利。” “那……好吧……”小虎失望的小脸几乎快埋进衣服里。 虫儿无端又看他一眼,他用两只小手卷起衣角,使劲地揉搓着。 虫儿忍不住轻叹一句,将穿心从脖子上取下,偷偷递给他。 “嗯?!” 小虎脸上笑开了花,与那冷色的玉匕交相辉映。 虎子的小手在穿心身上反复摩挲,仿佛摸不尽的珍宝,每一丝看进眼里都是无与伦比的风景。 小孩子怎麽会懂,再精美的武器,不过是一把能杀人的凶器罢了。 虫儿心里莫名空泛起来,想当年她第一次从斩月手里接受此刀的时候,亦不过像眼前的孩子一般欣喜雀跃,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可以用这柄刀,无数次地穿了别人的心房。 第十九章 青面 人族的集市较之龙灵帝都,在规模上略显单薄些,但也是足够的热闹,虫儿许久没有出来练摊,总有种恍如一梦的错觉。 半袋粟子在质量上极尽了秦大娘的所能,她家劳动力单薄,拿不出更好的东西,终归是只能换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 小凤精工细作的香囊也只卖掉几个,连小虎采的草药也多是市集上常见的,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虫儿有些生气,盘思着回去便上山一趟,打些个野味,甚至是猎杀个什么值钱的兽物,好剥皮多卖些钱。 小虎倒是习以为常,小孩子见东西卖得差不多,央求着虫儿带他四处逛逛。 最耐不过小朋友的三催四磨,她只好拉紧小虎的手,一同到四遭走走。 集市是附近十几个村落的村民汇集一处形成的,除去各色商品食品,也有其他引人耳目的新奇玩意。 人神迦释逻自从被其他四族合力绞杀后,人族便一直群龙无首,且不说族民的利益毫无保障,就连栖息的住地也被其他强族瓜分干净,只得在夹缝之地苟且偷安。 不过世界上有一个词语叫做“随遇而安”,虫儿觉得尤其适合人族的子民,国家这个概念在他们的脑海中几乎已经被弱化殆尽,人人似乎都抱持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思想,都夹缝里在快乐地活着。 虫儿自幼虽没有关注过治国安邦的典籍,但是却觉得一个国家的安定,除了人民的团结,更需要一位强大的核心人物。 但是目前,这个人是没有出现。 才一会儿功夫,小虎就跑了个无影无踪,虫儿无奈地挨个翻找,总算看见熟悉的稚嫩身影蹲在一处地摊前,望得出神。 虫儿半悬的心肝一稳,双手的拳头便捏得嘎巴作响,她今天可要替天行道,好好暴敲某人一顿。 虎子正目不转睛地细瞅着摆在最拐角的一柄小刀,那柄小刀半尺长短,刃光锋利,刀匕上暗刻鳞纹,栩栩生寒。 卖刀的瞅着面前的野孩子并没有购买的意思,挥手赶道“小孩儿,不买不要蹲在这里,阻挡叔叔的财路。快走!快走!!” 小虎张嘴要反驳什么,虫儿一把将他扯开便走。 小虎明显吓了一跳,呼道“大哥哥,我就是看一看!你就别拉我,让我再看两眼……大哥哥……”他的脚下像长了根,拉都拉不动。 “看?再看就插在眼睛里,拔不出来了!”虫儿真是纳闷,是不是男孩子从小都喜欢舞刀弄枪? “回去我给你削个木头的,你过过手瘾且罢了。” “不好,木头的不结实,我要铁的!”小虎的脑袋摇个不停。 “那玩意儿,随便耍耍的东西,管它硬还是软,你们小孩子哪里有个长性,顶多玩个几天就玩腻了,再说今天挣的钱太少,根本不够买那柄刀,你就死心吧!” 虫儿看看天色,正是下午时分,如果此时赶回去,大约半夜就到家了。 她不想留在陌生的地方,片刻……不想……多留。 头际突然黑压压地笼罩一片暗云,连地面上的各种面孔,也被统一染作了重足而立的惊惧。 虫儿将小虎拉进怀里,举头高望。一队长相可怖的鸟兽各展翱翅,自天边黑压压地扫荡过来,仿若乌云压境。 “是朱雀凤族的快骑!”有人低呼道。 “怎麽又来了?”还有人窃窃私语。 虫儿禁不住担忧,会不会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她一手搂紧小虎,一手抚攥着袖口内的穿心,心里盘思着如果被发现,自己有几分胜算。 她锢着小虎,朝人群密集的方向挤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这些诡异的鸟兽翔态张狂,出入人族的地界仿若无人之境,一只只鸟兽在凤族武士的驾驭下低空盘环,扫起一阵阵嚣张的旋风,将地面的尘土搅个天翻地覆,直把露天的摊位肆虐至人仰马翻,不住地哀然求呼。 虫儿护住小虎的孱弱身躯,隔着眼前的纱条狠狠看向半空中的枭影,这些人真是放肆,直看得她心里隐隐冒出些火花。 “停……”一声轻令。 所有低飞的鸟兽均乖乖返回,一只羽色氤着凉气的鸟兽单独翔出,上面驾座一位戴着凸目青石面具的神秘男子,尽管他的容颜全部被面具遮挡,依然可以感受他浑身散发的英武气息。 青面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幅卷轴,劲手抖开,遥遥看见那卷首工笔细画一个男子的面相,丰神秀逸,金发辉煌,随着卷轴迎风摇曳,仿佛活了三分。 “贱民,”青面男子蔑道“你们可曾见过此等发色的陌生男子?” 他的语调不缓不急,恰恰好怔得每个人心口猛一收缩。 地面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再大声喘气,堪比温婉待宰的绵羊。 “不说吗?”男子冷道。 “那我数三声,若果有人知道画中的人在何处,便饶过你们……” 青面男子环扫脚底的战战兢兢的众人,顿了微顿,突然道“三!!!” 只见他座驾的鸟兽尖喙巨张,一眨眼间俯冲而来,随机叼走一个村民后直接昂头生吞。 那个倒霉蛋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已经顺着鸟兽的喉咙,象征性地挣扎几下,滑进兽腹。 人们眼观此况,哇哇哭叫着伏倒在地,拼命磕头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们真的没有见过画像中的人物啊!!” 哀声震天,叫苦连连。 虫儿及早捂住小虎的眼睛,拉他一起跪倒在地,口里学着他人反复叫冤。 白璃魄…… 她如果知道他在哪,早就巴不得出卖他了。 青面男子嘉奖地摸抚鸟兽的头颅,言之冷烁道“你们最好不要欺骗我,如果日后在附近的村落搜寻到此人的蛛丝马迹,死的可就不再是这一个人。” 不待村民们磕头谢恩,青面男子驾驭着吃人的鸟兽振翅高飞,带领着黑压压的群兽,眨眼消匿在天地的接缝处。 此刻没有人觉得重归的阳光温暖和旬,每个人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了精神。 集会早早散了场,虫儿拉起虎子的小手才觉得孩子似乎吓坏了,一张可爱的小脸失了血的透白。 她自己又何尝不惧?本以为龙帝堂而皇之地带走他们后,雀无极会暂时消停一会儿,谁想她竟然派自己的铁骑到处搜索白璃魄。 可是……为什么只搜索白璃魄,而没有她呢? 虫儿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参透敌人的心思,将有些失魂的小虎背在肩上。 今天虽是遇着些波折,俩人终归是活着回了村,小虎又惊又累,爬在虫儿肩头沉沉睡去。 虫儿感受到传自背后的热量,心里莫名的奇妙,她原本是打算接受教训,以后避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如何衍变成背后小屁孩的奶妈兼保姆? 难道是她母性泛滥? 呸呸呸!虫儿狂呸道,她才不要年轻轻地搞个拖油瓶出来,更何况…… 虫儿不愿再想些无谓的东西。 极近村落,山脚下黑漆漆得一片,突然嘭得巨响,虫儿条件反射扑倒进小路旁的草丛里。 抬眼再看时,村庄已经四处被点燃了雄烈的火光,整个村落瞬间葬身火海。 那火光如同魔鬼的眼睛,狰红而邪恶…… 第二十章 只要美女 虫儿激烈的躲避将小虎一同翻进草从,小孩子本就睡得恍恍惚惚,猛得腰背剧痛,眼睛还未挣开,便鬼嚎似得哇哇大哭。 虫儿一把捂紧他的小嘴,厉声喝止道“别哭,小心把坏人引来!!” 小虎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恐惧,他也看到了村子里高扬的火苗和浓烟。 他的母亲和姐姐还在里面! 虫儿立刻心软,哄道“乖小虎,你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千万别出来,哥哥去看看。” 感觉孩子微微镇定,虫儿流星一般地朝村落飞奔去。 而此时,俩个大汉正拖住小凤的头发朝门外走,外面零零散散均有二十几人,他们的目标一律是年轻的少女,家家户户但凡是有些姿色的,此刻一律被横拖了出来,其余人全部被腰刀斩杀,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秦大娘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她手里提着明晃晃的菜刀,刀烁亮。 小凤被两只大手粗蛮拖拽得只剩半口气,朦朦胧胧里见秦大娘扑了过来,呲牙喘道“娘……救我……” 大汉根本无须提防一个老弱的废物,提手示意其他得手的人,可以撤退了。 秦大娘捂着腰,踉踉跄跄扑到三人脚底,她挥舞起菜刀砍向其中一个大汉,那大汉何曾放她入眼,提前猛踢一脚,照准秦大娘的小腹,冷血无情。 “噗……”一口新血自她嘴里喷涌如泉,血污迷恍了她的眼睛,连同近在咫尺的恶人,都有些模糊不清。 “娘……娘!不要伤害我娘!”看此情境,小凤浑然的神经反而清明,她顾不得头皮的撕裂,拼命挣扎如同即将渴死的鱼,希求能从铁一般的手心里挣脱出来。 “娘!娘!”小凤悲切地嘶喊着,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小凤,小凤……”秦大娘听得女儿求助的呼声,将口里的余血吞回,顶着一口气,拿起菜刀再朝三人的方向蹒去。 “娘,娘……”小凤悲切地看见母亲再次将干枯的身影撑起来,心里极端得恐惧母亲这次定逃不过魔掌,她自己亦撑起些勇气,直将指甲扣进一个大汉的手背。 大汉无觉,惊得小凤心里生寒,为什么他的手…… 惊一刹,秦大娘的菜刀乍露锋芒,争夺的缝隙里直砍在小凤的右脸,小凤登时愣了神,刀锋错略,苍白娇秀的脸上翻起一片薄肉,有红有白,血如雨瀑,霎时小凤的清秀荡然无存,右脸像卷起的残页般丑陋至极。 “你们快看我女儿破了容貌,已经不美了,你们就行行好,放了她吧!”秦大娘扔去菜刀,她也是被逼得急红了眼,才出此下策。 在一位母亲看来,她宁可亲手毁掉女儿的容颜,也不能叫女儿活着招罪。 “老东西,你敢破坏我们的祭品……”拉住小凤的男子面目呆滞,他五指噌得伸出阴森的长甲,一爪劲穿入秦大娘的肚子。 “不要……恨……娘……”秦大娘愧看小凤,大汉五指一攥将摸到的内脏瞬间绞碎,抽手一拉。 秦大娘残损的五脏随手淌出体外,烂若鱼肚,倒下时死不瞑目。 “都住手,你们这些禽兽!”虫儿远远看见秦大娘是如何惨死,她拼了命,终究只差一步。 “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虫儿史无前例的暴怒,浑身流淌的血液被恼怒烧作沸腾的开水。 连同她的整个身体,燃烧作沸腾的轻烟。 虫儿抄出穿心,将满身的焰火灌注入水滴长连,链子顿时由冷玉的色彩怒变为耀眼的赤红,她一刀打出穿心,飞刀卷火,直将掏空秦大娘内脏的那只手,一刀斩断。 “咔!”得一声脆响,大汉的手被齐根斩断,不见星点血花,只像切了一件陶瓷品般轻而易举。 大汉面目僵麻,毫无痛觉,其余个别几人抄起得手的姑娘,连带着小凤,一同朝密林里钻去。 “王八蛋,你们敢跑!” 虫儿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周身织起莲月轮,这莲月轮本是她无意发现的技法,今日正值火气大胜,祭出来好好杀伐一番。 虫儿飞奔若剑,冲向掳走小凤的人影,莲月轮层层递推着熊然的火舌,仿若无数朵娇莲半吐花蕊,芬芳灼目。整个莲月轮高速旋转,快作一道流淌的火龙,盘缠在虫儿身周。 留下的十几个大汉不约而同勃然跃起,稀稀散散地错落在夜空的每个角落,他们各个身怀绝技,身轻如燕,一同向虫儿发起致命的进攻。 虫儿的嘴角扬去不齿的冷弧,如若不打算将这些渣崽一举歼灭,争取时间,她何须祭出莲月轮。 轻笑间,虫儿已将浑圆的莲月轮播送半空,这莲月轮火力威武,犹如怒海翻波的恶蛟,撞击向其中一闪黑影。 黑影被莲月轮迸撞,当场炸碎。 莲月轮得了爆炸的喷击力,弧状环绕作一弯月形。 “嘭……嘭……嘭……嘭……” 莲月轮一追三,三遍十,逐一击破。 满空的爆碎声比比皆是,黑影都还来不及杀伐,已经被虫儿提前解决在空中。 自作孽,不可活! 眩惑人眼的莲月轮在完成人物后,乖顺地弹回虫儿身边,照得她通身嫡仙一般的气派。 扫清眼前的路障,虫儿足底生风,今日就是拼死这条命,她也要将小凤给救出来。 密林道阻,杂枝攀勃。 虫儿片刻不敢滞留,继续朝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击。 “嚓……嚓……嚓……嚓” 脚底不断传来枯枝败叶被踩踏的声音,林子里过于死寂,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莲月轮绝非凡尘俗火,火质清高,耀眼如日,断然不会点燃任何枝叶。 虫儿带着它如同披挂着明亮的胄甲,毫无畏惧。 突然一道闷声破除丛林的幽寂,朝她飞来,她条件反射挑刀一刺,那发闷的东西黑沉沉地将她压倒。 虫儿借莲月轮的光芒一看,心里狠猛一寒。 她的穿心恰恰刺破一个少女的胸膛,虫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错杀了人,结果竟发觉这姑娘口角凝着污血,大约是自己咬舌自尽,已经早是具冷尸。 “王八蛋,竟拿别人的尸体当挡箭牌!” 虫儿可气,不管不顾将莲月轮朝深林黑处放力挥甩。 莲月轮如同回旋的巨斧,将所撞树木齐根撞断,待莲月轮转回身边时,所行之处光秃秃荡然无物。 可恶!虫儿暗咒,继续朝前跃起。 “嗵!嗵!”两声闷响在时隔须臾之后,齐齐赶来。 难道又是冷尸? 虫儿唯怕伤及活人,暗暗收回穿心。 说时迟那时快,扑面而来的黑影在虫儿面前突然张牙舞爪,纷纷刺出锋利的魔爪。 骗子,跟她玩这招? 虫儿十拿九稳,微抖五指,笑送这些不善来者一团火气玩玩。 但见莲月轮即将与那俩人接连碰撞的瞬间,那俩人极快地错闪了身形,一上一下成功避开袭击,继续朝她凌来。 哼……虫儿冷然再弹穿心,莫说是两个人,纵使全上,她也对自己的功法极有信心。 她,早都不再是那个没用的江湖菜鸟了。 虫儿摆开架势,守株待兔。 不知从哪里旋出两截树枝,在俩人与虫儿短兵相接的瞬间,双双击中俩人的侧颈。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还未来得及做出调整,竟被树枝击中要害,自颈部喀得粉碎作两断。 待俩个无头的汉子惯性倒向虫儿时,她凌空各送一脚,俩具**骤然间碎裂,如同打破的瓷瓶,发出脆生生的碎响。 虫儿俯身一捡,莲月轮撞击过余存的树木后再次返回,正好助她看见手里握住的人皮,人骨,包括衣服,都是陶瓷做的,根本不是真人,而都是些货真价实的瓷人。 难怪这些渣崽被莲月轮一撞即碎。 可恶!虫儿将瓷人的遗骨捏入掌心,深可切肤。 还是叫他们跑掉了。 虫儿气之更甚,但她很快意识到丛林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存在的时候,她冷而沉寒道 “白璃魄,滚出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一 安排 “白璃魄,你滚出来!” 虫儿的话语沉入寒潭。 除了第一反应想到那个混蛋,她再猜不出还会有谁能干这么混球的事。 被莲月轮荡开的密林一片颓然,安静极了。 虫儿突然气笑道“莫非是见了鬼,凭空飞出两截木枝,替我解围?” 语罢,虫儿朝木枝飞来的方向,猛得甩出穿心。 穿心满载莲月轮的火光,直飞而去。 暗处正也走出个人,声音娇柔道“许久不见,你到底是猜不出我来……” 药奴?! 眼见穿心即将刺破药奴的眉心,他全然无动于衷,挑起自己一绺碎发,在指尖绕弄起来。 可恶!虫儿摆手一收,将穿心稳妥收回。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借助莲月轮的火焰,虫儿细细遥看斜倚在树旁的妙人。 那人通体窈窕,软若香膏,比前些年看起来更加妖孽动人。 薄如蝉翼的面具,在莲月轮的明艳无铸里,纵情升辉。 药奴笑答“若儿,你我许久不见,过来让哥瞧瞧。” 避重就轻,骚狐狸,懒骨头。 “叫我虫儿。” 虫儿哼完,还是走向药奴。 她始终受过药奴的恩情,也不是说忘则能忘却的。 停止在离他三步的位置,虫儿环臂冷漠道“我刚才追的人,可与你有关系吗?” 药奴无视她的质责,两步上前半蹲下,姿态轻柔地替虫儿挽起鞋子上微松的鞋带。 虫儿着实吓了一跳,尤其在看见药奴戴着银丝手套的瞬间,仿佛被施了诅咒,木头一般怔在原地,任着药奴的软手在她的鞋上绽开美艳的指花。 她大概想起第一次他给自己系鞋带的场景,温馨又模糊。 她也大概回忆起自己亏欠的情债。 药奴道“你永远照顾不好自己……” 虫儿道“别系了,鞋子脏……” 药奴道“许久不见,也只长了些本事……” 虫儿道“这些本事,杀掉别有用心的恶人,算是足够……” 金灿灿的面具突然放大,他倏然起身紧紧地搂住虫儿,语调柔然,情却是浓的。 “你受苦了……”他的身子永远弥散着最暖心的药香。 虫儿的鼻尖始终透着微酸,她道“这次来寻我,又收了多少钱?” 药奴松手娇笑道“坏丫头!” 俩人一起返回村子,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一半的家园已经被烧作灰烬。 小虎瘦小的身子趴在秦大娘的尸体上,嘤嘤哭得掏心。 虫儿心里简直不是滋味,她略顿一下脚步,锁眉瞅向药奴,言语低沉问“发生惨剧的时候,你可看没看见?” “我可以看见,也可以没看见,我可以在场,也可以没在场。” 药奴嘴角虽是弯着,但眼睛没有丝毫笑意。 虫儿想骂他自私。 药奴接笑道“我的眼睛天生只能盯着某个人转,其余的人均是熟视无睹。” 虫儿心里憋了口气,单独走过去搂住小虎,可怜的孩子失去了亲人,从此真跟自己一般,无依无靠。 “小虎……”虫儿的声音如鲠在喉。 “大哥哥,”小虎猛抬头时,眼里闪烁一颗明星,“我姐姐呢?” “她……哥哥尽力给你找。” 小虎眼里的明星瞬间陨落,他拿袖子擦去小脸沾染的血迹,那些绛红的色彩来自于母亲的身体,陡然间洗涤过他的灵魂。 虫儿觉得,这个孩子有些不一样。 “哥哥保证,一定会找到你姐姐,好不好?” 小虎低头看着惨死的母亲,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用自己的小手覆盖了母亲死不瞑目的双眼,几乎微弱而坚定道 “谁也不会帮助我们,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小虎身子的暗影中,紧紧捏起了拳头。 草草办完秦大娘的丧事。 虫儿想带小虎一起寻找小凤,但念及路途多舛,只好请药奴帮忙。 其实她本不想再请他帮任何忙。 药奴主动出了路费,在村里幸存的人中选出个老实憨实的年轻人,拖他将小虎送去听风谷,而药奴同时也送出火信,通知“寂雪啼苑”的家仆出来相迎。 待他们找到小凤,自然回听风谷碰头。 药奴的安排合情合理,虫儿知道无论将小虎托付给谁,都不若交给药奴安全。 可她又讨厌将来有朝一日必须返回“寂雪啼苑”。她在那里曾经渡过的所有快乐,如今早变得和听风谷内万年不变的暴雪一般,肆虐无情。 小虎临行之前,虫儿揪出一截水滴长链,灌注入火力后制作成短小的项链,她把变得红艳的短链挂进小虎的脖子,悉心塞入衣服内。 虫儿摸摸小虎的头,虽然短短接触几日,她对这孩子竟有了丝莫名的柔情。 她反复道“路上注意安全……” “听风谷常年阴寒,戴上此项链可保温暖……” “听话,不要乱跑……” 小虎抬眼道“哥哥找回姐姐后,可不可以再带样东西?” 虫儿奇怪“什么东西?” 小虎童稚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和谐的色彩。 “坏人的手。”他说。 “手?你要手做什么用?” 小虎切齿道“铭记于心……” 第二十二章 出计 要追索那些害人的凶徒,没有丝毫线索的情况下的确是极其困难,尤其虫儿现在自己都难保安全,何况还要千里追凶。 药奴替她精制了张男性面具,贴上以后更爷们。 虫儿摊开一包碎片,她已经尽力将所有的碎尸捡了回来,两具较为完整的尸片摻合在一起,简直难分彼此。 幸亏死者均是瓷人,若是摆上一桌比饺子馅还碎的人肉,估计看过的人都得吐。 虫儿捏起其中一片,大约是胳膊上的某块组织,正看绘缀细腻,肌骨丰满,反看则白花花一片,陶质泥胎。 “会是妖吗?” 药奴慢品着淡茶,茶水被他红润的唇尖勾进嘴里,在粉嫩的舌底卷来荡去,发出柔软的摇曳声。 这货…… “人族毕竟是品级低下的种族,竟连这等瓷人也打不过,难怪没了迦释逻的庇佑,沉落了上千年光景。” 虫儿听他谈及“迦释逻”三字,心里揪扯了一把,不知道药奴会不会话中套话,早知道自己是连珠的秘密。 药奴倒也无觉,起手捏起一片脆薄的尸骨,反复端详道“应该不是散妖所为。” “其一,这些瓷人仅有完整的外貌四肢,没有实际的血脉五脏,也就是说都是徒有虚表的空心人,这些空心人定不会是傀儡,否则何必要大费周章做成瓷肌,应该是有人内注法力于空心内部,带动瓷人作恶。” “其二,任何散妖皆为下品法术,如果真想吃人肉,还不如幻个美女模样,亲自进村勾引几个来吃,何须大动干戈,再说虫儿你没有接触过多少散妖,他们作恶后断然不会杀人灭口,引火烧村。” “这最后嘛……”药奴千娇百媚道“散妖不吃女人,更不可能收集那么多美女……” “啪!”虫儿怒拍桌面,震得桌面上的碎骨铃铛脆响。 “好你个药狐狸,当时你在林子里欣赏得可真仔细呢!你本事那么高,随随便便就把那几个瓷人打碎了,你怎麽可以置身事外,眼睁睁得看着那么多村民惨遭荼毒呢?” 药奴把手里的茶饮啜得更是有滋有味,啧啧媚道“幽幽古国每天要死多少人?都和我有什么关系?人族每天都要遭遇多少这种血案,是我引起的吗?” “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管过吗?不也眼睁睁得由着人族自生自灭。”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我今日救了他们,改日遇难还不是照死不误,早死早投胎,晚死多遭难。” 药奴说得慷慨激昂,虫儿听得咬牙切齿。 可是,她竟无言以对。 人弱被人骑。 虫儿念起药奴也确是个面柔心硬的人物,否则当年不会编了那么多谎话骗她,还用金甲子来吸她四年的血。 斩月…… 说到底,这世间没有不狠的角色。 “既然不是散妖,那会是什么人干这些无法无天的恶事?” 虫儿极速掩去心底的怒火,毕竟药奴还是有些用处的。 “嗯……”药奴柔看虫儿的表情由恼怒至极转瞬变得平静乖顺,嘴角立刻扬起好看的笑弯,得寸进尺道“你想利用我吗?” 他索性用手支起自己尖俏的下颌,手指一点一点轻轻地点击着自己的耳垂,姿态唯美。 虫儿微咳道“利用谈不上,起码你乖乖助我报了秦大娘的血海深仇,待找回小凤姑娘后,我才能乖乖地和你回去交差啊?” 药奴如此精细的人,竟然主动帮她转移了小虎,经历这么多事情,虫儿觉得自己也变得工于心计。 药奴意外反怒,他亦狠拍一把桌面嗔道“早说过,我以后不会再出卖你了,你一直没往心里听过,是不是?” 虫儿立刻巧然安抚道“药哥,你也知道我报仇心切,满口胡言乱语,你可别往心里去,虫儿在世间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好哥哥,你肯定会护我周全的。” 袖底用指甲扣过指尖的软肉,虫儿冷哼想:欲盖弥彰,既然以前出卖的那样彻底,如何现在变得真诚起来。 药奴这狐狸跟橙子似的,榨一榨总会出点汁水。 不过,她更好奇地想知道,他现在倒底在帮谁? 斩月,或者其他人…… “看那姓秦的一家对你有过恩情,我自当好好助你,只不过不许再提那些旧事,否则我便回谷,再不理睬你了。” 药奴微整有些凛乱的乌发,虫儿赶紧就坡下驴。 药奴道“方才提到那些瓷人带走的均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这你可有考虑过?” 药奴果然很有头脑,虫儿立刻沉思道“我当时刚刚赶去,大约是听见什么要祭祀的话题。” 药奴哧笑问“那我刚才提及人族无能,你可又能联想到些什么?” 虫儿大叫道“我……不知道!” 药奴意料之中似的送她一记白眼,照准小脑袋一敲道“就这智商还跟哥玩心眼呢?” “我刚才说人族的家伙软手软脚,任人宰割,如今在人族的小村庄里却死了一半的瓷人,你想背后的真正主谋会不会觉得好奇?” 虫儿痛得直叫道“难道要在村子里设下圈套,干等那些人再来试探咱们吗?” 药奴再举起芊芊玉手,虫儿机敏一躲,巧避开他的妖手。 药奴柔然莞尔,随机捏了把虫儿的小脸蛋,狭长的眸子里洋溢出浓浓的疼爱道“不行,咱们得动起来,成为活动的目标之后,才能麻痹敌人,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村子里的人,岂不是要再遭遇一次劫难?” 想那些人回来之后,难免会再次滥杀无辜。 虫儿惊错道“难怪你实现将小虎送走,原来是想保护他!” 她有些愧疚起来,觉得自己误会了药奴的好心。 可是其他人呢?难道她可以置之不理? “放心吧,”药奴温柔地捏起虫儿微冷的手,放入掌心内悉心揉搓着,他的手暖和如春,虽然隔着银丝手套,依然温暖了虫儿的手指。 “这些人只会对我们产生好奇,但猜不出咱们属于哪方的力量,所以只要留下适当的蛛丝马迹,他们一定只会跟上咱们。” “但是光跟着也不行,咱们还要给人家制造些必须得下手的鱼饵,这样才可以混进这些人里去,找到小凤。” “鱼饵?有什么好鱼饵吗?”虫儿想抽回手来,但是怎麽也拔不出来。 药奴的手捏得好紧,仿佛铁做的钳子,牢牢夹裹着她的小手。 “他们最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这次,药奴送来的是一记媚眼。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三章 绝世美女 给他们需要的……吗? 虫儿难以置信望着眼前的美人,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简直自惭形秽。 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全tm是骗人的,什么玉洁冰清,仙姿玉色,全tm是鬼话连篇。 此刻的药奴已经美的不像人,如果他把金薄的面具掀开的话,他的美已经跳脱出人的承受范围,根本不是人。 药奴水茵茵的眸子眯,向虫儿道“我美吗?” 虫儿看得简直想自剜眼珠。 药奴娇滴滴戳她一把,道“死鬼,你说三个字来赞扬一下人家的美嘛!说得好便请你吃饭。” 妖孽的话尾余味绵长,勾魂蚀骨。 虫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我硬了。” 药奴哈哈娇笑连连,身子上的薄纱漾出流水般的波纹。 虫儿仔细瞧瞧他的蛮腰和长腿,突然一把揪开他胸前的玉白色肚兜,药奴哎哎羞赧地喘着粗气。 “我来帮你变成真正的女人。” 虫儿将两个圆溜溜的大馒头及时塞进药奴的胸膛,瞬间丰.乳的即视感出现了。 药奴极度配合地挺起胸口的浑圆,傲娇道“会不会太丰满了,这么大要出人命的。”说着眨动自己翩长的眼睫毛,一副勾死人不偿命的风.骚跃然眼前。 “放心吧,你会要了所有男人的命。”虫儿满意地拍手赞叹道。 装逼完毕,药奴突然勾紧虫儿的手臂,小鸟依人地贴在她身侧,俩人公然在人族的大街上招摇。 药奴研究过,既然瓷人绑架的均是人族年轻貌美的姑娘,那么最好的诱饵就是绝色的美人。他自愿扮作女子,让虫儿依旧以男装示人,如此以来既可以护着虫儿,同时也可以达到目标。 近七日来,俩人先由人族的村庄转移至小型的集市,再到人族的二线城市,好地方都叫其他贵族分割抢占,只留下些凤毛麟角的偏地给人族自己消化。 夙沙城便是这般一块好地,只因这里盛产盐而得美名。古语有云盐俱国富,可理解为有盐的国家均是富饶强盛去,但是人族占据这块好地,却没有种出繁盛的果实,实在是匪夷所思。 药奴解道,因为盐之珍贵,世人皆知,而其余四大强族,都早希望将夙沙城拢入自家版图,迟迟不动手,一则耽惧各族势力彼此纠缠,造成战乱,鱼死网破;二则安抚人族的幽幽众口,避免强弱失衡,确保弱者继续俯首称臣;三则在此培养各族的地下势力,瓜分钱财资源,亦不用出力,一举三得。 虫儿叹道“人族已经被其他四族踩至脚底,好不容易捞块油膏,却由着他人分享,就好比自家花钱娶了媳妇,竟让别家的男人睡,好没尊严。” 药奴笑道“理虽是如此,但你这话太粗俗。” 想想他再补道“人族虽然势弱,繁衍力却是惊人的,但凡适婚年龄的男女结合,按照一年孕胎育子的速度来计算,待五十岁高寿时,家家户户均有近十子可以出来劳作。一生十,十而百,百而千千万,这便是资本。” “而其他族几乎九百岁才及少年,怀胎孕子又需三年光阴,待子长及九百岁,才约可有孙,在这点上便造成人力上的远远不足。” “以人之长,补己之短,所以人族的便宜劳工便可以像牲口一般,输送及幽幽古国的各个角落,而且防着他们反叛,送给他们盐盛之地作为甜头,再控制其赖以生计的盐业,几乎从喉头扼住了人族的咽喉。” 虫儿思忖,也觉得人族再无翻身之日。 她突发奇想道“如果捉的这些年轻女子,被转卖给其他各族,让她们来替其他族繁衍后代,会不会缩短孕胎的时间,增加本族的人口?” 药奴道“你想多了,人族自古低贱,又有哪个贵族稀罕培育出杂种来遭人耻笑?” 虫儿气恼,或许她猜的也有些可信。药奴将软绵绵的胸口贴在她肩头,似撒娇道“人家累着了,虫哥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虫儿被恶心道“话说你这副娇娆的**,完全不像个处.女做派,怎麽可能吸引到瓷人呢?” 药奴表面妖媚,一把狠揪起虫儿的耳朵,朝耳洞里湿濡濡吹道“哥可是上千年的纯元之身,从未破过,倒是你个坏丫头嘴变刻薄,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况……” 虫儿心虚脸红道“话说你不是饿了吗?正好我也饿的慌,咱们刚快吃饭去吧,哈哈哈哈……” 药奴意外将她的耳朵揪住不放,狭长的眸子反复看着虫儿的反应,虫儿觉得他好无聊,一把抖开他的纠缠,回首时药奴正将一双阴云密布的媚眼紧盯过来。 虫儿心弦绷得一弹,心虚更甚道“你是我的谁?管的太多了吧!” 药奴的眼神幽幽暗去,整个人肃然冷煞起来,他道“你是我亲自照看大的,于情于理,我都要严格监管你的一切,免得你误信甜言蜜语,行差踏错!” 又来?!晚了吧? 虫儿心里痛苦的厉害,假笑道“好好好,你是正义的化身,虫儿的守护神,虫儿一定主动隔绝一切男人的致命勾引,谨男慎破,那么我现在饿了,美女你管不管?” 她尽力让自己笑得很无辜。 药奴始有缓解,柔手绕至耳后随手一拨秀发,风情万种道“看你这么乖,哥今日便请你胡吃海塞。” 俩人正欲朝最近的饭庄走去时,自饭庄内踱出二人,可把虫儿吓了一跳。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四章 死活 原本酒庄里面龙蛇混杂,门口人烟济济,虫儿搀扶着媚药奴一走一扭朝里面漫去。 结果茫茫人海中多看了一眼。 自店门内逆向踱出一对主仆,主子明眸皓齿,唇含瑰露,纶巾摇摇,阔袖飘飘,纵然扮了男装,也遮掩不去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虫儿一看那主子微瘸着腿,心里顿时恶寒交加,可再看那仆人的面孔,虫儿真觉得心脏又掉进油锅里煎炸了一回。 柳舞梅。 虫儿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只有她。 再看另一个人,假如虫儿清晰地回忆起漫天的化尸粉,不断翻焦的五官,和流淌着尸油的面皮的话,她应该叫隐浓。 虫儿这辈子错刀杀的第一只鬼,只有她。 今日这人鬼同行,自芸芸众生里穿梭而来,生和死的交杂中,明耀了自己,黯淡了别人。 虫儿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心里的疑云湍密,终究是隐浓更叫她害怕些,纵然在往后的日子里自己早已杀人如麻,但是死而复生的人,突然乍现在眼前,竟比遇见情敌更加令人眼红。 药奴明显感觉臂弯里的人在颤抖,将自己的胳膊绕在虫儿的细腰上,假意酸味道“虫哥这般忽视我的存在,是看上对面的两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哥了吗?现在严打如何紧张,搞耽.美可不太好啊。” 虫儿被他这段离奇妄语勾回了理智,没错,她可是易了面容的,不管人还是鬼,又能奈她何? 虫儿镇定道“我以后自然可以绕着她们走,可是斩……” 本想说斩月刚从嘲歌城死里逃生,断不可能会潜入到人族的地界,若是有可能,斩月更应该返回龙灵帝都休养生息才对。 药奴一把摁死她嘴里马上就要说出的名字,眼底飘着陌生的狠厉道“自从千辛万苦找到你,虫儿已经有八日没有提及那个名字,这是个好习惯,你要保持。” 说完照旧拉着虫儿要从柳舞梅面前交错而过,虫儿此刻也觉得药奴言之有理,自从她与白璃魄一时情迷之后,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提及斩月的名字? 既然连斩月都不可能再提,那么何来情敌之说? 想及此,虫儿挺起胸膛与柳舞梅擦肩而过,那纤弱的身子不知是腿脚如何不爽,竟顿了微顿。 隐浓低语道“公子,你可是腿疾又犯了?” 柳舞梅摇摇头,风轻云淡道“走吧……” 虫儿没再看两人的表情,仅听得只字片言,浑身跟触电似的万蚁食心,不觉朝药奴靠得更紧。 药奴暗自勾了勾唇角,将虫儿扶进饭庄。 用过饭后,两人直接在饭庄里隔壁住下,药奴提前交代好,但若有人来作恶,他自然会装作昏迷不醒,只消虫儿寻着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即可寻来。 若是瓷人无意美色直接来挑战虫儿,方法同上。 如果一同捉走,自然妙上加妙。 俩人均是学医的高手,早早服用可以留痕的无味追踪散,这是药奴特制的药液,虫儿不经意问道“刚才我喝这药液时,觉得里面似乎夹杂了千里香的成分,据药典所记载,千里香千里留痕利于追踪,只是入腹三十六个时辰后,才会由汗液排出,内力无法趋逼……” “但是等三日之后才能开始追踪,会不会太晚了点?” 药奴释道“千里香的确是最佳的追踪散,可是因为从皮肤里渗透的时间太过长,所以我才又加入其它几味药材,延迟千里香在体内的驻留时间。” 虫儿夸赞道“医圣果然名不虚传,可是如果喝这特配的药草,岂不是十年八年都散不尽身上的气味?” 药奴傲娇道“也不会那么久,撑死一年,药效自然被身体代谢,毫不伤身。” 虫儿切了一句,好声叮嘱道“万一你被捉走了,注意奋力反抗,不要随随便便失了身子。” 药奴倾城媚笑,突然严肃地将虫儿卷入怀里,少有的正经道“万一恶人先打你的主意,一定要尽力拖住,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安全,就跟小时候一样。” 药奴的唇,红艳艳地有些勾人。 虫儿哈哈大笑地推开他,“拜托大哥,咱俩就住隔壁好不好?不要再扯犊子了,赶紧洗洗睡觉吧!” 无视药奴眼里衰落的烟花,虫儿躲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其实她心里一直拿捏不准,觉得瓷人纵然可恶,但是偷袭时也只是在深山密林的村庄里秘密进行。 如今在夙沙城里,四处都是各方势力的潜伏地,这些瓷人有胆在此城明目张胆地暗袭他们吗? 虫儿简单地收拾之后,和衣而眠。约是半夜时分,似有数人从楼脊的青瓦间点过,莫名的躁动在她心底隐现,虫儿现在功法提高,自然警觉性相伴提升。 “是谁?”腾得坐起身子,虫儿屏息侧耳,果真自死水般的氛围里渗透出隐隐约约的杀气。大约细听了来者的去向,似乎不是朝着自己的卧房而来,虫儿不愿贸然唐突,毕竟饭庄里客商均有,龙蛇混杂,这伙人朝着谁来还未明晓。 思虑周密,虫儿蹑手蹑脚地溜至走廊,这栋饭庄面积宽敞共为双层木石建筑,下层打尖上层住宿,她佯装着出外上茅房,先路过药奴的房间侧耳倾听。 里面荡然无声,根本不像是被人袭击的感觉,虫儿忧着药奴会不会叫来者暗下迷药,趴在门缝间又偷望几回,屋里黑麻麻看不清明,安静极了。 莫非是自己多虑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五章 半夜 虫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自己又不愿胡思乱想,便准备再潜回客房休息。 才推开一丝门缝,自屋内突然扑出股股强劲的吸力,虫儿几乎是未做任何心理准备,身不由己隔门一吸,被牢牢吞进屋内去。 来者内力深厚,不容小觑。 “哇靠!什么人!”屋子里黑得有些恍惚,如同永不苏醒的梦魇,沉压压得有些骇人。 大约有几人,或者十几人,虫儿看不清楚,只在窗户间微亮的窗纸里,走马灯似得闪过一具又一具剪影。 药奴神算! 虫儿冷下慌张的理智,趁着吸力还未将自己推入敌手的瞬间,她的穿心已经卷作一朵泛光的星浪,朝屋里一切见不得光的玩意荡扫开去。 火入水滴,霞光通赤。 猜测对方尽是不堪一击的瓷人,虫儿更是出手狠重,几乎眨眼将所有流动的影子逐一横削。 “噹……噹……噹……噹……” 清脆无比的撞击声如同暮鼓晨钟在山涧的回声,将整个客房震得微微泠荡。 虫儿细听约有四次撞击声,一声脆过一声,确实不似撞击在人的皮肉,倒像碰撞在什么金属物上。 才四个人却动若脱兔,移步换影的本事令人眼花缭乱,虫儿差点错以为有十几个人在屋内,这下胆子也壮大起来,将被四人震回的穿心提链一收,持入掌内。 客房空间狭窄,短兵最好控制。 虫儿接下一个动作是流畅滑向其中一具黑影,分刺上中下三刀,刀花流连。 袭击的那抹影色移动迅捷,待三刀刺骨时,人影竟错挪六七步,每步留下一道虚影,看起来却如六七人。 真是好快! 虫儿叫道“有种不要跑!”,反手朝侧甩去,照准人影的运动轨迹,预先掷出第二刀,紧捏的水滴长连自虎口滑动后倏得一绷,虫儿一听墙角花瓶掉地的声响,知道那人影又跑了。 可恶,没有烛光只能完全靠猜。没有懊恼的时间,虫儿大约想起窗边有只火烛,她也不管倒底是不是如此,合指弹出一颗火星,照住记忆中模糊的方向掷去。 火星微亮,划出一道亮痕,亮痕所过之处黑暗皆被溶解,形成一线稀弱的明景。 客房内的事物渐有显露。 但是诡异的是,虫儿视野所及的范围绝无一个人存在。 后面!警觉微蹲身子,躲避可能来自背后的偷袭时,一道无形的粗壮身影从头顶极快地掠过,几乎蹭着虫儿的短辫而过,旋起强劲的风涌瞬间将那一颗星火熄灭。 虫儿有些懵懂,倒底是几个人在房间内? 而且这未知的数人似乎也不是来袭击虫儿的,他只是一味地躲避,几乎不与虫儿交手。 虫儿暂时不想祭出莲月轮,一则怕莲月轮威力甚强,不适合在狭窄的空间使用,二是她想留有活口,怕一个不小心失去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可是此人与她击杀的那些瓷人天壤之别,那些瓷人几乎是不堪一击,动作迟缓,而此人的身手是目前为止,虫儿见过移动最快的,起码比雀漓潇和白璃魄都快。 她再次挥起水滴长连,漫无目的地满屋乱扫,也不再使用任何行之有效的招式,穿心扫过的地方铿锵有声,撞击后的地方纷纷溅起迷眼的刀光,刀光剑影里一切都又变成安静的模样,仿佛她只在跟自己的影子对打。 呃…… 虫儿心里突然没了底,这屋里真的有人吗?她是不是在做梦? 心里陡升杂念,突然鼻尖闻到一股莫名的金属味道时,一只极其坚硬的大手已经捏住她的下颌,完全没有任何预兆,虫儿的下巴已经被稳稳捏死,几乎快被捏碎似的,疼得她眼中立刻涌出了泪水。 “你不是柳舞梅……”那人冷冰冰地表示,“那你就得死!” 柳舞梅和死,虫儿无异于听见两次噩耗。 “混蛋,放开她!”房门腾得被踢飞,药奴穿着男性的贴身里衣,从走廊里一步跃入。 外面的昏黄光线,伴随着药奴翩跹的身姿一同袭来。 “该死!”控制住虫儿的人似乎见不得光,低咒半句自虫儿的下巴上狠扯一把,人已经转身跃向窗户。 “咵啦……”窗户被冲碎,那人跳窗而逃,原处竟留下他残留的影像。 “好痛!”虫儿心里惨呼,身体被极速抽离的身影猛得一带,重心失衡,药奴恰伸手接来,将她稳稳拥进怀里。 药奴还未抱实,虫儿条件反射伸手照他怀里一撑,自己站稳了,一把将药奴推开半步。 “虫儿……”他不知想抱怨什么,金灿灿的面具在背光里显得格外萧索。 “你睡的太死了吧?”虫儿见他一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德行,不过发型依旧轻舞飞扬,飘离如梦。 “你受伤了?”药奴急忙拉起虫儿的手,要检查她的身体。 虫儿无奈道“我没事,就是差点做了某人的替死鬼。” 而这个某人又是她最讨厌的。 “你说的某人是谁?”药奴轻抬起虫儿的下巴,整张脸都要贴上来检查她的伤势。 “哥,轻点,要断掉了!”她无意撒娇,整个下巴像被铁钳夹过似的,碰触即碎。 药奴赶快抽手,换成朝她的下巴上吹口凉气,满是怜惜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早点察觉的话,虫儿也不会受伤了。” 虫儿暗笑这伤根本不值一提。 门外忽然躁动,住店的客人纷纷自周遭挪出来看热闹。 半夜惊魂。 几个店小二急匆匆地自一楼披着外套,冲进房间来。 为首的一看屋门破损,连忙告饶道“两位大爷,这三更半夜的就各睡各的,怎麽玩起破门而入的游戏啊!咱们店只是小本经营,经不起这么玩啊!” 虫儿始觉自己的下巴还被药奴捧着,俩人现在的动作极其像要接吻,不由红了粉颊,微微错开小脸。 药奴顿时不悦,阴绵道“只要是钱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明天十倍赔你便是……” 他正准备说滚蛋的时候,屋内突然一片轰动,无论是桌椅板凳,还是上面摆放的器皿,全部倒坍在地,碎做一堆。 “这……这……太会玩了吧!”店小二结结巴巴道,两个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里转圈。 呃……虫儿想起那一通乱刀,不知削了屋里的家具无数次。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嘶……下巴简直痛死了。 药奴看她皱了眉头,眼神更是森冷,他朝所有人道“都赶快滚蛋,不然且让你们尝尝银针的滋味。” 他的五指尖果真闪烁出阴冷的针光。 “啊,走吧走吧,都散了吧!”店小二见惯不惊,挥起两只胳膊赶快替药奴驱赶门口汇集的人群。 识时务者为俊杰,门口的围观者渐渐有离开的势头。 虫儿忍俊不禁道“哥你睡觉都带着针啊?” 药奴终是卸去一副不满,换上娇娆的笑道“今晚你这里睡不成了,去我那里睡吧。” “这不太方便吧,你那个洁癖我可受不了……”虫儿避开他勾人的目光,自顾自道“反正你钱多,我再单独开一间房便是了。” 说着朝门口逃去。 只见门口突然飘出一具仙影,刚开始有些犹豫,见虫儿和药奴即将要走出来的瞬间,酥盈盈地问了一句“敢问里面的人可是药奴,药公子?” ================================================= 特别感谢羊种大大对大雄的打赏,谢谢。 第二十六章 问答 只见门口突然飘出一具仙影,刚开始有些犹豫,见虫儿和药奴即将要走出来的瞬间,酥盈盈地问了一句“敢问里面的人可是药奴,药公子?” 虫儿大骇,撞鬼一般后退半步,药奴紧跟而上将虫儿护在身后。 “你是……”药奴眯起长眸,打量对方的时候眼尾流过一丝彩光。 “公子贵人多忘事,奴婢是专门伺候梅姑娘的侍婢——隐浓啊……”隐浓此时已恢复女装,一袭素色纱裙衬得她气质脱俗,形貌端庄。 她的眸光一直恭敬地盯着药奴,偶尔淡扫几眼虫儿的方向,虫儿避在药奴宽阔的肩膀之后,依然觉得自己被某种诡异的线条扼制住脖子,心口因缺氧而憋涨。 死而复生,死而复生…… 虫儿见隐浓此刻活蹦乱跳地站在眼前,顿有恍如噩梦初醒的心悸,偏怪隐浓那时死的太彻底了,完全被化尸粉焚作尘渣,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虫儿真觉得自己是疯了。 “难怪姑娘看起来很面善。”药奴不明所以,自然与隐浓礼貌搭话。 隐浓礼道“公子是庄主的左膀右臂,平素里日理万机,不记得奴婢是自然的。” 药奴大约想应付几句,提脚走人,隐浓却没有让路的意思,继续道“药公子请留步,奴婢还想问些事情,不知耽误公子半盏茶的时间可否?” 药奴收敛了以往的怪脾气,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不若咱们三人移步去我房里详谈吧!” 虫儿听后咂舌怪道,药狐狸这个洁癖狂,居然肯请人进他的房间去,想想那番场景后,虫儿几乎脱口道“你俩聊,我去楼下坐坐,吃点宵夜。” 说完要跑。药奴柔手朝她腰侧一揽,老鹰捉小鸡似得把她捉紧,根本不让她挪开半步。 隐浓恭道“公子雅量,隐浓的请求的确无礼,不该强拉着公子问东问西,可是药公子的出现对于我们仆主二人,实在是无异于水中稻草,所以隐浓才这般失了分寸,还望公子见谅。” 她这一句道歉提及很多重点,虫儿慌张的心顿时稳持起来,若说鬼哪里会有如此心机,世上最会玩心眼的莫过于人。 “难道说梅姑娘也在这间饭庄内?你们两个弱女子不呆在行风里享福,跑到人族的地界来,实在是危险。”药奴娓娓而道。 “关键是只有我们主仆二人留着,其余的人却不见踪影,教人如何住的安心?”一瘸一拐地踱出另一具风姿绰约的美人,吸引得走廊里几个散客驻足呆视,其中一人撞在了门柱上,咚得悦耳。 隐浓最是察言观色,主动搀扶着柳舞梅的柔荑,将她扶至药奴的面前,两人各施轻礼,算是打过招呼。 药奴柔和道“自行风一别之后,梅姑娘的腿疾可见好转。” 梅姑娘道“药公子果真不负医圣盛名,只看我走这几步,竟知道梅儿的病况好转,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公子的慧眼。” 虫儿半晌不发一言,指甲反复抠刮着指肚的细肉,心里莫名烦闷,要知道她此生是不愿再见此女的,更何况柳舞梅能死而复生,全仰仗她的血液滋养。 如今两只金甲子只换的她的坏腿半好,难不成想治她痊愈,还得要自己继续卖血? 做梦! 柳舞梅继续道“隐浓你好无礼,深夜还不知叫公子休息?” 隐浓微垂螓首,似是知过道“奴婢知错,可是庄主与墨公子离开行风一年有余,至今不曾回家,咱们在外寻他们这般久,奴婢心疼着姑娘的腿疾复发,实在不愿再让姑娘遭罪。” “你虽是好意,可是药公子怎麽会知晓斩月的去处?当时他可是最先离开行风的呀!”梅姑娘哀然叹息,十足的动人心魄。 “是不错……”药奴立刻接道“原来梅姑娘是来寻独孤斩月的,可惜我确实最先离开行风,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他,怎麽,难道他不在行风?” 梅姑娘闻言,脸上流露出浓的化不开的相思,直叫虫儿挠心。 虫儿心底也忍不住繁杂,莫非斩月在嘲歌城受了重伤,所以在外修身养病? 再或者是……虫儿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樱祭夜…… 她不由得猜测,樱祭夜当时与斩月一同被隔离在軽水水幕之外,那个魔鬼害过斩月一次,难保不会动第二次恶念。 想至此,虫儿紧握拳低道“你离开山庄这般久,怎麽知道斩月没有返回行风?” 其余三人均是怔惊,梅姑娘首道“这位公子可知道斩月的去向?” 虫儿冷道“你家的男人,我怎麽会比你清楚?”她实在是无法友好起来,一念及斩月或许会发生种种意外,她便不想淡定。 梅姑娘楚楚可怜道“今天收到庄里的火信,说斩月还没有抵达,告诫我不要再找寻下去,我和隐浓本是要启程的,可是腿疾复发,便又重新住回店内。” 还未回来?掐指一算自己离开嘲歌城足有两余月,凭千目腾云驾雾的本领早该将斩月送回,难道……虫儿朝墙侧一砸粉拳,气急败坏道“樱祭夜,你个混球!!” 梅姑娘显然被惊吓到的娇人表情,惹人怜惜,她朝虫儿胆战心惊道“敢问阁下是……偏何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 虫儿立即端道“鄙人鄙名,不足为知。” “但是鄙人劝姑娘也不必在此地虚耗,毕竟外面险恶,还是应该和你那仆人早早返回。” 梅姑娘听闻后低垂了黑密的睫毛,娇弱的身子不禁颤抖连连。 药奴忍不住询问道“梅姑娘,依你的身子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在外面奔波,不若去姑娘的客房里,让我给姑娘把脉诊断一下,再重新检查一下你的腿,可好?” 隐浓接话道“姑娘最近正被腿疾折磨的憔悴,遇到药公子真是太及时了。” 梅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一张瓜子脸纵然美色胜天,亦透着难隐的病色。 她谢过了药奴的好意,药奴拍拍虫儿的肩侧,轻扶着梅姑娘朝客房的方向缓去。 虫儿被斩月失联的事情搅得脸色更差,顿失睡意自顾自地要去楼下坐坐,刚走一步时始觉面前还留着隐浓。 阴魂不散…… 隐浓的脸上的确笑得诡异,一双眼睛黑洞洞得骇人,她道“公子慢走,我看你分外的眼熟呢!” 虫儿浑身的汗毛被夜风一諈,毛孔里刺得层层冷汗. 第二十七章 欠着 谢谢羊种大大的赏赐,让大雄可以有信心继续祸害更多读者,哈哈哈 ================================================= 隐浓的脸上的确笑得诡异,一双眼睛黑洞洞得骇人,她道“公子慢走,我看你分外的眼熟呢!” 虫儿浑身的汗毛被夜风一諈,毛孔里刺得层层冷汗,她定了定神道“姑娘是不是见到所有男人,都觉得格外的眼熟?” 她口里的讽刺之意,已是十足的明显。 隐浓不恼,蓦地睁开原本就极大的眸子,眸间的瞳孔发出黑腻腻的涟漪一层接一层,只看得清阴郁的碎光颗颗分明,倒看不清内里的感情是如何起伏跌宕。 虫儿突然觉得胸口被尖刀挖了一把,长着红痣的位置简直疼入脊髓,揪得她出了满身冷汗。 隐浓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 她笑得尽显真挚,虫儿胸口莫名的怪痛,随那笑意瞬间烟消云散。 虫儿接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隐姑娘既然再没有什么更有营养的话要谈,鄙人只好先行告退了。” 错开她的阻拦,微咬了牙齿从她身边跨过,虫儿补道“鄙人从不会开玩笑,更不若某人连阎王爷也欺骗了。” 隐浓闻后依然视线沉抑,斜瞥一眼虫儿极近躲避的身躯,半揶揄道“公子可曾听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欠了命债的,终归是要用命来偿还……” “无论是人还是鬼,终究是藏不住的,雪若,你的脸皮要掉了……” 虫儿听她唤自己雪若,心灵极度的震惊,几乎是本能颤抖着伸出五指,去摸了自己的脸蛋。 原本药奴粘帖极紧的人皮面具,被她轻轻一抚,自下巴处突然碎裂成两截,鼻子以上的部分依然完整,以下的部分宛若脱皮一般,纷纷飘落到了脚底。 肯定是跟那陌生人缠斗时被他的内力所震,但是表面无恙,内里破损的人皮面具,隐浓竟可观察分明。 虫儿觉得,事情或许比自己看见的更加复杂,她一把揪起剩下半截面具摔在地面上。 时间是如此宝贵,她早没了陪她们玩的兴致。 虫儿速速离开饭庄,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她离开之际,隐浓根本未再回首看她,撞坏的窗户中不断涌入疏疏的夜风,吹得屋内残败的纱帐摇摇作响,可是隐浓的素色衣衫,包括她的发丝,却从未动过分毫…… 连走一夜脚程,虫儿重新返回到秦大娘生前住的村庄,她不断责怪自己应该留在此地,静待对手先找上门来。 可是当她真正赶回来时,却傻了眼,原先的村庄几日之间完全从人间蒸发殆尽,连同所有住过的房屋,包括被损毁的残垣断壁,全部都由新生的植物,密密层层地覆盖起来,望去一片勃勃生机。 房子呢?人呢?连同秦大娘和其他人的坟冢,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那些时候的记忆都只是噩梦一场。 虫儿扑倒在浓碧的草地上,这些草约有半人高,将她娇瘦的身体掩进一片纷繁复杂中。 就是多给一年半载,这些草叶也长不到如此高密! 这tm真是遇鬼了?虫儿大叫道,一手抓起一把草茎使劲一扯,生生扯开一片草皮,露出泛黑的土壤。 货真价实的土,货真价实的植物,现在看来只有她脑海里出现过的人,似乎是不真实的了…… “虫儿!”有人跟着朝她背后唤了半句,娇娆的言辞拂过参差不齐的草尖,和出悦耳的沙沙声。 “别理我,烦着呢!”她躺在草丛里纹丝不动。 “休想!”药奴大约生气了,迎着碧波荡漾,几步飞至她的身侧,“你太没有良心了,哥为你肚兜都穿了,结果你一声不吭,就把我一个人撂在饭庄里!” 药奴气不过,照准虫儿的屁股踹了过去,看起来动作娇蛮凶狠,落在虫儿身上也只是脚尖蜻蜓点水。 虫儿弱道“反正你我都服用了追踪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是故意引我回来的!”药奴一指头戳在虫儿的额头上,嘴角的笑意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娇媚。 “你别自作多情啊!”虫儿突然趴起来,反手揪住药奴伸出的手指,紧盯住药奴道“药狐狸,你快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你不假意拉着我去夙沙城,我或许就能和那些瓷人的领导打个照面,小凤妹妹此刻早该有救了。” 她的眼里翻涌着怒火,小脸严肃的不见分毫感情。 “话虽如此,可我若不先将你哄走,你此刻也埋在这些草丛地下,等着做肥料吧。” 药奴见她生气,反慢慢蹲下“哥哥我太了解你了,你的脑子结构就是一根经,完全靠冲动解决问题的家伙。” “人族中丢失少女的事情也不是就此一桩,你想想如果后面没有强大的势力,怎麽可能如此频繁的发生惨剧而无人管。” “再者你看这幕天席地的茫茫野草,应该是事后有功法极强的家伙来过此处,否则也不可能轻易将村庄翻入草塘下。” 虫儿听他分析,沉吟不语。要知道药奴此番折腾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万千怨念也化为浓重的感激。 “可是如今看来,那些劫走小凤的家伙返回来覆盖了证据,我想再找到他们根本是难上加难,而且……村里其他的人,估计已经都惨遭毒手了,你说过村民不会有事的,你骗我。” 虫儿的愁眉快缩成一团。药奴媚然低笑,随用两指轻柔地拨开她眉心的愁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日你如果不出手救人,他们也都会被全部屠门,如今只不过晚死一些时候罢了。” “药狐狸……”虫儿难以置信道“莫非你也看不起人族,肆意轻视他们的性命?” 药奴劝道“我是一名医者,自然更尊重生命,只不过是因为你的地位更加重要,所以只能,也必须先顾着重要的,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你该最是知道吧!” “你是狐狸,我自然说不过你!”什么她最重要,若她不是赤焰火莲,恐怕早被炮灰无数次了。 虫儿站直身子满面怒色,似是不解气准备一脚踢在药奴的屁股上,药奴提前立起手刀照准她的脚腕放力一切,痛的虫儿立即呲牙咧嘴地叫骂。 药奴见状得意道,“休要动手动脚,哥哥既然凡事护着你,自然不会叫你做言而无信的坏人,谁对你有恩,哥哥定助你救她。” 虫儿一听更气,再提腿踢道“狗屁,人都死光了,尸体上都长草了,难道要我把这里的土翻找一遍不成?” 药奴呵呵再避道“这里的人是死了,可是夙沙城里的人还活着啊。” 夙沙城里的人? 虫儿从头到尾冷个透彻,缓缓才找回说话的能力,“药狐狸,我真错看了你,说实话你带我去夙沙城见梅姑娘,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她太傻了,怎麽会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是无意间与她偶遇呢? 药奴的笑容也隐入金色的面具,他道“自从行风你不见了之后,我与独孤斩月算是恩绝,他一心扑在梅姑娘的身上,可我却得管你的死活。” “我找你一年有余,寻遍五湖四海,直到那日收到一颗莫名的火信,说你在人族的地界里无依无靠,我怕你吃苦,急忙赶来这里。” “恰好看见梅姑娘也在此地徘徊,如今看来她是来寻独孤斩月的,正好可以替你吸引些杀机到她身上。” “所以你故意叫我与她住同一间饭庄,目的是增加我们相遇的几率?”