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替身吗》 第一幕 遭遇背叛 那天的场景,蓝又恩永远都忘不了。 s城,深秋。 又一个深秋,这几年,她已努力开始适应这个季节。 阴天的傍晚,微冷。 想起上午在b城总公司开会时那帮人的步步紧逼,她素来明朗的眉宇间不禁浮起暗色。接到他电话解围的那一刻,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少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停车上楼前,她本想打个电话,无奈手机没电。他家的钥匙她是有的,自一年前她淋了大雨感冒后,他便将钥匙给了她。 “以后若不想待在那里,可以来我这。”那时的话语和眼神,隐约让她明白了他的心意。其实是意外的,虽然这几年他的确对她诸多照顾,可她素来以为那是一种怜悯。 毕竟,岑家上上下下,没有哪个看她顺眼过。无论在公司,还是回到家里——如果那栋豪宅可以被称为家的话。 在顺眼这个问题上,她对他颇为不解,以多年前初次见面的印象来说,他理应是其他人里的一员。 可结果,他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旁。 他是个优雅的男子,五官线条清晰柔和,眉目如画,清俊贵气,凝视人的眼底却总带了一丝不羁的傲气。这样的男人,往往相处容易深交难,而表面的微笑客套却能引来更多的目光。 s城公司里,明着暗着喜欢他的女孩女人太多,多到当那一天,他温柔帮她擦拭湿发时,她只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是她?论关系而言,他最不该选的人就是她。 “这世界上有太多感情,是你无法理解的。”唇贴上来的那刻,她有些恍然,却没有拒绝。 薄软带着弧度的唇一点点温柔的厮磨着她,张合的唇齿间,是他温热的气息。他吻的很细致,小心而呵护。她微微睁眼,他也正看着她,淡淡的视线自长而密的睫毛下流转过来,在晕黄的吸顶灯下,仿若冬日午后暖人安逸的阳光。 那是久违的感觉,她闭上了眼。 ++++++++++++++++++++++++++++++++ 转动钥匙的时候,她仍在思考今天之后该如何交代。 她知道,那些人并不光想要她的位子。他们更想要的,是她彻底从这个战场上离开,更甚者,从他们的视线里离开! 太多次,她也开始腻了,也许该趁这次机会彻底解决——虽然解决的办法她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她相信他会有办法的。这也是她匆忙自b城飞回来的原因。 进门的双脚凝固在原地,本该寂静的屋内,正散着暧昧的喘息。 借着落地窗外暗沉的微光,她看见了客厅沙发上衣衫不整的两人。 听见门口处的动静,缠吻的两人侧首,看清来者后那女人低低啊了一声,带着诧异和慌乱,急忙拢紧衬衣领口,继续在男子身下维持着尴尬的姿势。 蓝又恩也在瞬间看清了沙发上女人的脸孔。 她的脸色白下去,然而对上男子冷定淡然的目光,却又像是突然明白了某个笑话般无力的勾起唇角。 高凡,与她相同年纪的能干美女职员——她的助理。上午在b城被那些人咄咄追问的新项目被夺事件,负责文件的人里就有她。她跟了她四年,被众人怒言质问时她都没怀疑过的人——现在却躺在她男友的身下,与他接吻。 那唇的味道,她一直很喜欢,不仅因为温暖,还因为他总是能在她困难的时候开口说一些让其他人收敛的话语,就如同上午在会议里以拖延为政策的电话。 可现在,搂着她助理倒在沙发上的男人还能相信么? “是你让高凡外泄新项目计划的?”这情景有些奇怪,男友当面出轨,她却只追问公事。 他半撑起身子,手指仍在高凡艳丽的脸蛋上游移,“严格来说,是我直接从她手上收了这个项目。” “抢这个项目的pl时尚集团,是你的!?”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寒心。 pl集团早在五年前就成立了,一直是岑氏家族企业——罗丽达服饰公司的死对头!这次欧洲国际品牌coole在国内寻找合作方,罗丽达与pl明斗暗斗一直不断,她为了这项目已经忙了几个月,他也曾经在旁帮助指导,却没料最后毁掉这一切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薄软的唇轻轻吻在身下女人的耳垂上,引起对方一阵压抑的低喘,蓝又恩收紧了手指,却没有离开。事情来的太快太突然,总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对劲。 这几年,他虽然在罗丽达公司只顶着一个若有似无的总监闲职,但她手上那些工作,大部分都受过他的帮助,若说他真要抢项目,也不用等到今天!更别说让她撞见今天这一幕!他明知道她有他家的钥匙随时会上来,又何必挑这种时候幽会? 她敛了神情,漆黑的杏瞳飞快掠过些什么,“你的目标,应该不只是这个项目!你到底想要什么?” 伏在高凡脖颈间的男人低低笑起来,他抬起头,优雅的清俊脸孔带着从未有过的莫测笑意,“不愧为罗丽达的现任总裁!蓝又恩,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你还能继续问公事!”他继续神态自若的逗弄着高凡,倒把身下的人弄得不自在起来,几次想开口可又不敢。 “岑寂!”蓝又恩揉了揉太阳穴,“你到底要什么!” 他的表情瞬间冷却下来,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语,“我要什么?事到如今还问这种问题!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做你身边的男人吧,你真以为我有这么低贱?” “我从没说过要你做我身边的男人!”她不自觉冷笑,“主动的人是你,若说到低贱,也是你自找的!” 这一刻,面前的女人依然镇定。她的肌肤很白很细,双颊透着淡淡的粉,杏瞳漆黑而有神,看起来明眸雪肌,算不得特别漂亮,却充满了时尚知性的婉约气质。尤其是她的双唇,是润泽的粉红色,不说话的时候总保持着诱人的丰满弧度,异常性感。 岑寂松开身下的人,一步步森冷着表情走到她面前,“这种时候,你不该继续维持你的骄傲。今天的事,加上之前这一年从你手里流出去的股份,明天董事会就会对你提出罢免。蓝又恩,你即将一无所有。” “原来你要的是罗丽达!” “不然呢,你以为,我要的是你?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他嘲讽,眼底充满了胜利者的愉悦。 “所以,这一年你都在对我演戏?”她抬头看他,指甲已被她掐入肉里。 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朝她颔首,她提起唇笑,却冷不防甩了他一耳光。 “啊——岑寂!”高凡飞快来到他身旁,一脸心痛的查看他脸颊,蓝又恩下手很重,片刻间他清俊的脸上已浮起红印。 “蓝又恩!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不知是否是听说了她即将一无所有的事实,之前还对她颇为忌讳的小助理突然凛然起来,“是,在公事上我们的确对你有所隐瞒,可你也知道商场如战场,这根本没有谁对谁错的道理!至于我和岑寂之间……感情的事本来就没法控制,再怎么说他也曾经是你男朋友,你——” 啪的清脆声响,蓝又恩收回手,瞳底已完全染上暗色。 高凡不可置信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她不相信她居然连她一起打!面前这女人,真是往日里她熟悉的那个静淡婉约的蓝又恩吗! 她跟了她四年,别说打人,就算手下人做了再大的错事,她也不过风轻云淡的纠正几句,连骂人都不曾有过。 “怎么,一挨打就变哑巴了?”蓝又恩挑挑眉,盯着高凡笑,“你还真以为这年头狐狸精有什么好待遇?告诉你,你刚才躺的那张沙发是我买的,茶几上那瓶开了的红酒也是我挑的,就连压着你的男人也是我用剩的!听清楚了,不是男朋友,是男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关系,你要和他怎样是你自己的事,不过别来惹我!” 听完这番话,高凡已经目瞪口呆。 解决完一个,她又重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男人,自始至终他一直冷眼旁观,对于高凡惊吓过度的娇弱模样仿佛视若无睹,就只是盯着蓝又恩看。 她松开手指,将手中的钥匙丢在他脚下,沉声道,“岑寂,我想,我应该没有和你说分手的必要!” 她转身,像是记起什么又侧过脸来,“至于罗丽达,我一定会争取到底!你放心,即便我被踢出董事会,我也不会让那个位子落入你手里!” 语毕,她再无留恋,大步离开。 ++++++++++++++++++++++++++++++++ 两日后,领导国内潮流的品牌服饰罗丽达公司发生大变动,历届最年轻的女股东兼总裁蓝又恩被罢免下台,而她原本所持有的股份也因之前几次分放被有心人士收购。 据闻,这位有心人士除此外还拥有另外股份,几番叠加,已在占有率上超过蓝又恩的持股率,成为罗丽达新的大股东。 而此刻,岑家原本并不和谐的几位二代和三代,也因此事一改风格团结起来,总算没让这位有心人士夺了裁决权力。 四日后,蓝又恩搬离了岑家豪宅。 五个月后,罗丽达几位经营者管理不善,公司出现财政危机,全国五家公司三十六家店面最终被竞争许久的pl集团全面收购。 蓝又恩放下报纸,走去了画廊门前。 此刻的s城,隆冬已过,正迎来春暖花开的美丽四月。空气里,透着淡淡草木馨香。 春天,她所爱的季节。 这几个月,罗丽达内部混乱不堪,她却反倒置身事外的清闲起来。虽然偶尔也会愧疚,但她相信,那个人如果了解,一定不会怪责他。毕竟岑家内部的恩怨,是她如何努力都调解不了的。 她靠着玻璃门半仰着头静静呼吸着步行街上清甜的空气,舒闲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带着木樨花淡香的有力臂膀,将她整个紧紧抱在怀里。 她挣了挣,那个怀抱却将她裹得更紧,其间仿佛有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 “我回来了!”清朗干净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她一惊,用力抬起了头。四月天下,眉宇飞扬的俊帅少年正朝她欢快的笑。 她怔了怔,许久才找回声音,“纪亚?” “嗯!我回来了!”他捧住她脸颊,用力压了压,随后再一次开心的抱紧她,“我回来了!又恩姐!” 第二幕 纪亚 上下分别为五十平米的双层公寓,楼下一厅一厨一卫,楼上则是敞开式的卧室以及浴室和衣帽间,除此之外,再无睡房。 丢下大背包,少年扑倒在客厅柔软的大沙发上,哀叹自己即将以此代床的悲哀。 “我也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啊!”蓝又恩捧了一堆零食在茶几上,又取了两罐咖啡。 偌大的沙发被他一占据,竟然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一年多未见,他果真长高不少。刚才被他抱着,她居然只及他下巴,“你今年是十九还是二十?” “十八啊!冬天刚过的生日!又恩姐,你太夸张了!”少年抱着大软垫盘腿坐起,刘海下淡棕色的眸子不满的瞅了她一眼。 她低头,避开那视线,笑了笑,“是我不好,记错了!” “算了!”他了然的挥挥手,“你也不是今天才夸张,记得刚到伦敦时,还差点把我搞丢!那年的伦敦多冷啊——” “再抱怨今晚就自己做饭!” “与其吃你的糊饭焦菜,我不如自己做!” “你会做饭?” “别小看我!好歹在伦敦待了这么多年,不会弄吃的怎么活啊?”他自背包里取出几包食料,朝她眨眨眼,“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蓝又恩的这套单身公寓,是搬离岑家后匆忙买的,因为是精装修,她只简单添购了几样家具就住了进来。房子不大,但格局布置很好,色调也是她喜欢的米白搭配鲜亮的绿,多以抛光漆面和玻璃为主,屋子很透亮,铺着舒适的原木色地板,感觉非常时尚优雅。 朝北的厨房是连着小餐厅的敞开式结构,以l型的吧台式餐桌隔开,因为厨艺不佳,以往她都在外面吃,或者买些半成品炒些简单菜式。过去,那个人曾很多次为这事笑她,说以她孤儿的身世和不成正比的糟糕厨艺,为何总不见她饿死? 其实她是幸运的,在美好的年岁遇到了他,在青春的记忆里两情相悦。虽然短暂如烟火,却灿烂如星辰。 温纪亚喊了好几声,才让蜷缩在沙发里的人抬头看他,“又恩姐你怎么了?”他捧着个盘子,叉起一块鸡丁送到她嘴边,“尝尝,看味道怎样,要不要再加咸一点,这几年我在伦敦口味都淡了,你可能不喜欢。” 鸡丁可口诱软,芝香十足,她笑弯了眉,“很好吃,不用加了。可以吃饭了吗?” “还有个意面,马上就好!”得到称赞,少年的眉眼越发飞扬,晒成古铜色的健康肌肤上透出诱人的光泽。她的目光在接触那飞扬眉眼的一刻黯淡,她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催促他快回厨房。 片刻后,她流转的目光再度落在厨房里的矫健背影上。他身上是破烂的牛仔裤配休闲毛衣,发染成栗色,脖间腕间都戴着各式夸张饰物,果然是不同了。 他长大了,如此看去已完全不是当初那个苍白瘦小的男孩,那些陈年的柔怯都已化作明朗与自信。 那年,第一次见他的情景还犹在眼前。 孤儿院的瘦弱男孩,因陌生人的来访而缩在角落,其他孩子都围着她讨要礼物,只有他因是初来而不认得她。 院长的话语透着怜悯,直说几个月前才入的院,只是到了这年龄,恐怕谁家都不会领去。如今院里情况虽比从前好,但要供他读书仍很困难。 那时的她,身心俱伤思绪飘忽,没怎么留心听院长的话。若不是走的那一刻,风拂过门边男孩,露出他刘海下的眉眼,或许她根本不会对他多看一眼。 他很瘦,连带下颚也尖瘦苍白,见她望着自己,他不安起来。她招手叫他过去,当时他只及她肩膀,她问他的名字和年龄,他慌忙的答。 十四岁,姓温,因为一直流浪街头,别人都叫他小泥,原本的名字早就忘记了。 她轻轻捋开他额前的发,再一次看他的眉眼,沉声道,“你长得很好看,小泥这个名字不要再用了,以后就叫纪亚吧,温纪亚,好不好?” 一旁的院长反应过来,立刻揽着他直掉泪,说他有福了。男孩这才明白过来,张着嘴结结巴巴,喊出了一个妈。 蓝又恩被这声妈逗笑了,“你已经十四了,我才二十出头,怎么做你妈?叫我又恩姐吧!” “又、恩?” “对,蓝又恩,我的名字。” 那个冬天,她将他带离孤儿院,并在半个月后,将他送去了伦敦。 由于国内的法律限制,她这个年龄的人不可以收养和她只相差六七岁的异性,于是她委托了身在伦敦任教的一位友人,通过一些方式,以那人的名义收养。 他曾经也是不愿意离开的,只是长年的流离生活让他比同龄人更懂得感恩,即便不愿也不会说出拒绝。 于她来说,这也是最好的方式,因为那时她不能将他带进岑家豪宅,在外为他安排住处又怕照顾不周,索性将他送去伦敦的寄宿制学园,让收养他的友人多加关照。 ++++++++++++++++++++++++++++++++ “又恩姐。”在厨房忙碌的少年突然出声,他依然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一年多,你都没有来伦敦看我,是不是讨厌我了?” 刚开始的几年,因怕他骤然改变环境不习惯,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她都会飞一趟伦敦住上十来天,一是叮嘱他学习,二也是为陪他散心。可是后来……后来,当他慢慢成长,当那眉目日渐分明,她却越来越害怕这种见面相处。 听着他叫她时快乐的声音,看他凝视她时依恋的眼神,她再也没办法去多看。 加上后来,罗丽达内部开始出现问题,她也逐渐忙碌,这一忽略,便是一年。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她放柔了声音,走到厨房的餐桌旁,“纪亚可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你生气?” “有一点。”他很诚实,回头见她正眯着眼笑,忍不住上前抱住她,“不过,回来看到你就不生气了!” 木樨的香气围绕在鼻端,记忆里瘦弱的男孩已完全消失了,如今搂着她的手臂结实而有力,就连挨着她的胸膛也坚实可靠,隔着毛衣也能感觉到下面矫健的肌肉。 她伸出指尖点点他肩膀,笑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 晚饭之后,蓝又恩负责洗碗,纪亚就靠在一旁的冰箱上,也不说话。她不明就里的看他,却发现正侧着头安静注视自己,视线对上,便冲她笑笑。 “怎么了?我脸上有泡沫?” 他冲她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他的样子逗笑了她,“傻瓜,不用在这里陪我,去看电视吧,音响旁边的架子上有很多电影,自己找着看!” “不要,我就待这里。”他语气像是在撒娇。 “多大了你啊,还这样!”她取笑他,“该不会在伦敦也这样吧!” “在伦敦才不这样!”他靠近她,将头低下搁在她肩膀上,“一年多不见你,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啊。”她边笑边冲着手里的盘子,没注意他凝视她雪白下颚的专注眼神。 “真的?”他沉声问,她嗯了一声。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仿佛在思考,直到她洗完了所有碗盆,才开口,“又恩姐,我不想回伦敦了。这次,就让我留下来吧!” ++++++++++++++++++++++++++++++++ 画廊,蓝又恩和雨晴在仓库点着货,想起昨晚纪亚的话,她不由得心不在焉。 “怎么了?”雨晴昨天不在店里,不知道纪亚回来的事,蓝又恩于是简单说了一下。 “他不肯继续留在伦敦?”雨晴抽走她手里的货单,了然的将好友拉到外间的咖啡茶桌前。 “说是等领到毕业证书就在这里找大学,还说连学费都可以自己准备,不用我担心。” “看来他这次是有计划的。”雨晴和她多年同学兼死党,自然明白她在叹什么气,“我看你就算了吧,他都这么大了,又在外边独立生活这么多年,个性什么都和当初不同了,你以为还是能管着他多久。而且……” 她顿了顿,“就算某方面再怎么像,也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不能总因为自己的事,让他一直待国外吧。他都十八了,进大学谈女友,之后结婚生子,到时恐怕你想见他都见不着!” “结婚生子?”蓝又恩失笑,“他才多大啊,你就想那么远了,这么说起来,你打算何时结婚生子?” “我才不要!”雨晴将俏丽的短发夹去耳后,洒脱无比的架起修长双腿,“我现在有钱有闲,我要做游走于都市繁华生活的自由达人!只能我掌控别人,别人没法掌控我!” “知道了,老板娘!”又恩抽回她手里的货单,“刚才那些是要送到哪里的?” “这些我来送!”雨晴按住她手,见对方不解的看向自己,只能老实道,“是pl要来布置新办公楼的。” 蓝又恩点点头,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雨晴小心的问。 “我很好。”她依然淡淡的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没必要记在心上。倒是要谢谢你提醒我,因为目前,我还不打算让那边的人找到我。” 第三幕 所谓狭路相逢 得知蓝又恩不再反对他回s城读大学,纪亚很开心,连着几日都想方设法变花样煮各式美味的晚餐。当然,蓝又恩是有前提要求的,她要他先返回伦敦,等学校课程完全结束,毕业之后再回来。 温纪亚一律答应,只说希望回去的日期能延迟到四月十八日之后。 四月十八日,是她二十五岁生日。 那天,他自掏腰包,带她去了乌镇。 乌镇,以河成街,依河建屋,深宅高檐,临河水阁,充满了明洁幽静的古朴气息。 蓝又恩轻装上阵,除了钱和手机,什么都没带,倒是纪亚背了个大包,手里还捏了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 “只是一日游而已,你怎么比我还麻烦?”她看着他背上的包直摇头。 “都是必需品!”上车之前,他朝她挑眉一笑,接着便在副驾上摆弄他的相机。 蓝又恩的车是最普通不过的北京吉普,这车价格不贵,倒是很费油,不过比较适合跑长途。 其实她不算穷,虽然罗丽达已被pl集团收购,但她名下那些股份仍然还保持着,只要pl一天不结束罗丽达的运转,即便她现在没有职位,每年都还有花红可拿。 当初在罗丽达,她开的奥迪a6是公司配车,离开后自然就没车了,买房时顺便买了现在这车,为此,雨晴还取笑她潦倒。 开什么车,其实她从来不在意。在她看来,能有车开已经不错了,毕竟是铁包肉,遮风挡雨,天南地北想去哪里都行。 从s城至乌镇的车程约一个多小时,这日天气极好,天空蔚蓝如洗,清澈的仿佛淡蓝色的宝石。 副驾上的少年许久不曾回国,看到的一切都感觉新鲜,摆弄会相机,不时趴着窗看外面的风景。 “对了,你满十八了,等这个暑假回来记得去考个驾照,以后出来你当司机,我趴着看风景。” “我会开车。”他一手摆在她椅背后,一手去握她捏着方向盘的手,“不信你松手试试,保证方向纹丝不动!” 她立刻打掉他的手,“别闹,高速!” 他怏怏收手,拎过后座的背包取出一小罐薯片,“要吃吗?”他递了片到她嘴边,她也不说话,张口吃了。他再递,她继续吃,唇边满是薯片的碎屑。 他抽了纸巾,摇着头帮她擦拭干净。 “真长大了!”她很满意。 到了乌镇后,蓝又恩才发现纪亚背的那一包东西,基本都是些吃的喝的。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雨伞、餐巾纸、洗手液以及创口贴等一些日常用品,准备的相当齐全,反观她这个被叫做姐的人,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在这座古色古香的小镇晃了一天,纪亚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好一些都是趁着说话走路时的偷拍抢拍的。 傍晚时,两人坐在临河小餐馆的露天木桌前,一张张翻看照片。 却没料到,会这样看见他。 ++++++++++++++++++++++++++++++++ 暮色昏黄的江南水乡里,他就坐在斜对面的桌旁。傍晚的空气,微有些淡凉,旧式的乌篷船摇曳着,自水道缓缓划过。 他穿了件烟灰色的休闲开衫,如画眉眼衬着背后的景致,越发带着清贵的俊雅气质。 她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深邃莫测,看不透背后的思绪。 蓝又恩心里叹了句倒霉,表情却没怎么变,视线一落,依旧和纪亚凑在一起看照片。 “又恩姐?”娇柔的女声带着诧异和惊喜,状况顿时改变,有人似乎并不打算让这场意外遇见静悄悄的过去。 她抬起了头,朝面前的女孩柔和一笑,“真巧啊!” “真是你啊!”女孩的脸孔和她的声音一般娇柔,长长的波浪卷发,衬着那双纯真明亮的眼瞳,令她看起来像个可爱的真人版芭比娃娃。 女孩名叫周舒妍,是金融业大亨周牧最小的掌上明珠。蓝又恩还在罗丽达的时候,在宴会上见过她几次。小女孩个性天真又直爽,和她虽算不上好友,但关系也算不错。 只是后来,知道她和岑寂在一起后,周舒妍便很少出现在有他们的场合。 “又恩姐!我们快一年没见了吧!你最近出国了吗,怎么都没见你?”她边说边不时看着斜后方,很显然,她是和岑寂一起来的。 蓝又恩知道,周舒妍喜欢岑寂,一直都是。 “没出国,就在s城,只是不太出来走动。”她随意的说,示意了下岑寂,“快过去吧,他在等你。” “又恩姐!”看到她如此坦然,原本还有些担心和介怀的周舒妍顿觉惭愧,为表现自己的大方,她立刻提议干脆大家一起坐,反正都是吃饭,而且也认识。 蓝又恩看看身边的少年,他也正看着她。 “怎样?”她挑眉。 他放好相机,抬手搭上她肩膀,压低嗓音,“能帮我省一顿,似乎不错!” “可不一定,万一倒过来呢?”她无奈。 他笑嘻嘻的附到她耳旁低语,“这里个个比我大,还有你看她那身名牌,哪能让我这穷人请客啊!”话落,脑门上就被她戳了一下。 面前两人的轻声细语,显然让周舒妍有了误会,“又恩姐,这位难道是你的……” 她仔细看那人的脸,才发现他的五官居然不输给向来被她视为天人的岑寂。岑寂是那种淡淡清雅的俊美,五官每一处都犹如出自名家的工笔画,举止优雅,气质卓尔,有种浑然天成的宁和气质。 如果把岑寂比作雅致的水墨画,那面前这人就是色彩绚烂,奔腾而充满张力的油画。 他真的很帅,浅瞳挺鼻,眉宇飞扬,下颚尖尖,古铜色的肌肤充满蓬勃朝气和明朗气息。他还很会穿衣服,从里到外t恤、单衣再配紧身马甲,脖间和手腕搭了好几件配饰,左耳上镶了两颗耳钉。栗色的刘海下,他看着蓝又恩眼神洋溢着笑意,唇却有些淘气的抿着。 周舒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年轻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大,可男朋友三字已到嘴边,根本刹不住车。 这一问,让两人都笑出来。 纪亚立刻揽住蓝又恩,朝周舒妍摆了个v字,“对!很帅吧!”一语又引来脑门上狠狠一戳,他恼恼的看她,她见他前额红了一块,又忍不住笑。 晚饭最后还是一起吃了,对蓝又恩而言,她只是不想让那边人找到她,而岑寂现在已经不属于那边人的范畴。对他她仅仅是单纯不想见,还没上升到需要她特意避开的境界。 可能是感觉到岑寂的沉静,一晚上周舒妍愈加乖巧的帮他夹菜倒饮料,桌子对面,温纪亚总凑到蓝又恩耳旁窃窃私语,虽不时挨她斜眼,两人间的气氛始终愉悦欢乐。那种默契感,是旁人很难插足进去的。 晚饭快结束时,周舒妍本以为沉静到底的岑寂却突然开了口,“你是做什么的?” 他看着温纪亚,他被问的突然,看看对方,又指指自己,“你问我?”他看起来很惊讶,“原来你会说话!” “纪亚!”蓝又恩白他一眼。 “没关系。”岑寂看她一眼,目光里似乎多了些难以分辨的东西。 “我是学生。”少年收敛了神情,回视对方。 “你在读大学啊,我也是,你大几?”周舒妍接话。 “正确来说,我要到今年九月份才会踏入大学门槛。”他坏坏的笑。 “不会吧!你是高中生!?”周舒妍到现在都以为他是蓝又恩的男朋友,这下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就快毕业了!”他有问必答。 看着周舒妍一副被震撼到的表情,蓝又恩好心提醒道,“十八岁的高中生其实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家伙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一点,也就是俗称的早熟!” 话落,某人有力的手臂就缠上她的脖子,她被拖着站了起来,某“早熟”的小屁孩瞪了她一眼,朝桌对面的两人道,“不好意思,我们等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今天谢谢你们的款待,拜!” “咳咳……拜拜,咳!”被卡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蓝又恩被迫以尴尬的姿势离开。 周舒妍仍有些回不了神,“不会吧,又恩姐居然找了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朋友!” “他不是她男朋友。”岑寂凝着夜色里的古镇,淡淡道,“不过是个小孩子。” “可是,他们一起来旅游啊!”在她的概念里,只有男女朋友才会单独出来旅游,就像她自己和岑寂。 “不是旅游。”他回头,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又很快看向远方,“是庆生。” “庆生?” “对,今天是她生日。” 周舒妍看着他深邃的瞳孔,不自觉咬住了下唇。 第四幕 她的唇 被温纪亚以卡脖子姿势带离的某人回程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心情不好?”见她进了门还是一句话不说,他忍不住发问,“怪我刚才不该拖你离开?” “不,该谢谢你拖我离开才是。”她正走上旋转楼梯,回头朝他一笑,“别想无聊事了,早点睡吧,明天带你去买机票!” “才八点多啊!”他挂着楼梯扶手叹息,“别说我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就算倒过来这么早也睡不着!要不然,你陪我看本电影?” 她其实有些累,很想早点上床,不过看到他眼神期待的样子,又想起过几天他就要走了,于是心软下来,“那大家各自洗澡,半小时后沙发集合!” 她穿着棉质睡衣下楼时,他早已安躺在大沙发上,黑色的水晶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和饮料,见她下楼,忙拍拍身侧沙发,示意他已为她留好了位置。 她坐下后,才发现他连薄毯都盖上了,露出的上半身光裸着,结实的腹肌一览无遗。 她瞥他一眼,打趣道,“哟!练的真不错啊!腹肌有八块吗?”说着,还朝他腹部戳了戳。 “又恩姐!”他有些恼火的瞪她,一把抓住停留在他腹部的烦人手指。 “真不可爱!”她撇嘴,抽回手拿过靠垫塞在腰后,“记得那次,我还帮你擦身呢,那时多乖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那次我发高烧!”他反勾住她脖子,声音里似乎带了些羞恼,“你怎么总记着以前的事,我已经长大了!”他湿热的气息就在她耳际,弄得她有些痒。她拉下脖子上的手,“好了,看电影,放什么片子?” “麦兜。” “……”果然还是小孩子,“我家里有这类型的片子?” “我买的。” 她有些无语,好吧,麦兜就麦兜,反正她本来就是陪客,大不了他电影,她吃东西。 字幕出来时,身边的少年自薄毯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生日快乐!” 这一刻,说她不感动是骗人的,盒子里是一个相框造型的小闹钟,里面已经放入了她和他在伦敦的合影。两人都朝镜头欢乐的笑着,背景是一片纯白色的雪城。 笑意一点点染上她的瞳她的唇,傍晚意外巧遇带给她的那点不愉快在这刻已完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自己打工挣来的钱买的,没有用你给的生活费!”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表情,只怕她会不喜欢,“是不是太普通了一点?你放心,等到你下次生日我会买个更好的——” 他的话被她打断。她拉着他,在他的脸颊亲了亲,“谢谢!我很喜欢!纪亚果然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他的身体在刹那紧绷,当她柔软双唇触及他脸颊的那刻,他仿佛被电流激了一下。那种感觉来去突然,他尚来不及分辨,她已放开他,犹自研究手里的闹钟。 他怔怔看她,手无意识的摸上自己脸颊,那里还有柔软的余温。 47寸的纯平电视跳动着鲜亮的画面,他眼睛看着电影,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身旁的人已经许久没动过,他调低音量转头看她,她果然已经睡着了。 她朝着他的方向侧睡,双手搁在脸旁,呼吸平稳,细腻的雪肌透出淡淡的粉色,一缕发丝半垂在下来,落在微翘的唇上。 他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心情不安的躁动起来,仿佛催促着他去做某些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室内一片寂静,电影的声音已调到最低,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睡得正熟,完全没有回应。 少年细长的指尖落了下去,停留在她唇上,又是许久,他缓缓俯下头,将微颤的唇慢慢印上她的唇。 触上的那一刹那,只感觉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云,带着清甜,带着温度,又仿佛一块可口的点心。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他反弹似的仰身,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的失措与惊慌。 心,仍然在疯狂的跳着,如此之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脱离他胸腔。 怎么……会这样? 他不死心,调息后再一次低头贴上她的双唇。他努力控制唇部的颤抖,尽量停留更长的时间,然而,片刻后,他却以比之前狼狈数倍的姿势弹开。 他再不敢坐在她身旁,翻身下了沙发。 电影已经播完,无声重复着片头的选择菜单。 沙发上的她覆着薄毯,仍在安睡,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客厅落地窗旁的日式软榻上,少年靠着玻璃,一夜无眠。 ++++++++++++++++++++++++++++++++ 雨晴的画廊最近接了一家星级酒店的单,进货点货特别忙,好在蓝又恩几天前送走了温纪亚,异常清闲,每天都陪着雨晴早出晚归。 交货那天,为了防止搬运工人出错,蓝又恩亲自去了酒店。见到周舒妍时,并不能说她有多意外。其实自从乌镇遇上后,她便隐约明白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 雨晴的画廊在s城并不算出名,能让五星级酒店主动找上门谈生意,背后必定不简单。 她只是没料到,周舒妍的动作会这么快。 “又恩姐!好巧啊,原来你在这家画廊工作,前一阵有人和我介绍说这画廊很不错,所以就推荐给朋友的酒店试试!” 娇柔的女孩今天格外美丽,长长的卷发轻盈柔和,妆容楚楚水灵,踩着十厘米的细跟鞋,纯真里透着浓浓女人味。 她出现时,蓝又恩正因搬画工人装错一幅画而忙得焦头烂额,冲她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忙起来。 两个小时后,所有的画一一到位,她回头,却发现周舒妍仍不依不饶的跟在她身后。 她叹了口气,拉下工作时固定头发的夹子,纯黑色的及腰发丝披泻而下,“说吧,想去哪里谈?” 酒店咖啡座的角落位置,蓝又恩放下空掉的咖啡杯,懒懒靠向椅背。 对面的女孩已经说了将近半小时,但仍旧没提到重点,只是讲了些很琐碎的关于她第一次见到岑寂后的心情,还有她如何会与他在一起的经过。 所有都是女孩子最隐秘的心事,分享给她这个并不算闺蜜的朋友听,蓝又恩自然明白背后的意义。 她看看手机,时间已近傍晚,她抿一口水,微笑道,“舒研,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改天有空再一起喝茶。” “又恩姐!”她拖住她手腕,眼瞳里带上了哀求,“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不应该说刚才那些事!但请你听我说完,今天来找你,是希望你可以退出。我知道,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没有你们长,可是我对他是很认真的!” “让我退出?”蓝又恩失笑,“舒研,我和他很久前就已经结束了。” “不,又恩姐!是你不明白,那天在乌镇遇上你后,他好几天都没找过我。我心里很慌,忐忑不安,找了他很多次,他都说忙。我不敢打扰他,又不知道怎么办,我——” “舒研!”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愉悦些,“我再说一次,我和岑寂已经结束了。而且,我跟他之间,并不是普通的那种分手。普通恋人分手,还有可能是朋友,或者旧情复燃,而我们不会!你不懂,这其中牵扯了太多利益。你只要明白,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见她要走,周舒妍直接拦到了她身前,“又恩姐,难道你忘记了吗,一开始在你和他之间,也存在着一个绝对的不可能!可后来,你们还不是在一起了?” “这不一样!”她实在不懂,好端端的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扯上她这个已在遗忘边沿的前任女友? “他并没有解散罗丽达!”周舒妍的眼底已凝起了水雾,“商场上的事虽然我懂得不多,但我也知道,以罗丽达如今的状况,早已不是靠整顿就能挽救的!唯一的方法只有拆解、重组,可是他宁可每个月大量投钱进去,也不解散——他完全是因为你!因为你手里还有罗丽达的股份,他不想你一无所有,所以——” “舒研,你电视剧看太多了。”蓝又恩轻轻拉下手腕上的手,“你是千金小姐,有时间应该多认识些人。岑寂是很有魅力,但我相信以你的条件,绝对能找到更好的。当然,如果你已经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那就一心一意好好和他相处。这些猜忌在我面前说无所谓,如果说给他听,结果会如何你比任何人清楚。” “又恩姐!今天的事,你不会告诉岑寂的是不是?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来找你,可是我太在意他了,我——” “我不会告诉他!”蓝又恩实在没耐心继续谈话,“我也不会去找他。实话告诉你,不仅是他,我现在和岑家都已没有关系。这也是这几个月你见不到我原因。所以,我也要请你帮忙,不要告诉岑家人任何有关我的消息,好么?”她知道,对有些人来说,只有交换条件才能让对方打消那些无谓的误解。 果然,周舒妍听她如此说,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蓝又恩不打算再多留,安慰几句之后便自行离开。 她本以为,这样荒唐的事,一次就够了。 但事实,却并不尽人意。 第五幕 前男友的现任女友 蓝又恩已经记不清这是周舒妍第几次出现在画廊了。 一开始,她还尚能寻出个理由自圆自说,后来连理由都省了。每次,只要见蓝又恩空着,她就会在画廊逗留和她聊天。 “现在小女孩耍心机功夫太高明了!”对此,雨晴很不满,“把男友的前女友当成闺蜜,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每次都说些自己的情情爱爱,恨不得连他们一天通几次电话,内容是什么都告诉你,她脑袋有问题?” 蓝又恩忍不住笑出声,“小女孩心态,可能过一阵就好了。” 结果这个过一阵,一过就是两个多月,空气里已能感觉到夏的气息,周舒妍却越跑越勤。 雨晴脸色不佳暗示画廊忙,她就干脆端着订单过来,今天说要几幅画,过几天又说有生意介绍,俨然和蓝又恩早已变成亲密姐妹的模样。 老实说,蓝又恩还真有点怕她。 这女孩本性其实不坏,也的确因此间接帮了画廊不少,她又懒得一遍遍解释——反正解释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听,只是隔几日就这样听她唠叨些内容相同的恋爱故事,就算故事再精彩也早听腻了。 她怕再这样下去,她总有天会忍不住去找岑寂,问问他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让自己的女朋友如此没有安全感!为什么非要让她一个不相干的人搭着受罪? “又恩姐!这是我之前陪岑寂去巴黎开会时给你买的香薰,我自己也有一套,香味很好,你一定会喜欢。” “……”收了东西,继续飘忽。 “又恩姐!明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已经订了位子,听说你喜欢韩国菜,那家的味道很正宗!” “我明天有事——” “又恩姐!拜托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很诚心的想请你吃顿饭!” “可是,我有事——” “拜托啦!答应我吧,我都已经定好位子了!” “我是说,我明天有事——” “推了好不好?我好难得才请你吃饭,别拒绝我啊!” “……”真是无言以对。 送走周大小姐,仓库门口的雨晴朝她啧啧摇头,“这就是你心慈手软的下场!” “你先看看最近画廊的营业额再和我说话。” “那你就继续撑着吧!”雨晴拨拨发丝,抛了个媚眼过来,“要不,今晚跟我去‘蓝枪鱼’酒吧坐坐?”她话才出口,立刻发觉失言。酒吧对于蓝又恩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去处,“我随口说的,或者我们湖边喝咖啡?” “算了,你想去酒吧就陪你去吧。” “那你——” “没事,酒吧并不只卖酒。” ++++++++++++++++++++++++++++++++ 蓝枪鱼是西餐厅,兼开了有驻唱乐队的蓝调酒吧。 每日晚餐后,餐厅和酒吧间的隔门被关闭,成为完全独立的一个酒吧。 雨晴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个酒保都认识,就连其他客人里也有不少认识她,见她来了,纷纷招呼说要和她再战一局。 “战什么?”蓝又恩不解。雨晴拍拍她肩膀,指了指吧台另一侧的桌球台,“那个啊,你是不是想歪了?” 她抿唇笑了笑,她的确有些想歪了。 蓝枪鱼的西餐味道正宗,客人大部分是海龟,还有就是外资企业的外籍人员,离乡背井的他们不愿下了班窝在寂寞的家中,便和白天的同事聚集在一处聊天喝酒,时而下场斗斗球技。 菲律宾女歌手在小鼓和吉他的伴奏下吟唱着不流行的外文歌,桌球台周边一圈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大家时而聊天,时而看别人比赛,气氛异常好。 雨晴输了一局,气不过,忙让蓝又恩再去一旁的小黑板上为她写名字,排队再战。 她写完雨晴的名字,有个男人也走来写,她不期然瞥去一眼,却不禁笑出声。 来黑板留名排队的虽然大都不写真名,但这人也太超了,居然把名字写成“月满西楼”。 听见她笑,那男人回过头来,是一张俊秀的脸孔,眉宇间带了些温软的书卷气,倒真有几分李清照凄凄切切的意味。 他冲她一笑,整张脸添了几许阳光,“是不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只知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不会吧,你从国外回来,居然不认识我?” “我不是海龟。”她淡淡一笑,“非要海龟才能来这里?”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只是这么气质的美女说不认识我,有些打击啊!”这个人一开口说话,就完全不是凄凄切切那味道了,而是十足的搭讪高手。 蓝又恩本还想这人和雨晴是绝配,哪知两人居然认识,在桌球台一打照面就彼此调侃起来。 自然,这晚上两人的小聚,变成三个人的围聚。离开酒吧后,他又提议去对面街吃宵夜,三个人吃到了半夜一两点,最后他说要送她们回家。 雨晴笑着回说今晚他这绅士风度可没处发挥了,蓝又恩自己开车来的。 他打趣道,“她开你没开啊,我光送你还不行?” “好了,我还看不出你今天的醉翁之意啊!”雨晴意有所指的朝去取车的蓝又恩努努嘴,“眼光不错,我这个死党可是百里挑一的,只是她平常不喜欢出来玩,这次也是难得,你既然遇上了就抓紧机会,否则就没有下次了!” 经她一说,他立刻了然,当下在她们离开时问蓝又恩要手机号码,说改日有空再和她聊聊李清照。 蓝又恩微笑着看了眼雨晴,后者朝她眨眨眼,她心里明白但没有说破,给了号码后,对方立刻打了个电话来,让她存着。 “名字呢?”总不能打成月满西楼吧? “邵丰,丰收那个丰。”他在月下笑。 ++++++++++++++++++++++++++++++++ 对雨晴扮媒婆乱拉红线一事蓝又恩半点没放在心上,她目前只觉得头痛,尤其在傍晚见到周大小姐坐着带司机的奔驰来接她时,简直到了头痛欲裂的地步。 姓周的果然周到,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周舒妍所选的韩式餐厅格局高雅,色调布置很有创意,他们被服务员引入楼上的包间,原木色的桌子旁,共摆了四张椅子。 蓝又恩看一眼,周舒妍没说什么,她也便没问什么。 古人常说,既来之则安之,所以当那道熟悉的清俊身影出现在包厢里时,蓝又恩是真的很安。 “嗨!”她甚至还微笑着主动同他打招呼。周舒妍的设计越来越偏向于电视剧女配角,可惜,她并不想做苦情女主角。 岑寂显然没料到蓝又恩会出现在这里,在他以为,不过是自己年轻又任性的小女朋友撒着娇要他陪她在外面吃饭。 他脱了西服外套,拉开周舒妍身旁的椅子坐下,眉头微有些皱,包厢内顿时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生日快乐!”周舒妍仍然笑得很甜,像个很幸福的女朋友那样取出个包装盒送给他,在他脸颊一侧吻了吻,“很惊讶吧,我看你最近这么忙,连自己生日都忘记,所以才准备了这个惊喜给你!” 好一个惊喜啊,蓝又恩目光淡淡。 “你怎么会来?”他没理会自己女友,反将目光朝向斜对面的蓝又恩。 蓝又恩一笑,没开口,她知道周舒妍会替她说。果然—— “又恩姐是我请来的啊!生日嘛,当然人越多越开心,最近你那么忙都没空陪我,我经常和又恩姐见面啊,彼此说些心事,就像是好姐妹一样!” 周舒妍的目的蓝又恩清楚,不过是一方面向她展示他们的恩爱,一方面朝岑寂表现出她的大度。只可惜,她似乎不太了解岑寂是什么样的人。 表面的那些优雅温文宁和,都只是他所想呈现给别人看到,那些隐藏其后的霸气和傲气,才是他真正的本质。 这样的他,不可能不明白周舒妍的小心思,更加不会愿意在她的小小设计里扮演一个完美男友。 所谓的弄巧成拙,也许就是这样吧。 蓝又恩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她今天也并不是全无准备。 手机在恰当的时机响起,她接听,“你到了?嗯,在包厢,208。”挂掉电话,她迎来周舒妍的诧异,“你有朋友来?” “嗯。”她点头,感觉到岑寂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她没什么温度的回了他一眼。 包厢的门再度被推开,“月满西楼”步伐轻快的走了进来。不同于昨晚的休闲打扮,今天的邵丰穿了件很拉风的收腰长风衣,头发用啫喱打理的极为利落,越发衬得他挺拔俊秀,玉树临风。 四个人的话,就不会尴尬了。这是当蓝又恩在记起今天是岑寂生日后,在第一时间所找到的解决方法。 “二哥!?”周舒妍表情很错愕,“你怎么会……难道你是又恩姐的——朋友?” 邵丰显然没料到是这种状况,有种当场被揭穿秘密的狼狈,他踌躇在桌旁,也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走。 “怎么不坐?”悦耳的声音传来,他低头,蓝又恩正朝他清浅的笑。那笑容真是美啊,雪肌红唇,眼瞳柔亮,纯黑色的发丝犹如一匹质地上乘的绸缎,周身洋溢着惑人心神的气质。邵丰很不幸的被二度电到,立刻加入饭局。 周舒妍的错愕只维持了片刻,二哥的出现的确让她诧异,但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她扬起笑容,为岑寂和二哥做了介绍,岑寂随意与他打声招呼,掠过蓝又恩的眼神沉沉的,多了几许莫测。 趁着小妹和岑寂在点菜,邵丰耐不住,立刻凑到蓝又恩耳际低语,“你有没有生气?” 蓝又恩侧眼看他,眉角挑着无声的疑问。 “我不知道你和舒研认识,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周家人的身份多少是个累赘,不过名字可没骗你!” “周绍丰,周家云游在外的二子,其实以前我听说过你。只是不知道你还有个月满西楼的别名。” “好了,我的大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等吃完这顿饭,我马上向你慎重道歉。” “我没生气。”那白皙脸颊上的笑容,的确从未消失,“我们不过只见了一次,该生气的人,应该是雨晴。” “好,两个都赔罪,我过会就打给她。”周绍丰信誓旦旦的悄语,只恨不得包厢里的另外两人立刻消失,好让他能立即展现他的诚意。蓝又恩只觉得这人个性直爽有趣,完全与他的气质相悖,愈加笑得灿烂。 “岑寂,你说猪五花好,还是羊五花好?”周舒妍不经意转头,却发现身旁人的视线正落在对面两人的身上。 那眼瞳深处,透着她所不熟悉的深冷,仿佛漆黑的深渊,让人的心,惶惶不安起来。 第六幕 交换的代价 同小妹告别后,周绍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边待机还边问蓝又恩想去哪里续摊,不用替他省钱。 “我得回家了。”身前的女子抽走他手机挂断,“雨晴那里,你改天再约吧。” “改天?”他不明白她态度怎么变这么快,“那下次你也会来吧?” “抱歉,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下次了。” “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不,和这个没关系。今天请你出来并不是单纯的吃饭,这一点上我也有不对,所以我们就算扯平了。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的好。” “我不懂,为什么?”周绍丰拉住欲走的她。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她如此坦然,却让他更加迷惑,她静静笑了,轻柔的如同天际的云絮,“可是你并不了解我,我也并不适合你。