虫儿一想到自己被药奴耍个团团转,而自己竟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真是可笑,更可气。 “本来也没有想拉她下水,不过昨夜替梅姑娘诊脉时,她自己提及说总感觉有人暗中追踪她,请我留下来帮帮她。” “她是个美女,恰又是个人族,最主要的是更和独孤斩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独孤斩月在嘲歌城出了事,现在又下落不明,我想跟着她,总没有差错。” “可是你怎麽确定跟踪梅姑娘的人,和袭击小凤的人是同一伙呢?” 药奴诡秘一笑道“你信我一回,就会发现一个很有价值得秘密,总之对你来说,不算吃亏。” 他轻拍拍虫儿的肩膀,带着无限的爱怜。 虫儿瘪嘴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万一她被玩死了,斩月会恨我一辈子,你赶快送她回行风,不要弄什么幺蛾子害我。” 药奴娇道“说来说去,你永远怕独孤斩月最不高兴,可是他开心的时候,也从未把你当作一回事。” 是啊,他从未真正在意过她。 药奴一语中的,虫儿心里绞痛的紧,拼命抑制自己的伤感,狠狠看向药奴道“你与他决裂了,怎麽可以狠心打梅姑娘的算盘,毕竟她是无辜的。” 药奴哈哈笑之癫狂,几乎笑出了泪花,他用指尖撵走泪珠随手一弹,看着人的眼神媚得蚀骨,突然轻捧起虫儿略白的小脸,啧啧称赞道“自小看你长大,谁想你真是成人了,居然说起虚伪的话来面不改色。” “昨日偷袭你的人,为何我一唤他住手,他就跑个无影无踪,昨日为何我刚离开,你就迫不及待地引我回此地。” “怕是你的潜意识也巴不得梅姑娘永远回不到行风吧?” “你?!”虫儿要推开药奴的牵制,那狐狸化身酥糖,软软地卸去她的反抗之力,将她满满地拉进怀里。 他看她的眼神,史无前例地娇柔,宛如盛夏中的烈日,将人融化。 他迷离道“虫儿,你不是圣女,我也不是圣子,咱们俩实质上其实是一种人,只是你还没有遭受过极致的背叛,你心里那点小良知依然在支撑你的小虚伪。” “梅姑娘咱们自然要好好利用着,可是也不会叫她送死,顶多借她的有利条件去帮你救人,根本不算无耻。” “独孤斩月没有眼光,他错负了你,可是我不一样……” 药奴想要吻上虫儿的娇唇,虫儿心里冥冥之中有些抗拒,她微微错开头颅,避开药奴红艳艳的勾人模式。 药奴性子傲娇,见虫儿避他,也不强求,直将她往怀里拥得更紧道“虫儿你都不曾知道,当我第一次在七月骄阳下,看见你水蓝色的眸子,我便觉得此生不再有炎热的夏天,苑子里慢慢都是海风的疏凉。” “我一直贪图着与你独处,故意把你留在身边天天欺负你,嫌你脏与你斗嘴,其实也不过想叫你多注意我一些。” “我怕有人分享你的美貌,遍寻天下用麒麟皮制成丑脸缝在你脸上,还把你蓝透的眸子也藏起来,不许你哭。” “你自小就美的叫人心碎,可我只想你对我一个人美……虫儿……这些告诉你,你懂吗?” 这是药奴第二次向她告白,从来不说甜言蜜语的人,一旦山盟海誓,定是醉人的。 “药奴,我不能……”她不能,莫说其他的,但是白璃魄一人,她已经不能再接受别人。 更尤其,她一直只将他当作哥哥。 “嘘……” 药奴一把捂住她的嘴,接笑道“你不用爱我,你也不用报答我,你只要欠着我,等债欠不下去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收。” 第二十八章 见面 药奴规劝虫儿无须担心,捉走的人族姑娘既然是当作祭品,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再拖下去,或许会有变数。 虽是不情愿,虫儿依旧和药奴再次住进了饭庄,药奴借着替梅姑娘医病的借口,俩人住在梅姑娘的隔壁,便于监视。药奴继续给她补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还是叫她扮作男人的装束。 梅姑娘的腿疾在药奴的调理下,略有好转,虫儿心里催她赶快上路,只好每日取腕间新鲜的血液制成血丸,由药奴骗她吃下。 躲来躲去,她的血还是叫梅姑娘吃去了。 药奴定然心疼虫儿的身体,总给她吃补些有益活血生血的药材。 隐浓自那夜后,但凡遇见虫儿笑总得极其礼貌得体,再无越矩的言行出现。虫儿特地向师傅请教了人死复生的问题,青芜略微考虑后教她暂时不要招惹隐浓,而且暗地里更要注意对手的一举一动。 虫儿借机问了青芜知不知道自己是连珠转世,而他的镜被上镶嵌的正是阳珠。 青芜听闻后极是吃惊,他只说自己原是一块天石,后被玄离子发现后才打磨做镜子,根本对前世的事情不甚了解。 虫儿推测师傅和自己一般,都是珠身转世时被封印了记忆,也不想于青芜深究,毕竟幽幽古国觊觎“流云之歌”的贼人何其多,她和师傅能逃离已然是万幸。 无端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巽疯子,不知道他被独孤九带走后会被如何对待。 继续藏好青芜,虫儿开始盘思着,如何能让梅姑娘尽快将瓷人的头目吸引到夙沙城来。 三日繁琐略表,不提。 月勾柳梢,虫儿正划破腕间的旧疤,梅姑娘的房间里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激得虫儿提刀的手险些由划改为切。 什么情况? 顾不得手腕渗出一层血珠,虫儿火急火燎地冲撞进梅姑娘的客房,只见屋内平静如常,一团娇弱的人影蜷缩在被窝里,颤抖得如同被怔呆的小白兔。 “偷袭你的瓷人在哪?”虫儿三步上前一把揪开梅姑娘掩住头顶的锦被。 一双饱含着惊天仇恨的眸子,正黑洞洞地焚烧向自己。 虫儿语结,提着锦被的手指被梅姑娘眼睛中怨恨给削了万刀,不由得缩了回去。 “你……没事吧?”虫儿心有余悸道,梅姑娘这么毒的眼神,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太可怕了,一只垂死的野兽,在埋怨上天不公时候的怨意与孤绝,都不如对方眼底的百分之一。 “关门,把门关上,不要叫隐浓进来,快去!”梅姑娘失去了往日的温柔,手指着门凄厉道。 虫儿莫名其妙,朝后退着将房门要合起来。 “你别走,你进来!”梅姑娘脸前披着散发,疯子似的使劲朝虫儿使唤道。 虫儿怕她再无缘无故地唧唧歪歪招人观瞻,暂且听话阖紧屋门,慢靠近梅姑娘的身侧。 “倒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虫儿细细观察梅姑娘的诡异言行,再看屋里根本不似被人攻击过,难道是做噩梦了? 虫儿一头冷汗,邪念想着倒真不如来点瓷人,将梅姑娘直接给拖走一了百了。 “你流血了?”梅姑娘突然自床角探出手来,极快地攥住虫儿的手腕,虫儿骇然欲躲,梅姑娘已经更迅速地将她拉坐在床边。 “姑娘,请你注意男女之别!”虫儿目瞪口呆,急于扭开梅姑娘的纠缠,却迎上她水汪汪的剪瞳,春深似海,万般柔情,全沉溺在湖水的倒影中。 方才的怨恨,转眼冰消雪融。 “虫儿,你还要骗姐姐到几时?隐浓已经都告诉我你是虫儿了……” 梅姑娘捏出一角淡散着梅芳的手巾,细细沾润虫儿腕口的血珠。 伤口不深,竟被梅姑娘掐得生疼,连手巾亦被滚滚滴落的血珠染作殷红朵朵。 “妹妹怎麽伤自己这般深,真是太可惜了……”梅姑娘突如其来一口含在虫儿瓷白的腕子上,香软的粉舌沿着伤口细细一舔,如猫儿被可口的食物所吸引,轻盈翻卷着舌尖,将发白伤口中残存的余血,贪婪地勾出,再和着渐粗的气息一并吞入腹内。 虫儿顿感恶心,头顶霹雳炸作一把将胳膊抽了回来,腕间的小伤似乎变得深邃起来,肉间的血丝被舔个干干净净。 “你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恨我?”梅姑娘要继续捉她的手,虫儿总算更快得躲开了。 “虫儿说的是哪种恨?是我与斩月大婚那日,妹妹桃代李僵?是我腿部的伤口被莫名其妙撒上‘雪里红’,害我险些丧命?” “还是你对斩月……” 梅姑娘突转温柔道“这些怎麽能怪你呢,那日我死里逃生之后,听说一切都是幽碧所为,她是朱雀凤族派来行风的细作,故意破坏我与斩月的婚礼,你也知道雀无极最见不得我,明派诸葛辨玑来混淆视听,其实暗潜幽碧做了所有见不得人的事。” “虫儿,你我在茫茫人海中能以姐妹相称,这是莫大的缘分,姐姐早就迫不及待想找到你,跟你说出那日的真像,想你在外逃亡如此之久,背负了夺人所爱,荼毒性命的恶名,该是多么无辜啊?” 柳舞梅温柔地抚摸着虫儿的手,虫儿怔傻了,都不知她何时再捉走自己的手。 “我委屈?我背负恶名?”虫儿恶寒,说实话她可没想这么多,硬说她无辜的话,也就是第三层的毒粉“雪里红”,的确不是自己亲手布施的。 “既然姐姐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虫儿也算是沉冤得雪了。”虫儿抹去脸上的假面具,随便也抹去柳舞梅最后的纠缠。 她朝后挪了半步,避开柳舞梅的伸手范围,表现出的态度冷若冰霜,令人望之生寒。 梅姑娘微错了表情,继续谦和道“妹妹为何这般疏离,难道是因为咱们姐妹离别的时间长远,还是因为妹妹觉得亏欠了我。” “再或者说,妹妹因为我人族的身份,不想和我再续姐妹情分了?” 梅姑娘说完,竟嘤嘤低泣,随手捏起沾血的手巾,置于眼前擦泪,只哭着,从她的袖口脱出一颗圆滚滚、亮晶晶的物什,立刻蛰得虫儿眼睛撕痛起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九章 金甲子 “金甲子!”虫儿没绷住。 “妹妹知道这个宝物?”梅姑娘拿起落在身侧的金甲子,那通身剔透的宝虫应该正处于休眠状态,水晶壳内干净脆亮。 “可惜里面能够抑制我腿疾的灵药,已经全部释放完了,自此以后,我还得饱受病痛的折磨。” 梅姑娘自觉掀开手臂上的纱袖,莹白的小臂内残留着八孔早已泛紫的爪洞。 正是一年之期,金甲子也该自动脱离主体了。 虫儿假装无知,朝梅姑娘借来一看,跟记忆里吸血的模样如出一辙,八只尖利的爪子至今还叫她记忆犹新。 虫儿借口出言讨了这只金甲子,对梅姑娘也是没用的废物,便顺水人情送给了她。 虫儿反复看了掌心的金甲子,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梅姑娘见虫儿收了金甲子,低头抚顺微乱的碎发,脸庞淡晕出一层红粉,顿时把倾世的容颜映衬得光彩夺目,她赧道“我怯以为自此以后与妹妹有了隔阂,永远相见不相识,可是药公子答应继续替我医腿时,我也是暗自欣喜的。” “我思量着妹妹心里其实也是念着我这个姐姐,否则不会离开了又返回来。” 梅姑娘笑得真心可爱,处处替姐妹解难,虫儿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何居心,只得谨答道“姐姐一人在外,旧疾缠身,药奴专攻姐姐腿上的疾病已是些许年,所以姐姐只管谢他便好,妹妹最多倾力协助他,予姐姐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帮助。” 梅姑娘听她依然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继而苦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想和妹妹多叙叙旧,如今看来已是枉然。” “人族的时间最是短暂,在极美好的岁月里终究只能点亮某一个瞬间,所有情谊都是昙花一现,最后只剩一捧黄土灰渣。”梅姑娘哀婉轻叹,似道不尽的愁肠。 虫儿全当她这是想念斩月,思春作怪,半宽慰她,也半宽慰自己道“姐姐何须顾影自怜,有的人貌美如花,却独孤了岁月,有的人武功盖世,却飘离了天涯,世间凡事,皆难两全,姐姐既人如桃花,且爱郎相伴,算是人间异数,莫说令人艳羡的爱情佳话,纵使是如今短暂的分别更为了永远的缱绻,说到底,姐姐才是最幸福的。” 能得到斩月的独爱,世间只有柳舞梅才是最幸福的。 虫儿以前因为她的幸福而嫉妒她,靠近他。 现在依旧是因为她的幸福而嫉妒她,远离她。 归根结底,自己从始至终都在嫉妒里徘徊,没有得到,更没有失去。 虫儿知道,她不是最可悲的,但一定是与幸福最无缘的。 梅姑娘娇笑道“妹妹以为我所有的失魂落魄是因为思念斩月吗?其实我早已习惯他一年四季奔波在外,而我自己独守空闺,他是做大事的人,终究不会只窝在行风里儿女情长。” “可能我太……幸福了,所以只有我最清楚个中滋味,而妹妹你永远不会理解,我在尖叫什么。”梅姑娘开始拂弄自己的秀发,一下接一下,极尽万种风情。 她的眸子里,多少又渗出些恨意,因为太浅,终究再藏匿回了心里。 虫儿回去反复研究金甲子,发现此物竟可重复利用,突发奇想觉得将来或许有利用价值,便用手掌运出莲火灼了它一下。 金甲子果然遭不得热攻,猛得从休眠状态复苏过来,虫儿窃喜,将金甲子摁在自己的胳膊内侧。 金甲子恼羞成怒,又闻见熟悉的血香,不管不顾将利爪猛刺向虫儿的血肉。 “妈的!”虫儿咬牙切齿道“你这吃人的疼劲倒和以前如出一辙。” 金甲子吃出了香味,整套口器塞入血肉汩汩咂起虫儿的血来,只消片刻,透明无暇的硬壳上立马氤氲了淡淡的血色,霎时绯靡。 正叫爹骂娘,药奴身上的药香先隔门扑来,虫儿紧张地将衣袖拉好时,药奴飘飘然跃了进来。 虫儿心里有鬼,赶紧谄媚道“一整天不见你人影,莫非逛窑子去了?” 药奴一脸神清姿爽气质佳的模样,自上而下透着勾死人不偿命的活力。 他白了虫儿一眼,娇手朝她额头一点道“哥哥洁身自爱,千年的纯元哪!要换你,你憋得住吗?” 虫儿窃笑想,哈哈哈,真没憋住。 “话说你的小脸才红扑扑的,假面具也不愿戴了,是不是思春期到了?” 金甲子适时地钻咬虫儿一口,痛得她随机捂住肚子,尴尬道“妇女病,传女不传男,你懂的。” 嘿嘿嘿傻笑三声。 药奴一把捉过她的手腕,言带淡责道“好歹自己也挂着大夫的招牌,居然不晓得调理自己的身体,还是哥哥来帮你通一通吧。” “不用你通!”虫儿拔开自己的手腕,面红耳赤道“我喜欢堵塞的感觉。” 药奴满脸恶心道“既然你身子不爽,我就不告诉你今天我去哪里了。” 虫儿一听有好事,立刻来了精神拖住药奴的胳膊道“快说,是不是发现什么惊天秘闻?” 药奴指指自己的脸。 虫儿恶寒道“把面具摘下再说吧!” 药奴傲娇道“今日你看不起的,改日便叫你高攀不起,哥哥的面具一旦卸下,必然轰动整个颜值界,虫儿到时倾心相送,哥哥可未必理睬你哦。” 虫儿哇哇大吐道“药狐狸,咱们言归正传好不好?” 药奴见她无语凝噎的模样,终是满足道“你可记得在‘寂雪啼苑’一直伺候你的隐浓?” 虫儿一听跟隐浓有关,顿时来了精神,整个人精神焕发了起来。 药奴补道“话说我本来也没有在意她,只当她是随机调去伺候梅姑娘的小婢女,可是那日她有一句话说得极怪,叫我一下便怀疑她的身份。” “什么话?”虫儿积极道。 “我当时故意说她面善,结果她却说:公子是庄主的左膀右臂,平素里日理万机,不记得奴婢是自然的。” 是啊!是啊!虫儿茅塞顿开叫道“我当时也糊涂了,想隐浓和幽碧在听风谷伺候了我近四年,你可算他的旧主,她怎麽会不认识你?” 虫儿越想越觉得岂有此理,分明死去的人,怎麽能再活过来。 除非……是有人装做隐浓的模样,假意跟随在梅姑娘身边,好司机密谋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总而言之,现在的隐浓绝非之前的那位。”药奴凝视着虫儿道,“正因为她犯下致命的错误,所以我今天才刻意跟踪她一天,隐浓虽是处处小心翼翼,依旧暴露出了破绽,现在正是夜深人静时候,我且带你去看看究竟。” 药奴脱去华美的罩衫,里面露出黑色的夜行衣,朝虫儿媚笑道“虫儿,你来不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乘着银丝粼粼的光彩,朝她伸来。 “求之不得!”虫儿笑道。 第三十章 跟踪 药奴带着虫儿,俩人一前一后极快得在月下行走,夙沙城盛产食盐,城内多有几处天然的盐湖,平素里盐农多采用蒸发的古法来曝晒盐湖中汲取的盐水,最后经过多道工序,取得可以食用的劣等池盐和高级的饴盐。 故此夙沙城内经常可见到绵延起伏的盐堆,形如崇岭色如晶雪,月色下载满冬雪飞霜的盛姿,更比天山万里冰封多了几分皑然无瑕。 俩人奔至规模最大的一处盐山,这里盐峰参差,静谧无人,平素里应该没有人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绝对是极佳的去处,两人寻觅利于观察的地方后,静静趴下等待药奴提及的特大发现。 虫儿正奇怪隐浓跑到鸟不生蛋盐湖来做什么,药奴附在耳畔轻轻解释道“隐浓今天早晚各来此地巡视一回,似乎是特来见什么人物,只不过那人把她给耍了。” 虫儿低语道“来两次都没有见到,凭什么咱们一来便见到了?” 药奴道“她的身份不过是个行风的侍婢,夙沙城里更应该是陌生,可是跑来这里倒是轻车熟路,反复三次更说明她要见的人很有来头,听哥的话好好守着,绝对可以见到大鱼。” 虫儿见他十拿九稳,也定下心来乖乖守着。 稍过片刻,接天的白漠中闪出一抹熟悉的清影,在晶盐的映衬之下显得身姿轻盈,却又机械。 虫儿朝药奴挑了个眉,药奴心神领会,桃花眼里顿时荡漾层层春波。 隐浓约在盐湖畔驻足片刻,湖面的月华里突然参杂进一股浓重的嫣红,几乎将华白的光波搅得鲜红淋漓,才婷婷袅袅地飘过圆月,降落凡间。 虫儿看清是只鸟兽,这兽儿每支羽翎仿若浸透世间最腥艳的血红,通体闪耀着血淋淋的鲜明,三只流苏长尾在盐湖的镜面上临风摇曳,恍惚里竟含着红梅傲雪的风采。 赤瑾斜坐在火鸢背上,通身鲜红的华丽服装,溪水一般地铺洒而下,染红一方云际。 “你可知我今日等你两次!”隐浓口气娇狂,不若伪装时的端庄,尤其叫她苦等的人,竟然还乘坐着火鸢居高临下,更是让她火冒三丈。 虫儿见来的是赤瑾,心底使劲捏了把冷汗,那赤瑾是雀无极盛宠的男妃,如今与隐浓私下见面,虫儿极是害怕,唯恐隐浓此番见他,是要汇报自己的行踪。 赤瑾阴恻恻道“你当自己是谁的主?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莫说要你等两三次,偏是叫你等一年半载,你不也得受着。” 隐浓早见不得他阴阳怪气,弱风扶柳的娇瘦模样,语气粗蛮不减道“唤你来,可不是我的意思,主子想吩咐你做些事情。” 赤瑾听闻,微蹙的秀美立刻恭顺道“鬼王有何吩咐?” 虫儿腹诽,原来赤瑾这个男神经居然还会摆出如此软趴趴的表情,再一听鬼王是个新名词,不由得放下心来。 这精神一紧一松,害她凭白掐了药奴数次,药奴的白眼极近翻烂,恨不能将她从盐山上给踹下去。 隐浓见赤瑾软了,自己更硬气道“我们最近收集的人族美女已经差不多备齐,现在急需你来召唤妖兽,所以雀无极那边,你必须暂时离开些时间,鬼王命你最好将此事做的谨慎,不要叫雀无极那边疑心。” “鬼王多虑,那雀无极自从凭白丢了巽珠,又被独孤九一顿好气,最近元气大伤,整个人都低靡不振,我这次便是借口出来给她找新的护城宗妖,想她也不会怀疑我实际上在做什么。” “鬼王也知道雀无极丢了巽珠后整个人意志消沉,他猜你一定会因此掉以轻心,所以才特地命我带话,叫你千万不要小看雀无极,当年朱雀凤族拼命抢走的巽珠,如今她拱手相让给独孤九,表面上是她心里放不下旧情人,可实际上的阴谋算计,也不是你我轻易可忖度的。” “鬼王英明,此来人族之地耗时久远,此地又毗邻九尾龙族与鬼族,难保雀无极不会多心,我这便找些合理的借口敷衍她,叫她以为我一心在替她效力。” 隐浓见赤瑾早有上全的盘算,嘴里讽刺道“雀无极身边的男人可真是各怀鬼胎,女人啊女人,你的敌人就叫做男人。” 再大声道“最近有一群人打着朱雀凤族的名号,在四处搜索一个叫白璃魄的男人,这你在嘲歌城可有注意?” 赤瑾神色微凝道“我会尽快去查,不过当时最先盗走巽珠的,听闻便是这白璃魄,可是后来他被独孤九给带走,或许两者之间也有某种利益联系,也尤未可知。” “不过那时在嘲歌城初见白璃魄,我还以为是个自动送上凤床的暴发户,谁想不是来偷人,却是来盗巽的,那时没把那美男给盯紧,确是我辜负了鬼王的信任。” 言及此,赤瑾满脸可惜。 隐浓微拨动自己的长发,发丝僵硬无澜,配合她纤直的身躯,每一转身都带着一丝不苟的专注。 她慢条斯理道“看来盗走巽珠的人似乎不可能是独孤斩月,而且他被雀无极一通折磨后,许久也没有再现过身,是死是活完全无从知晓……” “由此看来,利用柳舞梅的计划算是落空,现在她活着根本不若死掉有用,所以待我找个机会亲自除掉她,再正好利用药奴和那个雪若来作替死鬼……” 隐浓诉说着自己的盘算,完全风轻云淡,根本不似在说什么阴谋诡计。 难怪柳舞梅似乎不太喜欢隐浓,冥冥之中对她有所防范。 药奴懂得唇语,将两人的对话一一细念给虫儿祥听。 待那二人又讨论一些繁琐的杂事后,药奴与虫儿双双自盐峰中腰撤下。 “难怪你会叫我回来盯着柳舞梅,看来你早发现她身边的隐浓很不对劲。”虫儿朝药奴问道。 “其实刚开始也不是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隐浓说话前后矛盾,而且她浑身的气息也有某种道不明的诡异。” “不过这些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为什么你收到火信得知我在这里后,那梅姑娘也叫你在这里碰个正巧,而更巧的是现在发现隐浓也是个潜伏在身边的细作,我说……” 虫儿神色不太舒服地拍拍药奴的肩膀道“我说,你终究还隐瞒了我什么?” 第三十一章 北上 药奴考虑道“你变得如此多疑,莫非是痛经会激发你的被害妄想症?” 虫儿撤去满脸伪装的怀疑,继而畅怀笑道“逗你玩呢!只不过听你说收到匿名的火信后,我心里的担忧从未断绝,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指引着我,通往另一个深渊。” 说完长声哀叹。 药奴习惯揉揉她的长发,宠溺满怀道“你自小便一直吃苦,难怪会觉得谁都想害你,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隐浓露出了真面目,我们也不可对她掉以轻心,毕竟她和赤瑾提及的鬼王,还不知道是什么厉害角色。” 药奴感觉虫儿的身体明显剧烈颤抖一刻,以为她是冷了,赶快催促道“既然隐浓知晓那些人族少女的去处,那么接下来只要多防范她如何算计柳舞梅,定可以守株待兔。” 梅姑娘的腿疾稍施调养,下地来能灵活走些时辰,她已然是等不及了,主动催着要朝夙沙城偏北的鹤山城那里去。 说是她夜里收到一封火信,提及或是独孤斩月在鹤山城附近出没。 虫儿一听“或是”二字便知是谁在搞鬼,硬硬挤出一张“祝你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表情送给梅姑娘,鼓励她赶快飞蛾扑火。 四人北上。 人族的弹丸之地终究荒寂,出了夙沙城之后天气便愈是干燥,昏热的风涌总吹得人汗流浃背,众人皆换上极薄的短款纱衣,唯独虫儿与隐浓还将自己围裹的严严实实,绝不透肉。 梅姑娘腿脚不便,虫儿也不可暴露行踪,药奴特亲自驾驭了马车,在野道上驰骋。 帐内的空气不甚流通,三个女人的体香被捂得紧,各个香汗淋漓娇喘连连,虫儿看看梅姑娘雪白的小脸躁得通红,再看看隐浓自始至终未曾流汗的严肃容颜。 索性挤出帐子,与药奴一起坐在外面,刮过脸颊的风虽是干硬,终究是新鲜的,比起芬芳扑鼻的压抑感,虫儿还是宁可出来呼吸自由自在的味道。 药奴撑起油纸伞,媚笑轻飘朝虫儿笑道“你这般无忧无虑地钻出来,万一里面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意外可如何是好?” 药奴边潇洒平缓驾马,边挤压在虫儿肩头一起撑起纸伞。 “滚开点,热死了!”虫儿一把将药奴推开分毫,低语鄙道“有姑奶奶在此坐镇,哪个能轻易死掉?” “也是也是,这里可没有傻瓜,只有一条被晒黑的小虫子!”药奴哈哈笑着扭了扭虫儿渐黑的脸蛋,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立刻留下两指捏痕。 随手从怀里摸出一瓶精致的瓷器,小巧玲珑的模样招人垂目,虫儿接过去后,药奴道“可没见过你这种女人,太糟蹋自己的美貌了。” 虫儿吐吐舌头鄙道“可没见过你这种男人,吹这么一丁点风便抹十层八层香脂,还用罩子罩起来……” 说着虫儿贼笑,扑上来要揪药奴的面具。 药奴大手早伸,一把捂住虫儿的脸将她推开一臂之外,高挑唇角道“又犯老毛病了是不是?哥哥的脸能随便看吗?看了哥哥的脸可是要嫁给我的,你还敢看吗?” 虫儿被他险些推下车去,一脚勾住药奴的腰身,哈哈笑道“买货的都要先验货,看你的脸还要嫁你,强买强卖也得有人要啊!” 药奴长眼里明星陡黯,略有神伤道“这道理就跟你不娶一个女孩,却偏要睡她似的,以后不要再打我面具的主意。”说着拿开了手。 虫儿心里暗叹口气,脸上依旧没皮没脸道“啧啧啧,难不成你脸上的面具,还比得上贞洁女子的金贵?” 药奴猛得一拉缰绳,马车骤而被遏停,车帐内发出梅姑娘娇弱的惊呼。 虫儿本以为自己要被甩出去的一刻,药奴一把紧紧攥住她的领子,把她牢固地掌控在手里,虫儿惊魂未定中见金灿灿的面具,在烈日的照射下竟冷得针骨。 他生气了,虫儿淡笑相视,仿佛全不在意。 药奴静默一刻,冷道“咱们下车,前面不该再走了……” 第三十二章 想要什么 “下去哪里?”虫儿被药奴捏紧领口,连气都喘不上,小脸憋涨得微红。 “药公子,请问前方是出事了吗?”隐浓慢手掀开帐帘,首先见到药奴揪着虫儿的衣领的怪异场景,嘴角噙着刻意的礼貌,实际上毫无情感变化。 “快……了……,我快……出事……了……”虫儿推敲过隐浓的话,装做呼吸不畅的模样,从药奴手里挣脱。 药奴朝隐浓软笑道“马车突然出了故障,恐怕不能再前行了,倒是鹤峰城离此地无须甚远,还牢请隐姑娘通传一声,梅姑娘恐怕要下来走一截路程。” 虫儿低道“通传个屁,喊一嗓子,方圆十里都听个真真切切。” 药奴拂她一眼。 虫儿立刻假笑道“药哥哥,你看……天都快要黑了,梅姐姐腿脚不便,你就不能亲自修一下车,然后咱们争取天黑之前敢到鹤峰城吗?” 语调刻意,演技浮夸。 药奴娇媚道“不会!” 梅姑娘也从车帐内伸出头来,似有为难道“都怪我太自作主张,斩月近一年不在山庄,我太念着他的安危了,真不该冒里冒失地跑来此地,万一扑个空更是拖累大家受累。” 药奴安慰道“这这么能怪姑娘,其实听说独孤庄主在嘲歌城遭难脱身后,我也一直挂心他的安危,此番说是送姑娘来见独孤庄主,其实是我也想来替他瞧瞧身体健康状态。” 虫儿想,真tm作。 四人在原地候至太阳落山,本想搭个顺风车,结果因为鹤峰城靠近九尾龙族的彧罱荒漠,人迹罕至,所以去那里的人本就不多。 等来等去,几人只好分配了食物和水,将马车抛弃,徒步朝鹤峰城走去。 虫儿在前牵着马,梅姑娘娇滴滴地骑在马上,虽是夕阳残照,依旧把人族的第一美人儿给热得娇喘连连,香汗淋漓。 虫儿看她实在是虚软的累人,递给她一颗独门秘制血丸,骗她可以缓解腿痛,梅姑娘狼吞虎咽地吞入腹内,刚想谢她时,虫儿一把勾住药奴的脖子,避开与梅姑娘交谈。 “滚开点,热死了!”药奴高她一头,被虫儿拘束起来不得不弯下腰。 虫儿偷瞄一眼跟在马后的隐浓,那家伙依然神色端庄地慢随着,仿佛如何事情都与其无关。 真像没有灵魂似的。 虫儿放心耳语道“药狐狸,你怎麽知道隐浓打算在这里动手?” 药奴边骂虫儿弄乱自己的秀发,边摇头道“不知道,我没说我知道啊?” 虫儿偷瞄几眼再道“不然你我找机会离开一会儿,叫隐浓好对梅姑娘下手,咱们再出来制止,何如?” 药奴回眸一笑百媚生道“你我到野地里干点什么活儿,才可以刚刚好赶回来呢?” 虫儿挽起袖子要动粗,药奴赶快投降道“莫气莫气,隐浓若要动手,可不是你想的那种随随便便杀死梅姑娘,她一定会将我们引致某个地方,在见到独孤斩月之后,再亲自来操刀。” “什么!”虫儿险些叫出声来。 “斩月真的在鹤峰城?这不是隐浓骗柳舞梅的借口吗?”虫儿心口阵阵绞痛,她比谁都想见到斩月。 可是她又不敢见他。 药奴的眼神有些杂乱。 “你想他了?” “咱们说隐浓的事情吧。”虫儿松开搂住药奴的手,本是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飘离不定,如同飘飘摇摇的风筝。 “你知道独孤斩月为什么想盗巽珠吗?”药奴突然凝重道“他离开龙族,自然不会在意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利,再加之心爱的梅姑娘又死而复生,生意也做的极好,如此完美的人生不过也只剩下娶妻生子,颐养天年,可他为什么还偏要犯险,去招惹朱雀凤族的死对头?” “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来守护梅姑娘吗?”虫儿突然觉得自己嫉妒得要捉狂。 她愤恨地瞥了马背上不明所以的梅姑娘一眼,恰好梅姑娘也在凝望着自己的背影。 虫儿突然的恨视吓了梅姑娘一跳,梅姑娘反思片刻以为是虫儿不愿给自己牵马,很是不好意思得尴尬一笑。 四目短暂交接,虫儿狠得抽回视线,语气里透着酸味道“只要她是个普通人,她给斩月招来的灾难终究无止无境,这次便害他险些葬送在嘲歌城里。” 还有她自己,虫儿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药奴深思道“话说一年不见,我从未敢多问你去了哪里,现在看来虫儿应该追着独孤斩月去了嘲歌城。” 虫儿感激道“嘲歌城的事情确实让我难以描述,不过自始至终我也只见过斩月一面,所以说我并没有追随他。” 而且,他对她厌恶的态度,似乎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药奴轻叹接道“你不愿做的事,我从不迫你,你不愿说的话,我也从不问你。” “独孤斩月一心想为柳舞梅打造一个最为安全的港湾,那么他势必就要做最强的男人,而得到巽珠只是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则是得到其他的,例如:流云之歌。” 虫儿要紧嘴唇,一字一句道“他想要流云之歌?” 前所未有的背叛感自她心底油然而生,那么她这颗连珠转世,又在不在独孤斩月的猎取范围内呢? 不会,应该不会,虫儿不停地宽慰自己,若果斩月真是利用自己,应该不会待她如此冷漠薄情。 如果他肯对她多一些柔情眷顾,哪怕是假的,她也愿意将火莲子拱手送他。 即使是她的命。 “他倒底想不想要,还得继续观察,可是如果心爱至极的梅姑娘的生命在鹤峰城里受到威胁,就不知道他会怎麽报复幽幽古国了。” 药奴意味深长笑摸了摸虫儿紧紧锁起的秀眉,虫儿眉宇蹙得深,愁云惨雾的模样煞是怜人。 虫儿忽然准确地捉住药奴的手指,淡问一句道“那么你呢?你又是想要些什么?”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三章 求你 虫儿忽然准确地捉住药奴的手指,淡问一句道“那么你呢?你又是想要些什么?” 药奴手上虽戴着银丝手套,依旧灵活地捏紧虫儿的纤长细指,话被动为主动道“我很知足,是我的东西,我誓死珍惜,可不是我的,自然也不会强求。” 他笑了,笑得晚霞忍不住隐去最后一丝红艳。 “药公子,我们休息一会儿可好?我家小姐似乎不太舒服。”隐浓无声无息地追在二人身后,看起来在为二人忽略梅姑娘的存在打抱不平。 药奴与虫儿灵犀对挤了一下眼睛,满面春风道“休息,休息一下!” 及近荒漠的边沿地带,纵然白天像一张热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但是傍晚的星空下,也是在窟窿眼儿里钻着凉气的。 隐浓借口去别处转转,药奴娇唤着脸晒黑了,到一旁涂抹晒后修复的药脂。 虫儿无聊,用一根树枝反复拨动着篝火间的碎枝,这些干燥的树枝极其易燃,此刻在火焰的热舞中焚作黑色的灰烬。 虫儿无端想起自己,眼里虽是酸的,却哭不出来。 “今日多谢妹妹体贴,姐姐的腿痛减轻许多。”梅姑娘不自觉得贴了过来,篝火的明艳勾勒出她无与伦比的精致容颜,每一处动作无疑都是恬静而魅惑。 虫儿想着自己的事,谁想柳舞梅竟贴着她的肩膀靠坐下来。 虫儿本能地想挪开分毫距离,柳舞梅出其不意将她的胳膊牢牢挽紧。 “我知道,妹妹不喜欢我。”柳舞梅最先开口道,“我也知道,妹妹刚开始接近我是因为你深爱着斩月。” “我还知道,现在妹妹躲我更是因为你无法面对自己。” 虫儿暗骂自己白痴,因为她居然惊诧得无言以对。 柳舞梅全然不顾地搂紧她的胳膊,娇艳欲滴的脸庞上流露出丝丝同情的神采,“姐姐全知道,而且姐姐也可以理解。” “斩月是我在这世间遇见最优秀的男子,任何女人见他第一眼,都会如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他,我们都不例外。” “不,你是例外,因为他只爱你。”虫儿放弃反抗,梅姑娘无意间缠住的胳膊正是埋下金甲子的位置。 虫儿被金甲子的口器钻的撕心裂肺,梅姑娘一摁,整条胳膊几乎冷硬无觉。 “爱?!”梅姑娘淡笑道“爱可以让我活多久?爱可以让我的容颜青春永驻?爱可以让我生下的孩子,不被当作杂种来被世人耻笑?” 虫儿心里战栗不止,表面上全无动容道“你考虑的太多了,姐姐既然爱斩月,便该相信他,他敢给你一生一世的承诺,必将用尽生命去实现自己的诺言。” 所以,他需要巽珠,没错…… 他需要可以挽留柳舞梅的一切东西,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梅姑娘苦笑道“他是在努力,可是时间也在流逝,虫儿妹妹,你看……” 她从袖口摸出几根雪白的发丝,用极细的红线小心翼翼地栓得极好,那几根发丝在火焰前白花花得有些刺目。 “我的的确确是在变老,纵然他常年奔波在外,我知道他是在寻找挽留我的方法,可是那天早晨,我发现岁月真是不饶人的时候……” “我错了,如果上天没有叫斩月发现金甲子,我若是直接死去才好,那样我便永远活在他的心里,而不至于在他眼前一天老过一天……” “色衰而爱驰啊……” “闭嘴!”虫儿见她嘤嘤泣不成声,股股怒火伴随着柳舞梅眼角的泪花闪耀,砰然自胸口爆裂,她一把揪过那几根白发,直接扔到火堆里,须臾便焚烧殆尽。 梅姑娘失口惊呼着伸手要去摸回白发,虫儿先发制人道 “有的人只求一眼的回眸,有的人却求万年的相伴,爱本是美好的夙愿,如今却成你我心底欲.望的魇魔,既然彼此都抓不住,索性……索性……” 索性放弃吧! 她想坚定不移地说出口,但是终究是舍不得那个人,就和梅姑娘不愿长出的白发,都是骨子里天然滋长的催人性命的恶物。 梅姑娘紧紧揪住虫儿的衣袖,险些把她揪倒也绝不松手,颗颗琉璃珠般泪水沾湿了粉颊,梨花带雨的水眸煞是揪心动人。 梅姑娘哭诉道“妹妹,妹妹,你误会姐姐了,姐姐不是逼你放弃斩月,姐姐反而是求你要一直爱他,如果有朝一日我老得见不得人,姐姐希望你可以代替我,一直陪伴在斩月身边,帮他渡过难关。” “妹妹,说出这句话姐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姐姐看得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斩月用情至深恐怕绝不低于我,姐姐早晚是要老死的,可是妹妹却可以青春永驻,只要姐姐死了,妹妹便可以终身陪伴斩月,姐姐舍不得斩月孤苦无依,姐姐也舍不得妹妹孑然相思,我们这是相互成全彼此啊!” “你在胡说什么?”虫儿被雷劈了一般,将柳舞梅推开了一把,手指无意间划过她婴儿般娇嫩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对不起,我……”虫儿常年粗鲁惯了,不知道自己的手劲如何粗糙,竟无意中弄破了梅姑娘的粉颊。 她又羞,又躁。万万没想到梅姑娘居然说出如此可怕的话来,她怎麽可以突然让自己当她的替身,来抚慰斩月的心。 虫儿呐喊,她也是个需要自尊的人啊! “妹妹,妹妹,你误会姐姐了,姐姐只要你一个成全罢了!”柳舞梅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虫儿,她每一句看似情真意切的嘱托,宛如刻刀,刀刀戳中虫儿最脆弱的神经。 曾几何时,她也在脑海的深处,想过这个念头,可是如今反由着梅姑娘提出来,怎麽也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猥琐下贱。 虫儿被柳舞梅缠得烦躁,她一向不是细致的人,手抑制不住身心的控制,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啪!”梅姑娘捂住脸倒了下去。 虫儿被啪的一声惊吓过度,颤抖着手要去扶她的时候。 “你在对小姐干什么!”隐浓愤怒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冲杀过来。 虫儿抬头一看隐浓的方向,心里顿时寒凉无比。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四章 瓷潮 虫儿朝侧望去,隐浓与药奴已不约而同地呆立在附近,药奴的表情是见怪不怪,可隐浓万年不变的表情却是恶劣至极。 如同发现杀人凶犯的捕快,一脸的伸张正义。 虫儿瞧瞧抽泣不已的柳舞梅,冷然一笑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可惜,可惜,就算独孤斩月亲眼看见我打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对我的态度还能更加冷漠不成?” 她朝柳舞梅面无表情道“你的男人,你自己守好吧,不要再把姑奶奶盘算进去了!” 缘起缘灭。 心心念念了如此久,终究是要放手的。 药奴眼底飘过一丝欣喜,他朝虫儿招手道“虫儿,你来……” 大地猛然随着药奴妩媚动人的语音结束而颤抖,浩然蓬勃,天地色变,连清明的月色也被涛涛煞气漂白了华艳。 四人皆被突如其来的异况怔住,药奴脚底轻踩莲花,不由自主地奔向虫儿,直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两只手上银丝手套暗闪枭光。 梅姑娘乖乖扑向隐浓,隐浓两手一甩,各抽出一把精致的袖刀,铮铮烁亮。 虫儿暂时没有掏出穿心,从平静的地面渐渐开始隐隐震动,再到沙石宛如湖心荡漾着涟漪般嗡嗡盈颤,感受到正有数不清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她转而屏息凝神蕴足体内的火涌,看来今日势要血洗黄沙。 微等片刻,自东南西北涌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将天与地之间分割出一道黑色的粗线,密密麻麻如同蝼蚁般朝他们涌来。 上百人?上千人?上万人…… 虫儿想着不对劲,如果是隐浓招来灭掉柳舞梅的人,似乎用不着如此众多的人手,再看隐浓严肃的表情,此时也夹杂些慌张,想她自己也是措手不及,除非是来干掉…… 虫儿赫然顿悟,这些人或许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她在村庄里替人族出了头,将村庄覆灭在草丛底下的人,或许也该对自己出手了。 “药奴,隐浓,你俩一定护好梅姑娘。”说一定的时候,虫儿意有所指地望了眼药奴,毕竟她防着隐浓不合适,药奴才是最佳人选。 药奴心神领会,眼里终究是十足的放不下心,他紧张道“那你能做什么呢?” “做什么?只怕挨打的人才要跪求我,求我什么都别做。” 虫儿笑着祭出莲月轮,火辣辣的无数朵火焰在她身周围成一圆夺目的光圈,耀烈的火光瞬间点亮虫儿精瘦挺秀的身躯,刺得梅姑娘禁不住眼睛的刺激,速速用长袖掩住了面孔。 岁月,历练,成长。 今日的虫儿已经非昨日所能比拟,她浑身散发的强势气息,瞬间被莲月轮点缀得如同三伏烈阳,傲视万物。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药奴从未见过虫儿如此自信的神态,在他心里恐怕之前还觉得她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又倔强的小家伙,所以他微然弯了弯绝美的唇线,笑意里依然盛满浓浓的担忧。 隐浓拦住梅姑娘颤抖的肩膀,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一句话的时间,幕天席地的暗潮已经越过层层土丘,转瞬将四人围在方圆百米之内。 虫儿看得清楚,来者均是通体黑衣的精壮大汉,和她那天在村子里遇见的乃一丘之貉。 瓷人,等你们很久了! 虫儿心随意动摆手一拨,围在身周的莲月轮得到施令,腾飞的苍鹰一般旋转着夺目的红光,将最先极近的一圈人凌厉一扫。 “咔……咔……咔!咔!咔!”莲月轮像飞速旋转的陀螺,碰者皆如撞碎的陶瓷,白花花得碎块翩然凋零,瞬间击碎数十人。 呃…… 虫儿哈哈冷笑道“竟然都是瓷人,姑奶奶有莲月轮在手,能奈我何!!” 恰莲月轮扫荡一圈,环回入她玉白的五指间,形态肆意潇洒。 黑压压的瓷人受了阻击丝毫没有退意,反如遭受敌袭的蜜蜂群,团团围来。 夜空残云皎月,密密麻麻飞起数百个敏捷的身影,连同地下不间断错移的人群,正真将四个人从头到脚围困起来。 天地间,黑影重密,不见光明。 梅姑娘尖利一叫“救命啊!” 虫儿拨出莲月轮,朝她叫道“喊个屁,老娘定护着你周全!” 不管为了哪个人,不管为了某个人,她也会护着她。 “还有我!”药奴不失时机地妩媚一喊,长发缱绻,随手朝头际漫撒几十根银针。 火轮通日,银针辉雪。 虫儿播出第二轮的莲月轮势头更劲,猛嚣如虎,宛如撑开硕大的血口,直扑向头际瓷人渐渐集中的位置。 “嘭……!!!”巨声联鸣,震耳欲聋。 数十个瓷人不堪一击,转眼被莲月轮炸作残渣。 虫儿兴起,迎着纷纷飘落的瓷碎踏至半空,抬手去接折回的法器。 身后阴影却有异常,虫儿扫看一眼时,药奴更是奇怪地洒出另一把银针。 惊奇察觉,但凡中针的瓷人不声不喊,戴着无比腕力的银针如同射击进水里,连声音也没有,更阻止不住侧空瓷人的进攻。 什么情况? ====================================================== 大家有看《太子妃升职记》的吗?大爱盛一伦,有没有同道中人啊。 第三十五章 泥胎 眼瞅药奴三人头际的瓷人不受控制,呈突起之势扑向他们,虫儿静下心来暂时放弃收拢莲月轮,双手起飞,一手补送莲月轮乘胜追击,一手抖擞,自袖口滑出蓄势待发的穿心,水滴长链载满红艳艳的火气,在穿心的拖领下于瞬间荡出,直奔着几乎靠近药奴的十几个瓷人。 药奴微震,长袖如舞,自双袖阔口补射出密集的银针,与虫儿一同灭敌。 穿心力摆左右,横扫上下,攻之极准,几乎于瞬间贯穿最近的一个瓷人的肩膀,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穿心并未只驻留在瓷人的体内,而是继续横贯与其并排的其余四人,直到水滴长连拉至数米,才没有继续行走下去。 更怪的是瓷人无感,也不曾发出脆零零的轻响,而是像最尖利的武器插.入没有知觉的泥土,完全丧失撕裂血肉的干脆声。 包括药奴此起彼伏的银针,照样掷而无声。 另一端的莲月轮得了虫儿的助力,更如旋转的漩涡,搅起丝丝缕缕的轻尘,将所触碰的瓷人砰砰击碎,消灭的干干净净。 有静,有动,动的灿烂,静得诡异。 药奴边唤着梅姑娘避远,边弹足轻跃,虫儿眼见着药奴飞身即将与一个瓷人正面交手,助力于水滴长链咬牙一抽,五具被长链贯穿的瓷人顿时如同被甩动的肉串卷作一团乱麻,手忙脚乱间滋扰到了冲在最前面的瓷人。 药奴乘机单手捏稳交锋瓷人的短颈,五指反旋,且盼着干脆的断裂之声时。 被钳制的瓷人嘿嘿枯笑,抬手照准药奴的胸口猛然一抡,药奴吃痛憋住翻涌的血气,立马回手反送一拳。 这一拳,径直捣入瓷人的腹部,深可入脏。 药奴本是势在必得的得意,瓷人微挺了肚子,轻松将他的手弹开。 软的!! 药奴急忙抽出自己的身体朝后躲闪,顺势再补数脚于瓷人的腹底。 “咚咚咚咚!”直将他自己脚底蹬麻。 瓷人仿佛棉花堆叠的肚皮毫无知觉,抬腿勾踢药奴的下盘,形态虽僵尤韧,带着修篁般绵韧的弹性嘣嘣几声,将药奴远远荡开。 药奴翩然坠落,嘴角随吐出数股红丝,他顾不得拭去,连忙惊唤道“虫儿,这些不是瓷人,是软的!” 虫儿早瞧见药奴吃了亏,探手召回莲月轮,在药奴唤她的同时,一轮扫在袭击药奴的瓷人身上。 灿烂的火光与瓷人激烈的碰撞,几乎是眨眼之间,方才难缠万分的瓷人于瞬间改变了颜色,由浑身灰黑的肌理眨眼改作泛泛的青白。 这变化在夜色的笼罩下根本看不清晰,只觉得瓷人在莲月轮的照射下挂了一层白浆,再看时已经被法器的火焰炙烤做一堆碎片,纷纷扬扬滚落在药奴头上。 “怎麽可能,分明是软的!”药奴避开炸碎的瓷人,再找其他袭来的瓷人对阵。 虫儿见他执着,操纵莲月轮将接踵而至的数十个瓷人一举攻破,替他扫清后顾之忧,待越来越多的瓷人被莲月轮狂砸之后,虫儿随手一收水滴长链,上面串着的瓷人此时也被莲月轮灼碎的不见踪影。 战过许久…… 虫儿与药奴并肩对敌,四周仍然是源源不断的瓷人。 药奴华美的衣服微微凌破,柔顺的长发也有些飘乱,虫儿背靠着他笑道“才干这一会儿子架,你就跟被糟蹋上百遍了似的。” 药奴媚然啐道“哥算明白了,这伙瓷人也会瞧人下菜单,遇到你时嘎嘣脆,遇到哥时化骨柔,看来哥还是应该做个安静的美男子,逞英雄的机会送给你个女汉子好了!” 虫儿哈哈笑道“我也才发现,这伙人似乎都是专门替我准备的厚礼,今日可叫我砸个痛快!!” 凝笑随手迸射出莲月轮,莲月轮高卷红浪,将数次围上来的瓷潮自内旋风一削,软韧的瓷人被耀眼的火势熊熊烤制,瞬间化作脆生生的瓷骨。 原来不是瓷皮,而是泥胎。 莲月轮爆作流火的漩涡,噼里啪啦一顿狂削,厚厚削出更广阔的空地。 隐浓双手抄起袖刀,虽是功法粗劣,亦全心全意斩伤了数十瓷人。柳舞梅乖顺地跟在她身后,偶然亦能帮上一脚。 想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如何见的过此等铺天盖地的恐怖场面,身上的罗裙损得破烂,一脸的惊慌失措煞是楚楚可怜。 虫儿恻隐,对药奴道“哥哥不必管我,还是去护着她们吧!” 药奴立马拒绝道“她们始终被你庇佑,何必再去保护,我还不如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说间,再驳回一轮攻击。 瓷人毫不惧怕莲月轮的火噬,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快去吧!”虫儿奋力拼搏,“虫儿记得哥哥的好!” 药奴无奈白一眼道“谁要你激将哥,且不要受伤,小心少了胳膊腿脚,没人要你。” 话音落尽,人影已将柳舞梅挡在身后,与隐浓齐肩。 虫儿凝了神采,潮水般的瓷人无止无尽,倒底是谁在背后使坏?她终究是一介女流,身体也有些吃不消,若是巽疯子助力,她发的火势才更加雄烈。 第一次,虫儿有些渴望提高自己的力量。 咬牙握紧拳头,虫儿心底的怒火中烧,原本没放入眼里的瓷人如同杀不完老鼠,涌作黑压压的一团密云,紧紧切切地前赴后继。 虫儿恼火里参杂丝怯怯的绝望,胸口哀然的怒火照亮她蓝色的瞳眸,水蓝中涤荡丝丝血红,在黑压压的影音里竟烁烁发亮。 “不要惹老娘生气!!!” 虫儿暴吼一声,怔得其余三人呆愣片刻。 莲月轮似能通灵,竟追随着虫儿胸腔里的邪火加粗一圈,通明的火焰烁得将周遭的瓷人照耀的面目清晰。 均是统一的狰狞面目,如同一个母体内诞生的多胞胎。 “哦……”瓷人纷纷被耀如晨星的光亮所吸引,仰头高望。 恰是时机,虫儿控着法器攒风一斩,莲月轮随即拉长作一道巨大火刃,破风迎去。 “嘭!!” 如同巨斧砍入地髓,炸作四道弥高的火浪直冲云霄,高扬的尘土遮蔽所有人的眼睛,只觉得茫茫碎土根本阻挡不住火墙的怒放。 整个眼帘内,燃烧作红色的海洋。 第三十六章 鱼目混珠的小黄人 “哈哈哈哈哈!” 虫儿仰头狂笑,笑音在赤亮的白昼中颤抖。 念着如此强烈的四道火墙,必将所有软泥瞬间烧制成瓷人,只消再横空扫荡几轮,所有瓷人必定难逃劫数。 她想及此处,猛得用意念加剧浑身几乎沸腾的火源。 莲月轮果真再明三分,四道火墙旋即将周围震荡得如同火山喷发,漫天飞舞着零碎的粉尘,土味弥散。 “哈哈……”虫儿控制不住身体内某种爆发的意识,那最强的膨胀敢自胸口怦然,岩浆一般得流走于七经八络,将她整个人推向某个不受控制的深渊。 天地抖擞,她自笑傲。 看着明晃晃的白色里,最内层的瓷人开始纷纷焚作灰烬,惨不忍睹。虫儿心里恶气渐消,既然有人暗中要给她颜色瞧瞧,她自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送他一片杀机勃勃的光明。 要知道,光明的结束后才是无休无止的黑暗。 “谁tm也别想再害……我!” 虫儿本有些走火入魔,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体内张狂的力量,遥遥控着愈来愈耀眼的莲月轮,这魔力忽的全部倾袭入她的腹部,叫她腹痛难忍,肠子如同被扭断一般,顿时痛苦得浑身颤抖。 “呃……”她想调节一下体内的不适,整个腹部连同后腰疼痛加剧,将她整个人拦腰斩断似的,秀美的五官几乎扭做一团。 莲月轮紧随着瞬间黯了下来,变做淡淡浮在半空中的虚影,连之前的千分之一也达不到。 变作瓷人的袭击者最内层的已经烟消云散,绝大大部分因为莲月轮突然的消失,还未被烤透,面容统一的瓷人均变得黑白相间,看起来更是宛如魔纣。 “虫儿!”药奴眼底总算适应光线的剧变,他才看得清四野,便觉察出虫儿倒在了地上。 药奴浑身骤冷,忽然觉得梅姑娘的死活与自己无关了,残存的瓷人不依不饶地反扑过来也无所谓了。 他拼命飞奔向虫儿,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烟云,随风轻吹,若尘落去。 好痛,好痛!虫儿觉得自己腹内的某个位置被活生生剜割了,折磨得自己眼睛都要睁不开来。 冥冥中有具香软的身躯扑了过来,将她牢牢接入怀底,毫无缝隙地呵护起来。 好温暖,好香甜,跟小时候记忆里天天守护她的胸膛一样,柔软却坚实,仿佛触着了便是天下最安全的港湾。 “药狐狸,瓷人杀过来了,你一定护好梅姑娘……” 梅姑娘若是死了,斩月不会放过她。 其实她都忘记,自己才是瓷人的攻击目标。虫儿肚子痛的要死,觉得自己快活不久了。 她以前不曾亏欠过斩月,如今生死之机,她也不会亏欠他。 “可你若出事,我永远不会放过自己。”药奴拨过她被灰渣弄脏的脸庞,情深意切地望着虫儿。 像一个渴慕心爱女子已久的男子,眼里只有她。 虫儿觉得药奴表达的情意太重,一时间更想去看看梅姑娘的安危,赫然察觉已经有十几个瓷人围住了她和隐浓。 隐浓双刀挥洒,依旧在保护梅姑娘,可是梅姑娘竟叫瓷人捉住了右脚,几乎要被拖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虫儿忍痛推开药奴,踉踉跄跄地跌撞几步,将浑身接近干涸的火涌调动于手心,滞留半空的虚弱莲月轮拼死被播送向捉住梅姑娘的瓷人。 莲月轮得她尚存的一丝火源,倏尔豁亮无铸,快作一道喷火的疾电,火势燎原,所行之处远近瓷人纷纷自爆,死无全尸。 眼见莲月轮披荆斩棘,把梅姑娘侧方的余孽铲除干净,虫儿扑前一跃,抬手召回莲月轮。 莲月轮自梅姑娘身周趁旺一旋,渐渐耗尽最后的火涌,慢慢散在半空之中。 所有妄图接近梅姑娘的瓷人顷刻玉石俱焚,奇怪还剩一个。 那瓷人模样与众不同,唯他通体泛黄,方才瓷人密集时感觉都是一个模子刻出的相同品,如今其余的瓷人被莲月轮耗尽多半时,赫然突现这黄色的瓷人,应该一直鱼目混珠慢慢接近梅姑娘。 千钧一发,虫儿心里极度震惊,凝神再运一次莲月轮,莲月轮仿佛失控似的,兜兜转转迎向那抹黄色的身影。 是小黄人!! 小黄人无惧,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呼应着莲月轮若有似无的轮廓。 一掌将残存的莲月轮劈碎在风中,化入尘埃。 此人无惧莲月轮的火涌。 “混账!”虫儿大叫着岂有此理,凝眉飞出穿心,小黄人漠然视之,只挪了身形,眨眼从十米之外瞬间扭住梅姑娘白腻的美颈,惊得梅姑娘尖呼道“虫儿妹妹,快来救我!” 所有人见梅姑娘被人束缚,俱是震惊不已,药奴紧追在虫儿之后,伸手将她几乎晕倒的身体牢固稳住。 隐浓喝道“开放开我家小姐!”双刀化作闪烁的乱花,拼命刺向柳舞梅后面的人影。 那小黄人面无表情,或者他根本没有喜怒哀乐,黄澄澄的五官如同上了色彩的图纸,既无光彩,更无灵气。 只是他的脚步却是极端的流畅,眨眼间自隐浓双刀的间隔中,左右摇摆了数十趟。 小黄人在耍弄隐浓。 虫儿立刻想起客栈里袭击她的家伙,那时灯火昏黑根本看不清人脸,只有这宛如舞蹈的诡异步伐,确实是十足的一致。 梅姑娘若落在他手里,真是危险。 虫儿错开药奴的臂弯,冷汗把脸颊上滚出道道汗渍,眼看着瓷潮依旧扑涌而来。 事不宜迟,虫儿急切将穿心塞入药奴的手里,郑重其事道“瓷人已经被莲月轮烤炙的不堪一击,替我扫清障碍,拜托!” 药奴早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伸手去拉虫儿时,手里只摸到她递来的水滴长链。 虫儿气急,三步连蹬飞向梅姑娘,黄影移动巨快,她必须要一击击中其要害部位。 虫儿一手捂紧腹部,冒险再次提起内力,将最后一丝气力自指尖导出,重新祭出莲月轮。 莲月轮比之前更加透明,只剩火线勾勒出的轮廓。 也顾不得因为所以,虫儿将莲月轮再次弹向小黄人,小黄人夹着柳舞梅,完全不怜惜美人娇弱的身躯,只像捏着个布娃娃似的摇来摆去。 只当莲月轮软趴趴得飞过去时,小黄人嘿嘿哧笑道“如果独孤斩月知道你杀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会不会恨你一辈子。”随手将柳舞梅提向莲月轮飞来的方向。 什么?虫儿愣了片刻,莲月轮渐渐偏离了航道,照着小黄人的头侧略去。 “谢谢姑娘,出手相助!” 小黄人叫嚣着,携带着柳舞梅哧溜钻入瓷潮,滑若游蛇。 “不要不要,妹妹不要怨我,妹妹救我!!”梅姑娘嘶声力竭的呼喊声,风一般地飘洒在瓷人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一念之间。 天上残月无光,虫儿觉得四周滚滚袭来的瓷人浑身亮白,恍恍惚惚的叫她脑袋里轰然争鸣。 她……她……怎麽可以,眼睁睁看着梅姑娘被掳走? ……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七章 旧梦重现 “没有姑奶奶的允许,谁也不能带走她!”虫儿心里突然怕极了,生怕梅姑娘有什么意外,更何况那小黄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她不想欠他,她不要欠他…… 其实她终究怕他恨她,哪怕是多一点点的怨,她是受不住的。 莲月轮!!虫儿合手再次召唤飞离的法器,满腔的杂念全部凝聚在莲月轮上。 燃烧!燃烧!燃烧!! 腹中的疼痛便如万倍加注,她想她是该死了,一双蓝眸布满赤红的血丝,额际青筋暴起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 我不痛,我不痛!! 莲月轮!莲月轮!! 虚弱无力的莲月轮软滑半圆,噌得烁亮如日,照准小黄人逃离的方向最后一击。 沿途碍事的瓷人纷纷被莲月轮击得粉碎,自地面翻起一道红光熠熠火坑,将零碎的瓷骨填埋入地府。 小黄人流窜得太快,瓷潮遮蔽了他的踪影,虫儿被十几个瓷人围攻上来,两眼只恍惚得关注着远方,一个瓷人几脚踢在她的后腰,引爆了腹内的剧痛。 “噗……”憋涨许久的血气自口内狂喷,渐染的雪白的瓷人满脸星红。 整个世界安静了,虫儿只觉得围攻自己的瓷人越来越多,有的在踢她的四肢,有的在扯她的头发,有的迈过她的身体,径直去攻击药奴和隐浓。 她听不清楚任何声音,只有肚子在痛。 好痛,好痛……虫儿遍布着血痕的手,慢慢移在了腹部…… 药奴挥洒着她的穿心,横卷一片狼藉,世间最完美的口型似乎在唤她,撑住……撑住…… 死亡即将蒙住她的双眼。 大地无声里勃然脉动,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苍白,所有的瓷人被震飞在半空,包括那些破碎的残肢,在空中翻飞,如同三月的烟雪。 雪花,逆行,成河。 紫色的煞气突然在白色中穿行,笼罩了全部的瓷人。 “嘭……”巨响轰鸣。 所有瓷人瞬间爆裂,唯这脆耳的破碎声叫虫儿听得很是舒服,忽的揪住她即将飘离的神经。 她微微撑开眼睑去看,杂乱中盘环着一条红光闪烁的灵兽,兽首间孤站一具精壮的身躯,他那满头紫发随着灵兽的游摆而招摇,通身**的肢体密布着邪魅的浮纹,恶魔一般披着卷卷紫气纳命袭来。 恰逢其时…… 虫儿默念四字,缓缓闭上眼睛。 ********************************************************************************************* “和尚,你还不理我?”一只无骨酥手抚上和尚光溜溜的脑袋,盈润的甲盖若有似无地刮过淡青的头皮,隐隐约约留下粉红色的刮痕。 和尚觉得自己沸腾的灵魂被五指红痕封印在头骨内,燥热的触感顿时无处宣泄,只得自面皮上憋出红殷殷的赧色。 娇柔的软躯再往和尚怀里挤去,只把胸口的丰满平贴在和尚起伏波动的胸膛。 和尚早把眼睛合起,气息虽是匀的,却灼得撩人。 “你刚才赶我走的时候,眼里都是无情,终究抵不过身体诚实,现在热得跟炭似的……” 美女将双臂缠绕住和尚的脖颈,朝他唇间吹了一口香气。 美人投怀,春潮初乍,和尚虎躯一震再震,他闭合的眼皮经络微跳,乱的不止是呼吸。 美人见状弯唇一笑,天成的妩媚鲜花一般绽放。 “你再不睁眼看我,我可吃掉你了。” 燥人的妩媚顷刻消去。 半抹俏皮的笑窝由衷浮现,她蓦地啄了和尚的唇瓣一口,很是满意地散开和尚身上的妖法。 和尚浑身的封固解除,瞬间照着怀里的绵软的身体送出一掌。 掌风却和他的心一样,软绵绵得无力。 美女早躲得远,软挂在翠绿的密枝上,白花花的两条细腿在枝桠摇来摆去,恍得人睁不开眼。 美人自胸口间捏出一粒红艳艳的珠子,对着树下面红耳赤的和尚笑道“你舍不得杀我,我早知道。” 她轻轻朝珠间一吹,珠面妖红粼波泻飞一线赤火,宛如月老的红线,缠缠绵绵卷向和尚。 和尚哇哇一躲。 碧树,玉人,均在银铃巧笑中化作红线中的一抹旧梦。 虫儿记得那美人,美人下巴上的美人痣早刻入她的梦魇深处。 虫儿觉得俩人纠纠缠缠的境况很好笑,咯咯从梦中笑醒,挣开眼睛的刹那,全身的痛又潮水般溺得她痛呼。 “呃……”她无力唤道。 “可还痛吗?”有人坐在床头,离她不近不远,见她醒了,却也不扶。 “你怎麽在这里?这是哪里?”虫儿有气无力地躺着,连多问的气力也提不起来。 屋内干净素洁,看来他们是得救了。 药奴没有伸手的打算,他眼神曾是最温暖的港湾,如今却温暖得有些骇骨。 “梅姑娘呢?救回来了吗?”虫儿觉得气氛不太融洽,自己死里逃生后,药奴不该搂着自己嚎啕大哭吗? 她这一问,药奴更冷。 “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药奴言辞中隐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强调,酸溜溜得发苦。 “你怀孕了,自己知道吗?” 第三十八章 警告 “你怀孕了,自己知道吗?” 药奴突然一把扣死虫儿的手腕,妩媚的话音荡然化作字字铿锵。 “说好的痛经呢?” “难怪总不让我替你诊脉?” “你不说自己没有跟着斩月吗?为什么会有孩子?” 虫儿只听见两组最不该听见的词语,一是斩月,二是怀孕。 “你tm确定?你tm个庸医!!”虫儿僵直着身体从床上挣扎起来,遍体瘀伤的剧痛趁势钻进心里。 药奴钳死她的手腕,即使隔着银丝手套,虫儿都分明觉得他的指尖冒着缕缕冷意。 反是她这当事人,浑身喷火。 药奴暗惊她整个人状况都不妙,“虫儿你可知,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医术不够精湛。” 虫儿的腹部内,恰逢时机搅扭一下。 要命得疼! 她直接想到一个名字——白璃魄…… 这次痛的可不止有肉.体。 虫儿直勾勾地回击着药奴怨恨的眼神,直盯得药奴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腕,虫儿顺势伸手道“穿心,拿来!” 药奴心情恶劣,想也没想递交出宝刃。 虫儿提刀便走。 药奴自后喊道“姑奶奶,你这身子骨能如此疯跑吗?还有鞋……喂!鞋也不穿吗?” 虫儿哪里管他聒噪,才推开门便见一具熟悉的身影立在走廊里,双手抱胸仿佛紫玉精心雕琢的人像。 神色凝重。 他也知道了?虫儿无端得觉得自己羞耻至极,径直跃了过去。 樱祭夜听见响动,慌忙换了表情朝虫儿送去脉脉浅笑,虫儿完全当作不认识的样子,离开的飞快。 樱祭夜只看见一张脸的残影,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怒。 可恶,她还在恨他,樱祭夜不由得叹了口气。 药奴提着鞋子追了出去,同样快扫满脸失落的樱祭夜一眼,边跑边招呼道“你也不知拦着她,光知道耍帅!” 樱祭夜无视药奴的冷嘲热讽,紫色身影骤闪,已然跃在药奴前面。 她怎麽可以无视自己的存在?樱祭夜恼怒细想,脚步飞得极快,幽绿的眸子凝满了愁色。 虫儿绕过走廊,察觉留宿的地方绝非客栈,应该是某处孤僻的旧宅。 故放肆大叫道“隐浓!隐浓!王八蛋给老娘滚出来!” 臭骂四五声,院内一扇竹门嘎吱地推开,姗姗飘出熟悉的身影,那满脸的端庄持重真是隐浓。 隐浓关好竹门,不咸不淡道“虫儿姑娘睡了四五日,终于舍得睁眼瞧人了吗?” “废话,且给老娘受死吧!”虫儿飞刀如星,照准隐浓的腹部火速掷出。 “虫儿姑娘,你疯了!”隐浓转身一旋,轻松避开穿心,穿心刺入竹门的缝隙间,虫儿姑娘提肘回收水滴长连,立刻将破旧的竹门砍削一半下来。 虫儿见她躲得迅捷,更是怒火中烧,自己若不是刚从死亡线上捡回一条命,第一刀便要了隐浓的小命。 “你还敢躲!”虫儿不得不眯起乱晃的视线,将穿心拉回手中,提刀扑向隐浓。 虫儿摇摇晃晃地袭来,隐浓本无须怕她,可见她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残暴表情,由不住地提脚要躲。 虫儿哪里肯放过她,捉住隐浓逃跑的方向三刀交错,刀锋似电。前两道虚晃作势,最后一刀直削在隐浓脖侧,将她整个人钉在墙边不敢动弹。 “给老娘说,小黄人把梅姑娘带去哪里了?”虫儿将刀刃朝隐浓的脖肉间一横,多一丝即刻见血。 “虫儿姑娘你发什么疯?不是你故意放了那黄色妖怪一马,叫他挟走我家姑娘,如今怎麽跑来和奴婢要人?”隐浓挤出数滴泪水,悲愤含冤的表情煞是逼真。 “你胡扯!”虫儿冷笑道“原来世上最会血口喷人的不是姑奶奶,而是你!” “我们从夙沙城到鹤峰城,这一路上只走掩人耳目的野道,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怎麽会有瓷人围攻我们?” 况且,虫儿心想,你和赤瑾私下见面的事情,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隐浓当然不可能知道虫儿心间所想,继续叫屈道“虫儿姑娘,推卸责任也不能随随便便陷害别人啊,奴婢可是梅姑娘的忠仆,怎麽可能迫害主人。” “被围攻时奴婢一直拼死保护梅姑娘,险些也是快送了命的啊!奴婢对主子是一片衷心,虫儿姑娘红口白牙,怎麽什么脏水都能往奴婢身上泼。” 隐浓哭得悲切,真是可怜兮兮的招人同情。 “是吗?你确定自己衷心的主子真是梅姑娘吗?”虫儿冷冷一哼“隐浓应该还记得竹林里,姑奶奶的穿心捅进你肚子里的感觉吧?是不是死过一次后,还想再尝尝化尸粉的滋味?” 有些话,点到即止。 “你知道隐浓的事?”隐浓忽觉自己露出破绽,赶紧封缄其口。 隐浓的反应正中下怀,虫儿缓缓靠近再悄然道“休想矢口否认,你的把柄早已经握进我的手里,姑奶奶一直装着,只不过想看看你反咬我一口时的借口,会不会跟我猜的一模一样。” “我且给你个机会,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乱嚼舌根……” “什么人?敢在此处放肆!”终于有人推开断裂的竹门,从门内施施而出。 虫儿抽刀,隐浓借机躲开。 眼见再出来的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妙然仙女,她的脸上虽然掩着一方薄薄的白纱,整个人从身姿到墨发,无一不彰显温婉贤淑的清秀。 这姑娘虽比不得梅姑娘天成的美艳,却独有一份雍容华贵,眉眼处有几分熟悉。 虫儿道“叨扰姑娘了,这便离开。”散看一眼隐浓逃开的方向,唇角微勾。 那姑娘白衣胜雪,盈盈礼道“姑娘误会,只是屋内躺着独孤公子,他受了伤惊不得吵闹。” 斩月!! 虫儿想不到斩月真在此处,而且还受了伤? “他……”虫儿的腹内隐隐作痛,叫她问不出口。 “你……”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妙人,虫儿蓦地想起千目身上,不离不弃照顾斩月的背影。 想到此后,更觉得如出一辙。 “我……”虫儿才觉得浑身断裂一般,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地面寒凉砧骨。 孽缘,孽缘,在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之后。 “姑奶奶,你跑的真快!” 药奴和樱祭夜双双赶来,俩人一见虫儿面色死灰,再见白衣女子要过去扶她,大约猜到三分。 两人一同跃到虫儿眼前,药奴抢先一步道“我是大夫,你让开。” 说着把樱祭夜挤开,只见樱祭夜的大手,已经做出抱的动作。 虫儿只看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久久没有收回,她想分些精神,劝樱祭夜回去吧。 可惜斩月这个词眼占得她喘不上气,只能默默留下樱祭夜自己孤立在原处。 虫儿拒绝药奴的拥抱,只让他扶着自己,踉踉跄跄朝自己的屋里躲去。 她看了一眼断门内的房间,整个眼球便吸在屋内的某处,拔不出来。 药奴哧道“才刚刚苏醒就敢打架,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 有意或无意,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虫儿收敛眼神道“我若不此时过来敲敲隐浓的边鼓,她就该反咬我一口了。” 先下手为强。 药奴一把将虫儿打横抱起,不管她的反抗如何剧烈,似尖酸道“你早猜到他也在这里,是不是?这世间你偏只怕他生气,却不怕我生气。” 药奴还要提肚子的事情。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嘴里含笑,但眼中无情。 “我只说一遍,我的肚子里没有孩子,而且,说没有,就会没有。” 第三十九章 辣就断吧 虫儿一把捂住他的嘴,嘴里含笑,但眼中无情。 “我只说一遍,我的肚子里没有孩子,而且,说没有,就会没有。” “这孩子的父亲……”药奴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多问,“你不愿说的,我不多问,你不愿做的,我也不迫你。” “若是你深思熟虑的,我都义无反顾地支持你,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绝不骂你怪你,只会宠你纵你。” “只要你开开心心,安安全全地呆在我身边,我就和你小时候一般,只心心念念护着你一个人。” 药奴小心翼翼将虫儿放在床上,温柔地播去额际的乱发,替她悉心盖上被子。 虫儿觉得他的话多少意味深长,却总听不出怪味,她心底是动容的,连眼睛也微微发着酸。 药奴默默将她的手指抚平,郑重其事摆上一颗蜡封的蜜丸。 “你竟早早备下了?”虫儿不可思议道。 “虫儿应该说我怎麽如此了解你?”药奴握紧虫儿的手,将蜡丸牢牢捏进手心谨防脱落,“听说跟生孩子一般撕痛,虫儿若挺不住,我愿意留下来跟你一起承担。” 虫儿锁眉一推道“再多痛苦也是自作孽,你且留我自己来承受吧!”好说歹说将药奴打发出去,自己闷不吭声地钻进被窝里昏睡。 缓至夜深,虫儿起身,虽是昏软无力,但依旧咬牙将自己梳洗干净。 院里的竹门已经修缮好,她踟躇再三还是推门进去。 屋内整洁,斩月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上身的内衫被拉至两侧,露出精壮的胸脯,下半身隐约在被子里微透露肌肤的光泽。一旁身着白衣的蒙面女子正用温热的巾帕替他擦身。 男女有别。 虫儿浑身颤抖道“从嘲歌城出来,难道都是你在贴身伺候他?” 那姑娘熟练地合拢斩月胸口的衣服,再拉高被角,极其吝啬地遮好斩月每一寸肌肤,只露出他安静的睡颜。 “樱公子身体状况俱是不佳,而且还要带着我们东奔西跑,伺候四哥是姝兒分内的事情,姝兒乐意效劳。”美人儿含情脉脉地端详着斩月,多情的眸子始终舍不得离开。 “姝兒,雀姝兒?”虫儿缓缓靠近,立在床沿的美人子耳背,到颊骨,再到躲进面纱的眉眼鼻唇,被虫儿细细品味。 美貌中微显露出雀无极的轮廓,真乃女皇容颜的绝美翻版。 “姑娘知晓姝兒?”雀姝兒眨动灵美的眸子,红嫩的嘴唇在薄纱里沉浮。 “如雷贯耳。”虫儿觉得她的心里才是被雷火横贯的地方。 “是啊,是啊,姝兒的名字已经被整个幽幽古国耻笑,恐怕没有一个人不在讨论姝兒这个弃妇。” “纵然如此,姝兒依旧不能见母皇借机虐杀四哥,他虽是负了姝兒的真心,可是姝兒不能愧对自己的良心。” “四哥没有错,错只在他根本没有爱过我。”雀姝兒自言自语,忍不住再用巾帕沾去斩月额头的虚汗。 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被捉走一个,虫儿与这久闻大名的绯闻女主初次见面,感觉更是不爽。 她道“雀无极如果知道是公主救走了斩月,公主想再回嘲歌城,恐怕是不能够了吧!” “不过也好,恰巧梅姑娘刚被掳走生死不明,公主日日夜夜坚守岗位,悉心伺候爱郎,没准斩月醒来后备受感动,也封公主个侍妾的名头,搞点雨露均沾什么的……” “姑娘!”雀姝兒仪态凌然道“姑娘才是第一次与姝兒见面,如何可以说出此等作贱姝兒的话,姝兒虽对四哥余情难忘,可也是有脸有皮的堂堂公主,虽然梅姑娘不在,纵使梅姑娘真丢了性命,姝兒也绝不贪念,妄图在四哥身旁夺她人之爱。” 雀姝兒柳眉高挑,温柔的语调不觉陡厉,自尊心煞是受到极大的伤害,星眸垂泪,楚楚怜人。 虫儿立刻鼓掌赞道“好一个不夺她人之爱,公主的骨气正是虫儿效仿不来的,既然公主表明自己无意夺爱,也可另辟蹊径慢慢耗着,只要梅姑娘那个短命的人族美人,先人老珠黄,斩月喜新厌旧立刻扶公主坐正!” 虫儿哈哈肆意妄为,气得雀姝兒再良好的教养也顶不住如此羞辱,雀姝兒水漾的眼波在斩月的脸上流摆,哼着将水盆巾帕收拾干净,提起裙角便走。 虫儿笑眯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做出一个恭送的姿势,礼道“公主慢走。” 雀姝兒拂了衣袖,愠恼而去。 虫儿立刻抹去满脸堆叠的笑意,踉踉跄跄软坐在斩月的床边。 雀姝兒脸皮薄,三言两语总算气走了。 厚脸皮的虫儿用手支撑着自己即将晕倒的身体,终于可以独自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身边。 “斩月,我把你心尖上的人弄丢了,你气不气?我把你尘缘难断的未婚妻给排挤走了,你恼不恼?” 虫儿想用巾帕替床上无声的人沾一沾额角的细汗,忽念起这手巾是雀姝兒用过的,满腹嫌弃摔得老远。 她摸上了他的脸,情不自禁。 虫儿细缓地摸过他净白的额头,拨开他微锁的墨眉,五指缓缓自眼角摩挲过斩月的下巴,堆金砌玉的五官远看就是件工艺品,谁想近摸起来竟爱不释手。 凉凉的,腻腻的,虽是苍白无力,却比摇曳的烛火更加晃眼。 虫儿总是记得斩月第一次接住她的错愕神情,从此她的一生便溺毙在天崩地裂的轮回里,喜怒哀乐全凭一人调度。 桃花微雨,一眼成错。 “我说,我今天是来跟你分手的,你高不高兴?”虫儿躺在斩月坚实的胸口上,慢慢握住斩月的手,那手从来都没有主动被她捉牢过,何来分手。 “刚开始我以为白璃魄就是你,你们同样的冰冷,同样的运气成结,同样欺负我骂我笨蛋。” “可他吻我的时候却是热得灼心,我烧坏了脑子,心心念念希求白璃魄就是你,我骗了自己,幻觉找了一个跟你拥有相同感觉的男人,就跟他……” 斩月的呼吸很均匀,胸口微微地起伏摇摆,虫儿觉得耳朵里回荡着时重时轻的心跳声,满满都是悲痛的撞碎声。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的生命正在渐渐消逝,被她亲自服用的滑胎药,一点点地瓦解。 “我不恨他,虽然他利用我后又抛弃了我,其实我才是利用他的恶人,我想透过他来得到你……” “斩月,斩月……我就期盼你多看我一眼……” “斩月,斩月……我就期盼你不要总是推开我……” “斩月,斩月……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斩月,斩月……我只想要你一点点的另眼相待……” 腹内的绞痛不断在心尖翻转,一个新生命的灭亡竟和她的爱一起死去。 忽然…… 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会不会长一头璀璨的金发? 虫儿眼前闪过一袭金色的身影,那个冠艳绝伦的男人如果知道她对腹内的胎儿做了什么事情,会不会有杀了她的冲动? 不会,不会,他抛弃了她,如何在意这个意外的附属品。 虫儿有丝后悔,可是剧烈的撕痛禁止了她微微泛起的母爱。 他们都不曾爱她,她是白痴。 虫儿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将流淌着猩红血液的伤口对准斩月灰白的唇线,任血水汩汩漫入他的口齿之间,滴滴滚落喉头 “你养了我四年,今天我这一刀见血,跟你划清楚汉,从此天地分离,情缘斩断。” 腹部的剧痛开始蔓延了身,蔓延了心,蔓延了魂,和鸣着淙淙细血,流遍整个床幔。 第四十章 留下吧 “唔……”虫儿轻哼一声,整个人都要断了似的。 一只手拂过她的面庞,啧啧娇骂道“脑子里注了多少水,才敢跑到他的病榻上去自杀。” 虫儿拔开眼皮哼哼道“姑奶奶惜命的很,休在这里聒噪。” “斩月醒了吗?” 想了想,还是多了句嘴。 药奴故意戳了下她腕口的红痕,直痛得虫儿脸色更差,他才解气道“闭眼斩月,睁眼斩月,你真是死不足惜。” 虫儿眼里的痛,煞是催人。 药奴道“你是绝世血牛自己不知道吗?独孤庄主那点点小毒小伤简直不足挂齿,现下在屋子里喝粥呢。” 虫儿“哦……”了一声,身上的痛苦仿佛销声匿迹,瞬间轻松了不少。 “那……孩子……”虫儿咬住下唇,觉得自己分明做出最残忍的决定,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杀死了他,现在排山倒海压来的懊恼,又是为了什么? 她后知后觉,开始舍不得了吗?可惜药丸也服用了,肚子也痛过了,这世间哪里有后悔药给她吃。 药奴且听,周身气场转冷道“已经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从你肚子里,像个没人要的垃圾一般给连根铲除了。” 他似故意再道“昨夜里,我怕你受不住,专门过来看你,结果察觉你在斩月房内,当时你下身血流成河,血肉模糊,整条裙子上都是血,红灿灿得甚是漂亮。” “我给你的滑胎药可谓极品,服用之后立即将胎儿化作血糊,自动排出体外,像什么胳膊腿啊,像什么五官内脏啊,都碎做血渣分都分辩不出来。” “你要不要看看……” 药奴恶心地从一旁提起条血淋淋的裙子。 虫儿胃里天翻地覆,一看见红色跟见了鬼似的,一头扎进被窝里,浑身止不住得轻颤。 药奴在被子外面再接再厉道“虽说这孩子才几个月的大小,也不枉到人间走这一趟,正好遇见一对无情无义的爹妈,连睁开眼看看美好世界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扼杀在母亲的肚子里。” “几个月的胎儿也便是米粒大小,你说他那么点人儿,被滑胎药溶解的时候知不知道痛呢?” “若果他的嘴没有被撕碎,会不会说妈妈你好毒,然后臭骂你一顿……” “若果他的眼睛没有融化,会不会盯着你说妈妈我好痛……” “若果他的手没有腐烂,会不会拉住你求道妈妈饶了我……” “他若再轮回投胎,会不会再也不进你的肚子……哦不,这胎儿变做血水以后,恐怕只能做孤魂野鬼了。” 药奴说得意犹未尽,每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都刻薄到了极致,将虫儿刚泛起的懊恼之意推波助澜,泛滥做滔天的洪水。 是啊,她怎麽可以如此糊涂,如此绝情,这个孩子虽然存在的意外,但毕竟是一条生命。 就和她这条贱命一样,纵使从头到尾不过是给他们提供血汁的药人,可是依旧在幽幽古国里垂死挣扎着,要活下去呀? 虫儿一直没有亲人,孤苦无依形单影只,现如今,她残忍地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你混蛋!”虫儿在被窝里咆哮道“药狐狸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劝都不曾劝我,我糊涂杀了这个孩子,正好解你心头之恨!” 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的泪水竟给了一个错误。 可这错太痛太苦,尤其她用另一个错去弥补这个错时,真是比死都煎熬。 药奴闻言一把将虫儿从被子里揪出,见她颤抖得如同流浪狗,唇角妩媚道“哥哪里是惩罚你,哥是赞扬你心狠手辣,要知道你比许多人强多了,有些人生下孩子后,因为不喜欢所以从来不闻不问,直把这个孽债驱赶到地狱的边缘,任他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就饱受摧残,冥火焚身,生不如死。” “虫儿你歹毒得好,与其叫肚子里的孩子受尽世人的白眼,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虫儿怔呆,她泪眼婆娑里认认真真看了看药奴的脸,那脸一直完好地隐藏在面具之下,人人只能看到妩媚动人的柔软,根本忽略了残忍无情的可能。 面具之下,或许还有掩不住的恨。 他恨谁? 虫儿啜泣道“我错了,我一心想掩饰自己的过错,结果却犯下弥天大祸,孩子是无辜的,我……才该死。” 哭着接过药奴手里的血裙,裙面斑驳的血污都来自于一条流逝的生命,虽然他在自己腹内的时候悄无声息,可是他离开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揪扯了她的心。 人都说母亲的心是孩子的天堂,可她为没见面的孩子送了整个地狱。 她该死! 虫儿高捧起血裙,将整张脸埋进血污中,源源不断的泪水渲染了干涸的血渍,渐变做朵朵揪心的血花。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虫儿念之千遍万遍,她懊悔的心灵同样遭受千万遍的鞭笞。 “真知错了吗?”药奴松开钳制她的手,意味深长道“那就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给他足够的爱,不要再做愚蠢的念头了。” 好好生下孩子?虫儿愕然止住泪水。 “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虫儿怆然怒视,手无缚鸡之力的娘炮也会有如此歹毒的一面。 “折磨你的一直都是你自己……”药奴抚摸虫儿凌乱的头发,悉心替她沾去泪水。 “虫儿,我早说过你就是头犟驴,如果我由着你胡闹,你腹中的胎儿此刻真是死了,我怕你到时会懊悔不已,索性先叫你尝尝个中滋味,给你吃了假的滑胎药。” “你先尝过了痛不欲生的滋味,自然不会再做蠢事。” “你……你……”虫儿目瞪口呆,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惊讶道“可是我肚子痛的要死,还血流成河……” 虫儿把血裙扔给药奴,药奴笑接下道“哥哥这医圣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语毕,轻柔地将手覆盖在虫儿的手背上,在她的小腹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视线也追着手的移动而流转。 “我说过会宠你纵你,自然舍不得你祸害自己。” “乖乖生下吧,给自己找个亲人,不要让自己再孤独下去。” “梅姑娘找回来后,哥给你稳胎,孩子哥给你养。” 药奴低垂着密长的眼睫,虫儿感激地想对视他的目光,药奴灵犀婉笑,继续去抚摸虫儿的腹部。 孩子竟还在?虫儿一时千般滋味翻覆心间。 她可是连珠转世啊,上天会给她生下孩子的机会吗?上天会接纳她,怜惜她,眷顾她? 还有白璃魄…… 虫儿自鄙,平生第一次去想斩月以外的男人,可惜…… 鬼谷女说得妙极,对你笑的男人,总是另有所图。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一章 冷峙 斩月真是好了,白苍苍的脸色终于夹揉着红光,只是整个人不似之前的神仙俊朗,表情中参杂着尘俗里的烦恼,深锁眉宇。 虫儿偷窥过他几眼,提在嗓子口的担忧总算安安稳稳落入心房。嘴上说放下的事,心里也在慢慢学着放下。 尤其雀姝兒依旧贴心伺候斩月的衣食住行时,虫儿也只学着看向别处。 千目后面才出来相见,小胖子似乎减在肥,永远的十几岁模样煞是青春活力,虫儿隐隐看他稚嫩的小肉脸上也是多了些厌倦,永远年轻的脸开始管不住,他蠢蠢欲动的心。 千目该换脸了。 虫儿问他还喜不喜欢浅华。 千目躁得小脸绯红,连自己变弯了都不知道,青春期的孩子真是惹不起。 虫儿提议道,既然浅华是男孩子无法改变,只得叫千目做些调整了。她将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绝世佳人做了幅细致丹青,尤其下巴上的勾魂黑痣描绘得栩栩如生。 虫儿贼道“好弟弟,你若想和浅华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得做我的好妹妹。” 强迫千目变作画中的美女。 千目为了浅华把心一横,照模照样变了出来,虫儿极度惊艳“此女只有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见。” 梦里的美人叫虫儿魂牵梦绕,千目显形后,虫儿忍不住捧起她的脸蛋,啧啧称赞。 “浅华那小混球,看见你一定爱死你。” 千目活学活用娇嗔道“姐姐,你确定这张脸真的没人认领吗?” 虫儿凝眸深思道“梦里出现的脸蛋,肯定不存在于世的,妹妹你就放心大胆的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千目娇滴滴的媚态自然流露,这张脸的主人天生就是狐媚子,一颦一笑都刻满了十足的蚀引滋味。 “只不过千目你当了上万年的男人,突然做女人会不会不习惯?” 千目咬指妩媚,“我就当自己死了,重新轮回一世,只要浅华能在心里容我,我自然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千目说得真挚,虫儿不禁动容,一把将千目搂紧,照她香软的耳畔吹道“话虽如此,可万一浅华这样对你,你可受得住?” 虫儿含住千目柔软的耳珠,小舌湿濡濡得一拨,千目立刻颤抖如叶。 “还……还……还可以……”千目软莞道。 虫儿淘气,在千目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口,道“浅华若是干这个,你受得了?” 千目急喘。 虫儿将手抚向千目胸前的峰峦,迷离道“浅华若是……” “哇哇哇哇!”千目瞬间变回原型,小脚一跺地面道“坏姐姐,臭姐姐,你变着法儿的叫我对浅华死心,哼!” 虫儿双手一摊道“做不了女人,难不成眼睁睁看你去搞龙阳不成?” 门突然被推开,俩人一看是樱祭夜邪笑着走进来,千目大叫“姐姐是坏淫!” 捂着脸跑得飞快。 虫儿含冤,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他,莫再感情的道路上行差踏错,免得和自己一般狼狈。 樱祭夜坐在她床沿,深深看着虫儿道“还生我的气吗?” 樱祭夜紫发纶巾,绿葱葱的眼睛里的情愫错综复杂。 虫儿收回全部的表情,对道“樱祭夜,你虽然助雀无极害了独孤公子,可是又护着他在人族的地界躲了许久,将功抵过,你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樱祭夜神色微冷道“你赶我走?虫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现实,为什么每次只要一见到独孤斩月,你就偏叫我走,我的自尊和骄傲被你这般践踏……” “你就因为嘲歌城的事情,一丁点儿也容不得我吗?” 虫儿接嘴道“樱少所言差已,虫儿劝您离开,那是您和独孤斩月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再留在此地毫无意义,跟虫儿一个子儿的关系也没有。” “嘲歌城的事情肯定是得罪雀无极的,您不赶紧去将功补过,雀无极怎麽可能将雀楚曦公主再许配给您呢?” 樱祭夜见她这般生疏,也是气了道“说来说去,虫儿还是在意我在无极宫里和雀楚曦揪扯不清。” “话说我和雀楚曦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后,是再容不下别人的……” “是吗?”虫儿哈哈冷笑道“你当时说我不值钱的时候,比我可绝情了一万倍。” 樱祭夜想要争辩。 虫儿挥手制止道“就这样了解吧,我累了,樱祭夜,不管是我们先谁负了谁的信赖,只要跟爱情有关的一切纠纠缠缠的事情,咱们就此打住吧。” “我——虫儿,已经还清了你,还有他的债,只要再救回梅姑娘,咱们就老死不要往来了。” “说得好,在下也如此认为。”独孤斩月自门口缓缓挪了进来,他没有带着雀姝兒,行动煞是费力,可他依旧冷漠地踱步而入,毫无感情。 “樱公子确实该离开此地,而你……”独孤斩月黑水晶般的眸子死盯着虫儿,直看得她心尖被猛得揪起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他看人的眼神,已然漠视至极。 “而你虫儿姑娘,在下希望你也主动离开此地,到欢迎你的地方去。” 这里不欢迎她,这个潜台词是人都听得出。 “独孤斩月,我本对你怀有一丝愧疚,可是我现在有些后悔,没有让雀无极整死你。”樱祭夜直立起身子,正面交锋独孤斩月的冰冷。 “樱公子不该激动,在下只是在对虫儿姑娘发出逐客令,她早不是我行风的人,现在继续赖着,也不会提高自己的存在感。”独孤斩月合手一拢,言辞淡然的几乎无情。 樱祭夜邪道“独孤斩月你是不是睡傻了,若不是虫儿用自己的血水解了你身上的毒,你恐怕一辈子便睡死过去。” 虫儿惊愕,怎麽樱祭夜也知道自己割腕救了斩月。 那她怀孕的秘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独孤斩月,他又知不知道?虫儿忍住了羞恼,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肚子。 “是又怎么样?”独孤斩月总算笑了,笑得极冷道“若不是她把自己的麻烦引到梅姑娘身上,梅姑娘也不会被捉走。” “你简直混蛋!”樱祭夜的眸子绿汪汪得要杀人,“当时上千人在围攻虫儿,若果不是我和千目及时赶到,虫儿恐怕就是尸体了。” 樱祭夜的双拳捏得青黑。 “所以说,她才是灾星!”独孤斩月完全不看任何人的沉郁脸色,他自己随口一说。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二章 多疑 所以说,她才是灾星!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字字刻入虫儿薄脆的心上,她的心瞬间粉碎成渣。 这是她熟知的斩月吗?虫儿呆滞得看着斩月的五官,分明是记忆里的眉眼,怎麽看自己的时候比以往更加恶毒?分明是记忆力的嘴唇,怎麽说出口的词眼字字诛心? 她已经都主动放弃他了,他怎麽偏一点点旧情都不念及呢? 樱祭夜咆哮道混蛋,一拳朝独孤斩月的鼻梁捣去。 虫儿踉踉跄跄从床上弹跃,一掌提前接住樱祭夜的拳头,她强忍着哽咽道“樱少,不要!” 这个时候,她怎麽还能第一时间去在乎斩月刚刚复原的身子? “虫儿,你?!”樱祭夜难以置信地端详虫儿毫无血色的脸庞,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仿佛即将瓦解的危楼,仅有单薄的自尊心还在强撑着。 见樱祭夜想揽住她,虫儿微躲了躲,避开他已经伸起的臂弯。虫儿硬挺道“独孤公子刚刚大病初愈,得知心上人失踪自然会口不择言,虫儿……虫儿万分理解。” “认为虫儿有错也罢,无责也罢,今时今日再追究也是毫无意义,如今只希望独孤公子奈下心思,咱们通力合作,才能确保梅姑娘的安危。” 独孤斩月的黑眸暗光潜粼,微看虫儿半眼意有所指道“姑娘说笑,这里根本没有我们,只有你们。” 虫儿使劲摁住樱祭夜的胸口,陌生地端详着独孤斩月,这个她爱了许久的男人,如何变作另一副讨人厌恶的模样。 是心急梅姑娘的安危?还是他本来就是这副尖酸刻薄的德行? “无论如何,请你们自行离开,在下心尖上的人,在下自己去找,无须列位劳神。”独孤斩月扫了扫长衫前的折纹,如同万年寒冰一般缓缓离开。 虫儿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撑死的一口气漠然松懈,整个人软坐回床上。 “虫儿,你走是不走?”樱祭夜见虫儿的反应不如想象般激烈,知道她又打碎牙齿和血吞,既替她揪心,又想狠狠臭骂她一顿。 虫儿无意识地拂过肚子,言辞坚定道“这才是开始,我受得住。” “你疯了?独孤斩月非得摆明骂你贱,你才肯主动离开吗?”樱祭夜暴怒道,他真想一刀劈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子还在不在。 虫儿举首相迎道“贱?是樱少您更想骂我贱吧?” “既然你看不惯我自甘堕落,早早离开便是了……” “你你你,我真付错真心……”樱祭夜气得直打哆嗦,紫发一甩朝门口走去,出了门又踯躅几步后,满脸堆黑又走了回来。 “贱,我可悲的比你贱,我赌不过你狠,我输了。”说着便坐了下来。 虫儿本以为他是走了,结果那人又端正地坐在面前,心中微改道“樱少几千年的风流倜傥,牡丹花下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如何对虫儿偏至死不渝?” “你什么意思?”樱祭夜愕然而视。 “樱少,你觉得自己这般痴情,虫儿有几分相信?” “什么意思?”他攥起双拳又问。 俩人目光齐平,刀光剑影。 “没什么意思……”虫儿意味深长地淡笑“只是觉得单是一个爱字,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叫一个浪子回首,磐石转移。” “你……你怀疑我什么?”樱祭夜绿眸凝翠,满身的气息有几分不畅快。 虫儿浅笑道“那日醒来,我故意去警告隐浓,叫她不要对独孤斩月乱嚼舌根。” “依照独孤斩月刚才的反应,隐浓依旧暗中暗示他,我曾于梅姑娘不和,甚有可能导致梅姑娘被人劫走。” “这说明我与独孤斩月的矛盾对于隐浓来说至关重要,她背后的主事者估计死令她,要激发我们彼此的矛盾。” “你的意思是,独孤斩月刚才也是故意来演戏的?”樱祭夜恍然大悟道。 “是也好,不是也无所谓,劫走梅姑娘的家伙摆明是朝着我们来的,我们只有搅得天翻地覆,才更有机会及早揭开神秘人的面纱。” “所以我必须留下。”虫儿一点也不敢想象斩月会如何对待自己。 她是放弃了,可她依然会伤痕累累啊。 “那我也不能走,尤其能布置上千瓷人攻击你们的家伙,一定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樱祭夜试探性地拉起虫儿的手,虫儿没有直言拒绝,樱祭夜紧握她的手决绝不肯放松,察觉她的手完全不冷,反而热腾腾得跟着火似的,他奇怪地注视虫儿的目光。 恰巧虫儿也在探究他,樱祭夜赶快道“话说你才数月不见,心思细腻远甚从前,而且……虫儿与我真的有间隙了吗?” 虫儿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答非所问道“如果樱少有我这几年的遭遇,恐怕早变作另一个人了吧?” 樱祭夜深知她话中带刺,突然邪魅道“其实虫儿对我的身份一直怀疑,所以才与我间隙丛生,虫儿勿急,如果这次能完美地解决梅姑娘的问题后,我樱祭夜发誓,一定实情相告,绝无隐瞒。” “现在不可说?”虫儿要拔回手。 樱祭夜将她热乎乎得小手搓得香汗涔涔,意外长叹道“若是好事,哪里愿瞒着你,只想着有朝一日携虫儿之手时,我才敢说。” 第四十三章 分团 说曹操走,曹操真要走。 面心各异的六七人立刻分为两个小团伙,千里追爱团是独孤斩月、雀姝兒、药奴和隐浓;死缠烂打团是虫儿、千目和樱祭夜。 人如团名,各表其艳。 药奴被虫儿踹去做了奸细,替她暗中传递独孤斩月的动向,千里追爱团提前半日,自顾自朝着鹤峰城继续行进,死缠烂打团迢迢追击。 药奴说斩月身体尚是疲软,可是跟虫儿找过麻烦后,当日回房便收到一枚匿名的火信,通知他到鹤峰城去解救梅姑娘,斩月心急如焚立刻上路。 虫儿奇怪为何偏是火信通传,她清楚记得火信乃内力极高之人才能发射,所有人中只有隐浓是实打实的内鬼,与瓷人大战时虫儿见识过她的本事,跟死前一样毫无长进。 凭她?发颗鸟蛋都费劲。 可是,除了他们所有的人,还有谁有这个通天本事,知道独孤斩月身藏此处呢?纵然是亲手捉了梅姑娘的家伙,也未必通晓如此细密的实情。 虫儿搓搓下巴认认真真观察樱祭夜,快接近鹤峰城就是快步入沙漠边沿,酷热的天气已经快把人灼干。 樱祭夜健躯驾马,身穿薄透的细麻,将两条肌肉绷实的长腿露晒在骄阳之下,蜜色的肌肤健康而喷火。 他回首笑看虫儿一眼道“早叫你脱你便脱,进了鹤峰城跟游览火焰山似的,你把自己裹得厚实会上火。”说着伸手来解虫儿颈部的盘扣。 “滚蛋!”虫儿驱马粗鲁的朝后一避,送他无数白眼。其实自她有了身孕之后,浑身火血较之从前沸腾数倍,比以往更加燥热难耐,不过药奴特意替她密制了沁心丸,服用之后转而发冷,正好调剂她身上的热涌。 “话说樱大骚,我们遇见瓷人的时候,为什么你可以恰逢其时来救我?” “若果说跟你有心灵感应,你肯定是不相信了……”樱祭夜恬脸邪笑,将马赶至与虫儿并驾齐驱。 “那时我眼睁睁看见你被一道水涌封入无极宫,我本祭出法器准备救你,结果那水涌看似如水态,却诡异非常,除了将无极宫封成一圆水幕,还逐渐形成数十个水幕贴围在外,一时间整个嘲歌城都被水幕封堵死……” “我和千目根本冲不进去,再加上雀无极的死卫无休止地攻击我们,直到大战三天三夜后,水幕自行爆破,而且独孤九御着他家的九尾,竟也翩翩赶来凑热闹……” “我本想把独孤斩月撂给他老子,转念一想独孤九千里迢迢赶来嘲歌城,定然与你或者独孤斩月有关……” “于是你把独孤斩月带到人族的地盘,想着若是独孤九敢伤害我,你就拿斩月威胁他老子放人,是吗?”虫儿看樱祭夜满面辉彩,煞是可爱起来。 “你可算见到我对你一片真心……一片真心……一片心……”樱祭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从自己的马上,跨坐在虫儿背后,两人共乘一骑,樱祭夜两条肌理匀实的胳膊缠绕过来,大手把眼前人搂得紧。 “樱大骚,你这种人怎麽不长脸皮的?”虫儿恼羞成怒,拿肘尖捣向背后紧贴的躯体,樱祭夜全然不躲,生硬承受下来。 “嗯……最难消受美人恩,虫儿打得越狠,我越开心。”樱祭夜连受三击,满脸痛苦的享受,整个灼热的健躯巴不得粘黏在虫儿背上。 当初应该狠心叫他滚,脸皮tm的变厚了,给条地缝就敢钻,虫儿无奈道“樱大骚,好好说话,千目会学坏的。” 樱祭夜浑身一凛,回首指向后来的千目道“主人成亲了,才准你娶老婆,听见没?” 千目撇撇嘴,驾着马悻悻躲远。 障碍扫清,樱祭夜靠近虫儿的耳肉继续道“我们躲在那宅子里数月,奇怪朱雀凤族的人根本没有四海通缉所有人,除了白璃魄,其余的人雀无极根本没有送上通缉令……” 白璃魄…… “妈的,快说重点!” 虫儿的腹部明显波动一下,她厌烦这个千刀万剐的名字,反手一拳倒向樱祭夜的俊颜。 正中红心。 樱祭夜抱住鼻子嗷嗷惨呼道“火信,我收到火信说你有难,必须马上营救,否则性命攸关……” 虫儿呐喊,又是火信!! 最近反是遇她相遇的人,为何均是火信唆使,难道有人在冥冥之中,故意引她前来? 终至鹤峰城外郊,极近荒漠的地域果真热浪滔天,平素里鹤峰城的居民白日是不敢外出,只有黄昏时分才敢冒出头来。 虫儿从袖口摸出药奴赠送的浅粉色“线蜗”,这种指甲盖大小类似蜗牛的小兽,可用于千里追踪药奴特制追踪散的异香。 线蜗飘在空中蠕动着触角,八方定位后倏得朝着城郊接近沙漠边沿的地域略去,所行之处留下淡淡的粉痕。 樱祭夜怪道“没有进城?这大太阳底下去沙漠里,急等着做人肉干吗?” 虫儿三思接道“除非是有人引导他们去,否则依照独孤斩月的谨慎,不可能直接去沙漠。” 拥有战斗力的如今只剩自己和樱祭夜,虫儿担忧斩月身体虚弱吃不消,很容易遭遇不测,缰绳一抽马背道“樱大骚,你可还软吗?” 虫儿难得再与樱祭夜开怀玩笑。 樱祭夜立刻挑动剑眉,唇角勾起邪笑,甚是自大道“美人相邀,勉力一试!” 马上身影紫发玉冠,煞是勾人的狂魅。 千目等不及地插嘴道“姐姐,姐姐,还有我呢!” “出发!” 马儿扬蹄嘶鸣,三人策马奔腾,沿着线蜗残留的痕迹急忙追去。 第四十四章 等一等 虫儿三人驱马驾至鹤峰城郊,千里沙幔绵延不止,黄沙深处已经雷鼓喧豗,暗压压得杀做一片。 偶有鸟兽自沙丘间腾空而起,振翅间扫荡起层层洒洒的沙雨,虫儿等人见况即知沙丘那头形容惨烈,赶紧翻身下马,扑在沙丘峰侧窥视。 怎麽会是朱雀凤族的骑兵? 眼及处,果真打得难舍难分,数十只鸟兽低空徘徊在几人头顶,羽翅搅得底下黄沙迷漫,轻土飞扬。 独孤斩月,隐浓和药奴几人各自为营,三者肩背相靠各施法术,唯有独孤斩月赤手空拳,仅凭冷观鸟兽偷袭的一刹那,敏捷侧脚斜踢兽喙,给突袭者以教训。 白璃魄这混球!虫儿不禁心内臭骂,她想起姓白的当初在无极宫,使唤得便是斩月的贴身软剑,莫非当初是他无耻盗走,否则现下斩月也不至于双手空空如也,身疲力竭。 还有那个雀姝兒……虫儿直看得有气,那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此时正狼狈地躲在斩月身后放声尖叫,鬓散钗斜,衣衫蒙尘,整个娇柔的身躯被高扬的尘土呛得泪流满面。 驾驭鸟兽的人知道雀姝兒是这阵仗的软肋,借着鸟兽丰厚的羽翅使劲翻尘覆土,还时不时得佯攻她。 美人又惊又怕,揪扯着独孤斩月摇摇欲坠的身体,来回躲避,泣涕连连。 药奴和隐浓亦是左抵右挡,难以招架。 “我啊靠!”虫儿攥紧沙土,咬牙切齿道“这娘们是雀无极专门派来拖后腿的吧!”摸出穿心,早迫不及待要飞手出刃。 说时迟那时快,樱祭夜随将掌心抚在虫儿臀部揉搓几轮,惊得她手里的小刀噔得掉在沙子里。 “樱大骚,你作死……”虫儿回首将樱祭夜的咸猪手提开老远。 樱祭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曰“虫儿莫急,你可仔细看清下面那娇滴滴的美人,遇险时绝不逞强好胜,无依无靠的模样煞是楚楚可怜,身为女人的你可应该好好学习,这样的女人才更能唤得男人的垂怜,更讨得男人欢心。” 虫儿知道他说得是雀姝兒,一脸嫌恶道“男人和女人关注的点果然不同,在男人看来,女人的惊叫可以激发强烈的保护欲,可在我看开更想踹她一脚。” 捡回坠落的穿心,她自己也不禁多望向狼狈的雀姝兒一眼,独孤斩月将她护得紧,分毫不准鸟兽伤她一丝。 如果换做自己,早冲在最前面开撕了。 虫儿低慨道“如果我不是我,虫儿也曾想时时刻刻被宽大的肩膀守护。可惜,我没有资格。” 只要手里握紧刀,她便不会是个柔弱的女子。 樱祭夜神色微漾出柔波,竟再将她扯住道“如今这情况,你还是远观的好,假设朱雀凤族的骑兵若是在人族的地界发现了你,雀无极可会再轻易放你?” 虫儿被樱祭夜稍作提示后,心里豁然开朗道“当初在无极宫,独孤九亲自带我离开,她大气不敢哼一句,想来应该是另有盘算。如今意外遇见她布置在外界的骑兵,确实大不寻常。而且这伙人的目标是不是真冲着独孤斩月,也有待调查。” 在搞不清楚放火信的神秘人是谁之前,她确实不能在朱雀凤族的骑兵面前轻易出现。 “可是独孤斩月他的身体才刚刚恢复!”虫儿捏一把黄沙,紧紧硌入手心。 沙丘下的战况乱作一团,双方交战的颇为激烈,简直水**融难以分割。 樱祭夜由衷叹口气,邪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觉得下面的人都不堪一击的时候,虫儿可曾见到在这半盏茶的功夫,朱雀凤族的骑兵占据上风?” 樱祭夜的提示叫她怪异,不觉再多看了几眼,若说独孤斩月几人腹背受敌,可是朱雀凤族的骑兵虫儿在无极宫亦是领教过的,各个均是作战素质极高的武士,绝非不堪一击的懦夫。 数十只鸟兽围攻四人,却久攻不下,确实疑点重重。 “别叫我谢你!”虫儿丝毫不提及自己之前的鲁莽,她整个人趴在沙壁间,烈日将沙子烤灼得分外滚烫,虫儿不由得弓起腰身让肚子远离热源,晒黑的额头层层叠叠都是热汗珠子。 樱祭夜立刻脱下麻衫,低罩在她的头顶,给她撑出一块舒爽的阴凉,太阳光火辣辣地辐射着他的躯干,但心爱的人儿已经躲开了烈日的曝晒。 樱祭夜笑道“虫儿有时虽然野蛮,也涨了很多的本事,但总是惹得我想更好保护你。”他身上散漫的荷香,替阴影下的虫儿冥冥中带来更多的沁凉。 “樱祭夜……”虫儿没叫他樱大骚,她自己也有些懵懂,估计是燥热后突然多了分凉意,总叫人手足无措。 “女人就该让男人保护,只要在我心里,不管她是谁……”樱祭夜嘘了一声,邪意蔓延四肢百骸道“耐心等,这么热的天气,莫说是人,就是鬼也该被晒化了。” 言及此,虫儿顺着他专注的眼神瞭望,沙丘底下对峙许久,每个人都焦热得受不住,或许真有什么奇异的现象发生也说不准。 “这么热,是时候该出手了……”樱祭夜不忘将更多的阴凉投递给身旁的人儿,自言自语里,绿眸水汪汪得摄人心魂。 第四十五章 反思 虫儿细看几人还能再支持片刻,不知樱祭夜倒底想看见什么鬼,等也便等吧。 鸟羽如魔,飞沙如兽,魔**杂,势倾天下。 独孤斩月和药奴在沙舞中斗得艰辛,虫儿看得更是揪心,掌心里的刀柄握了再握,直将虎口攥得通红,骨节嘎巴作响。 “虫儿,可再沉住气。”樱祭夜被炽烈的阳光灼得燥热浑然不觉,可虫儿微然显露的心急如焚,却叫他皱紧眉宇。 须臾,千目偷偷从身后钻来,低声私语道“主人,周围再无伏击者,恐怕就这一股骑兵在作乱。” “那我便没必要再等了。” 虫儿侧耳倾听后再等不及了,腾得站起身子浑身散沙,区区几只鸟兽何足挂齿,闭目双手招摆做姿,意欲祭出莲月轮杀骑兵个措手不及。 莲月轮本运至掌内,焰光四射,已见雏形。 本是顺其自然…… 突然自体内涌出些许若有似无的异常寒凉,逼迫得虫儿低低一声嘶痛,那莲月轮调运的火涌瞬间逆行回潮,与七经八络纷繁顺行的真气相互撞击,撞击瞬间力波及四肢,尤其是腹部简直撕开似的。 “呃……”虫儿捂住腹部倒头栽倒在沙堆上,痛苦得扭做一团。 “虫儿!!”“姐姐!!” 樱祭夜与千目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虫儿的脸蛋烧得嫣红,火气在她体内已然大乱。 “怎麽会这样,姐姐怎麽了?”千目不断晃动虫儿不断抖缩的手臂,圆圆的眼睛写满了惊恐。 樱祭夜搂着虫儿,反手一探她的脉搏,赫然吃惊道“你体内的真气如何逆行至此,莫不成是平素里胡乱运用体内的真气,而不知纳息调理?” “简直是胡闹,你这样作乱迟早走火入魔!”樱祭夜挥开千目,将双掌合拢辗转,自掌心凝出一股纯紫的气息。 “主人,你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怎麽可以调运体内的魂气呢,这是简直是不要命啊!”千目欲要制止他,樱祭夜扭身一摆将千目顶开,整个人转而冷滞如冰。 虫儿一把捏住他的手阻止樱祭夜继续做傻事,她吐出的气息亦是发热,加之沙漠中的高温,虫儿暗觉自己快被煮熟了。 她艰涩道“不要管我,先去救他们。” “胡扯!”樱祭夜听她疯话剑眉邪扬,气不打一处来道“偏叫独孤斩月吃些苦,你安生些,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先。” 虫儿感觉腹部火一般在烧,急需赶快降热,否则胎儿恐怕是难以保住。 她咬牙深思道“樱祭夜,我早放弃缠他,可是独孤斩月绝不能在我眼前受伤,否则我这一辈子难安。” 虫儿的眼睛哀狠地死盯着樱祭夜,眼神里的威胁如海底火山喷发,滚烫里翻卷着弥多的寒鸷。她这哪里是自己难安,樱祭夜的心口早比她压抑上百倍。 “可是你怎麽办?”樱祭夜真想直接将她敲晕。 “我的身体只是血气大乱,还不至死,所以救人要紧,我自己先行气调节,试试能不能将乱涌压抑下去。” “去吧,去吧……耽搁久了,两败俱伤。”虫儿重重捏紧樱祭夜的手。 “坏女人!”樱祭夜闭目切齿道。 “千目你护着……”接着扬手招来千目。 “不必,千目护你,你也需要!”虫儿将千目推一把,汗涔涔道“注意安全。” 樱祭夜朗目圆睁,顺口低喃道“你也不舍得我受伤吗?” “好!”樱祭夜立刻责令千目幻变翱翅,千目眨眼盘环做一条巨长的灵兽,遍体赤鳞耀武扬威。 “虫儿撑住,我去去便来!”樱祭夜飞身玉立翱翅之上,翱翅顿化作一片汹涌的红云,火潮一般窜入飞沙走石中。 一时间鸟兽惊惧,反抗俞烈。 总算暂时不用再操心下面的人。 虫儿心量定稳,从怀里颤巍巍掏出药奴制的沁心丸,她虽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感情,可是既然决定保他一条小命,虫儿自然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能不能留下,且看你自己造化。”虫儿仰头一口气将所有的丸药吞入腹内,撑起身体双腿盘坐,她自己调理体内的异常。 体内乱涌纷杂,胡搅蛮缠,直将她的所有穴道攻击个遍,简直烧化每一寸肌理。 一口沁心丸入腹,药丸自带寒气,虫儿运气推助,七分运送至腹部护住胎儿,三分则追着乱涌逐一消解。 不知过了许久,虫儿渐渐进入无声无觉的境界,眼前的战况早已化作无影的烟云,飘荡至心门之外。 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听不见,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得与自己做着斗争。 虫儿本是一心一意,突如其来的宁静叫她不由得神移,她仔仔细细回顾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重新审视她的感情,她自己的价值。 年幼的时候总是一心扑在斩月身上,觉得只要能得他频顾,足以抵挡世间万千星辉,如今看来有甚少女怀春,不知深浅的滋味。 跟樱祭夜在一起时,他的风言细雨又激发自己春情萌动,做了许多暧昧不明的错事。 包括雀漓潇,药奴……他们对自己甚是用情,自己也确实沉沦过,口口声声说爱着斩月一人,小心眼里也意志不坚,动了花心。 如此算来,其实她对斩月也不能算真正意义上至死不渝的爱,更多的可能是求之不得的贪恋,人若得不到,总觉得想得要。 欲催生了贪,贪衍变做了爱。 她替自己创造了个完美无缺的梦,恰好斩月出现在梦里,所以她把斩月代替了梦。 人的遭遇多了,感情都会变化。 可是白璃魄呢? 慢慢调顺的乱涌倏得一颤。 不过露水之情,毫无爱意,她是这样定义的。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一阵细微的心跳声幽幽得穿进她的心房,虫儿警觉是什么声音的时候,**周围布好的凉气突然倒向而戈,全部升为滚滚炙热,再次夺命袭来。 这波火热更猛,更强,更剧烈! 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她算是在劫难逃了! 虫儿赫然惨叫,一口急血噗得溅喷四下,红猩猩得如同十里红棉,杀得眼痛。 一双大手毫无预兆得撑起她即将倒下的身体,自后被稳住了她。 “他们都好,你撑住!”樱祭夜的身影笼罩住她颤抖的身体,一股极寒之气由他的掌心汇入虫儿的后背,慢慢渗透虫儿几乎灼损的穴脉。 “真是个坏女人。" 背后的声音,满满都是醉人的疼惜。 第四十六 晕了 樱祭夜是怜惜她的,虫儿知道,可如今她吃过亏长了心性,不敢再随随便便波动自己的情感。 所以,她只回报他感激,却再无感动。 樱祭夜的魂气极其诡异,冷煞非常,透着滴水成冰的极寒,很快将虫儿体内泛滥的热流镇压透彻,再花些功夫替虫儿舒筋活血,竟缓解大半的痛苦。 虫儿长舒一口新鲜的空气,嗓子里的血甜味被干燥的气息,冲得微微发腥起来。 空气中隐隐散漫着新尸的血味,虫儿环视一瞥,数十只鸟兽已经全部战死,连同御兽的骑兵,渐渐被风扬的黄沙虚掩。 她莫名想呕,思过神,便真得干呕起来。樱祭夜单手继续运送魂气,另一只手拍抚她的脊背。 “虫儿,你可不要吓人啊!”樱祭夜说着要将她抱走。 “不要碰她,我来瞧瞧。”药奴从沙丘低端攀登上来,方才的恶战将他整个人洗礼得灰头土脸,只有金灿灿的面具在烈日之下,格外灼目。 樱祭夜没有拦他,药奴刚蹲下检查虫儿的脉象。 沙丘底下雀姝兒焦急万分喊道“药公子,劳您过来一下,四哥哥的身体状况不佳,你看他胳膊都流血啦!” 公主尊仪无存大喊大叫,看来斩月果真受了重伤。 虫儿想看不能,干呕得更加厉害。 “独孤斩月终归是男人,我这里专心顾着虫儿,没空理他!”药奴眉宇深锁,摸着虫儿的手腕甚是留心。 虫儿反手握住药奴的手指,咧唇僵笑道“先救他可是多出个战斗力,我个女人家救了也再出不了多少力。” “是不是这样,樱大骚……”虫儿回首但看樱祭夜,原本想间接拒绝他继续灌输魂气,转眸一刻笑意顷时干裂在唇角。 樱祭夜脸色苍然双目紧闭,枯白里透着泛泛的紫纹,在他的面颊四肢若隐若现。 “樱祭夜,你住手!”虫儿赫然明白他这是拿命在拯救自己,回手捣开他紧贴的双手,那双手僵直得摆放在自己的后脊,纹丝不动。 “虫儿叫你住手。”药奴一指点在樱祭夜的头侧,或轻或重,樱祭夜昏然倒地,不省人事。 药奴猛看自己的手指,怪道“刚才还清醒着,才说话的功夫便被咱戳死了?”语毕伸手一探樱祭夜的鼻息,似揶揄道“原来也不中用,害我以为遇见强手。” 虫儿才恢复半成体力,好言相劝道“他这是劳累过度,药狐狸你且去看看独孤斩月的伤势,我先照看樱大骚,若是处理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先进城吧。” 药奴自然不乐意虫儿辛苦,虫儿多显出几分心劳神损的模样,药奴给她留下颗益补气力的丹丸,晃晃悠悠飘去照顾独孤斩月。 虫儿看他娇娆的背影流下沙丘,才收回复杂的眼神,赶去照顾昏迷的樱祭夜。 樱祭夜的额头并无发热的迹象,显然不是中暑,虫儿自己也死过一场,如今不是娇气的时候,她软绵绵地匍匐在樱祭夜体侧,将手指捏在他的下颌,使劲迫使他张开嘴巴。 樱祭夜昏沉后,脸上的浮纹转眼消退,只剩他昏迷的睡颜,在沙子的金莹中,仿佛镇定自若的雕塑,只有栩栩如生的死白。 好不容易撬开他的嘴唇,虫儿先滴落几滴清水入口,叫他先补充些水分。樱祭夜略显干渴的唇瓣受到水的滋润,微微透着还转的迹象。 虫儿大喜,准备给他再吃颗药时,樱祭夜的嘴唇悄然阖紧,虫儿废力捏了捏他的下巴,毫无反应。 她只好将拇指和食指一并塞入他的嘴里,触摸着整齐洁白的牙缝,使劲一扣。 樱祭夜的嘴唇再张开些许。 看来他真是累的不清,在嘲歌城一通胡闹后,还要照顾其他人躲避雀无极的追杀,如今又摊上自己这颗天然灾星…… “樱祭夜啊樱祭夜,上辈子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虫儿将药奴留下的药塞入他微张的唇缝。 刚及唇边,樱祭夜一把捏死虫儿的手腕,睁开幽绿的眸子缓道“如果上辈子没把你弄丢,我绝不会叫你受这辈子同样的罪。” 樱祭夜的眼神灌满了墨绿色的稠蜜,拉伸做无数道绿莹莹的细丝,将虫儿的四肢百骸全部锁紧。 “上辈子?这辈子都过得如此不如意,樱祭夜你扯远了……”虫儿对他突如其来睁开眼的举止毫无惊错,继续送她手尖的药丸。 “可不是什么药都是灵丹妙药,情敌的药尤其的阴毒。”樱祭夜慢慢摩挲过虫儿的手,自手腕滑至指尖,最后到药丸。 他捏住药丸,一把扔得老远。 “你倒底是真晕还是假晕?”虫儿刚刚调节好的气血明显再次波动,神情有些不畅快。 “你对我的心意倒底是真懂,还是装不懂?”樱祭夜平躺在黄沙间,显得紫发缕缕,如梦似幻。 “我这般舍命救你,虫儿为何不感激涕零,专用嘴巴送药进我的嘴,虽然你的葱白细指也很好吃。”樱祭夜粉舌勾舔自己的唇线,咂咂有味。 手指好吃?沙子更好吃吧! “我刚才险些走火入魔,现在没心情理算你。”虫儿虚软地坐直腰身,樱祭夜伸手一勾,将她轻勾回自己的胸膛,虫儿无力回天,哎呦痛叫跌入他的臂弯。 一指粗糙的手指准确抹尽她唇角的余血。 “谢谢你,刚才继续留下来照顾我。”樱祭夜沙哑的声音自头顶嗡嗡,震得虫儿每根青丝亦随之轻扬。 “樱祭夜,你居然这么幼稚。” “都是你逼我的,坏女人。”樱祭夜敛紧手力,直将虫儿的娇躯贴靠在自己胸口,才放心道“有朝一日,我会像这般天天拥抱着你,就和从前一样,朝朝暮暮。” “老娘什么时候和你抱着,还朝朝暮暮?”虫儿听他言辞愈来愈不像话,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樱祭夜嘘声道“别动,赶紧搂住我的腰,真正的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虫儿奇怪,什么意思? ==================================================== 今天是腊八节,看书的亲们都喝腊八粥了吗?祝大家节日快乐哦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七章 感谢 虫儿奇怪,什么意思? 樱祭夜旋即解释道“独孤斩月来到此处,遇见的伏击却不是咱们设想的那些瓷人,朱雀凤族的骑兵若是早发现咱们,又何须在沙漠里动手?” 虫儿诧道“确有道理,如果这些骑兵想活捉独孤斩月,便不该拖这般长久的时间,除非……他们在等援兵。” 虫儿软起身姿,要告诫所有的人来躲避援兵的追击,樱祭夜摁住她的胳膊,赶忙制止道“虫儿觉得这些鸟兽,当真是朱雀凤族的骑兵?那便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虫儿奇怪道“这是鸟兽身上的装备与嘲歌城所见如出一辙啊?” 樱祭夜勾唇巧笑道“我也在嘲歌城待了许久,我也刚才亲自与他们交手,怎麽会分辨不出差别。” “这伙人的能力实在是差些,而且最可笑的是,独步天下的独孤斩月竟斗不过这些人……” 虫儿蹙眉打断道“独孤斩月受了伤,而且贴身软剑也不在身边,你若是想衬托自己能力强大,请不要和他做比较。” “你……” 樱祭夜欲言又止,慨然摇摇头。 翱翅长尾在沙间荡扫起一层层的沙幔,三番两次便将敌人的尸首掩埋仔细。 卷尾腾空,自半空旋落后,又变作了千目的娇俏模样。他知道樱祭夜为救虫儿轻易动用了魂气,既生气又安慰,扶住樱祭夜的胳膊,和虫儿一同自沙丘顶端滑至底下。 恰独孤斩月的手臂也被药奴处理好,用衣角上撕下的长条挂在胸前,虫儿只敢窥视手臂上渗出的斑驳血迹,那人的五官面貌,自己是再一点也不敢多看。 不过,这布料可是从雀姝兒的裙尾上扯下的,虫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人要步自己的后尘,很是慨叹。 药奴见虫儿过来,伸手去扶她,方便替她诊脉。 雀姝兒朝樱祭夜盈盈一拜道“多谢樱公子出手相救,我替四哥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雀姝兒蒙着面纱,笑意透出诚挚的香甜,可心而醉。 樱祭夜软弱无力道“公主不用礼谢,樱某人其实是是爱美心切,最见不得美人遭殃。” 药奴闻言,低附一句“这种极品色鬼也能叫你给捡来。” 虫儿耳语道“他一直就很贪图美色,尤其对你垂涎欲滴,药狐狸可要当心。” 药奴手指微夹,揪住虫儿腕间的一层薄皮使劲道“你这腹中胎儿八成是他的,跟他的厚脸皮一般结实。” 虫儿扯回手臂,冷冷道“干你屁事。” 孩子无禺,虫儿旋即放下三分担心。 独孤斩月无视俩人交头接耳,朝雀姝兒礼道“公主受累了。” 药奴蹲得远,酸溜溜地插嘴道“人家金枝玉叶,跑到沙漠里东躲西藏,的确是累得很。” “不累不苦……”雀姝兒急摇螓首,轻薄的面纱摇曳做缭目的香云,一双美瞳含满秋水,道“自我救了四哥哥起,无极宫是再回不去的,我不求别的,只愿一心帮助四哥哥寻回梅姐姐,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顺便捡个小老婆当当。”药奴无视虫儿的白眼,自顾自得张嘴边说道。 “药公子这一路来,总爱拿姝兒玩笑,想姝兒纵然是落魄,可也是受过极好教育的公主,如何甘心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莫说四哥哥心里没我,纵便是他可容姝兒一分,姝兒也绝不肯为这一分的怜悯去委屈自己。” 雀姝兒的表情煞是死灰,两颗泪珠先后滚出眼眶来。 虫儿心动,虽然她对雀姝兒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可是她这不卑不亢的几句话,真是说进自己的心坎里去。 强迫来的东西有有几分,只会叫自己下贱几分。 虫儿抬首凝望独孤斩月,他总是在人群里最闪耀的一颗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樱祭夜似乎也被触动心弦,放眼去看虫儿的时候,赫然冷问道“咱们在这里东拉西扯,话说跟着你们的那个丫鬟,叫隐浓的去哪里了?” 是啊,隐浓呢? 所有人惊得四下环顾,广袤的沙漠棵绿无存,完全没有见到隐浓的分毫的踪迹。 “坏了……”独孤斩月冷厉道“刚才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就见她朝沙丘后走,还以为她是去做什么。” “还有更坏的,”药奴自从听见隐浓不见了之后,三步掠到沙坡上一看,远远叫道“咱们的马都不见了!!” 所有人都有些慌神。 樱祭夜邪笑道“难怪会有人将你们引入沙漠,难怪会有鸟兽来分散咱们的注意力,如今看来,八成是隐浓要将咱们留在沙漠里,借用沙漠的荒芜力量除去咱们每一个人。” “她不光带走了马,还弄得所有人精疲力尽,如此以来,我们更是要死在这荒漠之中了。” 雀姝兒急切地扑在独孤斩月的怀里,哭哭啼啼道“四哥哥,这可如何是好啊?你的身子还未痊愈,受不得罪啊!” 独孤斩月低声安抚她几句,雀姝兒专为嘤嘤低泣。 虫儿见状冷道“我说你个公主有点出息好不好,马上咱们便要断水断粮了,你省点眼泪吧!不然死的更快!” 独孤斩月迎眸,面无表情地冷观她一眼,无尽苛责的视线如同锋利的钢丝,刺进虫儿的心尖。 虫儿心惊一寒,难道她说得不对吗?凶什么凶! 千目间所有人的气氛不甚融洽,举手插嘴道“哥哥姐姐们也无须担心,我虽比不上孙悟空的筋斗云,但是咱们没有进入沙漠腹底就不算危险,我可以化作翱翅载大家一程。” 听千目自告奋勇,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说到做到,千目立刻再化身翱翅,待所有人都登上灵兽的背脊时,千目咧唇叮嘱道“各位可是要坐稳妥些。” 言毕,眨眼翱翔于云底,如龙腾云驾雾,一眼万里。 所有人刚经历一场耗战,均是疲惫不堪,独孤斩月被雀姝兒扶到另一边,离他们距离甚远。 药奴想留在这边,樱祭夜精神和身体俱疲,他借口自己软得不行,非要虫儿在一旁看着自己。 虫儿耻笑,这家伙不但风流,还是个赖皮,真是亏欠他的。 不过她自己也累个半死,以手支撑着下巴守在樱祭夜身旁,不一会儿也沉睡入梦乡。 她睡得不实在,神思总想往独孤斩月那边窥探一二。 休息片刻,突然千目吼道,声若炸雷。 “主人快来,鹤峰城居然找不见了!” 众人以为他大惊小怪,纷纷站起身来鸟瞰下方,结果出人意料,城址近在不远的鹤峰城果真消匿得无影无踪。 眼皮底下,黄沙绵延万里,除了沙漠,完全看不见一草一木,更别提任何建筑。 第四十八章 炇骨荒漠 眼底除了浩瀚无垠的沙漠,鹤峰城真得完全不见任何踪影。 药奴柔媚道“这片沙漠乃是人族与九尾龙族共有,人迹罕至,飞鸟孤绝,据说一天之中温度最高时,竟可将人骨活活烧碎,宛如无间地狱中的冥火焚身,任何人闻之皆为色变,故称炇(pu)骨荒漠。” “炇骨荒漠虽是恐怖,但是覆盖面积算不得无边无际,按照灵兽翱翅腾云驾雾的翔程,飞不多时刻便可脱离荒地,所以大家且都散了吧。” 药奴说得振振有词,所有人便又重返原地休息,独留他一人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俯瞰苍茫大漠。 热风吹散了衫间的灰土,看起来竟承转了太阳的万丈金光,刺得人眼角酸花。 虫儿唤道“药狐狸,你连防晒的药膏也没有擦抹,今日居然不怕晒黑了吗?” “喂!过来挡挡酷暑吧!” “……” 虫儿再挑衅他几句,药奴负手单立,对任何呼唤全然不应,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猎猎刮过的炙风仿佛在下一秒,便会将他连根拔起,卷入无底深渊。 谁知这一站,竟有些时辰,本以为炇骨荒漠转眼即逝,结果大为骇人。 他们居然迷路了。 千目朝着金乌渐沉的西方追逐许久,结果离赤圆的艳阳越来越远,仿佛走向相反的方向。 再换了方向,效果依然。 折腾到玉蟾初升,更是惊悚,天空中刹那分作四方情形,双日双月同时悬挂于天际,占齐东南西北四方。 自此炇骨荒漠的头际四光同辉,在荒漠中分变四色光阴,阴阳交隔。 骄阳主热,火伞高张,皎月主寒,天凝地闭,日月相间,炎寒互替,宛如人间酷刑一般,折磨得所有人四处躲窜,极为狼狈。 烈日之下,自然灼得呆不长久,幽月森寒更不可滞留,六人追逐着日月相接的地域稍事歇息,斗转星移后立刻调换位置。 六人追逐着唯一的生存地,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已经徘徊在死亡的边沿。 没有人可以跟沙漠斗争,纵使这里的人身怀绝技,笑傲江湖,亦然斗不过沙漠的无情。 千目早是支撑不住的,化作孩子模样躲在樱祭夜背后,借着他高大的背影避开烈阳残余的毒晒。 独孤斩月和药奴轮换背着雀姝兒,她已经口渴得昏死,面条似得被人负担。 虫儿早也支撑不住,头顶的曦阳几乎将她体内贮存的少量水份,全部蒸发干净,她舔舔脱皮的干唇,发现舌头也快变干燥了。 脚下的沙子毫无劲力,软绵绵得一脚便没过膝盖,寸步难行。 嗵得一声闷哼,虫儿看去竟是独孤斩月从沙坡上跌倒,他背上的雀姝兒死人一般摔了出去,在沙子里翻滚着。 “公主!”独孤斩月匍匐到她身边,以掌拍击她的面颊,雀姝兒面巾下的容颜沾满细纱,仿佛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尸体。 “水……”她喉头粗哑地呻.吟一个字,往昔甜美的声音仿佛干裂做久旱的大地,丝丝喷着艰涩味。 水…… 独孤斩月他们已经没有一滴水了。 虫儿抚摸过腰际的水囊,里面大约还有一口水的份量,摇晃起来叮叮咚咚的脆声比什么天籁之音都悦耳。 舔舔干白开裂的唇角,虫儿准备把水袋递送去。 樱祭夜一把摁紧她的手,道“这是我留给你喝的,不准给她喝。” 虫儿木纳地回看他,整个沙漠中只有他的眼睛是唯一的新绿,可这抹嫩绿也被折磨得失去了光彩。 “不给她喝,她便是渴死了。”虫儿依旧打算去送水。 樱祭夜将水壶捏得更紧道“纵使你给她喝再多水,让她清醒让她活,她依然是独孤斩月的负累,独孤斩月就是死,依然得把她给背出沙漠,这是他欠她的。” “好好好……”虫儿拨开樱祭夜的大手,粗换干气道“我也不惹你动怒劳神了,接下来的路还长远呢。” 樱祭夜被虫儿拨开手,紧接着又抚在水壶上一把夺走,虫儿嘶哑低叫时,樱祭夜已经仰头将最后一口水含入口内。 低头搂住虫儿的细腰,吻住她的干唇,潺潺的水星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撒入虫儿干裂的咽喉,滋润了她的生命。 “你……这水……我……”虫儿吃了水的滋味,说话的声音也渐大了起来。 “这水宁可叫你喝下,免得你傻乎乎得做善事,还费力不讨好。”樱祭夜回身将水袋里残余的几滴水,点在千目的小嘴上,千目扑闪扑闪大眼睛,使劲咂咂嘴皮。 “我这主人自然不能亏待你。”说完樱祭夜一把将千目抗在肩头,再挽紧虫儿的腰。 才三日虫儿就瘦了一圈,叫他如何不心疼。 “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药奴直接坐在沙地里,“只要我们不爬在这里,是根本出不去的。” 独孤斩月怪看樱祭夜和虫儿一眼,微锁着眉宇将手指咬破,挤出些许血液滴入雀姝兒的嘴里。 雀姝兒挣扎一声闷哼,似醒非醒地摆了摆头,示意独孤斩月不必伤害自己来救她。 他亏欠她的。虫儿心里反复叮嘱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她还是在意了。 这一刻她最恨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此话怎讲?”独孤斩月滴够了血水,将手指含入口中,冷冷地问向药奴。 药奴解释道“敢问这世间无边无际,永无休止的东西是什么?有人给咱们设计了这个摸不到边际的陷阱,走下去只会徒然送命。” 樱祭夜干脆也坐下,将千目放在双腿勾架的窝里休息,一手始终揽着虫儿,叫她依靠在自己肩头,用阴影替她遮凉。 “我也觉得咱们不该再走,再走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斩月神思一句道“药奴,你可曾来过炇骨荒漠?” 药奴以手当扇道“曾经。” 独孤斩月再道“那你可曾见过这双日双月的奇观?” 药奴答曰“未曾。” 独孤斩月冷道“既然未见过此景,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不肯提及,你在等什么?” 药奴抿唇笑道“我是在等,把咱们困住的人倒底是想要谁的命,是你,还是我……” “或者是我的!”虫儿觉得他二人气氛十分不融洽,生怕动起手来,她不顾樱祭夜的遏制眼神,自顾自地走向独孤斩月。 “你们这些人都没有什么价值,只有我才最有可能吸引他人的觊觎……” 这一路走来,事实如此。 “所以你最不该擅自跟着我们,尤其在弄丢梅姑娘之后。”独孤斩月冷冷快扫虫儿一眼,带着极端的疏离与鄙视。 虫儿早料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笑意可掬的神仙人物,他对她的厌恶已经刻骨铭心。 自她几年前,知道自己仅是被他利用的工具后,他就露出厌恶她的本来面目了。 头顶的艳阳依旧火辣无比,虫儿心头一阵阵恶寒。 她总算清醒,不是斩月太冷,而是自己骨子里太热。 虫儿撑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道“所以你们往死里攻击我,总会有迫不及待出来,独孤庄主,虫儿说的对吗?” 如果没猜错,他本就是这个意思。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九章 斗起来 “谁敢动她!!”樱祭夜有话先说,满面的邪意叫所有人闻之色变。 “偏我要杀她,你滚开!”独孤斩月一手迅速抽去束在胳膊间的吊带,抡手高甩,扬作一道白中带红的布练,眨眼抽向靠过来的虫儿。 他真要对她下死手。 虫儿惊骇万分,感觉被独孤斩月的腾腾杀气所压垮,整个人瘫软在黄沙中寸步难移。 “独孤斩月你真是小人,居然对女人下毒手!”樱祭夜眨眼横踢出一脚,犹如神龙摆尾,一脚将飞至虫儿肩侧的白练使劲踢开。 独孤斩月再无言语,手里的白练本如火如荼缠向虫儿的脖颈,被樱祭夜横刀阻拦后,立刻丧失了半分冲力,赶忙敛手收回,调整姿势。 白练在他手中或娇绕,或硬.挺,或急促,或缓慢,独孤斩月仿佛化作最灵敏的舞者,将一条简简单单的布条,扭甩成朵朵傲霜绽放的血梅,瞬间抽向樱祭夜的胸口。 樱祭夜临沙一蹬高翔如鹤,邪恶地自背后喷滚出一道魅然紫气,他背手一抽竟敛气为形,拔出一柄莹紫的气刀。 此刀静止时通透无暇,劈斩时呈紫水晶般流转烟霭,霞气如画。 “你占了虫儿的心,却不知珍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今日我便用这柄‘盘祖’宝刀,将你砍作肉泥!” 说话间,樱祭夜已经疯狂地挥舞起盘祖,朝独孤斩月发动数轮猛烈的攻击。 很快,俩人便打得难舍难分,莽莽沙尘被刀气与飞练搅得迷蒙一片,只见黄色的沙雨里时而紫刀迎日,时而白练如瀑。 药奴怪看樱祭夜半晌,自言自语道“本以为他是只软脚虾,结果是在隐瞒自己的实力,这个男人不简单……虫儿,你想我去帮谁呢?” 虫儿呆若木鸡地打量着独孤斩月,他要杀她……他居然要杀她! 若不是樱祭夜替自己挡住致命一击,她的脖子此刻早被折断。 “独孤斩月没有武器,势单力薄,姓樱的手提宝刀,战斗力强。”药奴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不过姓樱的无时无刻不色迷迷地望着你,而且总对你意图不轨……” “算了,我还是去帮我的老主顾吧!”药奴没等虫儿答话,飞身卷入战局。 分明饥热交迫的几人之前还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说起打架来简直堪比打血的公鸡,各个争得脸红脖子粗。 莫非他们都在装软? “都tm饿晕了是不是?快住手!”虫儿气结提出穿心,她可没有暗存实力,她可是真的疲软不堪。 “说好攻击我的,怎麽你们打个没完没了,都不想活了吗?”她软抛三刀,分别撒向三个难分彼此的家伙。 穿心走势迅捷,眨眼最先掷向药奴的手腕,药奴合指一弹银光闪闪,将穿心改道至樱祭夜才落下的刀尖。 “吭……” 脆音醒耳,余韵缭绕,盘祖的气势本如汹涌澎湃的烟雾,被撞击时顿凝作坚固的水晶,铿锵有力。 “虫儿帮他?还是帮我?”樱祭夜专心攻击独孤斩月与药奴,二人武艺超群,联合在一起竟如虎添翼,樱祭夜不觉联想,数日前他们被鸟兽狼狈围攻,是故意还是有意。 虫儿何时进了他们一伙儿?樱祭夜邪气至胜,抡起盘祖迎风劈山,将身体内潜存的力量运入刀体。 盘祖煞气绝伦,旋画出无数道魔紫的刀痕,齐刷刷朝独孤斩月的头际砍下。 他要狠狠收拾独孤斩月,很久以前他便想教训他一番。 独孤斩月黑洞洞的冷眸内死光微漾,他明显察觉樱祭夜的招式中,杂带着爆发的力量,和无休止的怨念,这怨念叫他格外兴奋,一双眸子吸得满盈盈,黑郁得快淌出浓稠的墨汁来。 “我谁也不帮!”虫儿白药奴一眼,“只是希望大家坐下来讨论一下对策,而不是自相残杀!” 樱祭夜怒火中烧,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他越凝鸷阴邪,脸上莫名浮现一层淡淡的紫纹,完美无缺的脸庞仿佛被紫纹所割裂,诡异中透漏出难以言喻的狷狂。 “独孤斩月,今日且叫你再无命绝情!”樱祭夜高扬盘祖,重重落下。 强大的刀气四溢,先将独孤斩月手中的白练扯作丝条,纷纷翻飞在黄沙之中,残如陨落的蝶羽。 “樱祭夜!”虫儿转身掷出穿心来阻止樱祭夜的暴行,穿心被盘祖的刀气隔绝看来,刚触及便被弹飞。 穿心回巢,水滴长连猛得扯紧,将虫儿一同摔在一边。 被刀气震开的还有药奴,他被盘祖刚猛无比的力量震荡极远,坠地呕出一口鲜血。 不要啊……虫儿眼睁睁看着独孤斩月即将命丧刀口,她的心被狠狠得提至身外,几乎被烈日炙烤作灰烬,痛不欲生。 她……为什么还舍不得他死? 独孤斩月手里没了任何抵挡的工具,面对樱祭夜的强大临危不惧,他冷冷相向,即在盘祖靠近的一刹那。 他的眼中划出一丝纯然的黑气,迎头痛击在盘祖的刀尖,转眼被盘祖的煞气所吞噬,旁人绝对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但是樱祭夜看得真切。 “你……”樱祭夜骇然错开盘祖,刀气依旧割破独孤斩月的耳朵,溅出一股腥艳的血红。 独孤斩月微微侧头,眉宇一皱,表情是极端的不屑,可是这不屑中也参杂了许多心有余悸。 盘祖没有击中目标,直捣入沙地里,所有的刀气顷刻注入地下,须臾喷出数道沙浪,高溅云霄。 待尘埃落地,所有人从沙子里钻出时,仅看见樱祭夜扶刀蹲立,锁眉深思,而独孤斩月淡然拍去头发和长衫上的土屑,默默将发冠整理好,耳侧的伤口亦不做处理。 “哈哈哈哈,真是打得极好,这种高手间的厮杀才最是引人耳目。”一阵病恹恹的怪笑自头顶散开。 抬头一望,赤瑾斜坐在火鸢的红羽上,双目紧闭,但是表情却是十足的满意。 火鸢的流苏长尾不断摇曳,替他扇去身周残余的沙尘,一双鸟眸犀利敏锐,刻刀一般洞察沙坡上的一举一动。 “困了各位许久,赤瑾无非想看看人在极端折磨下的困兽之举,只可惜这位紫发的帅哥最后手下留情了。” 赤瑾一脸可惜道“亲手杀死九尾龙族的四皇子,这种畅快淋漓的事情你居然会愚蠢到放弃,真叫人扫兴。” 不知是日色嫣红了赤瑾,亦或是他本身沾染了散不尽的血光,红服妖装下的赤瑾看起来格外瘆人。 第五十章 对话 早知道是有人在中作梗,没料想居然是他! “你比独孤斩月更欠揍,纳命来!” 樱祭夜因故错开了一刀,心情正是复杂,望见主事的家伙露出原型,气不打一处来,再汇体内仅存的内力,急抽盘祖照准赤瑾的方向,横刀劈去。 盘祖刀气如虹,来势汹汹,甚有喷薄三百尺,惊彻蛟龙蟠的架势,可惜此刀招猛劲有余,而威力削半,追及火鸢苏尾时更减一成魄力。 温温闷闷地撞击声取代了樱祭夜渴望的撕裂声,他极尽所能的刀锋居然被赤瑾面前的某样无形的东西墙悉数化解。 所有人错愕高望。 盘祖刀光震荡双日双月影像之前,恰如投石之水,浩波粼粼,双日双月竟随着波动高低起伏,波纹绵延至整个四方天幕,宛如湖面上的波心云影。 日月之辉随即摇曳生姿,连同寒暑之别亦波动不安起来。 假的?虫儿心底义愤填膺,凭着几日来肌肤上的真实感觉,不是晒到爆皮便是冷到缩骨,怎麽可能被盘祖刀气轻易搅乱了原型? 赤瑾阴恻恻笑道“我给你们布的阵叫无相囹圄妖阵,此阵最大的优点便是可以以假乱真,不易觉察,待人深陷其中后,逐渐瓦解人的意志,心乱智昏。” “如今你们已经耗尽了气力,又在斗阵中损伤了元气,**交迫,困乏无觉,咱这无相囹圄妖阵使得真是极好,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抚手准确摸摸身下的火鸢,以示洋洋得意。 病笑间,赤瑾孱细的身装被无相囹圄妖阵荡漾至天空的每个角落,连作一片红彧,将迷惑众人多日的双日双月奇景,遮掩得虚虚实实,不再真切。 “你找死!”虫儿最见不得赤瑾一副又病又贱的模样,尤其现在漫天飘洒的都是他的身影,简直是无形中点燃自己心头盛火。 “无相,无相,姑奶奶偏烧得你没脸做人!”虫儿飞手转起一团热气,对准盘祖渐消的刀痕,欲丢出莲月轮。 呃……手掌内分明火热万分,可是自己全然调不动一分出体。 她……她……她的肚子该死地又撕痛起来。 这腹中的胎儿是白璃魄派来拖后腿的孽债吗?虫儿赶快压抑会全部的灵火,只差一步,她又险些走火入魔了。 虫儿单膝跪地,硬装做坚强不屈的继续喊道“赤瑾,你有种下来,姑奶奶保证不打死你!” 赤瑾漫不经心挑起一绺发尾,在枯细的五指间缠来又缠去,冷哼道“咱不下去,慢慢等你们饿死,渴死,热死……不是更有趣。” 虫儿装得太像,没有人怀疑她此刻正腹痛难忍,樱祭夜只觉得千目暂时不宜再出战,他单手扛起盘祖,朝药奴与独孤斩月问道“樱某在世千万年,还没被妖孽骑在头上放肆过,今日放下私人恩怨不提,各位敢不敢与樱某携手,将那个妖孽碎尸万段!” “算上我一个!”独孤斩月轻摸过耳朵上的伤口,盘祖造成的创口已经结作血痂,他的态度虽是风轻云淡,唇中吐露的意志却又非常的坚定。 同他的黑眸一般,沉如地狱的幽暗。 药奴蹒跚过去扶起虫儿,整个人摇摇欲坠。虫儿认认真真观察面前这些,与自己曾揪扯不清的男子们,此刻无一不是极度的疲惫不堪,纵然铮铮铁骨傲气难驯,但这英豪是逞不得久的,她哈哈放肆大笑起来,直笑得赤瑾头皮发麻。 “疯女人,你笑什么?”赤瑾道。 虫儿呸去唇角沾染的沙子,鼻尖呼吸的气息亦开始灼热似火,“我笑瑾妃好大的狗胆,背着雀无极想独吞咱这颗连珠转世。” 赤瑾微冷,语调陡而尖锐道“疯女人,你说什么疯话?” 虫儿鄙道“瑾妃在雀无极床榻上睡那么久,会不知道我是谁?瑾妃暗地和隐浓狼狈为奸,会不知道我是谁?” “那日我和药奴在盐山窃听,你和隐浓透漏要暗杀梅姑娘的事情,难道不是有意让我跟着梅姑娘来鹤峰城?” 药奴蹙眉探看虫儿一眼,虫儿按手示意他无需讶异,赤瑾使得一手好妖阵,怎麽会察觉不到有人跟踪隐浓多次,所以他才会姗姗来迟,与隐浓共演一出假戏,溜着自己和药奴玩弄。 虫儿见赤瑾没有反驳,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半,得到鼓励再继续补充道“你派出大批瓷人攻击我们,表面看起来是要杀死我们,实际上这些瓷人根本不堪一击,你的真正目的无非是借乱劫走梅姑娘,再制造出是我故意让梅姑娘被捉走的证据,只要隐浓挑拨几句,独孤斩月与我之间立生罅隙。” 虫儿幽幽地望向独孤斩月,言辞坚定道“你虽是不爱我,但是不该疑我。” 独孤斩月闻言一凛,“虫儿姑娘都是决定与在下抽刀断情的,何必执着与在下的信任。信,或不信,疑或不疑,已经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那夜,他都听见了? 虫儿真想赞扬他的好演技,咬牙转移视线,横对赤瑾道“瑾妃这一手离间计用的好,独孤斩月下手杀我的时候,你都笑得花枝乱颤了吧?” 赤瑾病道“分析鞭辟入里,难怪他心里始终割舍你不下,不过我再补充三点给你……” “第一,雀无极在嘲歌城失利后,我的人并没有跟着独孤斩月,所以当我的瓷人大军修理你的时候,可没盘算叫人来解救你。” “第二,我对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什么珠其实毫无兴趣,就象我分明看见朱雀凤族最廉价的公主之后,也丝毫不担心她会向雀无极告状一样。” 昏死在一旁的雀姝兒,冥冥中微眨了眨纤长的睫毛。 第五十一章 走了 “废话少说,第三是什么鬼?”虫儿插腰而立,暗中扶持住自己的后腰,缓解腹痛过后的胀涩感。 “第三就是,你若再叫我瑾妃这个恶心的称呼,我就立刻杀死你!” 赤瑾闭着眼睛,语言却是极端的森骨,看来他对做女人裙底之臣这件事,甚是厌烦。 虫儿恐其他几人再被赤瑾激怒,更胜笑道“瑾妃才不会杀我,就算我再叫你一百遍瑾妃,就算你真得无视雀无极的存在,但是你总不敢越过姓傲的那位吧?” 她早知道赤瑾其实和傲狠穿一条裤子,既然赤瑾扬言不稀罕自己的价值,但是傲狠稀罕。 赤瑾耻道“我似乎太小看了你,可你如何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虫儿道“停溪林……” 赤瑾恍然彻悟道“难怪我总觉得你眼熟……” “姓傲的虽然可恶,但是咱也不甚怯他……”赤瑾的解释让虫儿深感意外,因为除了傲狠,她再想不到赤瑾的背后,还会隐藏什么势力。 赤瑾不失时机补充道“咱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目的确实在你,所以姑娘看是等他们死得差不多呢?还是咱们先走,留着他们慢慢等死?” “如果我说不呢?” “那这无相囹圄妖阵,便是你们全部人的葬身地,反正我只允诺说带你走,也没说死的还是活的” 虫儿抿唇一笑“我当然是要选活着了。” 无视几人投递来的纷繁眼神,摆出一副过河拆桥的嘴脸,狠毒白了独孤斩月一眼道“瑾妃花费如此功夫,不就是想叫虫儿看清独孤斩月的真面目吗?既然他三番四次对我无情,就叫他去死好了。” “虫儿,你……”樱祭夜的表情十足的失望。 虫儿趁机踹了樱祭夜一把,将他踢倒在一旁,兜里掏出个明灿灿的东西扔在他怀里,极尽刻薄道“你什么你,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你不懂吗?鬼谷女死的时候,怎麽没把你给带走?” 樱祭夜捏住那抹金光,没有了反应。 路过药奴的时候,虫儿没有言语,笔直蹒跚在赤瑾眼下,趾高气扬道“我又热又渴,赶紧带我走。” 赤瑾病道“我早规劝过他,biaozi无情……”身下火鸢的流苏长尾延长做螺旋状,齐齐卷住虫儿的身子,使劲一揪扯自无相囹圄妖阵中轻松拽出。 脱离妖阵,虫儿立刻发觉原来他们根本还再沙漠原地,鹤峰城虚离不定的城影还再日光下,如海市蜃楼一般。天空的独日虽是焦热难耐,却已然日暮苍山远,根本不是妖阵内的骇人场景。 回首再看樱祭夜几人,完全不见了踪影,恐怕是被妖阵隐去了身形。 但愿他们可以脱险。 虫儿见火鸢并未飞向鹤峰城,盘思赤瑾的地盘不在那里,只见火鸢朝着沙漠重心的荒芜地带越飞越近,越飞越近,直到…… 一座霸天袭地的沙峰遮在眼前,虫儿以为火鸢要绕到后面的时候,火鸢陡然加速升高,一头扎入沙峰的中央。 虫儿的身体被火鸢的尾巴缠住甩来甩去,本就摇晃得生不如死,苦水连连,眼见火鸢发疯似的朝沙峰冲去。 大叫道“要死你们也去撞个什么有意义的地方啊,撞沙峰可是白白去送死……啊……啊…………!!” 火鸢尖喙触及沙峰的刹那,沙峰轰然开作四瓣,轰然鸣响仿佛山崩地裂,自四瓣中心露出一孔隧道,隧道深入地脊,黑如蟒腹。 不升天堂,反入地狱。 黑不见天日的隧道约有百丈,许久之后天地豁然开朗,摆脱黑暗后的视感是极致的纯白。 虫儿恍惚中觉得自己回到了听风谷,四海银装素裹的风景,在记忆深处恍如梦境。 放眼所及的地下环境更似一道封闭的裂谷,头顶着万里绵延不绝得是莽莽荒沙,裂谷中无边无际得是晶莹剔透的冰海雪原。 火鸢流淌作一道新艳的飞虹,极快地略过整个银白的世界,耀眼得纯白,晃得虫儿泪流满面。 再飞片刻,火鸢渐慢了速度,流苏长尾将虫儿随尾一甩,虫儿全身顿时失去依托自己的力量,倾斜飞坠入地面的雪堆中。 虫儿气急,见落地的刹那双手一撑地面,做了个极其潇洒的着陆动作,在雪堆前侧滚数圈,俯身而起。 她随手拍拍粘在手心的碎雪,发现这些雪竟坚硬如石,连带身上粘靠过的地方都隐隐透出酸痛。 不是雪?虫儿舔了一口,呸呸狂吐道“咸的,妈的是盐!!” 难怪进了此地没有一点温度变化,原来所有的“冰雪覆盖”都是精盐的杰作。 “你们在偷盐?”虫儿骇然转向刚刚着陆的火鸢,赤瑾细红的腰身病恹恹地从火鸢扶下,火鸢红光波动,缩小成鸟儿大小,乖顺地停立在赤瑾孱瘦的肩头。 “什么偷?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也不过是合理利用一下资源。” 赤瑾抚顺了根本没有凌乱的发丝,回首朝虫儿倾城一笑。 不过这次,他睁开了眼睛。 虫儿捂住肚子,顾不得胳膊和腿部的擦伤,朝后倒退数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二章 是妖 赤瑾睁开了双眼。 “你……你……你不是瞎子?”虫儿疑惑道“还是瞎子?” “我不是不敢睁眼,只是要掩饰身份。” 细看赤瑾五官依旧苍白无力,一双眼睛空洞洞地泛起白光,连他瞳仁亦是雪花的颜色,和漫天袭地的晶盐内外呼应。 白色……白色……白色! “你是妖!!”虫儿重足而立,整个人豁然开朗道“我早该想你是妖,否则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妖阵。” “雀无极居然允许自己的宠妃是个妖?” “你是个妖居然还能一身事多主,岂非笑话?” “你……”虫儿指向赤瑾的手指激烈地颤抖着,只恨自己词汇量太狭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懑情绪。 赤瑾微拧了眉头,尖声道“自己都像只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竟还敢小瞧妖?” 言罢拂扫流云水袖,拽着娟红的丝袍朝盐巢中临去。 虫儿赶紧走在他身后,自言自语道“昆沧云沧二兄弟妖化后,双目沉黑,视为宗妖的标志,他的眼睛呈雪花似的晶白,难道品级不若宗妖?” 她的自言自语,声音洪亮醒耳。 “既然想知道,就不要装作不想知道……”赤瑾虽无回首,却一语中的,“我确实是妖族的人,不过比宗妖的等级可要高出一截,算是介于宗妖于灵妖之中。” “妖族没有自己的国家,确实比人族更加卑微,仅仅借靠依附别人过活,低级的散妖也便吃些人族的精魄,宗妖道行颇深也只能供人差遣受人颜色。” 虫儿亲眼见过雀无极折辱他的嚣张姿态,煞是骄纵无礼,忽然觉得各是各的烦恼,妖更过得不如意,处处遭人欺凌。 这世间,恐怕只有高坐在云端的人,才有资格鄙睨苍生。 “看你病歪歪的可怜模样,居然妖法如此娴熟,估计做到灵妖的阶段,雀无极就该向你下跪了。” 赤瑾顿然停住脚步,华丽的嫣红色锦服在通天的白色世界中,孤寂而又细弱。 可他的灵魂许是强大的,与他的眼睛一般目中无人。 “修炼到灵妖地位的倒曾有一位,世间仅存的一位,可惜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死?” “因为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虫儿嗤之以鼻道“怕是招惹了女人吧!” 赤瑾回首,白色的眼睛极其精准地打量着虫儿的言行举止,虫儿吓了一跳忙道“其实你还是闭上眼睛比较帅,眼珠子死白的不太衬你的衣服。” 赤瑾并无太大反应,依旧细声细气道“聪明的女人和聒噪的女人都最该死。” 虫儿哼道“你告诉我这么多秘密,也不是想和姑奶奶做朋友吧?” 赤瑾白眼微翻,继续朝前慢道“说来可笑,世人都觊觎你的价值,我虽是妖,可是并不稀罕,杀了你,于我没有好处,不杀你,于我更没有好处。” “留你一条贱命,一是因你关键时刻可以作为利用的筹码,二是你对某人还有些羁绊,于情于理,你就留在这盐巢里孤独残生吧?” 虫儿听他说话言中有意,顿时来了兴致道“话说奇了,天下竟有人不可求得到连珠转世,赤瑾,你可是受人冷眼的妖啊?这么装逼合理吗?” 赤瑾不怒自威道“就是因为做妖的世世代代被人践踏,所以才想换种最好方式来争取权利。” “你想做人主?也得问问龙、凤二族的老大,他们答应不答应……当然,期中一个已经被你睡了……” “呃……是她把你睡了……那另一个你准备谁睡谁?” 虫儿唧唧歪歪,准备多补几刀。 “不是说我!”赤瑾终于有些愠怒,“那个人终究会认识到自己的职责所在,到时候幽幽古国便会是妖横天下!!” 赤瑾再道“你故意激怒我也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你只要记住,自己将一辈子活在这里,永远,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不可能再见天日!!” 赤瑾长袖挥甩,仿佛血色的蝴蝶,在冰天雪地中,伸展开舒美的羽翅,惊艳绝伦。 虫儿无意识地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几乎无视赤瑾的任何肢体愤怒,她目前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赤瑾的提议正合她意。 “不管关姑奶奶多久,先把吃的喝的端来。” 第五十三章 他来了,请闭眼 沙漠底下的盐巢状似一道裂谷,横窄而纵长,首尾均是鬼斧神工,头顶的缝隙闭合得极妙,沙子细小松散,却绝无一颗流露下来。 裂谷内空气流畅,景色宜人,既像人工开凿,又似天然形成,处处荧光高照,温湿事宜。 虽没有万紫千红的百态,却也纯粹的干净,疏凉的清风夹杂着淡然的咸香,世俗里的繁杂也沉淀做瑕白里的一抹轻盈。 赤瑾并不约束虫儿的行动,但不允许她瞎跑,才两日,她已经逐渐适应盐巢的一切陌生环境,包括她自己住的新家,完全是由盐晶雕琢而成的,平滑陡峭的盐壁上天然形成无数个圆孔,仿佛蜂巢一般六棱形,每一个都雪白而坚固,宛如透明的冰块的堆砌。 盐巢最中间流淌一泓清澈见底的盐泉,自东面高处,淙淙潺潺流至裂谷的低洼方向,整座盐巢占地面积不可估量,加之远处环雾,有碍观瞻,虫儿只觉得是地下涌道纵穿了盐巢,亦无稀奇。 不过她对盐泉的源头格外有些好奇,因为她常觉得源头那里的迷雾,似乎带着某种隐匿的活力,尤其她更想探看清楚,盐泉源头的水眼,倒底是不是甘洌的淡水。 赤瑾现在给她水喝,可不代表一辈子会给她提供活下去的资源。 更何况……虫儿摸摸肚子,她很快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 赤瑾几日后离开,她便赶紧沿着水源朝上觅去,赤瑾格外狡猾,只给她留下可供三日饮用的淡水,索性虫儿早有想法,每日省吃俭用剩余下些水和食物,否则根本不能靠近水源半步。 水源地目测去时便要耗时三日,再返回来便没有时间,虫儿掂了掂挂在脖子上的水滴长链,计上心头。 盐巢内无花无草无木无兽,但是盐晶绽开的玲珑花,盐霜修结蒲草姿,盐石高崎似盘树,盐岩各姿逞昆仑。 虫儿觉得生动有趣,走起来步履生风,两日半的功夫便到达目测的位置,盐巢的东部远看高耸,实际上坡度和缓,攀上来一瞧岩壁中央果真有一井口大小的水眼,滔滔不绝地奔泻着道道清澈的飞瀑,堪称“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 飞溅的水花纷纷惊落玉盘,周围淡色的盐霾被泉眼的水搅扰得如波潋滟,难怪看起来如梦似幻。 虫儿低咒半句,害她跑了三天的路程,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发现,乘着赤瑾还没有回来,虫儿攀至泉眼,捧起些许清水送入口内一尝。 她错了,此水天然咸猩涩口,难喝得要死,赶紧朝口腔倒了一口淡水,仔细洗漱嘴里残余的咸味。 正打算返回,突然从泉眼里冒出个青绿色的东西,伴随着哗哗的水柱突如其来朝下坠去。 虫儿惊吓不止,眼疾手快抄手一捞,手里立刻捏住即将流逝的物品,仔细一看正是一件女子的衣服,从布料看是最粗糙的麻布,应该是贫苦人家的衣服。 虫儿探首,仔仔细细观察泉眼,再无掉落其他东西。 若说是泉眼自地表携带的东西,盐巢上都是沙漠,根本不可能存活其他村庄。若说盐巢之上与其他湖泊相连便更无道理。 虫儿反复端看手里的衣服,这件衣服朴素至极,不似任何高门贵户的服饰,若说是小村庄里的民女所有,比较解释得通。 民女……瓷人…… 虫儿灵光一闪,失口惊讶道“莫非瓷人逮来的人族少女,均在泉眼的另一头?” 虫儿反复推敲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她再看看泉眼的大小,恰如少女纤细的腰身,如果她屏住呼吸钻进去…… 不行!她不善水,更顶不住水涌强大的冲击力,如果硬要钻进去,或许还要冒着溺死在内的风险,尤其里面的地貌她亦完全不知,凶险非常。 可她答应过小虎…… 头顶裂缝陡然挣开,逐渐打开的裂缝中不断散落零星的细沙。 赤瑾……是赤瑾回来了! 虫儿做贼似的将衣服扔掉,这该死的妖精,怎麽提前回到盐巢?虫儿镇定了情绪,自怀里掏出一根她自制的盐钩,这柄钩子首布满倒刺,虫儿极快地将穿心取出,在盐涯上扎一孔圆洞,将倒钩插入洞中。 再伸手一抽倒钩尾端固定的水滴长链,与她固定在巢后的倒钩绷紧做一线。借助水滴长链可无限延长的优势,一条高架在盐泉头顶的锁链便呈现在眼前。 盐巢顶端的裂缝已经开至一半,眼见赤瑾的火鸢要冲进沙峰内了。 “正好借来一用!”虫儿捡回地上的青衣,将衣服绕过架空的水滴长链,两手一抓衣袖,滑动双腿朝瀑布低端一蹬。 噔噔噔噔…… 虫儿整个人若离弦的羽箭,自高向低不断滑去,水滴长链被她灌注内力,自然结实无比,不过她滑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简直如不受控制的风筝,在盐溪上飘飘荡荡,颠簸得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要碎裂。 “啊……”虫儿心脏痛苦不堪,却又莫名升起强烈的刺激感,待整个人即将撞在盐巢的几十米处,倏尔松开一只手,噗通一声掉入尚不知深浅的盐溪内。 咸猩的盐水自四面八方猛灌进口鼻,砸进水里的疼痛感还再持续加重,虫儿惨念到死定了的时候,恍惚里伸来一只完美无缺的大手,一把捉紧虫儿的腰带,将她从咸水中揪出。 “噗……噗……咳咳咳……”虫儿口吐水花道“姑奶奶没有谢妖的习惯,不要叫老娘谢你!” 赤瑾今天没有穿夺人观瞻的红色,一身晃眼的浅杏色蝠纹长衫勾勒出修颀的挺拔身形,金冠高束,气宇轩昂,满头纯金色的齐腰发辫竟比盐晶更加慧亮。 “虫儿姑娘可会算数,这是我第几次救你?”熟悉的声音自朦胧里晕开。 虫儿抹去满脸的咸水,沿着提住自己的匀实手臂,一路向上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脸。 白璃魄蹲在结界上,如踩在河心的碣石,睨着眼轻飘飘地打量着自己的狼狈。 白璃魄……千言万语汇聚在胸口,她很想问他很多话,可是终究什么都问不出口。 “把我提上去。”虫儿冷冷招呼道。 白璃魄眼皮一拂一扫,已经把浑身湿透的虫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个干净。 该死的,他在看什么! “我自己来!”感觉对方的眼神极不老实,虫儿自己攀上白璃魄运气编织的气结,落汤鸡似的自他面前赶快躲开。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虫儿单薄的衣服拖着水渍,一步从结界上跃至岸边,朝自己的巢穴抖抖缩缩蹒跚而去。 居然不是赤瑾,她的心情却更加糟糕透顶,尤其白璃魄完全不答话,一副漠不关心的距离感深深刺激了她的自尊心。 我跟他再无瓜葛……我跟他再无瓜葛……虫儿回首道“白公子,此次到这里来又是公干?” 白璃魄依旧无言,他合指弹出一个东西,直飞向虫儿。 虫儿信手一接,是线蜗。 “你救了他们所有人?”虫儿喜出望外,真是太好了,她漂浮难稳的心情总算尘埃落定。 “若是我赶到的时候,妖阵里的人都死光光了,你会为谁流泪?”白璃魄似乎见不得她高兴,凭空说了一句。 “什么?怎麽可能?我专门留给樱祭夜的雷凰,还有药奴用来追踪的线蜗……”想到他是在说谎,虫儿气不打一处来,甩了湿袖,头也不回的躲进自己的房间。 换了干净的衣服,虫儿不自觉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叫自己的气色看起来红润饱满,而不至失魂落魄的苍白。 白璃魄自己倒了茶水,翘起二郎腿在等她出来。 “我不是来带你走的。”白璃魄开门见山道“过几日樱祭夜会带你走,他这次损耗的不轻。” 虫儿一把提起水壶,咕嘟咕嘟喝到极饱,可她的嗓子里依旧苦涩泛咸,莫不是盐溪里的水喝多了? “姑娘已经放弃独孤斩月了吗?”白璃魄突然问道。 咳咳咳……虫儿一口茶水喷吐如注。 “人只有放弃过去,才能获得未来。”白璃魄轻轻放下茶杯,他的眼神轻若冷云,叫虫儿琢磨不透,有时似乎是深深投影在自己心底,有时却又飘荡至无涯。 虫儿在独孤斩月眼睛里看见过同样的情愫,她知道这情愫实质上近乎绝情,所以多情的人才总会看错。 她一直太过多情。 虫儿笑道“那么白公子此刻出现的恰到好处,肯定是为梅姑娘而来吗?” 白璃魄凛然道“姑娘怎麽会知晓?” “你救了独孤斩月,药奴给了你线蜗,找到我,就找到梅姑娘……”虫儿将唇角的水渍拭净,顺便暗自摸了摸眼尾,眨眨眼睛忍去酸胀。 “公子不必费心了,你看这盐巢内空无一物,恐怕没有你要找的人。 而且我在这里呆着不错,暂时也不想出去。” 虫儿觉得自己胸口憋得难受,抑制不住地再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 “喝这么多凉水不难受吗?” 白璃魄一把摁住虫儿手中的茶壶,虫儿情不自已地凝望他的眸子。 他也在看她。 五十四章 自己走 白璃魄看她的眼神有刻意疏远的痕迹,跟他手掌里的并不实在温度一般,摸了也等同于没摸,止了也等同于没止。 她的整个神经骤然紧缩,嘣……的一声,自胃里翻涌出激烈的酸水,直冲咽喉。 虫儿敏捷抖开他的钳制,捂住嘴巴干呕起来,肚子里的王八羔子也知道是亲爹摸的,使劲地折腾她,搅扰的胃液天翻地覆。 “你……生病了?”白璃魄猜不透虫儿已经怨他到如此境地,直吐得嘴里的残渣干净后,硬挤出黄绿的胆汁盖满一地。 “别碰,好脏!”虫儿抽手扯过桌面上平铺的台布,眨眼朝地面的秽物一遮,满桌子的杯具纷纷砸向地面,瞬间乒乓狼藉。 白璃魄凝了眉,极其听话地朝后移去半步。 “我没病,白公子既然没有看到真正要救的人,何不赶紧离开?”虫儿忍不住下逐客令。 “可你的脸色不太好……”白璃魄看她紧绷的五官里,透露出极其煎熬的灰色,大约是想靠近关心她一下。 可是他自始至终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虫儿扫视一眼他毫无举动的脚,拿手拨开额际汗涔涔的碎发,无所谓道“公子若用不着虫儿,何须一直大献殷勤?” 白璃魄愣住,后微笑道“姑娘如此看透,终究会是好事,白某的确答应独孤斩月,替他找回梅姑娘,所以赤瑾离开后,白某才沿着线蜗的标识,觅到姑娘。” 虫儿想反驳。 白璃魄止道“姑娘或许真不知晓梅姑娘的去处,不过也不当紧,赤瑾敢把姑娘独留在此处,亦有可能别存心机。” 虫儿还想反驳。 白璃魄继续自我分析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姑娘最应该明晰,否则姑娘也不用搭上性命,主动勘察此地下裂谷的情况,只盼姑娘提供些情报,也叫白某好尽快交差。” 他的脸皮变厚了!虫儿终于插嘴道“白公子的商人秉性发挥得极致,见人谈利,不过你如何知晓我也在调查……” 白璃魄马上神色凝重,倏然立指嘘声道“有人!” 言毕化作一道冷风,迅捷得飞入虫儿的闺房,几下掀开虫儿的床底,赫然发现床底太窄,直接钻进虫儿的锦被中。 虫儿吓了一跳,房内窄小,根本藏不住个人。她的脑速极快运作,边脱掉上身的短纱,亦跟在后面钻进被中,贵妃醉酒半依半卧,尽量掩住后者。 床面因狭窄恰躺卧二人,白璃魄立起身子腾出地方时,虫儿光洁的脊背已经贴在他的唇瓣上。 冷绵绵的唇息自莲花唇蕊间逸出,流云环绕般倾洒过虫儿的每一寸细腻的肌理,她的肌肤堪比尚佳的羊脂玉,白璃魄每一次吞吐气息,都会令滑腻腻的肌肤沁出细密又魅惑的汗丝。 虫儿一把抽去挽住青丝的发簪,满头乌润的墨发散漫如雨,刚好遮住白璃魄的脸颊,虫儿反手抄后,发簪锋利的金属尖角准确无误地刺在白璃魄的动脉外,以示警告。 白璃魄尽量不贴着她。 “你在做什么?”赤瑾随后跟了进来,白洞洞的妖眸左右观察屋内的异常 虫儿顶起香滑的软肩,支撑住自己的脸颊,娇弱无力道“人……家……吐……了……” 赤瑾侧首疑惑道“吐了?你房里有没有别人来过?” 虫儿慵懒道“你觉得这么小的床,适合偷人吗?” 赤瑾朝她迈了一步。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来,早想一起睡吗?”虫儿警觉呵呵轻笑,背后的发簪若有若无地在白璃魄的动脉处拨划着。 白璃魄的唇瓣,若有似无地触碰自己,她浑身忍不住地起鸡皮疙瘩。 白璃魄明白,缓慢将手挡在自己的唇缝前,一只大手代替嘴巴的位置,覆盖在光滑背脊的曲线处,五指的凉腻侵入骨髓。 该死……虫儿佯装调整卧姿单腿高抬,小脚朝后微踩,想把背后的家伙再踹开一些,结果脚心无意间踩触到某个软绵绵的位置。 那位置现在有些壮硬得骇人。 “瑾妃难道不甘寂寞,要偷人了吗?”虫儿尴尬地收回脚,可是脚心里的凹凸感,如何也甩不掉。 赤瑾恶心难忍地撇撇嘴,眼神轻蔑道“既然跟来盐巢,就不要随随便便打出去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言毕依旧不甚放心,挪了视线再看虫儿身后,可是虫儿娇娆的卧姿天然勾人三分,两弯月白的香肩在黑丝中轻含着,胸前丰盈的玲珑曲线立刻自肚兜之后若隐若现,深深扎痛赤瑾的神经。 他真是讨厌天生会勾人的女人,尤其是看起来越秀色可餐的佳人,本身便是危险的食物。 “你的胳膊这么丑,怎麽好意思邀我上去!”赤瑾尖酸刻薄的眼神凌过虫儿满布刀疤的右臂,虫儿神经一绷道“难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言辞间飞手甩出手里的发簪,发簪欻然似电,快不见影,眨眼弹向赤瑾的左眼。 “你还准备看到几时,还不快滚!” 赤瑾丝毫不躲,门外红影飘逸,极快地衔住即将刺入眼球的发簪,如闲庭信步般自赤瑾背后滑翔半周,落在赤瑾肩头。 火鸢。 “身手不错……”赤瑾不知夸谁,极端宠溺地摩挲着火鸢头顶的绒羽,火鸢舒服得眯起恐怖的鸟眸,嗓子里散发出嘶哑的声音,赤瑾转身走开。 “赶快把屋子收拾一下,臭死了……”赤瑾红影消减。 白璃魄大手亲慢抚摸过虫儿右臂的刀疤,自身后半坐起,靠近耳侧出谋划策道“若想攻击赤瑾,他的死穴应该在火鸢。” 虫儿回眸一笑百媚生 “你什么时候滚蛋!” “你之前在盐巢的泉眼上发现了什么?告诉我。”白璃魄的嘴唇自后背移至眼前,不知不觉中与虫儿唇尖相对。 虫儿忆起那壮硬的触觉,而此刻他竟还要算计她,不由义愤填膺道“滚!!” 白璃魄道“姑娘在水里挣扎,总不会是自寻短见吧?姑娘用水滴长链自造的滑索,还从上面滑下,总不会是为了乐趣吧?” “滚!!” 虫儿瞧见他脖筋处被发簪戳出一颗红点,滚滚流下几颗血珠,她提指准备再将创口搞深一点。 白璃魄合指捏住她的手刀,轻轻松松。 “如果姑娘在泉眼处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何须三番五次地遮掩,如果姑娘真心放下独孤斩月,就更应该大方地提供自己知道的线索。” 虫儿被他捏着手,五指根本无力收回,终于无奈道“白公子如此想知道答案,自己亲自走一趟便好,苦苦相逼着虫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你们怎样才可以放过我?” 她的眼角,偷偷滑出一滴泪,转瞬即逝,却零碎了整颗心。 白璃魄沉默不语,他的指尖蓦然松开,将虫儿的右臂好端端地塞入锦被中,连同她逐渐冰腻的身子一齐呵护好。 放过她?放过他?这句话他也问了无数遍,问自己,问别人,问苍天…… “姑娘多虑了。”白璃魄的声音柔化作缱绻的和风,“白某这回绝不再拉你一起冒险。” “乖乖等着樱祭夜吧,他或许真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白璃魄摸了摸虫儿的头发。 仿佛触摸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五十五章 水道 赤瑾有些神秘莫测,来了又去。 白璃魄躲至他离开,给了虫儿三颗滋补身体的大魂丹,自从她莫名呕吐过之后,白璃魄表情内总似挂了件心事,显得格外忧郁。 丹丸放下之后亦无叮嘱,整个人蕴足了气量,奔至虫儿高架起的滑索顶,三弹一跃,湍急如流,极快朝泉眼的方向溯洄寻去。 一日便到,白璃魄高攀在泉眼的飞瀑之底,耐心观察此处的状况,话说如此罅隙的涧口,却可以将裂谷内积累出超过一人身高的盐溪,除非超过百年的时间积少成多,否则看似流通的西角地带,实际上根本泻不出一滴水去。 若果如此,那这裂谷实际上可称为一具密闭的容器。 白璃魄盘思着如果掉头返回去验证自己的猜测,确实耽误时间,倒不如屡走屡看,转危为安。 希望樱祭夜早点进来…… 虫儿…… 心焦如焚,白璃魄转身重新跃向滑索的端头,上面冷冰冰孤立着一具灵动的妙人,不知何时虫儿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地俯视他许久。 “虫儿……你个鬼机灵,你怎麽可能跟上我的步伐?” 白璃魄笑得极端灿烂,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把三颗大还丹都吃了,发现果然助力。”虫儿强忍住腹内排山倒海的剧痛,漫不经心地从水滴长链上绷紧高弹,跃落闲花。 “都吃了?快吐出来点!”白璃魄前倾手腕,叫虫儿跃下时有所依托,虫儿全然无视,清风而过。 “好钢用在刀刃上,白公子的缠绵多情,总是喜欢用在利用别人的时候吗?”虫儿见白璃魄畏缩一下手指,知道自己命中目标,抬首遥望飞流的细瀑。 “虫儿绝非无情之人,梅姑娘自我手中被劫,而且虫儿的恩人之女,或许也在这眼瀑布的对面。” “泉眼里昨日随波逐流,掉出了一件衣服,虫儿只是不甚确定对面倒底是什么……” “白公子与虫儿合作过一次,那次虫儿先失信于公子,公子怀疑虫儿的人品,我自然受着,这次算虫儿没皮没脸主动跟来,绝不会拖公子的后腿。” 白璃魄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与其虚与委蛇,直入主题道“姑娘觉得自己如何到对面去?” 虫儿细心观察泉眼,昨日她已经想过要闭气钻入,不过水量湍急,溅喷如兽,纵使掩住口鼻处,亦有可能溺毙在内。 周围巉嵩的崖壁俱是岩盐,坚硬如铁,除非是祭出莲月轮来照准泉眼处暴击三下扩大洞穴,否则很难钻入。 虫儿不敢妄动体内的灵火,朝白璃魄礼道“公子心底早有盘算,何必为难虫儿?” 白璃魄淡道“我欲朝此狭穴劈斩三剑,阔口再入,姑娘觉得如何?” 竟心有灵犀,想作一处。 白璃魄掏出软剑不由分说,整个人展若鸿鹄,一剑飞霜直刺入泉眼壁侧,郁蓝的剑气闪现如星,极快地隐埋入盐壁,剑气灌石,深可入髓。 噔噔噔噔…… 白璃魄拖剑而奔,如同刀切割豆腐似的,转剑划出一孔巨圆,旋即细水长流,他屏息凝神由软剑散出强大的真气,排山倒海的冲击力将泉眼顶口的圆石聚力顶送。 “嘭……”巨石滑脱,万千积涌倾泻如虹,奔腾如大地春雷,震得高悬的水滴长链嗡嗡共鸣。 虫儿顶首相望,白璃魄收剑临风,衣袖飘摆,捻决播出一圆气结笼住虫儿娇弱的身体,将纷纷散开的水滴阻隔在外。 虫儿四肢的寒凉顿时褪去,白璃魄跃入结界中来,幽闭的空间里又剩了他和她,结界里的销.魂记忆逼的虫儿呼吸渐渐困难,她拉开并不紧凑的衣领,深深浅浅喘了几口气息。 白璃魄关心看她举动,言道“姑娘不舒服,白某可自己操着结界进去……” 虫儿摆手道“没关系,我一时不适应而已……” “姑娘何必强迫自己?”白璃魄见她意志坚定,也不劝她,俩人共乘一圆气结,在白璃魄意念的操控下,欻然自新凿的泉孔,逆流而逝。 涧道内崎岖挫折,幽暗森人,暗涌澎湃,如凌雪暴,因为是岩盐,所有的锋芒已经被常年不息的泉水冲刷得平坦,奔驰期间如履平地。 白璃魄自怀里掏出一颗浑圆的夜光珠,水道内的光线立刻明晰起来。 虫儿忍了颠簸带来的恶心,自白璃魄手里接过夜光珠,替他照亮。 虫儿的身体就靠在他的臂侧,可以感觉到她刻意挪开彼此的距离,却又在气结左右颠簸中,又紧紧撞回自己的身旁。 “你的身子一直这么热……”白璃魄怕极了冷,水道内的寒涌叫他好看的嘴唇,开始变得淡紫。 靠着她的时候,他真得很舒服。 故技重施?虫儿被雷炸了头顶似的,错开与他的肢体纠缠。 白璃魄知道自己又开始不受控制,眉眼里疑惑凝了又散,嘴里的话吐了又吞。 “虫儿,有件事情我总想问你……当初无形塔里,我中妖毒的时候……我有没有……和你……”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五十六章,美人树 “虫儿,有件事情我总想问你……当初无形塔里,我中妖毒的时候……我有没有……和你……” “和你个头!”虫儿勃然变色,将手里的夜光珠砸向白璃魄的胸口,白璃魄先知先觉提掌挡于心口,默默无语猛受一击必杀,修长的五指连珠带虫儿的手一并攥入自己的掌控。 另一手尽早预备着接住虫儿随后送至的粉拳,他的凉手仿佛竹叶青一般柔软,顷刻卸去虫儿的愤懑之力后,随歇随滑抚摸至虫儿内肘的金甲子处,轻手一点。 嘶……痛死了。 白璃魄激怒了金甲子,金甲子尖利的口器瞬间刺入肌肉,痛得虫儿自动收回双掌。 夜光珠依旧在她手内。 虫儿正要问候他老母的时候,白璃魄淡定道“你脱上衣时就看见了,这东西用多伤人,谁送你的?梅姑娘吗?” 轻松几句问话,点中的关键不胜枚举,虫儿呲牙咧嘴揉搓被金甲子咬痛的位置,拒不答话。 白璃魄见状,心中有数。 两人避水的结界突然改变了速度,巨大的浮力将结界瞬间由水道弹出,进入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 此空间与盐巢相隔一条水道,看似波澜不惊,里面却注满清澈的死水,这些水对结界突如其来的闯入毫无反应,仿佛凝固的胶水一般无声无息。 “这是什么鬼?”虫儿掌起夜光珠对准远方照射。 水里隐约繁星璀璨,如同吸收了夜光珠的光线,自己也熠熠生辉,虫儿随手将夜光珠收回袖內,整个水底陷入死寂,再将夜光珠掏出当空照射,但凡被光亮投射的部位,均遥遥呼应,仿佛星辰沉入了水底,美得醉人。 “先别玩了,咱们不能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结界里的空气不够。”白璃魄扫兴道。 虫儿瘪嘴道“如何是玩,不过是好奇罢了。” 白璃魄由她任性,捻指将结成的圆结改为长结,水中梭子一般倏然钻向闪光的位置。 水界似乎并不庞大,纵使水眼源源不断朝盐巢泻去,这里永远是满盈盈的,毫无活力。 两人均不再言语,像捉拿贼人似的小心翼翼,悄然靠去时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 太诡异了…… 虫儿将夜光珠收回袖子,周围一切又安静的没有一丝色彩,几星荧光幽亮后紧接着渐渐褪去光彩,白璃魄瞅准这最后闪过绿光的星点猛扑过去。 三……二……一…… 虫儿配合着心内倒数,待即将消失的光影随波黯淡时,她自袖间突然再拔出夜光珠。 一具白花花的女人酮体,随着夜光珠的光芒,转化作绿莹莹的色彩,在无波无澜的死水中悬空飘着。 女人似是死了,更似酣然入梦,玲珑剔透的腰肢纤细而无力,只消轻轻摧残便会折断似的,裸.女只看脸便知是个清秀的美人,细腻的肌理在死水的浸泡下吹弹可破。 虫儿呃……了一声将手中的夜光珠朝上一抬,绿莹莹的女人瞬间点亮了上层。 俩人赫然发现,不止这一具,随着绿光极快地传导,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 头顶无数具赤果果的女人均变作幽森的绿人,她们全部脸面朝上,肢体活色生香,曲线凹凸,只是头发长得骇人,所有的青丝盘结作粗糙的主干,仿佛虬曲苍劲的参天大树,黑压压得缠满数以万计的美女,轮状排满茂密的枝叶,只不过这些枝叶都是美女化作的。 春叶绚烂的美女树…… 想起自己居然还舔过这里泡尸的咸水,虫儿顾不得旧恨,反身扑在白璃魄怀里,大声干呕起来。 白璃魄以为她被眼前的惨况恶心到了,轻拍着她的背,替她疏心。 虫儿恶心地连胃都快吐出来道“真是便宜了你……” 白璃魄以为她是说投怀送抱的事,淡笑着要叮嘱她安心在自己怀里休息片刻。 虫儿接道“真是便宜了你,白看见这么多香艳绝伦的**,却无法享用。” 白璃魄旋即微笑改气恼,一把推开她道“白某可不是樱祭夜,姑娘莫不是想他了。” 语毕将拍过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捏的嘎巴作响。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五十七章 出入 “这些裸身的女子,恐怕就是人族村落最近丢失的秀美少女。”白璃魄语出惊人,虫儿心底虽然已经冥冥中有些预感,真被他说出口的时候,俨然心绪波动分毫。 “太残忍了。”虫儿不再反胃,贴立在界壁通透的层面,由下往上观望,这密叶般数不清的绿女仿若咫尺之近,触手便可抚摸其肌理。 白璃魄直接跳过残忍的结论,淡悠诠释道“残忍永远只是对于弱者来说的安.慰词,而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再多的牺牲也不过是成功后的金光,没有人会去深究背后的黑暗,只会追逐金光闪烁的方向。” “那么白公子所谓的强者,该是得做到如何强大呢?”