所以,为了你着想,以后别再找我了。就此说再见吧,周绍丰。” 她拉掉他的手,缓缓转身,在他迷茫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很久以后,当他们再度有机会坐下聊天,周绍丰这样告诉她:那天的情景落在他眼底就仿佛梦境一样,她的笑容明明那样美,却仿佛饱含了全世界的寂寞与孤寂。她渐渐远去的背影,让人犹如置身寒冬。那时的他,虽尚未明了一切,可她带给他的这些感觉却是如此清晰与深刻。 李清照在最孤独寂寞的时刻写下“西风吹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如此想来,也不过此刻淡淡背影里透出的那抹刻骨萧瑟。 ++++++++++++++++++++++++++++++++ 蓝又恩是在画廊的电视里获悉那个惊人消息的。 雨晴闻声赶来,只看见她呆呆坐在那儿,脚步是碎裂了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淌了她一身一地。 “又恩!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她喊了好几遍,她才一点点缓神,然而脸色却白里透着青,像是病重的人,一丝血色也无。 她拉住雨晴,指尖竟然在颤抖,“亚泰琪!他竟要卖了亚泰琪!” “什么?!”雨晴也是一惊。亚泰琪是罗丽达公司旗下唯一的自创品牌,也是将罗丽达推向顶峰的辉煌品牌。在蓝又恩失权并被赶出岑家后,她就曾听她说过,岑家的一切她都可以不争不要,唯独亚泰琪是她放心不下的。 岑寂虽然可恶,但他终归也姓岑,而且比起岑家其他人,他有着更敏锐的商业头脑。亚泰琪在他手里,总好过在其他人手里慢慢没落。 可现在,他居然要卖了它! 蓝又恩整了整情绪,立刻收拾起浑身的狼藉,雨晴看出她的意图,一把拽住她,“你要去哪里!你该不会要去找他吧!你疯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这样去找他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没有,为了亚泰琪我也得去!” “你去能做什么!” 蓝又恩这时已经冷静下来,看着好友异常认真,“周舒妍告诉我,pl收购罗丽达后,一直在填钱进去,亚泰琪是罗丽达旗下最赚钱的牌子,这次他单卖亚泰琪,却仍然留着其他代理的品牌,说明他还不想放弃罗丽达!我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我手上还握有罗丽达的股份,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岑寂是生意人,他不会让我白跑这一趟的!” “可是你和他……” “不用担心,我早就说过了,如今他于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你明白的,雨晴。” 她当然明白,可有时候她真希望又恩不要如此云淡风轻。如果可以,她宁愿她被岑寂狠伤之后痛苦流涕,日日悲伤痛恨。 可她偏偏静淡坦然,这种态度,反倒更令她心疼痛惜。 ++++++++++++++++++++++++++++++++ pl集团在s城的总部建在地段繁华的商业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十余层的全玻璃大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幽蓝光芒。 她在公司大厅等待了很久,不知真因为岑寂太忙,还是柜台小姐的有意疏忽。见到岑寂时,已是四个小时后。 他坐在半圆形豪华办公桌的后方,转椅半侧,他人也半侧,目光透过落地玻璃,远远的不知投向何处。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缓缓回头,目色冷定,微扬的薄唇却带了抹凉薄的讥屑。 “比我想像的要慢一点。” “我近来很少看财经报道。”她不卑不亢的走过去,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岑总,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他笑了,浅略而嘲讽的弧度,“每次有事,你都问我要什么。那是不是我说要什么,你就可以给什么?” “罗丽达已经是你的,我也离开了岑家。你想要的都拿到了。” “那是我自己拿来的,不是你给我的,这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他交叠双腿,一只手很随意的玩起了桌上的钢笔。 “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再和你争。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办到!” “哦?”他再次笑了,“昔日风光无限的蓝大总裁也会和她用剩的男人如此低声下气说话,真是意外。” 他居然还记得!蓝又恩有些无语,只得抿抿唇,“都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不如说说现在吧,亚泰琪是罗丽达最赚钱的品牌,如果卖掉,等于变相将罗丽达送人,如此一来,你之前几个月在罗丽达投入的资金将再也无法收回。”她微一思索,考虑着措词,“不过,如果你非要卖,不如卖给我,我可以——”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关心呢?”他轻晃手中的钢笔,坚硬的金属外壳不时敲打着硬木桌面,发出单调的咯咯声响。 蓝又恩在他的沉默下叹息,“好吧,我是为亚泰琪来的……它是亚然一辈子的心血,我希望你不要卖掉它!” 他盯着她,神情已完全敛起,瞳孔幽黑□,犹如掠食的兽,“你还是,搬出了这个名字!” “岑寂,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无论多难我都会办到,只要你留下亚泰琪!” 哐啷一声,钢笔被他狠狠掷在黑色的罗马瓷砖上。他赫然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手臂一伸轻易将她压制在他和椅子之间,“无论多难?呵呵,好啊!你要我留下亚泰琪,就拿罗丽达其他的股份来换!听清楚,是罗丽达所有的其他股份,不仅仅你手里的,还有岑家人手里最后捏着的那些!” “我的股份可以给你,但岑家其他人……现在整个罗丽达都是你的,就算股份易名,对你也没有任何益处!” “怎么会没有?岑家那些老家伙,捏着那么一点股份,到现在都在和我作对!我不想就这样让罗丽达消失,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我想要的,是让他们失去最后一点自以为是的保障!”他俯身,直直看着她,清俊的脸孔张扬着刻骨的厌恶。 让他们失去最后一点保障,然后肆无忌惮的折磨他们,最后看他们低声下气求他的模样?蓝又恩几乎已预见后面的事。只不过,岑家人死活与她又有何干?只要能保住亚泰琪,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她最忧心的,反而是如何从他们手里取得这些股份! 思索片刻,她打定主意,推开岑寂站了起来,“好,我去拿罗丽达的股份来和你交换,但是——你得把亚泰琪给我!” ++++++++++++++++++++++++++++++++ 夜幕下,岑家豪宅挺立在葱郁的树林前,一如既往的幽冷森静,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和深沉。 她曾经在这座大宅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可惜,幸福太短暂。那以后,便是排山倒海的无助、彷徨、绝望、挣扎,直至麻木漠然。短短四年,却像是经历了整个人生。 很多次,在大宅书房的露天阳台上凝望天空时,她常常觉得自己老了,心力憔悴,甚至期望某个午后,当自己静静安躺在藤椅上睡去后,便不再醒来。 可是,还不行。 起码现在,还不可以。 岑家是个几代同堂的大家庭,豪宅最早是岑家当家,如今已去世的岑老爷子岑建邦的父亲在三十年代一手打造的,这周围方圆数里,都曾经岑家的产业。当时工程之浩大,花费之多难以想像。这宅子自那时至今,翻建过很多次,外墙格局基本都变了,加高加大了不少,唯独豪宅后面某一方的花园里,还保留着民国年代的最初建筑。 岑家祖上原本是旧上海开裁缝店的,这宅子不过是当时主人度假的别院。可后来局势不安宁,岑建邦的父亲便一一结束了上海、南京、天津的所有生意,带着家人,来这里避世。 据闻,当时岑家人极其富有,光是澄黄的金子就装了满满三大箱,结果却被大儿子岑建民败了大半,连宅子周围的土地也没能幸免,后来岑父一怒之下将大儿子赶出家门,但到底是没落了。 这几十年,岑建邦靠着为数不多的资金,在解放后重做了服饰生意,从一家两家的店铺,到后来的公司最终集资上市,可谓一手一脚打出了罗丽达。 然而,岑建邦下面两个儿子岑庆国和岑定国都不争气,接手公司后无论什么都要争,罗丽达时好时坏,岑建邦忧心劳累,落了满身病痛。一直到后来,岑家第四代,岑庆国的三子岑亚然进公司后,这情况才逐渐好转。 又恩还未入岑家时,岑建邦病重不支去世,但走时见到岑亚然在公司作为,总算安慰。他不会料到,在他去世后的数年,他辛苦一辈子打造的罗丽达最终还是败掉了。 败在一个他永远都想不到的人手上。 门铃响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不是佣人,而是岑庆国的大女儿——三十多岁的成熟美妇岑佩然。 “好久不见!”对方朝她扬着下巴,手中的提包尚未来得及放下,想必也是接获岑家通知,刚刚赶到。 “好久不见。”蓝又恩勾了起唇角,将所有情绪收回眼底。 第七幕 寡殇 岑家客厅,几位岑家人或站或坐,本还在聊天,见她进来,都收声看她。目光各异,表情更是丰富多彩。 年龄最小的岑枫然——岑定国的小女儿走了过来,“表嫂,你来了!”这是个陌生而亲近的称呼,在岑家多年,几乎都没听过。 她温婉一笑,“什么时候回国的,枫然?” “就这个月,快放假了,交了论文就提前回来!”岑枫然还没说几句,就被她母亲拉着不咸不淡的训斥道,“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见人怎么能胡乱叫!” “可是,妈,她是我——”后面的话被她母亲用力一瞪,给瞪了回去。她怏怏撇嘴,不快的缩在沙发上。 蓝又恩不想说废话,岑寂只给她五天的时间,五天后她拿不出罗丽达的股份,亚泰琪就要易主! 然而,就如同她预料的,她简单一席话,立刻在岑家各人间投下滔天风浪。 几乎是众口一致的反对,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手上的股份更重要,亚泰琪只是公司旗下其中一个牌子,卖了就卖了。只要岑寂不重组公司,他们靠着股权吃饭,就算没有实权,也足够维持他们旧日的奢华生活了。 蓝又恩叹口气,她早知道在这些人心里,只有自己最重要,各人自扫门前雪,根本不会顾及亚然的心血!心中一阵疼痛与嫌恶,唇边的笑容却分毫不减。她将事前准备好的支票放在茶几上,语调轻淡,“这张支票的数字可能不多,但是我现在全部财产。你们也清楚,目前罗丽达只是不断填钱的黑洞,如果靠整顿就能恢复,岑寂也不会卖自创品牌。你们手里那些股份,捏着是保障,但万一哪天他结束公司,就是废品,还不如趁着这机会,都卖给我!” “哼!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岑庆国的二女儿——岑安然妖里妖气的瞥了她一眼,“哪有人会天真的把全部财产都拿出来,就单为了一个牌子?” “亚泰琪是亚然创立的,我要保它,不奇怪吧?” “怎么不奇怪?”之前给她开门的岑佩然接口,“亚然都不在这么久了,你有必要借他的名义实施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吗!当初,你坐上总裁那个位子时,你也信誓旦旦的说过要把罗丽达搞好!结果呢,自己居然那个人搞在一起!真是够乱的!说不定当初,就是你私底下动的手脚……” “什么说不定!根本就是!”岑定国压不住火,“之前放了股票给他,现在又想来挖我们手里的!蓝又恩!你真以为我们岑家人好欺负!” “爸!别和她吵,反正我们捏着股票不放,看她能怎样!”岑凯然架着双腿,一脸不屑的盯着她。 “又恩啊,这钱你收回去吧,我们岑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卖掉股份的!”岑庆国——岑亚然的父亲,终究算是顾念了儿子的面子,没有当场说难听话。不过“我们岑家”这四个字,已经明显与她划清了关系。 “爸……”蓝又恩微弱的唤了一声。 “罢了罢了。亚然不在很久了,你也不必再用这个称呼,就当是我们岑家欠你的,之前的事就算了。但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罗丽达我们是不会放手的,你死心吧!” 岑庆国是现今岑家的最长者,以往在岑家也只有他待她尚算客气,而今听他如此说,其他人都不再开口,改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站在客厅中央的人。 蓝又恩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眉宇间的婉约与唇边的笑意已荡然无存。 “好一句不要钱,要股份!你们以为,岑家还是以前的岑家?罗丽达还是以前的罗丽达?”她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罗丽达已经是pl集团旗下产业,你们现在还能好好过日子,是因为他还不想立刻结束这个游戏!抱着那些股份有什么用,你们根本没有实权,等分红吗,罗丽达现在每个月都在亏,哪来的分红!是不是非要等到有一天,他玩腻烦了,彻底结束罗丽达,你们才肯放掉手里那些根本不值钱的股份?” “切,我们根本不缺钱,别说的好像我们岑家山穷水尽一样!”岑佩然冷哼一声。 “不缺钱?”蓝又恩看向她,目光灼灼,“可据我所知,你老公因为女秘情人携款私逃,经营的电器公司最近不太景气,为了贷款已经跑了很多家银行了。还有你——” 她将目光转向岑安然,“不工作没收入,却夜夜出入销金场所,那个叫安德森的年轻帅哥,想必从你这里讨要的东西已经不下百万了吧。不过听说他最近不太肯见你,是不是因为已经把你掏空了?还有你——” 她一转身,看向岑凯然,“包养小明星每个月花费可不少啊!何况你一包就是两个,连别墅都买在同一区,时不时还搞假面换友舞会,所谓风流倜傥,我想你认了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她容颜静好,神态冷定,语调平和,与那些咄咄逼人的词句形成对比,反而更衬托出事情的荒唐。听她如数家珍般将各人隐秘私事曝露出来,被点名的几个人脸色均是青白交加。 她转身走去一旁,白皙手指轻轻抚着壁架上之前不曾见过的青花瓷器,朝岑庆国道,“两个月前拍卖会上,岑庆国先生好手笔啊!喊价之高无人能及!还有这栋大宅,在我搬走之后,又重新装修过一次吧!这茶几,这地毯,还有这些灯具,没有个几百万恐怕是买不来的!岑定国夫妇仍是这么爱家啊!” 她一一说完,重新站去他们中间,将茶几上的支票捏在手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们认为,凭现在罗丽达的状况,这种日子能支撑多久?半年?三个月?或许,一个星期!只要岑寂一个心念,你们就得宣告破产!从此后,你们必须得退出上流社会的奢靡生活,和古董名牌明星美女帅哥无缘,还或许不得不从这栋大宅搬出去,住普通的二手公寓,出门不再有车子代步,不能随心所欲的购物,不能坐着头等舱飞来飞去的旅行。甚至,当你们走在街上,还会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笑柄。所以现在,你们仍然决定捏着股份,不要现金?” 她说完,岑家所有人已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 蓝又恩静静站在他们,任由他们打量。 “你这个女人,果然厉害!当初还真是小看你了!”半响,岑凯然自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当初?她不禁莞尔,当初若不是她还顾念着亚然,当初若不是以为身旁还有个能依靠的人,她也不会让罗丽达就这么从她手里流失! 现如今,她只有自己了。 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放弃。她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女子,很多时候只是不想去争。 “考虑清楚了,后天上午十点,律师楼办股份转让手续。”她收好支票,准备走人。 “等一下!支票上到底有多少钱?八百万,还是一千万?”岑佩然喊住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她眉梢微挑,忽然又笑了,无比美丽明亮,“八千万。”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骇然,几乎同一刻,她从他们眼底读出了对金钱的欲望。这时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八千万!?你居然有这么钱!亚然那小子,太会护短了,生怕自己不在我们把你给吃了吗!还是……这钱根本就是那个人的!你们果然勾搭在一起了!真是恶心,你也不想想那个人的身份,这是乱伦!乱伦!”岑佩然还在她身后骂骂咧咧,可蓝又恩已经朝大门走去,“岑家怎么会引了你这样一个贱人进门!亚然真是遇人不淑……”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直直朝那两扇华丽的大门走去,直至再也听不到背后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 五天后,蓝又恩带着罗丽达其余的股份,再次去了pl。 “希望你守信!”她将股份转让书放在桌上。 “当然,我已经把合约准备好了。” 这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落地玻璃外的天空,晃白的有些刺眼。对面的男子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眉宇间流淌着淡淡的清宁俊气,唇角似笑非笑的轻抿着,“八千万。你果然够豪爽,就算自己身无分文,也要最后救他们一次。” “我只想用最快的方式拿到股份。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她看着他,“合约在哪?” 他递出几页白纸,她取过细细浏览,耳际的发丝垂落下来,衬着颊边细腻的雪肌,在反射进来的阳光里,透出莹莹润润的微光,异常诱人。 “得到亚泰琪品牌经营权后,要和pl集团合作经营,我也要来pl集团工作?”她蹙眉看他,“这条是怎么回事?” “合约条款之一,为方便日后的合作与协调。亚泰琪毕竟是罗丽达主打品牌,很多工作事务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而罗丽达是pl的附属公司。让你一个品牌负责人来这里办理公务,不算过分吧?何况,你所有钱都花在买这些股份上,现在的你,如果没有pl,靠什么经营起整个品牌?不如与我们合作,我提供宅体,利润按比例分!”他不知何时已绕到她面前,半靠着办公桌垂目看她,“当然,决定权在你,你也可以选择不签约,我无所谓,大不了再找其他买家。” “行了。”她知道他的做事方式,他已决定的事,再多的争执谈判都是无用的,只是来pl上班而已,她想应该不会太难。 她签完字,起身朝他伸出手,“岑总裁,那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他看着面前婉约静淡的女子,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 曾几何时,他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时刻,这样朝她伸出手。彼时,她尚且年轻,漆黑的眼瞳仍带着一丝稚嫩,脸上洋溢着淡笑,依靠着身边的男子,眉宇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幸福。 那是他与她的初见。 “你好,我叫岑寂,我是亚然的小叔。”他说完,如愿从她眼底读到了惊讶。 一个年龄与其男友相仿的小叔,这是不是算得上,豪门世家的绝妙讽刺呢?他在心中讥屑,准备等她一声惊呼,然后他就能展露一个完美如常的笑容,接着离开。 可是,她晶莹瞳底的惊讶只在瞬间便转成了笑意,“原来你是亚然的小叔,刚才我还一直在猜你是他表哥还是表弟呢!怪不得刚才你一直跟着伯父他们招待客人,这么年轻就当叔叔,平时一定很无聊吧!不过没关系,以后觉得无聊就找我和亚然,我们一起去玩!” 她的唇很美很美,透着淡淡的粉,带着极其吸引的弧度。 “你的名字?”掩藏在那双深邃瞳底的冰冷,不知何时弱了几分。 他沉沉凝望着她,她眉眼弯弯,一如新月,“我姓蓝,就是天空那个颜色,名字是又恩。” 她的笑容太过明亮耀眼,他皱了皱眉,眼神重又冷却,“蓝色?我不太喜欢这种颜色。”淡淡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女孩在后诧异的看着一旁男友。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别介意,小叔他就是这个性子。” “我没有介意。只是,不知怎么的,觉得他似乎很寂寞的样子。” “傻瓜。”身旁的爱人搂紧了她。 阳光满溢的花园里,背后的对话随着他脚步的迈动逐渐变轻,直至消失。 第八幕 乱 在pl集团工作的第一周,蓝又恩基本无事可做。她的办公室是人事部经理安排的,位于设计部,也就是岑寂所在楼面的下一层。 办公室朝北,小小的一间,全玻璃制墙面,从外面可以清楚看见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现在亚泰琪是属于她个人的牌子,但所有工作流程仍在罗丽达那边进行,离开公司半年多时间,业务方面的情况变化很大,若要一下抽取出来另行经营,的确困难重重,这也是她答应在pl任职的理由。起码可以借着pl这个宅体,发挥最大限度的利用价值。 罗丽达内部经营情况究竟糟到什么地步她不清楚,之前她回去过一次,但可能岑家人在公司将她和岑寂的关系刻意渲染过,大小职员看到她都爱理不理。就连亚泰琪里原本和她关系很好的设计师也对她冷淡至极。 这两个设计师是亚泰琪的灵魂人物,也是亚然生前很要好的朋友,人品都是不错的,罗丽达遭逢巨变都没想过要跳槽,可见他们对亚泰琪有着特殊的情感。蓝又恩知道,要继续经营亚泰琪,不能少了这几个人的帮助。 因此这天约了他们吃饭,想凭借过去的交情尽量说服他们自己心甘情愿来pl帮她。 亚泰琪只生产女装,但两名设计师都是男的,是亚然当年的校友,也就是她的前辈。她原本没指望邀请一次他们就会来,结果两人都准时出现,出现的原因却是为了告诉她,不必花费心思透过岑寂给他们压力,亚泰琪是属于他们和亚然的,他们绝对不会为吞掉公司的人工作! 蓝又恩一惊,立刻明白是岑寂在背后做了什么。她当然不会相信,岑寂会好心到帮她去调这两个人过来,如此做只会使得原本就对她就误会重重两人更加厌恶她。 “你不要再多说了,今天若不是看亚然的面子,我们根本就不会过来!”开口的是钟倪,他性子急,说着就拿起酒杯,“这杯,就算是我敬你的,你已经得到了罗丽达,希望你高抬贵手,放过亚泰琪!” 握住酒杯的纤细手指微微发颤,她的脸孔带着近乎透明的白。让她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对她说出这种话,岑寂——真是太了不起了!他知道,岑家的人她可能还能够去漠视,假装听不见,但这两个人不同!他们和亚然一点一滴创造出了亚泰琪,每个艰难的瓶颈,她都陪着看着。他们是她的朋友,是她的伙伴,可如今却用这种鄙夷的目光轻视她。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没办法假装不存在! “不过作为亚然的朋友,有些话还是想告诉你。蓝又恩,你想和谁在一起的确是你的自由,可这么多人,你偏偏挑最不应该的那个!先不说他对罗丽达的野心,就凭他和亚然的关系,你也不该和他在一起!”钟倪几杯酒下肚,说话愈加直白,带着强烈的怒意和怨气,直将她逼上死角,“如果亚然知道他最信任最爱的女人居然为了另一个男人忘记当初承诺,糟蹋他多年的心血,恐怕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心!蓝又恩,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难道人一旦有了金钱名利,就真能把良心和感情踩在脚下吗!想想亚然,你晚上睡觉都不会做恶梦?!” 纤细指间的酒杯被重重搁在桌上,她盯着钟倪,尝试许久才哑着嗓音开口,“我没有忘记对亚然的承诺,收回你的话!否则——” “否则!?”对方一听这话里大有威胁意味,不由怒上加怒,“否则怎么样!你还真能把我们赶出公司?!好啊!要做你尽管做!去找你的岑寂,我钟倪可不怕他!” “我从没想过要把你们赶出公司……”她深深吸气,要很用力才能继续说话,“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再说一次,我从没忘记对他的承诺!” “忘不忘记只有你自己清楚。”整晚一直沉默的另一个设计师——范青仁投来冷淡目光,“你口口声声说你没忘记。可事实却是,你为一个男人丢了公司,最可笑的是,这男人还是亚然的小叔!好,就算退一步,你并不是故意这么做,岑寂所有的计划你都不知道,你只是被利用了,情况又有什么不同?”比起钟倪,范青仁的情绪冷静的多,可言语中的责备意味却分毫不弱,“你和岑寂之间,没发生任何事?是别人在冤枉你,还是他编造谎言?如果不是你给出了机会,以他先前在公司的权力和位置,有可能夺下整个罗丽达?蓝又恩,过程到底怎样现在都不重要的,结局已经注定——你注定,辜负了亚然对你的信任和感情!” 后来,钟倪和范青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清楚。 只觉得有些浑浑噩噩,全身上下犹如泡在冰冷的水里,身体木木的没什么知觉,可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 因为太过寂寞无助,太过疲惫彷徨,所以当那人惑人的温情袭来,她几乎毫无迟疑便接受了。以为他是她所熟悉的,是她了解的,便不会欺骗与伤害。 她这种天真妄断的想法,怎么会有!? 她可以对任何人说上几百次她没有出卖罗丽达,可以无视所有人的责怨维持她的淡然冷静,只因为她自觉没有做过对不起亚然的事! 可是,她真的没有做过吗? 还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当那人吻上她的唇时,为何不推开? 她为什么……没有推开!? 喧嚣的街头,她在霓虹闪烁的酒吧前驻足。前后左右,均是来往行人。都市的夜,人人都在寻找可以彻底放松的乐土。 曾有一段时间,酒吧是她唯一的去处。 二十出头的女孩,却酗酒度日,这便是雨晴那日自觉失言的原因。 好不容易戒了,在这一刻却无比渴求。 她站在闪烁的灯光下,雪色的肌肤上跳动着杂乱的色彩,眼神有些空洞,思绪不知飘去了哪一处。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眼头顶的夜空,缓缓走了进去。 ++++++++++++++++++++++++++++++++ 少年出现在画廊的时候,雨晴吓了一跳。 外面正在下很大的雨,已将近十一点,要不是她正好有工作在忙,早就关铺回家了。 他直直冲了进来,没穿雨衣没打伞,身上还带着行李,看样子像是才下飞机。 “你今天回来的?没听又恩说啊!”她正诧异,他却劈头就问她又恩的去向。 又恩的去向?自十来天前她去pl上班后,她一直没和她联络过,现在时间这么晚,她还能在哪,当然是在家里了。 “没人!我昨天打电话她就没接,我留言说今天会回来,可她没来机场接我,家里也没人,手机打不通,我又没有钥匙!”他飞快的解释,着急的要命,只担心她会出事。雨晴忙安慰他几句,之后拨了她手机和家里座机,果然都没人接。 她当下关了店门,带着温纪亚赶到又恩公寓,试着敲门甚至请来管理员询问,都一无所获。 “她到底去哪里了!”他拽着拳头,只觉得五脏六腑焦灼到都快燃烧起来。雨晴想了半响,赫然灵光一闪,拉着纪亚就走。 凌晨两点,雨晴终于靠着数年前的经验,将人从酒吧找了出来。 她完全已经醉了,被安置在床上后仍拉着雨晴要酒。雨晴又气又担心,恨恨骂了她几句,嘱咐纪亚照顾好她,带着一身的湿漉疲惫离开。 少年帮她盖上薄毯,见她渐渐安静下来,便关了灯,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淋浴。走出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依稀有月光笼罩,床上的毯子已被踢落在地板上。 他上前捡起薄毯再度为她悉心盖上,一抬头,却对上她迷朦涣散的双瞳。 “你、你醒了?”那一刻,他脑中竟闪过那夜与她嘴唇相触时的画面,隔了这么久,原以为早已抚平忘却的感觉赫然在他体内惊咋开。他有些狼狈的别过视线,“你头痛不痛?我去帮你拿块毛巾。”说着,他就要起身,结果却被拽住手腕,他毫无防备,一下跌在床上。 柔软纤细的手臂围了上来,唇部贴上散着酒意的温软双唇,那一瞬,他只觉脑中轰然一响,身体几乎被震的麻木。 她在做什么!? 他狼狈而仓惶的推开她,却对上一双水润深邃的漆黑眼瞳,“亚……”她声音有些沙哑,入耳带着致命的性感。她专注而温柔的凝望他,那眼底似乎带着无尽忧伤和依恋,“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好累……” “又恩姐,你醉了……”他尴尬的拉着脖子上的手臂,她却再一次吻了上来。之前是细碎的摩挲,这次却是热情主动的深吻,带着馨香的柔软舌尖探入他唇间,撬开他颤抖的牙齿,与他缠绕在一起。 他的呼吸仿佛停了,身体深处,有一种奇异的渴望蔓延上来,瞬间袭遍他全身。这样与她唇舌相缠,是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罪恶。他花了那么多努力,才让自己忘记心底的涌动,却在这刻被她破坏殆尽。 凭着残存的理智,他再度推开她。他告诉自己,她只是喝醉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并不是平日的她,他不能当真!不能当真!他一遍遍在脑中警告自己,可身体却在不自觉的发烫灼热。 “亚,我想你……”她低低呼了声,又一次吻住他,仍然是热情至极的缠吻,他僵着身子推开,她再吻,如此反反复复数次,他几乎快被这样的亲密接触弄疯! “你到底要干什么!”几乎是低吼着,他将她重重推开。这次,她整个人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起身,只软软半缩着身体,目光迷茫的看他。 第九幕 酒醉与酒醒 淡淡月色里,她身上的薄衫因之前的动作而大开,散着无邪却致命的吸引力。 少年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呼吸声变得极其缓慢而沉重。 她半靠着枕头,眼睛也慢慢闭了起来,似乎因为已用掉了所有力气,现在只能作罢,不再试图做什么。 他将拳头握得格格作响,身体却动也不敢动,只是看着她。她的唇微微动了动,无意识的呢喃飘了过来,“亚……别走……” 大脑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啦碎裂。 他眼瞳骤暗,突然俯身吻住她。 这是个不顾后果的吻,辗转碾磨,深深探入她口里,狂野而蛮横的勾缠。 他很快得到她的回应,柔软的手臂重新搂住他脖子,这次他没有推开,手指着魔般摸索她的身体,用不太熟练的动作狠狠揉着她每寸肌肤。 有些事情,就算不懂,就算是第一次,身体的感官也会自动自发的引导。 他的身体变得那么热,仿佛在烈火里烧,她身体却细腻柔软带着淡淡的凉,他死死将她压在身下,只恨不得将她拆碎揉进自己体内,好平息身体里那股撩灼的炽热。 他尝试着想脱去她衣服,可是解不开纽扣,结果手指一发力,硬生生将衣服撕裂开。 空气里,布料碎裂声合着她细碎的低吟,还有他沉重的喘息,仿佛勾魂夺魄的乐曲…… 她被他突来的野蛮吓到,急喘着倒吸冷气,手指紧紧嵌入他肩膀,只想将身上的人推开。他捉住她手腕,将它们压在床上,又低下头,迷乱而急促的吻她。 已经没有理智了,也不要理智了。 就算前面是地狱他也无所谓! 前面的不适感很快过去,她重新回应他,一点点热烈起来,攀着上方健硕的身躯,喘息低吟。 漆黑的长发在床上散开,以激情的曲线缠绕着他们…… ++++++++++++++++++++++++++++++++ 她竟然做了个春梦。 睁眼看着天花板,她只能无力的笑。 她恐怕是第一个喝酒喝到做春梦的女人。蓝又恩竖起身,外面天已经大亮,七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前的白色纱幔,亮的有些过分。 她闭了闭眼,掀开薄毯想下床,却立刻发现了异状。 她、她居然一丝不挂!?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她拉起薄毯捂住胸口,四下查看。敞开式二层卧房,左边是衣帽间和浴室,右边是落地窗,右前方的窗边是书桌,对面的墙壁上是壁挂式电视,还有左前方的小小旋转楼梯。 没错,是她的公寓!可是,这散落一地的衣物又是怎么回事! 她拎起地板上破破烂烂的薄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被人撕坏的吗!?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不是梦,是真的? 她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自己全身遍布的淤青和红印,这才确定昨晚一切都是真的!她……带了男人回家? 楼下传来平底锅倾翻的哐啷声响,她眉头一跳,那个男人该不会还在吧! 她套上睡袍,小心翼翼走出浴室,探出头倾听。楼下的厨房安静下来,好一会都没有动静,那人似乎是走了。 她裹紧睡袍,赤脚走下楼梯,一览到底的公寓一层果然没人。 蓝又恩稍稍松了口气,绕过l型餐桌,为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平复情绪。 结果情绪还没平缓,一旁的洗手间里却走出一人。他手里还拿了块湿毛巾,正在擦t恤上的污迹,想来是刚才打翻平底锅时沾到的。 噗!蓝又恩一口水没咽下,喷了自己一身。 怎么会是纪亚! 她震愕的看着他,他不是应该在英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那个人……难道是他?!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仅闪了一下,她随即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怎么可能会是纪亚,她一定是被昨晚莫名奇妙的一夜情吓傻了! 见她站在厨房里,少年止住了脚步,与她对视片刻,脸却诡异的红了。她眉头又是一跳,想到他可能与她一夜情的对象打过了罩面,她顿时有些尴尬,紧了紧睡袍,“你继续吧,我再上去睡会。” 她放下水杯,匆忙转身,然而还没踏上楼梯,便被人自身后牢牢抱住。 微有些不稳的炽热呼吸自后贴上她耳廓,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木樨淡香,他压低了嗓音,唤她,“又恩……” 她霎时僵住了。 他叫她……又恩!? 赫然间,仿佛有什么事清晰起来。似乎是昨晚的片断,激烈而缠绵的画面,自她眼前断断续续跳过。 “又恩……又恩……”压在她上方的人,声音已近沙哑,带着无尽欢愉,仿佛既甜蜜又痛楚,一声声喊入她灵魂。 他汗水淋漓的倒在她身上,温柔抚着她脸颊,逐而抬起了头,却是张年轻俊帅的脸孔。湿漉的栗色刘海下,熟悉的眉宇间扬着深沉炽热的情欲。他用指腹轻轻蹭着她的嘴唇,缓缓伸出舌尖,一点点勾勒那里的形状,最后探入她口中,一寸寸深入,缠住她的舌,深吻…… 是纪亚!昨晚的人——竟然是纪亚!? “又恩……”耳旁的声音变成了细吻,带着小心翼翼的热情,印在她脖间,带来一阵战栗的酥麻。她几乎快被吓昏,呆呆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搂着她的手指一路向上,用略带生涩的动作隔着薄薄睡袍,抚摸她的身体。她差点惊叫,他却在这时扳过她脖子,湿软的嘴唇立刻贴了上来,直接顶开她微颤的牙齿,缠住她舌头。 她愕然的睁着眼,只看见他密密如羽翼般的修长睫毛,还有不时擦过她前额的栗色刘海。 她已经完全呆滞,竟忘记自己应该反抗,就这样被他热情吻着,直至身体被压上墙壁,他才猛地放开她。 他抵着她前额,呼吸混乱,目光仿佛火一般烫人,似乎是费了很大劲才克制住自己。 “我现在要出去,等我回来。”他揉了揉她的唇,忽而快乐的笑起来,重又在她脸颊吻了下,之后在沙发旁的行李中取出干净的衣服,也不避她,就在客厅换了,然后换鞋出门。 整个过程里,蓝又恩始终木木的站在楼梯口,就像是突然被闪电击中的人,差不多已经焦了。 楼上的手机响了很久,她一直没动,之后公寓的电话开始响,她挪动着脚步,好歹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道严谨的女声,她听出是她在pl里的助理。 她已旷工三天,所以对方好心来电询问。这时接到这种借着关心实为监视的电话,蓝又恩只觉烦躁无比,匆忙几句打发她,说要继续请假。 对方一板一眼的问她请假的原因,她不耐烦的揉着太阳穴,冷冷道,“酒精中毒,住院!” 挂掉电话,她迅速拨通另一个号码,听见那一头的声音,她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出事了,雨晴,救命……” ++++++++++++++++++++++++++++++++ 画廊,咖啡桌旁,任雨晴惊愕的看着面前以掌抵额的女人,“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蓝又恩迷茫的抬头,只感觉头痛欲裂。 雨晴等不及,伸手拉开她衣领,只见雪白的锁骨间满是暧昧的红印,密密的朝着下方蔓延。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松开手时忍不住低叹,“到底是年轻人啊,真有活力!” “你这是在帮我想办法?”蓝又恩拉回衣领,“我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醒来就已经一片混乱!” 雨晴揉揉眉心,无奈道,“好在纪亚已经成年,不然你还得负上法律责任。” “不好笑。” “那,你干脆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反正酒后乱性,含糊一阵,估计也就过去了。” “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依照雨晴的观点,这事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只是对象尴尬了一些。毕竟,她以前听又恩说过,她从孤儿院带他回来的那天,他还曾经喊过她一声妈…… 雨晴叩着玻璃桌面,分析道,“其实你有没有换个角度思考过,他在英国待了这么久,也许在这方面比你想像的开放的多。或许只是见你喝醉,然后你情我愿互相安慰一下彼此,可能他根本就没考虑过那么多。年轻人嘛,也算是海归,在这方面的尺度应该很随意!” “但愿如此。”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只是内心深处,隐隐闪动着不安。 那些不安的来源,却是他晨间赫然对她展露的那抹笑容。异常明朗欢欣的笑容,仿佛遇到了一生中最开心的事,雀跃而鲜活,明媚天真宛若阳光。 “不过,又恩——”半响,雨晴再次出声,“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岑寂对你做了什么事,怎么又开始……总之,你真的不能再碰酒了!” 她嗯了一声,再次撑住额头,唇角缓缓拉出一抹无奈淡笑。 第十幕 关于一夜情的解释 回家之前,她去了趟药店。 问店员买药时,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尴尬。一想到早上紧贴着她唇的温热呼吸,她便窘的恨不得买张机票立刻飞了。 电话响起的刚刚好,这回不是小助理,而是岑寂本人。 “在哪?”略低的男声,平淡如水。 “药店。” “真生病了?”嗓音里透出一丝嘲讽,“不管在哪,现在立刻回pl。” “我知道了。”她答应的爽快,令另一头的人微微有些诧异。她吃下药,随手将盒子丢在车里,开车去了pl。 公司会议室内,除了岑寂还有各部门的经理,而会议的内容,是关于如何以最赚钱的方式重组罗丽达。 她捧着计划书,手有些不稳。她早知道对罗丽达,他不会轻易罢手,但没料到这一刻竟来的如此快。 更新换代,彻底的大洗牌,解雇与招聘,除了已归入她名下的亚泰琪品牌,其他所有的代理品牌统统转为pl旗下业务。 解雇名单中,岑家几人的名字赫然在内。除此之外,所有的高层,一路陪伴罗丽达成长起来的骨干无一例外,统统被解雇! 岑寂手上这把锋利的刀,终于还是斩了下去! 罗丽达分部在各地的多家公司和店铺,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失业,有多少人会痛哭唾骂! 蓝又恩视线往下,两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入眼,她眉头一紧,“等一下,为什么范青仁和钟倪也在解雇之列?他们是亚泰琪的主设计师,不能解雇!” “他们是自己辞职的。”岑寂靠着椅背转动手里的钢笔,不在意的回了句,“我知道他们是亚泰琪的设计师,所以在重组计划出来前就找过他们,打算高薪调两人来pl这边,可惜两人都拒绝了。” “就算他们拒绝,也不代表是辞职!”蓝又恩盯着他看。 会议的气氛一时有些紧滞,岑寂眉角一凌,示意散会。经理们匆匆离开,偌大空间,只留下他们两个。 他阁下钢笔,来到她面前,轻靠在桌沿上,唇角多了抹调侃,“怎么,见过那两人后,还在我面前如此维护?” “他们是亚泰琪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你之前做的事有什么目的我们心知肚明,现在我只问你,亚泰琪的事,你能不能放手不管?”她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看他,男人清俊的脸孔漠然一片,目光却灼灼,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看入她的内心。 “以前和岑家那帮人斗时,可没见你这样犀利过。”他抽走她手中的文件,啪的合上,“这两个人既然已经被解雇,就和我不再有关系,你如果需要,自己去请吧!” “谢谢。”她推开椅子起身,准备离开。 “蓝又恩。”她走至门口,他却突然叫住她。她回头,他仍然斜靠在桌沿,半侧着头看她。 “还有什么事?” “周舒妍最近还有找你吗?” 用如此生疏的语调称呼自己女友,果然这才是岑寂应有的风格。不知为何记起许久许久前,他柔声喊她又恩时的神态,那时的音容相貌,现在想来的确是副画。 一副可以命名为虚伪的画作。 “没有。”她懒得多看,答完即刻推门而出。 ++++++++++++++++++++++++++++++++ 蓝又恩再次试着联络钟倪和范青仁,只可惜两人都没接她电话,想到这一切都是岑寂引起的烂摊,她心里堵闷,又不敢再去酒吧,便到超市买了几罐啤酒,上到公寓顶层的天台喝完,之后借着酒意才能洗澡入睡。 睡到半夜,不知为什么觉得脸上痒痒的,耳边还拂过温热的风。 她头有些痛,不愿醒来,侧过身继续睡。然而,身上很快感觉一沉,接着有什么东西贴上她肌肤来回摩挲,她整个人不舒服起来,又动了动,脖子上却赫然传来湿软的触觉。 这是——有人!? 她立刻惊醒,结果还没看清,唇上就传来热热触感,她唔了一声,用力把人推开,伸手开了床头灯。 淡橘色的灯光铺满了夜晚的房间,她的上方,赫然是少年带着情欲和红晕的俊帅脸孔,凝视她的目光很深很浓,仿佛子夜天空。 他轻微喘息,见她醒来,缓缓笑起来,“又恩!” 蓝又恩只感觉脑中嗡的一声,似乎是某根弦断了。被公司的事一闹,加上回家时并没有看见纪亚,她几乎将之前的事忘了。 趁她发愣,他低头在她唇上舔了下,仿佛小猫一样尝着味道,“你怎么又喝酒了,我不在,真有这么寂寞?”他似乎在和她调情,炽热掌心抚着她脸颊,眼看又要吻下来。 蓝又恩手脚并用,将他踢下床,“温纪亚,谁让你这样和我说话的!” 他有些发懵,无辜的看她,“你怎么了?” 她拉上被弄开的衣襟,平了平气息,沉声道,“下楼去,以后不许随便上来。” 他发现她是认真的,脸色顿时有些暗沉,站在床边不出声。 又恩闭了闭眼,心绪纷乱却仍旧得开口,“昨晚——是个意外。”她解释得极其费力,“我是说,昨天我和你之间的事,不属于正常事件,只是个意外!” 灯光下,少年的脸唰的白了,他直盯着她,那表情让她心里有些发毛,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一夜情,你这么大也应该懂了吧?就是说,不管昨天和我一起的人是谁,都没有关系,也无所谓……所以这件事,就到昨天为止。纪亚,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就像以前一样,你不用对此负上任何责任,明白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就只是看着她,垂在两侧的手指却缓缓收紧,直至掌心传来锥心刺痛。 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她只得再度开口,“要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可以下楼了。” 一直紧抿的唇动了动,终于出声,“一夜情吗?” 蓝又恩看着他,又尴尬起来,只得移开视线,无声点点头。 空气里传来他没什么温度的嗤笑,之后是衣料的摩挲声,一个小小的东西被他抛到床上,她视线余角一瞥,是个白色的小盒子。 “又恩姐,难为你解释的这么清楚。一夜情,我当然懂。这东西,就算是一夜情的小礼物吧!”他说完,转身走向楼梯。 她微微抬头,他一点点沉下楼梯的矫健背影似乎带着一丝倔强的怒意。 片刻后,楼下浴室传来哐啷声响,她叹口气,有些无力的扶住前额。 白色的盒子里,装着一条银饰手链。 细细的手链落在掌心,明明轻若无物,却又仿佛沉甸地让她握不住。 ++++++++++++++++++++++++++++++++ 整个夏天,纪亚和她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他几乎每天都外出,蓝又恩大约知道他在忙学校的事,还有四处为学费打工。 虽然自四年前开始她就一直资助他的所有生活费与学费,但因为这些年他一直在国外,所以对于她真正的背景身份,他并不清楚。 在他眼底的她,亦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她或许有份不错的工作,加上有颗同情的心,就决定资助他。 出国读书,这样的费用自然是庞大的,他从没说什么,但在国外时就时常打工,只为减轻她的负担。她亦不多做解释,一是觉得这种锻炼对他有好处,二则她也实在不想多提自己的事。 见他打工,她曾表示过,大学学费不必他担心,她可以解决。之前为了岑家股份,她的确倾囊而出。但巨款总是有些零头的,相对来说很少,负担他的学费和他们的生活却是绰绰有余。 可是,他拒绝了。 开始她没有追问原因,后来见他日日早出晚归,就又提了一次,但他还是拒绝,她终于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只是不想继续用你的钱。”客厅落地窗左侧的日式软榻上,他靠着玻璃斜坐,一手支在曲起的膝盖上,一手随意翻着榻上的杂志。 这话让蓝又恩听着不太舒服,“你的学费本来就是我该负担的,以前也是这样。” “这种事哪有应该不应该,你又没有必须的义务,只是一种资助。以前我还小,没有能力,现在不同了啊,我已经成年,可以自己解决!”他边说边继续看杂志,刘海下的脸孔静静的,看不出底下的思绪。 蓝又恩听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可心里总是怪怪的有些不舒服,顿在那里踌躇片刻,又开口,“其实,你是不是因为……”因为之前那晚的意外,所以对用她的钱产生了反感? 这个问题太尴尬,她问不出口,虽然那晚她醉的厉害,对事情的过程很模糊,但他却是清醒的,每次意识到这点,总觉得纠结,总怕他会说些什么。 她与他相处如此之久,一直将他视为弟弟般的家人,并不希望这种关系发生变质。 她没说下去,他却合上了杂志抬眼看她。 “又恩姐!”他凝视她,浅色的瞳仁流光微动。 她眉头一跳,“什么?” “我想煮个宵夜,你饿不饿?” 她舒口气,“不饿,你吃吧。我有点困,先上楼了。” 第十一幕 温泉一行 近来,蓝又恩为亚泰琪的事伤透脑筋,打了无数电话加上屡次登门才得以和范青仁再度坐下聊天。 他算是比较理性的,虽然还未对她改观,但为了亚泰琪,答应她来pl工作,而钟倪那边,也由他去搞定。 只是还没工作几天,彼此都在磨合,大家难免会发生冲突,尤其钟倪,简直视岑寂为敌人。每每挑起事端,只能她来调解收尾,让她憋了一肚子闷气。 她在公司不好发作,回家也不能对纪亚说,唯一的去处只有画廊。 “你可真是劳碌命,去年你离开罗丽达时,我还以为总算能脱离苦海,结果转了个身,继续游,还摊上最阴险的老板和最拎不清的下属!”雨晴念完,丢了两张旅行套票给她,“放个假吧,跟我去北海道泡泡温泉!” 她失笑,“才刚入秋,而且这应该很贵吧。” “正合适啊!你就别和我装客气了,之前拜你那位周大小姐的忙,我这一年的营业额都赚足了!”雨晴想了想,又道,“票我给了你两套,至于带不带你家纪亚,你自己决定!虽然好久没见,我也挺想他的,不过——你说了算!” “他刚开学,让他忙自己的事吧。”她又是一笑,收了票,“至于这个,我自有要贿赂的人。” 蓝又恩的本意是想找范青仁一起去,相比钟倪,他在pl总算公私分明,她想借着旅游和他拉近关系,方便日后工作。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找范青仁,旅行套票就被纪亚看见了。 “你要去旅行?”他发现票是双份的,眼底漾过一丝微波,唇角不自觉勾起些许,“这日期怎么是周一到周四的?” “嗯,我知道你要上课——” “没关系,我可以请假!”她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她。 年轻的俊帅脸孔上,笑意飞扬。她已经许久不见他如此笑过了,明朗而单纯,由心底扩散出来的笑容。她的心赫然软了几分,缩回了本欲拿回票的手,“请假不会被当课?” “别人也许会,我不会!”他摇着手里的票,颇为得意的搭着她肩膀,“教授和我关系很铁!” “铁?”见到他如此表情,她很自然的朝他脑门上戳了戳,“你进学校是读书还是搞交际的?” “现在的大学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他低头凝视她,那眸子明明清澈剔透,却仿佛深不见底,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朝厨房一瞥,“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 在机场碰头那天,又恩和雨晴彼此都有些意外。 雨晴当然是意外跟在蓝又恩身后那道矫健利落的帅气身影,而蓝又恩,意外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出现——淡雅的白色休闲衫,衬得对方风度翩翩,俊秀的脸上挂着殷切笑容,一见到她,立刻大步迎上来。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他想去拎她的行李,结果发现她两手空空。 蓝又恩按了按太阳穴,用余光瞥了眼正朝她挤眉弄眼的雨晴,始终还是展露了笑容,“好久不见,行李在后面。” 她这一说,周绍丰才发现她身后跟着的年轻男孩,然而仔细一看,立刻又囧了。 “温纪亚!”为什么他每次有机会见她都会碰上熟人? “嗨,周教授!”少年懒懒抬抬手,算是打过招呼。他看了眼放在蓝又恩手臂上的手指,跨前两步,展臂勾住她肩膀,边说时间到了边快步朝前走。 蓝又恩还在品味那句“周教授”,不由看着身旁的少年笑,“就是很铁的那位?” “是啊!”他皱皱眉,又补充了句,“不过,我请的是病假。” 蓝又恩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 数小时后,飞机在北海道札幌降落。 札幌,洋槐之都,温泉之乡。 此刻时节尚早,还未到真正泡温泉的时间,因此大部分酒店都是空着的。 札幌的温度比s城稍低,天气却是晴好,由车窗看去,天空纯净的犹如巨大的蓝色镜子,白色云絮低低的飘浮其中,下方则是排列整齐的无垠农田,空旷而自由,呼吸里满是清新宁和的气息。 他们入住的酒店在半山腰,是周边一带最有名的五星级露天温泉酒店,凭票拿到房卡后,温纪亚随即取过一张,揽着蓝又恩就朝电梯走。 周绍丰有些愕然,但没出声,直到四人来到酒店房间前,看见温纪亚打开门,非常自然的要带她进房时,才忍不住开口,“你们两个一间?” “怎么了吗?”少年一手拎着两个背包,一手推着蓝又恩的背,斜斜看了眼周绍丰,“周教授,难道你想和又恩一间?” “你应该叫又恩姐!”雨晴拍了拍他脑袋,自他手里取走一个包,“又恩当然和我一间,这房留给你们,又恩,咱们在对面!”她揽住一直未出声的好友,自顾自开门进房。 温纪亚看着关上的门,表情有点不爽,周绍丰交叠双臂,笑了,“她是你姐?” “关你什么事!”他打开门,硬邦邦的回了句。 周绍丰将行李丢在床上,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礼,“我可是听说,某人请的是病假!” “我还听说某人是去学术交流了呢!”他冷声哼了哼。 “小子,就这样和你教授说话?” “现在又不在学校,一件事归一件事!” 温纪亚一点都不客气,但周绍丰却不生气,反倒看着他微笑。说来也怪,学校里那么多严谨礼貌的好学生,他却一个都不喜欢,偏偏这个待人爱理不理,处处都要和他作对的倔强小子,他看着异常顺眼。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在设计方面的天赋,另类新奇,极富创造力,至于其他,他也不甚明了,或许只是一种缘分,人与人之间独特的玄妙关系。 周绍丰整理完行李,换了件衣服,又来到纪亚面前,“好,既然你说一件事归一件事。那我们在札幌这几天你就别叫我教授了,叫周大哥吧,亲切点?” 温纪亚淡淡瞥他一眼,拎上浴巾无声走人。 周绍丰本还以为能借此和蓝又恩拉近关系,没料热脸贴冷脸,当下觉得无趣,“小子一点都不可爱,整天跟面瘫似的!” 温纪亚去敲对面的门,谁料蓝又恩和任雨晴都不在。这时周绍丰也挂着浴巾出来,两人便一前一后朝酒店后的露天温泉走去。 “又恩姐!”还没走近,便听见前面少年愉悦的声音,周绍丰抬眼见到“面瘫儿童”那飞扬的眉宇,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我刚才还想找你一起过来呢!”纪亚揽住她。 “我们想趁天黑前先泡一下。”蓝又恩回头看雨晴,对方正盯着纪亚搭在她肩膀的手,朝她呶呶嘴。又恩冲她摇了摇头,松手任凭浴巾落地。 她借着捡浴巾的动作,脱开了少年的手,没料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捡起浴巾,递到她手中。 “又恩,我这样叫你可以吧?”周绍丰的笑容如春天般和煦。这一路上,蓝又恩基本没开口同他说话,他心里想着她之前说过的不适合与再见,心里总有些忐忑,生怕她会为这次私下安排而不高兴。 她如此聪慧,应该早就猜到这次的旅行是他安排的。 任雨晴给出旅行套票,本就是他求了她许久后才答应帮忙的。 虽然和她见面只有两次,可这几个月他却像着魔般想着她。想着她念一剪梅时的柔软嗓音,想着她的雪肌红唇,想着她婉约知性的独特气质,还有她说就此再见时那抹清淡背影透出的萧瑟。 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明明那么年轻,却已仿佛历经了沧桑,不语时眼底的寂寥清冷,说话时明婉的眼神笑容。充满了矛盾和秘密,让他渴望再一次的见面。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期待,蓝又恩笑了笑,“可以,就这样叫我吧。” 周绍丰顿时心中一热,当下拉着她朝温泉走去,一路开始絮絮叨叨介绍起这家温泉的特色,以及周边比较好玩的景点。 任雨晴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啧啧了两声,不知为周绍丰注定成空的殷切,还是为蓝又恩那抹只流于表面的笑容。 她回头想叫纪亚一同走,去发现他正无声看着前面的两人,往日里,在蓝又恩面前明朗欢欣的脸孔,此刻却黯淡的仿佛阴色天空。 “喂!”她上前,弹弹他手臂。少年皱着眉看了看她,仍然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第十二幕 少年的愤怒 在房间里的时候,雨晴和她说,纪亚有点怪。 她听了,眉头一跳。 雨晴的直觉有时候很准,大约是看人看多了。 那夜意外后,雨晴一直没机会见纪亚,不过有时听又恩的描述,总觉得他就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对那事的态度很随意,过去就过去了。会有冷淡也是正常的,毕竟两人本来情同姐弟,突然这样,总有尴尬。 可这次,看着他如以往般揽着她肩进进出出,她反而心生诧异。 那种感觉,只是微毫,并不清晰,一瞬即过。她也不想做不确定的判断,所以只对又恩说,纪亚有点怪。建议她,还是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较好。 蓝又恩听她这样说,不免担心,问是不是不该带他来? “来了就来了呗!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主角可另有其人!”雨晴暧昧的朝她眨眼。 “多事。”蓝又恩回她两个字。 “给人家一点机会嘛,很有诚意耶!上次你拒绝他的事我听说了,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居然还巴巴的凑上来,就是这态度,你也不能给别人脸色啊!” 雨晴想,大概是她的话奏效了,四人在温泉碰头后,又恩对周绍丰的态度好了很多,有问必答,笑容也没有落下。 温泉是混汤,也就是男女泡在同一处。 池子是全天然的,大大小小许多个,开在山腰的石头与树林间,冒着如烟雾般的白色热气。 正好是傍晚,人很少,又恩与雨晴换了泳衣出来,将大大的浴巾围在身上,率先下到池子里。 水温不冷不热,带了股淡淡的硫磺味,蓝又恩在池底坐下,水刚刚到肩膀,她靠着池壁,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展了开。 刚想闭眼休息会,池子里哗啦一阵水声,周绍丰拎着浴巾穿着泳裤直接跳下来,水溅了她们一身。 雨晴骂了几声,直嚷池子太小,让他去另一个,他笑,死赖着就是不肯走,一双温润的眼直勾勾盯着又恩,却没有靠过去。 雨晴见状,朝天翻了翻白眼,自己爬到隔壁池子。周绍丰如鱼得水,立刻哗啦啦的走过来,坐在又恩身边又开始这这那那的寻话题和她聊天。 蓝又恩头正痛着,却听见雨晴一声低呼,双眼发亮的看着不远处的来人,“靠!这小子的身材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那人正是温纪亚,他穿了条紧身的泳裤,边走边从肩头拉下浴巾,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展露无疑。 雨晴上次和他们一起游泳还是两三年前去伦敦时,那时的纪亚根本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脸蛋帅气个子窜很高,可浑身上下瘦瘦的像根竹竿,根本没看头。 现在再看,古铜色的诱人肌肤光滑如玉,无可挑剔的胸肌并着八块腹肌,线条强悍而优雅,还有下腹随走动若隐若现的腹股沟。除了性感俊帅,雨晴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又恩,你家纪亚的身材也太好了吧!”她还在感叹,“之前穿着衣服只觉得瘦瘦长长,以为还和以前一样,想不到里面这么有料!”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忽而透出“你好有福气啊”的羡慕之色,惹得又恩一阵尴尬。 “喂,你都这么老了,别总盯着人家小孩看!”周绍丰打趣,“要看也要看我这类型的啊!怎么,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小孩?” 雨晴脱口就想说当然比不上,不过想到这次旅行的费用都是他一手包办,自然要给他些面子,“我觉得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恩怎样觉得!” “那你觉得怎么样?”周绍丰还真的去问又恩,话语间,倾慕之情分外明显。 蓝又恩揉揉额角,浅笑盈盈,“月满西楼,你在学校教什么?文言文?” “服装设计。” “设计!?”雨晴插嘴,“纪亚读的是服装设计?” 周绍丰点头,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纪亚在设计方面有很高天赋,怎么了,你们不会连他念什么科都不知道吧?” 他看看两人,雨晴和又恩互相对看。她们的确不知道,大学的事都是纪亚自己去办的,从挑学校、入学考到专业选择以及学费,蓝又恩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太巧了。”雨晴低低呢喃,回头想找纪亚,却发现他靠在离他们较远的另一个池子里,刘海下的双眼,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们,不知在想什么。 “难道又恩读的也是设计?”周绍丰发问。 “没,我没读过大学。”她正用手拨着水面,浑然不觉另一旁少年的视线。 “哪有,她读的,只是很早就退学了。”雨晴解释,“她是念美术的。” “怪不得这么有气质!”周绍丰连连点头。 “你也太假了!”雨晴抚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这叫坦诚,你不懂的,只要又恩明白就好!” 蓝又恩没再开口,靠着石岩,微笑着凝望上方橘色的余晖。 如此时刻,只感觉天穹无际,尘嚣遥远,所谓的岁月静好,也许,就是如此了。 ++++++++++++++++++++++++++++++++ 泡完温泉晚餐,周绍丰依然殷勤,带众人去吃了豪华的刺身宴。他一晚上笑谈风趣,引得雨晴大笑调侃,却始终不曾动气,神态自若继续他的追求。 蓝又恩话虽然不多,但脸上笑容不落,让周绍丰看着很安心。 纪亚虽然坐在她边上,但她目光一直没转过来,他几次想和她说话,都被周绍丰打岔开,他沉闷的坐了会,始终不见又恩回头,没吃多久就先回去了房间。 他走后,雨晴朝又恩挤挤眼,又恩没说话,心绪却没来由的有些乱。 第二天早餐后,雨晴提议去烧烤,周绍丰见又恩也有意,便打了电话去烧烤场让工作人员先准备好东西。 这日是个阴天,气温比前一日低不少,蓝又恩在t恤外只穿了件单薄的开衫。纪亚本还默不作声,见她如此单薄走在前面,还是忍不住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纪亚。”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又恩想起昨天对他的刻意冷淡,不由心里一软,“昨晚睡的好么?” 他看看她,连着外套将她揽在怀里,温软的唇附到她耳旁,轻声道,“不好。” 耳廓被撩的一阵酥麻,她想挣扎出来,却被他揽得更紧。 “你和周绍丰怎么认识的?”他不再凑着她耳朵说话,却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前面两人之后。 “酒吧。” 他脚下一顿,愕然的看她,“你们在酒吧认识?” 她明白过来他是想歪了,脸上一阵不自在,曲起食指敲敲他额头,“乱想什么,那天我没喝酒!”解释完,心里却开始不舒服,她取下外套还给他,快步追上了前面两人。 周绍丰见她快步跟上,心里高兴,又拽着她开始天南地北的胡侃。 雨晴瞥了瞥后面的人,笑着冲他招手,“快来呀,小纪亚,在发什么呆呢!” 烧烤时,亦和昨晚一样。周绍丰始终贴在蓝又恩身边,帮她烤东西,加调料,拿盘子拿筷子端饮料。两人边聊边吃,从古至今,天上地下,无所不谈。 纪亚几次烤了东西给她,她却只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有了,让他自己多吃点。她依然朝他浅浅的笑,依然是关心呵护的语气,可这样的神情却让他觉得不顺眼! 以前她从不会这样,无论家里还是外面,总是顺着他的照顾,吃东西或者喝饮料,即便用同一双筷子同一个杯子,都不会说不! 为她烤东西,加调料,做这些做那些,做这所有一切,本该是他的事! 美丽的浅色瞳仁直直盯着周绍丰——那本该是,他的位置! “又恩!”他有些生硬的打断他们谈话,将她拉住,“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是又恩姐!”一旁的雨晴讪讪搭话,不过没人理她。 “怎么了,纪亚?”蓝又恩回头凝视他,唇角仍带着笑意,可落在他眼底却更刺眼。 她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他介意的东西她都无所谓,对她来说,任何人都可以在她身边,做那些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可以做的事! 少年突然觉得莫名愤怒,“我们去那边说!” “纪亚。”她的神情淡了几分,“大家都是朋友,没关系的,就在这里说吧。” “你到底来不来!” “纪亚,不可以没礼貌。”她完全敛起了笑容。 他似乎有点不可置信,愣愣看了她一会,又看看她身边的周绍丰,突地转身离开。 “他怎么了?”周绍丰不解。 “青春期,心情总是易暴易躁!”雨晴继续吃她的烤肉。 “这是更年期的症状吧。”他直摇头,“要不要去看看他?” 蓝又恩转过头,轻声道,“没关系,他一会就好的。” 第十三幕 谁对谁负责 纪亚一直到晚上都不见人影,蓝又恩嫌房里闷,雨晴拉着她到酒店花园的长椅上聊天。 一开始雨晴都在聊周绍丰,说这人有趣,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追起女生这么大胆,却又正直君子,不像一般花花公子,稍微付出一点就总想着占便宜。 后来,不知怎么的,话题转回到纪亚身上。 “不过说真的,这次如果他没来,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雨晴搂着她肩膀,将脑袋靠在上面,“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不该带他来,我现在改答案——你的确不该带他来!” “我可是真的没想要带他来。”又恩无奈。 “那你还带!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用这票贿赂一个人吗?” “是啊,不过票不小心被纪亚看到了,我见他那么高兴,就没忍心说这不是给他的。” “不是吧!”雨晴咋舌,“你也太宠他了!” “宠什么,早知道这样,宁可和他——”她话音未落,却听见熟悉的嗓音自她们背后传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两人回头,只见暗默的树林前,一道矫健的挺拔身影正立在那里。他走前一步,路灯落在他俊帅的冷硬面容上。 “纪亚!”蓝又恩心中一跳。 “我还以为,是你想和我来旅行,结果根本是为了别人!而我,连个附属都不算……”他拽着拳头,唇在轻微的颤动,瞳底压抑着气到极点的怒意,嘴边却浮起嘲讽的冷笑。 “纪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说!不过就是旅行而已,我没说一定要来啊!” “纪亚!”她绕过长椅朝他走去。他见她过来,扭身就走,蓝又恩立刻追了上去。 她一直追到酒店外,好不容易在围墙边一把拉住了他,“好了,别生气。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先和我回去,我坐在那里慢慢给你骂好不好?” 他倔强的别着头,看都不看他。 她没有办法,继续试着劝,本以为他会听,结果他一动不动,只是咬着下唇不做声。 “回去好不好?”她拉着他手臂,柔声轻哄,就像是哄一个耍脾气的孩子。他赫然间觉得悲凉,满腔的怒意仿佛统统变成了笑话。 他抽出手臂,背对着她,“你回去吧。” 她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轻声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你不要待太久,过会就回来吧。”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背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秋日夜晚的山间,空气如寒冰般冷澈,透过他的呼吸,渗透到他心里,直至四肢百骸。 ++++++++++++++++++++++++++++++++ 当晚,纪亚没回来。 到了次日,还是没见他踪影。 按照原定计划,这日是留在札幌的最后一夜,第二天他们就要退房坐班机返回。 他的行李连同护照都还在房间,周绍丰见蓝又恩着急,便安慰说如果他今晚还不回来,就延长逗留时间。再不行,直接报警,让警方来处理。 “再等等吧。”她一夜未睡好,极其劳累。晚饭也不愿出去吃,雨晴本想叫东西到房间,她知道她还有几处地方很想去,就让周绍丰陪她去,自己留在酒店。 “放心吧,我只是有点累,睡会就好,至于纪亚,他这么大了,不会出事的,你们不用担心。”她嘱咐两人要好好玩,送走他们,自己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洗浴出来,房里却多了一人。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房间只开了一盏鹅黄壁灯,数米的距离,她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本以为自己会狠狠教训几句,然而想起他一夜都在外面,心中不由泛起疼惜,“去哪了!大家都在担心你!” 少年没有动,仍沉默凝视她。她走上几步,对上他半掩在刘海下的瞳仁,或许是灯光的问题,浅色的眸子迷着暗色,显得专注而浓烈。 她轻轻叹口气,“算了,你也累了,早点回房间休息,饿的话就自己叫吃的。”她转身,他却自她背后抱紧了她。 “又恩……”沉重而炽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紧跟而上的,是他湿软的双唇,“我想你!” 她全身僵硬,挣了挣,没挣开,眉头随即皱起,“纪亚,放开!” “为什么要放开?我就想抱着你不行吗!以前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他收紧手臂,她整个嵌入他怀中,几乎被勒得没法呼吸。 “温纪亚,别闹了!” “这算闹吗!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们两个早就已经……”他沿着她散着浴液清香的脖子一路吻到耳垂,流连不走,“……我没有闹,我只是受不了别的男人那样子看你!受不了他装模作样待在你身旁,更受不了你对他笑的那么开心!” 这一席话,让蓝又恩听得手脚冰凉。 “我不想再叫你又恩姐,更不要继续当你弟弟,我要做站在你身边的男人!”随着这句话,她突然被他推倒在床上,少年矫健的身体压了上来,双手缠绵的插入她湿漉的发间,吻住她的唇。 木樨花的气息弥漫在鼻端,她被压得动弹不得,再用力都推不开他。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身体上的差距变得如此大。 依稀还记得他在伦敦发高烧,她扶着他去洗手间,小小的少年,挂在肩膀上几乎没什么份量,只是软软的靠着她,虚弱乖巧的像只小猫。 她喂他吃药,他腆着脸唤又恩姐,本想趁她不注意吐掉,结果被她发现,只能老老实实全部咽下。 又记得她和他初到伦敦,安顿好后本想两人一起去闻名已久的餐厅吃饭,结果她看错地名,一路地铁乘到迷路。她揽着他在伦敦郊外狼狈的寻人问路,找别说品尝美食,差点在冰天雪地里冻死。 还有,每次在她隔开一两月飞去伦敦看望他时,总会看到他快乐笑容落下后的思念与寂寞,那双浅色的深邃眼睛,装着对她的依恋,总让她的心酸酸涩涩,只想搂着他给予更多更多。 以为情同家人一般,以为会是一辈子都珍贵的弟弟,可完全料不到此刻这一幕! 他将她压在床上,吻她,就像一个男人对待女人,他的手指嘴唇呼吸甚至皮肤发丝都散着炽热的情欲,他的舌尖深深探入她口中,一次次与她交缠允吻! 那一声声低哑酥软的“又恩”,让她全身都发痛。 她张开嘴,在他手指探入浴袍按着她胸前柔软的时候,用力咬在他唇上,舌尖品尝到了血腥味,他赫然停止动作,微喘着撑在她上方皱眉看她,“为什么?” “我上次说过了,之前的事只是意外,就到那为止。”她拉上浴袍,静静回视他,既不喘息,也没有动情,冷静的让他心寒。 他狠狠咬牙,不由分说再度吻住她柔嫩的颈脖,“我会让你记起来的!”记起那个晚上的一切,她有多热情,有多主动的迎接他,让他在火焰里来去,让他踩碎理智,让他奋不顾身,让他神魂颠倒几乎死去! “纪亚,我真的会生气!”她挡住他下压的肩膀。 他浓眉紧蹙,眼底燃起怒意,“既然如此,那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招惹我!既然已经惹了,就该负责到底!” “我说过,这件事不必有责任!不管是怎么开始的,既然你情我愿发生了,事后就不必说责任!我无所谓,不在乎,也不用你负责!” 他深深看着她,那眸底翻涌的情绪越来越剧烈,就在她以为他要甩手走人时,他却赫然散了所有情绪。漂亮的瞳仁,重新恢复一片寂静浅色。 “谁说不用负责?”少年触了触她脸,居然笑了,他拉着她手,强行贴上他的胸膛。不知是否是她错觉,他的笑容里居然透出几许迷离又邪恶的光,“你不需要我负责,可我需要你负责啊。” 她愣愣看他,他轻轻说出了下面的话,“又恩姐,那晚……是我第一次。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她凝固了。 “是你主动,是你的责任,可事后你又想甩开我不管,哪有这样的事?你要对我负责,而且是必须要!一直到,我能够忘记你,到我看上别的女人,到我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为止!” ++++++++++++++++++++++++++++++++ “后来呢?” 面前的短发女人赫然一副听故事的表情,真叫蓝又恩哭笑不得。 “他该说的都说了,就走了。再后来,你们都回来了。” “没有那个?” “你在想什么?” “嗯……他真的是第一次?” “雨晴!” “好吧,我正经点。”雨晴捋捋短发,趴在画廊咖啡区的吧台上,“他所谓的要你对他负责具体怎么个负责法?”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她当时都焦了,哪里还会想到问这些。 “那你答应了?” 蓝又恩直摁太阳穴,“不答应他不肯走。” 雨晴朝天翻了翻白眼,随即自吧台下方取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喝吧,今天我允许你喝。” “这么宽容?”蓝又恩无奈的笑。 “其实,这件事是我的责任!”雨晴推测道,“如果不是我要你和他保持距离,也不会引得他生气,更不会有后面的事了。不过,我真没想到这小子口才居然这么好,这种理论都说得出来!要不你就干脆从了他,反正他是你养大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呃,你别这么看我,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当我没说!” 两人无声喝了会酒,雨晴又忍不住,“那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办!” 蓝又恩看着指间盛着酒红色液体的水晶杯,缓缓道,“你有年龄适合的漂亮女孩介绍给我吗?” 第十四幕 水深火热 她停住脚步,将手里的鲜花搁在灰白色的石碑前。 深秋的风袭来,一点点卷起她纯黑色的薄呢大衣。 同以往每次来一样,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凝视碑上照片里年轻的脸庞,让思绪在回忆的海洋里漂浮。 下山的路上,她遇见了岑寂。 这是她第一次在与他在墓地见到,去年这时,他曾说过要陪她一起来,然而她尚未答应,他已先她一步掀开了底牌。 数月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到他,只是这地方,似乎有些不合适。 在岑家,亚然对谁都好,岑寂也不例外。可岑寂,对谁都淡淡的,就算笑也礼貌而疏离,待亚然,也是如此。 她看他一眼,没有开口,绕过他,打算继续走。 “在这里见到我,不惊讶?”男人低笑一声,旋身看她。他身上只穿了件薄羊绒衫,显得很随意,不像是来悼念的,反倒像是在散步。 “你做的事,我何必惊讶?”她微微挑眉,对上他细致狭长的眼眸,他唇角的笑意并未扩散至眼底。她见他不做声,礼貌道,“岑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还没抬步,手却被他快速捏住。那张如画清俊的脸已敛起笑意,目光冷定的看着她。 她皱眉,心中一阵不耐,却不想与他扯破脸,只继续客气的开口,“岑总,如果有吩咐,请在公司里找我。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她想抽手,哪知被他反力一拉,人向斜坡外倒去。她一惊,等反应过来时,已被他揽着腰扣在怀里。那张薄软的性感嘴唇,就在她面前。 熟悉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夹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和烟味,他优美的眉紧锁,看着怀里的人,眼底却仿佛生出一股厌恶来。 她不惊不怒,反倒笑了,“既然两看相厌,不如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她见他不动,自己动手去拉腰际的手,正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软软的“岑寂”。 她听出这声音,回头果然看见那个娇柔可爱的女孩正睁着水润润的大眼,无措又惊慌的看着他们。 蓝又恩眉一皱,轻叫了声岑寂,对方手一松,终于放开她。 周舒妍几步小跑,来到他身旁,拎着男装外套的手紧紧缠上他胳膊,表情不甚委屈的看着蓝又恩,“又恩姐,你也来了?” “是啊。”她淡淡一抬眉,温温轻笑,“刚才多亏你男友,不然现在你只能在山坡下看见我了。”解释完,她没兴趣久留,说声再见,自顾自离开。 “为什么不待在车里?”他目光回落在周舒妍身上。 “岑寂。”她怯怯的咬着下唇,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身旁男子,“我怕你冷,特意给你送上来的。” 他嗯了一声,接过衣服,轻轻在她脸上抚了抚,“既然上来了,就一起去吧。” 他难得主动温柔,她欢欣应着,依偎在他身边,早把刚才心底的酸楚抛开。 ++++++++++++++++++++++++++++++++ 蓝又恩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有时拖着范青仁和钟倪,问亚泰琪新一季服装设计的事,一聊就是一个晚上。 两人虽然仍不喜欢她,但见她如此劳心模样,心里也多少对她有些改观,于是各自埋头设计和制作样衣,不再故意刁难。 一时间,蓝又恩手下众人忙碌纷纷,倒剩下她一个闲人,每日处理完少少事务,也不好意思死赖在公司发呆,只能准时下班。 雨晴那里虽说随时欢迎她,但画廊毕竟有关门时间,加上雨晴爱玩爱闹,夜生活丰富,她也不能每天拉着她闲坐。实在没有办法时,就一个人点杯咖啡,在星巴克坐在深夜再回家。 雨晴说她自作自受,先前明明介绍了两个好女孩给她,她却偏偏不带给纪亚认识,弄得现在他日日缠她烦她,实在活该! “夜店的小姐也叫好女孩?纪亚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她们却样样都会,第一次见面就拉着我划拳,还问我认不认识有钱的阔少!” “要求别这么高嘛!你也知道我的朋友都和我差不多年纪,那里去找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碰巧那两个是我客人,我怎么知道人家是做小姐的?”雨晴也没办法,虽然满大街都是女孩,可一时之间要她怎么找! “你就忍忍吧,纪亚不是在大学吗,大学可是恋爱的摇篮,我就不信全校那么多女生,他一个都看不上!就算他看不上,以你家纪亚那脸蛋那身材那个性,保证倒追的人一把一把的来!” 蓝又恩也是这样以为的,只可惜,这两个月来,他丝毫没有恋爱的迹象。 她喝光第二杯咖啡,看看时间已经过十二点,起身开车返回家中。 枯坐了一晚上,人已经极其疲劳。公寓一层一片漆黑,她以为他困倦先睡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轻手轻脚上了楼,准备洗浴后快快上床睡觉。 哪知脱至内衣拎着毛巾打开浴室门后,却看见少年正泡在她的大木桶里悠然的闭眼养神。 听见开门声,他迅速睁开眼,那瞬间炽热起来的目光让她心头一跳,进退两难的卡在门口,用毛巾挡着身体。 “你回来了?要洗澡吗,我让你!”他似乎在笑,随即从木桶里站起来。 蓝又恩边说不用边迅速退出去。 “又恩姐!”少年对她的尴尬不以为然,语调痞痞的叫住她,“没事啦,我也洗很久了,本来就打算出来!你帮我把床上的浴巾和衣服拿进来,好不好?” 又来?蓝又恩穿上浴袍,看了眼床角的衣服,面色难看。 这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之前一次,他在楼下浴室洗澡,进去后才说忘记拿毛巾,要她帮忙。她无奈,只得从淋浴房的门缝里将毛巾递给他,结果走的时候太着急,滑了一下,好在他及时抱住她。否则那一跤摔下去,她恐怕得在床上躺两天。 她记得他当时衣服正脱到一半,却抱着她死活不肯松手,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摆脱。 又有一次,她洗完澡下楼去喝水,那时已经快凌晨,楼下灯全暗了,她以为他睡着了。结果才倒完水酒杯他自背后抱住,水洒了一身不说,差点被他按在厨房吻。 她生气训他,他就说这全是她的错,是她先招惹他,现在想撇清,哪有这么简单! 他时而耍赖,时而撒娇,时而偷袭,时而装无辜,她被弄得头痛欲裂,连睡觉都不安稳,最后演变成早出晚归,能不在家尽量不在。 她靠在浴室外的墙壁上发呆,等回神时,纪亚竟已自己走出浴室。 黯淡光线下,他裸着身体,手臂撑着头两侧的墙壁,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正低头注视她,“又恩姐,让你帮我拿衣服,怎么都不理我?” 他浑身散着浴液的香味和潮湿的热气,肌肤光洁的均称身体在迷朦灯光下仿佛透着诱人的蛊惑力,她想低头避开,却看到更不该看的,窘到无奈,只得仰头对着他脸。 “去穿衣服!”她揉揉额角,头又痛了。 他贴近她,灼烫的体温透过她薄薄的浴袍传了过来,“为什么不看,我不够帅吗,还是身材不够完美,你不喜欢?” 她真快要吐血了,“你快点去穿衣服!” “为什么?”他凝起了眉,瞳底仿佛带上了悲伤,“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一眼都不想看?” 她最见不得他如此表情,仿佛被主人遗弃的宠物,她心里一软,只能开口,“不是,我——” 之后的话语被吞没在他唇间,他扣着她脸颊,迅速吻住她,乘着她回神之前探入她口中,攻城略地。 她被他紧紧贴着压在墙上,前方火热,后方冰冷,当真是水深火热,就像是煎熬。身体突然一轻,他腾空抱起了她,将她压倒在床,伸手朝她浴袍里探。 她突然不挣扎了,静静开口道,“你是想自己搬出去,还是让我搬出去?” 他撑起上身看她,瞳底带着不可置信,她叹了口气,“纪亚,我会对你负责,但不是这种方式。之前的胡闹都算了,可再继续下去,我真的会生气。” 他安静的看她,眸底闪过各种不同的情绪,她亦安静的与他对视,许久后,他起身拎起衣服穿上,下了楼。 ++++++++++++++++++++++++++++++++ 那夜后,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与她冷战,但只是几天,他又恢复了原样,甚至还收敛不少,不再缠着烦她。 只经常会在她上班时打来,询问是否回家吃晚饭,想吃什么,又或者霸着电话线和她聊天,但并不会说过分的话。 她有些意外,轻松之余并没有深究。 亚泰琪的春季时装发布会就定在半个月后,模特那里,却临时出了问题。 pl集团是上市公司,自有长期合作的模特公司,亚泰琪的业务一点点从罗丽达转移后,虽然表面来说所有经营事项归于蓝又恩,但实际操作起来,很多程序都在pl里进行。她只是单独一人,加上两个设计师,再神通,如果没有完善的流程,根本没法应付庞大的订单。 所以,目前来说,亚泰琪仍依附于pl。这次模特方面,pl其他几个牌子同时调人,抽走他们原本预定的模特。她为此找过岑寂,可大老板高高在上日理万机,只说一句知道,其实根本就是敷衍。 钟倪气愤不已,说这根本就是岑寂在捉弄人! 蓝又恩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点,只是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完成春装发布会,其他的,她统统不理。 pl不提供模特,她就自己找。 可没料到的是,她居然会在模特公司碰见纪亚。 第十五幕 男模与女模 人是雨晴先看见的,她和这家模特公司的总监认识,于是介绍她来。 总监说正巧有几个不错的女孩正在拍摄杂志,于是带她们去摄影棚。明亮的灯光下,雨晴一眼从几名模特里看见了熟悉的人。 “原来这小子在模特公司打工,怪不得能自己应付学费!”雨晴啧啧摇头。几名性感明艳的少女中,面对镜头裸着上半身的帅气男生正是纪亚。 “嗯?你们认识他?”总监颇为意外,“亚是几个月前才来我们公司的,因为他还在读书,不能全职,本来没打算要他。不过利昂正好经过,说他五官轮廓眼神都很有个性,身材也好,所以就留下了。” “利昂?是你们那个摄影大师?” “对,就是他!” 雨晴戳戳又恩,低声道,“不错嘛,你家纪亚果然一流,居然被大师点名留下。你这位培养人有何感想?”她问完,见又恩仍看着聚光灯下几名模特出神,只得用力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蓝又恩这才回头朝她一笑,缓缓道,“你觉得,那几个女孩如何?” “很好啊!很适合你们的春装发布会!” 又恩唇边的笑容里添了些许莫测,“我是说,你觉得她们和纪亚站在一起如何?” 雨晴明白过来,想了想又说,“可是那几个女孩条件那么好,未必会看上你家纪亚啊——呃,等等,你觉不觉得,站在纪亚左边那个女孩的眼神有点……怎么说呢,好像粘在他身上一样!” 蓝又恩又是一笑,转头朝一旁的总监道,“麻烦你,那几个女孩的资料可以给我吗,尤其黑头发的那个,越详细越好,谢谢!” 看完模特,三个人又静静退了出去,自始至终,全身投入拍摄工作的温纪亚,根本不知道刚才谁进来过。 ++++++++++++++++++++++++++++++++ 知道又恩解决了模特问题,范青仁和钟倪总算放下心,全神贯注的投入工作。 她不懂设计和裁衣,所以重点负责模特一块,这天与她们签完走秀合约,她将那日见到的黑发女孩留了下来。 女孩今年才十七岁,名叫肖可伶,十五岁就签约给模特公司,十六岁正式出道,专为杂志拍照,时而也接服装走秀。 她年纪虽小,个子却比又恩还高,与纪亚的身高却正相配。她见自己被单独留下,不知是何事,巴掌大的蜜色小脸上,一双美瞳一眨不眨的看着蓝又恩。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亚泰琪这个品牌很适合,想问问看你有没有与我们长期合作的意思。”真正的理由,蓝又恩当然不会说破。年轻一代都独立成熟,太正面开口,反而会有反效果。 “是这样的。亚泰琪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我们最近除店铺之外,打算在网络开个专卖网店,也会定期制作目录杂志,所以需要找几个固定的模特,为我们拍摄照片。”这个主意,她早就有了,虽然还未和范青仁、钟倪说,但她基本已决定在来年春季前将网页制作出来,所以模特也是真的需要。 肖可伶果然有兴趣,但见对方主动问自己,又想着拿捏要价,蓝又恩另有目的,见她要求不算过分,也就一一答应,并约定了下次拍摄时间。 几次见面后,肖可伶已与蓝又恩混熟,经常喊着又恩姐跟在她身后。 她带她外出逛了两次街,到第三次约了她喝茶,她算着时间,知道纪亚会打来。 “今天不回来吃了,在外面。” “和谁?”他在电话里闷闷的问。 “你要来么?”她只是浅笑。之后报了地址,十几分钟后,他果然一阵风似的来了。 之后的见面很富戏剧性,两个年轻的少男少女彼此惊讶了一下,几句问答解开疑惑,而蓝又恩很配合的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茶室的位置不是沙发坐,而是单独的藤椅,这是蓝又恩特意挑选的地点,这样无论纪亚坐在哪里,都不能说着说着就朝她身上粘。 但很明显,她这样的安排效果很好。两人都没怀疑,喝茶聊天气氛不错,虽然基本都是肖可伶在说,纪亚在听——直到,蓝又恩安排的另一个人出现。 事后,她曾反省过这次安排,觉得唯一的败笔就在这里。但当时,她为了能脱身,只有再度麻烦可怜的“月满西楼”。 周绍丰自北海道一行后,一直有找她,喊她十次,她也会出去一两次。不过,他这人虽积极,实际却不敢对她做什么,尤其是在她完全无意的情况下。 所以见面多次,两人的关系却仍维持在朋友上。 从周绍丰出现在视线里开始,温纪亚的脸色就有些暗沉。蓝又恩把他的反应归在可预见之列,鉴于北海道的教训,这次周绍丰坐下后,她并没有刻意冷淡纪亚,只要他和她说话,她总会温柔笑着回复他。 喝完茶,周绍丰提议去李公堤的西餐厅吃饭,他已经订了包厢。 肖可伶当然愿意和纪亚多相处,当下四人都坐上了他的a6。蓝又恩坐上副驾,纪亚看了她一眼,只能坐去后面。 一晚上,肖可伶都在打听纪亚的日常生活,爱好什么,喜欢什么,有什么娱乐活动。如此明显的好感,连周绍丰都看出她的意思。 “纪亚擅长游泳和篮球,而且厨艺很好!不过,他语文很差,尤其是古文,连苏轼和白居易都会弄混。”蓝又恩说着看向纪亚,他也正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漂亮的瞳底似乎带了些欣喜,可听到数落时又有些窘迫,暗沉了一晚的脸颊上浮起可疑的红晕。 晚饭后,又恩说要回去拿车,让纪亚负责把肖可伶送回家,自己坐上周绍丰的车,率先走了。 肖可伶在初冬寒风飕飕的夜晚眼巴巴的看着纪亚,希望他会脱下外套为她取暖,结果他只是抬手拦下一辆出租,递给司机钱后,甩手走人。 肖可伶始终带了点傲气,见状心里一堵,立刻让司机开车。 ++++++++++++++++++++++++++++++++ 扬着抒情音乐的车内,周绍丰看了眼身侧人,“我今天,怎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你发现了?”蓝又恩抿唇轻笑。 “看起来,那女孩很喜欢纪亚。只是我不明白,纪亚还小,你何必着急帮他物色对象?” 蓝又恩瞥了眼车窗外的夜景,缓缓道,“不小了啊,能自己打工赚钱交学费,已经长大了。” “他,不是你亲弟弟吧?”其实他早就想问了,“你们不同姓。” “是不是都一样,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都是家人。”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事,虽然之前也曾听说罗丽达的蓝总裁出身低微乌鸦变凤凰云云之类的八卦,但听她亲自讲来却是另一番感觉,无形中似乎拉近了距离,“怪不得,你们之间,总有种很微妙的默契,旁人很难涉足。” 她不语,只是安安静静的笑。 “既然今天我帮了你忙,你也该回报我一下吧!”周绍丰立刻把握时机,“别太早回家,去吃宵夜?” “我们好像刚刚才吃过晚饭。” “那,去唱k,还是到酒吧坐坐?或者去看电影?” “去酒吧我能不喝酒吗?” “当然可以!”见她不反对,他立刻调转方向,朝蓝枪鱼而去,“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你,你也只喝饮料,不会喝酒?” “不是。”她实在不想多谈酒,便道,“这样吧,我只陪你喝一杯,算是谢谢你今天帮忙,好么?” “就这么定了!” 这是个很轻松的晚上,周绍丰是个直爽幽默风趣的人,与他在一起,没有压力,不必思考,只需浅浅微笑,他自然就会兴高采烈的和她讲自己游历各国的见闻。 在周家,他算是最另类的儿子,不喜欢生意,不喜欢权力,只爱旅行、画画和文学。颇有些流浪艺人的飘逸气质。 他心情好,多喝了几杯,两人都没法开车,坐在车里等酒气散去,之后他送她回茶室外取了车,这才和她道别离开。 蓝又恩驱车返家,尚未走近公寓,便在楼下的花坛前见到熟悉的身影。 温纪亚插着裤袋,脸带愠色,“去哪了?为什么不开手机?” “没有电了啊。”她见他一脸担心,伸手勾住他脖子,将头轻靠在他肩侧,“和肖可伶玩的开不开心?”他不语,只轻轻揽住她的腰,她笑了笑,轻轻戳他额头,“纪亚,你要乖,要听话。好好读书,找份好工作,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幸福美满的度过你的人生,懂吗?” 听得她近日来难得的软语,他又气又好笑,搂紧她低头想吻,结果却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立刻放开她,压低了眉,眼神莫测,“你喝酒了?” 她伸出手指比,“一点点。” “和那个男人一起喝的?” “你应该叫他周教授。”月色下,她脸颊微有些红。其实她酒量并不好,所谓酗酒,只是拼命喝,把自己往死里灌。所以那么多次下来,她仍学不会喝酒。充其量只是醉的杯数有些变化而已。 他站在她面前,沉沉看她,眼底有翻涌的怒意,可他握紧了拳头忍着没有发作。今天见到周绍丰出现之后,他就明白她想做什么。 原来莫名奇妙介绍个女孩给他,就是她所谓的对他负责!? 他深深吸气,直到寒冷的空气充斥全身。 “上去吧。”她去拉他。他躲避开,转身径自上楼。 第十六幕 恋爱推销 天越来越冷了,蓝又恩每日开车上班,尚不觉得寒冻,纪亚却是每天走去车站坐公交上课,而且身上只穿两单。所谓两单就是t恤配外套,下面则是万年不变的牛仔裤。 这是几年来他在s城的第一个冬天,周一早饭时又恩提议他以后坐她车,反正她上班时间比他晚,可以先送他去学校。 “这样太麻烦了,而且你还要早起,我习惯了,没关系。”他低头吃早餐,也不看她。 “那你以后多穿点,这样看着也冷。” 他停住筷子,视线从细碎的栗色发丝下透过来,“你这算是在关心我?” “你这算是在找茬?”蓝又恩瞥他一眼。 一句话被顶回去,温纪亚脸上不快,几口吃完,拎起背包出门。 “等一等!”她绕过l型餐桌,自电视柜中取出一个纸袋,拿出一条咖啡色的软呢围巾,来到门口处,为他细细围上,打结,“天冷了,就算是年轻本钱好也要爱惜身体,尤其是脖子不能冻,好好戴着不许拿下知道么?” 面前的女人不穿鞋子只及他下巴,雪肌明眸,长发如丝,五官真的算不上很漂亮,却有种独特的魅力和气质。她总是静静的淡淡的,笑容娟好,温婉动人。 他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忍不住想去触摸她的脸。 “你不要误会。”她明明专注为他围围巾,却仿佛看见了他手的动作,“这些事,以前我也一直为你做。现在做,和以前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你不要多想。”弄好围巾,她又帮他拉上外套拉链,这才退后一步,笑道,“去上学吧。” 他怔怔看着她,那笑容异常美,却让他的心逐渐空落。 他打开门,又忍不住回头,“又恩姐,晚上想吃什么?”她下班总比他晚,所以晚饭一般都是他负责。 “乖了,今天我不回来吃,你爱吃什么就做什么。” “又要出去?”突然间,他只觉得满口苦涩,“和……他么?” “不是。”她诚实道,“公司的服装发布会快开了,今天要彩排。” 他眼瞳忽而又亮了,“今天彩排?那,你晚饭怎么吃?” “可能外卖吧,彩排很多事要忙,我得盯着。” “你们在哪里彩排?” “你要过来?”她轻轻挑眉,说了地址。 他暗暗记着,嘴上却说,“也不一定,到时再看吧!我走了,你开车小心!” 她又笑,“你才是,自己路上小心点!” ++++++++++++++++++++++++++++++++ 彩排时,温纪亚果然来了。 除了背包,他手里还拎了两盒披萨。他出现时蓝又恩正忙着与灯光师音乐师谈当天的舞台效果要求,对方弄错一首歌的顺序,她正忙着要他们重新录制。 待她忙完回头,才发现其他工作人员和模特都人手一块披萨,吃的不亦乐乎。 “这么阔气,请我的员工吃饭?”她看了眼空掉的盒子,挑眉,“不会吧,居然没给我留一块?” 