虫儿自白璃魄幽深的眸子里,捕捉到某种闪逝而去的绿汪汪的尸光,又或者说,是属于某种灵魂的狡黠之光。 “活下去的。”白璃魄这四个字,深沉地烙进虫儿的灵魂。 活下去的…… “走吧!”白璃魄挥一挥衣袖,旋即示意要走,虫儿急问“梅姑娘和小凤还没有找到,如何要走?” “她们定然不在此处,而且,结界里的空气真是不多了。” 若不是白璃魄言辞肯定,不容置疑,虫儿真觉得他大费周章跑入此地,真是无聊至极。 白璃魄捻指一转,结界重新由方变圆,二人觅准钻入的水道端,赫然察觉水道口的穴眼,凭白堆积出新增的盐花,层层叠叠似乎将穴眼消减为原先一半的窄幅。 他们浮进来时,穴口光滑如井。 白璃魄慢拔出软剑,整个死水內骤然亮彻,美女树亦遥遥辉映。 他道“这死水里果真不是寻常的诡境,恐怕是妖孽布下的妖阵,为防穴口封堵死,我出界故技重施,将穴口阔开。” 虫儿听话退后,气界是他结的,他就是老大。 白璃魄提剑从气结中溶出,后拨一手将虫儿送开,自己屏住呼吸,转手将软剑在死水中挽作兰芝,一剑荡扫,缠缠绵绵的剑岚如风卷残云的扶摇,由穴眼出爆裂,渐渐扭旋至四面八方,波及整潭死水。 新结的盐花瞬间被扫逝干净,穴眼敞亮,白璃魄回手敛剑,准备游回结界的时候,死水微澜,这扑面而来的水动,并不是被手脚拨动所产生,也不是软剑剑气造成。 这波澜来自无数道尸骨一同袭来的压迫感,那些睡颜宁静的绿尸突然纷纷张开眼睛,如受惊的梭鱼一般,铺天盖地散漫了整个水界。 虫儿觉得背后闪烁道道绿光,纷纷投影在白璃魄漂浮的长衫间,流动若萤虫星光,渐渐由碎化整,一瞬间汇聚自脑后。 心惊回首,一波绿尸眨眼包围了整个气结,气结透明的界壁被绿尸散发出的荧光渲染,半壁气结即将被层层绿尸紧围。 裸身绿女纷纷尸目圆睁,黑沉沉得空如魔窟,牙齿颗颗锋利如豹,十指尖尖削铜剁铁。 此刻这些平凡的可怜女子已经赫然惊变,妖化作死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武器。 虫儿猛然看见无数利爪,一同朝气结刺若雨下,顺势掏出穿心朝后弓步。 同时,白璃魄脚尖勾点盐壁,飞剑一般反弹回气结,他用法力编织的气结仿佛认识他的身体,瞬间将他的英姿融入进內。 “保护自己!!”白璃魄浑身沾染的死水见了空气,随着衣袂的飘摆滋滋升腾起缕缕白烟。 他错开虫儿摆出的架势,急换两口新鲜空气,攥电乘风三步一跨,身形展作翱翔的雄鹰,眨眼飞出气结,对准绿尸伸出的无数爪牙,放剑一斩。 剑光入水,千回百转。 软剑剑岚恍如长锁天关的万道岚霞,将最前一层的绿尸妖爪齐齐削断百十双,虫儿眼前霎时玉手翻飞,绿血染雾,如烟中散花迸射,奇异纷呈。 前排绿尸旋即四散退开,后一波则见缝插针,重新反扑而来。 白璃魄立刻陷入缠斗,这些绿尸的攻击力在他看来极为低级,可是妖化的尸体数量取胜,源源不断地含天而来。 “我来助你!”虫儿无惧气结外的群攻,抄刀冲向白璃魄。 “咣当……”虫儿意外撞壁弹回,坚实的气结对于她来说,简直硬如金刚。 怎麽可能这么硬?她分明记得白璃魄进出自如,毫无阻拦的,莫非他的气结只识得他自己? 虫儿猛捶气结道“白璃魄,放我出去!” 白璃魄背对着她,仿若无闻,绿尸的袭击堪比虫儿所遭遇的瓷潮,可是瓷潮毕竟是在陆地,白璃魄这一口气憋了许久,根本无暇返回换气。 绿尸扯动着长发,竟在层出不穷的机械进攻中,将攀天的发树由远拖拽至近前,乌黑虬实的树干规律地朝外旋滚,将盘紧的树干绺绺解散,仿佛卸开金簪的发髻,三千青丝水底招摇。 白璃魄恶战几轮,将手中软剑朝层层绽开的绿尸一绞,顿时化作三道蓝光,横挑,竖劈,斜砍,三势鼎足,威力无穷。 百具绿尸顿时被剑光削得粉碎,喷洒的碧色血液在蓝光中,自死水內渐渐消失。 整个死水清澈的水液,在激烈的拼杀中,自己净化了所有异色,就像被水吃干净了似的。 白璃魄乘机反身临回气结,大口粗换着新鲜的空气,虫儿一把扶持住他的胳膊,白璃魄衣衫间的水份,再次随着空气的接触,蕴作白冉冉的烟气。 气结內的空气瞬时被水汽蒸发损耗过半,虫儿觉得只一瞬间,这气结內的空气已经撑不到俩个人共同的呼吸。 白璃魄赫然明白死水里的水液内藏玄机,若是待他满身沾染的水珠干透,他和虫儿谁都不可活。 第五十八 烟水各半 白璃魄赫然明白死水里的水液内藏玄机,若是待他满身沾染的水珠干透,他和虫儿谁都不可活。 “你别犯傻!”虫儿突如其来野蛮地揪出他的衣袖,生怕他做出什么意料之中的蠢事。 明明从始至终都只是利用她,何苦总装出一副怜惜她,呵护她的嘴脸,他这样牺牲自己,难道不是要感动她之余,再狠狠得虐杀她? 她的人生已经可悲得被人反复性操控,她的感情难道也要沦落被人操控? 虫儿扶刀切齿道“你敢走……” 我就先捅你一刀!! 白璃魄敏捷地拨开虫儿绞扭的袖角小手,再次流畅游出气结,这一回他意在躲避,随手利用软剑造出几道势猛的剑气佯装反击绿女,叫扑天卷来的敌人大吃一惊。 其实意念汇聚神庭,灵光骤闪。虫儿觉得脚底的气结冥冥之中飞驰起来,仿佛光波眨眼钻附穴眼,进入水道,本以为是白璃魄动运法力,结果见他单手托结,双足攀登,两脚前后左右,在水道光滑的盐壁间步履加急。 白璃魄这一口气大约想憋至将气结推送回盐巢,在水道内跃得如龙飞快。 后有追兵,绿女知晓白璃魄使诈,恼羞成怒,残存的数千道尸体鱼贯而入,将整个水道堵塞得满满当当。 “你是个疯子!白璃魄!!”虫儿气不打一处来,对准白璃魄憋得惨白的俊脸冷冷鄙视。 白璃魄推得速极,九转十八弯的水道眨眼就到。 眼瞅即将脱离水道进入盐巢的瞬间,白璃魄反手自水道盐顶放剑一震,蓝光如霹雳灌泓,泰山崩陷,剑尖甩出百米长的郁蓝气涌,眨眼劈中水道最后一弯拐弯。 水道劈斩处,百米轰然倒坍,盐渣滚滚翻涌,天摇地动,将追击不舍的绿女们埋葬入水道。 他们终于脱险了。 白璃魄如鱼贯入气结,大口大口换了几口空气。他身发间的水汽勃然蒸腾,如云似雾,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冒烟,连密长的睫毛尖,亦水烟缭绕。 虫儿觉得结界內气息紧了,心口却松了,她赶紧道“不必再出去了……” 好话还没说完,惊人的一幕赫然眼前,前几日冰雪雕琢的盐巢如今分作两层世界,下层是跟随他们涌入盐巢的死水,上层则是遇见空气纷纷雾化的烟霭。 烟霭溟朦,再变作水,盐巢中须臾一半都是水,而空气逐渐稀薄。 “盐巢果真是个封笔的空间,这里的空气迟早被耗完,我们赶紧冲出此地去!”白璃魄坚定对视虫儿,只手准备撤去气结。 “嘭……!!” 身后轰然巨响,碎土喷飞,水涌如瀑,俩人赶紧回首遥望,水道坍塌的泉眼处,纵裂开一线细口,细口越阔越宽,喀喀作响将天地贯裂出一道巨口,深深镶嵌入盐壁中央。 “竟然挡不住他们!”白璃魄挑眉而视,飞身再冲出气结,现在情况未明,还是留虫儿在里面更为妥当。 为什么又留下她? 虫儿不解,恼怒想着如果他再敢返回来换气,就把拳头塞进他嘴里去。 “嘭……!!”之二声。 随声自巨裂中撞出一根耸天的树干,势若巨灵开山而来,股股强涌一同喷发,将虫儿与白璃魄冲击至远。 盐巢內的水层瞬间暴涨,只留一线空间残留空气,困境內一时烟水交杂,危机重重。 长发编织的树干有枝有蔓,渐沉入盐巢底端,残活的绿女前仆后继,尾随着美女树破山立地,游入更为广阔的空间。 白璃魄与虫儿被冲散,虫儿控制不住气结,随着气结浅沉在美女树的顶端,美女树树梢发丝浓密,俨然看不分明,但是外形隐约似兽又似鬼,自头发丛內微透着金芒,分外可怖。 最奇是,美女树竟落地生根,它的万条根须,逐一牢牢缠入盐巢內的每一个六边形盐巢,几乎占满所有的孔洞,包括虫儿曾经住过的房间。 源源不断吸收盐分,美女树的根系铺张面积愈大,枝干愈虬实,每一具绿女愈加翠绿,体积变作之前的两倍,口齿锋利,四肢盈壮。 待美女树把整个盐巢的盐分吸光,鹤峰城附近的沙漠将不复存在。虫儿摸了摸额际的冷汗,懊恼反思想,她是不是无意间把什么妖怪给放出来了? 一道蓝光朝着美女树的根系处爆发,粼粼的剑光由水底迅速传播至树梢,刺激得虫儿挣不开眼。 白璃魄!他大概也同虫儿想至一处,反复攻击美女树逐渐扎实的根枝,美女树的爪牙顿化作水中纷繁妖娆的水鬼,疯狂得袭击蓝光显现的源头。 开始有被削碎的残肢,伴随翠绿的血液漂浮而来,虫儿莫名紧张,生怕下一具浮上来的尸体是他…… 她在等什么?虫儿自责想,唇亡齿寒,若是白璃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同样不得善终。 想于此,虫儿开始释放自己体内早已不受约束的内力,三颗大魂丹像发面的酵母似的,将她几乎不堪一提的内力逐渐膨胀至极限。 虫儿立刻汇力于掌心,爆出一击重拳袭于气结,气结内外受压,终于如气泡一般破灭。 虫儿借助气结破裂的瞬间,朝蓝光处挣扎。 加了重盐调味的死水真是恶心入髓,虫儿不会游泳,凭着四肢乱拨朝水底慢慢沉去。 不要紧张……不要喘气…… 小时候被千目拖进水里的恶劣记忆,恰逢时机地钻入脑海,寒凉的池水呛灌喉咙的感觉,至今仍旧历历在目,连肺部也觉得越压越紧,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该窒息而亡。 虫儿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跑来作死? 她若死了,可是一尸两命。 他们若都死了,可是一死死全家。 啊……呸……!! 虫儿飞手弹出早攥入掌心的宝刀,照准一具绿女的后脑,一刀爆首,血水渐染。 附近的女尸停止攻击白璃魄,齐刷刷回首看她. 第五十九章 入根 附近的女尸纷纷停止攻击白璃魄,齐刷刷回首看她,虫儿毛骨悚然收回穿心,将水滴长链摇在手心,转出一旋水涡,对准绿女们放手抖去。 绿女细腰曼妙,水中狂拽轻姿,虽然体积变得大些,终究底子过于单薄,并不是杀人的好材料,虫儿水涡一**送再传三波,扶摇一般卷倒数十名女尸。 漫漫腰肢中终于露出一线,白璃魄自窈窕的绿色肢体中逐渐显露容颜,他专心的身姿在水底骄如蟠龙,软剑挥洒自如,斩杀无数。 两者上下夹攻,数十招內将绿女的数量再卸去三分之一。 绿云绕绕间,白璃魄才发现虫儿沉降而来,冷白的脸色中飘过气恼的神采,双腿不停游蹬,朝虫儿游去。 虫儿被残存的绿女缠得郁闷,水里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费劲,她只能在打退敌人的空隙,反复乱摆自己的四肢,来保证自己不会沉到水底。 结果她越沉越深。 白璃魄及时赶到,替她赶走数个纠缠不清的敌人,也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手捉住便往水面拖去。 “唔唔唔唔……”虫儿飞刀再爆两女,嘴里不断反抗白璃魄霸道的举动。 对方根本无视她嘴里咕噜咕噜吐出的泡泡,依然拖着她的手,朝盐巢上浮去。 一具绿女不识好歹,闪电一般从美女树的阴处穿出,眨眼抱住虫儿的大腿,将她朝水底拉去。 虫儿“哇!”得一叫,不断拼命用脚去踢开对方的纠缠,嘴里仅剩的呼吸随着挣扎,咕噜咕噜变作硕大的水泡滚滚上腾。 白璃魄明显觉察手里的人被朝下一拽,方知虫儿被偷袭,旋即将剑气扭做细丝,照准拖住虫儿的裸.女拦手一斩,成功把虫儿抢回自己怀里。 她没气了…… 虫儿觉得自己的胸口里最后一丝空气,已经被自己吐个干干净净,想多喘一口的机会也消失殆尽。 白璃魄搂着她朝上浮,盐巢內水光潋滟,仿佛整个盐雕的世界,分分钟都在波淼中消融,随着他的剑光横空,微波荡漾在他的侧脸,总是格外美好而又遥远。 她可不想死在他的怀里…… 斩月……怎麽又想起他来,都说过不再贪恋他的,可是白璃魄缠紧自己的胳膊,又叫她分外的思念那个从水里解救自己的人。 虫儿嘴角的气泡变得微乎其微,双眼渐渐涩麻不止,她真得……要窒息了! 窒息…… 窒息…… 呼吸!!本能驱使她拼命得在水里喘了一口气,咸猩的水猛一口灌进她的喉咙,蜇痛感如同喉咙被马蜂的尾针刺穿,简直生不如死。 口内,鼻內,不断被咸水倒灌,冲击得虫儿的整个肺部都要被撕裂似的。 她不要溺死!她不要溺死! 她恨水!! 白璃魄赶紧驱剑赶走身后纠缠不清的追逐者,随手一把捂住她不断吞吐的口鼻,温柔道“慢慢呼吸……” 白璃魄好看的嘴里吐出几颗晶润的气泡,顿时将理智几乎崩溃的虫儿拉回现实。 她大概被盐水泡傻了……不然如何看见白璃魄在水里说话流畅无阻?白璃魄仿佛猜透她心底所想,继续道“慢慢呼吸……” 其实他也是才经历了水中呼吸的艰难转变,深深知道该如何引导虫儿。 虫儿言听计从放弃挣扎,竭力克制自己去回想水灌进肺里的撕痛感,白璃魄微微将手指挪开一线,虫儿慢慢尝试着将盐水吸入鼻子,再慢慢呼出去…… 慢慢吸……慢慢呼…… 呃……她居然在水里能够正常呼吸!! 虫儿高叫道“哇靠,这水也太齁人了吧!!” 白璃魄微眯了眼睛,冷吹气泡道“脏……” 虫儿想起这水里凭白无故消化了那么多血水,定然是脏透了,她心底翻涌,真是脏到要吐。 俩人正要火速逃离,美人树突然开始发生惊变,整个树梢如花瓣绽放,乌黑的发干将准备反扑的绿女,自头顶脱离,宛如甩开没有价值的垃圾。 残余的绿女全部沉入水底,根系活了似的,条条黑瘤状的根枝将坠落的尸骨吞入树底,绿色消匿。 白璃魄赶忙催道“走,我送你出去。” 虫儿立刻否定道“你不打算连根铲除这些妖孽?” 话说既然无需为了一口空气而丧命,索性将妖怪一网打尽,免得将妖孽放出为祸人间。 “先送你。”白璃魄惜字如金。 “不需要!”虫儿推开他的扶持,整个人立刻朝水底沉,白璃魄一把挽紧她的细腰,生怕她再沉下去。 虫儿纵观层层蜕变的美人树,言辞坚定道“不要总小看我,也不要总高看自己,咱俩就好好金诚合作一次。” 白璃魄有些犹豫,但微微松开了手。 “信我!”虫儿埋头朝水底蹬去,耳后咻咻闪过两剑,知是白璃魄替她开道。 虫儿振奋,一鼓作气潜至水底,水底的树根仿佛蠕动的黑虫,食用绿女后,仍旧不停歇地朝地下盐层钻入,绽开的美人树更加粗壮。 虫儿体内的真气恰是高涨,冰凉的液体正好消减去体内纷杂的灼热。 她素手扭摆,小心翼翼地祭出莲月轮,莲火不应水光而失色,红殷殷的最是艳惊四下。 只是她的腹部…… 杀妖要紧!虫儿不管不顾径直朝万千根系播送莲月轮,与此同时,白璃魄亦用软剑挑起树梢的异常,输死斩妖。 双方各踞上下,一火一剑,与惊变的美人树分庭抗争,美人树甩去负累,俨然活了一般,根枝坚硬如铁,枝梢柔软如绦,他们恰逢与妖孽软软对接,硬硬相撞。 美女树毫无反应,绽放的枝头有金色的花蕊即将吐露,只觉得那花蕊形状似个异兽,想它用树作外衣伪装许久,如今怕是要露出悚然的真面目。 虫儿大叫着该死,想着最好能在几招內找出美人树的破绽,否则依照她腹中绞痛的程度,孩子估计是要保不住了。 树根乱摆,粗细根枝摆若枭蛇,想起美女树根吞去数百绿女的惊悚场面,虫儿想,如果她…… 她能被树根拖进树底,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虫儿播出的莲月轮速速收回手掌,佯装失败的模样回身便逃,乱游几步重重摔倒在地面,地面盐石利韧,无意中将她的手腕划破一道细小的伤口。 一滴血珠自伤口溢出,竟然在盐水里随波逐流,被拉伸成一条极其细长的红线。 红线招展,飘逸至美女树的树根处,只一触碰,天雷勾动地火,美女树竟发出骇人的咆哮,仿佛品尝到渴慕已久的佳肴,震荡得整个浸泡在水里的盐巢,摇摇欲坠。 虫儿见状心底窃喜,主动朝树底滚去,美女树仿佛吃到甜头,急不可耐地将数百条根枝自地底拔出,盐石迸裂,黑压压地伸到虫儿头顶。 真是妙极了,虫儿早等它来吃自己……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章 闭嘴 真是妙极了,虫儿早等它来吃自己…… 谁料想,百道蓝色的剑光骤然如雨泼洒,每一道都极尽愤恨之力,无情地砍削向虫儿头顶的树根,百条树根齐腰断裂。 美女树仿佛剧痛难忍,微震树躯,扑过来的树根大有退缩之势。 白璃魄,你个害事精! 虫儿气得嘴里直吐泡泡,千载难逢的机会,叫他给破坏了!虫儿横心弹出穿心,朝手心一划,掌内立刻滚出浓稠的血汁,染作一道红绸随水摇曳。 浓重的血味极大地刺激了美女树,本是有些退缩的根系摆作鬼爪似的,前仆后继一齐卷向虫儿。 虫儿大喜翻身一滚,主动迎着根枝卷动的方向,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隐约听见白璃魄放肆大喊一声,至于喊了什么虫儿无心顾及,树根触手般紧密缠缚,将虫儿的身周用头发,层层反卷成密不透风的发阵。 发阵位于美女树根系深处,虫儿滚进来吓了一跳,整个暗黑的空间内充盈着粘稠的绿汁,虫儿恍然大悟,原来死水里绿女们中剑后流出的血水,都被树根原原本本吸收回枝干內慢慢享用,绝非被死水自己净化。 想到绿女的尸血此刻被自己呼进呼出,虫儿紧紧咬死嘴巴,再也不想多喘一口水气。 看来如今美女树也知道虫儿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并没有一口吞噬,只是不断抽离扭摆的发丝根根紧贴,防止煮熟的鸭子飞了。 虫儿被浓郁的绿血遮掩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隐隐觉得每根扭曲的发丝都坚韧无比,她的手指不小心微一碰触,一根发丝立刻将她的手指割破。 难道美女树想用头发丝把自己碎尸万段,再慢慢享用? 正思索,美女树突然巨裂地摇晃不定,发阵之外有人不断发出攻击,美女树內随着攻击颠簸不断,但凡是虫儿碰触的位置,无论衣服,还是皮肉均被划出细口。 白璃魄,真谢谢你啊…… 虫儿稳住不断颠覆的脚底,想想若以莲月轮来攻之,美女树遭内外夹击,必然输死挣扎,到时候她困身在发丝阵內,恐怕早被割作肉泥。 既然不可强攻,那她只好来软的了。 虫儿嘿嘿窃笑闭紧双眼,掏出穿心一刀击中发阵的一角,听声辨位,穿心穿过一绺头发再落回虫儿手中。 “头发这么乱,姑奶奶重新给你扎个鬏吧!” 发阵內,虫儿谨慎躲避着发丝出其不意的袭击,好在美女树专心应付外面的白璃魄,还无暇顾及自己,借此机会虫儿乱刀狂.射,但凡是发阵內的每一缕发丝都被她反复贯穿在水滴长链中。 “噹噹噹噹噹……” 凉砧的穿心被三千青丝撞击得脆零零莺啼,仿佛织女手中的蚕线,在银针的穿引下缝进……滑出……缝进……滑出…… 虫儿自认不是个擅长女工的淑女,不过在斗凶争恶上,真是没有她想不到,只有她做不到。 顷刻,所有水滴长链在她手心交集作一个圆点,虫儿牢牢捂住圆点,将体内已经炙热到极限的灵火,纷纷疏导入蜘蛛网般的水滴长链中。 水滴长链颗颗玉珠由白转红,层层传导,深深没入美女树的发丝中,灼得滋滋作响。 虫儿仿佛感觉,自鼻尖涌过夹杂着焦味的涟漪,她喜从中来,觉得自己猜对了,美女树的软肋既在此处。 虫儿缓缓睁开眼睛,幽暗的发阵內不再神秘,每一寸浓郁的绿波中,一张新结的珠网,颗颗刺破绿色的浓稠,散发出最炙热的红色。 她本被水浸泡得冷,如今便又是热,念及整个幽幽古国中,有谁还可以和自己的灵火欲予欲求,并驾齐驱? 她该是骄傲的。 燃烧吧!! 虫儿体内冲天的火势衍变的极端凶猛,每一颗玉珠已经载不动更多的火红,从珠面瓣瓣绽开,火舌浇筑的莲华。 十万颗玉珠,就有十万朵莲花。 十万朵莲花依绿作衬,绝世芳华。 三颗大魂丹唤醒的能量,叫虫儿痛苦不堪,她美目圆睁瞬间释放!! 十万火莲焚作滔天的火龙,长啸蹬峰,十里红锦,明亮了整棵美女树,也明亮了虫儿的眼睛。 美女树被灵火攻击,每一道发丝都燃起火苗,它仿佛没有料想根系中有火在熊熊炽烤,它将粗壮的树干不断收缩,收缩,再收缩。 如同蒸干的野兽,将树根使劲入地百尺,而枝干不断收缩冲向盐巢顶端的缝隙,顷刻破土而出,直送入炇骨荒漠的莽莽沙峰中。 虫儿并不知晓美女树被自己的灵火逼的走投无路,只觉得自己不能退,不能停。 终于,不断收缩的树干穿出地面沙漠,虫儿的灵火竟将树心烧得中空,一火冲顶,外面灿烂的阳光随即投影在树干中心的水面上,须臾蒸发出层层精盐,再将树內盐封起来。 虫儿暗叫糟糕,双手收回水滴长链,拼命沿着树干内部的焦灼发丝,一根一根朝头顶爬去。 老天一定是太妒忌她的才能,否则总是爱出些难题来考研她的体力,幸亏绝心早逼着虫儿把与天同齐的树爬个几千遍,再加上体内残留的药力,虫儿连跃带攀,一个时程后终于攀在树峰,俯瞰绵延沙漠。 啊…… 呼吸空气比呼吸水气舒服多了,虫儿爬在树梢,肆意挥霍着每一寸重获自由的空气。 嗯……虫儿满意地环看树底,美女树离不开水,早被烈日灼得干枯,周围沙浪绵绵,胜日底下单膝跪着个人,是白璃魄! 虫儿吐吐舌头,她跑得时候忘记叫上他了,看他一脸阴郁到要杀人的表情,恐怕估计自己又出卖他了。 虫儿翻身下树,朝白璃魄谄媚爬去,边清了嗓子,边大声叫唤道“姓白的,以后分工我在上面,你来下面,你简直不知道,压在下面有多累!” 白璃魄听见有人在树梢说话,僵直地站立起来,可是他的表情真是比泡在水里憋气还可怕。 虫儿再换一句“姓白的,你能提早出来姑奶奶功不可没,不要用一张大便脸来恐吓我!” 白璃魄手中的软剑,被太阳光影射得阴寒阵阵。 虫儿汗毛倒立道“你被盐水齁傻了吗?不理我?” 她爬下树,也有些生气道“你瞅瞅,姑奶奶也像根淹咸菜似的,满身掉盐渣!”大大咧咧走到白璃魄眼前,浑身布满的血口才觉得蜇痛,低头想说自己身上如何如何结满盐花,自己如何如何差点出不来的时候。 突然发现白璃魄浑身更加狼狈不堪,满头金发乱散,缀满晶莹的盐花,看起来极度危险,仿佛浑身处于戒备的野兽。 他的一条胳膊上,整条袖子被撕得破破烂烂,均实的肌理上用利器划出五六道深痕,翻着殷红血珠的伤口此刻被盐晶封密,全部流汇至手腕,滴落黄沙。 这伤口并不凌乱,反而整齐化一,就好像是他自己发疯,在胳膊上划烂的。 虫儿干咽口唾沫,妈的好咸。 “你,你觉得就你这身破肉,会吸引美女树来吃吗?” “闭嘴!!”白璃魄抬头相迎,金灿灿的发丝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杀字。 虫儿猛个激灵,傻道“为什么?” “做什么才能叫你闭嘴!!” 白璃魄虎扑而来,一把将虫儿推到在沙地里,整个人将全部重量压在虫儿身上。 他疯了!虫儿根本反抗不了,四肢被白璃魄禁锢进潮热的沙子里,一张小嘴被他拼死碾压,撕扯。 他咬她?白璃魄粗鲁地把虫儿的香舌,卷在自己嘴里使劲啃噬,连带她可怜的小嘴,也在他锋利的玉齿尖,肆意刮磨。 虫儿叫不出声,被他堵得严严实实,白璃魄虽是咬她,却没有咬破分毫皮肉,他那么生气,把所有恼怒都发泄在惩罚她唇齿间,可那好看的唇依旧轻重缓急,只把她的痛感,驱逐到一个足以乱心乱情的边境。 他比美女树锋利的发丝更加可怕,紧缠她的时候,还能将手指滑进她的衣衫,随心所欲在峰壑间放肆…… 啊…… 他扯她! 虫儿又羞又气,反咬他的舌头,可是自己的舌头还咬在对方口里,任人摆布。 她的身体,早比沙漠更加炽热,而白璃魄就是那轮引燃沙漠的红日,他的热情,想炙烤哪里,便将唇瓣传送哪里,他的光照想辐射在哪里,他的手就撕开哪里。 虫儿才发现,他发疯的时候,一点点寒意都荡然无存,只有来自灵魂的癫狂。 那她呢? 俩个人几乎要融化进沙粒中的时候…… “啧啧啧,玩得开心吗?”一阵阴绵绵的病音,自美女树干枯的枝头,鬼魅袭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一章 妖胎 “啧啧啧,玩得开心吗?”一阵阴绵绵的病音,自美女树干枯的枝头,鬼魅袭来。 扫兴! 白璃魄虚掩着虫儿近乎娇裸的身子,回手便是一剑,雷厉风行,剑风劈中美女树的枯枝,干木在蓝光中碎作残渣。 赤瑾御着火鸢乘光而逃。 白璃魄神速脱下外衣,将小脸嫣红的虫儿裹得像个粽子,一点春光都不肯外泄。 “叫你扯我的……”虫儿神思归体,毫不领情,照着方才的禽兽猛扇过去,她以为这次他会像以前两次,愿打愿挨。 白璃魄淡然伸出两根长指,稳稳夹紧她送过来的巴掌。 “自找的……” 无视虫儿的反抗,他举头遥对躲在半空的火鸢,言辞冷漠道“瑾妃贵体可好?不过白某看你这双眼睛可不太好,当心摔着。” 方才的尴尬,早化入九霄。 赤瑾白色的瞳仁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空洞,细声尖锐道“我说是哪个帅哥如此亢奋,烈日当空都敢在外面野合,这不是盗走巽珠,拆了无极宫的白大人吗?” 白璃魄支起腰身,将虫儿掩在阴处,淡笑道“瑾妃身处深宫內帷,虽只见白某几面,却对白某心心念念,时时挂牵,叫在下如何受得起瑾妃如此高看?” 赤瑾闻言微恼,硬挤出笑道“白大人使得一手好移花接木,分明借我的嘴,打我的脸。” “不过记得白大人也罢,不记得也罢,出了无极宫再叫瑾妃二字,我可只有翻脸不认人了。” “你连眼珠都没有,居然还翻得动脸?妖就是妖,根本从头到脚的虚伪!” 虫儿攀住白璃魄的胳膊,挺身喝道“白璃魄,你跟他费什么话,他把我引到这盐巢来根本是居心叵测,嘴上说叫我永远呆着,老娘若是真听话不挪窝,半年之后铁定就被泡成咸菜了!” 又一个骗子!虫儿试着调匀身体里的火气,似乎已经被放个干净,多一丝也没有。 难道叫她依靠白璃魄?虫儿摸摸袖子里虚掩着的穿心,无端想起他把自己摁倒入黄沙中肆意欺负。 只要手里有刀,就靠不得男人。 “你确定居心叵测的只有我?”赤瑾呵呵尖笑道“咱确实是有利用你一下的因素,谁叫女人天生好奇心重,冥冥之中总能帮些大忙。” “帮什么忙?”虫儿反问道。 “这就要问你,问你们!”赤瑾白洞洞的妖眸,紧盯着二人不放。 “我替雀无极饲养在嘲歌城底下的巨妖,难道不是你们杀死的吗?” “你是说织金?”虫儿恍然大悟,织金确实似有提及过,她幻的无形塔內只允许赤瑾进去过几次。 物以类聚,妖以群分。 “没错,你们可知我的真实身份,并不是雀无极的男宠,瑾妃的称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御妖灵,专门负责控制嘲歌城所有的妖族,织金虽是我最得力的巨妖之一,可惜终究……” 赤瑾的脸色,看起来并不觉得有几分可惜。 难怪雀无极任由赤瑾在自己面前放肆,按照她喜怒无常的个性,怎能容忍任何男人在眼前放肆。 虫儿道“难道你就盘算,用这满满的盐水淹死本姑奶奶,来替你的织金复仇?”语毕哈哈蔑笑。 白璃魄一声不吭,冷扫她半眼,清风而过。 这玩意儿又变回疏冷无情地模样,提起裤子不认人。 虫儿莫名骇然,咳嗽一声,继续听赤瑾解说。 “那夜我和隐浓对话,你不是听得最为真切?咱此次出嘲歌城,只为再找个巨妖回去守城。” “所以呢?”白璃魄淡淡插话道,眼底的冷追加三分。 “所以我才要问你们,刚才在妖胎里玩得开心吗?话说这盐巢里的巨妖也养了许久,只差有人将它顺利引导出来。”赤瑾避开白璃魄的注视,觉得身上多了两道寒肃之气,莫名心惊胆颤。 “妖胎?你tm得说这个盐巢实际上是个妖胎?”敢情自己和白璃魄在妖孽的肚子里又砍又杀,还嘻嘻哈哈? “呕……”虫儿顿时恶心泛滥,揪住白璃魄胳膊上的剑伤使劲干呕,她算是完蛋了,自己怀着胎,居然还去妖孽的胎里三日游? “妖胎吗?赤瑾,你们妖就不能好好生个孩子?现在这种德性算流.产了吧?”虫儿吐得都不知道自己胡说了什么,两眼盯着沙峰中刺出的干竭美女树,恶念频闪。 白璃魄面色冷白如冰,频频送出眼神,示意她好好闭嘴,手却轻柔地拍着虫儿的后背,小心谨慎。 是胃疾复发吗?他看虫儿的时候,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心疼。 不该这样,也不能这样,白璃魄收回眼神,又只剩下冰冷。 “那是你们其它族氏无知,总觉得妖等级太低,肆意叼凌,其实妖的法力才是幽幽古国中最强的存在!”赤瑾恼怒起来,满身艳丽的红衣在火鸢上绽开如霞。 “可惜你们就是太强,所以才各自恃才傲物,难以团结又野心勃勃,心机浅薄又喜欢附强,总是成不了气候。” 白璃魄一语道破,将赤瑾的怒气杀个干干净净。 “你胡说,若不是妖族的灵者已经仙去,你们其它的种族不过才是他脚趾下的尘埃!” 赤瑾病恹恹的模样,因怒火注入丝丝活力。 “哦?”白璃魄风轻云淡道“纵然如此,不也是死了的吗?瑾妃拿死人说事,是要励志吗?” 虫儿惊奇地打量着他,他的言辞虽寒风入骨,可是浑身尊贵的气息却昇至云端,不可高攀。 有点像某个人。 可是虫儿知道那个人身在远处。 “如果你称那枯木是新生的巨妖,白某倒真想领教一二,看看比不比得上织金?” 白璃魄的软剑,铮然郁蓝。 他三言两语竟激得赤瑾面白唇灰,赤瑾向来自视甚高,在雀无极的身前也绝无半点恭卑,正要尖声喝来。 一阵奶酥酥的孩子声音突然灌耳道“织金算个什么东西,可与本娘娘相提并论吗?” 始觉美女树隐入沙峰的部分剧烈摇晃,猛如天塌,沙峰瞬间陷入盐巢中去,将妖胎里的余水喷溅至四面八方。 天地剧变,水溅之处,黄土泛绿,新草丛密,巨树攀起,美女树仿佛把生命力还给周围荒芜的沙漠,眨眼变作一片绿洲。 真是奇迹。 白璃魄不慌不忙将虫儿卷入怀底,退如洪流,当虫儿还再惊觉沙漠里翻天覆地的变化时,白璃魄已经平稳不惊地将怀里的娇人,抱至远离绿洲的位置。 美女树造就的绿洲里,走出一个真正的美女。 第六十二 斗胸 美女树造就的绿洲里,走出一位真正的美女。 此女碧玉之貌,蒲柳之姿,一头墨绿色的长发齐漫脚踝,浑身上下仅裹一层薄透的绿纱,露出雪白的肩臂和长腿,双足**,粉腻光滑的脚腕上系一串银铃,在阳光下闪着碎光。 妖孽要不要长得都这般美妙?身材要不要都这么喷血?虫儿情不自禁瞄一眼白璃魄,看他神色如常,气定神闲,终于有些放心…… 呃……她为什么要放心? 绿发妖女双手叉腰,似不满状道“赤瑾大人真是偏心,是不是织金不死,您便不愿招玉藻出来效力?” 赤瑾道“好钢当然用在刀刃上,再说给你聚齐上万个秀色可餐的人族美女,供你的妖胎吸足精华,一两年如何做得好?” 玉藻算是满意,婴儿声道“赤瑾大人可是将此二人,送给本娘娘开荤?”语罢伸出舌头转舔了嘴皮,绿油油的舌头晶如涂油。 虫儿见状嘀咕一声“不是吧,还要打?” 白璃魄大约听见,半开尊口道“你不是叫我信你,结果自找麻烦。” 虫儿知道他暗指她自作聪明,间接释放出玉藻,可是她也是好心办了孬事,如何猜到是赤瑾施计利用她。 王八蛋!虫儿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要从白璃魄的怀里跳下来,白璃魄收紧坚实的长臂,把她牢固地捆在怀里,突然勾唇笑道“总是长不大……” 虫儿懵了,他这倒底算是羞辱她呢?还是轻蔑? 赤瑾从怀里掏出一颗脆红的圆珠,对准玉藻命道“神木妖玉藻听命,今日决不可恋战,你我还有大计共商,且放过他们,现在速速离去。” “什么?离去?” “什么?要走?” 虫儿与玉藻异口同声,不过虫儿的声音是极大,她使劲从白璃魄身上跳下,将某人的衣服从身上一扯,朝后一甩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个绿色的小妖精是我释放出来的,我怎么可能叫你从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开溜?” 虫儿顾不得衣衫褴褛,将酥腿朝裙面撕裂的位置探出,明晃晃的大腿在绿意的衬托下,引人遐想。 玉藻八成也不想走,叉腰道“敢在本娘娘耳根底下称姑奶奶,你才是该死!” 两女各自摆开架势,准备开撕。 赤瑾晃动手上的红珠,再命道“玉藻!” 白璃魄冷淡道“虫儿!” 两女眼里各有刀光,全然无闻。 玉藻道“本娘娘最恨胸比我小的女人,见一次揍一次!” 虫儿直接将胸口飘零的碎布掀开,露出圆润弹滑的半峰,一道深邃的沟壑直延伸至裹住胸口的碎裂处,温软饱满的形状让人心旌摇曳。 她指着胸口道“你瞎啊?这货真价实的波澜壮阔,你看不见吗?” 玉藻拨发嘤嘤道“本娘娘更恨胸比我大的女人,见一个杀一个!” 虫儿哇哈哈笑道“就你那对小豆包,全幽幽古国除你之外,都是大波霸!难道你能把所有的女人都杀光?” 玉藻挑眉道“不要嚣张,有种脱下来比较比较!” “比较就比较!”虫儿不甘示弱要去揭开胸口的衣服,白璃魄一把将她搂回怀里,绵冷的气息吹入她的耳洞道 “你敢脱……” “大傻瓜!”虫儿眨眼狡黠,回手将穿心准确无误地掷向,同样准备脱衣服的玉藻,玉藻毫无防备,待穿心眨眼近在咫尺的时候,火鸢流苏长尾自半空横腰阻拦。 “吭……”穿心受阻,原路返回。 虫儿耳侧一捏玉手,顺利将穿心重握掌心。 “欺骗本娘娘的最该碎尸万段!!”玉藻觉察被捉弄,恼羞成怒,满头密长的绿发如同赋予了生命,狂啸朝虫儿撒来。 赤瑾早白璃魄一步,命火鸢用流苏长尾卷起发飙的玉藻,将她悬挂在半空。 玉藻被束缚手脚,哇哇大叫道“赤瑾大人,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虫儿低蔑“放你下来,你咬我啊?”白璃魄将她顺手夹在胳膊底下,动弹不得。 “看来你还没有彻底苏醒,必须回去给你加固妖力,且跟我走。”说完,赤瑾驾驭火鸢,准备临空高飞。 真的不打了吗? 虫儿不发威,真当她是条虫? 白璃魄胳膊里的女人发了狂,使劲冲他吼道“白璃魄,你放开我!” “白璃魄,你傻了是不是?赤瑾可是雀无极的男宠啊,你放虎归山后,便是你我的死期!” “白璃魄,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绿色的小妖精?姑奶奶保证男的留给我,女的留给你……” “闭嘴!”白璃魄淡声道。 火鸢的羽影,自天空了过无痕。 虫儿闭嘴点点头“好,你别激动,放我下来。” 白璃魄松开手,虫儿脚尖着陆立刻轻点碎莲,跃至离白璃魄十米的距离,这空旷的野外又剩他们二人,叫虫儿如何不紧张。 混闹至几近傍晚,沙漠里的疏凉卷着新生草木的方向,一阵阵拂过虫儿衣衫间的褴褛,似意提醒她,自己只有三点是安全的,其它部分简直昭然若揭。 她轻咳半声,“衣服……” 白璃魄已经把衣服穿好,眼里冷漠道“你这么威武霸气,怕什么?” 怕你图谋不轨啊!! 虫儿双手捂住胸前,怒形于色道“话说你为什么放走赤瑾?还有那个玉藻?难道咱俩联手还打不过他们?你可知道雀无极大军压境,你我必死无疑?” “不会的,赤瑾暂时没有那些功夫去告状。”白璃魄表情虽是冷淡,冰凉的眼神总时不时扫过虫儿衣服上的小洞洞。 比夜风还凉。 “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知道?”虫儿将露出大腿的裙摆揪了揪,结果露出了半截细腰。 “就凭我离开你这几个月,我就知道。”白璃魄不知是不是故意,总不挪开眼睛。 “所以你早知道,梅姑娘不可能在盐巢里,是不是?”虫儿勃然大怒,冲过来一把揪住白璃魄的领子,说实话,她想削暴他的脑袋。 “赤瑾的人暗中四处搜集人族美女,我总该来看一看,还有……盐巢里救你出来,是樱祭夜反复强调的,所以虫儿姑娘不必生气,纵使你不引玉藻出妖胎,我也必须如此。” 他说话的方式,真是刻骨的冷静。 虫儿浑身颤抖无力,许是夜风开始转凉,慢手送开白璃魄的衣领,失魂道“那你不杀死赤瑾,定然是知道他的老巢在何处,对不对?” 白璃魄极快掩去表情中的一切感情,微微颔首道“你现在偷偷离开这里,恰是时机,梅姑娘从来都不需要你去救她,这点我可以保证。” 保证?离开?那他为什么要反复对自己说樱祭夜是个好选择?想暗示什么? 他想把自己推向樱祭夜? “不行!”虫儿高叫道“不行!不行!” “我要亲自去救梅姑娘,还有小凤姑娘!” 心愿完成后,她也不会跟樱祭夜走…… 虫儿恍然大悟,会不会他是故意说反话,叫自己远离樱祭夜。 突然,她又有那么一丁点高兴。 ======================================================== 大雄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福星高照,六六大顺,红包来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三章 抱树 虫儿恍然大悟,会不会他是故意说反话,叫自己远离樱祭夜。 突然,她又有点高兴。 “那好,咱们出发吧!”虫儿朝白璃魄招招手。 “我没准备带你,你想多了。”白璃魄原地就坐,将软剑搁置在身侧,闭目调理气息,一团淡色的气流自全身浑然天成,将他冰塑般的身体笼罩期间。 装什么高冷?虫儿哼哼翻个白眼,也盘腿席地而坐,她最近血脉其乱,内力消耗过度,如果不是服用三颗大魂丹来辅助自己释放能量,或者,真不可能活着走出妖胎。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虫儿大约才将乱涌调顺,暗暗伏平,浑身上下的内力还在,超乎寻常的燥热亦感觉明显,可是灵火却像完全排空似的,一分一毫都难以召唤,虫儿皱眉再试几次,果真不见动静。 难道她又和刚从鬼谷出来,成了具普通的身体? 什么破连珠转世!虫儿心里决口大骂,居然还会出现失灵的诡情况,想起鹤峰城外险些走火入魔的腹痛,包括几乎每一次蕴火,自己都会腹痛难忍。 虫儿冥冥之中觉得,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导致体内灵火运行失常? 情不自禁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此时腹内隐痛尚存,虫儿心底却抑制不住的难过,她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分明保证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每次总义无反顾地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正暗自谴责,虫儿隐然觉得遍体不自在,睁眼瞧去,白璃魄正安安静静地打量着自己,早已不再闭目养神。 他的眼里含情脉脉,属于不自觉得流淌若河。 四目交接,火光电石。 虫儿心尖“噔”得激灵,警惕问道“干嘛?”。她的脸色,红嫣嫣的醉人。 “为什么你总摸肚子,是饿了吗?”白璃魄轻而易举地转移自己的视线,站直起身道“肯定是饿了,我去找些吃的。” 语毕,转头朝树林里钻去。 “你等等!”虫儿惊声尖叫道“那林子里的东西能吃吗?” 想起此方绿洲的来历,虫儿捂起嘴巴呕吐不止,死白璃魄分明听见,却依旧扎入树丛,消失的飞快。 她……她是死也不会吃妖胎上长出的任何食物!一个也不会吃! 半个时辰后…… 虫儿顶着再也吃不动的肚子,斜坐在成堆的果核里,意犹未尽地拍拍肚皮。 小家伙,吃饱了吧?咯……好撑…… “虽说我提前试过,这果子完全无毒,可是虫儿姑娘的吃相是不是……太凶残了点?”白璃魄玉手单执一枚圆润的绿果,也才吃几口的功夫。 一看就是没挨过饿的德性,虫儿口吞津液道“有毒姑奶奶也照敢吃,这果子酸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倒牙,少一分甜口,真是好吃得停不下来,不若小白你再多采些来,咱们带着路上当零食吃呗!” “这果子的来源,姑娘不在乎了?” “你闭嘴!”虫儿妙手一指,“难得姑奶奶忘记了,你非得提是不是?” “转移话题也没有用,我下定决心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虫儿掏出水滴长链,野蛮从中间拉断,将一头拴在白璃魄的手腕上,另一头牵在自己手里。 “我的灵火你可是见识过的,现在我在水滴长链里灌注火涌,如果你敢抛下我先跑,就把你从小白烧成小黑!” 说谎不用打草稿,虫儿装得十足地逼真,拽着长链靠在另一棵树干上,闭眼睡去。 白璃魄好气又好笑地看看腕间捆了几十圈的长链,话说依照他的功力,就算再捆上千万圈,来去亦然自如。 他想走就走,想来便来。 只不过此刻,他的腿不听使唤罢了。 白璃魄仿着虫儿的睡姿,也靠在树干上闭目。 虫儿累的要死,睡得昏昏沉沉,睡着睡着,干硬的树干仿佛间变了种滋味,软绵绵得如同天蚕丝编织的华丽丝毯,沁凉的触感叫虫儿忍不住将整根树干熊抱入怀。 “唔……”虫儿舒服得用尖俏的下巴,蹭开最上面一层树皮,芬香的汗气夹杂着成熟的诱惑力,挠痒她的心尖。 “虫儿,你好热,是不是发烧了?”树干摸了摸她的额头,虫儿反手将那细枝拉进唇內。 丁香小舌搅拌着树枝略显粗糙的指腹,一圈接一圈轻点着每条指纹。 树干低靡了一声,要将她推开。 “别摸我……”樱桃小口里含着东西,说话的声音也含糊得像只小猫,她忽然觉得树干扭来扭去睡得不舒服,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树干推倒,整个人骑了上去,将树皮胡乱剥开,脸手齐齐发力,软滑着钻了进去。 “嗯……嗯……好凉快……”她喃喃低语,十指摩挲如蛇,将树干里每一寸光滑健硕的肌肉探摸清楚…… “你真得在睡觉吗?”树干忍无可忍。 “摸到了……”虫儿太累了,错觉树干变成了半.裸的胸膛,还好她摸到两颗蜜色的小豆豆,树干上总归得有些树疤才对。 “话说……你这种睡姿,没有别人见识过吧?”大树大约有些酸意。 “吵死了!”虫儿挥手一甩“我要睡觉,别惹我!” 说完继续探索树皮上的豆豆是怎么长的,如此对称? 倒底是谁在骚扰谁? 树干想评理的时候,小人儿已经沉实的睡去,嘴角间抿着踏实的笑意。 树干僵直…… 白璃魄也只在她睡去的时候,慢手揉搓她每一根纤细的手指,如此妙玉般的素手,隐隐浮浮藏匿着许多看不分明的细疤,破坏了所有的美感,只觉得不相称的沧桑。 “如果……” 白璃魄用指尖轻轻擦去她嘴角残留的果渍,喉头上下滚动几番。 “如果我不是我,而你不是你……” “我决不会让你摸一次刀,也绝不叫你吃一口野果……” ======================================================== 送点黄渣渣,祝大家新春吉祥,永远快乐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十四章 定计 虫儿次日醒来,神清气爽,手里提着的链子依然沉实,白璃魄老老实实地被牵在另一头,身边多了一个大包袱。 包袱是用他的内衫做的,挽住袖口和系带,里面装得满足。 “这是?”虫儿揉揉惺忪睡眼,不知道白璃魄要搞什么鬼。 “不是姑娘要求多带些果子,才好上路吗?”白璃魄反拖着她要走。 虫儿手腕处吃劲,一路小跑跟在白璃魄的屁股后面,“怎么,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而是以防万一……以防虫儿姑娘胡作非为。” 虫儿气喘吁吁,粉拳捏得嘎巴作响。 在他眼里,自己就没长脑子? 白璃魄减缓脚步,与虫儿比肩,虫儿亦不用再追逐他的脚步,深深唤了口气。 腕间的水滴长链彼此摩擦,激发出琅琅般的罄玉声,因和谐而美妙。 白璃魄突然递上来一颗擦拭得几乎明净的黄果,“这颗果子比昨天那种更为香甜,好吃不腻口,虫儿姑娘有习惯呕吐的胃疾,早晨空腹吃这种果子,绝对不会引起不适。” 胃疾?他是这样理解的? “你怎么知道?这果子皮上写着‘我很好吃’吗?” 虫儿半信半疑接果一咬,果真好吃,而且汁水充沛,充饥消渴,忍不住再伸手相讨。 “我猜的。”白璃魄又捏出两枚同样干净无暇的黄果,准确放在她手心。 “猜果子你倒猜得准……”虫儿无意间瞥见他脖子底有淡红色的树枝刮痕,包括手腕处均是如此,白璃魄外衫穿得宽松,却明显感觉有条胳膊使不上力气似的。 虫儿突然想起他肩臂处的剑伤,果子吃在嘴里立刻变成另一种滋味。她道“突然有点想干活,不然把这包果子拿来我背!” 说着去揪白璃魄后背的包袱,白璃魄轻松一避道“这算是几日的口粮,万一被姑娘惨无人道地偷吃光了,如何是好?” 哇靠!好心当作驴肝肺…… 虫儿换个话题道“难道咱们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去?” “姑娘想飞的话,也可以飞着去。” “我记得独孤斩月这柄剑……” 飞起来快若流光走电,想去哪里眨眼便到。 “此剑是他借我使唤,平素里不便乱用……”白璃魄俯首神秘道“再说故意赤瑾将你我留在此地,肯定不是叫咱们舒服的意思。” “他如今需要防备着雀无极,表面上不把咱们当作一回事,暗中他的眼线定会遍布四处,一旦雀无极对他有利,自然第一个出卖咱们的行踪。” “你我二人先抄近路,往鹤峰城撤退,待看清楚形式,再折回那里……” “那里?那里是哪里?”虫儿一早知道他心思缜密,连自己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问那么多做什么?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看见虫儿一脸茫然,白璃魄不自觉勾起好看的唇角。 虫儿总觉得他图谋不轨。 虫儿真得跟着白璃魄光明正大地进入鹤峰城好几日,白璃魄什么好吃好穿都给她买,仿佛要**自己似的。 待至城里逛毕,白璃魄说鹤峰城分明矗立沙漠边缘,却叫了个春暖花开的美名,是因为听闻幽幽古国的灵,妖,魔群兽鏖战中,火灵符诱大败敌手鹤峰,才终成名垂万古的五灵之一,而大战的地方,正在此处。 他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观瞻。 虫儿听后哈哈笑道“既然是火灵符诱干倒了鹤峰,为什么不叫此地为符诱呢?偏偏选择了失败者的名字,难道是要将耻辱的烙印打在失败者的额头?” 白璃魄淡然,声线泠泠道“所以才将此地白送人族……” “暗意叫人族永远打上失败者的烙印……”虫儿恍然愤慨道“人族在幽幽古国毫无地位,任人欺贱侮辱,难道失败了,直能被打入无间地狱,永生不得翻身吗?” 那些被当作试验品的鬼尸…… 那些被残忍杀死的村民…… 那些被妖孽汲取精华的秀美姑娘…… 虫儿气结,觉得浑身百骸都要气炸。 白璃魄突然摸了她的秀发一把,“所以有些人不能失败,也不敢失败,即使上天摧毁了他的身体,只能迫使自己去成功,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他的长指里沁着抒怀的凉意,将虫儿涌起的火焰,梳理作条条浮影,随风而去。 “我带你走个地方……”白璃魄没有收回手,笑意堪比清月。 “现在?”虫儿弹出穿心,刀心烁亮,话说这几日闲得她骨头都软了,趁此机会好好活动一下手脚。 “不是叫你去打架……”白璃魄扣指轻弹她的额头。 好痛!虫儿抱头痛哭道“不是去赤瑾的老巢救人吗?” 这都闲晃几日,怎么不见他一点着急的情绪? “救人前,我准备带你去洗个澡……” “什么玩意?”虫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住胸口,大叫道“洗什么澡?为什么洗澡?洗完澡你想干什么?” “啊……好痛!”虫儿抱住额头,哭得痛心。 白璃魄收回手指,道“给你恢复一下体力,顺便……洗洗脑子。” 第六十五章 黑流沙 尽可能避开所有眼目,两人趁着夜色,驾驭软剑疾驰至鹤峰城之外的炇骨荒漠,与前一次不同,白璃魄轻车熟路地将虫儿带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绿洲。 绿洲八方矗立着太湖石精雕的界兽,将这绿色之珠掩藏在结界以外,不容发现。 绿洲内可谓花团锦簇,万紫千红,绿洲北侧有一方天然温泉,吸收了炇骨荒漠传导的炙热,水汽弥漫,将结界内打造作荒芜中的世外桃源。 虫儿才迈入结界不久,已被界内浓重的水雾,闷得有些湿热难耐,可是这种躁动感却也不属于夏季专属的潮湿,而是某种颇为灵动的气,在滋润每一片土壤树木。 白璃魄解释道“当年的炇骨荒漠其实遍地绿意,苍翠掩目,只因符诱为战败鹤峰不择手段,调集大量的灵火燎原,终成野心,鹤峰定然是败了,此处的一草一木皆随之涂炭……” “鹤峰魂飞魄散前,一部分神魂随光消匿,但有些神魂坠入密林腹底,或许是机缘巧合,竟被完好保存了下来……” “这眼温泉被发现时灵力冲天,四处皆被沙化剥蚀,唯独此处绿洲春意盎然……” “鹤峰虽是身死,倒底在机缘巧合中残留下珍贵的灵力,造福一方。”白璃魄替虫儿拨开每一簇挡住她的枝叶,将她朝温泉处深引。 虫儿道“造福一方,倒不若说只造福了你。” 白璃魄没有反驳,从容自若地继续引虫儿深入。 忽而,觉得耳畔水声彻响,虫儿知晓目的地已到,张眼望去。 所见之处并未有一滴水,白璃魄口中蕴含鹤峰残灵的温泉全由墨黑色沙土构成,滚动的沙浪如同真正的温泉似的,滚滚翻腾着温热的烟霭。 “呃……在沙子里洗澡,我又不是鸡……”虫儿心底多少也为灵气所吸引,可是瞅见黑黢黢的沙粒,滚动着诡异的波澜,她又不甚想靠近。 “鹤峰的残气白某也只保得这几年,或许再过些时日,终究会四溢而散。” “虫儿姑娘的身体内力虚弱,但是潜藏的能量惊人,外虚內实,就好比用一只竹签去挑千斤担,或许一时逞强,但终究会断裂……” “可是如果将此黑流沙中的灵气采纳为己用,便会弥补许多先天的不足,强体固本。” 白璃魄寥寥几句,说动了虫儿的心。 他伸手推高,自黑流沙边沿立起一方模糊的气结,将自己与虫儿之间隔开。 “虫儿姑娘且安心沐浴,隔这此方结界,白某可以在一旁指引姑娘。” 虫儿惊骇道“话说……白公子不是该躲避到别处吗?” 结界那边的人影没有说话,但是隐隐约约看见他是盘坐在结界之后,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又一个想看自己洗澡的家伙…… 虫儿反思如此鄙视白璃魄似乎也不讲道理,毕竟人家很君子得将彼此间隔开。 扭扭捏捏也不是虫儿的作风,她觉得白璃魄并不是个登徒好色之人,速速宽解了衣裙,半裸露着娇躯像只胆怯的小猫,哧溜钻入黑流沙中。 黑流沙内沙粒似水更似气,完全不像肉眼看见的模样,里面每一颗黑色的沙粒如水气的糅合体,更像一层水膜包裹着玄玉般的灵气。 虫儿坐在黑流沙中,无热无寒,无虚无实,轻飘飘地触觉仿佛每一颗沙粒都将四肢百骸烘托,轻轻地研磨每一寸肌肤。 白璃魄大约等她适应黑流沙的虚软感,旋即传诵几句调理机体的心决,虫儿听他声音朗逸,放下最后一丝戒心,慢慢在黑流沙中修炼起来。 这些年在外面吃了许多苦,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虫儿贪婪地诵着决,将鹤峰残留的灵气,慢慢汲入自己的体内,修固疲乏不堪的身心。 过了许久,虫儿觉得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神魂轻盈,才缓缓睁开眼睛。 蔓延过胸口的黑流沙已经变了色彩,淡淡的赤金色遍染整个黑流沙,沙色的蜕变,既是人的蜕变。 虫儿觉得浑身仿若塑骨重造,体格不再困乏缠身,肢体纤盈似梦,莹白的肌肤闪映出健康的金泽,丰润而细腻。 浑身疤痕细淡许多,仿若初生,只是胳膊上的刀痕深邃,看起来依旧可怖。 “一直想问姑娘,你右臂间的三十六道疤痕是何人所为?” 中间阻隔彼此视线的结界早已消匿,白璃魄不知窥视自己多久,琥珀色的眼眸,流淌着同样的细光。 呃……她还真是高看他了? “白公子看得可满意?”虫儿失望,将整具娇裸的身子,朝黑流沙中掩沉。 “白某只想问,姑娘右臂间的三十六道疤痕,是何人所为?” 白璃魄重复,视线依旧停驻在虫儿裸露的任何一个部分。 “我自己割的,话说公子对虫儿的身体,看得可还满意?”她也学他。 “能对自己下死手,肯定是逼急了的……”白璃魄似乎叹了口气,“姑娘觉得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耍流氓的意思。”虫儿白他一眼,赫然觉察此人脸皮之厚,被捉到居然纹丝不动,依旧死死盯着自己。 “或许也仅是欣赏的意思……”白璃魄娓娓解释道。 废话,肯定是欣赏某些凸起部分的意思。 话及此处,虫儿有些手痒,想爆揍某人。 某人神色自若,完全无视虫儿任何一丝鄙视的目光,冷幽幽道“男人看女人,有的确实如姑娘心中所想,无耻混蛋,不过白某许久看的绝非春光,而是姑娘浑身散发的意志……” “从一个娇弱无依,衍变做勇敢面对生活的意志。” “哦?你觉得姑奶奶足够坚强到,叫你白看?”虫儿反语道“白公子费劲周章,将虫儿引入黑流沙,用鹤峰残气提高了虫儿的身体素质,你的目的何在?” 她早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处心积虑的魔鬼。 她早就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暗藏蚀骨的诡计。 可她依然错信他,白痴一般。 “你倒底想干些什么?”虫儿忍无可忍,为什么他总在温暖自己以后,狠狠再补自己一刀。 “不干什么……” 白璃魄拍拍长衫后的沙尘,亦步亦趋地走向虫儿的方向,虫儿的心旋即揪作一团。 听说猫儿捉住老鼠的时候,并不最先食用,而是玩够了再吃。 白璃魄自己也受了伤,为什么他自己不曾迈入黑流沙来汲取灵气,而是先叫自己进来,莫非他想…… 虫儿气恼道“姓白的,我被你骗惨了,这辈子除非你杀死我,否则我必然杀了你!” 她浑身气得发抖,直恨不能将穿心飞出去插。入他的心脏。 略看穿心和衣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流沙岸侧,如果自己赤着身体扑过去,尚有一线机会。 虫儿一想,身体立刻动起。 白璃魄嘴角勾起冷笑,早她一步飞跃而来,玉手探花将虫儿的衣服和匕首齐齐揽回自己怀里。 虫儿机警,再将白腻的身躯赶紧掩入黑流沙中。 惊道“我的刀!” 第六十六章 跟我走 虫儿机警,再将白腻的身躯赶紧掩入黑流沙中。 惊道“我的刀!” “还有你的衣服。”白璃魄掌内运气,虫儿新买的衣服瞬间分崩离析,碎作残渣。 “你……你……你……”虫儿已经气得结结巴巴,手指着白璃魄高挺的鼻子,硬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虫儿姑娘不怕死的个性,着实让白某倾慕,可是,虫儿姑娘常年与人搏命,索性总有贵人相帮,浑身上留下疤痕,假如这里每一刀,都滑在你这漂亮的脖子上,你可还有命去相搏?” 虫儿彻悟,他的目的原来在此,他从始至终便没有真心实意,想要带自己去赤瑾的老巢救人。 白璃魄将穿心拢回自己的衣袖。 “姑娘就在此地好生等着樱祭夜来,时间紧迫,白某恕不奉陪。”说完便走,留不下一丝表情。 “白璃魄,你竟真叫来樱祭夜?”虫儿朝他背影喊去,不知为何此话一出口,整颗心都凉个透彻。 白璃魄没有回头。 “白某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肺腑之言,白某叫你跟樱祭夜走,你就真的随他去!” “白某叫你不用救梅姑娘,你就不要管她人的死活!” “执拗并不是种美德,而是送命的固执,你若有功夫理睬闲事,还不如把自己的小命先藏好!” “虫儿姑娘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姑娘最该心知肚明!” 白璃魄自始至终未再露过一面,他的态度如此冷漠,连徐徐蒸腾的灵气,亦被寒彻做冰晶。 完全不给虫儿任何反驳的机会,他将软剑幻作巨大的剑体,腿脚极快地蹬上去。 “穿心我拿走了,姑娘自此好自为之吧!”白璃魄似乎是有转头道别的念想,最终御着软剑,化作蓝色的流星,极快地朝界外飞逝。 虫儿本是恼羞成怒,可见蓝光闪逝后怒极反笑,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无需让同一个男人三番四次来提醒自己。 樱祭夜几人赶到时,天色已经蒙蒙星亮,虫儿早将黑流沙里的残气吸个够本,白璃魄不是说过吗,再不吸取可就没得吸了。 千目递送来衣服,天真的小脸上也多了份心事,樱祭夜待虫儿穿好衣服,不管不顾拉起她的手便走。 药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三人的去路,妩媚横生道“你要把人带去哪里,起码也该问问我的意思吧?” 樱祭夜修养几日,恢复了些许精神,邪狞的表情在俊颜中熠熠重现,“医圣几日来的照顾叫樱某感怀,不过虫儿答应过我,待事情告一段落,便要和我浪迹天涯的,医圣既不是她的血亲,又不是她的师傅,凭什么拦人?” “就凭我从小将她悉心养大,樱公子就得先过药奴这关。” “哦?”樱祭夜狂邪道“可是今日樱某说带她走,便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我,如果医圣再出手相拦,就勿怪樱某的盘祖无情……” 药奴闻言娇笑,脚步大胆再朝樱祭夜挪近几步。 她要和樱祭夜走…… 她要和樱祭夜走? 虫儿隐着怒气,将樱祭夜的大手慢慢拨开,不睬药奴投来的眼神,朝一旁闷不吭声的千目问道“独孤斩月呢?话说他怎么没有来?” 针锋相对的二人均倒抽一口薄气,药奴失望道“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你我今日居然为石头要头破血流。” “他走了……”樱祭夜想再握住虫儿的手,他清晰得感觉她分明才从黑流沙中出浴,手心的颤抖感却如在冰窟煎熬千年,连骨头都是冷的。 她受什么打击了吗? 虫儿避开他的手指,依旧质问千目道“独孤斩月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是去救梅姑娘了吗?” “他有没有说,梅姑娘大约在什么地方?” 千目倒退几步,点点头,又摇摇头。 虫儿朝樱祭夜呵斥道“樱祭夜!千目是你的奴隶吗?你能不能不要偷偷威胁他!!” 樱祭夜扫过有些局促不安的千目,霎时爆发道“那男人平素里对你只字不提,你被赤瑾带走了他纹丝不动,如今他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你花痴的病是不是应该清醒些了吧?” 她花痴?她花痴!难道他也这么看待自己? 虫儿不理睬樱祭夜的怒火,原地反复走来走去,她被白璃魄激得头脑混乱,只能不断命令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如今看来白璃魄和独孤斩月肯定是去救梅姑娘了,话说梅姑娘会被赤瑾那妖人藏到哪里去呢?