他眯起眼睛笑,将她拉到一旁,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是炒得细细的咖喱牛肉饭,旁边还配着几样蔬菜,之后又取出一个保温壶,她打开一闻,居然是鱼汤。 “独家招待!”见她开心,他愈发笑容明亮。一旁工作人员见了,纷纷摇头,直说太偏心了。 “我家的人,偏心也正常吧!”蓝又恩将他们赶走,开始专心吃饭。她并没有注意,她说刚才那句话时,少年俊帅的脸孔绽开了如何温柔的笑意。 她吃了会,见他只看着自己,不由奇怪,“你怎么不吃?” “哦,下课忙着买鱼买菜,匆忙间只做了一份,你吃吧!” “晚饭吃了没?”见他摇头,她叹息,“你等等,我再去找把小勺!” “不用了!”他一手拉住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将小勺里的炒饭送入自己嘴里,“这样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 见她看着自己,他冲她撅撅唇,“怎么了,以前我们也这样吃过东西的啊,用同一双筷子喝同一个杯子。现在,和以前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你不要多想。”他学着她早上的语气,把那些话又丢还给他。 言毕,额头立刻遭她一戳。 “再学我试试?”她语调淡淡的斜眼看他。 他见她不恼,干脆拿过小勺,挖了饭送到她嘴边,“我喂你!” “自己吃吧,我也吃掉一半了,剩下都是你的。”她将饭盒递给他,起身就要去忙。 “等等!”他放下饭盒拉住她。她回头,还没问什么事,他已拿着纸巾为她擦拭唇角。少年的呼吸就在面前,他动作轻柔,擦完对她笑了笑,“好了,去忙吧!” 另一边飘来了好奇又探究的目光,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她没说什么,转身去工作。 纪亚吃完饭仍不走,就在一旁看她,她搞定灯光音乐,招手叫他过来,让他把一旁的纸箱搬去后台休息室,再顺便取3号样衣过来。 他本以为她要赶他走,见她不仅不赶还让他帮忙,立刻动手做事。他走的匆忙,没注意蓝又恩瞳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这一去,足足一个小时。 3号样衣因为尺寸问题临时要改,钟倪正在后面赶工,而穿这件衣服的人正是肖可伶。她见到纪亚出现,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心里高兴便不计较他之前的冷淡。她将纪亚领到另一边的临时工作室,让他稍等,说一会就好。之后匆匆来到舞台进行一轮彩排,完毕后又马上回到工作室,陪他边等衣服边聊天。 钟倪工作时不喜欢说话,肖可伶又直说一会就好,他本以为等一等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结果一等等了一个多小时。等他拿到衣服出来后,那几个工作人员告诉他彩排完毕,蓝总监刚刚就走了,至于这衣服,交给他们就可以。 纪亚这才明白自己又被算计了,看着身旁眼巴巴望着他说肚子好饿的肖可伶,他两道帅气的眉毛皱成一堆。 ++++++++++++++++++++++++++++++++ 回家之后,他丢下背包,上楼将她从被子里拉起来。 她累了一天,早已睡着,被他吵醒浑身都不舒服,只拍拍他手,直说让他乖点,别吵她。 “我不喜欢肖可伶!”他半跪在床边的原木矮塌上,“如果你想撮合我们,最好到此为止。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她使劲往枕头里埋了埋,实在没办法,只能睁眼,“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啊?不喜欢肖可伶没关系,这么多女孩,总会有你喜欢的!” “我不喜欢小女生!更加不喜欢你随便安排我的事,总之这件事你不用你操心!” 她叹了口气,头又开始痛了,“不是你自己说要我负责?”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他脸色更糟,扭头就走,留她一个怔在那里,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 亚泰琪春装发布会于深冬在s城五星级的湖畔花园酒店进行。 发布会正日,原本约定到场的媒体记者缺席大半,连派送请柬预留的贵宾座有一半人没到场。新装发布会基本算是失败,次日还以“亚泰琪易主声势大落,春装发布会门庭罗雀”为标题上了网络新闻。 钟倪气得连桌子都差点砸了,范青仁心情也不好。发布会失败将会直接影响新一季的销售订单,订单减少营业额下降,等于让他们不得不去面对pl公司的脸色。 他们本来就是借船出航,本想早点将生意推上正轨,储蓄资金建立独立公司,便能彻底脱离pl。 如此一来,计划全盘落空。 “一定是岑寂那小子在搞鬼!之前模特是这样,发布会也是这样!”设计室内,钟倪恼火的关上电脑,把自己丢入沙发。 范青仁站在窗边,修长的浓眉紧锁,“这事有点奇怪,模特的事还可以说是刁难,但发布会是直接与收益挂钩的,岑寂这么做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切!谁说砸自己!分明是打压我们!亚泰琪又不是pl旗下的产业,只是互相合作,利润分成,那一点钱他说不定根本不放在眼里!”钟倪气呼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他看了眼一旁始终没开口的长发女子,不满道,“喂!你是总监,倒是发话啊!该怎么去质问岑寂,好好和我们讨论讨论!” 蓝又恩抬头,放下咖啡杯,声音平缓,“这个情况,当初和他签约时,我就料到会出现。虽然没具体想过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但我清楚。对于岑家的一切,他没有这么容易宽容放手。” “你早料到,你早料到不和我们说,怎么样也能有个准备啊!” “早说有用吗?他的财力势力,根本不是我们能应对的,别说一半记者,就是全部记者,他也照样有办法弄走!”蓝又恩缓缓起身,重新将电脑打开,“在某些方面我们力不从心,可还有另外一些事能做。”她打开刚才那则新闻,点着屏幕道,“网络,是最好的流通渠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将亚泰琪从实体店铺的形式逐渐转向网络专卖店铺?老实说,就算这次发布会成功,亚泰琪以后的销售还是得挂在pl集团下的店面里。具体销售量是好是坏,还得看岑寂想怎么做!可网络就不同了,只要服务好,质量好,款式好,销售量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一番话不紧不慢,娓娓道完,钟倪的眼睛已燃起希望的火光。 范青仁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就算这次他没成功打压我们,只要有这个心思,这种事会没完没了。借船出海始终不是办法,我们得开拓新的销售渠道!” “既然全票通过,那大家就好好努力吧!”钟倪又来劲了,“我有个兄弟是搞网页的,我找他帮忙,可以节省费用,不用pl的钱他就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到时想打压也迟了!对了,在这之前我们还得找几个模特来拍杂志目录照!” “已经找好了,随时可以约时间拍。”蓝又恩淡淡道。 钟倪吃了一惊,范青仁却展颜笑开。两个人,第一次如此刻般,将心中对她的成见完全抛开!他们明白,一个能为亚泰琪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当初绝对不可能会背叛罗丽达! “好,从今以后,三个人齐心合力,把亚泰琪推向国际!” 第十七幕 被计划的生日 网络店铺的事一启动,蓝又恩是真的忙了起来,拍照、定目录、制作网页、清点库存、招募网店工作人员、联络快递公司。她每天几乎都要深夜才能下班。当然,因为不想让pl事前知道,他们在公司外临时租了套两室户,用以加班。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像解放前的地下党组织啊!”钟倪已经两夜没回家了,累了就在沙发上躺躺,好在房子水电齐全,也能凑合过夜。 蓝又恩和范青仁皆是笑,大家都累,但累的开心。 这样一直忙过了元旦,网店顺利开张,几十万册第一期的产品目录也发去了各家各户,新春套餐以及开业优惠等等活动,使得营业额一时间直线上升。 之后,蓝又恩将网店工作部门搬入pl内部,开始正式运作。这日,天朗云稀,她等待一上午,终于等来岑总裁的召见。 “看来,我要重新给你定位了。”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眼底的犀利,她知道他正处于盛怒状态。她不想继续激怒他,于是正色道,“关于这次事情,我知道我得和你说声抱歉。没有事前通知,的确是我不好。只不过,亚泰琪业绩上升对pl也有好处,还希望岑总不要和我计较了。” 他沉默看了她一会,她也安静回视。男人眼底的犀利似乎退了些,他自皮椅起身,一步步来到她面前。她在椅子上端坐,合体的套装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颈脖,透着珍珠般诱人的色泽。他俯身,手指突然触上她脸颊,“是为了亚然,对不对?” 她眉头一蹙,想躲,双颊却被他牢牢控在手指间。 “为了岑亚然,你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岑寂!”她去扳脸上的手指,然而他一用力,将她整个自椅子上拎了起来,他转了身,她倒退两步,后腰贴上办公桌,让他往下一推,竟被压倒在办公桌上。 男人强健的身躯压了上来,充满烟味的呼吸几乎快贴上她嘴唇,那双墨黑的瞳底,似乎酝酿着某种危险讯号。 她心底生出慌,看着他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那一瞬间的紧张气氛减弱不少,她推开他,翻身下了办公桌,急忙接听。 电话是纪亚打来,听见她在这头微微喘息,他忙问她怎么了。 “没事,你等一下。”她捂住手机,对身后人道,“如果岑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言罢,不等他开口,她推门而出。 “后天晚上你几点下班?”纪亚在电话里问,她情绪未稳,没有多想随口答了个时间。 “那后天我们去外面吃吧,吃你喜欢的韩国料理好不好?我请客!”他语气听来情绪甚好,约定时间地点就挂了电话。她不禁有些奇怪,之前为肖可伶的事,他对她总不咸不淡,怎么突然又这么开心? 蓝又恩回到办公室,瞥见台历上的日期才恍然。 一月二十一日,后天是他的生日。 明明是他生日,他却反而弄得好像是她生日一般,还神神秘秘的打算弄个意外惊喜,莫非他以为她真糊涂到连他几日生日都会忘记? 她取过台历,看了片刻,开始拨电话。 ++++++++++++++++++++++++++++++++ 吃饭那天,蓝又恩准时到达,温纪亚却迟到了。然而当他走进包厢时,她眼前不禁一亮。 他今天居然一改往常的两单一牛仔,穿上了黑色的修身风衣,脱下后,露出里面的浅灰色西服。西装是休闲款式,领口的剪裁有些独特,市面上她还未见过。西装里是黑色的条纹衬衣。他本来就高,身材又好,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如此一穿着,再加上特意打理的栗色发丝,立刻敛起了男孩儿的气息,透出属于男人的成熟魅力来。 那是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味道,很微妙,熟悉里带了几份陌生感,帅气非常。 见她盯着自己看,他很高兴,放弃她对面的位置,硬是坐到她身旁,搭着她肩膀痞痞问,“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帅的?” 她笑,“这一开口就打回原形了。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是昨天才做好的样衣,仅此一件,觉得怎样?” “你的设计?”她真是惊讶。 “嗯!期末作业,周绍丰那家伙也被我唬的一愣一愣!”他颇为得意,“又恩姐,我这么厉害,有没有奖励?”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料她真的拿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是一块卡地亚的男表。 “你也长大了,需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表。”她取出表,亲自为他戴上手腕,“你啊,以为不说我就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虽然我有时糊涂了些,却不至于连你生日都忘记。除了去年,年年都是飞去伦敦陪你过的,真以为我不记得?” 她戴好表,冷不防被他用力搂入怀中。 “纪亚?”她想推他,却被他抱的更紧。 “以后,我每一年的生日,都要和你一起过。就像以前一样,永远都在一起过,不分开。好不好?”他的声音微颤,她听得哽塞。他们都是没有家没有亲人的孤儿,生日对他们来说,总是充满了寂寞和薄凉。去年她没有去伦敦陪他过生日,虽然他没说,但她知道他很失望。其实她真的不该这样,因为自己的私心,硬生生将他丢去英国,一待就是许多年。 她拍拍他背,软声道,“好,以后生日都一起过。”等了等,他却还抱着她,甚至将脸颊也一并埋入她颈窝,完全没放手打算。她无奈,只得说自己饿了,他这才放开她开始点菜。 晚饭后,他直缠着她说要去看电影,见她不同意,又开口说可以买碟回家,两个人一起看。 蓝又恩只是笑,随后将车子开到了一家娱乐会所前。 “下车!”她不多说,只让他跟着她走。见他磨蹭在门口,她只能拖了他手朝里去。 她在前面寻着门牌房号,他却在后面看自己指间的小手。 纤细的手指,柔白细腻,比他的手小了很多,捏在指间仿佛无骨一般。他张开五指,趁她不注意偷偷与她十指交握。 她将他带入一间颇为华丽的包厢,里面卡啦ok和酒吧柜台、电脑甚至棋牌桌都一应俱全。 “在这里等我一下。”趁着他摆弄音响的时候,她拿包走了出去。和服务生确定完饮料食品单子,便结帐离开。 来到外间走廊时,她与一伙年轻人擦身而过。 “又恩姐!”人群中,个子高挑的漂亮女孩叫住了她。那人正是肖可伶,也是受她委托,安排这次生日会的人,“你怎么已经走了,不和我们一起玩?” “我?”她失笑,看了看身上的职业套装,“你们中间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就算我不介意,你们也会介意吧!” “谁说的!今晚是你买单,谁敢介意!” “傻瓜,好好去玩吧,酒水和食物我都点足了,实在不够就签我的名字,这家的经理我很熟,没有关系!” “又恩姐!你太好了!”肖可伶冲上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大拥抱,随后飞也似的朝包厢而去。 她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笑了笑,转身。 她与他的生日已经过完,接下来的夜晚,应该是属于年轻人的。 车子开出没多久,质问的电话来了。 “你什么意思!” “公司临时有事我得回去加班。你好好玩吧,包厢都开了,单我也已经买了,别浪费钱啊!”电话那头没有出声,她无奈,又道,“这么多人都来为你庆祝,当是补偿去年我没陪你过的十八岁生日,好不好?纪亚,你乖了,好好招待人家。还有,今晚玩多晚都没关系,酒也随便喝,如果喝多了,也可以在那里过夜。我已经在会所五楼给你们开了一个套房,你——”她话音未完,电话里却突然传来嘟嘟的忙音。 他挂断了? 她对着手机,无奈摇摇头,将它重新丢回包里。 ++++++++++++++++++++++++++++++++ 大约睡下没多久,她搁在床头的手机急促响起。 她正困着,懒懒取过接听。 电话那头有点吵杂,她喂了半天,才听见有人幽幽开口,“你已经睡了,不是加班么?” “纪亚啊?”她揉揉太阳穴,头疼得厉害,似乎有点感冒了,“加班结束,我当然回来睡了。” 又隔了片刻,他才问,“那你现在来不来?” “不了,我睡下了。你们好好玩吧。” “你真的不来?”他追问了一句,声音似乎有点异样。 “不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那语气冷了几分,“既然这样,你睡吧。我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嗯。” “我是说,我可能会在楼上房间过夜……和肖可伶一起!” “好,玩得开心点。”她觉得他好像刻意咬重后半句话。 “你——”他声音陡然高了半分,凝滞片刻又赫然落下,似乎还轻轻笑了出来,“好,我一定会玩的开心!” 电话咯啦挂断,蓝又恩只感觉头愈发昏沉,卷着被子重新入睡。 第十八幕 失控 门铃响了很久。 她缩在被子里,头痛脑热,一点不想动。 门铃继续响,她没办法,只能睁开眼。窗外天还是暗的,她看看闹钟,大约凌晨四点多。这种时候,谁会敲门? 她想起身下楼,门铃却在这时停了。 之后传来细琐的钥匙声,门开了又关,接着是拖沓沉重的脚步声。 原来是纪亚。她哭笑不得,他明明有钥匙,还按那么久门铃,存心就是不想让她睡。 楼下传来哐啷声响,她太阳穴被吵的突突直跳,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披着睡袍,慢慢下楼。 下层没开灯,楼梯旁的厨房里,钢化水杯翻在地上,看来是他想喝水才打翻的。 可是,他人呢? 她绕过厨房,浴室门缝传来光线,她推开,他正伏在盥洗台上一动不动。 “纪亚?”她叫了叫他,他没动,似乎晕了,她忙绕过他去取架子上的毛巾。哪知下一刻,却突然被他自身后抱住。 浓烈的酒气喷涌而来,他扣紧她腰身,低头在她脖颈乱亲。 “纪亚!温纪亚!”她料不到他会突然这样,震愕过后,立刻开始挣扎。 他将她反转过来,用力抵在瓷砖墙上,死死锢在怀里看她。 他应该喝了很多酒,连眼神都有些涣散,瞳底却燃着一丛火焰,跳动着赤裸炽热的怨愤以及……情欲! “你说!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哑着嗓子开口,仿佛咬牙切齿般质问。 她身体不舒服,根本没耐心多言,“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愤怒的低吼,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忽然狠狠吻住,深深探入她口中,拼命与她唇舌交缠。 感觉到她的挣扎,他更加恼火,将她揽身一抱,走出浴室,直接压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他一边吻她,一边去解她的睡袍,他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叫他住手,还说了其他的话,每一句都让他更加生气,只想紧紧抱住她,吻住她,让她完全属于自己。 睡袍本来就没系紧,很快被解开,贴身的薄衫被他拉开,手指飞快探了进去,狠狠抚摸她胸前的圆润。 “温纪亚你是不是疯了!”她几乎在尖叫。他跨坐在她身上,压着她,几下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压下来。 地毯上的两人几乎接近赤裸,冰冷的空气里,肌肤在互相碾压厮磨,她柔软的触感让他疯狂,他手往下探,用力拉掉了她最后一丝屏障。 “我让你喝酒,不是为了让你回来对我做这些事!”她死死并紧双腿,抵挡他的侵袭。 “那你想让我和谁做这些事!肖可伶?还是任何人都无所谓!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用意!”他一发狠,到底分开她的腿,立刻倾轧而上。 她倒吸冷气,推着他肩膀,拼命想后退。他一把扣住她腰身,低头摸索着寻找。 “温纪亚!”她抬头,狠狠甩了他一耳光,“你继续疯下去试试!如果你敢,你就继续!” 所有的动作都随着这一巴掌停下来,微弱光线下,少年侧着头,维持着被打的姿势。原本怒意汹涌的脸上,缓缓滑过透明的痕迹,沿着他的下颚,滴落在她身上。 明明是冰冷的触觉,却仿佛灼烫了她。 “纪亚?”她扳过他脸,刘海下的眼瞳,果然在哭。她赫然无力,他哭什么,现在该哭的人是她吧! 他甩开她手,有些狼狈的扭过脸,迅速将泪擦掉。 她趁着这空隙赶紧将睡袍披上,后退几步,平复着翻腾的内心和战栗的身体。 片刻的死寂。 他裸着上身,缓缓跪坐在地毯上,“因为你喝醉了,所以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当成一个错误,只要事后纠正,就能将一切抹杀?需要的时候利用,利用完了又想丢给别人,是这样吗?” “纪亚……”她拽着衣襟,手指却仍在颤抖。 “可是,蓝又恩!”少年仰起头,唇边泛起自嘲的嗤笑,“那晚喝醉的人只有你!我没有喝醉,我是清醒的!我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你发生关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盯着他,只感觉惶恐。她从不知道,这个一点点在她眼底成长起来,总是笑容满满围绕在她身边的少年,居然会让她有这种强烈的紧窒感! 那笑容逐渐透出哀怨,终究,还是她做错了事。 她的心软下来,欲走上前去。然而,浴室的灯光随着她跨出的脚步蔓延而来,他刘海下的俊帅眉眼在这一刻分外清晰,映在她瞳底,触目心惊! 她赫然收紧手指,冷声道,“无论意味着什么,都与我无关!还有,我再说一次,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随便上楼!你若不愿意——我这里就没办法让你再住下去!” 他的眼瞳似乎在刹那间透出绝望的光。 她撇过头,不去看那眉眼,转身上了楼梯。 ++++++++++++++++++++++++++++++++ 蓝又恩和温纪亚彻底陷入冷战。 那晚的失控后,她第二日还是做了早餐,可他没有吃,站在沙发前远远的看她一眼——那目光几乎没有温度,接着无声出门。 她低头,随手将他的那份早餐倒进了垃圾桶。 之后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 连着三天做了早餐没人吃,她也就不做了,每天睡晚一个小时起床,然后在公司附近随便买个三明治充当早餐。 至于晚餐,她更加不指望他会做,有时在餐厅一个人吃,有时去雨晴那里吃,再有时,接受周绍丰的邀请,跟着他从市中心吃到郊区。 大约是跟她见面次数多了,他越发觉得和她距离遥远。那种距离是看不见的,就像周遭的空气,无形却存在。往往在她笑的时候,生生隔在他们之间,让想进一步的他不得动弹。 慢慢的,他似乎也释怀了,美女虽然追不到,但做个朋友也不错! “舒研这丫头,最近似乎有烦恼,我这个做二哥了,长年都在国外,她和我也不亲,什么都不跟我说。”某日和他吃饭时,他的神情颇为黯淡。 又恩轻笑几声,没说什么。在这个话题上,她尽量避免涉及。 后来送她到公寓楼下,他想了想,又下车追上她,“如果你有时间,我的意思是——假如可以的话,你能否约她出来谈谈。” 蓝又恩目色一凛,无声看着他。 “其实,你和岑寂之间的事,我后来听说了一些。”说这些话,似乎让他很尴尬,“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也明白,他们之间的事,一定和你没有关系。但是,我觉得,她这个心结,可能只有你可以解开。” 她静静看着他,仍是不语,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令他不安万分,情急之下,忍不住握起她的手,“又恩!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不是说你故意让他们产生什么误会,我只是觉得,应该是她单方面误解了些事!你知道,岑寂这个人很闷,不会低声下气哄女孩。而舒研从小被家里宠着,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不习惯,有时受了委屈也不一定!” 蓝又恩听这番话,只是觉得好笑,脸上的笑容反倒更盛了。 “你怎么还笑,说句话啊!笑得我心里都慌了!”他有些无措,拉着她的手捏来揉去。 “麻烦让让!”突兀的清朗男声自一旁响起,夜色中,少年一手勾着肩上的背吧,一手插着裤袋,正冷着俊容,注视两人。 “纪亚?你、你怎么会来?” “我住这里!周教授,请问你们聊完没有?不要挡在路中间!” 被自己学生看见自己的窘态,周绍丰自然有些不自在,可又怕放手后蓝又恩会就这么上楼,干脆将她往自己身旁一拉,给温纪亚让出道,见他不动,忙说,“你先上去,我和又恩还有事情要谈!” 纪亚经过他们时微微停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手还被紧紧握在他手里。他眉头一拧,扭头上了楼。 周绍丰只怕她生气,也没多想纪亚和又恩住在一起的事,只顾着问她生没生气。 蓝又恩实在有些无奈,“我看起来,是这么小气的人?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没有和舒研解释过,她的心结其实不在我这里。不过,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让我考虑一下,时机适合的话,我会找她谈,好么?”见他释然,她举起了自己仍被握着的手,“月满西楼,你打算握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不放行不行?”话里玩笑的成分占了大半。 “行!”她说着,作势就要去踹他,他大笑着躲开,跳上车朝她挥手说拜拜。她同样挥挥手,这才转身上楼。 与此同时,公寓客厅的落地窗前,抵着玻璃的十指赫然收紧。 第十九幕 惊悚 这已经是四次,她听见他在公寓里聊电话。 虽然每次都是对方打来的,虽然每次他的口气都冷淡不耐,但每次,他都会静静坐到玻璃前的软榻上,听对方说完。 蓝又恩一直在猜对方是谁,直到某个假日,他带着那人来公寓,她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那个怯怯踏入双层公寓,小心翼翼察看四周的女孩,是肖可伶。 他低头从鞋柜里拿拖鞋给她的时候,她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那一对少男少女,如此看去真像是杂志上定格的照片。 其实她本来一直疑惑,为什么纪亚会告诉她,肖可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年轻朝气,身量高挑,身材玲珑,脸孔更是漂亮水灵,正是最美丽可爱的岁月,哪个男孩会不喜欢? “又恩姐!”见到她,肖可伶笑得格外甜蜜。就像是初次登门拜见家长,带了点窃喜和不安,“又恩姐!你今天好漂亮哦!这件最新款的晚礼服衬得你皮肤好白!” 听得这赞美,蓝又恩笑了笑。她不忍心告诉她,这件晚礼服已经在衣柜深处躺了一年多了,若不是此次pl周年宴会,她根本不会再去动以前的衣服——或许是作为品牌服饰经营者的小小固执,还在罗丽达的时候,她从不会穿同一件晚礼服亮相两次。只是现在,离了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太久,她的衣柜,也只剩这件没有皱缩成一团。 “哼,什么新款,这明明是chanel前年的款式!”温纪亚随手丢下背包,冷冷丢下话。 蓝又恩眉头一挑,光凭一眼就能认出女装的牌子和年份,纪亚在服装方面,倒是真有些见识。 她看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将搭在手腕上的黑色皮草挽上肩头,自鞋柜取出很少穿的细高跟鞋换上。 “又恩姐,你这就要出门了吗?”肖可伶站在她身后眨着眼看她,那眼底,带了一抹暗暗的欣喜。 她是为能和纪亚独处而高兴吧!蓝又恩点点头,朝她温柔的笑,“你难得来,今天好好玩,冰箱里有很多吃的,若是饿,可以让纪亚煮东西给你吃,他手艺不错。还有,我可能会很晚回来。”最后一句话说完,女孩眼底的欣喜果然又多了几分,她暗自好笑,这个年纪的女孩真好,什么都掩藏不住,那么直白透彻。 “纪亚,好好招待人家!”开门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与她目光对视,她探不出他视线后的思绪。片刻,他却突然笑了,肆意而怒放,“可伶是我朋友,我当然会好好招待她!” “那就好。”她不动声色的轻叹,转身出门。 公寓的门咯啦一声关上,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步步离开。他突然像是失去了斗志的小兽,眼底只剩下倔强和委屈,还有掩藏在那些之后的深深绝望。 他本以为,她或许会有一点点在意。 在他数次和肖可伶讲电话时,在他带她回公寓时。 这是属于他和她的公寓,不是么?他这样不事先通知就随便带一个女孩回来,她应该会生气才对! 年轻男女,还有无人公寓,她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居然还在笑。 他是了解她的,那笑容绝对不是假的,她在高兴,为他终于准备和别人在一起而高兴!为她自己,终于能摆脱他而高兴! 在她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所有都只是笑话! 肖可伶正打开冰箱寻找可以吃的零食,不料却听见客厅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她惶然赶去,只见雪白的地毯上,散着零落的玻璃碎片,鲜红的血液正沿着他手里的残杯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毯上,犹如雪地绽开的艳丽血花。 她光是这样看着,就已经觉得痛了,可面前的俊帅少年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般怔坐在那儿。那双美丽的浅色眼瞳,如死寂般暗默。 肖可伶捂住了嘴,好久都没敢出声。 ++++++++++++++++++++++++++++++++ pl集团的周年宴会,是继收购重组罗丽达后的首次宴会,自然大张旗鼓,不仅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水上花园宴会厅,还请来众多名模与名设计师。 pl很少在大众面前亮相的总裁,此次也一改往日作风,高调亮相在宴会的记者面前。 “哼,他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姓岑一样!”开着强烈暖风的花园宴会厅一隅,钟倪将杯子里的香槟狠狠倒入喉咙,鄙视的看着远处水上高台发表开场讲话的清俊男子。在他身旁,周牧的爱女周舒妍,也首次以女伴身份与他一同亮相。 钟倪看看台上两人,再看看一旁的蓝又恩,皱起了眉头,“你啊你,眼光实在太差了!” “钟倪,你喝多了!”此时三人交情已与之前大不一样,对于钟倪的指责,范青仁自然要出声。 “他说的对啊,我眼光真的是很差。”蓝又恩帮钟倪取了杯香槟,浅笑,“今天就算为亚泰琪庆祝吧,祝不久的将来,我们便能彻底脱离pl,建立属于自己的服饰公司!” 一句话,将两位同伴的情绪又拉了回来,三个人举杯聊天,构筑起自己的天地。 总裁的开场白结束,宴会进入杯斛交错的社交时间,轻快的音乐中,名人、名模、名设计在设计精妙的水上宴厅穿梭,互相恭维、炫耀,又或是猎艳。 “真看不惯这些有钱人的嘴脸!”钟倪喝了几杯,就萌发离开的念头,范青仁拉着示意他稍安勿躁,因为不远处,那位总裁大人,正朝他们走来。 “岑总!”蓝又恩执着酒杯上前两步,正好挡住钟倪愤慨的脸,“今天的宴会很成功,祝贺你!” “你客气了,如果没有你,pl不会有今天这番盛况。”男子一袭剪裁精良的黑色修身西服,将他修长的身形完美展现出来。他薄唇微勾,目光里却带了丝调侃。蓝又恩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身后的钟倪已隐隐有发怒趋势,她笑了笑,与他喝光手里的酒,转身示意范青仁先拉钟倪走。 两人匆匆离开,蓝又恩又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 “这杯又是祝贺什么呢?”岑寂眯起眼。 “祝贺你不久后,将成为周家的乘龙快婿!”蓝又恩眉眼弯弯,笑容甚是灿烂。 周家,自然是指周牧。谁都知道,周牧为人强悍霸道,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膝下只有周舒妍一个女儿,以后不想她嫁出去,希望能招赘,而且绝对不会亏待对方。岑寂何等心性,入赘这种事等同于侮辱,加上如今他自身实力雄厚,就更没有入赘的念头。 蓝又恩说出这点,是在讽刺他未来定然要面对的尴尬处境。 狭长的黝黑眼底闪过冷光,两人正在僵持,却听见宴厅入口处一片惊呼,宾客们纷纷仓惶退开。 “岑寂!你给我滚出来!”来者已年过半百,衣衫不整,面容憔悴黯淡,眼底却带着偏执与疯狂。他扫视会场,很快从分开的人群中发现目标人物,立刻猛冲过来。 岑定国!?这张扭曲的脸让蓝又恩惊异,然而更让她惊骇的是对方手里捏着一个玻璃瓶。 “好啊!你这个女人也在这里!好好!你们两个,一起去死吧!”岑定国已然失去理智,手一扬,玻璃瓶里的液体照着两人头部淋去。 剧变来的太突然,那一瞬间她竟然怔在原地,脑海闪过亚然的面容——温宁的笑容,明朗干净的眉宇,最后定格成另外一张年轻的脸庞! 如果她死了的话——千钧一发之际,身体被人猛地抱住扑向一旁,他们的边上就是幻灯水池,她被扑倒在水池里,小腿在石台上重重一磕,登时传来钻心疼痛。 这一抱一扑的时间,酒店的保安已赶到,立刻将岑定国扭住胳膊摁在地上。 “你有没有事!说话啊,有没有受伤!”上面的男子在浅水里捏住她胳膊,几乎将那里也弄断。 蓝又恩没声好气的皱眉,“你这么摇……我怎么说话!”闻言,他立刻撤走力气,小心翼翼托着她腰将她抱住,“没事吧?” “只是腿断了而已,死不了……”她拼命吸着气,希望能缓解这种疼痛。 周围散开的人群又围了上来,周舒妍泪眼婆娑的跳下水池,“岑寂!你没事啊!吓死我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又来一个穷摇奶奶!连带被一起摇晃的蓝又恩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没事!快点叫救护车,又恩腿断了!”他不耐烦的甩开周舒妍,将蓝又恩轻轻抱出水池。 身后,周舒妍又是一声尖叫,岑寂愈发不耐,冷冷回头,却看见对方捂着嘴指着他的手臂处,“你被泼到了!” 他抬起手,果然,手腕上方延伸至小臂处,衣服被腐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皮肤也有小部分被灼伤。现在看见才感觉到刺骨的痛,之前竟然完全没觉察。 蓝又恩拉下腰间的手,忍着疼靠在前来扶她的保安身上,“行了,你也受伤了,不用管我。”她在保安的搀扶下坐在旁人搬来的椅子上,一低头,却对上岑定国那双混沌憎恶的眼。 距离她最后一次登门岑宅的那个夏夜,她已经半年多没见过这位昔日的二叔。料不到,他竟会沦落至今日这种地步。 在大庭广众下行凶,他这辈子,怕是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只是,她并不明白。就算罗丽达之后重组,也已经和岑家没有任何关系,她的八千万,应该能给他们一个稳定富足的生活。岑定国只是喜爱购买华丽饰品,并不好赌更加不好色,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那些钱,为什么会不惜一切向岑寂行凶? 难道——某个猜测浮上心头,她转头看向身旁男子。他托着受伤的手臂,冷眼凝视脚下的人,“二哥,你这是何苦呢?” “你不用假惺惺,什么二哥!呸!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早知道你会这样狠毒,当初就不该让老爷子领你和那个贱女人进门!” 岑寂的眼瞳骤然紧缩,蓝又恩从那眼神里读出一丝阴冷。他不再理睬仍在怒骂的岑定国,挥手让保安将他带离宴厅,一回头,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岑寂,救护车还没来,我先开车送你去医院吧!这伤不能拖!”周舒妍眼泪汪汪,却还是注意到他凝在蓝又恩身上的视线。 “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坐车先去医院?” “不用,我等救护车。”危机之后再回想刚才那一幕,若不是关键一刻他用手臂挡着将她抱住,现在毁掉的恐怕是她的脸。岑寂,为什么要救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转身朝外走去。 第二十幕 我只想要你 接腿骨时,痛得她死去活来,最后撑不过,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人已躺在病房床上,左腿被高高吊起,手被人紧紧拽着。 “你醒了?还痛的厉害吗?如果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身旁人说着,就要出去,她忙抬头示意自己还好。 “真的不用吗?”他又凑到床边,脸庞在灯光前清晰起来,瞳底纠结着满满的焦虑、担心,以及汹涌温柔。 “你怎么来了?”她坐起一点,他立刻将枕头垫在她腰后,又为她细细拢好被子,之后坐在床侧,重新握紧她的手。少年的手掌,围了一圈厚厚的绷带,隐约还看得见血迹,她触了触那伤口,“怎么回事?” “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他轻描淡写的回道,伸出另一只手,细细为她捋好垂落脸颊的发丝。她正要说话,他却突然倾身,扶着她脖颈,在她脸颊用力一吻,“我不会再放手!”他用受伤的手,收紧掌心的纤细手指,宁可流血疼痛,也不肯松开。 “纪亚!”他眼底的认真让她心乱,她试着去抽手,可却只是被他握得更紧。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拂在她脸颊上,温热而绵长,仿佛硬生生将她禁锢在他的气息里。 “又恩,给我个机会。我并不需要你给什么承诺,或是一定要有未来……我想要的很简单!” “你要的我给不了!”她蹙眉。 “你有没有在乎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嗓音带着哀求,她到底不忍心,只能叹息,“我当然在乎你。只是,这种在乎是家人一样的在乎。我关心你疼爱你,但……不能像刚才那样。那些事,你只能和其他女孩做。” “可是——”他抚着她脸颊,将额头贴上她的,“我只想要你!” 她突然有些仓惶的闭上眼。太近了,那眉,那眼,那神色,都太近了…… 唇上传来湿软温热的触觉,他又在吻她,不同于之前的热烈深缠,只是细细轻柔的摩挲,一点点感觉她的温度和柔软。 她侧头避开,他索性将呼吸埋在她脖间,“就算这种关系不被承认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别再拒绝我……”她不会明白的,如果可以停止,在他回去伦敦时就停止了。 去年春天,那个仓惶的偷吻,即便隔着半个地球,也无法从心底抹去。春夏的校园,到处是靓丽性感的年轻女孩,她们热情洋溢,迷人可爱,可他眼前,只有微翘唇边的温婉笑容。 简直,像是一个令人痛恨的魔咒! 她闭上了眼,“纪亚,你知道吗,家人可以是一辈子的。可是一旦这种关系变质,所有的平衡都将失去破裂,前面的路没有人能看到。换作别人,我可以无所谓。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去破坏和改变!” “已经改变了。”他抬起脸,朝她轻笑,“无论你怎么决定,改变都已经存在。你的选择,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决定让我快乐,或者是痛苦。” 她长长叹息,“纪亚,你小时候很乖的,从来不会这样任性……” “那是以前,我已经长大,不再是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他将掌心的手,摁在自己胸前,“现在换我来保护你,陪伴你,不再让你寂寞孤单。”他的余音,结束在她贴上的双唇里。 只是轻轻一吻,十分短暂,却带着惊天动地的震撼,让他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她闭着眼,眉宇间隐隐带着忧伤和彷徨,“我曾经做过太多错误的选择,也许这次,又将是其中之一。” 他扶着她后脑,将朝思暮想的双唇重重吻住,唇齿辗转间,他呢喃着喘息,“就算是错误的,也没有关系。我宁愿这个错误,永远持续下去……” ++++++++++++++++++++++++++++++++ 雨晴来看她的时候,纪亚正坐在床上,一手牵着她,一手翻看腿上的杂志。 这画面很和谐,却透着诡异。她用眼神询问好友,后者只是拍拍少年,吩咐他去帮她买些点心回来。 他放下杂志,“我去去就回,你们慢慢聊。” 少年拎起外套出了门,雨晴立刻扑倒床边,睁大眼盯着她,“你老实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 “大约算是。”蓝又恩的答案她很不满意,“他求我别拒绝他,你知道的,每次一看到他的眼神,我就没有办法……” “那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把他当成替身,过家家?”雨晴愕然。 “当然不是。其实,这世上的事从来都充满变数,我不答应,他说不定会一直坚持。我不拒绝,可能过一阵,他自己就没兴趣了。”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等他什么时候对你没兴趣了再甩了你?”雨晴啧啧摇头,蓝又恩自己也被自己这种想法弄笑了,只是眼底那抹无奈让雨晴看得感慨。 “有时候我真不了解你!你还年轻,有房有车,也有点钱,也不是没有男人追求,为什么不好好重新开始?找一个适合的男人,结婚生子,这样不好吗?” “结婚生子?”她脸上的笑容遥远而轻淡,“这曾经是我人生唯一的梦想,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谁说的!亚然都离开那么久了,你也该重新——” “雨晴,换个话题吧。” 她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另找话题聊天,没说几句她注意到了又恩的病房。这是间单人病房,物品十分齐全,于是打趣说她连骨折都是五星级的招待。 “病房不是我开的。” “那是谁?” “不清楚,醒来就在这里了。反正是在公事时间受伤,账单由公司付,不用理会。” 雨晴明白过来,“是岑寂?他倒是很有心啊!”说完自己不由骂自己,“呸呸!说错了,那种人会有什么心,不过钱多爱摆显,你可别理他啊!” “我不会理他,没有理会的必要。”被骗过,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她不可能再回头,无论他做过什么,救她也好,安排这一切也罢,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 腿伤让蓝又恩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能下床时已是春天了。 头两周,她还能待在医院,纪亚每天都来给她送饭,不上课的时候就陪在旁边。在医院的日子很是难熬,她看到他在一旁翻看杂志,或者画设计稿,就忍不住和他说,如果无聊不用每天都来,医院也有饭菜。 “怎么,不想见到我啊?”他丢了手边东西,坐到她身旁,将原本就不大的床铺占去一半。 “是啊,一见到你就烦。”她半撑着额头,似乎还真的颇为烦恼。结果脖子立刻被他圈住,赌气般倔强的闷声自耳旁传来,“烦也没办法!我就爱缠着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凉拌行不行?”她轻笑,结果被他低头吻住,一开始他只是想带点惩罚一样的浅吻,然而一触上她的唇,脑中的理智就退了大半,硬是缠着她深吻下去,探入她口中纠缠了半天。 “纪亚!”她好不容易才夺回呼吸,然而他却不肯下床,就干脆搂着与她靠在一起,闻着她发间的气息,慢慢平稳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他吻完她后,总是不愿意回沙发继续做自己的事。一两次后还好,后来某次正遇上周绍丰来医院看她。 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已经拉下搂着自己的手臂,但纪亚一见进门的人是周绍丰,立刻又不折不挠的搂了上来,直到她说自己想吃哪家的馄饨和小笼,他才不甘不愿的跳下床。临出门时,还深深看了房里的男人数眼,弄得后来周绍丰诧异的问她,是不是他今天衣服没穿好,还是脸上长东西了。 “他就这样,你不用理他。” 周绍丰倒也没因此说什么,反正从北海道一行后,他就知道纪亚对又恩总是这副模样,并不是说他想不到另一方面,而是在他潜意识中早就将这种可能性排斥在外。 他问了几句她的脚伤后,说到了这次意外的始作俑者。 据闻,岑定国现已被控告故意伤人罪而关入拘留所,只等之后审判结果出来,牢狱之灾是肯定免不了的。罗丽达最繁荣那一阵,岑定国也数次出席各类宴会和拍卖会,当初风光阵阵,如今却惨淡至此。他入狱后,岑家豪宅外连着很多日都有记者聚集,而里面的岑家人始终紧闭大门,从头至尾都不曾露面,连他的老婆和儿子也一样,大有与其撇清关系的模样。 媒体找不到人,便开始各自追寻蛛丝马迹,并发了很多捕风捉影般的推测报道。大部分报道至最后,都说他因为罗丽达重组,被踢出公司加上自暴自弃,山穷水尽,才会心生报复。 所有报道中,受害者岑寂始终都处于正面形象,岑定国则被批得一文不值。 蓝又恩明白舆论都是盲目的,事实真相如何,恐怕现在也只有那个形象正面的受害者才真正清楚。 纪亚回来时,周绍丰已经走了,她懒懒靠在床上闭目眼神。 她听见他放低脚步慢慢走到床边,接着脸颊上传来温柔的轻触。 先是脸颊,然后从额头开始,一路经过她的眼睛、鼻子、唇、下颚,最后指尖又回到她唇上,柔柔的摩挲。 她实在痒的忍不住,唰的睁开眼,却对上他略带尴尬的浅瞳,原来他俯低了身子,正打算吻她。 她无奈,“等我腿好一点,就出院吧,反正家里也能养伤,省得你每天都往医院跑。” 第二十一幕 楼上楼下 两周后,她在雨晴陪同下出了院。她的吉普车是纪亚开来的,雨晴本还在说他无证驾驶胆子太大,结果他痞痞一笑,取出驾驶证朝她们晃了晃。 “考出来了?”蓝又恩唇角带笑,“那下次出游,我可以趴着看风景了。” “想去哪里?五一你腿该全好了,我们找个地方玩上几天好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后座的雨晴插嘴,“到时叫上周绍丰,问问这次有没有什么免费招待券的!” “叫他干嘛!”纪亚瞥她一眼。 “他不是你教授?”雨晴很明显是故意的。 “我和他不熟!”他拉过副座上女子的手,握在指间,连拨档时也不放。 他不爽的表情逗得雨晴直笑,趴在又恩的椅背上,戳着她朝她挤眉弄眼。 “好好开车!”蓝又恩朝她摇摇头,将手抽了回来。 据医生说,小腿上的石膏还要两周才能拆,这期间她可以走动,但要小心不能弄湿也不能负重。 因为打着石膏上下楼梯不方便,所以又恩打算拆石膏前都睡在楼下沙发上,让纪亚上去睡她的床。雨晴帮她铺好床铺,就陪着她在客厅聊天。纪亚则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回来后雨晴还没尝过他手艺,这次特意留下,准备大快朵颐。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雨晴朝好友摇了摇头,“他一点不像十九岁的人。” “那像几岁?”又恩抿了口手中的热茶。 “二十九岁咯!现在这种年纪的男孩子,谁肯在厨房忙进忙出啊!” “不一样的,纪亚是孤儿。” “孤儿怎么了,你领他出来后,供吃供住,照顾的比普通家庭的孩子还要好,换个没心的,早在英国升学,享受自由舒适的大学生涯了!谁还回来理你啊!” “那等会你帮我说服他吧。”这才是她理想中的状态。 “开玩笑,想让我被人憎恨啊!” “憎恨什么?”某个应该在厨房的人,好奇的介入她们聊天中。 “纪亚!偷听闺蜜聊天是会被雷劈的!”雨晴被吓了一跳。 “我只是过来问你牛排要几分熟!”他站直身子,摊摊手以表自己的无辜。 “五分。”雨晴说完看向又恩,“你呢?” “又恩只吃七分熟的肉眼!”纪亚赶在蓝又恩开口前道,颇有炫耀意味。 “知道你了解!快去吧,都饿死了!”雨晴几句赶走他,转向蓝又恩时,笑容却无奈起来,“听他理所当然的喊你又恩,我居然起了鸡皮疙瘩,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跟在你身后来画廊的瘦弱男孩的模样!”她顿了顿,终于又忍不住问,“你们现在除了握手接吻,会做更有爱的事吗?” 这问题自然遭到了蓝又恩的白眼。 只是,她没有料到,这问题会在接下来的日子,成为困扰她的主要事件。 ++++++++++++++++++++++++++++++++ 握手或者拥抱,她不会反对,以前他们也经常如此。 接吻,她勉强接受,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想吻她的时候她还是有避开的念头,但往往念头尚未转化成动作,他就已经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纪亚一直很热情,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如此,不懂含蓄为何物,更不懂察言观色,只是凭着感觉,接吻往往不分时宜。 他的唇不算很薄,与岑寂那种薄薄巧巧的寡情唇形不同,但也不是很厚。下唇稍丰满些,中间有很好看的唇纹,上唇较下唇薄些,棱角线条柔和,带了点微翘。有时她推开他,他不高兴也不说话,但会微抿着唇,用略带撒娇的无声眼神凝视她。 他的眼瞳明明色泽很浅,可如此凝视她的时候却分外深邃,让人有些莫名心慌。 她往往总是一笑,随后用别的话题岔开,他虽有无奈,但每次仍会顺着她。 她的腿伤,在家中又休养了两个多星期后才得以拆去石膏,医生说伤口恢复很快,但未来几个月仍属于调养期,仍然要注意。 石膏拆去,她总算是舒了口气。这一阵她睡楼下沙发,他每每临睡总不肯上楼,硬是挤到她身边,要她陪他看碟片。 公寓的沙发很大,尤其是转弯处,又宽又长,几乎和床一样。 早春的天,已脱离酷寒,但夜晚还是冷的,雨晴帮她铺上了厚厚的被褥,她行动不便,晚饭洗浴后便偎入被子,开着一旁落地灯看书或上网。 而他,洗完碗碟后则在软榻上开始画设计稿或者翻看资料书。 这时的纪亚很专注,灯光下的脸孔透着一股深沉的肃宁,安静的室内满是他笔尖触纸时的沙沙声。偶尔,他也会停下笔沉思,帅气的眉宇间会拧出小小褶皱。 那神情,当她不经意瞥见,总会出神的看上许久。 他以前画稿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时,他明明工作很忙,却总希望她陪在身边,于是拉着她在一旁。看书的习惯,就是那会养成的。 或者应该说,她很多很多的习惯,都是因为他而养成的。 从十几岁第一次见到他起,她就明白自己以后的人生,将与岑亚然这个名字密不可分。他温柔善良正直,丝毫不因傲人家世而看低别人。他给予她的,不仅仅是一份光明的资助,更是温暖的关怀。他让她明白,就算是被遗弃了,就算是在寒冷的夹缝里成长过来,也可以得到与正常人一样的呵护,甚至是幸福的爱情。 “在想什么?”原本画稿的少年不知何时坐了过来,那眉宇突然近在咫尺,她竟有片刻恍然。 她垂下视线,拍了拍手里的书,“在想书里的主角,你怎么不画了?” “完成了啊。”他说着,很自然脱去外套和牛仔裤,朝她被子里偎去。 “你好像应该睡楼上。”她淡淡瞥他。他脸颊似乎红了红,但依旧坚持,“我又还不睡,看碟片嘛!” “可你还没有洗澡。”她继续瞥他。 “睡觉前再洗啊!”他嘟囔,“再说你现在腿这样,我又不能干吗,洗了也没用。”话落,前额立刻遭到一戳。 “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她又好气又好笑,“这次买的什么?” “豚鼠特工队。”他见她没有再反对,连忙掀开被子挪到她身旁。 蓝又恩直摇头,这家伙似乎对动画片有特殊爱好。她放下书,再转过头时,他已伸开手臂越过她肩膀,将她搂在怀中。 见她转头,那双明亮的眼瞳漾起笑意,他在她额角轻轻一吻,逐而心满意足的抱着她看电影。 她在电影播映时微微侧目,总能看见他的笑意,他似乎真的很高兴。 有莫名不安,自她心底滋生蔓延。她微微皱起了眉心。 ++++++++++++++++++++++++++++++++ 拆去石膏的第二天,她搬回楼上睡,以为能恢复之前的清宁,哪知当天晚上却被人吻醒。 湿软的触觉先是在她唇上徘徊,一点点舔舐,从一侧唇角到另一侧唇角,之后变成了允吸。她在朦胧中感觉有柔软的东西探入她口中,霎时惊醒,却对上一双深邃火热的瞳仁。 是纪亚! 见她醒来,他的舌尖更肆无忌弹的闯入她口中,绕上她躲闪的舌,重重纠缠。 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他拉开阻挡两人的被子,强健光裸的身躯覆了上来,隔着睡衣抚摸她的身体。她想出声,但唇被堵得密实,只能发出细微呜咽。她用力扭开头,伸手想开灯,手腕却被他扣住,压在头顶上方。 湿软的双唇落在她的颈上,来回摩挲允吸,他头发微湿,似乎才洗完澡,还带着浴液的清香,随着他动作噌着她脸颊与耳轮,激起她一阵战栗与酥麻。 “纪亚,等等——”她用另一只手去推他,却同样被扣住一起固定在头顶。修长灵活的手指解开她的纽扣,悄无声息的滑了进去。 她没有穿内衣,睡衣底下再无遮蔽,柔软的肌肤温热细滑,一如记忆中的那晚。他喉咙一紧,不由自主叹出低吟,缠人的气息紧紧允住她耳垂,在齿边轻轻啃噬。 “纪亚……”她扭了扭身体,想躲避已抚上胸前的手指,然而这个动作却换来他更蛮横的揉搓,她倒吸了口冷气,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不是不明白,之前她腿还没有好,他一直在忍耐。可是,她没有料到会这样快。她的心情尚未转变回来,这样子的接触让她觉得尴尬和怪异。 “等一等,纪亚,你等一等!” “等什么!”他终于开口,清朗的嗓音甚是低沉,夹杂着沙哑的欲望,双唇重重碾过她的肌肤,“你还要我等多久?你答应不拒绝我的……不可以反悔……”他微微抬起头,借着月光,沉沉看着身下的人,之后再度深深吻住她,勾缠着她的唇,来回吞吐,激烈而迫切,仿佛想将她整个吞下。 随着这个吻,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变快,松开她的手腕,脱下她的睡衣随手丢下。 手得到自由,立刻去推压着自己的肩膀,可终究是徒劳。比起去年,他的肩膀似乎更宽了些,也更加结实,肌肉紧实矫健柔韧,连分毫都推不动。 片刻功夫,他已解开她所有束缚,身体重新与她相贴,仿佛取暖般来回厮磨碾压。 他脖间缠绕的银饰紧贴她的肌肤,在他火热肌肤的对比下,格外清晰突兀。 第二十二幕 从家人到情人 他的身体烫得像火,紧绷而炽热,手臂将她紧紧围住,疯狂的吻她。她的小腹觉察到了他的异状,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竟然有些怕。 虽然之前曾有过一次,可那是在她醉酒的情况下,具体过程她根本就不记得,脑海里只有零星片段。所以事后,她可以要求他,将已发生的当成没发生过。毕竟没有记忆,也不会如此尴尬。 她的确决定不再拒绝他,但临到此刻,才发现似乎办不到。 拥抱和亲吻可以,但发生关系……这种事换成任何一个男人,甚至是岑寂,她都能够接受,唯独纪亚是不同的。 这么多年,家人的概念已根深蒂固,更别提她一点点看着他成长,如何能轻易改变? 他似乎是觉察到她的抗拒,皱眉之后更加深切的吻她,用力分开了她的双腿。 “纪亚……”她在他唇舌间模糊的低唤,感觉的手指正在摸索着寻找,心头一阵战栗。 进入前的瞬间,他突然停止吻她,微微抬头,紧紧凝视她的漆黑的杏瞳,“又恩——”他唤她,眼神从未如此认真深邃,“我爱你——” 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神色陡变,腰身用力往前一挺,深深埋入她身体。 她忍不住低呼出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在抗拒突来的入侵。 他在上方重重喘息,开始在她体内动作。 她抵着他肩膀,慌乱而迷茫的看他。仿佛仍未接受,此刻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却泛着她陌生的情欲。 难以言述的感觉让他亢奋而激烈,他吻住她,疯狂动着,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的占有…… 她被这种激烈而野蛮的方式冲击得头晕目眩,终于闭上眼,停止了一切思考,低吟出声…… …… 他的时间并不太长,似乎真如他自己所说,在她喝醉那晚,是他第一次。他还不太懂,不知道如何控制,动作太过激烈,身体太过兴奋,一下就达到了巅峰。 他大汗淋漓的倒在她身上,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哪知他却紧搂住她酥软的身体,不肯放开。 “纪亚……”她开口,声音比她想象的更嘶哑,“起来,让我去冲个澡……”事情发生的突然,她没有避孕准备,只能用沐浴代替。 “不要……”他将呼吸埋在她脖间,低喃,“还没有结束。”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抚着她脸颊,抬头对视她,眼底还带着深深情欲,“你让我忍了这么久,别想一次就结束!”说这话时,他语气里带了点赌气意味。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好了,别闹,让我去洗个澡。” “你不相信?”他赫然在她上方撑起身体,有些顽皮的笑,“那我现在证明给你看!”最后一个字,淹没在他落下的唇间。 他的舌舔过她嘴唇,滑入她口中,寻找熟悉的柔软舌尖。她的气息静淡微甜,仿佛春天的花朵,让他着迷。他抚着她光裸细滑的肩膀,缓缓朝下滑动。 她握住他的手指,侧头躲开他的唇,“纪亚,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学,我也得上班,我们——” “不喜欢身上有我的痕迹?”他缓缓收敛神情,瞳底闪过一丝异样,“所以才非要去洗澡,是不是?” 她有点无语,“你真会想。”她很尴尬,但还是慢慢说出了原因,他愣了愣,逐而抿起唇,起身抱着她走进浴室。 他在木桶里坐下,让她背靠在自己身上,随后开了笼头,让热水一点点漫过他们身体。 “一起洗。”他自身后咬着她耳垂,呼吸粗重。浴室角落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灯光昏暗,刚巧可以看清对方的肌肤与轮廓。 他这一举让她十分窘迫,哪怕是在从前,和亚然结婚后,她都没如此亲密的与他共浴过。亚然是个传统的人,他们的夜晚虽也激情,但不会这样。 她还在神游,他却已搂着她,让她在自己身上转过身跨坐。他扶着她腰肢,克制不住的吻上她胸前的圆润,她低呼,“你又想干吗?” “你说呢?”蒸腾热气中,他颇为狡猾的笑了,压低她的头,逼着她不得不与他接吻纠缠,身体摩挲,直至他再一次炽热,低喘着没入她身体。 他握着她腰身,在狭小的空间里上下动作。 她扶着他肩膀,咬着下唇艰难忍耐,不过两次,他似乎已清楚她身体的敏感位,手指极尽挑拨之能事,仿佛要她为他沉醉、失控、疯狂…… 见她咬着唇不肯出声,他立刻前倾着吻她,两人的呼吸在唇舌间交缠,她身体内犹如被放了把火,整个人接近沸腾。她在朦胧中微微睁眼,视线掠过他发丝下的眉眼,最终落在他左耳的耳钉上。 两个小小的耳钉,紧紧扣在耳垂之上,去年春天他回国时她第一次见到,总觉得眼熟。 现在她想起来了,这两个耳钉都是她的,几年前去伦敦陪他时,曾有两次不见过耳饰,因为并不太值钱,所以她未在意,只当是丢了。却没料到,是被他拿去,并戴到了现在。 她想着他在进入前突然说的那句话,隐隐感觉事情似乎正朝一个她无法控制的局面而去。 纪亚,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或者说,他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虚假,有多少是真实? “又恩……”他圈紧她腰肢,在她耳旁低吟,那么灼热的气息,几乎快将她融化…… …… ++++++++++++++++++++++++++++++++ 他到底还是在她床上睡到了天亮。 早晨醒来,她侧身朝外,人却依然在他手臂中。 她动了动,背后立刻传来轻笑,他吻了吻她的后颈,“早,又恩!” 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想起昨夜后来的疯狂,她突然尴尬到极点,拉高被子,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干什么?”被子被他掀开,晨光中,他的笑容格外俊朗帅气。 “你——快去上学!”她伸出食指,点上他额头,“再不去会迟到的!” “我今天上午没课。”他捏过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倒是你,不是说今天要上班吗?”他看看闹钟,“已经九点多了哦!” 蓝又恩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错过了闹钟提时,无奈之余只能打给自己的小助理,说车子半路抛锚,可能要晚点到。 挂上电话见纪亚还侧撑着头,一脸暧昧笑容的看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将他踹下床去,“不上课也要起床,下去做早餐!” “遵命,女王!”他伸出手指,顽皮又宠溺朝她飞了个额礼。 蓝又恩拖着酸软的身子起床梳洗,照镜子时自己都吓了一跳。身上除了吻痕,还布满了淤青,感觉像是被人轮着蹂躏过。 她挑了件高领的薄毛衣,以盖住青青紫紫的脖子,下楼时他已做好早餐,她匆匆吃过,取包就要出门。 “今天按时下班吗?”他在门口拉住她。 “还不知道。” “好吧。”他有些失望,“路上小心开车!”说着,他低头在她前额一吻,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 近两个月没有上班,蓝又恩一到pl就被范青仁和钟倪拉去设计室看夏装的稿子。 一整天时间,她都在花花绿绿的图稿中度过,好不容易选定了这一季的新款,却发现已到傍晚。 午饭三个人只简单啃了几块三明治,工作顺利完成,钟倪提议请吃饭,顺便祝贺又恩腿伤痊愈。 她正笑着答应,纪亚却来了电话,询问她有没有下班,说要和她一起吃饭。 “我今天拿薪水,请你吃大餐!”他听见她忙完了,催促她赶紧下班。蓝又恩无奈,只得和钟倪他们说改天再聚。 “男朋友?”钟倪很八卦。 她再度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范青仁用手里的图纸拍了拍他,让他少八婆。她离开设计室,回办公间取了包和外套,正要离开,小助理却追上来说岑总要见她,让她现在赶紧去。 她看看时间,眉头一皱进了电梯。 意外受伤入院后,她一直没见过岑寂。 道理上,那天是他救的她,她也应该和他道个谢,只是心里想着岑定国的事,这个谢字一直不愿说。 顶楼的办公室内,岑寂正在酒吧后面倒酒,见她敲门进来,又取了个高脚杯,倒半杯红酒,推往她的方向。 “岑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她提着自己的外套和包,在吧台前两步站定。 他稍稍抬眉,看她一眼,一语不发,只是示意了下吧台上的红酒。 空腹喝酒真不是个好习惯。她在心里叹口气,执起杯子,朝他缓缓道,“岑总,这杯算敬你的,那天多谢了。”她仰头,将酒红色液体喝尽。 他端着杯子,视线自细长睫毛下透来,带了点审视,“既然有心谢我,为什么等到现在?” 她提唇一笑,将酒杯搁在吧台上,“我前天才去拆了石膏,之前找不到适合机会,还请岑总不要见怪。” 他目光一凝,连着酒杯将她的手握住,指上用了十分力气,她挣脱不开,心下生气,脸上的笑容却仍保持着,“岑总,这又是干什么?” 他眉间浮了暗色,似是看透她的表里不一,颇为不满。 握着她的手仍分毫不松,她实在不想僵持,终于落下笑容,“岑寂!” “我以为,你能坚持的更长一些。”他勾起薄唇,松开手指。 她立刻抽手,转动发痛的手腕,“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还记得这瓶酒吗?”他目光一转,落在红酒之上,“那年,我们第一次单独去吃西餐,你说很喜欢这个年份,只可惜很难找到。这瓶是我一个月前从别人手里高价买来的,今天刚刚开,怎么,你之前没有喝出来?” “旧人旧事,我都忘了。”她淡淡道。 “忘了?是啊,你对于遗忘总是如此得心应手。可对那个人,无论过去多久,隔了多少世事,却是永远记在心头。”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她静静回视他,“今天叫我上来就是为了喝酒吗?岑寂,不介意的话听我一句。这瓶酒,你不应该和我喝。或许是你更善于遗忘,那么我来提醒你。如果不是亚泰琪,我不会来pl,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从你运用计谋让我从手里散了部分罗丽达的股份开始,我们就再没有一起喝酒的可能。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而你只是岑总,所以不介意的话,我想我得走了。” 他眸底有冷意,锐利而强势,可她不在意,拉开门时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头朝他一笑,“忘了说。其实我对红酒一窍不通,之所以会喜欢这个年份的酒,只因为那年是我和亚然第一次见面。这瓶酒,是属于我和他永远的留念。” 门在他眼前关上,他执着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紧,直至手臂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光鲜高级的西服之下,隐藏着丑陋的伤口。 那是那晚,为救她而留下的伤痕。 危机来临那一刻,为了那个女人,他的身体居然背弃了他的头脑。 他应该早就觉醒了,应该早就清楚她的残酷,可为什么? 太不值得! 寂静的室内哐啷一声,那瓶红酒静静碎在她离去的门边。 第二十三幕 专宠 电话没人接,她只能继续开车。 两人约见面的地方在他学校附近,离她公司较远,她在岑寂那里耽误了些时间,加上下班高峰路上堵车,等开到约见地点时,已迟了近一个小时。 她在路边停下车,透过前窗玻璃,立刻就望见书店门口的挺拔身影。 天气转暖,贴身长袖t恤外他只穿了件轻便的黑色立领拉链衫,下身是牛仔裤帆布鞋,腰间扣着白色带垂链的阔皮带,正勾着背包左右张望来往车辆。他不时看一下表,仰头叹口气,然后继续看车辆。 蓝又恩不自觉弯了唇角,正要下车,却看见有两个年轻女孩互相推搡着朝他走去。 她抿抿唇,还是取包下车,朝书店走去,正巧是他背对着的方向。 女孩之一点点他肩膀,见他回头自己,不禁大喜,拿出手机示意没电了,想和他借个电话打。 他不咸不淡的看她们两眼,还是取出手机递去,女孩高兴的接过,飞快拨了个号码,结果她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我的号码!我们都觉得你很帅,想问问看,你有没有时间,请你喝个咖啡?”那女孩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在马路上搭讪,一番话说的顺畅不已,但在他帅气俊容的注视下,脸蛋还是掩饰不住的红了。 蓝又恩停下脚步,好奇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他的目光还是淡淡的,取回自己手机后,又问她们要手机。女孩以为他要输入自己名字,笑着给了他,他接过只按了几个键就递回给她。对方一看,原来他删除了刚才打进来的号码。 “哇,你怎么这样啊!”对方面子有点挂不住,显然很少在这类搭讪上遭到拒绝,“人家好心想请你喝咖啡耶!” “不必了,我没兴趣。”他转过脸,继续看来往车辆,不再理会她们。 两个女孩对看两眼,主动开口的那个显然还不肯死心,本想继续,结果被身旁的另一个拉着走了。 两人自蓝又恩身边经过时,她听见其中一个在安慰另一个,“算了!这种有脸有身材的帅哥都自视甚高,别说他不搭理你,就算今天被你搭讪上了,就这爱理不理的脾气以后也够你受!你还是和你的学长好好相处吧!” “可是他真的好帅!又那么会穿衣服……” “行了!走吧!” …… 蓝又恩有些无语,原来这女孩是有男友的。不过,看她的脸蛋,的确娇俏迷人,皮肤也好,又会打扮,纪亚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点。 正想着,不远处的少年终于发现了她,皱着眉头来到她面前,“我等你一个小时!你到了还站在这里发呆!居然迟到这么久,一点都不重视我!” 他劈头一阵骂,她连忙说之前有给他打电话,但是没通。 “可能超市太吵了,没听见。”他看看手机,果然有未接来电,“算了,原谅你,拿去!”他将整个背包递给她。 她不解,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她喜欢的零食,还有两听罐装热饮,“这就是你说的大餐?”难不成要她在路边吃? “这个是为等会看电影准备的零食,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我再买。”他取出热饮,一人一听,再度把背包搭在肩上。 “这么多还买,你当我猪啊!” “那去吃饭!就在前面,一会就到!”他打开自己那听热饮递给她,然后揽住她肩膀。她看看手里两罐热饮,瞥他,“都给我喝?” “你帮我拿着,我要喝的时候喂我!” 她无奈,“那你的手呢?” “要搂着你啊!”他理所当然的朝她笑,如此飞扬,倒让她怀疑,刚才对着两个女孩的是另一个人。 “刚才怎么对别人那么冷淡?”她到底还是问了,“你这个年纪,看到漂亮女孩不应该是这个表情。” “原来你早就到了!”他搂紧她以示不满,“漂亮什么啊!睫毛一看就是粘的,戴着美瞳,眼线眼影化那么浓,头发染得跟狮子毛一样黄,这也算漂亮?” “现在谁不是这样打扮的?照你这样说,那些女明星还要不要混了?”她叹息,“你总对女孩没兴趣,有时候真有点怀疑你是gay。” 他笑笑,贴到她耳旁暧昧道,“我是不是gay,我以为你昨晚已经很清楚了!”话落,他张嘴允了允她的耳垂。 “纪亚,大街上!”她连忙避开,他却不以为然,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搂着她进了餐厅。 ++++++++++++++++++++++++++++++++ 夜晚的缱绻缠绵,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对此,她并不主动,还会尽量想办法避免,只是公寓的楼上楼下并没有可以关闭的门。没有门的敞开式卧室,也意味着他可以来去自如。 那一晚,是被他趁夜摸上床。 那次之后,她都比较晚睡,或看书,或靠在床上登陆网站查看销售额。 他猜出她的用意,连续多日后,他在某天晚餐后发出不满,“你怎么可以这样?” “哪样?”她笑笑。 “你说呢!”他咬牙。 “我不知道我怎么说?” “你分明就知道!” “哪有,知道我就不问了。” 灯下的她容颜静淡,肌肤剔透,笑容盈盈,神态温婉柔和,却似乎故意要和他作对。 他心里不由来了气,加上多日来的禁欲,一时间气血上冲,伸手就脱下了长袖t恤,动作流畅的朝后一扔。 “……”蓝又恩僵了僵,“你、你不冷么?” 他一边解牛仔裤上的皮带,一边朝沙发上的人走去,眼底带了抹戏谑的笑意,“你看不出来我都快烧起来了?居然还问我冷不冷?” “纪亚!”她开始按太阳穴。 他柔柔应了声,赫然朝她俯身,呼吸已近在眼前。 她被迫朝后靠,直至贴上沙发背,他却撑着靠背顺势压下来,上身的裸肌性感诱人。 “别闹,我还在忙!”她赶紧端住腿上的笔记本。 他啪的将笔电合上,也不转头,准确无误的搁在身后的茶几上。那盯着她的微带戏谑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燃起了炽热情欲。 “纪亚,我赶着做事!”灯光还亮着,如此姿势让她尴尬不已。 “我也赶着做事。”他顽皮一笑,迅速吻住了她。 感觉到她在抗拒,他伸手固定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肆意允吻,挑开她唇齿,侵入她柔软的口中,缠上她的舌尖,并一点点吻入自己口中。 她好不容易侧开脸,他的唇却顺势落在她颈窝,在细腻温软的肌肤上啃噬允吸,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纪亚,太亮了……”他的情欲似乎极其高涨,喷在她颈部的气息混乱而沉重,她知道今天避不过了,只是他们都还在沙发上,实在有点…… 他一路吻过她锁骨下颚,又回到她唇上,深深探入交缠着。她好不容易得了空隙,断断续续开口,“我们……去楼上……好不好……” 话落,她突然被他摁倒在沙发上,薄薄的毛衣自身后被拉扯掉,胸衣一松,他的唇重重落在她皎白的背部,来回摩挲,“我等不及了!” 他在她耳旁喘息,一口含入她耳垂,在舌尖打着转,同时搂住她,抚上她柔软的胸部,在炽热的掌心爱抚。 酥麻的战栗自他接触的地方传来,细细如电流,转眼走遍全身。 他热情似火,前戏总是极尽缠绵,她的身体想不起反应都难。只是,这样被迫趴在沙发上的动作,实在让她觉得尴尬。 只要一想到让她窜起感觉的人是纪亚,她就觉得怪异。 没有办法,她还是不能适应他从被照顾的家人到与她床第缠绵情人之间的变化。 他的动作在加重,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和裤子的摩擦声。她有些昏沉,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烫,渐渐有种空虚感。 他吻着她的背,脱下了她的长裤。她感觉他直起了身子,似乎在解东西,她下意识就回头去看,却不料被他重重摁住背部,原本隔着衣料的灼热擦过她大腿根部,停留在那里,“你放心,我今天有准备……” 她的脸颊染上红晕,“纪亚,你——啊!”话语尚未出口,就被他猛烈的进入撞击得失呼出声。这个动作,让他如此如此深,几乎快到她的极限。 他仿佛亢奋的低吟了下,抬起她的腰,一阵剧烈动作,将她未出口的话语,化成破碎的呢喃…… 她死死拽着沙发,将脸颊埋在其间,身后一次一次的顶撞令她晕眩。 他忍了那么多天,所有埋藏在体内的热情都在这刻将他化作激烈的小兽,一次次进攻冲刺,没有所谓的调整,更不懂所谓的节制,只是一种本能——对她的本能索取和渴望…… “又恩……” 她听见他在低唤她,身体里的热量突然撤出,他将她转了个身,已冒出薄薄细汗的矫健身躯立刻又覆上来,托高她腰部,狠狠埋入。 她再度失声,身体翻滚的潮涌早已超过她理智能够承受的范围,她搂住上方年轻的身体,手指因激烈而嵌入他背部,在他夺人呼吸的热吻下承受着疯狂的冲击…… …… 这一夜,她陪他睡在楼下。 她躺在他怀里,仍旧是朝外的姿势,而他自她身后密密贴合的拥住她。 激情过后,她极倦极累,然而昏沉入眠的前一刻,仿佛听见他在她耳畔低喃。 “……又恩,别离开我……” 第二十四幕 雪月风花 蓝又恩最近的日子,被雨晴评论为风花雪月。 “夸张了吧?”蓝又恩打掉她拉着自己领口朝里看的手,将领子朝上拉了拉。看着好友暧昧的笑容,她不禁怨起家中那位始作俑者。 “啧啧!”雨晴摇摇头,很是老练的说道,“看那颜色,恐怕是好几次不同时间的吧!果然呐,那次去温泉看他的身材,就知道他在这方面绝对‘不俗’,羡慕死我了!” “……” “哎,对了,他不是在上大学,班里一定有很多‘不俗’的同学吧,下次他带你去参加聚会时,给我物色物色!” “……” “你也知道,三十来岁的男人虽然有气质有品位有钱又权,可这类人早修炼成精了!别说不会轻易看上一个女人,就算真的看上了,也会摆高姿态和你斗法!非要训练的你服服帖帖,温存柔顺才会表示出他们一点点爱意。就算有谁真对哪个女人十分上心,也是表面纹丝不动,非要到你快跑掉时才出言挽留!真是太假,太没意思了!” “你在说谁?”又恩听出异样,“你有男友了?” “现在不是了!其实都差不多,岑寂也属于这类人。所以啊,还是年轻男孩子可爱,直率热情,毫不做作,也不掩饰,想想就很心动!” 蓝又恩无奈的按按太阳穴,“我想我还是先走了。” “这么快!那刚才和你说的旅游呢?” “算了,我怕纪亚会对周绍丰不礼貌。” “也是,现在你们关系不同,他对周绍丰恐怕不会像上次那么客气了。”雨晴赞同的点头,“还有,帮我物色小男人的事,一定要记在心上啊!” “……” ++++++++++++++++++++++++++++++++ 她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两张机票。 时间在五月之前,往返三亚的经济舱。 “你说过,要和我去旅游的!” “我以为是开车去近郊几天。” “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飞到海边住几天。” “你突然拿机票给我,就怕我没办法请到假?”她看着手里的意外惊喜,挑眉看他。 “应该可以吧,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里上班,不过从你对着笔记本管理那么有名的品牌服饰店来看,我想职位应该不低,七八天假可以请吧?”他绕过l型吧台式餐桌,站在她背后,将手肘搁在她肩膀上轻晃。 “七八天太长了。” “那你打算陪我几天?”他将下颚一起搁上她肩膀,语调像是在撒娇。 “三四天吧,最多五天!”虽然夏季新装发布会已经结束,但最近是销售期,她怕岑寂又使手段,不得不盯着,“其实去不去旅游都一样啊,我们现在不是每天见面?” “当然不一样,我每天只能见你几小时!”他用手臂环绕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附在耳旁低低说,“我现在就算在学校,也满脑子都是你……” 她动了动唇角,原意是想笑,可却怎么没办法悠然的笑。 她闭了闭眼睛,“纪亚,你别这样……我们已经说好了……”说好只是现在,说好不一定有未来,说好了——只是不拒绝。 他一时没了声音,空间里只余下细细的呼吸。 这个沉默太久,久到她几乎以为他已经生气不想再开口,然后却听得他在她耳旁道,“我知道,我都记着。又恩,答应我,不要总这样提醒我,好不好?”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 他们的酒店在三亚湾,那是条沿海大道,大道上全部是形形色色的各类酒店。 尚未到五一高峰期,人不是很多。白天,可以见到结伴的旅人和度假的家人在海滩散步,在酒店里的泳池嬉戏。夜晚,酒店旁各条小巷,纷纷冒出烧烤的夜排档。 成串的海螺、切成段的鳗鱼、整只的鱿鱼……配着冰爽啤酒,边吃遍倾听海浪拍打沙滩的乐章,整个人仿佛完全忘记了都市里的繁琐。 纪亚很好动,白天总拉着她去游泳。 虽然近海,但是这一带的海浪较大,不适合游泳,所以两人去了西岛。 西岛是个配套设施很全面的海岛,要坐船才能过去。 通常他们一待就是一整天。蓝又恩不太会游泳,尤其还是在有波浪的海里,她又不喜欢救生圈,大多数时间都盘了发,涂了防晒霜躺在阳伞下晒太阳。 她其实早就去过马尔代夫,全世界最清澈碧绿的海水就在那儿,别人都说,在北半球去过马尔代夫,其他的海域就没必要去了,因为绝对不会美过那里。 可其实,每一处的海都有各自的魅力。这里的天空虽然没有马尔代夫蔚蓝,这里的海水虽然没有印度洋那般梦幻,但依然天高海阔,远处,还依稀能看到陆地上的山脉。风吹过来,带着潮湿舒爽的气息,将压抑的烦恼一扫而空。 纪亚总是诱哄她下海,她不愿意换泳衣,他就抱着将她整个泡在海水里,把她弄得全身湿透,不得不穿泳装。 他还尤其喜欢刺激的娱乐项目,摩托艇、游艇滑板还有空中拖曳伞都让他玩遍了。他精力充沛,见她泡会水就赖在躺椅上不肯动,便去拖拽她,非要她回去海里。 “你自己玩吧,我不会游泳!”不过,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是白搭,他哪里肯放过她。 于是只好在小腿深的地方泡泡脚,意思意思。 纪亚见状,狡猾的绕去她身后将她推倒,她没提防,被灌了口咸涩的海水,听得他在笑,她伸脚一勾,他也倒在海里,却笑得愈加开心。 “你别和小孩一样嘛,老在浅水里有什么好玩的!”他拍拍自己肩膀,示意她趴在他背上,他会带着她一起游。 “我真的不会游!以前去泳池你也知道,都只在一米四的地方装样子而已!” “知道你不会!所以说我会带着一起游啊!”他指指面前的蓝色海水,阳光照下来,仿佛在他湿漉的皮肤上镀了一层光灿的薄金。他朝她伸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松开你的!” “真的?”他有时很顽皮,喜欢恶作剧,她真有些担心他会捉弄她。 “来吧!”他拉过她,将她的手臂绕在自己脖子上,背着她,朝深处走去。水,一点点漫过她的腰身,然后到了胸口,身体在水里感受到了浮力,还有涌动的潮流。可他还在继续朝前走。 “纪亚!”她不安的叫了声,他拍拍背后的人,让她放心。海水已到了他的脖子,她的脚已经猜不到沙地,有种本能的恐慌感。他笑了笑,身体朝前一倾,在她的低呼声里缓缓游动。 “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游泳,再多一个你也照样能游!”他踩着水,还轻松与她聊天,她慢慢适应了这种漂浮的无重感,绷紧的手臂渐渐放松下来。 他见她慢慢适应,突然对她说,“憋住气!” “你要干吗?”她立刻又勒紧他。 “我倒数了!3、2、1!憋气!”他侧着头大声喊,她只得照做。 他身体一用力,带着她整个人沉下水面。海水瞬间漫过她的头顶,失去空气的恐惧袭来,他却在这时使劲拍她的手,她被他拍的烦了,睁开眼,却看见一片与众不同的水下世界。 正午阳光,让海水的透明度变得很高,她可以清楚看见自己的手以及他朝她微笑的侧脸。他伸手指指前面,不远处,一条小小的海鱼正在游动,缓缓自她们身旁经过。她这才明白他叫她憋气的原因。 他将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解开,牢牢握在掌心,蓝又恩惊喜的发现,脱离了他的背,她居然没有沉下去。他做了个蹬腿的动作,她学着他的样子,身体竟也缓缓朝前游动。 净澈的水下世界安静悠然,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再听不到,所有的动作变得缓慢,她游了一会。憋不住气,搂着他脖子借力冒出水面。 整个世界的喧嚣又在瞬间回来,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只是抬头低头的瞬间,就能在不同的世界里游走。她依然不敢放手,搂着他脖子紧紧贴着他胸膛,将脸上的湿发拨开。 “又恩,你难得这么主动。”面前的少年却在淘气的笑,海水与阳光令他古铜色的柔韧肌肤散着瓷釉般的光泽,挺直的鼻尖正对着她的,她这才发现,他们的唇已近在咫尺,而他们的身体正在海水的浮动下隔着薄薄泳衣细细摩擦。 她扶着他想退后一些,他却环上她的腰身,将她用力吻住。 “纪亚,好多人……”不但很多人,还有很多小孩。 他咬着她的下唇,伸出舌尖舔舐她的唇瓣,“是吗,我才不管那些!海水好咸……”他顿了顿,又猛地截住她呼吸,深长的探入她口中,允吸她柔嫩的小舌。 又恩再不愿意,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推开他,这是在海里,她的脚还不着地,只好搭着他肩膀任其索吻。 他原本只想吻一下,哪知嘴唇不听使唤,过了很久才气喘吁吁的离开她。 看着她微肿起来的唇瓣,他又吻上了她的耳垂,声音无限诱惑,“今天,我们早点回酒店……” 又来了……蓝又恩无语,她是该称赞他体力太好,还是埋怨自己实在精力不济? ++++++++++++++++++++++++++++++++ 整个海南行,让纪亚非常满意,除了最后一日在坐出租时,碰上一个口无遮拦的司机。 兴许也是热情,对于外地人,他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海南的各种美景和特色,又恩听得有意思,不禁回了几句,纪亚却有些不以为然。 “小伙子,你别不相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才不像那些无良导游,尽介绍你们去些又贵又不好的地方!”他似乎对蓝又恩比较有好感,顺便拍了句马屁,“像你姐就聪明多了!多问问,再慢慢下判断不迟!” 温纪亚的脸色唰的沉了,“谁是我姐姐!她是我女朋友!” 司机神色尴尬的僵了僵,嘴里说着抱歉,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去瞄后视镜。后排上那一男一女,怎么看都比较像姐弟啊! “怎么,没见过情侣啊!”纪亚口气不好,又恩推推他,示意他别闹。 他干脆别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车内气氛尴尬,司机搔搔头,再不敢出声。 后来回到酒店前,他说想散步,就一个人朝海滩走去。 夕阳斜下,天空颜色暗淡下来,透出一种空渺的寂寥,海水依然美丽无垠,只是色泽深邃,不同于午间的明媚。 她踏上沙滩时,他已脱了鞋,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的海水边,手插着短裤的口袋,凝视海岸线上的最后一缕橘色阳光,用脚趾摆弄着沙子和涌来的细浪。 听见她脚步声,他侧头,眼神有些寂寞,“我们两个,真的这么不相配吗?” 她的心赫然有种被揪紧的感觉,她这才明白刚才他只是表面强硬,内心其实是很在意的。她走上前,朝他微笑,“你何必在意陌生人的想法?” “就是陌生人才客观。”他抿着唇嘀咕。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她仍是笑,就像看着一个故意使性子的孩子,那目光让他微恼,别过头不看她。 她绕去另一侧,还是笑,“看来真生气了,好吧,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你继续散步吧。今晚在酒店叫的房间大餐我会顺便替你一起解决的!” 她身体一旋,就装着要走,立刻被他自身后抱住,“什么房间大餐?” “就是有鲜花、香槟、牛排、以及海鲜大拼盘的房间大餐啊!明天要走,算是回馈你机票的礼物!”她顺从的任他抱着,没有挣开。 “原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啊!”他的语调又上扬了,“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吃不完我就请那个送餐的服务生一起吃啊!” “想都别想,那是我的!”他凑到她耳旁,低低道,“你也是我的……” 这句话让她不舒服,她挣开他,半玩笑似的道,“你应该说,你是我的!”她指的是当年从孤儿院带他回来这件事。 他好像并没有不高兴,“我是你的?也可以啊!”他拽着她肩膀,将她推后几步,然后叫她别动,接着用脚在沙摊上划动。她凝神看,发现他画出的是一颗心。 画完,他站定冲她笑,随后冲进心里,将她紧紧抱住,“是你说的,我是你的,千万不可以忘记啊!”他手一伸,打横抱起她,朝酒店方向冲,“去吃大餐!” “喂,你的鞋子!” “等不及了,不要了!” “神经啊你!快放下我,我去拿!”她戳他。 “你别乱动——” 她在他奔跑时用力挣动,两个人一起摔在柔软沙滩上,沙子洒了他们一脸一身。 远处,余晖悠远,海阔天高。 第二十五幕 她的前男友 这一年的夏天异常闷热,白天户外温度飙升到四十开外,在外面晃上一圈,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纪亚开始放假,又多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红酒店兼职卖红酒。 据说店主聘请他的理由很简单,就一个字——帅! 他每天只需要在晚上人流高峰期工作三个小时,周末增加下午时段,就能拿到等同于其他店员的薪水。 他原本是不想去的,因为工作时间在晚上,和蓝又恩岔开,一人白天一人晚上,见面时间少了很多。 那天,他偶尔走进这家红酒店,正巧有个难缠的女顾客在质问老板红酒的事。 有钱女客买了瓶顶级的回去,结果因为不懂醒酒,直接倒了就喝,让那股酸涩的味道给惹怒,以为店主卖了伪劣的酒给她。 店主一再的解释,那女客却半点听不进,直说要退钱。 纪亚觉得那人实在太吵,便上前建议店主当场开同一瓶红酒,分别倒醒酒前与醒酒后两杯不同的酒给她喝,让她自己分辨。 如果酒的确还有问题,店主原价赔偿,如果酒没问题,她就将当场开的那瓶红酒也买回去。 那女客品尝后果然没了声音,皱着眉头走了,走的时候却多看了一旁的纪亚几眼。 周围围观的其他女顾客也都脸红红的看着纪亚窃窃私语,片刻后好几个人主动上前和他搭话,说不懂红酒,想让他帮忙挑。 他本来不想搭理,但店主却在这时说,如果他帮忙,等会就给他打个大折扣。 结果就那一个小时的营业额,就顶了平时一天的量。店主高兴之极,免费送了他两瓶新西兰的红酒,并顺便开口邀请。 他只说考虑,但还是在店主请求下留了手机号码。 之后没几天他就忘了这事,某次和又恩吃饭时接到店主电话,她听后觉得待遇相当不错,建议他可以去。 “那这样,我们每天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本来她就时常加班,两人不能一起吃晚饭,现在他每天七点到十点要打工,几乎等于见不到了。 “只是一个暑假而已,再说晚上总是要回家的,怎么会见不到?” “除非这样,你以后如果晚上加班,中午就出来和我一起吃饭。”他提要求。 “中午用餐时间很短。” “没关系啊,可以在你公司附近吃,而且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你公司在哪里!是不是该让我认认路?” 因为她开车,所以以往在外面吃饭,都是她去接他。 以前是无所谓,但现在这一点却让他有种无力感。 并不指物质上,而是其他一些方面。 “这个公司,我不会做很久。” 待在pl只是权宜,等她和范青仁他们能承担起亚泰琪运转的所有资金,就会和pl脱离合作关系。 她没有直接告诉纪亚公司的名字和地址,只答应他若以后有时间,会陪他一起吃午饭。 这之后,夏季销售进入高峰期,蓝又恩每天盯着库存和送货,忙得不可开交,时常都是买个三明治或者随便叫个外卖。 纪亚打来电话,她只能说抱歉。 自从他兼职后,两人的时间错开,每每她下班回家,他已经去上班,等他回来,她又因为疲劳早早睡去。 对早上那一点点相处的时间,他自然是不满的,奈何她是为了公事,他也没辙。 这天,她本来答应他早早结束工作和他一起吃晚饭,结果一份大订单临时出了问题,她只能打给他取消,“你不用出门了,我这边又有事,今天没办法吃饭。” “好吧,我知道了。”他只能怏怏挂了电话。 她本以为没一两个小时搞不定,结果十几分钟后发现原来只是乌龙,她想到纪亚,匆匆坐电梯下到停车场,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却在停车场遇见岑寂。 “我正找你!”他降下车窗,示意她上车,“明天有个法国的朋友要来,陪我去选酒。” 她看他一眼,“这种事,岑总似乎不该找我吧!” “现在你还没离开公司,这是上司的命令,先上车再说!” 他见她不动,眉头一皱,“客户感兴趣的是你们亚泰琪!你自己想清楚,他与米兰那里关系很好,你不是一直想让亚泰琪国际化吗?怎么,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不要?” “我一会还有事,自己开车过去。” “马上就要到车流高峰期了,开两辆车干什么,顶多选完酒我送你过去!上车!” 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坐上了他的bmy—x6。 后来,当她回想这一刻,并不能说她完全没预见过后面的巧遇。 他们去选酒,而纪亚在红酒店打工。 只是,这时尚早,远没到他上班的时间,s城的红酒店又如此多,她也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一家工作。 会遇到的几率等于零。所以这个念头,只是轻轻在她脑中一掠而过,便消失了。 她坐在他车里时,一直在思考岑寂说的事。 他的朋友,对亚泰琪感兴趣,他介绍他们认识,帮助她提升亚泰琪,如此热心——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实,又有多少是虚假? 他的目的呢,这次他又想要什么? ++++++++++++++++++++++++++++++++ 这家红酒店很大,店内布置优雅,分大众选酒区和高级挑选区,高级区内以众多摆酒的木格为墙和隔栏,将偌大空间变成极具宁静典贵风情的一块块小区域。 他在法国专柜前挑选红酒,她对此一窍不通,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待他结束。 “过来。”他侧头,朝她扬了扬手里的酒,“这瓶如何?” “岑总你挑就好,我上次就说过,我不懂红酒。” 他的目光瞬间有些冷凝,她看第二眼时他却已恢复常态,甚至还微微提起了唇角,“又恩,如果有求于人,做戏也该敬业些。我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兴致,帮你当中间人。” “岑总从不做亏本的生意。”她也笑了,“虽然这次,我还没想到你要的东西是什么。但我相信,绝对有。” “我知道你和亚泰琪那两个设计师一直计划着怎么独立运转,的确,你们做的很不错。”他将手里的酒搁下,来到她面前,“可是,游戏何时结束,不是由你们说了算。” 他走的太近,她微蹙眉头,后退两步靠上酒架,他却继续逼上前。 小小的射灯打在他如画的清俊脸孔上,衬得他格外白皙俊秀,却与他眼底渐渐显露的阴寒成对比。 “又恩。”他压低了音量,薄巧性感的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脸颊,“你猜对了,我不做亏本生意,这次也不例外。你想要亚泰琪成为国际品牌,就别计划着独立,因为在这两者之间,你只能选择一样!” 她微僵,“你想以亚泰琪打入国际市场,作为我们继续合作的条件?”或者说,一种威胁,“岑总,你是不是太抬举我了,如此舍不得我们离开?” 他的修长细指,轻轻按住她肩膀,然后一点点加重,看着她忍痛的表情,竟有种畅快感,“在岑家彻底完结之前,你必须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哪里,都不许去!” 最后一句话,由他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说来,竟透着些微暧昧意味。 她惊骇的看着他,他亦无声凝视她。 一时间,这片小小空间里寂静无比,若此刻有其他顾客过来,一定会误会眼前这对年轻人是热恋中不分场合的情侣。 “啊,对不起两位!”突兀的抱歉声响起,对方转身就要避开,“我不知道你们——” “你们”后面的话,在那个抱着一箱红酒的店员看清楚男人身前的女子后,僵缩在他喉咙里。 “纪亚?”这一刻,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样子狗血的巧合,真令人无语。 其实这样遇见,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对面少年此刻的表情,却让她有了种似乎瞒着他在做坏事的错觉! 岑寂仍维持着紧贴她的姿势,只稍稍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后的年轻男孩。 他的目光迎上对方的视线,眼神在空中交汇,岑寂微微眯起了眼。 “纪亚!”蓝又恩推开岑寂,“原来你在这家店打工!” “我没说过吗?”他仍然抱着酒,脸色却很淡。 “没有。” “哦,大概是我忘记了。”他弯腰,慢慢将酒箱放下。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唇边却带上了笑意,“你不是说临时有事?” “事情结束了,被老板拖来选红酒。”她觉得自己似乎有解释的嫌疑,不过看到他笑,她松了口气。 “老板?”纪亚眉梢一挑,一手搭上她肩头,一手慢慢插入裤袋,“原来你就是又恩的老板,怪不得上次和我们在乌镇吃饭,一晚上都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纪亚!”她反手拍拍他,却被他捏住紧包在掌心。 她看他,他却撒娇般开口道,“那现在,你是不是有空陪我吃晚餐了?”他晃晃手腕,“六点还不到,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 “对啊,六点还没到你怎么已经在这里了?” “你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时,我已经在外面了啊,心想反正都出门了,早点来帮店主忙!” 他的手臂绕过她脖子,手指仍握着她的手不放,将她半圈在自己胸前,“怎么样,想到要吃什么吗?对了,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 “岑寂。”一旁的男人自动开口。 “嗯,我是温纪亚!我就想问你,酒选完没,我能带又恩去吃饭了吗?要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约会了!这对一个身心健康,功能健全的年轻男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啊!” 他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贴上了她耳朵,她微恼着用手肘顶他,他却伏在她肩头开心的大笑。 “不好意思,岑总,明天的红酒还是你自己挑选吧,我有事得先走了!”她示意纪亚搬起红酒,去和店主打招呼。 经过岑寂身边时,她停下脚步,“关于岑总刚才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看着她和走在她前面的他,眼底眸光复杂深沉,不知在思考什么问题。 