到哪里去呢…… 冥思苦想,冥思苦想,虫儿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熬成豆腐渣,虫儿仰头看看围住黑流沙的结界,再看看已经褪去少许黑色,微微犯金的流沙温泉。 忽然,虫儿一把揪过千目,将他搂入怀里,尽可能温柔道“好弟弟,你可是上古灵兽啊,话说当年火灵符诱与鹤峰在此地鏖战的时候,你在不在现场?” “略有所闻……”千目不明就里地点点小脑袋。 那就对了。 虫儿欣喜道“那你快带姐姐去看看,鹤峰最后掩尸的地方……” “不行,我不准你去!”樱祭夜将千目一把揪回自己的身前,态度坚定道“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独孤斩月身体就算再虚弱,他自己的女人就让他自己去解救,如今捉走梅姑娘的家伙,倒底是什么盘算,都是很难预测的。” “我不管,梅姑娘还有小凤姑娘都是从我手里丢失的,如果我不能将她们救出,我恐怕再枉为人。” “是吗?真的只是这样吗?”药奴质疑的妩媚音调叫人捉狂。 “信不信由你!”虫儿将千目趁机拉回,可是她坚定的回答过后,自己也不是那般确定。 她真得只是想救别人吗? 那么她最想救谁? 虫儿烦闷朝药奴挥手道“药狐狸,那你走不走?” 药奴半蹲着摸了把黑金色的流沙,蒸汽状的灵溪自他五指尖流转,将他明晃晃的面具映射得惊喜若狂。 “我当然跟你去,这不用质疑。”他玉立而起,“话说白璃魄还真是个奇人,居然守得这般巧妙的地方。” 樱祭夜听见白璃魄三字,更加狷邪道“他不过顺带救了你几次,还值得你去以命相还?” 他的绿眸,已经变作黑色的无底洞。 虫儿微咳一声,剧冷无比道“谁说我要去帮他?谁说我要去帮独孤斩月……” 虫儿拽起千目,将他抱入怀中道“你既然疑东疑西的,就不要去了,千目暂借一用,找到地方便叫他回来寻你。” 随手招来药奴,要和他一起走。 “站住!”樱祭夜突然怒吼一声,震得绿叶落雨,寒意纷纷。 “话说你今日如果非要去,我与你缘分就到此结束!”樱祭夜紫发飞扬,参杂着股股戾气,盘祖已握在手心,手背已然青筋暴起。 药奴莞尔一笑,低靡道“胆小鬼。” 他不胆小,虫儿心里明白,他总说过纵使得罪全世界,他永远只会护着自己一世周全。 可是今日他的行为却异常诡异,又如个怯懦的人儿缩手缩尾。 他的诺言,虫儿真心是听过心里去的,他是真正值得托付的男子,可是她只能辜负他。 虫儿故意忽略樱祭夜的恐吓,抱着千目坚定地朝结界外走去。 药奴朝樱祭夜礼貌地耸耸肩,穿花蝴蝶一般飞到虫儿身侧。 千目看见樱祭夜可怖的身影越行越远,趴在虫儿的耳畔低语道“主人不跟来也是好的,他的身体吃不消……” 千目的声音细小,但真真实实地刺激了她的耳膜,虫儿惨笑道“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欠他更多?” 第六十七章 沙底地穴 千目幻作翱翅,将虫儿及药奴送至炇骨荒漠的中心地带,此时天色浅白,正是人昏昏欲睡的好时机,荒漠中莽莽沙原,枯白如雪,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虫儿终于明白赤瑾为何处心积虑将他们引入无相圄囹妖阵,目的一是令他们内讧,趁机将自己引出,间接替他去召唤玉藻,二则是掩人耳目。 炇骨荒漠真正的恐惧,其实来自于在它底下隐藏了秘密。 虫儿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大约算准赤瑾藏身的地方,可是她又愚蠢至极,总是凭白信了白璃魄那么多次。 炇骨荒漠中间毫无异常,千目煞是纳闷,自己当年虽然没有目睹符诱与鹤峰的鏖战,但是鹤峰葬身的地方,自己还是略知一二的。 莫非是时间推移,物随事变,当年鹤峰的葬身地已然改变? 虫儿安慰他不必困扰,千目变回人形,三人寻处较隐秘的沙坡,将自己半身埋入黄沙,仔细监视。 守了大半日,熬过烈日最毒辣的炙烤,再次迎来黄昏,虫儿新塑了皮肉,依旧苦不堪言。 正当药奴想叫她放弃的时候,太阳西落处乌压压飞来一群黑色的影子,待渐飞至近时,始觉是四五十只体型颇大的蝙蝠,正趁着夜幕降临之机返回。 巨翼蝙蝠纷纷降落后,自薄韧的蝠翼上下来许多女子,这些人族少女均用铁链捆锁住手脚,各个衣衫褴褛,满面灰尘,被十来个身着黑衣的瓷人,像牲口似的驱赶做一条长龙。 虫儿等人骇然不止,慨叹幕后的黑手如此猖獗,竟在人族的地盘明目张胆,干着此类残虐无道的事情。 巨翼蝙蝠卸载完所有的少女,乘着沙漠里蒸腾的夜风,高飞离去。 蝠翼高低拍打,抽起的沙土扬作四股盘旋的扶摇,转眼将地面的沙土挖地三丈,露出一孔黑漆漆的洞穴,如同神斧劈凿。 虫儿心底哇哦一声惊讶,瓷人在肆虐沙雾中,开始驱赶着人族少女朝洞穴内蹒跚移去。 千目见状机不可失,旋即变作黑衣瓷人的模样,虫儿本想着如何赤手空拳干掉几个瓷人,千目的万般变化,正好可以节省不少气力。 她和药奴赶紧脱去外衫,在头脸间撒满沙土,药奴怕自己的面具过分招摇,将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脸前,比女鬼还不忍直视。 黄沙漫漫迷人眼,千目赶着二人跟在队伍的尾巴上,极快地混入了地穴。 地穴乃是在沙漠中开凿,沙土松散不易塑造,因此地穴内布置许多石刻的结界兽,上百个幽深的隧洞如蚁穴一般鳞次栉比,由一个主隧道延伸至四面八方,堪比夜寂繁星,眼花缭乱。 瓷人在隧道中,很准确地将人族的女子赶入底部的暗穴中,地穴内部防御森严,十几米一岗哨,虫儿瞅准换岗的机会,扯下一块衣料,趁着人多口杂,咬破手指将沿途的路线,做了简单的标识。 前面驱赶人群的瓷人,回首见虫儿鬼鬼祟祟,立刻派了两个家伙来处理。 药奴与千目随机应变,乘机扭碎那两个自投罗网的家伙的脖子,将尸体推至暗处,旋即剥了衣服,与虫儿赶紧假扮起来。 一切顺利如故,虫儿回首敦促千目赶紧离开,回去找樱祭夜。 千目憨厚道“姐姐既然要闯龙潭虎穴,如何少得了弟弟的鼎力相助……” “再说姐姐将我领走时,主人虽然言重,对千目却毫无阻留,可见他内心还是想让我来保护你的。” “姐姐,主人并不是真心想与你一刀两断,他口是心非说的话,都绝非无情之言,他心里一直只有你,只是你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情,虫儿感慨,她对樱祭夜的感情更多的是感激,怎么如何也变不了心动。 虫儿揉揉千目的小手,安慰道“弟弟安心,等姐姐安全出去后再见面,保证一定不打死他。” 千目无语,转而无奈一笑。 药奴边作势驱赶着人群,边凑过来接嘴道“一会儿你俩聊天暴露了自己,不要随便把我出卖了。” 虫儿在他腰侧捏了一把,药奴蛇一般哧溜滑个无影无踪。 隧道纵横交错,如同错综复杂的树根,三人将头上宽大的帽檐尽量压低,不叫瓷人疑心自己的异常。 转眼所有人族女子被分为五路,各朝五条不同的隧道深处赶去。虫儿三人大约驱赶着几百女子,朝最外侧的隧道荡去。 隧道内部黝黑恐怖,结界兽外端的沙粒已经变得湿润潮冷,药奴推测他们已经到达地穴的底部,这片沙域附近似乎有地下河流的滋润,显得格外潮湿。 药奴避开岗哨的瓷人,偷偷对话道“再往下走,必定是进入关押这些美人的地牢,难道咱们要混入牢房后,再去一个一个找梅姑娘?” 虫儿低语道“你若是赤瑾,会把梅姑娘藏在地牢?” “为今之机,只能想出个不需要自己动,而让别人动的计谋,才能最快得击中目标。” 药奴狐狸眼溜溜一转,计上心头“那也不需要再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了,只要我捏死你的喉咙,大叫有人劫狱了,惊动赤瑾后,再把你双手奉送,不是很好?” 虫儿不说话,茅塞顿开道“药狐狸,你好聪明,本来我是想先进了地牢,然后随便炸掉一角,引动赤瑾的注意的。” 说着要掏最后一支雷凰。 药奴翻白眼道“你确定不是要和我同归于尽?拜托这地穴在沙漠底部松散易塌,搞不好全部大埋活人啊!” “话说你傻乎乎地跑进来,真得想好怎么应对各种局面了吗?” 虫儿搓搓小手,“我还真没什么计划,反正履走履看,实在不行就用雷凰便好。” 药奴“……” 千目探过脑袋道“其实我还可以变成赤瑾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叫人把梅姑娘给带来……” 沉默三秒。 “你的小弟比你聪明。”药奴拍拍虫儿的肩膀,“把那个会爆炸的玩意收收好,总拿出来怪吓人的。” 第六十八章 商量 千目探过脑袋道“其实我还可以变成赤瑾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叫人把梅姑娘给带来……” 沉默三秒。 “你的小弟比你聪明。”药奴拍拍虫儿的肩膀,“把那个会爆炸的玩意收收好,总拿出来怪吓人的。” 虫儿恬脸道“我弟的机灵劲,随我!” 药奴以为她拿定主意,打算按照千目的意思照做,结果虫儿居然没有了下文,闷不吭声地一直驱送眼前的人群。 直到将所有被俘获的少女统统交入地牢后,她依然跟随着做主的瓷人,再朝主隧道汇聚。 药奴和千目面面相觑,简直猜不透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各自闭紧口舌,跟在她后面默默保护。 虫儿也没觉得不妥,边走边画,尽可能使劲从手指尖挤出血液,将所能观察到的一切,悉数详细绘制在碎布上。 大约逗留一个时辰,药奴有些气恼,他一把勾住虫儿的肘弯,压低声音道“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你看这四周的环境错综复杂,简直庞若迷宫。” “再说瓷人的长相统一,也少有交谈,咱们如果不尽快按照千目的办法找到梅姑娘,被揭穿只是迟早的问题。” 虫儿拍抚他的嫩手道“哥哥放心,虫儿心里有数。” 药奴听罢一脸黑线,“就是因为你心里有数,我才最觉得可怕。” “我也有些后悔了……” 千目故意滚在药奴的手侧,俩人目光交接,不约而同地抖了微抖。 恰逢遇见隧道转角中一处较大的石质结界兽,兽背晦暗无光,可以藏人。 虫儿顺手揪住一大一小,两只耳朵,送劲提携,将俩个不怕死的家伙拽进兽背后的狭角,用黑袍背光遮掩,稳稳妥妥地藏匿进去。 “虫儿,这里人多,做任何事都不方便……” “姐姐,我还是个孩子……” 俩男被虫儿一顿粗蛮的对待,包袱般塞入阴暗处,看不见虫儿遮住光线后的表情,只听见摩拳擦掌的喀喀声。 虫儿厌恶道“你俩答应跟着姑奶奶进来,就是姑奶奶的人,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指挥,少tm废话,当心姑奶奶的手段……” 千目药奴立马俯首称臣。 虫儿满意道“话说千目,你虽身为毒灵翱翅,好歹也是上古五灵兽之一,也曾盘踞天下,雄霸四方,如今看你唯唯诺诺的那点出息,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混上如此等级的地位。” 药奴一直对千目可以随心变幻深感迷惑,听得虫儿解释后豁然开朗道“小屁孩也有大来头,原是我错看了上神,罪过罪过。” 千目秀脸酡红,道“辉煌已是前尘往事,人家现在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啦!” 药奴“……” “这不是重点!”一把拍倒安静的美男子,虫儿切齿道“关键是我现在对这个地穴更感兴趣,试想黑流沙里屈指可数的鹤峰残气,只微微吸纳便让姑奶奶如此兴奋。”“万年前,鹤峰在此送命,绿地骤然沙化,此地必然藏着鹤峰的遗骨,尤其看见赤瑾耗费众多功夫在此地穴,更加坚定我的猜想,赤瑾对地穴内的鹤峰残尸志在必得。” 药奴露出恍然大悟的赞扬神情,道“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据我了解,你也不是觊觎鹤峰遗骨的人,而且你觉得仅凭咱们三人,可以搬得动鹤峰残尸吗?” “再者,你不是口口声声非来救梅姑娘,如果现在反悔很影响你的节操啊……虫儿。” 虫儿搓手道“救,我当然救梅姑娘,可是我也要找另一个人。” 两男齐疑道“谁?独孤斩月?” 虫儿干咳一声道“斩月肯定是要帮的,我是说另一个家伙,白璃魄,就是他。” 药奴满目鄙夷,千目秀眉深锁,可见白璃魄这个名字实在叫他们意外,却愤慨。 药奴娇酸道“这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话说你跟他可有什么……” 药奴做出个“你懂得”的眼神。 虫儿雷劈一般喝道“你们懂个屁,姑奶奶找他是要泄恨的。” “姓白的那个骗子,全身上下一副商人嘴脸,凡事总以利字为先,毫无人性。遇见有利用价值的便甜言蜜语,遇见没有利用价值便随手乱弃,自无极宫里便是如此。” “话说商人均无利不起早,他消失不见了数月,一见面却是在人迹罕至的炇骨荒漠,如果这里没有任何甜头,他为何不怕死,偏来招惹雀无极的男宠?” “说什么自己是来救梅姑娘的,全部是假话,黑流沙里的那点鹤峰残气被他如此谨慎隐藏,而且还言之凿凿,说残气很快就要散溢干净,如果真是如此,那姓白的肯定要耗费心力,去偷得更加可利用的鹤峰遗骨……” 他上次盗巽珠,这次盗鹤峰遗孤,天生做贼的好料,偏又衣冠楚楚。 想起他故作好人,假惺惺把剩余的那零星一点残气用来医治自己,虫儿回想起自己居然差点被感动得融化,现在一推理,更是怒火中烧。 虫儿跺脚总结道“白璃魄,白璃魄他就是这种阴损的家伙,万一他为了鹤峰残尸不择手段,那到时候独孤斩月进来就会遇见**烦。” “我要帮斩月救人,就要先除掉白璃魄!” 药奴赶紧嘘声道“姑奶奶,你骂人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话说那白璃魄如此工于心计,你便离他远远的,为什么还总要不怕死得去招惹他?” 虫儿重足而立,心口被药奴的至理名言重锤入心。 是啊是啊……姓白的那个家伙陈府颇深,连她自己都栽过无数跟头了,可为什么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她竟还要去招惹他? 虫儿条件反射摸摸肚子,里面的宝宝今天不哭也不闹,可是她的心里却乱麻麻得浑身不对劲。 她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对地穴森严的防守不安,还是对未知的巨大危险不安。 总之,这一回她脑海里最先想起的名字,居然不姓独孤。 呃……她是坏女人。 正被琐事烦心,遮掩三人的结界兽,居然轰然被推送至一旁。 第六十九章 变化 结界兽突然被挪开,虫儿三人均被吓了一跳,隧道内昏然的光线,只一刹那流淌而来的瞬间,虫儿已经抬腿朝缝隙踹去。 外边空荡无物,虫儿一脚劈空险些摔倒,药奴眼疾手快挽手一拉,将几乎跌倒的纤腰拉回怀底。 两人齐齐看着结界兽已经朝侧错挪几米,虽无人力移动,结界兽却一眼数米,滑驰飞快。 “姐姐!快看!”千目扯开嗓门大喊,将两人的注意力转向身后,再见原本深邃幽暗的隧道,已经伴随着结界兽的移动,开始从一端塌陷。 “轰……轰……轰……”眼前的景象分外骇人,轰然崩塌的巨声不绝于耳。 炇骨荒漠的细沙,随着结界的移动,如同奔流不息的长河,将新的空隙处不断填埋,眼见结界兽朝远挪去,而身后转眼被填埋的瞬间。 药奴搂住虫儿的手追紧力道,虫儿登时清醒,一把拉住千目的小手。 药奴加快脚底步伐,凌波微驰,极快地朝结界兽的方向七步跃起。索性三人反应及时,寥寥时间便追上结界兽的步伐。 虫儿将千目甩至结界兽的石顶,千目身躯瘦小猴子一般蹲立,恰将头皮紧贴着飞速流逝的界壁。虫儿与药奴也牢牢扳紧结界兽的石爪。 结界兽忽然加速,快如疾风,将三人单薄的身影拉扯做寒风中的细叶,摇摇欲坠。 再看原先躲藏的地方,已经被细沙填埋充实,而滚滚黄沙依如血口喷张的狂舌,遥遥紧咬尾后。 “好险!好险!姐姐,药公子先上来吧,底下危险!”千目蹲在兽顶,伸手紧捉二人的手背,谨防二人被快风扫荡开来。 风潮沙潮猎猎鸣鼓,虫儿的耳膜里灌满了风,只眯眼看见千目张了嘴,大约猜到他的意思,将千目伸来的小手,艰难地推送了回去。 药奴手脚并用紧贴在结界兽凸起的雕刻处,快风掀开了衣后的黑色翻帽,吹得一头长发分散如丝。 他艰难地挪开手指,一把将虫儿的小手扣入掌心,虫儿自紧贴的双手间,感觉他银丝的手套内,充满了力量。 “不要说话!!”药奴甩开三千青丝在面具间的纠缠,大声吼道“也不要乱动!!千万不能掉下去!!” 虫儿听话屏息凝神,学着药奴的模样将整个人贴附在石刻上,静心等候接下来的变局。 结界兽飞挪百米,自原先的细窄隧道,朝主隧道的方向疾驰,虫儿被强风吹得睁不开眼,冥冥之中觉得支撑整个地穴的所有结界兽,似乎都在滚滚沙涌中纵横交错,仿佛规律变化的棋盘,每一颗棋子都在溟朦的力量中,各就各位。 想这世间的无形无具的事物,随圆而方,各仿其态,此时漫漫无边的沙粒,成了雕塑者手指间的器具,随心所欲地改变自己的状态。 “轰……!!”声再次烈然耳畔时,感觉庞大发达的地穴根系,尾随着结界兽的纷纷调集,骤然收缩再收缩,将地穴内的隧道重新布局。 三人觉得隧道深处的幽暗逝去后,一波前所未有的光明即在眼前,无数结界兽如扑火飞蛾,涌向光明。 “嘭!嘭!嘭!”光明中石雕撞击,爆裂,零散的声音此起彼伏,恍如天地重塑。 “虫儿!快跳!”药奴大约觉得再留在石兽身上危险重重,如若再不离开,定会与石兽玉石俱焚。 虫儿对他的判断坚信不疑,拉住千目的手,纵身一跃。 千目陡然卷做庞大的翱翅,将虫儿与药奴护在肉躯之内,伴随着结界兽的归向,擦着光明的边沿,朝无底深渊坠落。 第七十章 八星阵 下坠……下坠……下坠…… 虫儿的整颗心脏伴随着沉重的下坠感,几乎在胸腔里碎裂。 嗵的一声坠落震响,千目的身躯最先接触坚实的地面,粗硬的鳞甲与地面摩擦做星星碎光,滚动数十周,千目直至碰撞壁面方遏停了翻滚。 原来,仍有少数隧道保留原处,与新布局的结界相联通。 千目吃痛,倏然松开一线卷躯,变回原形,虫儿与药奴齐齐被震荡开去,滚至两边。 虫儿不由自主地蜷缩身躯,弓缩成一团,尽量护住自己的腹部,不让肚子里的胎儿再受一丝伤害。 拼命躲避开的光明如同膨胀的气体,将三人笼罩期间,待三人闭眼适应光线的加强后,再睁眼高望。 整个地穴的形状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支撑千百条隧道的石质结界兽,一部分在相互汇合、撞击、碾碎后纷纷变作体积更小,更精妙的小型结界兽。 这些数量庞大的小结界兽间,彼此均等分布,绝无杂乱,排列有序,将黄沙依然隔绝在界外,界内则以主隧道为基础,重新勾画出一方极为诡异的立体法阵。 此法阵形似立体的八角星,在密封的沙漠底下熠熠生辉。 虫儿赫然发现此法阵阵列玄妙无比,潜藏有八卦之象,如果进入此法阵的每一个立角,都是法阵的底部,而法阵的中心,此时则成了所有立角共同的顶部。 因此法阵互相承力,坚不可摧。 再加上数千小结界兽无形中构成的异族图腾,另八星法阵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法阵中心悬浮着一块泛着黑气的巨大眼骨,而眼骨四周有郁红色的火舌游蹿,冥冥中中将四溢的黑气,约束在火舌的轨迹范围之内。 虫儿浅送口薄气出怀,好险,幸亏他们三人临阵离开,否则此时定被围困在八星法阵之内。 药奴与千目纷纷过来询问虫儿的情况,虫儿回说自己毫发无损,那二人才放松心情。 虫儿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向千目问道“好弟弟,你可看看这块眼骨,是不是鹤峰遗骨?” 千目细看几眼,眉目里流露出的神采也不是十分确定,摇摇头道“话说莫是鹤峰只剩下一块骨头,话说他浑身是肉的时候,我都没瞅过他几眼。” 千目眼里有些小傲娇,是属于不屑回忆的那种。 “虫儿,咱们别在这里玩了好吗?”药奴有些愠恼,“去他的什么鹤峰遗骨,去他的什么白璃魄,包括独孤斩月,你好好观察目前的情形,再在此地多留一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药奴的情绪微微波澜,失了原先的狐媚而多了一丝惊错,他软手捏住虫儿的双肩,将她的脸庞搬向自己,虫儿摆脱不断他的纠缠,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刻印在金灿灿的面具之内,无比清晰。 药奴低道“我不能让你出事,也不能让孩子出事,我答应过你,要帮你一起养他成人的……” “你好好想想,自己可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你已经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所以不要再固执下去,现在跟哥哥走,还为时不晚……” “谁说为时不晚……”阴绵绵的声音自仅存的隧道内飘来,火红而孱弱的身影从昏暗中一点点褪尽,待八星阵的强光普照时,赤瑾踱着虚软的碎步,从黑色中脱颖而出。 火鸢化作鸟儿大小,乖驯地蹲立在他肩头,流苏长尾如风轻漾。 “虫儿小心!”药奴敏捷将虫儿藏匿背后。 “姐姐小心!”千目同样挺身而出。 赤瑾见状,白眸蔑然道“最烦你们这些帅哥,以为自己长得帅就是天生的情圣,任何女人都心甘情愿被你们保护?” 再对虫儿道“你来的太晚了吧?” 虫儿闻言错愕“坏人这时候不都该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我没功夫跟你磨牙,话说那个姓白的暴发户呢?”赤瑾寒眸森森,迎着光亮杀出两道白光。 “独孤斩月都已经入阵了,他怎么还不见踪影?” “你说什么?”虫儿急忙扑向八星阵的界壁,通透得连一根发丝也藏不住的地方,如何能藏得住独孤斩月? 难道刚才整个地穴改变,是因为斩月来了? 虫儿的心脏,立刻悬入喉咙,话说她还没有找到白璃魄那个混球,独孤斩月何时已经进来? “莫非你一直在等我?”虫儿向赤瑾质问道。 “错,是在等你们每一个人。”赤瑾将火鸢的流苏长尾拿在指尖玩弄。 赤瑾背后的阴影处,整齐地走出成排的黑衣瓷人,这些瓷人此刻竟还是泥胎,黑压压地隐藏在隧道深处,与沙色融为一体。 赤瑾干手指向虫儿。 “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将他们烤作瓷骨,尚有一线生机。” “否则……”赤瑾在半空击响一个清脆的响指,众瓷人神态蓦地煞气腾腾。 “用此三人的血祭阵!!” 一声令下,所有瓷人如猛虎出笼,接踵而来。 看家本领…… 虫儿心惊肉跳运火一试,果然英年早泻的节奏,此刻她一没有刀,二没有火,莫说掏出多余的本领,简直是倾家荡产。 “傻瓜,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挨打吗?”药奴见乌压压一片眨眼就到,不由分说拽起虫儿与千目,拖着就往庞侧躲去。 第七十一章 有价值的 说时迟那时快,药奴紧牵着虫儿和千目,眨眼奔出数米,叫纷涌而来的瓷人扑个空。 赤瑾病怏怏地立于瓷人中,瘦削的身体绽若一朵绯烈的枯美人,在左右两道追击的瓷人中,袖袂猎猎。 虫儿亡命中回眸一眼,觉得他白洞洞的眼珠里充斥着无尽的阴霾,盖压过满身的猩红。 仅存的隧道空间狭小,药奴卷着两人很快就跑至尽头,瓷人四面八方锲而不舍,直追得三人上气不接下气。 药奴唤道“虫儿,快把你那柄杀鸡的小刀拿出来!” 虫儿僵笑道“哪里还有刀,只有请他们吃姑奶奶老拳的份了!”语毕要推开药奴的手。 药奴捉得更紧,“你那异火如今也失灵了,还是不要逞强好胜的好。” 什么? 虫儿恍惚,险些从他手心滑脱。 “我来!!” 千钧一发,千目双腿化作柔软颀长的尾翼,将药奴的肩膀牢固攀援,尾翼长甩如钩,把最先扑来的瓷人像苍蝇一般,拍碎在隧道界壁间。 瓷人手里的刀剑与翱翅粗硬的腻鳞钝拙相击,摩擦出星星火花。 好棒!千目神龙摆尾一拍再拍,大半瓷人须臾被拍成一坨坨污泥浊水,紧贴在四壁,煞是异彩纷呈。 “搞定,打完,收工!” 还不等千目兴喜,拍成污泥的瓷人竟然原地拔起,重新复原作黑衣人的模样,继续杀来。 “这……这……”千目送开药奴的手,大叫道“快躲起来,保护好我姐!!” 药奴二话不说,将虫儿掩入怀里,整个人躲入隧道的暗角处,搭目观望。 与此同时,千目的前半身也化作翱翅,首尾相连占满整条隧道,瓷人见状毫无惧色,齐刷刷地提刀继续冲入千目身间。 “弟弟小心!” 虫儿被药奴裹得紧,分毫脱不开身,两眼关切地锁定瓷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刀剑无眼,刺伤千目的皮骨。 “姐姐放心,我皮厚着呢!” 千目眼见瓷人痴傻,心里高兴无比,将整条身躯不断扭摆,尤其尾部横扫千军,力拔山河,将瓷人纷纷卷入隧道内,不断搅和碾压,瓷骨转瞬之间变作稀烂的软泥。 唯恐瓷人不死,他再故技重施数次,直把烂泥搅和成浊水,放肯罢休。 千目躯体庞大,气力甚猛,狂龙枭舞震得包围隧道的界壁哗哗作响,虫儿始察觉到此结界的坚硬程度果真非同凡响,难怪可以在沙漠底端深掘百米,肆意重组。 “把你们碎作烂泥,看你们如何回光返照!!” 千目哈哈开怀,收拾完瓷人心情大好,一个跟头翻回虫儿身边,再缩变回小屁孩的样子,天真无邪。 “太危险的事以后不准你干了……”虽然虫儿深知千目功法奇强,可依旧是亲眼见他安然无恙才放松心情。 顺手将千目收入怀里,万分亏欠地捏捏他的小肉脸,可爱的孩子一脸贪玩的灿烂,叫她蓦然想起自己腹内的孩子。 好吧……好吧……虫儿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随心所欲,除了这一次后,她一定找个好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她的孩子……他的孩子……虫儿摇头,不管是谁的孩子,都要好好地藏起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赤瑾慢慢踱入烂泥只中,微微骤起了眉头,满目都是嫌恶。 “赤瑾,梅姑娘在哪里?”虫儿挺直腰板,对向赤瑾毫无惧怕。 “还有小凤姑娘!” 赤瑾恻恻笑答“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那梅姑娘纵然美貌绝伦,也不过是个毫无作为的人族,为什么独孤斩月偏把她看得如此重,你这连珠转世也不顾生死,非要来这里送死。” “你们的眼界太窄,总是爱在无用的废物身上耗费气力,结果浪费了真正的价值。” “你这变态,我姐姐说让你交人,你便少些废话,如今你的爪牙已经被我和作稀泥,看你还敢嚣张!”千目双手叉腰,意气风发道。 赤瑾听后,竟完全不生气,反而露出异常的和蔼道“小弟弟,你是上古五灵兽中的毒灵翱翅吧!” 虫儿,药奴听后皆惊,虫儿将千目拨在身后,隐隐觉得赤瑾不怀好意。 “从你的品相,功法,体内潜藏的气来说,不知要比鹤峰的残骨好上千万倍……” “停溪林中傲狠要杀你,多亏我拦截下来,否则今日与你也不得有幸再见……” 虫儿听他提及停溪林的事,自脊髓升起一道寒凉森气,不好的预感促使她朝赤瑾怒喝道“赤瑾,你仅是个区区御妖灵,难道还敢觊觎上古的灵兽之力?” 当日傲狠欲要杀翱翅,的确是赤瑾口口声声阻止傲狠与翱翅的恶斗,虫儿猛敲自己脑壳,如何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觊觎他吗?”赤瑾扯细嗓子尖笑道“他还不够格,虽然他可以算个很好的代替品!” 话说间,赤瑾肩头的火鸢陡然抽送流苏长尾,纷纷直击虫儿三人。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二章 鸟贱照样抽 话说间,赤瑾肩头的火鸢陡然抽送流苏长尾,纷纷直击虫儿三人。 鸢尾动作凌厉,快如风,狠如电,风电交加劈如骤雨。虫儿条件反射推开千目,手指速速插入腰带抽拔穿心,弹指一挥间,动作流畅连贯,丝毫不见破绽。 “看刀!” 虽然是空手高昂,却也别有作用,火鸢果然被诈,微顿了尾翼的抽射力,虫儿趁此空档高抬长腿,连环三劈亦做全稳狠准,悉数送还给那妖鸟,叫它再敢偷袭别人。 “噔!噔!噔!”踢散数根尾羽,惊得火鸢嘶鸣,尖利得如同挠破人的耳膜。 “虫儿小心!”药奴,千目齐齐失口唤出,药奴更是要主动上前替她迎阵。 虫儿暂时挫了火鸢的威风,回手遏制药奴道“我自有分寸!” 言罢,双手握住药奴伸出的软手,随即借助药奴的肩臂力量,双腿旋摆若鲤尾,朝火鸢受踢的长尾追加数脚。 “嘶……”妖鸟长鸣绝耳。 锋利的双爪登时离开赤瑾的肩膀,主动迎击虫儿三番四次地挑衅。 虫儿专注,耳闻羽翅拍击的声音传至,趁药奴无暇顾及,两指捏稳后速速回肘,将银丝手套直接从他十指间拔出。 眼前瞬间白晃晃一片,只觉得他一双玉手依旧滑软洗白,牛乳冻结作的冰晶一般通透。 “死丫头,你干什么!”药奴仿佛被扯去遮羞布一般,急忙抢夺。 “借来一用!”虫儿凭着麻溜的动作,早预知他会气急败坏,俯身先避开药奴的玉手,低徘高徊,将全部的力量汇集腿部,单腿压稳扎实,一腿回踢至背后的响声。 火鸢尝过她的腿劲,阴鸷的鸟眸黄光初闪,羽翅稍敛时提前伸出锋利的鸟爪,刺向虫儿滑白无遮的脚腕,如同鹈鹕扑鱼,苍鹰猎兔。 双爪破皮,一招见血。 痛…… 虫儿低咒一声,终于扭转身躯与火鸢正面交锋,这是她第二次迎击火鸢,深知此鸟秉性诡鸷,绝非普通野禽。 没了武器,难不成她还斗不过一只鸟? 虫儿手掌再现时,多出一双银光闪闪的手套,这手套据闻采用极南苦地的罡身魑眼蚕所吐之丝编织,坚韧无比,触可断斧。谁想套入手间竟清灵无异,贴肌润肤。 虫儿暗想,药奴那厮果真喜欢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思忖之机,她的单手已经拍向火鸢的利爪,火鸢自以为占了她的便宜,定是会接二连三用利爪攻击虫儿裸露的部分。 虫儿正是利用换位思考,虚招在爪,可是实招却在火鸢的鸟喙,火鸢被她手指间的银光激闪,错开飞行的角度。 虫儿高步蹬云,对准火鸢的鸟喙使劲一抽,火鸢的鸟喙同样坚不可摧,硬硬相撞激起星花乱坠。 虫儿手心隐隐作痛,左右开工再补抽一下,口里狠道“鸟贱照样抽,不要说姑奶奶欺负小动物!” “你们都别管,我和这鸟有旧仇先算!”虫儿喝止正欲动手药奴,药奴深知她的性子,拉住千目的小手,机警地守护在虫儿身后。 火鸢气急败坏,将流苏长尾狠狠反抽向虫儿的腹部,虫儿赶紧双手叠做莲花印,挡住致命一击。 长尾秋风扫过,携带着火鸢的怒火,在银丝手套间狠狠刮磨,仿佛剔骨尖刀,快闪而逝。 虫儿也气它阴损,快速抚摸过长尾溜走的方向,使劲一把攥个满手,登时揪住火鸢的尾巴,把它拽在半空。 火鸢翻覆,使劲挣扎,虫儿乘势而上,揪住火鸢的尾羽再三戏弄。 一人一鸟对阵数招,火鸢分毫占不到便宜。 “离开无极宫也才数月的时间,你竟可以达到如此成就,看来连珠转世果然名不虚传,一旦激发会变得更强。”赤瑾袖手旁观半晌,终于放话。 “鸢尾,不要贪玩了,赶紧速战速决吧!” 火鸢听到赤瑾的命令,浑身火红的羽绒抖立,自尾部溢出黑油油的一股烟气,勃然烧成一道细龙,从流苏长尾一路烧至虫儿手前。 当她健忘吗? 虫儿早知道妖鸟有此一招,故而借来药奴的银丝手套,若说玩火,她可自认是玩火的老手了。 虫儿小心躲着火鸢释放的火力,同时盘算着如果自己的灵火排空,终归不是好事,现在不如借火一用,尝试着引起自己体内火涌的重生。 否则,自己也无须主动跳出来对战火鸢。 火鸢毕竟是妖,它所释放的火舌比起虫儿的灵火,自然差出一截。 正当虫儿屏住气息,准备偷火时,一股强势的紫气从东而来,汇聚做一柄巨刀的形雾,径直劈断虫儿指尖已经靠近的妖火。 “噌!!”眨眼阻隔虫儿与火鸢,火鸢被刀气瞬时震开,连同到手的火苗,亦被刀气中隐含的森然,瞬间熄灭。 “我的手!”虫儿条件反射抽回手指,药奴千钧一发合手一搂,将虫儿自刀气中拽出数步。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三章 你不要脸 虫儿抬指细瞧,银丝手套间隙里氤氲着零星的火感,大抵是蚕丝传导了热量,试想如果方才是手指触碰妖火,或许真能借得一丝。 这tm是谁,打断了自己的好事! 虫儿一顿乱踢,才发现药奴用胳膊将自己从胸口箍住,仿若布娃娃一般提在半空,距离地面些许距离。 “主人,姐姐,是主人来了!”千目拍掌欢喜道。 刀气如澜,渐消涟漪,樱祭夜扛着盘祖自溟朦光华中潇洒踱出,邪异张扬的笑容颇是好看,漫头紫发在隧道的昏黄里,飞扬跋扈。 “怎么是你?你不是耗力过度吗?如何驾驭得了此等刀气?”火鸢被刀气震开,赤瑾瞬间伸长手臂,精准地捏住火鸢的脖子,同样将它提在半空。 虫儿一看此情此景,暗自反踢药奴一脚,药奴旋即松手将她撂下,娇呼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使劲揉搓。 樱祭夜的眼睛全部注视在虫儿身上,见她把药奴踢开,霎时和颜悦色道“小心肝,踢得甚好。” 在场的所有人鸡皮疙瘩丛立,虫儿觉得冬风刮过,使劲打个激灵。 赤瑾道“姓樱的,问你话呢!” 樱祭夜唇角勾魂轻笑,径直朝虫儿不断后退的方向挡去,声音迷哑道“小心肝,告诉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谁敢欺负你?” 虫儿觉得他疯魔的程度绝非一般,尤其靠近才发觉樱祭夜裸露的皮肤表层,渗透出粼粼的金色气息,仿佛重新塑骨一般。 看来他也进入黑流沙,借用鹤峰残气修补了自己的损耗。 他倒也不傻。 “话说我认识你吗?我和公子的缘分不是已经斩断了吗?”虫儿斜眼瞧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樱祭夜满面春风,完全无赖倒底。 药奴顾不得腿上的隐痛,立起身子挡在虫儿面前,妙手娇指道“说话和放屁一样,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樱祭夜将盘祖自肩头卸在地面,言辞不屑道“我和心肝儿说话,谁在放屁?” 药奴“你……” 虫儿横插入二者之间,学他无耻的模样反击道“说你,你……你不要脸……出尔反尔……” 她的腰肢一紧,已经被樱祭夜牢牢搂入怀里,紧密无罅地贴合在他的胸口。 “我不要脸……我只要你。” 他的唇齿依旧风流,舌尖卷着绵绵的情韵,深深吐在她的耳畔。 甜言蜜语吹得虫儿有些偏头痛。 虫儿始觉他的身躯微微在抖,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状况,心里立刻有底,偷偷骂道“你想走火入魔吗?为什么还敢来?” 难道黑流沙中的残气,不够弥补他的内力? 樱祭夜的绿眸中立刻流露无限疼惜,只对她一人无赖道“我一软,就想着你得对我负责。” “主人,太好了。”千目见此状况,由衷得鼓掌。 “**调够了吗?”药奴一把揪开樱祭夜缠住虫儿的贼手,反被樱祭夜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樱祭夜随即啐道“男人家的手怎么比女人的还滑?”语毕将药奴的手抬高细看。 药奴的玉手堪称世间少有的珍品,白皙的肌理间纹路细络,柔软中如涂抹千层酥油,滑而不腻。 可惜白璧微瑕,手背中央赫然突显一处巨大的伤疤,似乎是遭遇了蛇牙的噬咬,将完好的皮肉翻在外面,形状扭曲。 如此完美的玉手,现今算是被毁,甚至连手内的筋脉,当初亦被利齿狠狠切断,终身丑陋。 虫儿敏感地捕捉到药奴眼底流逝的情愫,一把将他的手护在自己胸口,朝樱祭夜鄙视道“樱大骚,你连男人也要摸了是不是?” 她心底总算放心,不是药奴。 烿兆地宫里出卖白璃魄的那双手,总算不是药奴。 “够了!真是够了!”被冷落在旁的赤瑾显然受够了无声的冷待,提高细长的音调声嘶力竭道“为什么你们这些优秀的男人削尖了脑袋,偏往同一个女人怀里扎。” “可你不也削尖了脑袋,往雀无极的凤床上扎!”虫儿反驳道。 “难不成瑾妃觊觎我身边的男色?或是自己也好这偏口?嫉妒虫儿的艳福?” 虫儿笑得有些暧昧,直看得赤瑾火冒三丈。 “闭嘴,我堂堂御妖灵尚有匡扶妖族的大任,如何与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并论而语,如今咱只待灵妖再生……” 灵妖再生…… 赤瑾勃然尖叫道“你个贼婆娘,竟敢套我的话!” 随手抛出提在手里的火鸢,欺声尖厉道“鸢尾,咱们不等了,现在便送他们入阵!!” 火鸢突然变了形状,幻变做巨大无比的鸟兽,根根红羽坚如箭翎,艳色的利斧一般劈来。 樱祭夜掴起盘祖,双足轻点高跃三尺,湍做一股紫色的魔风,回手一刀。 刀气凝聚做两道奔腾不息的气焰,直杀向火鸢与赤瑾二者。 但凡伤害过,或是打算伤害虫儿的人,他自然一一杀之,绝不留情。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四章 钻哪儿 盘祖刀气一出,惊骇赤瑾与火鸢,赤瑾红服摇曳,轻飘飘地避开。 火鸢双翼陡转,低空斡旋,魅紫的刀气紧追着妖鸟的尾巴,盘环成红紫交加的螺旋状,直升至隧道界壁的顶端。 “咚!”界壁受力,发出闷沉的声响,嗡嗡震韵不绝于耳。 “竟还敢躲?”樱祭夜一刀优势,随即再补充数刀,霎时,隧道里充斥着横七竖八刀气,围作天罗地网。 赤瑾从未露过手,却如轻叶一般飘然自若,盘祖刀气追命时机,他总可以飘得高远,保自己的安全。 火鸢则反之,一身钢铁羽衣华贵如胄甲,与刀气之间纷纷摩擦,迸射出星星点点,眼花缭乱。 樱祭夜绿眸兜转着邪气,看似举手投足间不占上乘,实际上正玩得高兴,故意戏弄火鸢。 对阵数十招,势均力敌。 “咚!咚!咚!”隧道内声震擂鼓,令人振奋。 药奴捉拿了虫儿和千目的小手,将看得精彩的二人均往安全的方向拖去。 虫儿早已看穿樱祭夜的小把戏,单手置于口间呼唤道“樱大骚,别玩得太厉害,那鸟必须得给我留着。” 樱祭夜听闻,挑唇魅笑道“你想要的,自然留给你,不过……不介意我先卸它一只翅膀吧!” “姓樱的,你敢!!”赤瑾遥遥听见樱祭夜的狂言,勃然改变颜色,风筝一般扑向火鸢。 说时迟那时快,樱祭夜眸中涌起一道黑光,盘祖刀面的刀气顿时改变了色彩,紫色里参杂着无尽的戾气,眨眼冲击向鸣鸣自得的火鸢。 火鸢本以为樱祭夜的本事不过如此,轻视了敌人,结果樱祭夜的刀气陡然剧增,浑体散发的强大气场前所未有,庞若巨人。 哪里顾及赤瑾的阻挠,盘祖刀尖的戾气已经乘风破浪,早他一步削向火鸢高扬的羽翅。 火鸢毕竟乃飞禽所幻,脑子愚笨稍逊,紧急关头自流苏长尾溢散出浓稠的黑烟,将自己隐身烟霭中央。 盘祖无情,已然叫它措手不及,一刀没有削断翅膀,却轻松斩断火鸢的一支尾羽。 噔得一声钢骨断裂,随之而来的是黑烟化火,纷纭的黑气如同被点燃的热油,瞬间在盘祖刀气的引爆下,燃作一团赤红的云。 隧道里登时如澔日彻亮。 “当心!”“当心!”“当心!” 大小三个男子同时扑向虫儿孱弱娇嫩的身躯,虫儿吓了一跳朝后一退,美眸双闭一个泰山压顶坐在地上。 热风盈盈实实,盘踞整条隧道,倏尔肆虐之后,如奔河东流,消匿不见。 虫儿觉得眼皮外的强光转瞬即逝,睁眼才瞧,一具血气方刚的身体将自己和千目牢牢护入怀底,连一根头发丝都防护周道。 而自己屁股底下爬着的狐狸精嗷嗷直叫道“上面的都滚开,我的衣服弄脏了……” 樱祭夜叵测一笑,贱踩着药奴华丽的衣摆,顺手将心爱的人儿搂贴入自己的胸膛。 虫儿低头躲开樱祭夜双臂的围攻,猫儿一般从美男堆里冒出头来。 只见赤瑾受刀气波及,白面挂了几道细彩,病喘着微乎其微的细气,将打回原形的火鸢置在肩头,踉踉跄跄地朝八星阵的方向奔命。 “鸟人,哪里跑!”虫儿提起裙角追在后面。 “穷寇莫追!”樱祭夜反手一伸拽住虫儿的头发,虫儿头皮瞬间撕痛,呲牙咧嘴地被揪了回来。 “赤瑾刚才反复强调要逼咱们入阵,所以我才送他一刀,断了他的妄想,你现在不顾死活地冲进去,难道不怕里面有诡?” 樱祭夜下了狠手,揪住她的长发不松。 虫儿骂骂咧咧,准备要咬人。 药奴拍干净了身上每一丝灰尘,终于开口道“看来还是你没听明白……” 他善意地拍拍他的肩。 “独孤斩月在里面,这回明白吗?”药奴将虫儿的头发自樱祭夜手心取出,柔和替虫儿抚顺。 樱祭夜松了手,俊邪的眉眼却拧成一股煞气,煎熬入骨。 “这世间只有独孤斩月,才会把你变傻!” 这世间只有独孤斩月,会把她变傻。 真得还是樱祭夜说的这样吗? 虫儿心里亦复杂道“也不尽如此,赤瑾如果仅是想靠自己匡扶妖族,没有强大的力量在后面支持,凭借妖族微乎其微的地位,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在找借口。 “赤瑾说有人不愿意见我死或受伤,要他对我手下留情,而他自己也说过不稀罕我这颗连珠转世,那么为什么他会派上千瓷人攻击我?他想逼谁出来?” 她心里莫名堵得慌。 樱祭夜看她,药奴看她,千目也看她。 她突然都不知道自己其实真正想干些什么。 “鹤峰的残骨,赤瑾费尽心机弄到手,是要用来做什么?” “赤瑾说不等了,那他真正在等谁?” 等……白璃魄吗? 那白璃魄对她的无情无义,会不会是故意不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虫儿将地面遗落的火鸢长尾捡起来,钢中带锐,她正好缺乏武器,便插在自己腰侧,手指不经意摸过地面,被千目拍成泥渣的瓷骨,竟结作灰白色的冰晶。 可是刚才灼目的光芒,分明是火…… 虫儿机械得搓搓手指,她想自己混乱得有些癫狂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入地穴中,真正想来帮的是谁。 独孤斩月?或,白璃魄? 她要想一想,问一问…… “樱大骚,药狐狸,你们可不可以让我自己进去……”虫儿的眼神里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火苗,步步朝八星阵退去。 “有些事情如果弄不明白,我……我做鬼都难受!” 顾不得所有人的反应,虫儿沿着赤瑾逃跑的方向,一跃飞入诡秘莫测的八星阵之中。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五章 拖出来 虫儿不管不顾,朝着赤瑾消匿的位置临空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飞瀑里纷繁坠落的溅玉,稍纵即逝。 上半身刚入八星阵,眼前顿时黑暗无光,对比八星阵外侧的昼亮,阵内显然黑如无底,空幽幽得颇是骇人。 虫儿的双腿还未及时入阵,脚腕处皮肉骤紧,仿佛被一钢一柔两只铁钳夹住,钢手粗鲁,柔腕绵韧。 左右纷纷开工,又将她生拉硬扯得拽了出来。 “姐姐,你真是的。”千目童稚的声音,竟也愠恼起来。 重见光明,虫儿却同样是恼火得烧心,只听柔和的这边,药奴娇娆中夹带严素道“银丝手套也不还我,就想跑?快拿过来,别弄脏了。” 呃…… 贱人就是矫情。 虫儿站直身体,故意只看向药奴道“手套这个借口太烂。” 双手摩挲,旋即要将银丝手套褪下还他,药奴陡然伸出滑软的右手,惊慌失措地掐死虫儿的下巴,媚叫道“你的眼睛为什么在冒黑气?是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我看看!”樱祭夜搬过虫儿的脸颊。 果真如药奴所说,虫儿水汪汪的美眸里,此刻黑雾雾得喷洒着虚幻的烟云,连带着翩长的羽睫,在黑烟里翻滚着飘离的浪花。 “我是要瞎了吗?”虫儿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秀长的十指间渐渐渗逸出丝丝污气。 她真得什么都没来得及看。 只看到一坨黑……难道这黑也能传染? “不是眼睛的问题。”樱祭夜仔细观察了八星阵的外观,仔细分析道“虫儿眼睛里的气不是自身散发的,应该是这八星阵里的妖气冲天,有部分钻入了她的眼睛而已……” “可我只看了一眼……”虫儿无力狡辩,她刚才跑得是有点快。 樱祭夜先不管她,“你们且看这八星阵的阵法排布,其实不难看出此阵必定依附八卦布局。” “而这八星阵中的八星的依次排位,必然是生气、天医(乙)、延年、伏位、绝命、五鬼、六煞、祸害。” “这八星和八卦也有对应关系,乾卦代表延年,艮卦代表生气,兑卦代表天医,坤卦代表伏位,坎卦代表绝命,震卦代表祸害,巽卦代表五鬼,离卦代表六煞。” “书籍中记载,最主要这八颗星是规律运动的,称之为游星。” “可是此阵现在根本不曾运动,宛如死水一般。”药奴仔细检查虫儿的眼睛,发现眼睛内喷出的黑气似有减弱。 他大胆将手指尖捻搓过黑烟,自言自语道“这气的感觉和黑流沙里残存的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说,赤瑾应该找到了鹤峰的残骨,而且把残骨封入八星阵之内。” 虫儿恍然一指八星阵外,可见形迹的残缺眼骨,叫道“应该就是它。” 樱祭夜凝神一思道“话说赤瑾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你们都没太注意过的话?” 虫儿与药奴对视深思,药奴媚看虫儿一眼,亲自替她扇去眼睛里依然散漫的黑气。 “有,我记得赤瑾刚见我们第一眼的时候说过,他在等我们每一个人,尤其还特地问了白璃魄怎么没有来。”药奴回忆道。 虫儿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对药奴厌恶道“别扇了,难道姑奶奶这里装着两根烟囱?” “白璃魄?”樱祭夜意味深长地观察着虫儿的一举一动,虫儿指缝窥人,盘思幸好自己捂住眼睛,巧妙地躲过他的猜忌。 樱祭夜举起手指一掐,“难怪八星阵的游星迟迟未动,加上白璃魄,咱们四人,里面的赤瑾和独孤斩月,正好是七人。” “赤瑾处处为难你我,却不杀任何一个,看来他想凑齐这八人八星的大牌,真是煞费苦心。” 药奴听此一言,黄金面具下的表情,可想而知得沉郁。 “看来,给我发火信,叫我找到虫儿的人,一定是他……难怪我找到虫儿的当夜,村子里的民女便瓷人被洗劫一空,想在回想一切巧合都绝非偶然。” “还有虫儿在来鹤峰城路上的袭击,我所收到的救援火信,也应该来自于他之手。”樱祭夜适时补充道。 怎么可能?虫儿很想说,赤瑾当面告诉过自己,他根本不屑派人跟踪独孤斩月的踪影…… 呃……妖的话,她竟全部当了真。 赤瑾不在乎每一个人,他要的可是全部。 八个人……七个人……八个人…… 虫儿锁眉道“樱大骚,你可不要对我说,难道梅姑娘此刻也在八星阵里……” 除了她,虫儿也想不到还能有谁在里面。 “她可是个人族啊,幽幽古国最没用的不就是人族?” “那只是你的想法,或许人家的用处比你还多……”药奴换言道“虫儿眼睛冒烟的时候,其实挺可爱的。” 言罢,拿手指在虫儿眼前恍作一道玉光。 “所以说,咱们不能叫赤瑾阴谋得逞,”虫儿一把拍掉药奴的贱手,拿出主意道“我刚才半个身体进去过,必定已经触动八颗游星之一,所以只要我进去就好,你们按照我原来说定的,在外面接应吧。” “不行!”三男齐口道“这里面凶险非常,绝对不能让你单独进去。” 樱祭夜不假思索道“此去生死难料,总之虫儿在哪里,我必须在哪里,无论天堂地狱,我必须倾力相随。” “你……”他指向药奴道“你看起来比较没用,你留下。” “我怎么会没用!”药奴细手如龙出海,准备拍击樱祭夜心口的命穴,樱祭夜已经提起摩拳擦掌的千目,一把撂入他的怀里。 药奴被突然而至的人肉包袱一砸,紧紧张张地搂住千目,重心失衡朝侧倒去。 “千目必须安全,他可不能叫赤瑾利用,他可是……”樱祭夜突然不语。 “他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仆人呢!”樱祭夜朝气恼的千目眨动碧眸。 神情是十月里的霜华,冷肃里传递着晶莹剔透。 虫儿突然胸膺颇为泛酸,心想樱大骚果然风流蕴藉,浪里逍遥,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煽情干什么。 只想着,她觉得自己才最混账。 此时无言胜千语,虫儿隐去泪花,冲药奴与千目绝世一笑,反首瞅准方才跃入的位置,再次投身。 千目突然挣脱药奴的胳膊,追在身后叫道“姐姐,我等你和主人安全出来!” “姐姐,那个白璃魄有问题,你离他远一点!!” “姐姐!!主人!!” 千目的声音如同离别的钟声,在虫儿渐渐消失的空间外回荡。 虫儿明显觉得身体上紧紧攀附一具温暖的身体,像连体婴一般与自己一同跃入八星阵。 “滚蛋!”虫儿嗅到最令她心安的荷香,尤其在无边无际的黑絮中,她的心情不若先前的澎湃。 沉淀如酒,醉起来却生不如死的感觉。 “滚这个动作独自很难完成,除非你和我一起滚……” 樱祭夜变身八爪鱼,把她从胸到臀的空间,全部亲昵占领。 “就是入地狱,今生也再轮不到别的男人。” 第七十六章 一堆骗子 两人双双入阵。 八星阵里与阵外,当真判若创世间隔的夜与昼,分作两个刺目的极端。 虫儿眼前完全混沌难分,郁黑色的气犹如墨汁滴洒入清澈的泉水,随着水旋,轻飘飘得晕染向远方。 初闻幽幽古国在创世之初,应该也曾经历了如此蒙昧混淆,神秘莫测的阶段。 或许都是因为创世神好奇地轮斧,才造就了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现世。 八星阵里空间浩瀚无垠,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洞,最惊诧的是,虽是满目皆黑,但是却不是属于死亡的色彩,股股温润的凝聚的气,化作孵育生命的烟波,将整个八星阵填充得饱满。 而中心临悬的巨大眼骨,静静地守候在八星阵的中心,如同卵壳中孕育的雏鸟,等待新生的黎明。 在黑色里,虫儿的明眸居然可以清晰得看出樱祭夜脸颊的每一根细软的汗毛,当他警惕而慎重地呼吸每一口空气时,他的喉结也随之轻轻上下滑动,清咽每一丝津液。 包括他的手,也昭然若揭地摆在不该摆的双座高峰之巅。 虫儿道“樱大骚,你是不是靠得太紧了?”话说间,一脚把他的膝盖处狠狠踢开。 樱祭夜抬腿巧躲开来,言辞颇为专注道“我如果说自己怕黑,你信不?” “怕黑,还tm的敢明目张胆说陪姑奶奶下地狱……” 樱祭夜充耳不闻道“话说中间的眼骨,四周环绕着火舌,可此阵里依旧黑雾重漫……” “倒底是什么气,既可以吞吸火焰散发的光芒?又完全可以让人在黑色中看清彼此的面目?” 虫儿暗送他八回白眼,这人也太会转移注意力了吧? “小心点,咱们朝那眼骨处瞧瞧。”话说要拉住虫儿的手。 虫儿快手拔出腰带里插着的火鸢尾羽,对准贼溜溜的手背惩罚一抽。 “啪!” 樱祭夜邪眉顿聚,捂住嘴巴低声道“此地不宜啪啪啪,心肝你不要随便对我动粗。” 虫儿手心的尾羽抖若筛糠,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能跟樱祭夜去任何黑色的场地。 任何……黑色…… 樱祭夜断后,俩人一前一后谨慎挪移。八星阵里的黑气竟坦如条条大路,无论高低前后,上下左右,只要随心所欲走向任何角度,脚底的踩踏感都是坚实无比的。 几近眼骨数百米处,黑气中遥遥浮躺着两具身体。 一具倾世艳骨,一具天界绝伦。 “斩月……”虫儿忘记了樱祭夜的眼神,脱线纸鸢一般浮向那抹绝伦的修长玉姿。 独孤斩月静静地躺在黑色中,白净的容颜在墨镜中愈发新鲜脱俗。 “斩月,你醒醒……” 虫儿使劲摇动他的胳膊,独孤斩月仿佛驻留在时光的停顿中,恬淡如冰地熟睡着。 樱祭夜自觉去看了另一具,“果真是梅姑娘。” 虫儿才懒得看梅姑娘,她小心翼翼掀开独孤斩月的阔袖,细细把着他的脉象。 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不强不弱,不快不慢,均匀和缓,节律整齐,实属再正常不过。 虫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安实,她朝樱祭夜道“樱大骚,你先将梅姑娘抱出去如何?” 樱祭夜道“难道你自己能把独孤斩月拖出去?” 虫儿否定道“出去后,再换药奴进来背他,只要我们几人不同时出现在八星阵里,或许是安全的。” “你不出去?”樱祭夜大约觉得,虫儿此刻的正常表现,起码应该抱着独孤斩月哭个梨花带雨,然后想尽办法将那个混蛋先安全送出去。 她看见独孤斩月不死不活地躺着,表现居然如此镇定? 樱祭夜有些不太镇定。 虫儿舔润了稍微有些干皮的嘴唇,从容不迫道“你叫我背梅姑娘,我可背不动,斩月就更别说了……你不会觉得我,无时无刻都要犯花痴吧?” “樱大骚,你脑子纯洁一点好不好,赤瑾和火鸢还在里面哪!” 对了,赤瑾和火鸢! 虫儿神情剧凛,抽出火鸢鸢尾,照准眼骨的位置奔去,樱祭夜祭出盘古尾随而至。 眼骨背阴处飘出一团火红色的妖云,远看很多人都会错以为,是眼骨四周缭绕的火苗。 赤瑾高高临起,真像一幅枯瘦的纸相迎风招展。火鸢乖顺地蹲立在他的肩侧,原本摇曳若扇的流苏长尾,如今只得僵持在赤瑾红衣胸前,形如梅枝。 可惜八星阵里没有丝毫的风涌,只有生生不息的黑,将所有人衬托的立体而又轮廓分明。 “跑?你们只要入了我的阵,除非八颗游星聚齐,否则永远都找不到出口。” 赤瑾本想藏匿至他们精疲力尽时再出来,现在只有五人入阵,还差最关键的。 “什么?”虫儿看见赤瑾不死不活得飘离于乌黑之上,心里旧仇新恨,怒不可遏道“如果先把你杀掉,再唤另外三人进来,岂不妙哉!” “关键是,此阵隔声,你怎么去唤另外三人……” 虫儿呸道“姑奶奶刚才进来又出去,出去再进来,可未曾见过你这鸟人提及的玄机,估计又是骗人的手段,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靠及敌人,虫儿蹬步飞至赤瑾身边,提手一抽,尾羽快作一道闪电,劈向赤瑾略显苍薄的淡唇。 赤瑾微一侧肩,尾羽的羽绒如蒲公英一般拂过他唇峰,痒得他阴恻恻笑道“骗你?你这般岁数居然还如此白痴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你骗我,我骗你的天下,虚伪的真诚,才比魔更可怕。难道你只看到我一个,却忽略身边每一个?” 赤瑾抬肩轻送,火鸢变作巨大的妖物,绽开双翼径直去纠缠尾随而来的樱祭夜。 二者迅速缠斗做一团。 “例如你身边这位护花使者,你真正了解过他吗?再说那天跟你苟合的白璃魄,他的谎话你又听出几个真假?” 赤瑾的身子异常的清灵,虫儿每抽动一次尾羽,总能将他吹得更远。 “白璃魄就是个大骗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虫儿回忆起上了他那么多当,自己亦是扼腕痛惜。 “看来你知道的并不足够,例如他盗走巽珠后,雀无极曾派暗杀者潜入枭国,结果他整个族氏竟都人间蒸发,气得雀无极削掉诸葛辩玑一只耳朵,这你知道吗?” “又例如,白璃魄的名字亦有所考据,据闻幽幽古国的五灵强者,便是白灵璃魄,他取了一个遗世巨兽的名字,而你们这些愚者竟毫无察觉……” “诸葛辩玑是白痴,雀无极是白痴,包括你,也是个大白痴!” 虫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她听得认真至极,一字一句都听进心里去了。 难怪千目会告诫自己。 白璃魄……你连身世和名字,都是障目的一叶吗? “我知道!”虫儿的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她以为自己本有一丝了解他。 可结果,他送给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自始至终…… “话说……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坏话,是不是太没有礼貌。” 八星阵外,有人在说话。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十七章 她为什么乱 “话说……在背后议论别人的坏话,是不是太没有礼貌。” 樱祭夜一刀削过火鸢的首顶,贴着淡粉红色的眉纹,连毛带薄肉一刀剥离,殷红的妖血登时融入火鸢的绯羽,连带它那只晶黄的瞳孔,亦被血水拍湿。 “鸢尾,注意你的眼……回来!”赤瑾强抑紧张的神采逃过了虫儿的注意,她的双耳猫一般机警,把说话人的每一个字听得真切。 她知道,他来了。 樱祭夜暂时停止了杀戮,邪睥火鸢一眼,火鸢仿佛遭雷劈一般,边洒着血腥,边逃窜回赤瑾的肩头,乖乖不敢造次。 彻底驯服一只野性难骜的妖鸟,樱祭夜不过用了数招。 与此同时,八星阵外,渐浮入一柄寒光闪闪的巨剑,郁蓝色的剑体被玄黑的气包裹得更显幽冷。 剑刃间闲坐着一具冷厉的男子,他的坐姿真是极端的优雅,可是他面孔间的每一丝细微的丰采,都比他身下的剑,砧骨万分。 “白璃魄,你终于自投罗网了!话说我这八星阵内隔绝声音,你是如何听见里面的对话?”赤瑾缓去方才激起的惶恐,朝剑上之人挑衅道。 白璃魄冰凉的眸子越过赤瑾的不怀好意,淡扫虫儿微显促狭难安的娇颜,不知对谁,风轻云淡道“本以为你不是笨蛋,结果是我看走了眼。” 樱祭夜抗刀迈向虫儿,张口欲言,白璃魄立手示意他无须多舌,遂朝赤瑾道“咱们男人间的恩怨自己解决,把女人们都放出去。” “放出去?白爱卿好正义的人品,咱耗费许久精气神才勾架的法阵,就是拿你们这些男男女女来祭阵的……煮熟的鸭子,能叫你们哪一个飞掉?”赤瑾拍飞了肩头的火鸢,如同弹去肩头的一粒尘埃。 白璃魄冷鄙道“白某眼里,这八星阵如何算个阵势?” “今日白某入阵,直言就是要夺你苦守的鹤峰遗骨,如果我打不散你的阵,白某的项上人头依旧可帮瑾妃,讨得女皇的一丝欢心。” 一听此话,虫儿巴不得他立刻被赤瑾爆首。可是潜意识里完全不受控制,用目光反复测量了自己到赤瑾间的距离。 确保自己可以更快地将尾羽贯穿赤瑾的动脉。 “白璃魄,你也算是够聪明,居然知道鹤峰遗骨的存在,不过你听得见我揭穿你谎言的话,却唯独没听见此阵永不复出吗?” “哦?”白璃魄充耳未闻,“如果我真是白灵璃魄,任何法阵对于我来说,皆是过眼云烟,不堪一击。” “你……” 话说间,八星阵突然震动不止,阵内几人,除了依旧昏睡的独孤斩月和梅姑娘,其余几人分作三路,退开震处。 虫儿遥望白璃魄一眼,他端坐在剑光中波澜不惊。 他这态度是最明显不过的冷漠。 火鸢飞在赤瑾的头际,赤瑾伸手捉住它的鸟爪,被火鸢携飞至远处。 樱祭夜连步护向虫儿,虫儿下一秒却不假思索地奔向独孤斩月的方向。 白璃魄的淡漠已经令她心寒。 她是说过将爱收回,可是不代表她不曾真爱过,斩月如今蒙昧不醒,她要护他。 还未奔及斩月身侧,梅姑娘与独孤斩月的身躯,却在晃动中缓缓站立而起。 这二者的眼睛依然紧闭,身躯仿如被某种魔力灌输,在天摇地晃中直立如松。 这二人起身后,梅姑娘的瘸腿中若隐若现浮出两个赤金色的字“祸害”。 虫儿霎时异常可笑,觉得梅姑娘倒当真配得起此二字。 再看独孤斩月的眉宇间浮现的字眼却是“六煞”,影称着他净色的玉颜,格外具有不可言说的风采。 樱祭夜本是怒不可遏,结果发现此二人身上惊现变化后,不由自主地环看自己的身周。 在他的心口,金镌狂字“延年”。 樱祭夜赫然顿足,眉宇里潜藏了些秘密的浮云。 虫儿回首时樱祭夜正对立眼前,她看到樱祭夜心口的“延年”,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脑海里某处封锁的记忆,微投出一形淡如空气的邪影,暗合在樱祭夜的轮廓内。 她认识他,冥冥中。 白璃魄见二人心眸相通,不觉得插嘴道“都说祸害延千年,偏得我是个‘绝命’,会不会太准了些……” 虫儿不再探索樱祭夜身影里的熟悉感,她真得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去看白璃魄的身姿,白璃魄见她望过来,颇中心计,直接从剑刃间闲云轻落,肆意潇洒。 他挺阔的背后,隐约真是个“绝命”。 虫儿无端想起绝心的疯话,他说白璃魄的未来是空白的。 无形塔里那次他大难不死。 难道说……他会死在这里? 虫儿重足而立,整个人觉得自己的身体是站直的,但实际上已经软倒了下去,双腿从脚趾间蔓延起渗骨的寒流。 樱祭夜喊道小心,虫儿借推一把他伸过来的小臂,晃晃悠悠地又自主站直。 赤瑾夸张地声音,尖厉地喊道“八星已归位……八星已归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的身上,脸上,手上,沾染了火鸢流淌如溪的血浆,看起来仿佛染血的枯枝,在血水的滋润下绽出苍白的细华。 他全身上下竟是干净无比的,而火鸢泛着血光的晶眸里,两个赫然的“五鬼”昭然若示。 八颗游星之一怎么可能是只鸟妖?难道赤瑾没算自己? 虫儿再看其余人。 樱祭夜,白璃魄,赤瑾的眼神,此刻全部聚焦在虫儿的身上,她俯头再看自己,心里瞬间凉下一截。 她从耳侧到胸口下方,再到腹部,浮字错落,一团乱金,根本看不出倒底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眼。 这……这……这tm都什么鬼! ==================================================================== 本雄居然忘记问候大家元宵节快乐,真是个大坏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重要的话说三遍。哈哈 第七十八章 五鬼 她从耳侧到胸口下方,再到腹部,浮字错落,一团乱金,根本看不出倒底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眼。 这……这……这tm都什么鬼! 哪里容得别人有丝毫反应的时间,八颗游星均已定位,整个八星阵内的震撼力陡然增强,浓密的黑色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开始有细微的变化。 只眨眼的功夫,鹤峰遗骨四周便累积了薄薄一圈黑障,阻隔了眼骨内的流通。 黑障与眼骨间隙内的火舌,跃动得分外招摇。 赤瑾见此境况,从火鸢爪下松开细手,飘逸着红衣坠在距离眼骨最近的位置。 渐浓的黑障给他戴了一层极其妖孽的面纱。 他道“八星阵开,管你什么神仙鬼怪,五鬼主正,统统祭杀鲜血,化解残火,助眼骨一臂之力!” 索然,赤瑾已经不在乎进来的人数为什么出现差错。 天摇地晃,风雨欲来。 火鸢“五鬼”罩目,突然阵界数万座小型结界兽强光凝聚,刺破漫如暗夜的沉寂,金光盖顶全部汇力于“五鬼”双字间。 光线太过刺目,其他所有人纷纷衣袖遮面,挡住几近将人视觉摧毁的光芒。 待光芒散尽时,火鸢眉纹处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一只鸟身凭空幻化做五只形状相同的披羽妖兽,鸟首兽身,羽如铠甲,且体积比之前更为粗野,每巨妖兽额际均反射金光闪闪的“鬼”字。 八颗游星中主攻的是“五鬼”,“五鬼”本乃凶煞之位,如今妖鸟得了此凶煞相助,更如虎添翼,分作五路来攻击其他人。 白璃魄伸手一引,他原本乘坐的巨剑顿时化作一道晶蓝的流光,斜飞入他的掌心。 “照顾好梅姑娘与独孤斩月!” 暴吼一句,白璃魄的软剑已经挑向其中一只“鬼”的鼻尖,另外四只纷纷扑向其余的人。 白璃魄抽手急捻口诀,一道气结拔地而起,将四鬼的去路横空遮挡,四鬼反复撞击无果,只得翻身回巢,合力先攻击白璃魄。 樱祭夜见状祭出盘祖,他拍拍虫儿的肩头,半是宽慰,半是叮嘱道“看好那两个人,死了哪一个都不行。” “当然,你的命更重要……” 虫儿推他一把,郑重道“我都明白,你们自且当心。” 不是互诉衷肠的时机,俩人迅速分开,樱祭夜单掌聚力,劈于盘祖刀柄,将刀如电掷出。 盘祖紫气恢宏,眨眼斩向一“鬼”的颈侧,五鬼羽绒尖锐如铁,盘祖流动如风,撞击在上面,迸出数颗星花。 星花未落又见飞红,白璃魄的剑光准确无误地落入相同点,刀剑合并同时注力。 一“鬼”颈裂,喷出数米血泉。 樱祭夜收回盘祖,朝依旧对付其余四鬼的身影喊道“你的目标意在鹤峰遗骨,我的目标意在虫儿的安危,所以我们不是联盟,你且自己顾好自己的脑袋。” “啰嗦……”白璃魄唇角噙了散笑,冷吐二字。 白璃魄将软剑剑岚挥得激烈,连带淡金的长发随光狂舞,他布下天罗地网,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鬼,离开自己的攻击范围。 赤瑾遥看战局激烈,再看八星阵内的黑气,似有膨胀的趋势,意有所指道“法阵才刚开始运作,不要以为只杀了一只鬼,其余的都可解决的轻而易举。” “选你们几人入阵是有道理的,尤其是你……”赤瑾居高临下,微显兴奋地打量虫儿。 她的裙裾在墨黑里扬抑,左手提着火鸢尾羽,杀气腾腾得护在独孤斩月与梅姑娘身侧,此刻,她投递来的眼神却是狼一般机警。 赤瑾突然病笑道“话说你知道自己是个可笑的女人吗?” 虫儿晶目圆睁,深深盯着赤瑾的一举一动。 赤瑾继续道“自以为天赋美貌,更是连珠转世,所以男人们就会无条件地围着你转,无条件地替你卖命!” “我根本不屑动你,这是我早前提过的,你只要好好享受最后的美梦,待会自有真相……话说你跟他们暧昧了如此久,知道自己真爱的是谁吗?” 虫儿破口道“你懂爱吗?竟敢问我?” 她只爱独孤斩月,只爱独孤斩月,只爱独孤斩月,纵使她决定收回心意,可是她的爱,确确实实在这个世上折磨过她。 虫儿俯看独孤斩月安静的睡颜,他分明都不惜杀她了,可她怎么还是搁不下他。 如果真爱了,如何放得下。 白璃魄……不由自主地再看一眼那个人,她是不是被下过某种魔咒,为什么几次三番产生异样情愫的都在骨子里是一种德行。 …… 虫儿使劲摇头,她看那玩意儿干什么,她是疯了吗? 为什么独孤斩月鲜活活地躺在眼前,她还要去管那个人的死活? 她疯了,而且疯魔得不清醒。 “桀桀桀……”赤瑾笑得尖厉。 “可惜没全进来,否则今日便可叫你看清楚,谁,才是这个世上真正爱你的人。” 第七十九章 啪累了 虫儿觉得赤瑾已经开始有发疯的迹象,而且比自己的病情更加严重。赤瑾说不屑动她,虫儿吸取教训自然不敢当真,边警醒地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边将独孤斩月和梅姑娘的身体朝安全的位置浮推。 话说,赤瑾为什么不将自己列位游星,或者说,她有什么能力,可以避开游星的定位? 谨慎探究赤瑾时,白璃魄与樱祭夜已经各毙一只“鬼”,仅剩的两鬼完全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反扑着。 虫儿冥冥中觉得事情并不像肉眼看到的那般浅显,且说最后这两只“鬼”,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周身散发的煞气无形中比之前增加数倍。 只因周遭的气隐藏了大半的煞气,可是虫儿站得远,居然也能察觉到压抑的窒息感和无端的压力。 它们,变强了。 或许,她不该放过赤瑾,除却她自己,还会有谁能空闲出手来伤害她在意的人? 可是,白璃魄那边的战况陡然紧张如弦,如果他失败了…… 她反复告诫自己,这是替斩月做打算,如果他失败了,斩月这边更容易遭受威害。 目前只得按兵不动,将目光不停地朝白璃魄与斩月身间徘徊。 虫儿猜得没错,那两只“鬼”果真难缠起来,大概是五鬼的本源出自火鸢,死去的鬼会将力量转移到剩下的存活者中。 所以最后幸存的“鬼”,便是无敌。 无须最强者的出现,两只鬼已经狠狠咬住了奋力反击的男子们,彼此争斗不休,各出奇招,一波剑浪刀涌才起,两鬼极快便能压制下去,可谓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虫儿看得极其紧张,双拳挥在胸前,将指甲深掐入掌心,尤其是二鬼施计引开樱祭夜,围攻白璃魄的时候,她竟失声轻唤出口。 “叫什么?难道你心疼他?”甜美的声音从注意力之外,突然临空袭来。 虫儿再去看来人时,柳舞梅突然跃起,鬼一般出其不意地掐死虫儿的脖子。 她的指力极其惊人,根本不似寻常弱女子的娇柔,深深陷入虫儿脖颈间细白的皮肉里。 “呃……你……”虫儿被遏制呼吸,整张脸由白转青,再由青到紫,她完全没有注意柳舞梅何时苏醒。 而她苏醒后,第一个举动竟是杀她。 “你这贱人!你这贱人!”柳舞梅的眼里逝去往日鲜活的水灵,绝美的容颜扭曲成一团。 “叫你勾引斩月!叫你夺走他的心,叫你夺走他的魂!贱人,我要杀死你!”柳舞梅完全发了疯,泼妇一般锁死虫儿的咽喉,将她毫无防备的身体朝原处推。 虫儿已经容忍至极限,尤其她没想到平素娇弱无力的梅姑娘,居然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语言。 她可不是傻瓜,忍着让别人打。 虫儿揪住梅姑娘背后零散的乌丝,使劲一扯,将美人头上盘梳好的发髻撕个七零八落,钗斜鬟散。 梅姑娘痛而不叫,瞪圆眼睛依旧把虫儿往死掐,且不说梅姑娘的表情恐怖,她的瘸腿竟充满力量,将虫儿一推再推。 当危机生命的时刻,无须多忍。 虫儿趁彼此间露出空隙的时候,一脚踢在柳舞梅的瘸腿伤处,柳舞梅终于痛苦得松开手指。 “咳咳咳咳!!”虫儿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干燥的喉咙立刻火辣辣撕痛,原本清晰的视线里,飞过无数只狂蜂浪蝶,纷纷扬扬眼花缭乱。 “贱人!”梅姑娘重复着同一句话语,将瘸腿狠劈向虫儿的小腹,虫儿不晓得她深藏不露,单拼身手居然能和自己不相上下。 虫儿捂住剧烈咳嗽的口鼻,转身躲避,梅姑娘一脚劈空,脚尖划过的黑气里,随之翻涌出一道痕迹。 虫儿诧异间,残存两鬼额际的“鬼”字,突然黯淡无光,先前汇入火鸢游星内的精光倾力喷涌,在八星阵内奔若长河,滚滚流逝入梅姑娘腿上的“祸害”中。 梅姑娘裂唇尖笑,乱发在金光灿灿里狂舞似蛇,兴奋,或是满足,梅姑娘的柔情退去,只剩下疯疯癫癫的笑声。 两鬼融化,重新化作残肢败骨的火鸢,瘫软如泥。 白璃魄与樱祭夜见此诡异光景,面面相觑。 赤瑾释道“八星阵就是游星阵,等你们一个个都尝试过游星入魔的过程,此阵才是实至名归。” 柳舞梅腿间的“祸害”吃足了万丈光芒,身量依旧婀娜多姿,但是杀戮的手段颇是骇人。 她的瘸腿由游星“祸害”掌握主攻,发疯似的凌踢向虫儿身体的每一处要害,虫儿小心翼翼躲避袭击,同时也在找柳舞梅的弱点。 樱祭夜见闻此况,也懒得给火鸢一个好死,他现在最想剥皮拆骨的人是赤瑾。 威武的身形晃出一道人形虚迹,已经出刀砍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赤瑾。 赤瑾病恹恹一笑,旋即飘走,在刀气中晃晃悠悠像只风筝。 虫儿随时洞察柳舞梅的一举一动,柳舞梅嘴里反复着恶毒的诽语,瘸腿里仿佛注入了无尽的能量,照着虫儿的腹部一踢再踢。 知晓“祸害”在她身体里作祟,提高她的战斗力,虫儿叫道“梅姑娘,你可清醒些,现在可不是自相残杀的时机。” 反想柳舞梅此时若有理智,还敢干这些疯事? 虫儿拔出火鸢尾羽,抱歉道“虽是我连累你被赤瑾活捉,不过我也没有凭白挨打的习惯,打你吧?人家会戳我脊梁骨,不打你吧?又对不起我自己……” “今日就得罪得罪,先管理一下你的嘴……” 虫儿对准柳舞梅疯狂叫嚣的嘴上轻抽一下。 “啪!”脆生生的拍打声,让不断叫嚣的柳舞梅忽而愣了一下,娇艳欲滴的小红唇间,赫然多了一道淡粉色的红痕。 “再教训一下腿吧!”巧避开柳舞梅暴风骤雨般的腿脚,虫儿将手里的尾羽甩出九九八十一种花样,一一轻落在柳舞梅的纤细却狠毒的腿脚间。 抬左腿,拍左腿,扫右腿,拍右腿,无一落空。 “啪啪啪啪啪!!” 歌曲似的,伴随着柳舞梅气恼的唏嘘声,虫儿心里突然开心起来,原来她内心如此邪恶。 柳舞梅跟狗皮膏药一样紧撵自己,而她又不好意思下重手,免得斩月醒来不好交代。 虫儿啪累了,暗叫体力如何不胜从前旺盛,朝柳舞梅吆喝道“美女你能不能不要只缠着我一个,你也去跟其他人斗一斗!” “我不打女人!” 樱祭夜抽空喊道,他自视功法奇高,今日居然被赤瑾耍个团团转,那赤瑾也真是古怪,任何刀剑都难进其身,由着他在别人挥汗如雨的刀光中炫舞。 虫儿想白璃魄应该最适合处理此事,偏见白璃魄闲来无事的模样,负手玉立在鹤峰遗骨的下方,高扬着贵首仔细研究。 他怎麽好意思在这个繁忙的时候,自顾自想着偷东西? 虫儿火冒三丈,一脚蹬在梅姑娘刚斜踢而来的脚面,“喀!”得如同踢在钢板上,痛得虫儿眼眶里钻出了水花。 “人族就是人族,游星占据‘祸害’之位居然也成不了气候!”赤瑾在盘祖刀气中浮若沧海一叶,他期待在梅姑娘上身发生的奇迹,终究湮没无闻。 “只看下一个了……” 第八十章 摸到了 “看来只有等下一个了。” 赤瑾话音方落,梅姑娘却若陡然失尽繁华的绿叶,整个人腿酥脚软,凄惨一唤软倒在虚黑的气涌中。虫儿看见她瘸腿上的“祸害”飞出金光,就像从“五鬼”额际脱离一般,滔滔奔逝。 “虫儿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要攻击你的,是……”梅姑娘的表情亦随之天壤之别,前一刻她想杀死虫儿的眼神有多么狰狞,下一刻已经变作束手无策的小白兔,受尽欺凌的模样。 “姐姐不知被什么控制了意识,才敢在妹妹这太岁头上动土……”梅姑娘匍匐在黑色中,盈润温华的脸颊上点缀着两行剔透的泪珠,楚楚可怜。 她爬在虫儿的脚底,虫儿骇得弯下去搀扶她,才触及她一双胳膊。 “啊……不要再打我了,我真得痛得要死了,我的腿好像被抽断了,妹妹饶了我!!” 她哀然一叫,所有人都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虫儿。 白璃魄终于也朝她们这里看来,表情深得有些不识滋味。 “我知道,在斩月这件事情上,虫儿妹妹一直对姐姐多加怨恨,姐姐不是早许诺过你吗?只要我死了,斩月便永永远远都是妹妹的。” “妹妹饶恕我,妹妹饶恕我……”柳舞梅推开了虫儿,踉踉跄跄朝独孤斩月身侧逃去。 “月……月……救救我……” 柳舞梅的哭声中隐藏着极大的委屈,仿佛刚才要杀人的真是虫儿。 虫儿捏紧拳头,实在无心为自己辩驳,这里的明眼人都看见事情的原委,她根本无需浪费口舌去向别人解释。 可是…… 斩月没有看见…… 亲眼见到柳舞梅附在斩月的胸口,哭到痛不欲生,可以想象斩月醒来的时候,对自己会是何等得仇视…… 哎……何苦还要在乎斩月的仇视会有多么摧枯拉朽呢?既然他对自己一直冷漠砧骨,多一点视若敝帚,她都该庆幸是好事才对。 …… “虫儿,你避开!!!!!” 她不知神思到了何处,只听得樱祭夜怒号冲来,还有比他吼叫得更快的便是一闪冷光。 冷光先至,白璃魄极快地卷起她整个人,瞬间造出七层气结搭成的楼梯,“咚咚咚咚咚”疾步飞连一线,两人相拥着奔至了最高层。 樱祭夜的警告后至,潜藏在魅紫色的刀气中,轰然劈在虫儿刚才站的位置。 只差一步,虫儿险些炸做肉末。 刀气劈砍在最底下的气结上,强烈的震撼力一瞬间由阶梯层层传导,虫儿觉得脚底麻得撕痛。 紫光如同高扬的沙尘暴,由下而上,密密麻麻,遮住了虫儿的眼睛,白璃魄冷手捂住她的视线,将她整个儿再次卷起,速速逃离阶梯。 “嘭!嘭!嘭!!!” 樱祭夜接二连三的刀气,更快地朝虫儿的耳畔送来,仿佛巨浪拍击着岸边的礁石,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莫非这次轮到的是樱祭夜? 虫儿一想自己的注意力刚才都被突然复原的柳舞梅给吸引去,根本没有注意这次游星定位与谁。 话说这游星难道要一个接一个定位下去吗?虫儿眼睛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像夹在白璃魄胳膊上的布娃娃,在恐怖的撞击声,和白璃魄湍若激流的脚步中,玩偶一般甩来甩去。 她有些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不,应该是极端地讨厌这种感觉,被人在黑暗中牵着鼻子奔命,自己的生死捏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她都厌烦透顶。 虫儿敛息凝神,在白璃魄疲于应付的空隙,摸了摸他的胸口,白璃魄脚底微滑,但是她认真地摸出,白璃魄的胸口是坚硬的。 虫儿二话不说将小手沿着白璃魄的喉结,掏进层层叠叠的内衫里。 果真摸到了宝贝。 第八十一章 新一轮 白璃魄怀里藏掖着的,正是她的穿心! 虫儿摸准水滴长链的位置,使劲一揪将整件武器从白璃魄的脖颈间扯断开来。 东西到手,虫儿不由笑道“其实白公子也不舍得,虫儿真得被刀气一劈作二吧?” 她又不是瞎,怎麽可能没注意到盘祖紫气错落,朝自己杀来,只不过在躲与不躲的生死抉择之间,她不要命得跟自己打了个赌。 她赌白璃魄舍不得自己死。 不管这种可怜的舍不得,里面包含的是什么考量。 白璃魄微松开手,虫儿泥鳅一般从他的怀里滑了出来,弹刀轻跃,连逐渐开始沉重的身子亦变得清灵无比。 睁眼间,樱祭夜的夺命追魂刀恰逢其时,勾连做一张硕大的气网,包围着虫儿才落地的方向,合网一收。 虫儿身经数战,也渐收了往日拼死搏命的糊涂,她微看刀气扑来的角度,将身下腿脚化作灵活的雨燕,趁着阴雨连绵不绝时,低飞盘环在贴近地表的位置。 八星阵没有所谓的地表,任何角度都可做依托,虫儿借助地势的优点,滑至低处,避开盘祖刀风最险恶的锋芒。 轻而易举。 白璃魄待虫儿顺势滑出自己脚底下,不自觉弯曲唇角,遂将软剑在手掌运转的力量中,抖出一条横波。 横波绵延不觉,郁郁葱葱,白璃魄轻手相送,与几乎笼罩身体的刀气遥相劈撞。 “嘭!” 碰击出一朵紫蓝交映的胜世之花,刹那间将小半个阵里的黑色,驱赶得无处遁逃。 刀剑之气朝四面八方冲刷,虫儿借力用力,将相互抵消后的气息,当作推送自己的波浪,顺流而下,飘至极远。 暂时安全,虫儿沿着刀气划过的痕迹,逆向而视,樱祭夜正轮着盘祖,杀向白璃魄面前的蓝紫烟雾中。 他的心口,“延年”二字灼灼如星。 这该死的排队游戏,何时才能终止。 “噹噹噹噹!”的刀剑相击声,如同鼓瑟齐鸣,喧豗灌耳。 那俩人此刻交上手了。 事不宜迟,虫儿连步高飞,渐散的烟雾中,真见白璃魄与樱祭夜刀剑相缠,难以分身。 虫儿一刀飞星,对准樱祭夜的后背射去,她手里捏好分寸,自然不会真得刺穿樱祭夜的后心。 樱祭夜感觉腹背受敌,三刀劈开白璃魄的纠缠,转身以刀遮身,盘祖晶莹剔透的刀刃“噹”得脆响,穿心正击中心。 虫儿这才看清楚樱祭夜的面孔,心里大骇,在她躲避樱祭夜数十刀的攻击时,他的五官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整张脸皮依旧邪恶盈盈,但是横七竖八布列许多毫无规则的紫色浮纹,将他的脸划分成七零八落,如同拼凑一般。 他的眼睛黑得如同黑曜石打磨的石粒,及腰的紫色长发凌乱作狂狷的云。 魔鬼一般,邪恶又诡异。 虫儿将樱祭夜打回的穿心,依靠水滴长链的牵引,不断在樱祭夜的眼前画着圆,一环套一环,足够迷乱人眼。 “樱祭夜,樱祭夜你清醒点!”虫儿喊叫道“游星占位很快便转移,你清醒点!” 白璃魄插嘴道“他此时哪里还有理智可言,你且躲远些,让我来敲醒他。” 白璃魄手里的剑,刻不容缓,仿佛他早想等到一个教训樱祭夜的时机,以解心头之怨。 虫儿喊道“姓白的,你滚开,祭夜不会伤我。”否则樱祭夜不会在被游星占位的时候,还来提醒自己注意避开危险。 她不想樱祭夜受伤,其实冥冥中更不想叫他受伤。 白璃魄听她唤出“祭夜”二字,软剑在手里“嘤嘤”颤响,竟一个冷淡的字也说不出口。 樱祭夜等不得他俩之间的对话完毕,黑灵灵的瞳孔间看到的全是虫儿的影像。 旋即面无表情,提刀冲向虫儿,虫儿早已甩起水滴长链,在身前转出数圈防线,樱祭夜如虎出笼,眨眼靠及,他的身子被紫色的气包围,如同披着一件斗篷,形含夜光,遇刚则强。 “嘣……嘣……嘣……” 摆在身前的水滴长链立刻形同虚设,被樱祭夜轻轻松松撞个七零八落,散落如断珠。虫儿知道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故意吸引樱祭夜的注意力,将他引到近身。 是有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愚笨。 第八十二章 砍杀 樱祭夜全然不若先前的怜香惜玉,近身眨眼摆出密如蜂巢的短攻,四面八方刺向虫儿的肢体,他的盘祖因以真气凝结作水晶状,在变化无穷的攻击中,散出强烈的灭顶之气。 虫儿认真应战,尽力将自己的身体置设于最危险的地方,盘祖是巨阙宝刀,远距离砍削起来才威力达至巅峰,虫儿拼着手里穿心的短小精悍,寸寸克制盘祖的运转方向,偏是不让樱祭夜抡起巨阙。 能拖一时是一时。 对阵数十招,虫儿的手心渐渐被盘祖震麻,她狠挑起眉毛,对准樱祭夜再欲高扬的胳膊洒出残余的水滴长链。 水滴长链无穷无尽,欲予欲求,小蛇一般纠缠住樱祭夜的胳膊,虫儿咬死牙关敛手一抽,抵死再将樱祭夜的胳膊拖回胸部的位置。 樱祭夜黑眸顿闪了杀光,绷紧双臂间的肌肉,水滴长链根本不堪重负,再次迸作碎珠。 虫儿霎时失去支撑力,横飞而出。 白璃魄随手扣指播出一弯气结,如光滑的碗面将虫儿弹飞的身体稳稳接住,界面平滑流畅,虫儿溜滑半圈,安然落地。 “白公子,无须助我!”虫儿见这一滑,立刻与樱祭夜拉开距离,想着真是糟糕,如果莲月轮没有失去效力,制服樱祭夜最少算三成把握。 自从虫儿叫白璃魄不要插手,白璃魄便一直冷站在旁边,他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虫儿的一招一式。 “为什么还不用莲月轮?”白璃魄质疑道“那火轮的成熟度,根本不至于弄伤樱祭夜。” 白璃魄有些吃了味,补充道“白某等着姑娘使用莲月轮。” “现在还不是时候!”虫儿匆忙应答,整个人已经开始在八星阵内逃窜。 樱祭夜被她缠烦,迫不及待得挥起盘祖,盘祖重振雄风,对准虫儿逃跑的方向,狠绝地劈砍而去。 紫气弥高,扬作一道奔腾的闪电,杀气腾腾,艳贯长河。 虫儿顿悟,除了火鸢的“五鬼”是樱祭夜和白璃魄合力剿灭,叫人看不出原委,可实际上梅姑娘的“祸害”与樱祭夜的“延年”,无一不是拿自己开刀。 tmm,妖人赤瑾说叫她看的好戏,原来是拿她自己当主角。 虫儿恼极,引着盘祖此消彼长的刀气,躲向赤瑾的方向,赤瑾总算看到精彩,正是意犹未尽,一见虫儿扑来,抬手拿出血红色的圆珠。 不见珠光摇曳,原本奄奄一息的火鸢,突然打了鸡血似的从远处横飞过来,挡在虫儿逃命的去路上。 虫儿边跑边重新拉长水滴长链,准备套住赤瑾轻飘飘的身子,火鸢横冲直闯,圆洞洞的鸟眸带着某种异度的兴奋,笔直撞向虫儿剧烈起伏的胸口。 前有鸟袭,后有追光,虫儿灵目转动,当前后仅一线之隔时,单手护住肚子俯身倒地一滚。 盘祖刀气正击火鸢。 赤瑾五官扭曲做一团,发病似的尖吼道“鸢尾,眼睛!” 火鸢双展羽翅,以胸脯对击盘祖的恢宏之气,“嘭!”得巨响,紫光中散飞了无数绯红的羽毛,形如红雪落遍天涯。 虫儿被冲击力猛袭,在地上连翻数滚,越滚越下,直至自主停下,索然黑色的气涌毫无棱角,否则她的半条命已经交付地狱。 樱祭夜目无怜悯,继续提起盘祖追命。 虫儿眼见他即将来临,身下腾飞出白璃魄的身影,又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不用莲月轮……罢了,还是我来拖住樱祭夜吧……” “不需要!” 虫儿挺身而出,躲开他的怀抱,她将穿心紧紧固入掌心,突如其来的坚定将她的神情照得坚毅。 “你早看出游星攻击的目标是我,所以才屡次出手帮我续命,你想等最后一颗游星出现,不过很可惜,我不想再靠男人,任何……男人!!” 她早算准,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考量的。 虫儿回看白璃魄的时候,他脸上居然有欣慰的神光,转瞬即逝。 她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冥冥之中却无比的充实而傲骨铮铮。 “樱祭夜,你给姑奶奶醒一醒!”虫儿源源不断开始朝水滴长链内注力,飞蛾扑火一般避开樱祭夜补送的阵阵刀风。 刀风似刃,将她逐渐靠近的肢体间,发丝间,裙裾间,割出细微的裂口,虫儿毫无介意,她的身体内滚动的灵火,仿佛再生一般,将整个身子燃烧做炽热的火炉。 樱祭夜黑目炯炯,绝无半点手下留情,盘祖在他手中灵动无比,分作上中下三路,刀刀欲要虫儿的性命。 他真是丧失理智,上半身和大腿的衣服均被紧绷的肌肉撕裂,手里的刀也是发了狂,乱舞作嚣张的毒蛇。 虫儿尽量避其锋芒,她深知硬硬相碰,强者胜,而自己在樱祭夜的攻击下,定是连蟑螂都不如。 水滴长链中,她再次注入更多的力量,仅盼着这份微薄的力量,可以替自己阻挡少部分的力量。 她终于开始发现,自己被保护的太久了,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零零碎碎的刀伤在她的四肢百骸,野花一般繁密,不断加剧的动作,撕扯出更深的裂口。 樱祭夜闻见更多的血味,终于不再戏弄与她,他的大手将盘祖高抬过顶,准备一刀振断虫儿最后的防御。 虫儿大约知道难逃此劫,鬼使神差看向独孤斩月的方向,梅姑娘早已不再战战兢兢地哭泣,反而全神贯注在樱祭夜劈向自己的这绝命一刀。 她突然想着不如真叫樱祭夜用盘祖,贯穿自己的右肩,如此以来,她可近身封死右臂间的穴位。 只谋划着,樱祭夜突然意外将盘祖转成凌乱的刀花,毫无章法可言,仿佛是游星远离的征兆。 虫儿大叫着“天助我也!”俯身一溜,快得像只猴子。 “近!近!近!” 不知有意或无意,樱祭夜居然操纵手腕的雌镯,将擦身而过的虫儿一刀切下,那刀正对虫儿的腹部,刀入则血溅三尺,当场暴毙。 ======================================================= 我是一名大二被劝退的乡村小子,无意窥视了一场野战被发现后仓促逃跑中掉进了一个坑——坟陷坑,好像见了鬼,不知是被弄了还是怎么地,事后我的耳朵居然开始发生变异,似乎能听见了鬼灵的声音,从此我的生命开始凌乱——不知道是鬼进入了我的世界还是我进入了鬼的世界…… 隆重推荐东邪007的佳作《听灵师》,情节紧张刺激,主要是男主人公潇洒中又充满逗比的机智哦,男女老少均可阅读,谢谢。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八十三章 断手 虫儿眼睁睁盯着盘祖锋利的刀尖,垂悬在自己的腹部,一瞬间,带着一只白壁无暇的手一同剖塞入腹内,深约一寸。 盘祖顿时遏停,有血染红了周边碎裂的衣服。 “白璃魄,你……”熟悉的身影单腿立于自己身边,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单手握住了盘祖锋可开山的刀尖。 所以血是他的。 “你的肚子里有什么?”白璃魄的表情中毫无痛感,看虫儿的腹部时,复杂的表情却若时晴时阴的乱云。 虫儿腹部大大腾飞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伏位”,将靠近自己的二人轰然散却,樱祭夜眼里恍惚透过紫色的波纹,整个人清爽片刻。 “师傅!师傅!”虫儿忘却白璃魄的疑问,急忙翻开裙底,从腹部取出师傅青芜,那时她最怕伤着胎儿,便将青芜护在腹前。 方才樱祭夜的刀携着白璃魄的手,其实仅是刺入青芜的浩瀚空间,根本没有戳穿她的五脏六腑。 “师傅……”虫儿再叫。 “小虫子,你作死!”青芜连咳带骂,古朴的镜内亦显示出恼怒的镜光。 不等虫儿作答,樱祭夜踉踉跄跄倒退数步,似有痛苦道“我……我怎能伤你?”,可是游星之力依旧毫无转移,盘根一般扎根在“延年”中。 金异的光彩泛涌,樱祭夜的瞳眸重新回归无尽的黑郁,他还要继续绞杀虫儿,手里的巨刀分作几路,趁虫儿还没有翻身起来,继续无情地刺向虫儿的肢体。 虫儿急切,挥起青芜数挡樱祭夜的绝刀。 “师傅,师傅,对不起啦!!” “小虫子,你混蛋……” 青芜嘴里繁骂,自然不会真的不顾徒弟的生死,将盘子大小的镜面化作盾牌,虫儿一边抵挡刀光剑影,一边手执穿心肆机偷袭樱祭夜。 樱祭夜才出几刀神情又是混乱,刀法乱如缠丝,后又继续狠戾,反反复复,形如癫狂。 他的口内似迷糊道“不能伤……,我不能伤你!” 虫儿肆机退后在白璃魄身侧,细扫一眼他手里的伤口,白璃魄见她过来,直接将伤手握剑负在背后,以衣遮蔽。 “游星似乎要改位了。”虫儿推测道。 那么下一个该应对的人,会是谁? “这一次,难改了。”赤瑾见樱祭夜似有反抗游星之力的趋势,遥遥解释道,“他的功法如此之强,如果不将你身边这些碍事的家伙除去一二,再危及你的性命,根本难以移位。” “话说你不叫我管你,你挨得过樱祭夜,那轮到我和独孤斩月,你又能拖延多久?虫儿姑娘愿意自食其力,固然是很好,可是人在屋檐下,有时还是要委屈自己一下。” 白璃魄淡然一跃,扑向樱祭夜。 他在教育自己,逢事要圆滑吗? 大略读不懂白璃魄的本意,樱祭夜突然又操控起雌镯,虫儿风一般再被手上的雄镯扯向他。 盘祖间的紫气弥散做层层叠叠的魔障,虫儿的身体只一靠近,真是千刀万剐,灭顶巨灾。 白璃魄冷愠道“樱祭夜,该断就断,揪揪扯扯得谁都不爽利。”言辞终,他已经将剑岚斩向樱祭夜的手腕。 他要斩断他的手?虫儿想亦无暇,直觉抬肘飞出手里的青芜,青芜旋出一圆冷粼粼的光影,追在白璃魄的软剑旁。 白璃魄的伤手血染长剑,挥剑一抽将阻碍自己的圆镜,冷厉送回虫儿怀内,虫儿抱镜趔趄,竟挣开雌镯的召唤。 “不要伤他!”青芜退劲十足,虫儿撑握镜面的双臂几乎拗断,仍旧想要阻碍白璃魄的计划。 樱祭夜反复变化,眸中紫色夹黑,时隐时现,亦是自潜意识里做着殊死挣扎。 突然他再举起自己的手,白璃魄觉得樱祭夜又是要唤雄镯,软剑近身之际…… “我不害你……绝对不会害你!!!” 樱祭夜满脸紫纹暴起,怒吼一声,趁白璃魄没有动手之前,快速将盘祖自右手导入左手,一刀砍断自己的右手。 断手参杂着殷红的血涌,闪疼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 那刀仿佛砍在虫儿的眼底,连眼白均已泛起红光。 雌镯叮当脆响,滚着血花落在阵内。 第八十四章 无用的投入 雌镯叮当脆响,滚着血花落在阵内。 他竟砍去自己的右手…… 虫儿飞扑在樱祭夜身侧,樱祭夜将断腕处以左手虎口卡死,断骨白森森自血肉模糊中悚然。 游星之力在樱祭夜的体内徘徊,似有退却之意,他的五官凝着撕骨挫皮的剧痛,竟忍住不叫虫儿忧心。 虫儿看得真切,强抑住内心的冲击,跪坐在他面前,声音尽力保持冷静道“只要我在,这手还有救!”随手捡回断手,放在自己的裙摆间。 金甲子,她伸手去扣臂肘间的金甲子,那吸血的宝虫吃了数月的血,透明的身体隐匿着红殷殷的腥光。 樱祭夜似乎被剧痛唤醒了神智,撕痛着捂住虫儿的手指,唇语剧颤道“这游星……的确诡异……我……不是……真的……呃……要伤你……” 虫儿捂住他冰凉的唇,“这手真得有救,信我!” 他是何等的潇洒人物,怎能因为自己变得残缺不全? 扪心自问,自己是何德何能叫他牺牲自我,为她?真不值得…… “哈哈哈……”赤瑾尖厉的笑声适时地刺激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在亲眼目睹樱祭夜自断其臂后,娓娓传来的余震。 “早说过这是一场游戏,你如今可看出了谁对你的心意才最真……” 白璃魄冷言插嘴道“瑾妃不用在混淆视听,试探虫儿姑娘的定力,你布下如此阵局,最终不过是想利用连珠御火的功法,将鹤峰遗骨周围的符诱残火祛除,才好独占遗骨。” “你……你看出来了?”赤瑾脸色白里透灰,极度讶异地打量着白璃魄,他此刻高立在所有人中,有种不名言说的威严。 白璃魄再冷道“樱祭夜不过是自断其手,你竟指望着用这个来激怒连珠?女人的心肠最是难以揣摩,只有伤在点上,才会爆发。” 虫儿听他对樱祭夜竟毫无半点愧疚,极其愤懑道“姓白的,祭夜断手,难道你不是故意暗示?” 白璃魄反插一句道“难道你开始觉得自己对他动心了?” 虫儿无言以对,拿起断手对接在樱祭夜的手腕上,她心里是苦痛的,因为樱祭夜突然的举措,叫她的心情死一般揪扯。 可她依旧无法因此爱他,白璃魄说的不错,她的心肠开始变硬了,硬到不敢面对樱祭夜如此情深意切地对待自己。 一滴冰凉的泪水滑落,樱祭夜赶紧捉起虫儿颤抖的指尖,抑声道“莫哭,莫哭,我从不想要你哭,更不想证明什么,这手……” 樱祭夜心口处的“延年”陡然金色蜕变成浅淡的色彩,游星之力果真放弃了他残破的肢体,转向下一颗。 游星前一步移位,樱祭夜颤抖的断腕处,青苍的皮肤立刻开始改变了肉色,道道紫色的浮纹如同龟裂的旱地,自他的俊颜延伸至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樱祭夜的断腕处,破烂的皮肉与白骨间竟嘶嘶溢出森寒之气。 白冷的寒气渗入虫儿的指间,虫儿顿觉背脊寒硬无比,她被通体火血温养多年,居然觉得自己突然置身寒冬腊月,甚至更要砧骨三分。 可怖的是,樱祭夜的断腕竟不流血了。 虫儿害怕道“是不是耽搁了时间,再接不上了?”越紧张手越慌,泪水越发连作晶莹的珠串。 她好怕,她好怕,她好怕…… 流淌的游星之力滚如浪潮,百川汇海般涌向白璃魄脊后的“绝命”,金色的光芒自背后映衬得他长衣玉容,恍如隔世的冰骨。 赤瑾兴奋道“可算到你,可算到你,虫儿既然不为樱祭夜所怒,你若死了,她起码该有所变化吧?” 白璃魄意外淡笑道“选白某不如选独孤斩月,再说……”钻入“绝命”的游星之力突然全部被反弹而出,全部被白璃魄赶出体外似得。 “再说,我虽得到的是绝命,可是这里可有人能伤得了我吗?”白璃魄挥袖一扫,方才毫无预兆的游星之力眨眼规矩起来,白璃魄玉手一指,全部刺向赤瑾的心口。 “怎……怎么可能?” 赤瑾大骇,竟抖索着病弱的细身朝后退去,游星之力化作金赤的剑光,利剑穿心贯穿妖人的整个胸膛。 “啊……!!!!” 赤瑾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身体,白洞洞的妖眸因为极度的恐惧撑裂至极圆。 “哈哈哈!!”金光仿佛融化的红色身影由恐惧开始转变为病态的狂笑,他道“我自是没有料想你,会具有如此深藏不露的功法,可是,这游星之力也难耐我何……” “毕竟对于没有灵魂的人来说,任何力量都只是虚无,白璃魄,你不愿意被我利用,就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去死吧!!” 赤瑾狂发一甩,将穿膛而过金涌全部投向虫儿的身子。 白璃魄鄙视一笑,伸手播出一圆结界,把呼啸而至的力量安全遮挡在虫儿身体外。 虫儿站起,跨步走在白璃魄身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干脆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第八十五章 他不是他 “白璃魄,你没有心,你没有心!”虫儿几乎失控道,她打了他一耳光,十倍的返还在自己脸上。 “你嘴上叫我不要跟着,却反复透漏出许多鹤峰葬身于此的讯息,我会主动跟着过来,你也很得意吧!” “你这么想我?”白璃魄眯眼一闪冷光,“是不是白某以后任何一句,都有算计姑娘的嫌疑?” “那好,此话不提,可是你使得如此上乘的功法,为什么偏偏这时才肯用出,你若是有心,樱祭夜也不至于失去自己宝贵的右手!” 金光飞溅在结界之外,绽起的烟花将他的脸耀得一半是璀璨,一半的绵凉。硬顶住呼啸而来的游星之力,白璃魄似也是极端的吃力,可他脸上装掩得好,连琥珀色瞳孔里都流露出疏疏的夜风。 “姑娘倒是有心,帮白某节省许多气力。”白璃魄用空手自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裙布,上面用血水仔细描画出地穴隧道大略图,隧道重新排布之前,虫儿偷偷将它夹藏在主隧道的显眼处。 “姑娘早猜得,白某对鹤峰遗骨志在必得,如何现在才怪白某隐藏实力?姑娘对白某又有什么想法?” 想法?想法…… 虫儿的脸煞白,她拖着药奴进来,句句借口在独孤斩月,可是冥冥中怎麽也放不心下白璃魄,总想知道他能不能安全脱身。 偷偷摸了摸腹部,那时没有打掉这孩子,怕就是有了情根的征兆,放心不下他,间接却害了所有人。 什么时候白璃魄变成自己心尖悬着的细丝,举手投足都牵引了自己的痛苦。 樱祭夜,樱祭夜,对不起,对不起…… 药奴,千目,对不起…… 斩月……对不起…… 虫儿一把揪住白璃魄的衣领,灼人的泪珠开始自眼眶滚落,她似有哭泣道“咱们不要在算来算去了,我好累,也很害怕,你就直言告诉我,我该怎麽做,才能替你拿到鹤峰遗骨……是要我痛苦就可以了吗?” “虫儿……你可不能干傻事……”樱祭夜捂住残断的手腕,踉踉跄跄自地面爬起来,“姓白的,你……你不能毁了她……” 虫儿忍心忽略樱祭夜的焦躁,她要告诉白璃魄,是的……这些年自独孤斩月以来,真的真的很把一个人放在心里。 其实刚开始她也没觉得,可是等自己清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挤进来了。 现在只要她说:白璃魄,我怀了你的孩子。 而他说:我与你仅是互相利用。 这场噩梦就可以告终。 虫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可怕,眼里的水泉模糊了天地间的一切,可是白璃魄的音容笑貌,只有他,是最最清晰无比的。 “白璃魄,我……我……怀上……” “犯贱也该有个限度!!”一柄黑色的影刀,借助游星之力冲击的力度,一击冲破白璃魄织得气结。 白璃魄条件反射推倒了虫儿,游星之力如同喷泻的狂涌,只扑向虫儿的整个身子,虫儿临危慌乱错拿了青芜来遮住腹部,孩子……孩子…… 冲力蓄积许久的狂力几乎是一刹那,全部涌入虫儿的四肢百骸,这些力量进入身体后本该翻天覆地地折磨自己,结果却静谧的愕人。 虫儿粗喘着看向白璃魄,他朝另一个方向冷责道“你退下,这是命令!” 遥见独孤斩月不知何时已经复苏,整个人黑着脸庞,朝虫儿投递来杀戮的光芒。 “她又在搅乱你!”独孤斩月决然反抗白璃魄的命令,“公子,这个鹤峰遗骨对你关系重大……” “你赶快退下!”白璃魄陡然冷吼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 独孤斩月黑眸错闪片刻,“她迟早要知道真相,可属下不能看少爷一错再错。” 柳舞梅跟在独孤斩月身后,一瘸一拐扑上前道“月……月……这里面好可怕,咱们退后说吧!” 独孤斩月见柳舞梅要紧搂自己的腰肢,极是礼貌道“梅姑娘,请自重。”他避她一米之距,不任靠近。 “月……你……”柳舞梅怯懦道“你不是月?” 白璃魄冷责道“独孤斩月,现在不是时机……” “不!你不是月!你身上的气味不对!”柳舞梅惊叫连连,只叫得虫儿头皮发麻。 独孤斩月不是独孤斩月,那他是谁? 独孤斩月抬手招来劈开结界的影刀,虫儿看清那刀后,整个人当头棒喝,腹部逐渐抽痛起来。 独孤斩月掌执劫魔,对白璃魄衷心道“公子,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就该捉住有价值的,而放弃那些次要的才是良策。” 虫儿僵着脖子看向白璃魄,柳舞梅也同时看他,赫然明白了什么,蹒跚着走到白璃魄身边,似有怀疑道“莫非……你才是真正的月?” 此言一出,虫儿哈哈笑道“梅姐姐是瞎吗?他的容貌分明不是斩月,他的善于算计分明不是斩月,他冷漠无情分明不是斩月……” 可是她又有多么了解独孤斩月? 每年只见一面?还是每次短暂而又痛苦的相处? 她真正了解他吗?他可曾给她机会了解他吗? 虫儿也从地面艰难地攀爬起身,她面无表情地朝白璃魄问道“你是谁?你自己说清楚。” “别人谁都不许插嘴!!!”虫儿爆吼着阻止任何人发出声音。 白璃魄沉默不语,他的眼神里杂糅了各种各样的纷乱,终于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坚冰。 许久许久…… 他道“白灵璃魄是死去的五灵之首,是不存在的……雪若……” 世界安静了……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山崩地裂,虫儿的反应比想象的要安静……安静……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摇摇脑袋。 可是白璃魄的回答,在脑海里千军万马奔腾践踏的嘶鸣声,却烈如灭世的魔音,挥之不去。 樱祭夜突然左手执刀,朝着白璃魄斥骂道“独孤斩月,你要毁了她,你要毁了她!” 虫儿避开白璃魄,朝樱祭夜问道“你早知道了?什么时候?你也瞒我?” 呆愣地又摇头道“不对,他是假装的……不不不!他就是白璃魄,怎麽可能是斩月呢?他们根本不是一种人,他们……根本……不是……一种人!!” 柳舞梅不失时机道“虫儿妹妹,你疯了吗?” 疯了,她疯了,爱来爱去,爱得竟是同一个人! 和白璃魄在一起的种种事情,好或坏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追问他一句“小白,你和我在一起时,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例如……无形塔里那句?” 就是他说他第一眼就爱上她的那句,那时她没有当真,如今却鬼使神差地问出来口。 白璃魄冷眸中兜转了一抹迟疑的暖蔼,独孤斩月插嘴道“公子假扮做白璃魄的身份只为掩人耳目,他的话岂能做真?” 哦……果然是假的,难怪她都没听进去。 虫儿擦擦眼眶中滚滚的泪花,擦完还有,擦完还有,源源不断。回头朝独孤斩月问道“你该不会是墨轩吧?” 最能假扮他的人,除了形影不离的墨轩,恐怕再找不出其他人。 赤瑾看了半晌热闹,由不住赞叹道“独孤斩月不愧是顶尖的人才,竟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雀无极如果知道真相,大约会举兵攻打龙灵帝都吧?呵呵呵呵……” 其他人都沉默了……虫儿沉默了。 柳舞梅突然惊疑道“虫儿妹妹的身上为什么是‘天医’和‘生命’四字?”虫儿俯头一看身上原本乱成一团的游星,因为师傅的离开,而变得清晰无比。 她的腹部,“生命”二字仿佛刚从皮肉里钻出的嫩芽,亮得烁艳。 “生命”……,孩子…… 所有的种种都在白璃魄的谎言里,变得虚伪又可笑。 她自己也是个笑话,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就是个任人愚弄的蠢才。 “白璃魄……哦,不对,该叫你独孤斩月,这块鹤峰遗骨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你想干什么!”墨轩严厉道。 “不干什么……”虫儿一把扯开右臂间的褴褛衣袖,露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惊了所有人的眼睛。 “不干什么,就是想毁了它,再毁了你!”虫儿紧盯着真正的独孤斩月,水蓝色的眼睛被恼怒渲染成了血淋淋的红瞳。 第八十六章 血肉幻象 “不干什么,就是想毁了它,再毁了你!”虫儿紧盯着真正的独孤斩月,水蓝色的眼睛被恼怒渲染成了血淋淋的红瞳。 “雪若……”独孤斩月似要解释些什么,柳舞梅娇风扶柳般滚在他怀底,梨花带雨道“月……月……你化作这副模样,可我还能认得出你,我苦苦寻你这般久,就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今天就是妹妹恩将仇报毒害你我,梅儿也要与郎君同生共死。” 墨轩健步威武,横挡在二人面前,忠心不二道“有我在此守护,断是老天爷降世,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劫魔答不答应!!” 劫魔许久不见,本就昏黑无形的刀身,融合在八星阵内暗不见天日的黑气中,更加琢磨不透刀在何处,只觉得它化作墨色的波浪,潋起隐匿的凶光,随波逐流。 “公子为盗巽珠,逼不得已化身白璃魄,雪若你水性杨花,先后几次害公子险些事败,若不是公子聪颖,命我假扮他的模样混淆视听,此刻你能活着离开嘲歌城?” “你天生就是灾星!天生就是淫.荡的贱人,天生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转世,你可看清跟你在一起的男人都是什么下场!” 虫儿猛看樱祭夜一眼,他的断手看起来足以摧毁一切。 “虫儿,别听他的,他是故意刺激你,你若当真才是上了当!我这手没事,你别管我!” 樱祭夜甩开断臂,左手提起盘祖朝墨轩三人横刀劈去,他真是又气又恨,刀气比之前更猛更疾,紫黑中透着绝冷的寒气,所行之处竟留下淡白的寒霰。 独孤斩月将梅姑娘轻送在墨轩手侧,言辞甚郁道“不想把事情搞得更糟之前,你可把梅儿保护好,休再多舌。” 刀气已经撞至他默默高筑的气结,紫气浩瀚后,气结外居然挂了一层淡霜。 樱祭夜随着紫光一并闪在虫儿身侧,他用断腕欲勾住虫儿的腰际,大叫道“我带你走,咱们走!” 虫儿僵如木头看他一眼,“原来,这世间,我亏欠最多的人,只有你。” “所以今日,除你之外,其余的人全都该死!!!” 虫儿出其不意弹出穿心,樱祭夜嘶吼着伸手去捉时,虫儿已用穿心将右臂间的皮肉一刀削下,她早习惯对自己下狠手,这一刀削下的皮肉竟完全不痛。 最痛的是心!是心! “你们这些骗子!去死!都去死!”虫儿边跃向独孤斩月,边将血淋淋的胳膊塞入青芜的镜内,狂啸道“师傅!师傅!给我符诱!给我符诱!” 青芜陡然大量吸食了虫儿的皮肉,镜背的“阳”珠红熠熠得瘆人,竟把游星“伏位”遮住了光彩,知道虫儿要他造幻,青芜心痛徒弟的遭遇,也是亦无可奈何。 青芜的浩瀚镜内,因“连”珠之血的滋养,凝成一具庞然大物的虚影,虚影如气,纷纷扬扬滚出青芜的镜面。 只见一道浓重的红烟如波似澜,风一般扑向独孤斩月三人的位置,独孤斩月边死命墨轩保护梅姑娘,边提剑一搏,红烟被剑岚自中间斩作两道卷云,渐渐汇聚成一尊庞然大物的形状。 虫儿随后赶至,一刀刺向独孤斩月的心房,口里反复道“我一次次被你像傻子一样戏弄,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下贱吗?” 独孤斩月收剑回拨,“嘣!”得急跳如簧,轻松挡住虫儿手里的穿心。 见虫儿浑身血染,他拧了眉,“我无意瞒你,雪若。” “怎麽没瞒?无数次……无数次……你在我面前说了无数次的谎言!”虫儿满心满眼都是熊熊烈火,腹部的“生命”被游星之力占位后,似乎开始发作,她的肚子突然像被千刀万剐,里面的胎儿仿佛要从皮肉里生生钻出,将她的腹内折腾得天翻地覆。 这孩子也要背弃她! 她痛得要死…… 可是心最痛,心最痛!! “原来这世间演技最好的是你,却叫我当了婊.子……”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灵火,更打不过他,如今能毁了他的,便是那块鹤峰遗骨。 纵使她伤不到他,也该叫他遗憾一次! 虫儿佯装攻他,飞步临向青芜幻变出的巨兽,那火灵符诱形如狻猊,头巨似火球,腹背兼负火甲,尾长如火钩,肩硕腰粗,爪利断山,虫儿望之倍感亲切,踮脚弹起,跨坐在符诱的火甲上。 樱祭夜高叫道“虫儿,不可!不可!”他整个人狂风一般追向虫儿的身影,待他靠近符诱的瞬间,符诱遍体火舌与他的皮肤相触,滋滋得泛起丝丝缕缕的水烟,随后散出焦灼的气味。 虫儿木道“祭夜,你且不要再管我了,不然,便是我死亦不能瞑目!”她现在痛苦的厉害,疯魔的厉害,撕痛的厉害,如果再不做些什么,她只有去死了。 虫儿挥手一拍符诱的兽首,符诱流淌的火线似的,扑向鹤峰遗骨。 赤瑾万万没想到虫儿会先拿遗骨开刀,披头散发尖叫道“你滚开,你滚开!这块遗骨是我们妖族的希望!” 符诱长尾一抽,照准他的盈盈细腰使劲一扫,抽得赤瑾当即倒地,吐出满口鲜血。 “叫我滚?”虫儿哧哧冷笑,“你不是千方百计要激怒我吗?只怕等会儿谁都滚不出这八星阵!”言罢驾驭符诱如猛狮蹬峰,眨眼攀登在鹤峰的眼骨之上。 虫儿这便看到赤瑾所提及的现象,眼骨外侧围绕着数团符诱真身所倾吐的火焰,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鹤峰遗骨才被封印而不能使用。 青芜促道“臭虫子,你下一步想如何,这幻想毕竟是假,撑不多时。” 虫儿不理睬他,召唤着符诱一步步靠近眼骨附近,此骨深如无底的巨坑,残火时明时暗,在眼骨周围游荡。 “我若以火攻火,会不会事半功倍……”思考间,一阵接一阵的抽痛自腹部传来,几乎将她摧毁。 青芜但看,虫儿腹部的“生命”二字突然乱舞,在她的腹内乱成一团乱麻。 “虫儿,你的肚子里的游星怎麽如此之乱,莫非……” 虫儿觉得自己眼前花了又花,一丝热涌从双腿间滴淌起来。 孩子…… 虫儿已是汗流浃背,咬牙切齿道“该去的去,该留的留,这孩子与我无缘,就不留了!” 绝情时,符诱幻影仿佛听得她的心意,从血盆大口中喷出潮涌一般的火浪。 火浪滚滚,须臾便将整个八星阵内的黑气,朝眼骨的方向驱赶而来,如同牛马畜生,听从摆布。 第八十七章 吸火 八星阵内温度陡升,赫然变作火的海洋。 虫儿细看遥遥驱赶而来的黑气,滚作道道丝涌,如同遮天蔽目的黑帐,黑压压地压抑在眼骨周围,却进不得身。 是符诱残火隔绝了眼骨与黑气。 再俯瞰眼底深邃的眼骨,更如骷髅中空洞洞的虚坑,叫人望之毛骨悚然。 如何才能毁掉整个眼骨,叫任何人都拿不到? 雷凰…… 虫儿抚摸青芜镜内的最后一枚雷凰,阵内弥热的温度叫她愈来愈冷,愈来愈冷,几乎冷做麻木的冰雕。 “虫儿,你切不可胡来,雷凰的力量加之鹤峰遗骨的灵力,足以摧毁这里!”青芜解释道。 “摧毁……那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摧毁我!” “师傅,对不起,没能找到阴镜红莞,是徒儿的遗憾,今日如果徒儿能解心头之恨,便继续完成诺言,若是事败,符诱幻象避火,叫它护你出去,待下辈子徒儿再还你一个心愿吧!” 虫儿自青芜内抽出手臂,血淋淋的皮肉看起来破破烂烂极度恐惧,她随手掏出雷凰,准备驾驭符诱幻象跃入眼骨内部。 “虫儿,你混蛋!”火层里蹭蹭蹭跃入三人,是樱祭夜,独孤斩月与赤瑾。 赤瑾离她最近,病歪歪得扑向虫儿,虫儿看他来势汹汹,暗命符诱再将火钩一般的长尾狠削向他。 赤瑾披头散发,些许头发与皮肉均被烈火炙烤过,散发出刺鼻的恶臭,苍白的肢体自。焚黑的碎烂长衫中颤抖,数不清的无力与狼狈,叫虫儿心生痛快。 他见符诱的火尾扫至,轻跃高飞,符诱见状将火尾横扫千军,织做密不透风的火网,纷纷扬扬扫向赤瑾的各个身躯。 虫儿见他凄惨嚎叫,心中解恨,冷目睨向独孤斩月,“还不快滚!” 独孤斩月仿若无闻,手起剑落朝符诱的脊背上高挑起数十剑,虫儿见他出手狠辣,气恨交杂,在符诱背上连连翻身,陆续避开独孤斩月的冷剑。 樱祭夜见状,朝独孤斩月刺来一刀,恨道“独孤斩月,你未免也太狠心了,你虽是从不曾爱她,可她毕竟深爱你一场,现在又因你卑鄙骗她发狂,怎麽还能下此毒手?” 独孤斩月冷静避他追命一刀,再朝摇摇欲坠的虫儿多补数剑,剑剑生风,快胜闪电。 “不懂不要装懂,你又可了解虫儿的性格,此刻如果不将她从符诱身上驱赶下来,符诱发飙定连她一起毁灭!” 独孤斩月细看樱祭夜一眼,“此处的符诱虽是虫儿唤出的虚像,但我了解它不择手段的习性,为了斗败鹤峰,它能将一片绿洲焚作炇骨荒漠。” “虫儿根本控不住它,而且很有可能,我猜……她的灵火在运用上出现某种问题了。” 独孤斩月无语拧眉,眼湖冷的砧骨。 樱祭夜赫然彻悟,再看独孤斩月送向虫儿的那几剑,均是落在身侧催她下来,绝无屠害的意味。 遂叹道“既然是有情分的,何苦只让她更恨你。” 虫儿果真被剑岚逼迫得无处落脚,风风火火从符诱身上跳下。 樱祭夜与独孤斩月一见她离开,不约而同地掠向符诱,这符诱虽然不是真身,秉性法术与真身无疑。 趁它尚未摸清情况,打散它的虚形正是时机。 虫儿不明就里,见樱祭夜居然站在独孤斩月的阵营,共同击杀她用血肉召唤的符诱幻象,符诱被蓝紫相间的刀光剑影撕砍得无处遁形,腿脚处均有虚化的痕迹,仿佛浸泡入清水的画卷,逐渐淡化了墨痕。 虫儿心底滔天胜怒,再加上腹内的骨血依旧滴淌着温热的血珠。 她被背叛了,所有人都要背叛她。 “啊……!!!!” 虫儿被极端的痛苦折磨的双目猩红,因为来自多方的揪扯,或失望,或仇恨,或厌世,或绝离,统统折磨着她,撕扯着她。 “啊……!!!” 虫儿软跪在地面,仿若被无情碾压做粉尘,颗颗都是心碎的泯灭,她太没有用了,疯了一样揪扯自己的头发。 若果她没有怀上这个孩子,若果她的灵火还能运用,自己就不会像个抱头鼠窜的失败者一样,看着所有人来侮辱自己。 痛苦……痛苦……无休无止的痛苦…… 雷凰……雷凰! 虫儿瞠目看着眼骨的深邃,突然做了最失心的盘算,冥冥中,身子里渐渐失灵的灵火,仿佛被她的苦痛所呼唤,渐渐自皮开肉绽的每一寸肌肤苏醒。 虫儿赫然大喜,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只是,她运火一指才发觉,自己体内的灵火根本不受自己调配,反而变得好似极度空虚的魔窟,要不停地吸收火源,才能满足身子的需求。 眼骨周围的鹤峰残火仿佛受到她的召唤,变作一股赤红的小火蛇,纷纷游入虫儿的手指,被她的皮肤寸寸吸尽。 呃……原来她不单能运火,更能噬火。 这些符诱遗留的残火仅被虫儿消耗一丁点,虫儿顿时感觉整个身体里的亏损被渐渐补满,滴淌着血珠的伤口,结出一层新疤。 “哈哈哈哈哈!!” 虫儿放肆狂笑,这些残火滋补了她的内力,很快便能叫她恢复正常。 虫儿双手伸展,须臾便将周围的火舌吞噬个干干净净,正当她欲罢不能得准备再多补充残火时。 被符诱之火驱赶而来的黑涌,因为没有了残火的阻隔,开始丝丝朝眼骨内倒灌。 源源不断,逐渐由小汇大,势成汪洋恣肆的壮阔,滚滚涌入鹤峰遗骨。 赤瑾自符诱尾后死里逃生,见此状况喜极而泣道“妖族有希望了!妖族有希望了!” 虫儿见状,朝他飞出穿心,出手野蛮,疾如暴雨。 “做梦吧!”虫儿三步化作一步,赶至赤瑾身后,赤瑾先避穿心,再避虫儿,纤细的腰身前俯后仰,比羽毛更轻薄,比苏叶更窈窕。 “且让我今日会会你,如何刀不贴身!”话说间,虫儿将赤瑾身上的胸,腹,腿处各插一刀。 她吸食了鹤峰残火,速度惊人,三刀均刺破赤瑾的皮肤,喷洒出三眼血泉。 赤瑾丝毫不叫痛苦,从怀里掏出一颗依旧滴撒新血的头颅,是火鸢的鸟首,赤瑾见它将死,一把扭断它的脖子给它痛快。 另一手是一颗红熠熠的珠子,在滚滚黑涌中,分外妖孽。 第八十八章进入妖眼 虫儿呸道“妖果然是没有人性,那火鸢如何舍命护你,竟也难逃厄劫。”待看清他指尖的红珠大放异彩,心里多少惊奇,“流云之歌居然可叫你偷去一枚灵珠,真是白白造化了你这妖孽!!” 赤瑾闻言,“流云之歌?那只是迦释萝用来引五族蠢才自相残杀的诱饵罢了,咱也不怕告诉你,这颗心珠乃是妖族的混世妖珠,功法奇强,妖力鼎天,待它补足灵力,魔力,妖力,邪力之后,便是妖族所向披靡的时代。” 话说间,赤瑾朝虫儿露出极端的轻睨神色,“当你作为灾祸的开源之时,便是妖族崛起之际。” 虫儿飞刀欲挫他的好事,赤瑾病身已旋,临乱的长发扫出一条焦痕,挡住穿心的进攻。 削断之发似雪纷飞,被火光灼作缕缕刺鼻的焦烟。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势如奔马,不可逆转……” 赤瑾指尖微弹,混世妖珠如风中劲松,划着猩红的妖痕,伴随黑涌螺旋状坠入鹤峰眼骨。 眼骨内本因黑涌的充盈,渐渐有了枯木逢春的活泛,仿佛注加的不是气涌,而是血肉,叫眼骨内出现了瞳眸的质感。 