片刻,他才缓缓道,“明晚七点,派克五楼的一号包厢,我和我朋友,在那里等你。” ++++++++++++++++++++++++++++++++ 饭后,她准备打的回家,他问她的车,她说停在公司,之前是坐老板的车过来的。 他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送她上车前,问她取了车钥匙,说等晚上下班,会去她公司帮她将车开回去。 她到家后,给范青仁去了个电话,简单说了说今天的事。 对方的观点和她一致,认为岑寂不可能如此做事,这背后一定有其他原因。 “他要我看着岑家在他手里彻底垮台!”她按着太阳穴,“虽然认识他这么多年,但有的时候我真弄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或许应该去了解看看,为什么岑寂会对岑家恨之入骨。说到底他也姓岑,岑老先生还在世时,并不曾亏待过他。可现在——” 范青仁停顿一下,将不久前听闻的消息告诉了她,“岑凯然,你叔叔的大儿子,几天前因为酒后超速被拦下,他态度不好,被警方扣留。后来,警方在他车里发现了剂量很大的粉,现在还在调查中,但这罪名基本是扣死了,脱不掉了!” 挂上电话后,蓝又恩上网查了这几天的新闻,之前她太忙都没有注意。 而这个世界,就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发生着改变。 先是岑定国,然后轮到岑凯然。 身败名裂,哐啷入狱!这绝对不会是巧合,这是阴谋! 在这之后,下一个人,又会是谁? 这晚,她在忐忑中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被压在身上的人吵醒。 纪亚正在吻她,手已经伸入她睡衣。 他最近都不会这样悄悄爬上她床,硬是打扰她睡觉。 今晚他显然热情过头,舌尖在她口中翻转滚动,吻的又急又凶,她的嘴唇肿痛,舌头几乎能到淡淡血腥味。 她低低叫他一声,他没有回应,反而拉开她睡衣,允吻她的颈脖和裸肩。 她慢慢明白过来,放柔了声音,“我还以为,你不生气呢。” 他停下,说了句没生气,又继续脱她睡衣,随后整个人覆了上来,压着她柔软的身段,摸索她的肌肤。 她当然不会相信他这句话,一边微喘,一边道,“你现在这不就是生气!纪亚,岑寂他——” “我没想知道你们的事!”他抵开她双腿,撑在她上方看她,目光幽暗,仿佛带了几分危险。 她叹了口气,其实她并没有要隐瞒谁的意思,“没错,他是我前男友,我和他——” 一声痛呼掐灭了余下的话,她没料到他居然会在她话说一半的时候突然进入。 她还没有准备好,他又狠又深的动作让她艰涩而疼痛,下意识的就朝后挪动身体,想避开。 “我说了——”他扣住她手腕,用力压在她头顶上方,那张因情欲而微微扭曲的年轻脸孔,迸出灼人的冷芒,“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 他狠狠挺腰撞击,强迫她接受与容纳,不顾她痛得脸色发白身体颤抖,硬是在她体内动起来。 她叫他的名字,想让他停下这种反常的方式,可他却充耳不闻,只是继续猛烈的冲刺,仿佛要将那些他没有表达出来的情绪,都在她的身体里发泄出来。 她的低吟里更多的是低碎的痛呼,她的双腿被抬高,方式激烈接近原始般的野蛮。 床榻因他的动作而发出吱嘎声响,她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看他…… 第二十六幕 她唇角的伤 她看了眼手机上跳动的名字,按了挂机,继续对电脑工作。 纪亚打了一上午电话,她统统没接。 这家伙,昨晚实在太过分,她决定暂时冷却搁置一下。 午饭时,范青仁和钟倪一起来找她,三个人商量了晚上的事,最后决定由范青仁和她一起去派克。他们对岑寂没太大信心,多个沉稳的男人会好些。 她很准时,对方却早到了,除岑寂外,还有两个外国人,一男一女,男的约四十岁上下,身材保持很好,穿了身休闲的t恤休闲裤。 女的很年轻,丰满的身材包裹在紧实的套装里,妆容艳丽,执着红酒杯,正因为岑寂一句话而笑个不停。 “蓝小姐!久仰大名!”外国男人叫雷克斯,欧洲时尚周刊经常会出现的名人。 岑寂没有骗她,若是这个人,的确有可能在米兰为亚泰琪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蓝小姐身边这位是——”看见跟随她一起出现的年轻男人,雷克斯似乎有些意外,“难道是蓝小姐的男朋友?” “范青仁——亚泰琪的主设计师之一!”那询问的方式让她心头有点不舒服,但依然淡笑着为他们作介绍。 雷克斯的确有名,但他的私生活也同样精彩,而且专爱挑不可能的目标下手。她希望自己,没有成为被圈定好的猎物。 话题一直围绕在流行、美食和时尚几个方面,雷克斯此刻来国内,除了度假外,的确有意向寻找新的国内品牌引入欧洲。 晚饭后,雷克斯提议上派克顶层的蓝调酒吧坐坐。 蓝又恩吃饭时已喝了不少红酒,在酒吧半个小时,又两杯烈酒下肚,胃部开始翻腾,寻了个空离开包间,进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 刚走出洗手间,裤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屏幕上,跳动的仍是纪亚二字。 这时已快晚上十一点,他应该已经下班回家。 她叹口气,靠在走道修饰精致的廊壁上,接听电话。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担忧,“又恩,还在生气吗?” “我这边有些事,可能会晚……你先睡吧。”酒意上涌,她咬字不是很清楚,说的语速也很慢。 他听了出来,片刻才出声,“……你喝酒了?” “公事应酬,喝了一点。” “你们老板也在?” “你想问什么?” “什么时候结束,我过来接你。” “纪亚!”她很不喜欢这样,明明没事却凭空生事,“我有开车,不用了!” “你喝了酒怎么开车?”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钥匙声,“在哪,告诉我地址。” 她想想也是,低低说了地址,挂上电话后,她又靠着廊壁闭目休息了会,待到胃部的不适感压下些许才准备回包厢。 然而一睁眼,她却对上一双深幽漆黑的眼睛,离她那么近却又无声无息,她被吓得低呼,只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 她深呼吸,“岑总,下次请不要这样无声无息出现!” “是你自己聊电话太投入,没有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薄唇轻动,气息拂在她面颊上。她旋身退开,“我先回包厢。” 她刚走出一步,手腕就被扣住,对方用力,她跌跌撞撞的倒退,脊背甩在廊壁上。她不耐烦的皱眉,“岑总,下次如果还有话,直接开口就可以,不必每次都动手——” 他眸光一冷,直接拉下了她无袖高领衫的领口,他果然没有看错,在衣料之后的雪白脖颈间,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你居然跟个孩子搞在一起!”他的眼神瞬间惊怒,气息似在颤抖,“蓝又恩!你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吗!” “放手!”她打掉他手。 他却将她固定在墙壁和身体间,手撑在她头两侧的廊壁上,“真这么需要,何不来找我?”他唇角扬着讥谑,一股浓烈酒气混杂的香烟与古龙水味直冲她鼻间。 “你喝多了!让开!”她低喝,毫不客气,眼底尽是厌恶。 他不动,就这样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冰冷,充满凌厉,早已不是往日那种清淡俊贵的模样。 他深深看入了她眼中,看到了她对他的厌恶,她不知道,这种赤裸裸的情绪激怒了他。 他的唇,来的猛烈而凶狠,她甚至听见了自己后脑与墙壁撞击的声音,砰的一声——眼前一阵眩晕,嘴唇已被强行侵占,被狠狠允吸,被迫分开牙齿,任他技巧的唇舌横冲直撞。 舌尖的触感有些陌生,他的唇舌,早已不复多年前的半分温软呵护。他侧着脸,不断变换角度,极尽霸道的吞噬。 她落齿想咬,却被他掐住下颚,不让她的齿落下。她抬腿欲踢他,但被他的身体挤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的余光注意到走廊不远处一间暗着的包间,立刻揽住她腰身,将她带了进去。 门被关闭锁上,她被他推倒在沙发上,充满炽热男性气息的唇再次堵住她欲张口呼叫的嘴,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自她无袖衫的下摆伸探进去,隔着胸衣按压她的胸部,肆无忌弹的狠命揉捏,再用唇舌吞下她的痛呼。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她感觉到他的手在重重下滑,从腰腹到臀部,然后是长裤的拉链。 她再度落齿,仍然被他的手指制止,他退出他的舌尖,在她上方粗重的喘息,他们彼此吞吐着彼此的气息,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 她从未见过此刻模样的他,就算是在他卸下面具,宣告背叛的那一刻,在他说要她看着岑家彻底完结,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只是对视,就让她的心在颤抖。 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够可怕成这副模样,眼瞳里似乎随时会跑出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她撕碎吞掉,让她血肉分离,只剩骨骸。 她的唇在他面前微微发颤,上面是他亲吻过后的痕迹,红肿湿漉,可是在她的身体上,却布满了别人的痕迹! 他突然低头,一口狠狠咬在她唇角,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才松开牙齿,死死盯着她看。 唇角的疼痛仿佛激醒了她,她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的脸被打歪,额际的发丝飞甩在他颊上,黑发玉颜,就算是狼狈也依然拥有最优雅高贵的线条。 他的视线慢慢转过来,透过那缕发丝,落在她脸上,他一扬手,一个巴掌重重回了过去。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动手打女人! 如果不是恨透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恨透了她,他绝对不会动手! “滚开!”她抬起身,拼力想挣出他的控制,然而他却掐住她的后颈,将她的唇按上自己的唇,在她破掉的唇角用力允吸碾转,感觉她疼痛的颤抖。 包间的门被人用力拍响,范青仁急怒的声音自外间传来——他的视线正透过门上的玻璃,惊异的瞪着里面的男人。 岑寂放开了指间人的唇,眼神阴郁深冷的看着门外人。 “岑寂……你再不放开我的话,我的设计师应该会立刻报警!”她已被他折磨得头发凌乱,一身狼狈,她喘息着颤抖着,唇上的伤口流出鲜红的血迹。 然而即便这样,她纯黑色的杏瞳里仍带着对他的厌色,唇角似乎正要抿出一缕笑意来。 他彻底放开她,自沙发上起身,一步步走到门口开了锁。 “混蛋!你刚才对她做什么!”范青仁一把揪起他衣领,却被蓝又恩的低喝制止。 “放了他!”她撑着沙发,努力平复颤抖的身体。 范青仁犹疑时,岑寂已甩开他的制约,他理理身上的白色衬衣,一边擦拭唇角的血迹一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 那是她的血,所以他会擦个一干二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蓝又恩才软软倒在沙发上,范青仁担心的过来扶她,“要不要报警?” 她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缓缓朝他摇头,“不用。还有,今天的事——我希望你当做没看见,或者没发生。总之,我不想有别人知道!” 范青仁看了看她,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可是,为了亚泰琪,这样值得吗?以前发生那些,都尚在她承受范围之内,今天这些却—— “值得吗?”他突然觉得难过,这样的责任,要她一个女人去肩负。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亚泰琪——我所剩下的只有它了!”她松开他的搀扶,眉宇一点点冷定下来,“比起失去它,刚才那些根本不值一提。我先回去,你记得回到包间时不要和岑寂冲突,然后帮我和雷克斯说,我突然身体不舒服,过两天,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他!” 如果连接的桥梁倒塌了,她就自己再造一座桥出来! 就算她是已被圈定好的猎物,在被猎人吃掉之前,她一定会将猎人一起拉下陷阱! ++++++++++++++++++++++++++++++++ 走出派克,夏夜闷热的空气迎面袭来。 胸腔里鼓动着莫名烦躁,派克对面的马路上,黑色t恤的少年正静静立在那儿,见到她,他立刻跑过马路,年轻明朗的俊帅面容鲜活而生动的跳到她面前。 这一刻,她弄不清楚,此时心中因他而有的归属感是因为家人还是情人。 “我才刚到一会,这么快结束了?”晕黄路灯下,他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没什么事吧?” 她低下头,靠在他胸前,“有点头痛,回家吧。” 第二十七幕 存在的证明 她在洗手间处理过伤口和仪表,所以她唇角的伤,一直到他们回家公寓,在她洗完澡后才被他看见。 伤口在唇上,周围尚有些红肿。 他看着她,她侧头避了开,他的拳头赫然收紧,拦住欲上楼的人,“他做的?” 她无声,算是默认。 少年的瞳底一点点燃起怒焰,声音却出奇冷静,“你明天还要继续去上班?” “是。”她绕开他上楼,他跟了上去。 她开了空调,拉过薄毯躺下,他看了她许久,脱掉t恤,取毛巾进她的浴室洗澡。 裹着浴巾出来时,床头灯未关,她闭眼侧躺着,不知道是否睡着。 他坐上床沿,看她的沉静睡颜,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最后在她唇角的伤口停留下。淡色的瞳底翻腾着怒意与妒意,然而这所有情绪却被他深深压制着。 她拉住他的手,缓缓睁眼起身,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健康而富有弹性,柔软却不单薄,她探出舌,滑入他口中,他起先尚犹豫着,一经挑逗便汹涌起来,抱住她深深回吻。 她的唇柔软冰凉,主动的探伸让他血液沸腾,他身体一沉,将她压在床上,急喘的呼吸落在她脖颈和锁骨间,浴液的清香混着她清宁的体香涌入他鼻中。 他仿佛再一次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开始蹂躏下方的身体。 他滑入她双腿间的手被她摁住,她平整了呼吸,轻声道,“今天不行。” “为什么?”他欲望已起,声音里带着沙哑,表情异常恼怒,“难道你觉得他比较好?” 她叹口气,“这唇伤是被强迫的,不是我自愿。上班则有其他非去不可的理由,你再跟我生事下去,我真的生气了。” “我又没有要你和我解释!”他别扭起来。 她笑着戳了戳他额角,“小家伙,最爱口是心非!这毛病日渐严重了!” “谁是小家伙!”他的手指探入她腿间的隐秘处,揉搓逗弄,引得她一阵低喘。那么多次,如今,他已经知道所有引发她弱点的方法。 “纪亚!”她再度摁住他手,“今天真的不行!”她顿了顿,脸颊却有些红了,“昨晚被你弄的很痛,伤到了。” “你——”他很少见她脸红,理由又如此令他羞愧,他的脸颊也浮上红云,身体的感觉却更加强烈,只恨不得立刻深埋在她体内,与她翻滚缠绵。 他痛苦的挣扎了会,忽而疯狂吻住她,唇舌长长的缠斗后,将唇停在她脸颊喘息,奋力压制身体所有的欲望,“你刚才故意吻我!又恩……我真的会被你弄疯!” “这叫做自作自受。”她偷偷笑,翻过身闭眼睡觉。 ++++++++++++++++++++++++++++++++ 范青仁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在岑寂那些出格举动后的几日,pl内部一切正常。他们忙他们的,岑寂忙岑寂的,除了偶尔在电梯碰见,基本连说话都没有。 蓝又恩主动拜访了雷克斯,为投其所好,她带着范青仁轻装现身于高尔夫球场,陪打了一场友谊赛,顺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的意思很直接,亚泰琪的所有者是她,设计师也是她下面的人,pl的岑寂与她只是合作关系,而她在pl上班也只是一种姿态。她其实并不归pl管辖,随时有独立的可能,所需要负担的只是资金较大的违约金。 她告诉他,亚泰琪是必然要打入国际市场的,她很有意向与其合作——但只是她与他两者间的合作,与第三者无关,若由于岑寂的原因令此事没有实现可能,也没有关系。毕竟,他和岑寂才是朋友,他们只是初次见面,在商言商,没有必要各自做任何妥协。 当然,如果他对亚泰琪仍然有兴趣,也不妨试着来了解一下。用一段时间来观察,用市场来给予证明,再做出适当的判断。 谈话结束之后,雷克斯看待蓝又恩的眼神明显已经不同。 他的经验让他明白,这不是一个被束缚在游戏中的女人,而是一个真正可以与其谈论生意的女人。 他也很坦白的告诉她,以亚泰琪目前的实力和发展,想要去到欧洲,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不过他欣赏她,愿意用一段时间来观察。 他给她两年,两年之后如果她能呈现给他一个截然不同的独立亚泰琪,他将与其达成合作! 聊天到最后,两人间的气氛轻松许多,蓝又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句,“其实我很好奇,岑寂他,究竟是如何向您介绍我的?” 雷克斯也笑了,“他说,这个女人——是一个没有心且残酷的寡妇。” “于是,您就有了兴趣?” “呵呵,别当真,只是玩笑。” “当然,我当然明白——这只是玩笑。”蓝又恩抿起唇,笑容婉约平和,微眯的杏瞳却在低头时迸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 闷热的夏天在一场秋雨后过去,范青仁和钟倪发现,蓝又恩对着窗外发呆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她的目光时常投放在无垠天空中,明明是一无所有的虚空,她却能凝望许久。 他们都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同时保持沉默,尽量用工作上的事吸引她注意。那一年的惨剧,是他们谁都不愿回想的,何况是蓝又恩。 “最近岑佩然好像在闹离婚。”偏偏pl里就是有些爱八卦的小职员。 他们老板岑寂与岑家的关系大家都有所耳闻,对于岑家的动态也格外关注,“我听说是她老公最近又搞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还是有夫之妇,结果被那女人的男人拍下照片威胁,说要告他,狠狠敲诈了一大笔钱,连岑佩然的家当也搭了进去。她为这事大闹不已,铁了心要离婚!” “离婚了又能怎样?都三十多岁的妇人了,又没有工作,又没有存款,更没有孩子。要是我,就干脆不离了,赖着那个男人,要他养我啊!” …… 岑佩然,岑家第三个垮台的人,岑寂说到做到。 蓝又恩叹口气,她那八千万,果然还是救不了他们。或许她真该如范青仁所说的,去岑家了解一下,岑寂如此憎恨岑家的理由是什么!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注意到她异样,纪亚伸手探探她额头,“最近降温,要注意保暖,你看你穿这么单薄——虽然很好看。” 她早上随便取了件短袖裙装,没料到下午会突然降温,“没事,反正开车。对了,你说的那家店是这条左转吗?” “对,就到了。”他似乎有些犹豫,“又恩,其实今天我还约了几个朋友一起。” “我不认识的朋友?” “你不认识,不过——他们都听我提过你。” “你提过我?”她将车停入车位,“怎么提的?” 他咬住下唇笑,抚着她脸颊凑上前在那里亲了亲,“你说呢,我还能怎么提?” “你的传奇式的长腿姐姐?”她调侃。遭到他不悦一瞥,随后被催促着下车。 他绕过车子,在店门口追上她,扣着她手与她十指相交,紧握不放,“我可先跟你说,那群人很闹的,尤其看到美女会很失态,你待会跟在我身边,别和他们多纠缠,听见没!” “你现在怎么变成我妈了!”他每天除了两通固定电话外,还规定她加班必须提前通知,没事必须回家吃晚饭,她时常有置位错觉。 “总之你记住就行,哪来这么多话!”他抿唇,不高兴的嘀咕了句,把她噎的有些发怔。 她被他紧握着手,一路拖入店里。 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倔强。 其实有时她也能感觉到,纪亚的占有欲很强,属于他的东西物品,从来就不许别人碰。 像上次被岑寂强吻的事,他介意了很久,后来非问到她公司的地址,有时放学早就来接她,偶尔中午还会到她公司附近的餐厅和她吃饭。 表面上,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却慢慢用一些行动,企图证明些什么。 这种变化,有时让她觉得无力,有时又会让她觉得愧疚。 其实是她不好,不能给他安全感。可是承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他们之间。她想,连她自己在当初也没有料到,她和他的关系会延续这么长时间。 现在,他几乎每晚都在她床上过夜。他年轻,精力旺盛,欲望强烈,技巧也越来越好,每每结束都缠着她不肯放,到后来演变成即使不做爱,也会拥她入眠。 雨晴和她玩笑的说过,纪亚大概是恋上她身体了,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她听了,竟然会觉得怕。她发现自己是这样自私,不能给予未来,却又不想失去家人。 她没有办法,将承诺说出口。 很多次,她觉得自己都在等一个机会,等着和他说结束,或者让他说结束。 她希望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平和愉快的与他分开。 火锅店的包厢内,围坐着四男三女,其中有两个女孩是男生带来的女朋友,其他几人都是纪亚的同学。 大约因为学设计的,几个年轻人的穿着都很另类,尤其是那个坐在最边上的女孩,五官其实很清秀,却扣着贝克帽,一身宽松的t恤肥仔裤,打扮的像个男孩儿。 见到纪亚拖着身后的女子进来,目光雷达般扫了过去。 她接受到那目光,回看过去,女孩端起啤酒狠狠喝了一口,又继续不善的盯着她看。 蓝又恩看了眼身前的人。他扣着她手一起坐下,介绍她时笑容灿烂,明亮的眸光里始终只映出她一个。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不是别人看不到他,而是他看不到别人。 第二十八幕 情冷如她 蓝又恩的出现引起了一片口哨,尤其是还没女朋友的两个男生,美女美女的叫个不停。饶是她再淡然,也被喊得尴尬。 “纪亚,你家又恩原来这么漂亮!皮肤比我女朋友还好,怪不得你老藏着不肯带给我们看!” “就是!又恩不光皮肤好,身材也好,又这么能干,管理亚泰琪这样有名的服饰品牌!” …… 男生们的原意是闹闹玩玩,这点纪亚心里也清楚,但见到他们一个个色眯眯的盯着又恩,心里开始不痛快。 尤其在她爽快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唱k后,在走出火锅店时朝她抱怨,“你今天怎么穿这件衣服?” “……” “这衣服不好看,以后别穿了!” “……” “还有——” “还有?”她抬起手肘顶向他腹部,见他吃痛低闷,她笑,“还有没有了?” “没了!”他手一抬,自后勒住她脖子将她拉向自己胸前,重重一吻落在她雪白的脖间,深嗅她肌肤的气息。 “都是火锅味,闻什么啊!” “只要是你的味道,都好闻!”他揽紧她,在软软的肌肤上咬了一口。 走在前面的几个同学见他们迟迟不来纷纷回头,正巧见到这幕,顿时又一片口哨声。 “纪亚!如果你忍不住的话先带你家又恩回家好了,我们不介意的!” “不行,我想听又恩唱歌,不如你们先去车子里解决一下再来?反正k店就在前面!” …… 哄笑声一片,她去扳他的手,没成功,他就这样揽着她一路走上去,“怎样,你们有意见?” 一伙人连忙笑着摆手,直说哪里敢啊。蓝又恩保持着淡笑,没开口。 大家继续朝k店走去,没多时,某个男生咦了一声,说少了个人,明明刚才还在的,又说本来今晚其实没有请她,是她自己非要来凑热闹,现在不声不响离开,真是不像话。 不见的是阿琴,正是那个很清秀做男孩儿打扮的女生。 蓝又恩大约猜出她离开的理由,淡淡瞥了眼身边的人。他对此似乎并不上心,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 ++++++++++++++++++++++++++++++++ 回家路上,他感觉她有些沉默。 “怎么了?”他边开车边握住她的手。 “没。”她匆匆答了一个字,伸手去翻cd的夹袋,不着痕迹的离开他手。他的掌心空落起来,心也似乎落了几分。 “是不是累了?我说过他们很闹的,其实刚才你可以不去唱k,最近有新电影上映,我们去看电影也不错!”见她不说话,他继续道,“不然,下次聚会你选地方,想去哪里?” “不用了。”她淡淡回了句。 “怎么,你不喜欢和我的同学相处?” “纪亚。”她转头凝视他,“在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你?” 车子慢慢停在路边,他熄火转身,凝着她笑,“你在意这些?” “不是。”她叹息,“我只是对于你今天特意带我见你同学,又在他们面前表现和我关系亲密这种方式,我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太直接太伤人——阿琴只是个女孩子而已。” 他唇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眼眸暗下去。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阿琴喜欢你!” 他别过头,盯着前方的路灯,许久才开口,“我当然知道,她和我表白过三四次,每次我都拒绝了。” “因为她还喜欢你?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 “对!”他语调冷淡,“她太烦人了,我很讨厌。” “纪亚!” “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皱紧了眉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拒绝了那么多次,她还是不死心?” 他侧眼看她,眼底渗出凄淡的笑,“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始终不曾融入过我的生活。你不知道我在学校的情况,不认识我的同学,没来过我的学校,没参加过任何一次我们的聚会……如果没有我的描述,根本没人知道你的存在!就像你的身边,同样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一样!对彼此而言,我们的关系就像被无形的屏障隔离在虚空中,没有半点真实感!” 在那逐渐浓烈起来的眸光下,她再次彷徨的避开。 车内陷入寂静,耳旁只有他的呼吸声。 “你又来了……”她咬住唇,身体竟有些发痛。 “是,我又来了。”他有些自嘲的轻笑,“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学不会像你这样淡然洒脱,学不会这种冷酷的收放自如!……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个没长大的小鬼!” 他发动车子,猛踩油门,车身飞快朝前方驶去。 ++++++++++++++++++++++++++++++++ 那晚开始,他重新睡回楼下沙发。 她心里有愧,想安慰又怕给予不切实际的希望,每每犹豫着,他已转身出门。 深秋某天,她与以往一样带着鲜花,穿上黑衣来到墓区。 她在墓碑前,遇见了亚然的父母。一年多未见,两人苍老许多,见到她出现,岑庆国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若不是亚然的母亲在一旁拦着,恐怕她手里的鲜花都没办法放在墓地前。 继岑定国、岑凯然和岑佩然的一连串事件后,他们的二女儿岑安然最近也出了意外,被医院检查出患了艾滋。 事情至此,即使他们再愚钝,也明白到这些事情并非偶尔,而是刻意。 有人在背后安排着,就像一个编剧,写好了所有结局,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去达成。 而在岑家人眼中,她蓝又恩就算不是编剧,也绝对是和这个编剧一伙的。 她是他们的仇人,是他们的痛恨怒骂的对象。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亚然的墓前!? “岑先生,不管你相不相信,岑家发生的事和我无关。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聊一聊,问一些有关岑寂的事。我想知道,当年他究竟是怎么进入岑家的,为什么他会这样憎恨岑家,甚至不惜一切手段将岑家弄至今天这个局面。” 她提出请求,而结果当然是被拒绝。 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她,这她已有心理准备,于是在临走前,将自己的号码写在便签上交给他们。 “看在亚然的面子上,留在这个号码。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当你们发现到这些事真的与我无关,或者当你们需要帮助,就打给我。这对你们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写着她号码的便签纸在岑庆国手心变皱,蓝又恩转身离开墓碑。话已至此,她没办法再劝说,未来会如何,只凭天意。 纪亚还是不太和她说话,难得开口也冷冷淡淡,也没再睡过她的床。 雨晴知道这个情况后,不由感叹,“长大了嘛,有自控能力了,居然能两个多月不碰你?” “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每次和她谈起纪亚,她都很后悔。 “我在说实际问题啊!我不过就好奇,他那么粘你,这次居然两个月不碰你,而且你们住在楼上楼下,连房门都没有,只隔着楼梯,你说他——是不是有新女友了?” 握着咖啡杯的细指紧了紧,她很快提起唇,“那很不错啊!”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在意!”雨晴按着桌面凑近她,“又恩,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她再度笑了,这次倒是真笑,“雨晴,不如你换个话题吧?” “好好好,我知道你早就已经爱无能,行了吧!”某女摊手投降。 这个话题一点都不好玩,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她转了话题,说最近自己新认识了个男人,正在努力追求他,但对方有些冷淡,不太肯同她单独出来玩,所以她想叫上她还有周绍丰,来个多人聚会。 “你多大了,还搞四人约会?” “是不是姐妹?”她瞪着她,很显然只要求答案,废话一律免说。 结果,她和周绍丰一起沦为她恋爱新计划里的道具。 雨晴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家娱乐会所内。 真没想到,偌大一个s城,就这样和岑寂以及周舒妍遇上了。 一行七八人,正要离开,似乎都是s城的富家公子和高干子弟,几个身旁都带着女伴。男人们的名字她叫不出来,但脸都是熟的。曾经,她尚为罗丽达总裁时,有不少次在餐会和高尔夫球场见过他们。 两方人在走廊遇到,男人们认出蓝又恩,脸色均有些尴尬,但都礼貌的朝她颔首。她浅笑回应,目光在岑寂和周舒妍面上一掠而过。 周舒妍喊了声哥,甚至朝雨晴点点头,却独独看着她不出声。 看来周大小姐的误会是一天比一天深,又恩摇摇头,正准备擦身而过,雨晴的朋友却笑着和岑寂说话,模样十分熟络。 雨晴过来揽住又恩,示意和她先进包厢。 感受到某道视线时,蓝又恩匆匆回了下头,立在岑寂身旁的女孩正直勾勾的看着她,那眼神有些空洞。 雨晴的朋友说了几句,似乎是让岑寂一起过来坐会,周舒妍拉着他衣角摇摇头,表示自己累了,想回家。 蓝又恩收回视线,与雨晴以及周绍丰进了包间。 第二十九幕 他喝醉了 “没想到他居然认识岑寂,早知道今天不安排这约会了!”雨晴似乎在安慰她。 “算了,他现在是我老板,抬头不见低头见,随意就好。”蓝又恩这时却庆幸起自己并未将被岑寂强吻的事告诉她。 三个人刚点完酒水,话还没说上几句,包厢门开了,岑寂和雨晴的朋友付宽一起走进来。周舒妍没跟在身后,想是被岑寂打发回了家。 雨晴的脸拉下几分,拽着付宽问,“你朋友?” “我兄弟!”他心情甚好,简单说了些两人认识的事,他难得不冷淡一回。 雨晴脸色却更灰暗,暗地里凑在又恩边上说,“人家都说狐朋狗友,看来这付宽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今天歇菜了!早知道之前就不说我请客,现在真是赔人又赔钱!” 蓝又恩还没开口,她身旁偷听的周绍丰倒笑起来,直骂她活该。 话是这样说,但雨晴照旧为付宽和又恩他们互相作了介绍,彼此招呼几句,就开了酒互倒互敬。 喝了一会,雨晴拉付宽唱歌,岑寂就拿着酒杯坐在一旁,周绍丰和蓝又恩则坐去吧台边,边听歌边聊几句。 两人已经很久未见,她和纪亚的事,雨晴虽然提的少,但偶尔也漏过几句口风,他也只是半信,今天见到她本人,总归忍不住问。 可惜,她光是听歌喝饮料,话也只挑无足轻重的说,对于关键问题最多只是一笑。 “今天又不喝酒?”周绍丰没办法,只好换话题。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果汁好,营养健康。”包间迷朦的灯光下,她将脸颊伏在手臂上,朝他轻软的笑,那双杏瞳仿佛一汪池水,而他就陷在那汪池水里,动弹不得。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我!”周绍丰很不争气的又被电着了,“每回你一冲我笑,我心里就像揣了只猫,被抓的直发痒!” 她被他这种可怜兮兮的坦率逗笑了,眉眼弯如星月,他重重叹口气,伸手就捂住她眼睛,“你要再看我,我可真不客气了!” “你真是——”她拉下他手,“难道我要看着其他地方和你说话?” “别拉啊!让我遮!不然,你自己用手挡住!”他干脆拉起她手,让她自己捂上自己眼睛。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做些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事情啊!”她捂着眼睛道,“你要我一个晚上都这样和你说话?” “嗯!就这样!” 蓝又恩懒得理他,放下手继续喝饮料,结果却看见周绍丰自己捂住了自己眼睛,笑得她一口饮料全喷了出来,连忙拉过纸巾盒给他擦。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雨晴,她丢下付宽走过来,很暧昧的损了周绍丰几句,将又恩拉住在她耳旁轻道,“岑寂最近和你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见又恩不解看自己,她忙解释,“从你和周绍丰单独坐这里聊天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朝这里飘,尤其是你们刚才打情骂俏那画面,他几乎一眼都没离开过。这男人明明长了张优雅清俊的脸,盯人的眼光却很阴郁,感觉……就好像要把你吃下去似的!” 蓝又恩听了抬起头,包间另一头的沙发上,本在喝酒的岑寂仿佛有所感应般回视过来,那双漆黑的瞳底沉淀了太多情绪。 他瞪她一眼,喝光了杯中的酒。 ++++++++++++++++++++++++++++++++ 最后,还是付宽买了账单。 离开时,周绍丰本想送蓝又恩,不过她没喝酒又开了车,他找不到借口只能作罢,自己打车离开。付宽没喝多少,雨晴装醉,硬要他送。 各人分别离开,唯独不见岑寂,付宽说他今天喝了不少,可能去会所楼上开房间休息去了。 吉普车行驶在凌晨的初冬,她车速很慢,cd机缓缓流淌着《醉清风》,清幽舒缓的曲调,在此刻请来格外寂寥。 纪亚没有打电话给她。 这两个月,无论她在外面忙到多晚,他都不会打电话来催。 应该是自由了,可心头却有种微妙的失落。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习惯了被宠爱,就开始不习惯一个人。 她摇摇头,自己对自己笑了。 车子没多出多久,便被前面一辆歪歪斜斜的蛇形车挡住去路。 她随行了一会,刚想超车,对方却一个斜歪的刹车完全停下,她没有准备差点撞上去。 她下车一看,前面的车是bmy——x6,岑寂的车。 她以为他是故意的,去敲驾驶窗的玻璃,他正靠在椅背上,一手抵着额头,一手降下车窗,浓烈的酒气扑来,她这才发现他喝醉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印象中他酒量还是不错的,可他现在却醉得连她都认不太出。 她原想帮他拦出租车,可惜s城并不是个夜生活丰富的城市,这条路也不是大路,等了很久也没车来。 她看看两人挡在路中间的车子,无奈,只得将自己车子开去一旁停好,然后将驾驶座的男人拖下来,塞到副驾,开了他的车送他回家。 车子拐过两个路口,来到较热闹的街道,她停车等红灯,不经意一瞥,却在某家店门口看到了熟悉的矫健背影。 还是立领开衫配牛仔裤帆布鞋,还是勾着背包一脸没表情的插着裤袋,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臂上挽着一双白嫩纤细的手。 是肖可伶,她和他站在路旁的店门口,正在和他说什么,笑容羞涩却欣喜,似乎在撒娇。 他不知道回了句什么,她高兴不已,拉着他就朝店里走。 街口的红灯在这时转了绿灯,她没动,后面催促的喇叭响起,引得为数不多的路人侧目。 纪亚也在这个时候侧过脸来,在车窗玻璃完全升起的前一刻,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她动动唇角,还是没笑出来,一踩油门驶过那个街口。 她看得清楚,那家店门口的霓虹招牌上,闪烁的大字是——hotel。 ++++++++++++++++++++++++++++++++ 将岑寂扶上客厅的沙发,她后退两步靠住墙壁,暗沉的偌大空间里,她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整齐干净。 岑寂不喜欢繁琐的家具,所有线条都简单明了,室内看不见任何多余摆设,也愈加显出了冷清。 她捡起掉落在沙发前的包,正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人拉住。 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无声盯着她看。 她皱眉,旋开落地灯,突来的晕黄灯光让他不适的闭了闭眼,可能是喝了酒,他的薄唇显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衬着细致眉眼、微乱乌发,还有衬衣领口的白皙肌肤,散出刻骨的艳丽感。 她挣了挣,没成功,于是道,“你别误会,我也是没办法才会送你回来。” 他不语,染醉的眼瞳专注着她的脸,她只能继续道,“原本想打给舒研,不过时间太晚,怕她误会,就直接把你送了回来。你休息吧,我还得回去取车。” 她再度尝试,然而他的指尖就像在她手腕上生了根。 “岑寂!”她开始不耐,一根根去扳他的手指,他始终是醉了,力道再大也有限。她甩开他,揉着手腕朝大门走。 身后传来动静,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赫然起身越过她,砰的靠上门板,挡在她面前。 她警惕盯着他,他却突然松了力量,身体缓缓滑落在地,就那样坐在门前。 “什么意思?”她被弄得莫名其妙。 他沉沉吸了口气,“等一下……”他用力按着额头,酒意上涌,酒精侵蚀了他的神经,麻痹了他的身体,然而所有感官意识却增强了数倍。 “等一下做什么?”她淡漠的笑,慢慢在他面前蹲下,“你现在这样,以为自己还能做什么?这副模样,可不像我认识的岑寂。” 涣散的目光自睫毛下朝她投来,仍带了些许危险气息,她收了笑,“让开吧,岑寂,这样没有意义!” 他背靠着门,曲起一条腿,将手腕搁在上面,静静看了她一会,道,“……你和周绍丰……是怎么回事?”她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如此质问性的口气让她不悦。 他眼神复杂纷乱,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思维。 她大约明白过来,只觉得他可笑,“你放心,我还没无聊到为了报复什么的,搅入周家和你斗!所以,你大可以继续放心去做周家的乘龙快婿!” 无论如何,在这个男人心中,始终都只有利益二字。 对她如此,如今的周舒妍仍是如此。 有时候,她不太懂,钱和地位是否真可以买来爱情与婚姻? 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却仍然算计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连自己的人生也一同算计进去。 “你要知道的我说了,让开!”见他不动,她伸手去拽他,手指刚触上他衣服,突然被他反手拉住,仍是扣住手腕的动作,比之前又紧了数倍。 她挣了又挣,他却仿佛颇为满意的闭上眼,靠着门又睡过去,薄薄的唇似乎反反复复只说着同一句话。 他说,“你不该送我回来的……” ++++++++++++++++++++++++++++++++ 她坐了一夜。 他说的对,她真不该送他回来,就算打给周舒妍让她误会也好。 这一夜,她手机响了数次,但包掉落的地方她够不到,而在他指下的手腕已基本失去知觉。 更糟的是,屋内没开空调,地板上冷的出奇,她习惯开车,本来就穿得不多,抖抖索索靠坐了大半夜,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半睡半醒间,她感到有人在抚摸她的脸。她一个激灵睁眼,发现岑寂正低头吻她。 她惊愕,立刻推他,但手脚蜷缩了一夜早已麻痹,费了番功夫才挣脱出来。 “怎么了?”他抚着自己唇,容颜肃冷,似乎不满她的挣脱。 他居然还问怎么了?她无话可说,按着发胀发昏的头,对他说请让让。 “我送你过去取车。”他拎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又去取茶几上的车钥匙。 “行了!”蓝又恩忙不迭拉开门,“我自己坐车过去,不用麻烦你!” “等等!”他喊住她,她警惕的回头,皱眉看他。 他捡起地板上的包,递给她,“你的。” “谢谢!”她拿了包,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匆匆走进电梯。 门内,清俊的男子有片刻恍然,似乎对于她睡着和醒来之后截然不同的表情还不太能适应。 当那双纯黑色的杏瞳紧闭时,她的脸庞出奇静淡与婉约,让他不自觉就吻住了她。 那唇的味道他还记得,那一年的顺从接受,辗转回应,无论他在之后和谁接吻,都如烙印般深深留在感官里,不管任何方式也无法忘却! 然而当它们睁开后,一切都不同了,她看着他的时候眼底只有犀利、冷定与淡漠。 那是,埋藏在她温婉外表下的本质,他深恶痛绝的本质! 第三十幕 伤 取了车,她直接开回家,昨天冷了一夜,她现在浑身不舒服,怕是要感冒。 开门时,昨天在街口hotel前看到的画面突然自她眼前闪过,钥匙在她指间顿住。 她不知道这个时间他会不会在家,还是仍在温情无边小旅馆里搂着另一具年轻的身体? 如此想着,头愈发的痛,她低咳两声,门却被人自里面猛地打开。 “又恩!”温暖的手臂将她紧紧围住,熟悉的木樨淡香袭来,她对这场面一时有些发怔。 两个多月来第一次的主动拥抱,然而在他的臂弯里却隐约带着另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将他推了开。 “又恩?”他跟在她身后进门,“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找我一晚上?”她笑了笑,丢下包,进浴室洗脸。盥洗台的镜子里,映出他担忧的脸。 “你去哪了?我昨晚看见你的时候,你开的不是自己的车——” “我送一个朋友回家。”她将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洗漱完毕后往脸上扑了点润肤水,“我有点累了,上去睡觉,你去学校吧!” 他在楼梯口将她拉住,沉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你看见了——为什么不问我?” 她轻叹,并未回头,“既然已经看见,还问什么?其实你不必介意,我——” “昨晚我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他急着打断,似乎怕她会说出一些他不想听的话,“可是你都没接,我以为你很生气……所以很着急!可你现在却让我不必介意!我以为,你起码会有一点在意,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你到底是想看到我在意,还是不在意?”她还是忍不住转身。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纪亚,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反对你交女朋友。其实,应该说我一直希望你能谈个正常的女友。所以这并不是坏事!我希望你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承认,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那也是因为你在这件事上对我的隐瞒,而并不因为这件事本身!” 她握紧楼梯扶手,选择着措词,“所以,只要你摆正位置,单一交往,我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她觉得她说得很详细也很完整,把所有都交代的很清楚,说完长长出了口气。 然而,当她目光落下,触及他的眼瞳时,心中却一惊。 浅浅的美丽色泽,平日多是温柔笑意,时而闪烁倔强和叛逆,时而也会带着别扭或者怒意。 然而此刻,那眼底却只剩下伤痛,仿佛因为某事伤心到了极致,成了脆弱的玻璃,一碰就会碎裂。 “就这样?”他缓缓低下头,从她的角度只看得见他栗色的刘海和挺直的鼻尖,“你要说的只有这样?” “纪亚。”她突然觉得不安,走下一格楼梯,他却立刻倒退两步,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拎起背后,打开门,“我也曾经希望我能抱着别的女孩,若无其事的重新喊你又恩姐。可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想要回到原点是不可能的!” 他微微勾起唇,笑容黯淡无光。 “昨天是我第一次答应和她出去,可是我没有碰她。因为看到了你,所以根本没办法做到!不过肖可伶说这只是个借口,无论昨晚我没有没看到你,我都不会碰她。……连她都懂得的事情,为什么你却不懂?” 他没有关门,就那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反应过来追下楼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 车子在校门外停下,后视镜里的面容有几分倦意,眉心紧锁,带着忧心和不安。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她按了按喇叭,少年挺拔的身姿停住,朝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朝前走。 她无奈,立刻跟上去降了车窗,“纪亚,上车!” 他一言不发,勾着背包继续走。 “纪亚,先上车,我有话跟你说!”她自知理亏,只能继续跟着。 正是离校时间,越来越多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 “纪亚!你快点上车!”她又按了按喇叭,他仍然不理会,反而加快脚步在路口拦了辆出租。 她无奈,只好跟在出租车后面,来到市中心的购物大厦。 待她停完车出来,纪亚早已不见人影,她开始一层层找人。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自四楼的扶栏边看到了站在下一层精品服装店门口的他。 人很多,但他并不难找。 挺拔的个子和无可挑剔的身材气质使得他在人群间也同样显眼。 