待混世妖珠随风入骨后,只是须臾之间,黧黑的气中突然爆射出万道赤光,仿佛雷暴后乌云间隙中挤出的霞霭,虽是丝丝裂裂,竟像眼珠子上的血丝,将黑涌收拢,缠绊,凝固,吸收。 黑涌收尽,而火海亦淡。 混世妖珠最终与鹤峰眼骨浑然一体,借助眼骨内残存的灵气,化作活灵活现的一颗盛世妖眼,密布血丝,黑熠熠得散射出毁世的凶光。 妖眼……妖眼…… “成了,成了!” 赤瑾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病态笑意,白眸妖异生辉,俯身便是飞跃,跳入新成的妖眼之内。 虫儿不知赤瑾意欲何为,可八星阵内光是被那妖眼里的凶光稍稍一照,便如日炙旱云,裂千道血,更别说是照射在身上。 难怪他们都想要这凶物。 偏她要毁了。 虫儿遥见独孤斩月与樱祭夜左右开工,将符诱逼入绝路,她趁妖眼降世的空隙,对符诱长鸣口哨。 符诱鼓起腹部敛气凝神,对着二人一股火喷,逼得独孤斩月织就气结,顶住烈烈炙热。 见他无暇脱身,虫儿亦奋不顾己将身一跃,樱祭夜鬼使神差一把捉住她的手指,两人双双挂在妖眼边缘,摇摇欲坠。 樱祭夜恨得牙痒,失口道“虫儿骂独孤斩月无心,可你自己更是绝情,我愿为你断手,愿陪你共死,而你可愿为我珍惜自己?” 虫儿见他抖如颤叶汗如雨下,拼命咬碎一口银牙就,知道他一只手很难捉住自己,很快就会失手。 虫儿心灵微恸,但恨意难泯,有一瞬很想随了他去,却又觉得事已至此,不做不休。 她朝樱祭夜蓦地一笑,无情无爱,只有感怀,道“樱祭夜,莫在自作多情,再去过你风流快活的日子吧!” 算是道别,自然狠彻心扉。 樱祭夜浑然凛冽,指尖扯了又扯,竟让虫儿滑了下去。 虫儿失衡,见符诱趁机一股怒火喷向樱祭夜,他竟毫无反抗,僵作一团石雕,任凭火舌炙烤。 虫儿随手飞出青芜扔在他的头顶,青芜镜光暗涟,驳回股股火焰,替他挡去焚身之灾。 “替我照顾好师傅!” “樱……祭……夜……!!” 虫儿被妖眼吞没,只觉得那紫发绿眸的男子,渐渐隔绝在视野之外,满目疮痍。 妖眼内红红灼灼,虫儿转眼坠入眼球中心,黑涌凝结的眼球虽是虚幻的形状,竟如真正的血肉之躯,脉络博博跃动。 混世妖珠置于中央,根根红丝链接瞳目,仿若纵横交错的血管,博博之声源自于此。 赤瑾立于妖珠之侧,朝她阴笑道“你这女人偏是死心眼,不去收拾独孤斩月,反来阻碍我的好事。难不成还对独孤斩月怀有梦想?” “闭嘴!” 虫儿甩起水滴长链,绝不跟他废话,水滴长链转动做流云之姿,杀向赤瑾。 “故意叫你刺中咱几刀,你便蠢到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杀我?”赤瑾恢复轻飘飘的身姿,对虫儿的每一杀招都轻松趋避。 虫儿也不气恼,默默注视赤瑾的每一动作,找寻破绽。 赤瑾尖笑,“咱是无坚不摧的,而你很快便没有气力,你看你腹部的游星之力已达鼎盛,无须多时便会转移至胸口的‘天医’,到时候只能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话说你这连珠转世毫无厉害,偏我家主子要你苟活,今日发现你竟能在身上烙印两颗游星,应该是个可利用的好料。” “不若你投奔我妖族,我可帮你,叫独孤斩月生不如死。” 他帮她?赤瑾的话语引来虫儿的冷蔑,她驳道“说你蠢,你便蠢个透彻,做惯了鱼肉的人,万一想改做刀俎呢?眼前可是天大的机会。” “你怎知我只想毁了妖眼,万一我突然又想将它占为己有呢?” “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毁了它?” “那是刚才的想法,既然你们都想要的宝贝,或许也可以留给我自己独享,不过……得先要你死才行!” 毁了它只是下策,虫儿也不是愚钝不化的傻瓜。 第八十九章 依旧不舍 她也有自己的**。 话说间,虫儿已经狠辣出手,两只细手合掌再拉,将水滴长链拉得老长,五指飞扬,甩作一道栓天的长锁,围堵住赤瑾抄后躲避的退路。 赤瑾瘦身化柳,被水滴长链的追风一吹,妖妖佻佻轻一提足心,随风而起,仿若柳絮。 好轻……好轻……轻飘飘胜若无骨之姿,只有皮毛。 虫儿虽无与他交手,却早知此妖形意诡诈,一道长链甩得劲气又灵巧,赤瑾飘至何处,水滴长链就追至何处,寸寸削断他的退路,叫赤瑾无处可逃。 她心里怀着滔天的恨意,偏要找个撒气的人,因此出手愈重,招招对准赤瑾的死穴。 赤瑾时而飘零,时而诡笑道“你一心求死,咱也不瞒你,方才的八星阵内,你可看清谁对你真心,谁对你假意?”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虫儿被他故意的话语,戳中痛处,脚底一滑朝眼底跌去,双腿间被血水糊的粘粘腻腻,本快死了一般。 索性方才吸收了鹤峰的残火,弥补自己的真气,血水似有遏止的势头,最奇的是腹部渐渐升起一股寒气,稳定了胎动,还将游星之力自腹部转移,胸口的“天医”突然聚力,金光闪闪荡漾,耀得虫儿整个人回光返照一般。 “其实我猜到一些,设计这个八星阵的人,并不是你!”虫儿消除了腹痛,大脑也清醒许多。 游星之力刚进入身体时,毫无感觉,渐渐虫儿觉得身轻气爽,仿佛四肢充满了力量,攻击赤瑾的手段亦疾快如电。 “这个,有如此明显吗?”赤锦残破的双袖一抖,仿佛零碎的蝶衣,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病态之美。 “原来,你也不笨。” “我当然不笨,因为你并不在乎我的死活,否则在嘲歌城,你身为雀无极的宠妃,害我轻而易举。” “可是你故意反复提到的某人,既不叫你杀我,又要处心积虑,叫我看清楚围绕在身边的人,各怀鬼胎,所以,他设计此阵的可能性极大,或者,他想设计我的可能性更大。” 虫儿呵呵冷笑,“有这样一位隐形的人才关注我,真想知道他是谁?” 虫儿心内大约猜得一人。 “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赤瑾空洞洞的眼睛突然圆睁,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在虫儿重重盘环的水滴长链中飘离。 他的身姿疾快,几乎是眨眼飘在虫儿的身后,待虫儿反应过来之后,他那干白尖锐的指甲已经扣在虫儿的脖侧。 “你吸了残火,助妖眼练成,但是还需要你再做一事,便能见他。” 虫儿感觉耳侧飘着的红影叫她心烦意乱,更何况那人该死得捏住自己的脖子。 “谁说我真要见他,跟你一样的无非是妖!还有不要靠我这样近!”回手将穿心刺在赤瑾的胸口,一刀入膛,当即血流不止。 赤瑾受痛,三指合力一抠,瞬间在虫儿的脖子上挖出三道血痕。 “你如此鄙视妖,可知自己却连妖亦不如,妖虽低贱如尘受人摆控,可你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 “到底来说,你才是幽幽古国最下贱的东西!” 赤瑾一把揪开胸口的利韧,股血疾喷,但他的表情毫无痛楚,继续补道“你细思独孤斩月可敢爱你,若是跟你在一起,莫说九尾龙族难容,怕是整个古国的五大氏族,也会把你俩挖出来,焚做灰烬。” “谁稀罕他爱!”虫儿被激怒,她恨他,她已将他恨毒了。 提刀再起,虫儿飞手将穿心刺向赤瑾回挡的双臂,各分三刀,刺得赤瑾原本焦灼的胳膊爆出六眼血泉。 赤瑾依旧无痛道“话说,就连你腹内的胎儿,生下来都会不得好命,甚至连人族都不如。” 什么? 虫儿惊得额角腻出冷汗,与血污汇合在鬓角处,花作一团凌乱。 眼前的妖人少说被她贯插六七刀,连心脏处亦被通力刺伤,眼见他血淋淋的仿佛血液泼洒似的,怎么就不见死。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孕在身? “没想到咱会知晓吧?”赤瑾将血水流淌的双臂缠向虫儿,阴恻恻道“你从阵外肆意出入两次,再加上身上独占两颗游星时,我便知道你的肚子有问题。” “看你的举措,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不若借咱一用,好将妖眼带出地穴。” 孩子,借他一用? “你个妖人,你作死!敢打孩子的主意!” 虫儿回身高踢一脚,带着虎虎生威的煞气,直踢入赤瑾腹内半寸,几乎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赤瑾口角涎着血丝,咯咯阴笑道“这浑世妖珠刚吸了鹤峰遗骨的邪气,才结成妖眼,如今可不是得吸收个婴孩的阴魂,来增强妖力。”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虫儿或因太过愤懑,胸口的游星之力暴然增强,她太气,太狠,股股莫名的力量灌满她的四肢百骸。 她蓦然明白,虽恨独孤斩月,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方才太伤心,竟然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疯了,她疯啦! “我要这个孩子,我要活着,我要在幽幽古国好好地活着,叫你看看,叫你们都看看,谁才该死!谁才该活!” 赤瑾见她的瞳眸红得要吃人,偷偷抿了险些弯起的唇角,虫儿不等他再废话,一把揪扯住他一半已经烧焦的长发,往妖眼四处扯摔。 这一提,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提在手里轻如芦苇,毫无重量感,难怪他总飘荡得如无骨的皮囊。 “咚……咚……咚……”虫儿将他垃圾一般甩来甩去,似不解恨,虫儿拉出水滴长链,在他细软的脖筋上缠绕数圈,将他素白的脸勒紧得愈发死白。 赤瑾笑得自然,“气大伤身,到头来还是得将孩子拿出来,给妖眼享用。” “赤瑾!赤瑾!你到底怎么还不死!”三番四次,虫儿哪里是要杀他,这家伙简直就是不死之身,令人捉狂。 “你要这妖眼何用?你要这妖眼何用?” “谁说是给我用……”赤瑾五指抚向虫儿的腹部,水滴长链几乎将他的脖子勒断,可他依旧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摸向虫儿的肚子。 他的五指尖窃窃从体内运出一枚三角形的妖印,正准备靠近虫儿的肚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谁准你靠近她!”有人冷冷自侧命道,一闪蓝光随着天籁之音而至。 第九十章 再见 “谁准你靠近她!”有人冷冷自侧命道,一闪蓝光随着天籁之音而至。 “啊!!”赤瑾终于惨呼,蓝光已削断他整条手臂,干脆利落。 赤瑾抱着断臂,呼天抢地道“这妖眼是我的,你们谁都带不走它,尤其是你,独孤斩月!” 果真是独孤斩月。 二话没有,再朝赤瑾劈出一剑,剑指他的另一条手臂,赤瑾闻光滚地,剑岚削偏,从他的脊背削下一整块皮肤,露出红殷殷的肌骨,霎时可怕。 赤瑾惨道“独孤斩月,我揭穿你的阴谋诡计,你便要杀人灭口?” “虫儿,他为了鹤峰遗骨不惜欺骗你,下一个死得便是你。” 虫儿本是专心对付赤瑾,独孤斩月好死不死地冲杀进来,虫儿一点也不愿看他。 他的声音,他的脸,她再也不想看见一点,一丝,一毫。 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如今看来都是叫她生不如死。 虫儿猛得想起什么,也不理睬独孤斩月的任何话语,她三步飞身在蜷曲的红影身上,一刀微刺在赤瑾喉头,言语果断道“妖眼如此之巨,凭你是根本带不出地穴的,你拿孩子来激怒我,无非就是要我自乱阵脚,快说,这妖眼定还有别的玄妙,快说!” “哈哈哈……”赤瑾雪白的眼眶中泛起点点猩红,“你们谁都杀不了我,所以我就偏不说……” “是吗?”独孤斩月径直走上前来,看见虫儿连一眼都不愿瞧他,不由得锁紧双眉,只看向赤瑾道“如果你只是一副空皮囊,而你的精魂根本不在肉身里,也难怪瑾妃是如何都杀不死的。” “你……你在胡说什么!” “八星阵内,唯独你没有被选为游星,妖眼练成,你又主动引着虫儿进来,你千方百计刺激虫儿,不知是真心想真求死,还是待整个八星阵被妖眼吞噬之后,自己再借尸还魂,顺利逃脱?” “你……你……你……”赤瑾有些说不出话来。 “鹤峰生前的法器在于眼睛,因为它的眼睛具有极强的吞噬之力,所以符诱才以火强攻,最终杀死鹤峰。” “此阵设计精湛绝伦,只能入而不能出,就是待到八颗游星均定位后,激发鹤峰眼骨的吞噬之力,让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们每一个人都被吞噬。” “但是有一个例外,就是现在已化为妖眼瞳仁的妖珠,它自然不会被毁。” 虫儿俯头一看,自己的“天医”正在色淡,而最后一颗游星,便是墨轩眉宇中的“六煞”。 看来时间不多了,虫儿低语道“或许我师傅青芜的浩瀚空间,正可躲过此劫。” “雪若……”独孤斩月唤她的声音有些紧绷若弦。 “混蛋,闭嘴!”她不想再听他叫自己的名字。 赤瑾尖声尖气,插嘴道“就算你再聪明,也为时已晚。” “不晚,不晚……”独孤斩月自身后摸出火鸢的头,“连死你也要拧下它的头,偷偷遗留在妖眼外,就说明这火鸢对你来说,并不只是宠物一般简单……” 赤瑾的脸,真的开始极度的不自然起来。 眼睛,火鸢的眼睛。 虫儿正想从独孤斩月手中取回妖首,赤瑾猛推开她,伸手去夺火鸢的头颅。 “你这妖,才真叫晚了……”独孤斩月冷淡一笑,火鸢的头颅抛在空中,指剑挥作乱云,将妖首瞬间乱剑砍碎。 “啊……不要……”赤瑾惨呼声如洪钟灌耳,延绵不绝。 只一瞬间,被击碎的头颅间迸射出晶黄色的光环,如同月晕浮绕头顶,蓬勃至妖眼内的每一寸肌肉。 “嘭!”轰鸣不绝于耳,整个妖眼天摇地晃。 虫儿急忙撒手,整个人随着摇晃跌倒过去,疾晃如寒里冰梢。 只觉得晃趔的身躯撞入一堵软墙,熟悉的冷芳在剧烈的颠簸中格外醒鼻。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这混蛋!” 虫儿如同刀刺,反弹远离,回头将穿心摆出扑虎之势,狠狠刺向对方的身体。 “噹……”独孤斩月竖剑轻拦,拨剑一送,从容将穿心原路驳回,剑岚投影在他略白的脸侧,竟连眼色亦被剑光渲染。 “跟我走,这里并不安全。” 他忽略虫儿的厌恨,要扶着虫儿离开。 他,居然还敢扶她! 虫儿心头怒胜之余,隐隐泛起涛涛的苦水,如同一夜凋敝千树的夜风,毁灭了整个秋天的繁花似锦。 她说过要毁了他,她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可他如何还能摆出此等淡然处之的模样,他如何还能再来扶她? 不能!不能! 虫儿一刀削过他伸来的手掌,掌背随即裂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红如珠盈落。 虫儿看他的伤口,蓦地泪流满面,她是如此卑微得爱过独孤斩月,她又是如此刻骨的爱过白璃魄。 可是她的爱现在都变成了笑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可耻。 锥心瞬间,妖眼突然由红郁变得暗金,整个色彩焕然一改,怦然震撼。 “八颗游星之力均归位于妖眼,你们的大限已到,谁也不要想逃出去。”赤瑾的精魂被毁,皮囊开始风化,随风一吹,散作颗颗尘埃。 “走!必须跟我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任你杀伐,我绝无怨言。”独孤斩月要赤瑾自生自灭,依旧将受伤的手伸向虫儿,他说带她走,便不容她否决。 “不需要,不需要。”虫儿远远躲开他的手,失声泣涕道“你这样骗我,我怎么可能再跟你走?” 话说间,身体虚软倒在地上,仿佛被抽尽气力,虫儿俯头一看,她身上的“天医”和“生命”开始变化,化作两道轻烟,自身体漫漫溢出,卷入暗金色的眼脊内。 八星离位,竟抽走她的力量,虫儿再看独孤斩月,他背后的“绝命”荡作散尘,亦抽走他的体力。 独孤斩月失去力量,单膝软跪在虫儿身侧,软剑失手,“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哈哈哈,游星之力占位则启动阵法,离位则散去你们的功法,借来滋补妖眼。你们真得逃不出去的。” 赤瑾笑作风里残败的枯蕊,整个身影被刮去一层皮毛,淡薄起来。 独孤斩月对虫儿伸出手,“走……” 虫儿浑身乏力,难以趋避,竟让他摸到自己的指尖,虫儿臭骂道“得寸进尺,你真想叫我死在你的眼前吗?快滚!快滚!我不要你管!” 独孤斩月毫不退让,拼死最后一丝气力,他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用力,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 “雪若,如果我说,我扮白璃魄,盗巽珠,盗鹤峰眼骨,只为你,只为你……” 他说得坚定不移,“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虫儿默默地缩回指尖,“有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从来都未真信我,事事瞒我,今日如何叫我信你……” “我与你的尘缘在那个晚上已经化尽,不若断了,弃了,罢了……” 虫儿浑身颤抖乏力,毅然缩回自己的指尖,朝离他更远的方向匍匐。 抽手的瞬间,独孤斩月轰然伏地,不知是不是劲如抽丝,击垮的塔楼似的倒得干脆。 “想得美!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赤瑾的皮相依旧剩余些残影,他见虫儿与独孤斩月之间间隙如壑,正好下手。 他轻轻一跃,扑住虫儿的身体,将她推开一定距离,如蔓藤缠身将虫儿的手脚缠死。 独孤斩月见状冷喝一声,咬牙将软剑重执,汇力一扫,砍向赤瑾仅剩的胳膊。 赤瑾卷身将虫儿挡在身前,双目血流不止,声嘶力竭道“砍吧!砍吧!她肚子里有野种,正好一尸两命!” 独孤斩月闻言惊魂,旋即将剑岚转折,郁色的蓝彩擦着虫儿的腹侧,避得凶险,几乎要穿腹而过。 剑岚撞击妖眼,激得妖眼极速收缩,恍如山崩地裂。 独孤斩月眼里错愕,但顷刻恍然大悟道“难道……?” “没有难道!”虫儿挣开赤瑾的纠缠,一刀插入他的心窝,明知他的精魂已毁,皮囊将散,虫儿依旧恨得要将他碎尸万段。 赤瑾与她打斗一轮,无意间猛得扯松虫儿的腰带,自里面掉出雷凰,虫儿伸手去捡,但体力耗尽,抢不过仍剩一层薄皮的妖人。 “要不然就同归于尽!” 赤瑾曾见虫儿手执此物,去寻过雀无极的麻烦,一将雷凰抢到手,不管不顾,肆意扯去雷凰上的一根尾羽。 与此同时,独孤斩月已经播送出一方气结,欲要护住虫儿的身躯,这是他仅存的力量,满心满眼只想护住她。 虫儿半看雷凰,半看气结,心里惨然,表面毫无留恋,将赤瑾胸口的穿心拔出,狠掷向独孤斩月的玉手,打乱了他播送气结的指法。 气结陡散。 虫儿绝冷看他一眼,“这刀拿去,自此穿别人的心吧!” 弹指间,雷凰爆炸,赤瑾顿溶,被滚烫的炽热挫骨扬灰,化作零散的沙尘,八星阵轰然崩塌,万道金光如同翻搅的幡旗,将那人的一切音容笑貌隔绝于外。 虫儿闭眸。 离爱……离恨…… 一切爱恨本都该灰飞烟灭。 第一章火莲来历(一) 明明是三伏天,却远觉得今晚的月色比寒冬更淡,更凉。 天际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月波中一闪而过,势如雷电。 前者前进动作极快,行过之处竟留下残影,根本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后者武功修为终是差出一截,依稀可辨出是一白衣男子。 疾风猎猎,划过脸畔如刀切肤,生疼火辣。可此时白衣男子的目光全然敛在前者身上,一刻不敢转移,身下脚步更是不敢凌乱,生怕跟丢了这唯一的希望。 前者丝毫不体谅男子微微急促的喘息,依旧在前面急速奔走。 其实与其说是奔走,倒不如说是腾云飞掠,天底下会轻功的高手如繁星一般,却均比不上这位脚法之轻,速度之疾。但凡他触过的垂花繁草,仅似春风拂面;但凡他踏过的野水浅塘,也只蜻蜓点水。 这样的轻巧飘逸,大概…… 世间只有鬼魄能够办到。 幸而白衣男子知道前者并不是鬼…… 纵使真有鬼魄在前引领,他也情愿一赴黄泉。 只为他心中所想。 月朦胧,鸟朦胧。大地万物沉睡梦乡,丝毫没有被两人间的追逐所惊动,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越过几座山丘,掠过几道小溪,来到一座山前。本以为到了,可前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直直冲向前去,瞬间隐匿于山间。 男子是见惯风浪之人,此时心底亦有些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穿石而过,消失于无形,莫非他真是…… 没有时间多虑,男子毫不犹豫的冲向坚硬的山石,哪怕粉身碎骨…… 谁料想触到的不是巨石,而是一条隐现微光的狭缝迎接男子的到来,男子深缓一口凉气,原来是山涧隐匿于山沿藤蔓中,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山隙狭长而幽深,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石间水露滴淌,发出脆生生,阴绵绵的响声,随着冷风回转,宛若冤魂低咽,陡增无尽鬼气。 前者熟门熟路,早不见了踪影,唯留下男子在这黑潮阴森之地艰难徘徊。这里的环境他并不熟悉,莽撞前行也许会带来杀身之祸。行到此处暗藏危险,白衣男子不禁放慢脚步,调匀气息,侧耳倾听,眼睛尽力适应山涧的黑暗好找寻出路。 可这山涧一片死寂,连光线也是稀稀弱弱,阴风习习,吹过他修长的身躯,颈间阵阵寒凉,激得他心头一紧。 他的手亦不自觉地抚向腰间软剑…… “哇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自尽头传至,想必已是到了目的地。 这笑声沉如暮钟,低旋绵长,带着前者无尽的内力,在山缝中迂回。 白衣男子立即源着笑声勇往直前。这笑声给他指明了方向,脚下的崎岖山径立马变得平缓起来,突然眼前光源乍现,虽只有手指大小,但愈往前行,光线愈足。不消片刻,方才的鬼地方被白衣男子甩在脑后,天地豁然开朗。 白衣男子渐停脚步,只觉眼前光亮耀眼,眼睛条件反射地微闭起来,待目光适应由黑转明的环境后,他定睛一看四周环境,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男子睁开眼睛的刹那,天地间的美景便决堤洪水般的袭向他的瞳孔。 若说江南三月的繁花,烟雨妖娆,安置在这里也不过是农家的碧玉;若说漠北的草原,青青郁郁,移栽在这里只会冲淡这里的苍翠幽色;若说华山松柏秀颀挺直,到了这里便是老态龙钟;若说西湖洞庭水光潋滟,流淌至这里仅会凸显死气沉沉。 白衣男子暗忖这些年江南海北他也走过不少地方,可是如此撼人心魂的美境也就仅此一处。这里的山,这里的树,哪怕是花瓣间的一滴露珠,也浑然天成带着风姿绰约的娇态。 这里的一草一木简直不是些死物,竟像活着的一般欣欣向荣,艳光夺目。 竟像活着的一般…… 男子微汗。 “哈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月光照在前者身上,终于照亮了他的模样。 光头,素衣,破草鞋,颈子上挂一串大佛珠,每个若果子般大小,不知是什么质材,月色下乌润锃亮,看他一身破烂,唯这佛珠值些银两。 原是个寒酸和尚。 本是个寒酸和尚,可这和尚相貌却不寒酸,浓眉斜飞入鬓,眼大虎虎生威,唇如点朱,齿白无暇。笑起来自是一派豪放潇洒,年纪不过两千岁有余,脸上的浅纹却更彰显岁月历练带来的男性魅力。原本一身褴褛,竟反衬得他超凡脱尘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和尚性子直爽,也不管文雅与否,抬起大脚直唤道:“你追了洒家三天三夜,可把洒家追得紧,你瞧这一双草鞋已磨得不能再破了!”和尚大声嚷嚷,却绝无撒泼之意,只是他脚上草鞋果真磨损的厉害,仅是鞋带夹在脚趾缝里,鞋底破破烂烂,一片光明。 那鞋子挂在脚趾间摇摇欲坠,配着和尚夸张的表情,滑稽可笑。 白衣男子大概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闻声一言不语,立即蹲下身子势要脱下自己的锦靴。和尚眼疾手快拦住他,笑道:“公子的靴子还是自己穿着好看,洒家一粗鄙之人,如若穿了此靴,恐怕路也是走不得了。” 和尚这一扶持,近看男子一眼,虽是短暂一瞥,旋即神魂颠倒起来。 天下竟有这等标致的男子! 和尚只觉面前一片光芒直射眼海,这白衣男子果真个金雕玉琢的神仙隽容,面带皎月之霞光,目含浩日之光辉,剑眉似刀裁漆墨,唇润如咬碎樱桃,长发飘飘隐含暗夜之黑晕,脸颊精致宛若冰铸雪刻。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白色的长衫不尽仙风道骨,通体的贵气势如钱塘潮涌。 上天将所有完美都赋予他一人,确唯独没有造出能够形容他姿貌的词语。上天造出此地绝色风景,却衬不出此人绝世倜傥。 和尚看他竟看得出神,忘了手还搭在男子肩头。此时场景,无端得生出些暧昧来。 白衣男子显然见惯不怪,轻轻一咳,立刻唤回和尚元神,震得和尚心头一紧,老脸羞出一层红云。 白衣男子顺势轻轻一恭金体,言道:?“在下独孤斩月,这厢有礼!” 他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原来叫独孤斩月。独步天下,貌斩月华。这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名字。 可他……却姓独孤。 和尚本是尴尬,方才一听男子报上自家姓氏,脸上绯红旋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屑,道:“独孤九是你何人?” 独孤斩月不卑不亢回道:“正是晚辈的父王。” 和尚冷笑:“看你贵气袭人,早该料定你绝非凡人,原是九尾龙族的后裔,难怪你能追上我的步伐,不过洒家山野寡人,见识浅短,就不对皇子你行礼了,还望皇子海涵,莫要怪罪。”和尚说是恭敬,嘴角揶揄反是愈来愈浓。 独孤斩月揣测和尚排斥皇家,大抵是有什么隐情,尤其他直呼父王名讳时的不恭,看来里面还夹杂些许个人恩怨。他不怒反笑道:“大和尚莫要迁怒与我,我早已不是九尾龙族的人了。” 和尚奇道:“此话怎讲?” 独孤斩月接话又道:“一来我已是皇族弃子,名分全无,何来尊贵。二来我龙筋已抽,与我的父王母兄恩断决绝,早就形同陌路了。现在我与你一般,皆为凡人无异。”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他的俊容波澜不惊。往日抽龙筋的撕心裂肺,赶出皇族的奇耻剧辱,如今早已化作轻烟,随风飘散了。 和尚大惊:“抽掉龙筋,赶出皇族,虎毒不食子,独孤九竟狠毒至此。实在太可气了。”他猛的瞥过独孤斩月白玉一般的脸颊,恍然大悟:“难怪你费尽心机找寻赤焰火莲,原来你是想归为神位,独霸天下。” “大和尚又要错怪我了,如果贪图神圣不死,我还不如乖乖做我的龙子龙孙,练得些阴谋算计,害得些兄弟手足,将来一日登上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起天地同寿,世间孤独可划算的多了。”独孤斩月缓缓道来,语调充满男低音特有的磁性,温柔且铿锵,任凭谁也不敢再怀疑他高洁的灵魂。 “倒是大和尚你不好好守着赤焰火莲,佯装化缘和我套近乎在前,知我是在寻找赤焰火莲在后,便故意引我走了这三天三夜的弯路,最后终是将我带来这里。只可惜真的火莲是否在此,那就犹未可知了?你的居心是否叵测,就更是值得在下推敲了。”独孤斩月眼底倒映水月,漾起一丝波纹,很快隐匿在不变的笑颜底。 他这质疑的表情虽清淡如风,却故意到深深刺痛和尚的尊严。和尚暗叫聪明,没想他居然看穿他的小把戏,还反将自己一军,此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底有怨口难诉,动手更显理亏,他眼睛咕噜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独孤斩月知道豪爽之人最藏不得秘密,也最受不得冤枉,他只是随便诈他一下,和尚就露底了,他虽未明说,但独孤斩月一听便知,火莲果真在此。他也放肆一笑道:“我果真也未追错你!” 有的人交往一世,却交不到彼此真心,有人萍水相逢,三言两语,便能拿命相托。两人仅是几句交流,便能观出对方皆是正人君子。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豪放洒脱,一个淡然舒畅,如和谐之曲,交错盘环,振荡这里的每一寸天地景物。 笑毕,和尚大方道:“洒家法号四破,不是帽衫裤鞋四破,而是我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守那些个清规戒律,洒家我一破妄语,实中称假,虚中含真;二破偷盗,珍中偷精,粗里盗细”和尚越说越起兴,喉底声音浑沉愈响,仿佛他的所为皆是值得可歌可颂的功德,“三破酒戒,梦里畅饮,酒中癫狂;四破杀戒……杀我想杀,斩了尽天下妄佞!所以洒家就成了名副其实得的四破”说完又自嘲大笑起来。 笑声似是感染了独孤斩月,他也轻笑道:“大师傅性情爽直,恁的些个清规戒律本就困不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大师傅你也并非天地不怕,如果再破这情爱之戒,你就该唤全破了。” 四破笑回:“情爱是毒,且无解药,洒家装天的胆子怕也是避犹不及。”说罢挠挠秃头,呵呵傻笑起来,这行为与他刚毅外表极为不符,霎时憨态可拘,可爱非常。 火莲来历(二) “情爱是毒……”独孤斩月将此话低念一遍,表情若有所思起来。神铸的容颜因沉思而彰显淡淡的忧伤,世间女子,哪怕是男子,看到这等忧郁的表情,皆会为他动容心碎的 四破见他不再言语,知他原是为情所困,嘻笑道:“独孤公子品貌世间少有,爱慕之人必定颇多,此番前来寻这绝世赤焰火莲,如果不是为自己,我猜……就是为哪个绝世的佳人了!” 独孤斩月听罢眼波流转,旋即升起一丝烟霭,仿若千山暮雪,炯炯升辉,他惊诧道“大和尚你可会读心?” 四破哈哈一笑“公子今年尊齿几何?” 独孤斩月复答“如果还在龙灵帝都,小生今年也便一千两百二十岁有余。何谈尊齿?” 四破笑眯眯地接嘴道“我看你这千百岁也是浑活了。” “哦……此话怎讲?”独孤斩月听他这般诽语,非但不恼,人也更填恭敬。他脸上的阴郁只消稍退,月光的皎洁便立刻在眼眸中煜煜生辉,照的脸颊光彩夺目,净如白玉。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四破笑颜不改,只是语气沉稳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皆为隐退,沉声缓道“我夸公子貌如春风,品似美玉,绝不可能在为人处世中行差踏错,如此翩翩公子却被赶出龙灵帝都,只怕是武逆了你老子独孤九的意愿,看公子以及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生子的佳龄,我猜公子反的正是他为你定好的婚事。公子不能顺应父命,此乃你混活其一。” “九尾龙族是何等高贵大族,贫户都各个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何况是掌管六界的皇家,能与贵族结为姻亲的怕只会是能与之相为抗衡的朱雀凤族,你若悔婚,真真是驳了朱雀凤族的面子,还坏了两大强族的连结,不理会江山社稷之重,这是公子混活其二。” “公子被抽去龙筋,可见公子当时执迷不悟到不惜与父族为敌,怕是公子爱上的人完全不能被家族认可,由此可断你们虽情比金坚,却身份悬殊之巨,公子不懂还转,意气用事,将自己逼上绝路,此乃公子混活其三。” “赤焰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颠倒乾坤,若得了火莲子,那可便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方才与公子沟通,洒家知后两者公子是全然不屑一顾的,那公子定是为前者而来,可见公子的心上人已经危在旦夕了,既能抗天,却不能保护挚爱,早知情爱似毒,却不能克欲,害人害己。此乃公子混活其四。”四破凝视着独孤斩月的脸颊,笑颜仍然未减,语调愈发沉重道“洒家拙见,不知可猜中公子几点?” 独孤斩月玉容本是沉寂,听四破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颜色竟随着四破的语调更加深沉下去,乌成一汪深潭,不见任何风波,更没有水纹。潭心仅是沉着静着,白那衣裹着的颀长身躯,微风拂过居然带出比月色还凉的寒气。 只是须臾间,他脸上旋即绽开笑魇,嫣然好似春回大地,苏暖和煦的容光驱走一切阴霾,那眼中更是拨开乌云见明月,杏花飘洒,落英缤纷。他柔声道“大和尚分析鞭辟入里,十分精彩,若非今日才与你见面,我都不禁要怀疑你是我父王的眼线……呵呵……” “不过……不知大和尚今年贵龄几许?”本以为他要质疑四破和尚的身份,可独孤斩月话鋒陡转,突然的令四破有些迷惘。 四破挠挠秃头,嘿嘿憨道“洒家贱长公子几百岁。不知公子问这作甚?” 独孤斩月不答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守护赤焰火莲,已有几载?” 四破听他又一问,狐疑接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不想这随性的野僧,仅回这短短两句话,仿佛招引起他不快的回忆,情绪着实像灌了铅水一般,猛沉下去,似有不能释怀的情愫在胸,千斤压顶。 四破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独孤斩月也不管那四破作何反应,接言道“大和尚这千百年怕也是混活了。” “我也混活了,呵呵,公子但说无妨”四破眼波一转,语调虽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独孤斩月负手而站,迎向月光,身形如长风,似玉立。思绪几秒,沉吟道”你既叫四破,但却禁锢在世俗法理中,可见破的也只是名字而始终不是观念,这是大和尚混活其一。你守着赤焰火莲此般圣物,却只想着它是救病升仙的灵药,逢人便肆意揣测其居心,轻贱他人品格,此乃大和尚你混活其二。你说情爱是毒,不敢碰触,却不知不食乏知其味也,我既承得住千万般的磨难,必要得起这百转千回的磨情。大和尚你唯情爱避之不及,恐是自己已然中过情毒,才如此苦心劝解别人与你一并舍弃七情六欲,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你来说是毒药的,于别人来说,或是最好的良药。此乃大和尚混活其三,不知我说的这些大和尚你可同意?” 四破恍然,他将独孤斩月的话在嘴边轻声回味几遍,目光渐暮然开朗起来,笑容亦恢复至眼底,他道“公子雄辩,可洒家以四由对你三理,应该是洒家略胜一筹吧?” 独孤斩月无奈淡笑道“好个泼僧,硬要争出胜负,也罢,今日能认识大和尚你,也不枉我来此一遭。我天性固执,否则不会因为情爱丢了尊贵,此次寻着赤焰火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成功作罢,不成功,我也绝不独活。如果大和尚你看不出这点,才真是混活透顶了。” 四破听罢大叫道“早等你说此话呢!如果要得赤焰火莲,就要踏着我的尸身方可过去,公子觉得有几成胜算可赢我?” “没有,但我非试不可!”独孤斩月的语气决绝,不容质疑。 夜似乎深了,盛夏的夜晚尽也带着丝丝寒意,而此时此刻,一股肃杀之气贯穿山谷,在两个刚谈的来的人之间盘旋,或许他们可以做朋友,可在这之前,要看有没有人先死。 今晚月华瑕白,可独孤斩月却觉得那是死后失血过多的惨白。他的修长手指再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虽说鱼死网破或是最坏的打算,可是就算流淌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全力以赴,横竖都是死,他更愿意有希望的死去。 四破没有动,以他的武学造诣他根本不需要动,他静静端详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像是观察一个为情所困的困兽,又或是…… 在回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冲动,也一样的……可怜。 这是一种不记后果的可怜,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可怜。这最最可怜的,是它是天底下所有痴男怨女的可怜。 谁种的因,谁要承受这果。 四破叹叹气,缓言“痴货!都是痴货!”,似是说独孤斩月,也似是说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来吧!赤焰火莲注定是你的!”四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平而友好地向独孤斩月招了招手。 独孤斩月默默跟在四破的身后,这次两个人没有进行轻功的角逐,反而走的异常缓慢,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难行进了。 或者可以说,这片土地太柔软了,不似烂泥般的污软,倒似海绵般,虽软犹韧,弹性十足。脚上的劲道一触着地面,就被卸掉了大半,若果不是底盘稳健的高手,恐是很难从山涧走到这美境中央。 他们越接近中心地带,路越软滑,人高的草木在小径两旁茂密翠拔,拂过人的脸颊四肢,竟也不扎人了,简直就像是美人的素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挠你一下,跟你开个玩笑。 不过此时此刻的过路人可决然不会魂动心痒,脖颈间悄然无声地被“抚摸”一下,任谁都会心惊肉跳。 “这片湿地公子竟走的这般好,如果刚才咱俩真动起手来,公子也是有胜算把握的。”这地方四破熟门熟路,走起来轻松自在,嘴上不觉也油滑起来。 “大和尚是现在想和在下干上一架吗?”独孤斩月很是淡然,聪明如他,走上一截路程后,他便掌握了行路的诀窍,借力用力让他的腿脚省了不少功夫。腿脚一轻松,嘴上的功夫就开始显山露水了。 “哈哈哈哈……”四破洒脱大笑,震的几只熟睡的鸟儿也惊觉逃命去了“公子何等素养,今日跟洒家这粗鄙之人也插科打诨起来!” 独孤斩月亦笑道“能跟大和尚你一较嘴皮功夫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说的真诚非常,或许是与四破的投缘,或许是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赤焰火莲,他的眸子不停闪着星光,照亮了整张俊丽的容颜,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到了!这就是‘莲冢’了!”四破剥开最后一束草丛。明艳艳,璧幽幽的一塘荷池便笼罩在轻纱似的月波之中。 若说这山间峡谷是人间仙境,那这荷池便是九天仙女眼间的一滴泪。天地把所有的精粹汇集于此处,用叠翠染青了春池,将流金镀缀了秋波。接天莲叶无穷碧玉,暗香浮动月乘黄昏。片片玉盘不见星点碎荷,唯有中央亭亭玉立着一枝硕大的白蕊。 但见这白荷仍未绽放,荷苞紧闭宛若娴静处子,沐浴着月光,竟散发着比月色更纯洁润盈的霞光,一瞬间,连这皓月也成了它的陪衬,尽显苍白无华,更无灵犀可言。 赤焰火莲,这就是传说已久的赤焰火莲。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至宝,这就是他要的解药。 独孤斩月缓步走向洁白的荷朵。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眼底却满满都是赤焰火莲的形影。 近了……越近了……那花朵的纯洁之气已然在眼前氤氲,恍惚间那花朵幻化成白衣仙子,披着月色纺织的薄纱,在碧玉般的荷盘上轻歌曼舞。 独孤斩月一伸手,修长的手指居然真的触摸到了这朵半人高的奇葩,心底蓦然一怔,手指尖是温热的。再摸,这花瓣竟带着生命的温度……是温热的,宛如触着少女的嫩颊,滑腻,柔软……而温暖。花间隐隐传来酣睡的呼吸声,清浅且均匀。 他回神再看四周,原来早已不在地上,而在荷池的中央,娇柔的莲盘稳稳地拖住他的身体,在他来的水路上,荷叶亦不再散乱漂浮,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荷叶小径。池中沉浮许多鱼般星影,若隐若现,时而发出低低的,少女嬉戏般的娇笑。 这里的东西果真都是活物!这里的树,这里的草……尤其是这株火莲,它们的体内都真真正正存在着生命;亦或是,正有了这株火莲的存在,才将活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至山间万物体内。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生长地!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葬身地…… 宝物,他果真找到了宝物! 独孤斩月眉间飞起一股喜色,暗觉十年了!十年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哪!他的笑颜浓成一股美酒,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要醉了…… 火莲来历(三) 四破适时打破他的遐想,他早随独孤斩月的脚步来到赤焰火莲的身边。他浅笑吟吟道:“赤焰火莲果真是这普天之下的瑰宝,单看这不凡的气度,已然是胜过人间无数了。不过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带走它?” 独孤斩月聪慧,心想绝不可能将如此硕大的花朵全部摘走,应该是另有其法。他肃然恭谨道“大和尚意愿将此宝赠与在下,实乃极大之荣光,此德此恩,永生难忘!”他没有提要字,而是用赠字抬高四破,言下之意是赠花之人是你,你也必告我移花之法。 四破不急,呵呵一笑道“今日你见得到这赤焰火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但这赤焰火莲认不认你,随不随你走,则要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独孤斩月疑惑地听完四破的话,不知这赤焰火莲竟还暗藏玄机。不等他发问,四破快他一步又言“赤焰火莲的传说不知公子你可听说过?” 独孤斩月不言算是默认。 四破笑道“想你也该听说几分,必竟这赤焰火莲的生成也是你爹独孤九一手促成的。当年我们这幽幽古国并存人族,鬼族,魔族,朱雀凤族和你们九尾龙族这五大种族,那时的人族比起现在可算得上是强族了……”四破的嗓音低沉盘旋,将独孤斩月的思绪也拉回到那段尘封的历史中去。 “人族的强大全部仰仗他们的人神——迦释萝,据载这位人神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尤其他右手上的‘流云之歌’乃法器之绝,厉害异常,因饱饮敌人之鲜血而呈耀眼的猩红,据说迦释萝的强大神力都来源于此,靠着如此盛威带着人族走向强盛。当时人族之强是空前绝后的,就是你九尾龙族也望尘莫及。”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这迦释萝最终也被强敌斩杀,他手上的流云之歌也不知所踪,据说是坠入这里的湖底,幻生成这赤焰火莲。” 四破忽然巧笑一转话鋒“公子应该知道这人神最后败于谁手吧?”他眼含精光,咄咄逼向独孤斩月。 果真是个泼僧! 独孤斩月暗自肯定四破与父王之间一定有何瓜葛,但这和尚不过两千岁的年纪,与父王的高寿差距遥遥甚远,他一时间也无暇思考。只能暂且提防他的用心,静观其变。毕竟他的目标先是得到赤焰火莲。 他按兵不动道“这迦释萝败于我父王之手。” 四破见他依旧镇定,知他方才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不免讪讪道“我以独孤九与迦释萝的恩怨做饵,想引你为了赤焰火莲求我一求,我也好坐地起价。可见你丝毫不为所动,我这实中称假,虚中含真的一破可真算是白叫了。哈哈!”四破爽快一笑,方才的紧张旋即消散。 独孤斩月随即也暗怪自己多心揣度,俊脸上的戒备消除淡然许多。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不管是花,还是人,都不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四破接道“既然你知这花于你九尾龙族的孽缘,公子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颔首。 四破道“明知这花对于别人来说是灵药,对你这个龙子来说有可能是灾祸,公子仍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重重颔首! 四破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痴货,都是痴货”他这句话已说二遍,但这次说的深沉入骨,似在说独孤斩月,似在说天下痴情人……隐隐的更似在说他自己。 “既然这段孽缘源自于你九尾龙族,那只有你九尾龙族的鲜血来化解这份冤屈了”四破瞳孔陡然放大,面色死灰般木然死盯着独孤斩月的眸子,盯地他心底直发毛。 森冷的阴风卷起莲冢的寒气,鬼魅般地朝独孤斩月英挺的身躯拂来。瞬间阴森可怖,“你的血……你的血……”四破鬼厉鬼泣的声音来回在耳畔飘游。 他的脸色亦变得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修长的手指骨节略呈清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坚定,现在恐怕就是挖掉他的双眸,那里还是如此般决绝。 因为他的心坚定不移! 独孤斩月的手第三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这次他的手没有落空。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凌空略过,横斩四周月华。原来不止他的容颜,他的剑亦能斩月。 只见那剑软如丝,滑如蛇,剑身三尺左右长短,三指并拢宽窄,通身璧白无暇,是把秀气的剑,可它的威力却不容小天觑,所行之处留下闪电般的蓝色魅影,宛如斩断了所有的月芒,留下一片暗影。 独孤斩月右手拔剑,手腕灵活一转,软剑在空中急旋一周,势如猛虎,朝他右面的脖颈挥来。 此剑眼间要扫至独孤斩月美玉般的颈子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四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出。用食指与中指将软剑牢牢捏住。这一捏他心底剧震不止,原来此剑竟薄如宣纸,滑如抹油,如若不是他刚才使出八成功力来捏住此剑,独孤斩月的身首早该异处了,一想到这,四破惊得一身虚汗。 软剑虽被四破拿住,但剑气却仍然将他右边的长发齐齐削断,雪白的脖子上立即被剑气切伤表皮,渗出殷红的血珠。 “大和尚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丝愠怒了。平素里他是极不轻易表露心态的,可就是皱一皱眉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摄杀了力无限,令众人噤若寒蝉。 独孤九说他天生该当个王者。 可他终究选择做个护花使者。 四破见他不怒而威,舌头紧张的在嘴里打滑,反倒恬不知耻地笑起来“为了这赤焰火莲,你竟连命都可以舍弃,”四破很是佩服道,”我跟公子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我生性活泼,不用那么多血,你看你看,三滴就够了。” 说着从独孤斩月脖子上的伤口上摸了一把,两眼贼却兮兮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捏住剑的手指追加一分力道,深怕他顺势刺过来。 独孤斩月被四破大手拂了一把后,暗觉有丝微热力渗入伤口,怕是他恐他怪罪,偷偷输了点内力为他止血。 这就够赎罪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于他!独孤斩月微怒道“你该叫四赖!” 四破谄媚笑到“公子说什么都对……呵呵……你看你看,赤焰火莲要开花啦!”他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花上。 独孤斩月果真上钩去看火莲,或者是他懒得理会这个四赖,故意去看火莲。 四破暗舒一口气,他的个性实在是太坏了,呵呵。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个性的时候,他小心的将手心吸附的三滴血滴在赤焰火莲的花尖上。 艳红的血衬托着娇嫩的白,红便红的越发嚣张,白亦白的越发惨然。他不禁想起她倾世的面庞,脸未施粉却白雪三分,唇未点绛却艳胜牡丹,一双凤目虽是紧闭,却睡犹胜醒,娇娇俏俏。 不过今日之后,她不用在睡下去了,她的眼湖会重新注入粼粼的春水,微波底会继续倒映他的伟岸身影,他想听她再一次含笑唤他“月……我的月……” 第一滴血……落下……赤焰火莲吞食下咽,连花颈也发出咽下的声响,花瓣转瞬变成粉红色。原是叶脉里开始有血液流淌。 第二滴血……落下……赤焰火莲成了红色,血液开始在它体内奔腾。 四破此刻发出全部内劲捏住软剑,高喊到“公子可需抓稳了!”他的脚力紧紧吸住底下的荷盘,稳如磐石。 第三滴血……终于落下……赤焰火莲的叶脉血液沸腾至极,花瓣赤如炎日,须臾间燃起冲天火焰,汹涌如厉鹤长鸣,婉转似怒凤舞火。 热浪将独孤斩月的身躯推动向后挪去,他想学四破定在荷叶之上,双脚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险些飘走。 “抓紧你的剑!”四破怒目圆睁呵斥道,他释放完三滴血的手已经回归胸前,拈住拇指与中指,摆出转法轮印。双腿跨沉,重心压低,将所有力量用来稳定身躯,与此同时,四破索性用手掌握着独孤斩月的剑身,用力太狠,他的手已经血流成涌。 独孤斩月暗惊不已,原来四破仅靠他一人之力来保证两人不被热浪卷走。斩月惭愧,隧用龙家绝学撑起一块结界,用来抵挡赤焰火莲释放出的强热力量。 眼见火浪势头凶猛无比,一浪高过一浪,热量成万倍增长,独孤斩月的结界已经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两人身上的汗水被蒸腾的滋滋冒烟,如同被剥光在铁板上炽烤,四破血红的双眼似要瞪破,他大叫道“天要灭我还太早了点!” 他的手撤去转法轮印,在脖间的玄石佛珠中转手一绕,串起玄石重新结了一个无畏印,口中大念波日波若密心经,进入澄空状态。 随见那乌黑锃亮的玄石佛珠中隐隐约约散出紫气,这紫气愈来愈浓,似云又似雾,清浅却迷蒙,紧紧盘旋在四破和独孤斩月身周,顿时清凉不少。 紫气终于充满结界,紫闷闷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四破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破!” 无尽紫色烟霭万马齐鸣,奔腾如潮,瞬间击溃赤焰火莲的怒火攻势。所覆之处,消火除焰。仅留几处星星之火还在吞噬大地,无奈败局已定! 独孤斩月看看满目疮痍的大地,刚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是不是……他有些错了…… “没有阴,阳何俱,没有一刻的毁灭,哪来的世代昌繁,一切不过都是人的执念,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四破的声音缓沉而至,独孤斩月连忙看向自己的恩人。 四破显然精疲力竭,他瘫坐在这片焦土中唯一保留的荷叶上,大火烧尽了一切,连同脚下的莲冢亦烧干了,这枝赤焰火莲大概真是要绝世无双了。 “公子应该庆幸我们还活着。活着才是最好的!”四破的衣衫更是褴褛,怕是刚才用尽全力保全二人,被暴起的肌肉所崩裂,可他的神情超然且舒爽,仿佛从未如此卸下重负过。 “小弟先前多有无礼,请受小弟一拜”独孤斩月真心实意地扑至四破面前,深深一拜。 四破电击一般扶他起身,豪言道“公子要折煞洒家啦!快快放过我的老腰,让我先歇息会子,不然洒家正值壮年却要折腰啦!”言语至此他人已躺在干涸的池底,做死人状。 “快去看你的宝贝吧!”他催他快去。 独孤斩月闻言浑身一凛,他的一袭白衣也被烈火灼破多处,白玉的脸盘亦熏了黑烟,虽说翩翩不在,却更添历劫后的淡然,他依旧是那个遗世独立,俊如神明的龙族公子。 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心急如焚,既快且慢,终行至赤焰火莲的身旁,那娇滴滴的花朵也如凤凰涅槃,被烈焰灼烧成真正的赤红色,涂了猩红的血液一般,妖冶而殷红的怒放在这月空之下。 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花香,赤焰火莲绽放的一刹,亦释放了毕生的精气。 独孤斩月定睛在花间一寻,只见金黄的花蕊间横躺着一个不足一月大的婴孩。这婴儿通体圆润雪白,虽是闭眼熟睡,却已经可爱煞人。 独孤斩月的心立即阴冷一大截。 再仔细看看,也只能寻着这个孩子,别无他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炎火莲? 这赤炎火莲未免也太……活生生的了吧?活生生到了一种他简直不敢想,甚至是……不敢用的地步。 他很想回头再次质疑四破。可四破已经盘坐在那里闭目打坐,他身上条条伤痕,沽沽地渗透着血珠,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刺激了独孤斩月的神经,他确切的知道,这次,四破没有开玩笑。 不管事实怎样,他只好决定相信这婴儿就是那包治百病的灵药,他的心……也强迫自己去相信。 独孤斩月用残破的锦袍包起火莲花中娇嫩的婴儿,那孩子抱在手里,居然那么柔而无力,看的他的心也瞬间荡出些水样的柔情。 他还能做他想做的事吗?对这个无辜的孩子而言…… 他抬头望望疮痍的四周,在望望清冷的月色…… 为什么它尽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的心底孤寂地,无望地呐喊,千遍……万遍…… 这是上苍给他开的玩笑吗? 他为他的狂妄要付出代价了吗? 如果它只是朵不知什么的花,也许就好了…… 他的心空前绝后乱成一团麻,紧缠着他的脖子,他的心快搅碎了…… 独孤斩月抱着孩子,来到四破面前。那孩子依然熟睡,她时不时露出的笑窝,随随便便就刺痛他的眼睛…… “你竟然没有质疑我,洒家很高兴!”经历浩劫之后,四破缓缓睁开的眼眸底竟然烧尽繁杂,一片澄定。 “我该怎么做?”独孤斩月的心好冷,可他现在嘴边吐出的字更冷。 “疼惜她……宠溺她……爱护她……”四破不看孩子,在躲着什么似的。 “我只对一个女人做这些事,但绝不是她”他双眼淡扫一刻,该死的她居然在梦里对他笑! “那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解药了。只要你把她当做药,而不是人!洒家耗尽千年功力助公子得此仙药,你我缘分,我与火莲缘分,皆已然尽头,只希望公子得你所想,永不后悔!”四破仿佛说够了一生的话,他朝独孤斩月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此时四破与先前判若两人,有些冰冷无情。 独孤斩月想他终是完成使命,怕是迟则生变,便不做长久打扰,礼貌的道了别,朝原路返回。 眼见独孤斩月的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之中,四破终于绷不住最后一根神经,他连滚带爬爬到赤焰火莲那殷红的艳姿之下,脸面紧紧贴住干涸的池底,似颠又似狂,如泣如诉道 “都说情爱是毒,我看大概都毒不过这人心啊!” “素素,素素……我终是只用陪着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