她在他反应过来前拽住他,将他拖进了服装店。 她随手拎下几件男装,推着他进了更衣间。 她锁上门,将衣服一丢,终于缓了口气,“好,现在可以谈了!” 他低头,正撞上她的笑容,那一刹那,他痛恨自己的心软,于是撇过头,交叠双臂不去理她。 “这里就这么点大,就算你不看我也听得见。”她抬手,轻轻搁在他手臂上,“纪亚,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 他抿着唇,面容静默。 “我知道说过的话没办法收回,所以只能道歉。” “你不用道歉,你说的都是你的心里话,就算道歉又怎样,你能改变你的想法吗?”他的声音很闷,仍然不看她。 她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道,“不能。” “你——”他怒中从来,狠狠瞪住她。 “那是一开始的原则,你知道没办法轻易变的。” 她冷静的模样再次激怒了他,他伸出越过她去开更衣室的门,她急忙阻止,他又伸出另一只手。 两人在小小的空间里推来挡住,他心中气愤,干脆连着她一起往外推。 “纪亚,纪亚!”她用尽全力顿住他身体,停下的同时,呼吸也几乎停在同一处。 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陷在他手臂中的身子格外小巧,他鼻端全是她发丝的清香与唇齿间的微甜气息,他凝着她,心脏不听指挥的加速跳动。 她仰头看他,他正盯着她的唇,眼神有些发热,圈着她身体的手臂慢慢缩紧。 他垂下眼帘,睫毛在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不畅。 她拽住他衣服,缓缓踮起脚,一点点靠近他的唇。 “纪亚……”女子明眸雪肌,粉色的唇微启。 在她吻上他之前,他突然吻住了她。 他的动作又快又猛,一手收紧她腰,一手托住她后颈,转瞬就夺取了她呼吸。 他有多久没这样吻她了?时间太久,久到他几乎忘记她唇的柔软。 她揽住他腰身,任他探入口中,吞去她的舌尖与他翻腾缠绕。 两人热烈的厮磨在一起,直到外面传来售货员的敲门声。 “先生,请问您试好衣服了没?还有那位小姐,您刚刚拿的都是男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女装给您!另外……再给您提供一间单独的试衣间,好不好?” 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唇,她听到最后一句,脸红了。 售货员在身后恭敬的说着再见,欢迎下次光临,蓝又恩极其尴尬,他却无所谓,边接电话边扣住她手。 电话是纪亚的同学打来的,找他晚上去酒吧。 “你去不去?”他没有自己做主,而是询问了她的意见。 她点头,说去。 ++++++++++++++++++++++++++++++++ 年轻人玩的酒吧,和蓝又恩平时去的蓝调酒吧不太一样。 严格来说,这应该叫做动吧,真正喝酒的人没几个,大部分都在舞池随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疯狂摆动身体。 她玩着小圆桌上的啤酒,支着下颚感叹自己果然老了,在这种气氛hai到极点的动吧,居然觉得昏昏欲睡。 纪亚的同学除了上次几个,还多了一群活力四射的女孩,厚厚的羽绒服里,仅裹了些抹胸和小吊带,下身清一色长靴短裙,秀出青春美好的身材。 “又恩!你难得出来,上去秀一个吧!”有男生怂恿。她笑,“我是舞蹈白痴,算了吧。” “不上去也行,把这些喝光!”又有几人加入怂恿行列。她对着半打啤酒,看了眼身后圈着她的人,“如何,你觉得呢?” “别理他们!”纪亚搂着她肩膀,旁若无人的将嘴唇埋入她脖颈。 看着其他人一脸抽笑的表情,蓝又恩叹气,“纪亚,不如你去秀一个给我看看?” “你要看?我回家单独跳给你看。”他依旧我行我素,死黏着她。 男生们嘘声一片,说不跳舞可以,啤酒一定得喝光。她无奈,只得接过酒瓶。 “跟你说别理他们!”他抬起头。 她戳戳他额角,笑道,“还说,都怨你。放心吧,这些酒小意思,我没问题。” 她夸口太早,男生们很会闹,喝光了再喝,直到她眼前出现重影,意识虽然还清醒,但基本已算醉了。 回家的路上她很安静,斜坐在副驾上,睁着水润明眸,一直在看他,直到他微红着脸抗议,“你别看了,我在开车!” “你不生气了?”她低低轻喃。 “谁说不生气,这事还没完呢!”他板起脸,故意放冷语调。 “傻瓜。”她笑。 她知道,早就在他吻她的时候,他已经不打算和她生气了。 不是真的不气,而是不想与她计较。 纪亚他,其实很温柔。 下车后,她伏在他背上,任由他将自己背上楼。 他的背很结实很温暖,靠在上面仿佛可以安心睡去。 他开了门,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为她脱鞋换鞋,落地灯下,他栗色的发丝漾出柔和光晕。 她突然拉住他,借力站起,无声吻了上去。 她的意识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酒精,让身体四肢变得热情自动。 不太想理会,这一刻为何自己会如此主动,只是对她来说,突然很想与他肌肤依偎。 她的动作来的突然,他全无准备,被她一路推着,直至后背重重靠上墙壁。 他怔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搂住她,与她深切接吻。 她的唇齿间带着啤酒的气息,舌尖热情的让他疯狂。 他的身体在发痛,急速燃起的情欲让他痛苦难耐。 他皱着眉回吻她,手指一刻不停的在她身上游移。 第三十一幕 她第一次主动 她拉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在他裸露出的脖间喘息低吟,他被这种热情弄得神魂颠倒,与她一起拉起两人间碍事的衣物。 “冷……”她在他唇边低喃,他伸手托起她,将她跨抱在自己身上,朝楼上走去。 她用腿夹紧他腰身,搂着他脖子继续与他缠吻,他亦疯狂的回应,两人的身体在楼梯上摇摇摆摆,几次都差点摔倒。 他摸索着开了楼上的空调,她用身体蹭着他敏感部位,感觉那里的变化。 他到底没有站稳,低喘着与她一起摔在床上。 他压住她,逗弄她的身体,她却为此不满,几番挣扎,翻身压在了上面。 “又恩……”身上的女子跨坐着,皎洁的双腿光莹润滑。 她解开发带,及腰的黑色发丝披散在赤裸的身体上,半掩半露间,是她丰盈的圆润与柔软的腰肢。 他难耐吸气,体内气血奔涌,她却不着急,俯下头再度吻他的唇。 他托着她臀部,几次想送入,她用力咬他的唇,就是不肯让他如愿。 他的身体变得滚烫,坚实的胸膛急促起伏,他不知道她到底想怎样,她细致的前戏已快让他疯掉! 他再也忍不住,直起上半身,搂紧了她腰身,不再让她乱动。 “又恩……”他将脸颊埋入她胸口,重重啃噬。 她发出细碎低吟,扶着他肩膀,用力坐下去。 身体契合的声音如此清晰,两人在同时战栗。 她用双腿紧夹住他,让他们的结合到达极点,然后慢慢退离,又重重压下,周而复始,令他神魂颠倒,几次想将她反压在下面…… 空调送着暖风,相缠的身体渗出密密细汗。 他感觉自己真的快疯了,她的主动和节奏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无法随心所欲掌控,偏偏又深陷这种反向的方式。 他压住她后脑,强迫她的唇不离开自己的,将所有火焰发泄在她唇舌间。 她似乎明白过来,按住他,一阵猛烈动作,他面色剧变,急喘着难以自制的溢在她体内。 她想离开,他立刻扣住她腰,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还在颤抖,尚未从巅峰中退下。 “忘记用了……”她的声音有些懊恼。刚才的情动太突然,居然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让我去洗澡……” “一起去。”他咬住她耳垂,在暗示。 一起去,当然不可能单单只是洗澡。 那夜后来,她被他折腾惨了。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她被压在瓷砖上,承受着身后的火热欲望。 他动作猛烈而深入,仿佛为之前的事在报复,看着她无力的低喘呻吟,他愈发激烈,在她耳旁命令,“转过来!” 她转过身,尚未来得及喘息,他已提起她双腿,将她抱在腰间,再一次深深进入。 身后的瓷砖明明是冰冷的,可在他炽热身体的碾压下,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陷在火里。 “纪亚……”她搂着他脖子,睁眼与他对视,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迷乱与满足。 哪怕她不想承认,可事实依然清晰存在——她与他的身体是如此的契合…… 他的眉宇在湿漉的刘海下隐现,她闭上眼,再次吻住他的唇…… ++++++++++++++++++++++++++++++++ 那一夜的纠缠,前所未有的激烈,而后果就是——她发烧了。 纪亚请了假在家陪她,见她吞药时眉头紧皱的表情,不由数落,“谁让你昨晚这么着急脱衣服!” “纪亚!”好在她发烧,本来就脸红,也看不出来此刻的尴尬。 “害羞什么,做都做了。”他抿着唇嘀咕,将调好的蜂蜜水递给她,“趁热都喝光,睡一觉烧就会退了。” 她头昏脑热,也就不与他多争辩,喝了蜂蜜水,又埋入被中。 他取掉杯子下楼收拾,片刻又折返上来。她听见悉悉索索的脱衣声,探出头却发现他已脱掉衣裤,正掀起另一侧的被子上床。 “你怎么了?” “上来睡觉啊,怎么了?”他答的理所当然,身体已经靠了过来,还伸出手臂垫在她颈下,为她细细理着脸上的发丝。 “……发烧的人是我。” “所以我陪你啊!”他理完发丝,满意的在她脸颊上吻了吻,“快点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就算陪我,也不用把衣服全脱光吧……” “哪有脱光,我有穿内裤!”他侧身靠在她上方,颇有些淘气的笑着,“又恩,你想哪里去了?” “……” “又恩,你最近好色情哦……”他低低笑,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宠溺,“不过,我很喜欢。” “……” 低叹一声,算了,她还是睡觉吧。 大约是真累了,这一觉睡得十分沉稳,醒来时身体也没那么烫。 落地窗外,暮色已至。 冬天的傍晚,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后,整个天空,只剩下清冷的寒寂。 “醒了?”温热的气息拂在颊上,她侧首,搂着她的人落唇在她颊边,“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身体内,某个地方赫然温暖起来。 她靠近他,偎在他光滑柔软的胸膛上,低低叫他的名字。 “什么?”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想这样叫他的名字,无论家人亦或是情人,此时此刻,真实陪伴的体温。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探到枕边取过一看,是公司的号码。 她早上就已经请过假,而且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谁还会打给她? “病了?”低沉清淡的嗓音,是岑寂。 她嗯了一声,从纪亚怀中移开,“请问,有什么事吗?”她问得格外客气。 电话那端,有数秒的沉寂,而后那本就清淡的嗓音似乎又冷了数分,“周舒妍今天有没有找你?” 她不解,“她为什么要找我?” “没有吗?” “没有。” “没有就好。” 她以为他要挂上,哪知隔了一会,他又问,“身体怎么样?” “没事,就发烧。” “有没有看医生?” 她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不觉有些不耐,“谢谢关心,但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似乎被她的态度惹怒,“这是对上司应该有的态度?” “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任何问题,何况严格来说,我们是合作双方,你并不算我真正的上司。”说完这句,她感觉到身后的少年动了动,光裸的手臂缠上她腰身,气息自耳后传来。 “又恩……”他放软了嗓音,“你饿不饿,不饿的话我们再睡一会。” 他说的不响,但就在她手机旁,岑寂不可能听不见。 她自然明白他如此做的理由,虽觉得幼稚但并没有生气,倒是电话里的人,仿佛赫然被激怒,沉冷的嗓音撞击着她的鼓膜,“你们住在一起!?” “与你无关。”她匆匆挂断电话,一回头,冷不防被纪亚堵住双唇。 他的舌头滑入她口中,热烈的探寻缠绕,一点点将她压向床。 “纪亚……我在生病!”她对这种不依不饶的索吻有些不满。 “我不管!”他翻身压住她,拉高被子将两人裹在里面,解开了她的衣扣,“我要你,就现在……” 他不由分说的吻住她,摩挲她的身体…… 冬日的室内,再次被旖旎的激情所填满。 ++++++++++++++++++++++++++++++++ 蓝又恩知道,岑寂不会无缘无故向她询问周舒妍的事。 果然,这天上班还未踏入pl,她就被她堵在了停车场。 “又恩姐,这么巧啊!我刚送完早餐,岑寂他很挑剔,总嫌外卖的不好,非要我亲手做的才肯吃。” 年轻女孩依然光鲜亮丽,只是那双纯真明亮的瞳底,多了些其他东西。 蓝又恩锁了车,朝她笑笑,就打算离开。 “那天早上我看见你了!”她的声音冷却下来,见蓝又恩回头,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那天早上,你从岑寂家里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了!” 真是恶俗的剧情。蓝又恩在心里叹息,还是朝她笑了笑,“既然你在,怎么没和我打个招呼?” “你——”她仿佛被气噎,“你真是太过分了!从我男朋友家里离开,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不和你打招呼!难道非要我当众逮住,你才肯承认!” “你想多了。”她淡淡凝着她,“我只是送他回家,没有发生你以为的事。事实上,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你以为我还是小女孩吗!这种谎话也说得出口?”她咬住下唇。 “你应该和岑寂求证过这件事了吧,相信他也和你解释过。如果两个当事人说的话你都不相信,我觉得我没有继续和你说下去的必要。舒研,无论何时请你记住,你和岑寂间就算有问题,原因也不在我这。还有,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都不会是其中一员。要说的就这么多,我得去上班了。” 她丢下话,自行离开。 第三十二幕 你真的爱他吗 照片送到周舒妍手里时,她并不太满意,因为上面没有她要求证的画面。不过,送照片的人却给她带去了另一个意外消息。 蓝又恩,正与人同居。 “是谁?” 那人又放下几张照片,偷拍的画面上,赫然是一个年轻的男孩搂着黑发女子肩膀低笑的模样。 “是他?”她记起了那次在乌镇的相遇。 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蓝又恩和他的关系并不单纯,没想到她居然和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孩在一起! 她低头看照片,目光定在男孩俊帅出众的侧脸上。 “他叫什么?” “温纪亚。正在s大设计系读大二。” “设计?挺有才华的!”她放下照片,不知想到了什么,娇俏的脸孔绽开笑容,“在你看来,照片里这个女人和我比起来,谁更漂亮?” 那人显然没料客人会有此一问,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才道,“当然是你了,照片里的女人年纪大了些。”难道他会当着衣食父母的面说她皮肤没别人白气质没别人好外带有些神经质吗? “是么!”她捏着照片,笑容更灿烂。 蓝又恩,既然她如此卑鄙的来抢她的岑寂,那她也绝对不会让她诚心如意的恋爱! ++++++++++++++++++++++++++++++++ 虽然要制造一个意外的巧遇并不难,但周舒妍还是喜欢更直接的方式。 那时他刚下课,她在隔壁街的咖啡室等待,自玻璃窗见到他身影,便拨了他电话。她并没说自己是谁,只是问他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个咖啡。 在她的印象里,温纪亚应该是个外向开朗活跃的男孩,尤其他还长得这么帅,又有气质又会打扮。 此类男生,总是比较习惯女生的邀请。不过她估计错了,对方在她自报姓名后冷冷淡淡的挂掉电话。 那时他正巧从她座位旁的街上经过,她顾不得形象,朝着玻璃外的人嚷了嚷,还用力敲玻璃。 他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似乎早忘记她是谁。 周舒妍只好又打了他手机,隔着玻璃告诉他,她是岑寂的女朋友。 或许是错觉,她看到他眼底似乎闪过些什么,一分钟后,他走进咖啡室,坐到了她对面。 “喝什么?”她将饮料单递给他。 “不必了。”他解了外衣,随手丢在沙发上,交叠着手臂,“有事快说,我时间不多。” “赶着和又恩姐约会吗?”她托着下颚笑。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眉宇间带着漠然,却让他看起来愈加俊帅逼人。 见他不说话,她只好自己说,而话题的中心,是她的男朋友与他的女朋友。 “我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这些?”他的眼神似乎在说她无聊,明显有走的打算。 “谁说那些都过去了?”她朝他叹气,“你也太好骗了吧,看来你对自己的女朋友根本一无所知!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够惨了,现在看来你比我更悲哀!” 她喝了口咖啡,一字一句道,“她前几天,在我男朋友家里过夜!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但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他们两个,到现在都还藕断丝连!其实岑寂原本对我还是很好的,但最近这阵子……” 她低着头,瞳底似乎有泪,“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当初明明就分手了,却还保持这种关系,更何况我和她还是朋友——” “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的?”对面许久不语的人突然发问,却不是她预料中的反应。“我和你只在一年多前见过一次,你甚至不知道我名字。可今天你不仅有我号码,还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室等我。” “没错,我是找人查过你资料。可对恋爱遭受危机的人来说,用什么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爱人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他眼神懒懒的看着她,“那你找我做什么!我既不是你男友又不是你情敌,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像你这样整天吃饱撑着没事干?”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说这些连我家人都不知道的事!要不是蓝又恩她实在太过分,我——” “够了!”他赫然站起身,双手抵着桌面朝她压低视线,“别再在我面前说她任何一句坏话!有本事,靠你自己来绑住你的男人!还有,告诉他,别总借着公事打电话骚扰又恩,作为一个男人,他的方法实在太次了!” 他目色浅淡,带着轻蔑与不屑,说完提起衣服,转身就走。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以前的事!”周舒妍在他身后不甘心的喊了句,“你真的了解蓝又恩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样盲目的信任到最后只会让自己受伤,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被伤害了才来后悔!” “你真的爱他吗?”挺拔的矫健身影顿住,他勾着背包,侧过视线,淡棕色的眼眸明澈如镜。 “什么?”周舒妍怔怔看他。 “如果你真的爱那个人,你就应该选择相信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真的会被伤害,也无所谓。因为对爱着那个人的你来说,不会有比失去对方更让人痛苦的事。如果你像这样子爱他,其他任何问题便不再重要了。” 他说完,朝她浅浅一笑,离开了咖啡室。 周舒妍呆呆看着玻璃外逐渐融入人群的背影,仿佛还不能从那双眼瞳里回神,“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缓缓按住胸口处,隔着衣服,她感觉到了心脏的隐约悸动。 ++++++++++++++++++++++++++++++++ 周舒妍找过他这事,后来他当做玩笑一般说给蓝又恩听。 那时他们正在超市购物,她左手拿着明虾,右手拿着指着梭子蟹,正为晚上吃什么犯愁。 “想吃就都买了!”他拿着塑料袋帮她装明虾。 “可是就我们两个,而且弄这些很费时。” “没关系,圣诞一年一次,你喜欢都买了,反正是我做饭!”他靠住她,笑着提议,“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外面吃,我请你吃大餐?” “不要,圣诞夜到处堵车,找个车位都得一小时,价格还贵得离谱,你有钱就存起来,别乱花!” 她最终还是把明虾和梭子蟹都装上,“同样的价格我都可以吃满汉全席了!” “我的又恩好贤惠哦!”他趁她不备,低头在她唇上一吻。 “别闹了!”她尴尬的看看四周,“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做,要买什么调料早点和我说。” “遵命,女王!” 看着他眉宇飞扬的在旁边笑,她就生气不起来,任他搂着她肩膀,继续购物。 至于他刚才说到的周舒妍的事,早被两人抛去脑后。 ++++++++++++++++++++++++++++++++ 蓝又恩发现纪亚最近常挂电话,通常手机一响,他瞄一眼号码,就直接摁断。 如此几天后,电话没了,但又时常有短消息。 他似乎嫌吵,调了震动,但手机搁在桌上还是会发出嗡嗡的声响。 看到他一脸想骂人的模样,蓝又恩忍不住笑了,“女孩吗?” “神经病一个!”他毒舌。 “果然很受欢迎啊!”她边忙边取笑他,静淡的黑瞳里扬着浅浅戏谑。 闻言,他不爽了,“有女孩找我,你都不介意?” “只要不是为了你来骚扰我,介意什么?”她目光始终停留在电脑上。 “这个人你认识!”他丢下画稿,挪到她身旁。 “肖可伶?还是阿琴?” “周舒妍。” 键盘上的细白手指如他所愿停了下来,她有些诧异,“是我认识的那个周舒妍?” “当然,那么小白的人物,除了她还有谁?”他不满,“你忘记了,圣诞那次我和你提过的,她找过我。” 蓝又恩想了想,似乎明白过来,“周舒妍故意接近你,该不是对你有兴趣吧?” “谁知道!”他耸耸肩。 “不太会啊,她很喜欢岑寂,找了你一次就动心?”她挑起眉梢,眼底清楚写着“你是不是真这么有魅力”等字样。 “那就要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对我有兴趣的事了!你前男友的现任女友找你的男人兴师问罪,你有什么想说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是送他回家吧?”他压低眉宇,似乎扬着恼意。 她还未开口,他又匆匆打断,“好啦!我抱怨一下而已,我相信你!”他压低唇,在她耳垂上吞吐着呼吸,“我的又恩,眼光才没那么差!” “别闹了,做事呢。”她推他,却反被他搂得动弹不得。 她的耳垂小小的粉粉的,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透明,异常诱人,他忍不住印上细吻,“今天你想在上面还是下面?” “纪亚!”她被他弄的酥麻连连,没办法集中精神做事,“快去画你的衣服!” “我现在不想画衣服,我想脱你衣服……” “你别这么色情好不好!”自从她上次主动后,他偶尔说话总露骨的要命。 “我想要……” “忍忍!” 她的话让他抗议,“你让我——忍忍?”他帅气的挑挑眉梢,一副欲直接压倒她的模样。 “我还没做完事!”她实在无奈,“一个小时!” “半个!”有人讨价还价。 “四十五分钟!”她头痛了。 “那……你得在上面!” “……” “说定了,就这样!” “……” “看我干嘛,快做事啊,我等着呢!” “……” 她真是无语。 第三十三幕 q城宴会 pl一年一度的宴会这次定在q城。 有资格参加宴会的人可以顺便享受四天三夜免费q城之旅,绝大部分人对此待遇很满意,但也有不满的人。 例如范青仁和钟倪,又例如蓝又恩。 公事的时间拉长,正巧与纪亚生日重叠,所幸和宴会不在同一晚,她计划着结束宴会第二天赶回s城,帮纪亚庆祝二十岁生日。 纪亚对她去q城一事并不乐意。 表面没说什么,但走的前晚却将一只小巧的喷雾器塞入她包中。 “什么东西?” “防狼喷雾。”他一脸严肃,“遇到骚扰时,别手软,哪怕对方是不能得罪的人。” 他瞥她一眼,补充,“何况我听说,他并不是你真正的上司。” 她将旅行包的拉链拉上,微微勾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你少勾引我!假的我不爱听!”他别过头。 “我问真的。”她笑,“q城冬天很有特色,只是加张机票,你可以在那里过二十岁生日。那里的海鲜很有名,听说酒店是五星级的,晚上能在阳台上看烟花,应该很不错。” “你明明知道那几天我要考试!”他伸手一勾,将她揽在怀里,“行李弄完没有,今天早点睡吧。” 他拉开她毛衣,低头吻她的锁骨,额前柔软的发丝弄得她痒痒的。 “我明早八点的飞机。” “我两天都见不到你……”他的手滑下她领口,隔着毛衣揉捏她的胸部,她还欲说什么,被他蛮横的堵上了唇,直接推倒在床上。 如今与他上床,已不再会让她感觉异样。原来身体,也是会熟悉的。 熟悉了彼此的体温和肌肤触觉,熟悉了对方的习惯和动作,身体的纠缠便成为一种享受。 年轻的矫健身躯热情而狂野,每一次撞击的动作都要达到极点,仿佛不如此便无法证明自己的拥有。 她的身体四肢,每寸肌肤,都是属于他的。是他让她低吟难抑,是他让她喘息不止,是他让她眼瞳迷离,到达巅峰…… 每每在她身上想到这些,他的激情便越发不可收拾。 这夜的纪亚有些热情过头,逼得她不得不断断续续哀求。 只是她越如此他却越激烈,俊帅的脸上,眉宇紧蹙,目光炽热浓烈,死死盯着身下随自己而动的人,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着实有些可怕。 “纪亚……”她伸出手去,微颤着轻触他的脸。 他夺过那手指,一口吞入唇中,在舌尖翻覆舔舐…… 冲刺的时候,她近乎晕厥,只感觉他的唇紧紧贴在她耳际,气息粗重湿漉,“又恩……你是我的,我一个人……” ++++++++++++++++++++++++++++++++ 去q城的机上,蓝又恩一直在睡觉。 纪亚的数次激情是原因一,身边坐着的人是原因二。 别人都是经济舱,只有她和岑寂,在商务舱。 钟倪为此提出和她换座,她想到他那火爆脾气,还是作罢。范青仁临时有事,忙碌之际仍不忘打电话要她多看着钟倪,可见此人的自控能力有多差。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睡着,身旁男子的古龙水味始终在鼻端若隐若现,空服小姐悦耳的抵达提示音响起时,她缓缓睁眼,发现岑寂正侧目凝神看她。那眼神和姿势,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见他不说话,她只当没注意,动动手腕和颈脖,准备下机。 “听你助理说,你只在q城住两晚?”入耳的声音很平淡。她嗯了一声,慢慢将外套穿上。 “有什么事这样重要,非得赶回去?” “私事。” “因为那个温纪亚?”他眯起眼。 她停下动作,视线缓缓转过去,静淡的眉宇间染上几分戏谑,“岑总,你如此关心我的私生活,真让人想不误会也难。想必周舒妍也是为此和你发生了些不太愉快的事吧。” 话毕,她迎上他带着薄怒的瞳,她的唇角动了动,笑得风轻云淡,说了声抱歉请让让,先他一步下了飞机。 介于去年的宴会曾出过意外,此次主办方大大增强了保全工作,酒宴各个角落随处可见面色肃穆的黑衣男子。 之前没有出现的周舒妍在他们入住酒店后的当晚到达,见到她时,蓝又恩正和钟倪准备去吃晚饭。 她穿了件lv新款的风衣,在大堂柜台前与服务小姐争执。 早到的钟倪告诉她,周舒妍想知道岑寂的房间号码,但服务小姐以客人隐私为由拒绝,因此吵了起来。 他说,看周大小姐的脸色,恐怕这回和岑寂情事有变,不然也不会一早一晚坐两班飞机,甚至连房间号码都不清楚。 蓝又恩对此不发表意见,只嘱咐钟倪少理会别人闲事。 宴会一如既往的无趣,她差不多整个过程都待在角落没动过。 周舒妍在岑寂开场白到一半时出现,打扮的艳光四射,引来记者们一阵纷繁的闪光灯。 对舆论大众来说,pl总裁岑寂和周家唯一的千金周舒妍公开在一起已一年以上,却迟迟不见有下文,这次又分开于宴会现身,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不过,看周舒妍的表情,她要的似乎就是这个效果。 她比以前聪明多了,知道岑寂不会在公开场合给她难堪,毕竟她的背后还有个周牧。 周舒妍的手如愿以偿的伸入他臂弯,钟倪在蓝又恩身旁取笑说岑寂的脸色难看,等宴会后一定有好戏。 还没等宴会结束,岑寂和周舒妍两人片刻后就从宴厅里消失了。 眼见岑寂不在,蓝又恩带着钟倪和几个昔日关系尚算不错的名设计师以及商人聊了些亚泰琪的事,言谈中透露要独立经营的计划,届时她希望他们能不吝赐教,给予指导和帮助。 完成参加这次宴会的唯一目的,蓝又恩也离开了宴厅,或许是她运气不好,偏偏那么巧,让她撞见了尴尬的一幕。 远离宴会厅的某条走廊尽头,门扉半掩的贵宾休息室内,传来物体落地的碎裂声,其间还混合着哭泣的女声。 “你还想在我面前装多久……你根本就还喜欢她!……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却从来不碰我,说什么尊重,其实都是敷衍——敷衍我,敷衍我爸!” 认出声音的主人,蓝又恩眉头一跳。她不打算理闲事,正准备经过离开,却被门内转身的人瞥见。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手臂上一紧,她整个人被拽了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周舒妍泪水未干的脸正对着她,“你在外面干什么!” “路过。” “你叫记者了?”她慌忙问。 “路过怎么会有记者。”她挣出手臂,淡淡回视对方。 室内布置华丽,水晶灯光明亮,不远处的沙发上,黑发男子正蹙眉坐着,修长双腿交叠的前方,红色的液体在碎裂瓶身周遭蜿蜒开,一点点渗入下方的地毯。 他薄淡的唇紧紧闭着,相对于周舒妍的惊慌,他的唇角却抿着讥讽的冷笑。 看到周舒妍化开的眼线,蓝又恩自手袋取出纸巾,递到她面前,“擦一擦,不然出去还是会被记者拍照。” 她没有接,看着她的湿润眼瞳满是不甘、妒意以及怨恼。 周舒妍爱一个人的方式她不认同,但岑寂伤害一个人的方式她更鄙视。 她将纸巾塞入女孩手中,脸色渐凝,“不要总以为我是第三者,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伤心成这样。如果在你哭的时候,他都只是一脸冷静的置身事外,这种男人还留着做什么?就算你们以后结了婚,你能保证他会给你幸福?” “又恩姐……”泪珠再度滚下她脸颊,“为什么你可以说的这样洒脱,只因为痛苦的人不是你吗?” “非要哭哭啼啼,悲悲切切,才叫做痛苦?”她的笑容既淡且薄,瞳底带着捉摸不透的遥光。 “没错,比起普通人,你的确更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本质!”沙发上的清俊男子突然开口,冷笑变成了嘲笑,“明明不久前还在我公寓里跟我接吻,现在却义正言辞地对着我小女朋友说教,真是厉害!” 周舒妍的神情陡变,她狠狠将纸巾丢还给她,夺门离开。 场面骤变,岑寂却在一旁低低的笑。他嗓音低沉清冷,连笑声都是冷清的,虽然动听却寒心。 蓝又恩转身欲走,他却开口道,“怎么,我为你得罪了她,你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 她终于有些被惹怒,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朝他脸上打去。他反应极快,捏住她手腕控制在指间,冷冷道,“我不会被你打第三次!” “三次都是你讨打!”她眉眼冷定,“放开!” 他站起来,指尖的力气赫然加重,“周舒妍告诉我,她去见过你的小男朋友了,听说不错,开口就爱不爱的,连她都很欣赏,还劝我对你死心——现在,你来告诉我,温纪亚是不是真有那么好?” 他眼色一凛,“你不是不会再爱任何人吗,为什么偏偏对他不一样!” “与你无关。”她拎高手腕,“放掉!” 见他不动,她渐渐不耐,“你不觉的这样一而再的行为是种病态?是不是你认为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逃不开你的魅力?就算在被利用被伤害之后还对你念念不忘?就算有,也是周舒妍那类女孩!你看看清楚我,在我眼里,可曾对你对过去有丝毫的眷恋?” “闭嘴!”他在怒吼中吻住她的唇,感觉到她舌头的抵抗,他愈加发狠的纠缠。 混乱之中,蓝又恩自手袋里取出喷雾器,朝他脸上喷去,一经挣脱立刻逃出房间。 她重新回到杯斛交错的宴会大厅,靠在角落的墙上平稳喘息。 片刻,她自手袋取出电话,拨通了航空公司的号码。 “是的,我要改机票,改成今天的,多晚都行!” 这个宴会这个酒店,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第三十四幕 隐藏的秘密 航空公司不久便给了她回复,她回房整理东西,顺便给钟倪的手机留了话,说s城临时有私事,她必须连夜赶回去。 从酒店房间离开时,已快晚上十点,酒宴还没结束,她不想惹人注意,裹紧黑色披肩,拎着旅行袋自后门而出。 没了温暖的空调,冬夜冷寂的空气登时透入心肺,她加快脚步,正要自停车场离开,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感觉上,像是有人在打斗。 她朝传来声音的暗处走前几步,不禁一怔,被几个陌生男子围在中间的人,居然是岑寂! 她记得岑寂身手还算不错,因为和亚然一起学过跆拳道,加上经常去健身房,通常遇到突发状况,也能自己应付。 但眼前这几个人明显训练有素,躲避他攻击的同时,迅速缩小包围圈,意图并不在伤害,而是制住他。 看来岑寂应该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她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倒霉的是,这伙人还有另一个站在一旁观察四周情形,见她打手机,立刻低喝几声。 他们发现了她,有一人上前抢夺她手机,她惊得倒退几步,岑寂趁这当口一个后踢,冲出包围,跳上旁边原本就开着门的车子,飞快发动。 他逃脱了,她却被人揪住手臂。蓝又恩心生怒气,从包里掏出喷雾器,狠狠朝他们脸上连喷几下。 那几个男人捂着眼睛踉踉跄跄,她转身想走,一辆车子唰的停在她面前。岑寂降下车窗,冲她大喊上车! 原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绕着停车场转了小半圈,回头又来接她。 后面的人眼看就要追上,她吐了口气,拉开车门还没坐稳,车子就如同离弦之箭飞驰起来。 “你没事吧?”他一边开车,一边焦急的拉住她。 她拨下他手,沉声表示自己没事。 “抱歉,连累你了!”飞闪的路灯下,他眉头紧锁,白皙柔和的脸孔充斥着凌厉的戾气,乍看之下,竟有些触目心惊。 之前被强吻的事她还未忘,于是语调低冷的告诉他,前面路口可以放她下车。 “恐怕没有办法。”他看了眼后视镜,眉峰一冷,“他们追来了!系好安全带,我要甩掉他们!” 她来不及开口,他已一脚油门踩下去。 在历经飞车、蛇形以及超速之后,后面的车子仍如尾巴般紧追不舍。蓝又恩重重叹息,“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薄唇微勾,似乎是在笑,“女人!” 她愕然,“……你该不会是在说——” “除了周舒妍,还有谁会因为任性做这种无聊事?” “早知道是她,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她看着后视镜里的尾巴,又看看手机,确定已完全赶不上飞机。 他看了眼她膝盖上的旅行包,眸色不禁暗沉几分。他再次提速,凝神于前方的深沉黑夜。 ++++++++++++++++++++++++++++++++ 远处,晨曦渐显,海面一点点在日出中清晰起来,天空辽阔悠远。 薄光中,他线条柔和的眉宇轮廓逐渐白皙,修长睫毛下的眼瞳回转,落在副座上闭目的女子脸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伸出,轻巧的触上她脸庞,从前额至鼻尖,再从脸颊至嘴唇。 她捏在手里的手机赫然响起,他眉头一皱,取过按下静音,抬眼看她,仍睡着未醒,于是轻轻下了车,按下接听。 “又恩,醒了没?”少年清朗的声音自那头传来,“昨晚有没有梦到我?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去机场?” 捏着手机的细指腾地收紧,沉沉的怒意自他眼底蔓延开,他皱紧眉,缓缓道,“又恩恐怕来不及去机场了。” 电话那头顿时静默下来,片刻,同样的声音以全然不同的方式开口,“岑寂?你捡到又恩手机了?” “昨晚我和她在一起。”他转身看晨曦下的大海,冬天的海风清冷寂寥,那是连阳光也无法暖起的温度。 “让又恩听电话!” “她还没醒,睡的很香,我不想吵她。” “这招早过时了,就如同你和她,已经是过去式!”声线逐渐染上怒意。 岑寂低低的笑,“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她十八岁那年,我们就已认识,劝你一句,离她远点,不要做无谓的纠缠。她对你不可能认真的!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孩子,又凭什么让她认真?更妄论和我争?” “大叔,你是不是糊涂了?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少年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无论从年龄还是体力,你都跟我没得比。不过仗着公事,才能和她有那么一点短暂的见面时间,用得着炫耀吗?” “你就这样自信,认为昨晚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他微微眯起眼。 “我相信又恩。” “凭什么?” “不用凭什么,就算有也不必跟你说,打完电话早点把手机放回去,如果她发现你私下接听,一定会生气。就这样了,拜拜,大叔!”电话被挂断,连续的忙音听来有些刺耳。 海浪一波波细细涌来,扑打在浅黄的沙滩上。 他盯着手机,缓缓打开相片夹,大多数都是他和她的合影,应该都是他拍的,两人对着镜头,她或笑或无奈,眉宇间却始终带着柔和的温宁。 相片的日期历经数年,记录了少年从青涩到成熟的每一个姿态。 捏着手机的骨节有些泛白,然而不久,他便觉察到了异样。之前匆匆两次见面,他并未细看过他,此刻对着照片,那明朗俊气的眉宇却分外眼熟。 这是——他震愕!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他坐回车内时,她已经醒了,眉宇间的静婉在看清面前的人后悉数转为淡凉。 “有人找我?”她看见他指间的手机,有些不悦,“你该不会自己接听了吧?” “我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他递给她,她接过翻看号码,发现是纪亚打来的,眉头不禁蹙起。然而她没说什么,只让他开车送她去机场。 “车子跑了大半夜,现在回q城,可能要中午才能到,还不如直接开回s城,最多下午,也应该到了。” 他的说法她判断不出真假,这片位于岔道口下方的海域她并不熟悉。 见她犹豫,他不禁讥屑,“怎么,怕我卖了你?” 她只是不想和他在车上独处太长时间,他已几次三番对她有出格举动,当然她还没天真到认为他又对她有了兴趣。 只是目的不明的举止,却更教人迷惑。她清楚岑寂是怎样的人,他从不做没有多余的事,留心提防总是好的。 “怎么走你决定,反正傍晚之前,我要回到s城。”她淡淡说完,拉过保险带扣好,再不言语。 一路车行,静默无声。 大半夜的飙车,让倦意攀升。他凝视公路前方,唇微微抿着,不时用支着的左手按压太阳穴。 注意到高速公路上休息站的提示牌,他缓缓道,“先去吃个早饭。”也不等她回应,就直接下了高速。 时间尚早,休息站人不多,他在超市买了牛奶和面包,回车上递给她。 “谢谢。”她降下玻璃窗,车内开了空调,有些闷热。她吃了半个面包,决定不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你为什么恨岑家?” 突来的问句让他侧目,身旁的女子神情极其认真,黑色的杏瞳直视着他的眼。他突然有点想笑,她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如此正视他——为了别的人别的事。 “与你有关吗?”他移开视线,将早餐搁下,点了支烟。 他的脸孔在烟雾袅绕中朦胧起来,她顿了顿,又道,“和你的身世有关系?”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的事?”他皱起眉,“真想知道,何不去问岑家的人!” “你也姓岑。” “我从不觉得我姓岑!”他将指间的烟丢掉,升上车窗,发动车子再次驶上公路。 回到s城是下午两点多,虽然她说不用,但他还是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下。 下车之前,她被他拉住,“尽快和他分手,这是我对你忠告。” 她只觉得无稽,“这似乎和你无关吧!” “和我无关?”他不怒反笑,“好,你认为和我无关,那我来问你——找一个与亚然相似的替代品,需要多长时间?” 她又惊又怔,那神情清楚落在他眼底,让他确定了某些事。 “看来这不是意外,是人为!”他眼神渐冷,深幽不可及,“我再说一次,尽快和他分开!不然——” “不然怎样!”她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威胁。 面前的男子不语,只是缓缓靠近她,勾起唇,笑了。车外,阳光和煦,然而他的笑容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冷意。 她的心跳在加快,如鼓锤一般,几乎要脱离她的胸膛。 “又恩!”清朗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车门被人打开,她被拉下车,靠上温暖的安稳肩膀。 “谢谢你送我家又恩回来,不过我想你应该走了。”少年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握紧掌心的细指,迎着男人犀利窒冷的目光,笑容却如三月春光一般灿烂。 “上楼吧。”她拎起车内的旅行袋,交给身侧的人,转身踏入公寓。 第三十五幕 替身而已 整个晚上,蓝又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所幸纪亚的二十岁生日宴,除了她还邀请了很多人,有他一群会闹的同学在场,她的失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了?”雨晴到底敏锐,趁着众人在起哄让纪亚k歌,跟随蓝又恩来到走廊里。 她定定看了好友许久,轻叹道,“岑寂命令我和纪亚分开,可不可笑?” “难道他对你……” “他无意中发现纪亚与亚然相似的事。” “那又怎样?当初是他利用你背叛你,然后又甩了你,现在插手你的私事,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雨晴忿忿,“别理他,这种男人自以为有钱有地位,女人就天生要围着他们转,半点见不得别人好!” “我不是因为他。”蓝又恩声音轻幽,“他只是提醒了我,我和纪亚这种关系始终不能长久。” “为什么不能?你们都在一起快一年了,一切都很好啊!” “真的很好么?雨晴,我比他大六岁,结过一次婚,一开始在一起就不是因为爱。单凭身体的慰藉和温暖可以维持多久?他还那么年轻,人生才刚开始,他有权利得到一份真正的爱情!” “你不爱他吗?”这句话,她问的甚是认真,“看他对你百般宠爱呵护,到现在,依然没有半点心动?” 她不出声,她从她眼底看到了答案。 心动?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如此之好,怎可能不心动?只是,心动不代表爱。一瞬的感动,不能维持一生的情感。 “我明白了。”雨晴拍拍她肩膀,“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理解!我们还是进去吧,今天纪亚生日,这些就先别想了!” 两人返回包厢时,纪亚的歌正唱到一半,有部分是女声演唱的,大家起哄问谁唱,整晚沉默在人堆里的阿琴取过话筒唱起来。 她长相清秀,歌声也不俗,打扮依然是很男性化,但凝望纪亚的眼底却带着明显的情愫。 众人可能之前没听过阿琴唱歌,一时都愣在那里,整个包厢扬着她淡淡柔软的嗓音。 一曲结束,她仍然拿着话筒,并将音乐调到静音,显然有话要说。 “该不是要表白吧?”雨晴凑在又恩耳旁低语,“你家纪亚女人缘太好了!” 阿琴先是笑着祝贺纪亚生日快乐,之后顿了顿,才正色道,“关于之前教授提到了交换生的事,我希望你可以重新考虑!今晚在大家面前,我提起这件事是希望你能正视!我知道在这里,你有舍不得的人,可是只是一年半的时间,而且机会难得,米兰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年轻的时候,我们往往不听从理智,很多年后回想,才发现曾经错失的机会有多么可贵!纪亚,再次祝你生日快乐!希望在开学之前听到你的好消息!” 她长长吸了口气,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放下话筒,表示自己要先离开。 她从蓝又恩身旁擦过,推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仍是不友善的目光,“我不喜欢你!但这件事,还是拜托你说服他!”女孩朝她低了低头,转身出门。 “好直接的女孩,个性真酷!”雨晴交叠起双手,余光瞥见今晚的主角正朝她们的方向走来,立刻识相的走开。 “怎么了,不喜欢人太多?”少年温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整晚都没见你笑,嫌我唱歌难听?” “不,只是有点事思考。”她弯眉轻笑,肌肤在包厢的淡光下呈现出玉般的柔和色泽。他沉沉看着她,忍不住将她整个搂在怀里,“又恩,真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你……” “一辈子很长的。”她拍拍他背,“继续去唱歌吧,大家都在。” “又恩。”他用下巴蹭着她发顶,“不要在意阿琴说的话,交换生的事我已经拒绝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我看起来像是在介意吗?”她失笑。 “你就不能难得表现一下在乎?”他不满。 “好了,走吧,大家都等你呢!”她笑了笑,拉着他朝里走。 ++++++++++++++++++++++++++++++++ 寒假开始,纪亚整天都在家,有时画画图稿,有时打扫公寓,有时去超市买她爱吃的菜,并在她下班前炖好美味的汤。 蓝又恩为此疑惑他为何不去打工,回答是下学期学费已存够,暂时不需要打工。 “你家纪亚都快赶上家庭妇男了!”雨晴的评价很刻薄。 “我今天是来拿资料的。”她瞥她一眼,对方立刻取出她之前索要的资料。 “这所大学非常有名,也不是每年都有交换生的名额,而且在录取方面极其严格。总之一句话,机会不仅仅是难得,而是非常非常……难得!” “明白了。”她接过资料,又和她聊了几句,开车返回公寓。 晚饭后,她将那份资料搁在纪亚面前。 他随便翻了下,抬起眉,“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去意大利。”她在软榻的另一端坐下,落地玻璃窗外,是灯火阑珊的都市夜景,她眉眼柔和,可目光却异常认真。 “不要。”他合上资料,推到她面前,“那天我就说过,不要在意阿琴说的,我哪里都不会去!” “纪亚,别任性。”她蹙眉,“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就这样拒绝实在不理智。你想想,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对你的人生来说却是质的飞跃!” “什么质的飞跃?留学而已,又不是没去过!”他不想继续谈论这事,拿起图稿示意自己正忙。 “这不一样,你明白的。” 他的视线定在雪白的图纸上,许久才开口,“那你又明白吗?” 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明白他的顾虑,明白他的心思。 漫长的一年半,相隔半个地球,他怕回来之后,会找不到她。好不容易紧握的双手,会遥远到无法触及。 他与她之间,已隔了漫长的六年,那是努力追逐也无法企及的。在她真正回头看到他之前,他不能冒险。 这夜的谈话不欢而散,蓝又恩的态度很明确,机会难得让他不要错失。 纪亚的态度也很明确,他不想也不会去。僵持之际,某著名八卦杂志刊登了一则报道,这则报道犹如一颗巨大的深水炸弹,让人措手不及。 温纪亚是从周舒妍处获悉这个消息的,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一语不发,只将一本杂志递到他眼前。 杂志封面刊登的人很熟悉,正是与他朝夕相处的蓝又恩,然而照片内容却让他震默。 那是一张结婚照,黑发白纱,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有她身边那个从未见过的男子。 明明是个陌生人,却诡异的带着某些熟悉感,让人自心底深处寒冷起来。 这是种很恐怖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自脚底出现了裂痕,带着崩塌的预兆,摇摇欲坠。 “先申明,这件事不是我弄的,我也只是偶然看到。”周舒妍是在岑亚然去世后才认识蓝又恩的,几乎没见过这位岑家大少,从照片里觉察到某件事后,她第一时间找上纪亚。 杂志内容是在记者偶然拍到蓝又恩与岑寂一同出入酒店的照片后,介于两人尴尬的身份立场,因而引发了一场追溯根源的调查报道。 “你……不知道她结过婚?”周舒妍叹了口气,“我上次就猜到她应该没告诉你。其实她二十岁就结婚了,嫁给岑家大少岑亚然!” “岑……亚然?”他赫然抬眼,淡棕色瞳底在瞬间仿佛有闪电划过。 “对,岑寂是岑亚然的小叔,也就是蓝又恩的小叔。现在,你明白之前我为什么会来找你了吧?” 周舒妍见他不动,自己翻开了杂志内页,“仔细看看,这里都有。岑家那些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还有岑亚然在婚后半年的意外身亡,之后蓝又恩接管公司,却和她的小叔发生了不伦恋情,最后还搞得罗丽达被岑寂掌管的pl集团收购,岑家也自此一蹶不振!整件事情发生后,她却独自置身事外,甚至掉转枪头,枉顾她亡夫的心血,转而和pl合作!” 她说的正激愤,他却突然拿过杂志,唰的撕成两半。 “你干什么!” 他将撕毁的杂志丢还给她,那张素来飞扬的脸孔这一刻冷寂如北极冰峰,眼底隐隐带着刺目锋芒,缓缓开口道,“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容忍你在我面前出现,不要以为我总在又恩面前笑,就以为我会对任何人笑!现在,带着你手里的垃圾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 周舒妍整个人都呆了。从小到大,她何曾被人这样骂过? 而且对方还是她心存好感的俊帅少年。在她以为,就算他会生气,也不过像上次那样甩手走人,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完全不顾虑她的感受,当街给她脸色。 一旁已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纪亚漠然的看了看面前眼眶红红的女孩,勾着背包大步从她身旁走开。 “你以为她会和你在一起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自小养成的世家傲气在此时彻底在她心里爆发,她不容许有人在狠狠刺伤她自尊后轻松离开。 她转身,朝着他的背影大喊,“别傻了,温纪亚!看看照片上的人,对她来说你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一个相似的活生生的替身!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路上的人都在朝她看,他挺拔的背影丝毫没有停顿,一点点融进了人群。 她看着手里分崩离析的杂志,缓慢而无力的蹲下,“你和我一样,都是注定被抛弃的人……” 第三十六幕 绝不分手 公寓里,一片漆黑安静。 他还没有回来,她换了鞋,将疲惫的身体投进柔软沙发。一室沉幽,耳边听得见挂钟秒针的走动。清晰的滴答声,仿佛人的心跳。 大门传来开锁声音,他进屋关门,发现沙发上的她。 四目相对,他仿似有些心不在焉,问她有没有吃饭,他现在去做。 她侧头看走进厨房的修长身影,轻声开口,“意大利的事,改变主意了没?” 他没回应,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旁。他正在水池前洗菜,视线低垂,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菜。 “别弄了,我不饿,我们好好谈谈。”她去拉他,他无声挣脱出来,继续洗菜。 “纪亚!你听见我说话吗,我不饿,你不要弄了。” 他再度挣脱她的手指,狠狠甩下手里的菜,转身俯视她。那是一种让人心惊的注视,深沉如海的瞳底,纠结着太多怨怒伤痛。 她喉咙有些发紧,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拉去吻住。 他的嘴唇冰凉刻骨,动作却蛮狠,没有任何温柔可言,她想推开,却被他一把按在墙上,他低着头撬开她牙齿,强硬闯入她口中。 他贴得太紧,她没有办法呼吸,舌尖被他允吸翻缠,一阵麻麻的痛。 她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杂志她已看过,那张陈年婚纱照,清晰昭告了一切。 可此刻,冲动是没有意义的,她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她努力在他的压制下挣扎,可是他力度惊人,她连分毫都挣不开。她的手腕被抓着,身体被压着,连头也被迫仰着,承受他来势汹涌的吻。 她皱起眉,抬腿踢了他一脚,他不动,她又踢第二脚,到第四脚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俊帅的脸孔布满暴戾气息,“你告诉我,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从孤儿院带走我!” “纪亚……”她大口喘气,脸颊因缺氧而泛起潮红,一阵低低咳嗽。 “纪亚?”他低低的笑,刘海下的瞳带着嘲讽,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自己,“纪念亚然,是不是?” “名字的事,那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她别开视线,他的表情太陌生,让她有种沉闷的痛。 “那天晚上呢?你喝醉酒那次,你拉着我,嘴里叫的亚,是谁?是我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简单而残酷给了他肯定答案。 他的瞳仁瞬间透出骇人冷光,他搁在她头两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她就算不抬头,也能从少年带着巨大怒意的身体上感觉到他濒临爆发的情绪。 他紧紧皱着眉,隔了许久才克制着开口,“吻我——” 她慢慢抬看眼他,颊边沾着一抹零碎黑发,被蹂躏过的唇红肿,看起来有些狼狈,可她的眉宇间却慢慢显出让他疯狂的冷淡来。 “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她看着他,静静道。 “我让你吻我!”他低吼。 “纪亚,对不起。可你一直都明白,我们之间从未许诺过未来,我也不可能像正常恋爱的人那样把以往的事都说给你听。是的,我结过婚,那年冬天我去孤儿院的时候我的丈夫刚刚去世,你不懂那意味着什么,对那时的我来说,整个世界都像是碎掉了……看见你时,我仿佛看到一缕光——” “所以我被赐予这个名字,成了他的代替品?”他的手背上爆出一道道青筋,将牙关咬得死紧。 “代替品?你这样理解的?”她无力的提了提唇角,“那时候你才十四岁,我把你当成弟弟,根本没料到今天这种关系。非要用一个词的话,应该是纪念。” 她抬起葱白的细指,轻抚他刘海下的眉宇,“如果早知道这种相似,会让我在酒后犯错,我当初——” “当初怎样!”他一把拽住眉间的手指,死死捏在掌心。 “当初根本不会把我从孤儿院带走是不是!你只想在身边安放一个相似的纪念品,却没料到这个纪念品会在多年后因为你一次犯错,自此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你可以一边看着我痛苦,一边继续用漠然的神情自处!因为对你来说,我就算再像,也始终不是他!” 他重重呼吸,只觉得每一口空气都是痛的。 原本还有期待,可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的孤单寂寞,不是因为他不在,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曾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他早已去世,却在她心里活着,生了根,成了参天大树,遮盖了她整片天空! 她口中的“亚”,不是温纪亚,而是岑亚然! 这个亚,曾让他多少以为她是有些在乎他的,心底总是残存着一丝希望,可结果,他却只是个可笑的误会! “你现在都知道了,我不想为这件事辩解,是我的错,你可以不原谅。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做赌气的决定!意大利你一定要去,你什么都好,长得这么帅,身材又好,虽然年轻但很有才华,又有品位,喜欢你的女孩绝对不止我看到的那几个!回来之后你就能重新开始,把之前的一切都忘掉!失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谁没有失恋过,何况我根本算不上你的女友……我只是个比你大六岁的寡妇,你也不是我第一个男人,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凝视着她,眸色突地一沉,再次低头吻她,在她的抗拒中与她唇舌交缠。 他的手指从她毛衣下摆伸入,按压她胸前的柔软,不顾她唇边溢出的惊呼,脱拽她的毛衣。内里衬衫的领口被强行拉开,他的唇落下,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允吸。 “纪亚,别……”她被挤压得身体发痛,他突然的举动让她抗拒。 推挤间,他解开她腰间的皮带,熟练退下她的长裤。 她慌乱的推他,他却扯掉她底裤,抵开她的双腿。 “你不是问我喜欢你什么吗!”他压低眉,目光暗晦深沉,呼吸里透着情欲。 他很快解开自己的皮带,“我现在就用行动告诉你——”他托高她臀部,狠狠顶入她身体,在她的痛呼声里将她撞击在墙上。 她抵着他肩膀,紧紧咬住下唇,突来的灼热让她难以承受,声音裂成微弱的碎片,尽数被他吞入口中。 他着了魔一样在她身体里进出。 他压着她,将她抱起,令她的腿无法落地,只能无力的垂在他两侧腰际,任由他一次次占有。 她挣了几次,很快因为他蛮横动作带来的疼痛而失了力气,“纪亚……痛……” 她说痛,可是,会有他痛吗! 她问他喜欢她什么呢!可是,谁又能来给他一个答案? ++++++++++++++++++++++++++++++++ 十四岁初见她,满心的温暖与感动,从此有了可归依的家。 初去英国,虽然生活环境胜过从前百倍,可对他来说,周遭所有人不过是陌生的路人。 因为他清楚知道,倘若换作从前流浪生活,他们也会同别人一样,只用鄙视厌恶的目光看待他。 只有她是不同的,因为她在他彷徨无助的时刻伸出了手。在他卑微而渺小的岁月里,温柔的看到了他。 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目光何时开始在她身上停留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某次梦醒,当下身湿漉,第一次长大成人时,他惊慌的发现,梦里的女子竟然有张和她一样的脸! 他为此痛苦挣扎过许久,也尝试和学校里的外国女生交往。然而每每接吻之际,却发现自己总幻想怀里的女人是她,最终只得放弃。 他们差了六岁,就算他不在乎,他也知道她不可能喜欢上他!她气质而美丽,总是静淡婉约的笑,那几年都是她在照顾他。 没有女人会爱上一个小她六岁的孩子! 那年她一次都没来英国,他以为她忘了她,他也以为自己忘了她,然而只是一吻,却摧毁了所有努力。 到后来,她主动缠吻,无助的喊着“亚”,更是崩塌了他最后的理智。 她说他什么都好,长得帅,身材好,又才华又有品位,可是她根本不明白——矫健的身材,帅气的脸孔和打扮,甚至于穿衣的品位,统统都是为了吸引她的目光才存在的! 如果他连这些都没有,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对他多看一眼! 他几下冲刺,急喘着将欲望释放在她体内。被半压在墙上的人闭着眼,满脸的痛楚隐忍。 他埋在她身体里,没有离开,再度吻她的唇。从一侧唇角到另一侧唇角,用舌尖勾勒着柔嫩唇形,然后缓缓厮磨,再探入口中,辗转允吸。 “你说,每次我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你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的都是谁?” 她的唇动了动,在他的细吻下发出沙哑声音,“纪亚……我们的关系,该结束了,分手吧……” “分手!?”他焦怒不已,再度灼热起来,狠狠在她体内动了动,“绝不!你是我的!我绝对不会和你分手!你想都别想!” “我不是你的……就算发生关系也不代表什么……你现在只是在赌气,等过几天想明白了——” “无论过多少天我都不会和你分手!”他在她体内顶撞到底,逼迫她睁眼看他,“还有,你以前所看到的那些温柔,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你可以去问问别人,我温纪亚——何曾对谁这样好过?朋友也好,同学也罢,我从来都不去多理会!只有你例外——因为你是蓝又恩!” 他的指尖,慢慢触上她瓷白的脸颊,雪一样通透的肌肤,细腻柔软,额头因为他的激烈而泌出细汗,微翘的双唇湿漉鲜红,仿佛绽开的鲜花。 她身上衬衣的扣子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内衣也被解开,胸前的莹润随着她的每次呼吸而起伏。强行被打开的双腿柔滑无骨,因她的微微颤抖而蹭着他的身体,那是无心又无声的诱惑。 他听见了自己心脏加速的声音,脸色一变,猛地打横抱起她,朝楼上走去。 他在床上压着吻她,用火热矫健的身体告诉她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人,同样的赤裸相缠,但感觉却如此伤痛。 上方的年轻身体紧贴着她,在她身体里激烈进出。 她不时的挣扎抗拒,都让他更加愤怒,更不愿停下对她的占有。 总是觉得不满足,于是一次次进的更深。她的身体在颤抖,冷冷的。 偶然接触到她的目光,便有一种痛自他身体深处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细密如针,却无处不在。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沉溺——这种明知只是误会却仍泥足深陷的沉溺! 在她身体里攀升的快感让他一次次俯下身吻她,她扭着头躲,他便发狠冲撞,直到她发出沉沉痛呼,可一切又很快被他的唇舌所吞没。 这夜,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过去…… 第三十七幕 半个地球的距离 温纪亚在画廊出现,雨晴并不意外。 前几天,在目睹了自己好友那一身伤痕后,她就有预感,肇事者会来找她。 因为蓝又恩这次的态度异常明确,分手就是分手,她和他,不会再有以后。 “把你的又恩姐折腾成那样,可真有你的啊!”面前的人一脸执拗阴沉,即便在她数落的时候,也面不改色,目光始终停留在他们中间的咖啡上。 雨晴已没话可说,终于相信面前素来温柔开朗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善主。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在又恩面前,他才会天真的嬉笑,温柔而痞痞的说话。 毕竟是独自在英国长大的人,看来又恩似乎养大了一头小狼。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到底来干嘛?” 他刘海下低垂的眼帘动了动,瞳底划过慑人流光,“他们怎么认识的?” 雨晴愣了愣才明白他是在问亚然,“既然你问,那就告诉你吧。其实当年,亚然是又恩的资助者。 又恩从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亚然是天之骄子,但人品好个性也温和,一直都有做善事。又恩只是他其中一个被资助者,不过在她十六那年,他们第一次见面后,亚然就喜欢上她了。 你知道,其实又恩不是特别漂亮,但自小她身上就有种独特的气质。明明是一无所有的孤儿,却半点不见沧桑阴郁,见人总是温柔婉约的笑,那种静淡的出尘气息,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亚然花了很多心思表白,其实那时又恩也喜欢着他,他们在一起的过程就像一个不现实的童话,灰姑娘与王子。 尽管亚然的家人并不喜欢她,她依然决定休学嫁入岑家,并计划一年之后转读商业管理,做亚然的左右手。 只是,幸福太短暂,他们结婚后半年,亚然在与又恩一起旅行中意外身亡…… 而活下来的又恩,却被岑家人责怪,说是她间接害死了亚然。 后来,当他们知道亚然早已委托律师指定又恩为自己股份的唯一继承人时,更加漫天责骂,甚至还说她是为了得到股份故意害死亚然! 她酗酒的恶习是那时养成的,她也想戒,但总是反反复复,直到有一天,她从孤儿院带回了你。 第一次见到你,我也很吃惊。你的眉宇和亚然太像了…… 后来,她把你送去英国,那时她还住在岑家大宅,每天生活在白眼与嘲讽中,一过就是四年! 之后她和岑寂在一起,岑家反对到了极点。一来,岑寂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小叔,二来,他在岑家并不得宠,人人都避而远之。 后来我想想,岑寂对她所做的那些恶事也不尽然都是坏的,毕竟因为他的争权夺利,使得又恩彻底从岑家解放。 那一家人根本不明白,这几年,如果不是又恩撑着,他们的公司早就败落了。偌大一个家,除了亚然没有一个像话的人!活该被岑寂算计!……” 这天下午,雨晴边回忆边喝光了整壶咖啡。她说了很多细碎的小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都听进去。 “纪亚,我和又恩的想法不同。我觉得身份年龄对爱情来说根本不算问题!虽然一开始我也有不习惯,但这一年看到你对她的好,还有她的笑容,我感觉你们应该在一起。其实又恩只是伤痛太深,她自觉无法再爱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岑寂还是你,她都封闭在心门外。不过我知道,你和岑寂不同。你真心喜欢她对不对?” 他的瞳底有微微松懈,仿佛紧绷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 “纪亚,如果你想有将来,我劝你考虑去意大利读书。我不是在帮又恩说话,而是为了你。你想想,为什么她始终不肯真正接受你?在她眼里,你一直都是需要照顾的家人,这一点不改变,未来就永远不可能! 纪亚,你一定要改变!你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在她上方撑起一片新的天空。boy和man的区别,你懂吗? 我知道你很早熟,很多事不说并不代表你不明白,而是不屑与人多言。但我要你好好想想,以目前这种情况,你是要继续留在这里,做她身边被拒绝的男孩,还是接受磨炼,变成男人再回到她身边? 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这一年她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或许你走了,她反倒会思念你。距离产生美,该放手的时候放手,未来才会有无限可能。” 离开吗? 离开她的身边,去到地球另一端的遥远国家? 放手是为了将来以及距离产生美这种说法,在他与蓝又恩之间,他从未考虑过可能性。 毕竟,一厢情愿先爱上的人是他。而她,或许到如今仍未承认他这种情感。 的确,他还这么年轻,开口说出的爱,有谁会相信? 冬日傍晚,正值周末,都市喧嚣而繁华,他插着裤袋,静静走在街上。 夕阳,在他身前拉出长长倒影。 ++++++++++++++++++++++++++++++++ 温纪亚改变主意去意大利的事,蓝又恩是从雨晴口中得知的。 那夜后,她搬到雨晴家里暂住,再没与纪亚见过面。 身体上的痕迹容易消失,那些近乎折磨的记忆却刻在了心上。 有些不堪,她却无从责怪。就当是一人一次,公平的伤害。 启程日期在二月底,这天下班时她接到他的电话。 少年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低沉,昔日的明朗飞扬再也不复。他说,“见一面吧。” 她下班后直接开车回了公寓,窗明几净的室内,l型餐桌上已准备了四菜一汤。 他静静站在她面前,身上还穿着她的围裙,却不减他分毫的帅气。 “又恩。”少年的面容是黯淡的,尾音似乎带了点哽塞,“欢迎回家。” 他终于还是伸手将她紧紧抱住,温柔亲吻着她的发顶,“……对不起。” 她的心因为这三个字软下来,伸手反搂住他,“你能改变主意,我很高兴。” 晚饭吃的很安静,她找不到话题,他则有些思绪不宁。 饭后,她在水池前洗碗,身后传来木樨的清香,接着被一双颐长的手臂自后方搂住。 “我答应你去意大利,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她大约猜得出他想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纪亚,男孩子年轻的时候,总是分不清楚依赖与爱的区别。尤其那些自小就没有安全感的人,比较容易喜欢上比自己大的女人。但其实,这并不是爱。”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她停下动作,擦干净手去扳腰际的手指。 “纪亚,等我洗完碗再谈好不好?”她侧过头去商量,他却低头吻住了眼前的唇。 沉寂许久火热的舌尖飞快钻入她口中,勾着她的舌,缠绵悱恻的允吸,温柔而浓烈。 他托着她的后颈,专注细腻,吻了她很久,等到松开时,她已气喘吁吁,脸颊也染上了淡红。 “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分手。我会去意大利,认真读书,可你也要记住,我们还没有分手,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要等我。无论是周绍丰,还是岑寂,统统不要去理!我会变成男人回来,所以一定要等我!” “纪亚,你明知我对你——”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她始终都希望他能展开新的人生。 “那件事别再提了!”他剑眉一拧,低头用唇堵住她。 他的气息絮乱,低喃着游移在她耳际,“我们会有很久见不到,今晚好好和我一起……” “碗还没洗完……”她说话间,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他一边朝楼上走,一边掂着怀里的人,“最近轻了点,在雨晴家一定没好好吃饭!我要离开这么久,真不放心你。” “以前都是我在照顾你。”她抗议。 “是么?”他坏坏的笑,“可我回来这么久,家务都是我在做,晚饭也是我在烧——” “早饭是我做的吧!” “煎鸡蛋烤面包而已,小学生都会!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焦的。” “那你还吃?” “你做的啊,是爱心早餐耶!”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上吻。 “纪亚,不要这么温柔,我宁可你生气……”她视线低垂,没办法去看他的瞳。 那瞳底的温柔,足以将她溺毙,无法喘息的艰难,她有些惶恐。 他抱着她,带着她一起坐在二楼落地窗旁的长毛地毯上,他从后方绕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这里的夜景,今晚是最后一次看了。我的飞机是明天下午,陪我多看两眼吧。” 耳旁传来低低的叹息,那么样的惆怅与寂寞。 “要我陪你坐到天亮?”刚才他抱起她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又要和她…… 他在她脖间低笑,“原来你想歪了。” “谁让你前科累累!”她侧首撇他一眼,耳根却红了。 莹润的白染上淡淡的粉,在没有开灯的玻璃前衬着都市夜晚闪烁的流光,美到了极致。 他再一次收紧了手臂,怀里的人是如此娇小柔软,却也如此个性独立。假若,她能与她的外表一般,依靠着他,依赖着他,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世事终究不完美。那些可以如此依靠依赖,甚至千依百顺的女生,他就是不喜欢。唯一动心的女人,只有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等我,又恩。”再见面时,他会变成男人,她也一定要爱上他。 只有带着这样的信念,他才可以让自己离开她身边,去到地球遥远的彼端。 然而,未来始终遥远。 他并不知道,某一天,当他再度回到这个城市,回到这所公寓的落地玻璃前凝望下方夜景,会那样后悔当初的决定。 也许我们历练了,沉淀了,累积了,最后成长了。 可同时,也失去了。 漫漫岁月,最无情的,是时光的距离。 第三十八幕 岑寂 蓝又恩离开公司时,天已经全黑。 外面下起濛濛细雨,她的车送去修了,只能拢拢衣服,朝马路冲去。 线条优畅的黑色bmy——x6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些微,岑寂清冷的面容露了出来,“上车!” 她皱眉,刚退开一步,他已推门下车,脸容又沉下几分,“上车,有正事谈。” 又有正事?她挑眉,“我晚上已经约了人,有事等明天吧。” 他抿起唇,一言不发的将她推上车。 三月的天气,岑寂的车子居然还打着暖风,空气里有须后水的清淡香气,让人感觉倦倦的懒懒的,很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靠着椅背,撑住下颚看窗外,“有事就说吧。” 他曾有两次在下班后以正事为理由拖她上车,一次是去选酒,为此引起了纪亚的误会。 第二次是之前和他去酒店参加一个品牌服饰的发布会,结果被记者写成有染。 还被追溯根源,挖出了她和岑家的事,让纪亚知道了当初自己收养他的真相。 这次,又会是什么?纪亚已离开s城,这次无论是什么,都伤害不了他。 车子驶入某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他说了声下车,就走入一旁电梯,她有些狐疑,还是跟了进去。 电梯直上顶楼,是s城景观最好的旋转餐厅。 柔光曼乐下,服务小姐将他们领到临窗处。 位置是两人对坐的小方桌,已摆好餐具和鲜花。她有些明白过来,“该不是想请我吃饭吧?” “边吃边谈。”他已经坐下,接过菜单开始点单,“今天有刚到的松露,要不要来一点?” “不必,就要个套餐。”离开上流社会已久,那些奢华的东西她早已抛弃。 岑寂点完自己的,又道,“把她的套餐换成龙虾沙拉和鹅肝。” 服务员恭敬的领命而去,完全不理会蓝又恩不悦的脸色。 “现在可以说了。”她脱下薄绒外套,目光轻淡。 他同样淡淡的看她一眼,将目光转向玻璃外的烟雨都市,“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感觉很不错吧。” 她没出声,等着他的下文。 “在这里吃顿晚饭的价格,是下面那些奔波忙碌的上班族一两个月的工资。钱真是奇妙的东西,它将人分成上中下等,俯视和仰望之间,成为可望不可及的两个世界。曾经身为罗丽达总裁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感觉,对么?” 男人薄巧的唇轻轻勾起,展露出一抹优美而傲气的笑容。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也许她再年轻个几岁会将其认作为深沉,现在却感到不耐。也许是她的心老了,也或许是被某人的直爽惯坏了。 “先来杯餐前酒吧!”他为她倒上红酒,举起自己的高脚杯,“就当是祝贺——你正式成为pl的一员!” “什么意思?” “我委托律师转了点股份给你。这两年,你的亚泰琪业绩蒸蒸日上,股份就作为奖励。当然,那些股份,你仅仅拥有收益权,没有转让权。别想着怎么把它们卖出去。” 他润泽的唇瓣沾上一滴酒,灯光下,犹如鲜红的宝石,令他清俊的脸庞多了分鲜亮的艳色。 “我知道你对我和岑家的过去很感兴趣。”他放下酒杯,优雅的靠向椅背,“你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所以现在我给你机会留在我身边,让你自己亲自发掘这个秘密?” 她嗤笑,“我是想为岑家做最后的努力,但我还没傻到为此牺牲自己。” 她停顿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与对面人的距离,“倒是你,从对我厌恶打压,到最近诸多提携,莫非对我旧情复燃了?” 纪亚离开后的这一个月里,她过的并不安稳。 在公司,与岑寂碰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很多与她没太大关系的饭局都将她牵扯其中。 虽然同去的还有其他人,但每每她一个无意回头,总会对上他莫测难辨的目光。 “旧情复燃?”他念着这四个字,低低笑。 “抱歉,我说错了。”蓝又恩颇为认真的纠正,“以我们的过去,还称不上是旧情。只是,这种模样的你我真不太习惯!没错,是我坚持让纪亚去意大利的,但这并不是因为你之前的警告。” “我这个人,比较看中结果。”不知是否因为她嘴里的那个名字,他的笑容敛起几分,眼瞳也有些冷却。 “结果?”她觉得有些好笑,“你真以为酒店那次我完全不知情?你突然找我参加发布会,我就猜到你会有所行动,跟在我们身后的记者我也认识。” 那后来,旧事果然被重新翻开。岑寂没有半点留情,借着报道和照片,将纪亚打击得体无完肤。 只是,他不知道,若没有她的纵容,他绝不可能成功。 她只希望借此让纪亚明白,自己并不是什么好女人,不值得他放弃大好前途死守。 过程比她想象中来的更痛苦,出刊那天,她将翻看完的杂志狠狠丢进了垃圾桶。 那一天直到下班,她整个人都仿佛被压抑在没有空气的水下。 只要一想到纪亚看到这些报道时的表情,她胸口就沉闷无比。 ++++++++++++++++++++++++++++++++ “有区别吗?结果还是一样。”他修长的细指轻触着杯口,隔了许久,才又道,“现在他离开了,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男子的目光深邃如幽潭冰凉,让看得人有些触不到底的恐慌。 晚餐的菜还没有上桌,她已经坐不下去,低头看看手表,和雨晴约的时间已快到了。 她拎起外衣和包,打算离开。 餐厅又走进两位客人,走在前面的甜美女孩是周舒妍,走在后面的是一位衣衫革履的中年男子——她数年前曾在一份财经杂志见过他的照片和介绍,金融业的大亨人物,近年来很少在媒体面前露面。 他是周舒妍和周绍丰的父亲——周牧。 周舒妍的脸色在看到他们后唰的拉下,她挽住周牧的手臂,凑在他耳旁嘟嘴说了几句话。 周牧的目光转向他们。肃穆的眉宇间,似乎有某些情绪一闪而过。 两人在服务生引导下,走去另一端已预约好的位置。 蓝又恩迟疑这当口,被岑寂捏住手腕,“吃完再走。” “你的未来岳父和未婚妻就在后面,找他们陪你吃吧!”岑寂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看见来人。 周舒妍抬头看到他拉着她手,居然没上前质问,只下巴一抬,朝她无声哼气。 “我和周舒妍分手了。”他说的极其平淡。 “这不像你会做的事!”她爱闹爱耍小脾气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她连绑架自己男友的事都能做,我没必要留情。”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给周牧留点面子!” “现在没有面子的人是他。”他手指上用了点力,将正挣扎的女人拉回去,“坐下,陪我吃饭!” 她彻底没了耐心,用力甩开,就朝电梯走。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他居然追了上来,趁着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闪进。 门叮的关上,小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紧张。她被他逼到角落,男子修长的手臂圈着她,“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走开,不是逃!” “你非要这么倔强!”他动作强硬的抚上她脸颊,“为什么不能学得顺从听话一点?” 她觉得可笑,“顺从听话,和以前那样?然后,像个白痴似的等着你利用完再抛弃?” “现在和以前不同!”他说的很隐讳,“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可以包容以前不能包容的事!” “恕我愚昧,这话实在听不懂!”她冷笑着拉下他的手。 “你不用懂!只要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他的双手固定住她的脸,低下头去看她。 他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她似乎从他墨黑的瞳底看到了某些认真的情绪。 “岑寂,不可能的!无论你现在想怎样都不可能!你给的教训和伤害,一次足够了!” “伤害?”他沉沉低笑。 “你真的确认,自己曾被我伤害过?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日,你见到自己的男友和其他女人在家里亲热,你却可以冷静的只质问公事。你不吵不闹不哭,甚至连应该有的心痛都未曾展露一丝!你居然还和我说伤害!?你有被伤害吗!你在意公事多过在意我!你根本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如果你有一点点爱我,那天你绝对不会是那种表情!在你心里,自始至终只有岑亚然!” 按在她脸上的手指越来越紧,他正尽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 每次只要一想到当天的场景,她淡定漠然的话语,他就恨到了极点! 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无情的女人! 第三十九幕 情妇之子 电梯已抵达停车场,门叮的一声自动开启。 他没有让开,她也没有动。 “因为我不吵不闹不哭,就代表伤害不存在?”她冷冷嗤笑,“这种想法,也只有你想得出!岑寂,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并不在于我有没有被伤害,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欺骗和有计划的接近我!你已经承认,和我在一起的一年,你都在对我演戏!所有的温柔呵护感情都是假的,既然一切都不存在,我又为什么要伤心难过给你们看?” 她说完就去掰他的手,然而他的手指仿佛在她脸上生了根,怎样都掰不动。 面前的呼吸压低,气息有些急促,仿佛为了什么事而渐生波动。 她抬头皱眉,他瞳底的冷笑居然慢慢消失,优美的眉宇间逐渐显出另外一种神情。 “原来你并非无动于衷!”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俯唇在她颊边吻下。 她心头一紧,忙推他,他却撤了手指,“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她穿起外衣,匆匆离开。 不知为何,她的心绪有些烦乱。 岑寂对她的出格举动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但为什么这次有些不同? 是因为他眉宇间的那种太久不见的神情? 某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神情。 不,那只是虚伪的表面。 她这样告诉自己。 ++++++++++++++++++++++++++++++++ 接到岑枫然的电话,是在初夏的某个午后。 这几个月,亚泰琪事务繁忙,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纪亚经常打越洋电话,她时常因忙碌接不到,隔到第二日他再打来时,就会连着之前的份拖长聊天时间。 她大多数时间都握着手机静静聆听,偶尔他问多了,才说些近况。 “长途很贵,尽量省点钱吧。”他读大学后,就没再用过她的钱。 之前偶尔一两次,她不声不响将钱打入他卡里,也被他退回她账户。在这方面的原则,他执着的有些过头。 尽管她这样劝了,但电话仍然不少。 他有时问她的近况,有时就说些设计方面的事给她听。他的确聪明,去那里不过半学期,就得到参加某个大型校外比赛的机会。 然而,往往说到开心处,他的情绪便会落下,静静的在电话那头听她的呼吸声,念她的名字。 他告诉她,整个暑假他都要打工,加上比赛的事,可能没办法回来。 “机票也贵,安心留在那里吧。我一切都好。”她总是如此安慰。虽然也挂念,但听到他不回来,她仍松了口气。 只希望相隔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也许这样,当时光过去,一切也将淡去。 ++++++++++++++++++++++++++++++++ 岑枫然约她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很安静的书吧,书吧不大,分上下两层,上面建了个咖啡吧台,也顺带销售饮料。 两年不见,枫然已长成大姑娘。 大学毕业后在一家颇具规模的公司工作,然而之前父亲的事却让她倍受冷眼和排挤。 后来她辞职,开了这家书吧,原以为能平淡安静的生活,哪知岑家发生了一系列不愉快的变故,她哥哥凯然被控入狱的事让她母亲心力憔悴,在年前入院。 医药费几乎掏空她母亲所有的存款,幸亏大伯出手援助,她们才挺了过来。 只是,如今的岑家早已不是当初的岑家。 她本来一心想打理好这家书吧,以撑起自己与母亲的开销,想不到店铺的业主两周前提出要收铺拆建,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之后,她偶然从母亲与大伯的对话里听到他们议论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她简直都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记忆里清俊优雅的小叔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原来我们家公司被收购,都是小叔一手计划的!”枫然抬起头,凝望又恩的眼底带着伤痛,“他们还说,你也一起参与了。” “你信我是同谋吗?” 她摇摇头,“如果我相信,今天就不会找你了。表嫂,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知道你和表哥是真心相爱的!表哥去世那几年,虽然我一直在国外,可我清楚,如果没有你,公司早就支持不下去了!爷爷还在时,就时常跟我说,在这个家,除了表哥,谁都担不起这个重任,他一直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帮表哥的忙,可惜——” “枫然,你今天找我,是求助对吗?” “嗯!”她点头,拉住了她的手,“我从大伯那里要了你的号码。他们知道我来找你,都反对。表嫂,我希望你能安排我和小叔见一面!我之前去过pl,可是大堂的人不肯放我上去,我也没有他手机,不知道怎么联络。 我想找小叔好好谈谈。毕竟,当年做错的人是爷爷,现在爷爷都去世了,家里又搞成这样,怎样都够了!我妈的身体不好,我不想她再受打击,这家书吧是我全部的心血,我希望他能放手!” 蓝又恩听出了倪端,“枫然,你知道岑寂憎恨岑家的原因?” “嗯!”她用力点头,“偷听时一起听到的。” “既然这样,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书吧的事我去解决!” ++++++++++++++++++++++++++++++++ 岑寂,并不是岑家老爷原配的儿子。 也就是说,他和岑庆国、岑定国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岑寂的母亲,是岑家老爷的情妇,年龄相差很大。 岑家老爷岑建邦很爱原配妻子,她还在世时,一直没公开情妇林茹的存在。 但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岑夫人还是知道了自己丈夫在外面还有个女人和儿子的事实。 当年,像所有遭背叛的女人一样,她哭过吵过,也跑去林如的家里闹过,然而事实无法改变,她最终还是郁郁得病。 岑建邦将妻子得病这件事责怪到林茹身上,埋怨她不该在她面前胡乱说话。甚至责骂她当初为求上位,不择手段怀上孩子。 他并没有想到,这些因一时愤怒而说出的话,都被房间里年仅八岁的岑寂一一听见。 他更没有想到,数年后,他在原配妻子去世后将林茹母子领进门的决定,是为日后的岑家埋下一颗不安的炸弹。 那些极尽羞辱的话,岑建邦忘记了,林茹忘记了,但岑寂却没有忘。 那么大的岑家,高贵奢华,应有尽有,可里面那些人的目光,却轻蔑低冷。 岑夫人的两个儿子早已成人成家,要对付一个没有地位的小老婆和十一二岁的小孩,有的是方法,有的是手段。 林茹个性并不懦弱,但自知进岑家门不容易,大多数时候都选择忍。忍来忍去,却是忍去了儿子的童年。 岑枫然在岑家年纪最小,当时还未懂事。很多事,都是那日听大伯岑庆国讲的。 在岑家,岑庆国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但毕竟亲生母亲因林茹早逝,心里终究无法释怀。对于其他人的行为,也只是冷眼旁观。 至于岑建邦,那时奔波于生意,对于本来就不太待见的岑寂更是很少过问。 庞大的岑宅,犹如巨大的牢笼,他孤立无援,什么都要靠自己。 这种生活,让他养成了孤傲冷漠的个性。但当时,就仅仅只是冷僻漠然,待人待事不在心上,并没有设计争夺的心。 如果不是后来那件意外,岑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局面。 “后来发生了什么?”蓝又恩问岑枫然。 “我爸他,怕小叔将来会分薄产业,找人制造谣言,说小叔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而是茹姨与其他男人生的。 小叔出生那会,还没有dna验证这种东西,所以从来没查证过。我爸那时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来两分dna证明,上面清楚写明小叔与爷爷没有亲子关系,他甚至还弄来了茹姨和一个陌生男人的亲密照。爷爷大怒,一气之下要把茹姨和小叔赶出家门。 我记得那天下很大的雪,天很冷,表哥和我在客厅里下围棋,爷爷突然拉着茹姨从楼上下来。小叔跟在后面,脸色很苍白,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茹姨一直在哭,骂我妈我爸,还有岑家每个人……后来,我被保姆抱上了楼。之后茹姨就再也没有回来,好几天后我才知道她被赶出家的那天就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几天……去世了。 她去世之前,一再解释小叔的身世,要求爷爷再验一次血。爷爷答应了,验证结果,小叔的确是爷爷的亲生儿子。可茹姨却永远回不来了。” 枫然静静讲述着,这个被时光掩埋在岑家大宅的秘密。 岑定国的一己私欲,引发了悲剧的开端,岑家人的一意指责,推动了悲剧的继续,岑建邦的不信任,决定了悲剧的结果。 无辜的林茹死了。 而岑寂,也从那时开始发生了改变。 母亲死后,他没有责怨岑家任何人,反倒愈加听话乖巧起来。 岑建邦心中愧疚,待他比以往好很多,只希望可以弥补。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表面静淡的男孩早已将怨恨的种子埋在心底。 他不动声色的在岑家扮演第三个儿子,日渐清俊优雅,用温宁的表面掩盖犀利与冷厉。 终有一日,他抓住一个机会,全盘颠覆了整个局面。 而今,他已站在另一个集团的顶端,俯视着岑家,犹如猫捉老鼠般将过去欺辱过他的人玩弄于鼓掌间,带着轻蔑残冷的微笑,静静享受他们的悲恸与绝望。 第四十幕 原谅不代表我还在乎 接到出差通知时,她才刚到pl,范青仁告诉她位于h城的亚泰琪专卖店出了岔子。 这家店是年初时新增的,属于加盟店,直接由蓝又恩这边管理。加盟人是岑亚然以前一个相熟的朋友,此人作风稳健,开张至今生意一直都很好。 然而几天前他心脏病突发入院,他下面两个原本关系就不好的儿女为了掌权问题争执不让。两人只顾争夺,忽略了生意,导致一份大订单的合同出了问题。 现在事主追究上门,那一对兄妹不负责任,无能力解决,受损害的不光是加盟店,还有亚泰琪的商誉品牌。 “帮我订机票,我立刻过去。” “h城没有飞机场。”范青仁想她真是忙糊涂了,“我开车和你过去!” “不,你们最近正忙秋季新款,这事更重要,h城那里我自己去处理。” 她简单交代几句,范青仁拗不过她,只得听从。 她带上包和笔记电脑,匆匆按下电梯,门开后,里面站着的人却是岑寂。 他看了一眼她的神情,缓缓道,“是要去h城?” “嗯。”她心中焦急,暂时没空想岑枫然那件事。 “h城没机场,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坐火车过去。” “火车不方便,我正巧也要过去,坐我车。”他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电梯到了停车场,他直接带她上了他车,赶赴高速。 他的飙车技术她是领教过了,不动声色,直接加速到180,一路超车,根本不在乎被拍下几张照。 她知道,以他的人际背景,就算被照也无所谓。 他们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赶到h城。 她先去了趟医院,老人家还在重症病房,那对儿女却不知踪影。 到达亚泰琪专卖店,经理接待了他们,他正焦急万分,见人如见救星。 她听他详细说了遍经过,开始着手处理。 期间,岑寂始终安静跟随身后,不插手也没离开。到晚饭时,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她这才有空去看身后的人。 夏日傍晚,浮云流动,天际辽阔悠远。 男子上身穿着浅灰色的衬衣,袖口挽起至手肘,眉目俊美浅淡,正回视她。 “如果那时的你有现在的一半认真,我想我赢不了。”整整一天,无论是人际处理还是关键点的拿捏权衡,她统统快狠准确,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蓝又恩没做声,工作事务完结,下来轮到岑家的事。 “你跟了我一天,我想你应该没事要忙,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她说完,率先拉门上车。 ++++++++++++++++++++++++++++++++ 这天后来,她一直后悔为什么要听从他安排去吃所谓的农家菜。 说是回s城的路上顺便经过,还未征得她同意,就下了高速,开进山沟。 之后的意外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有准备。 这是一条下坡路,天色已全黑,山间的路原本就蜿蜒难开,发现车子出问题到车身斜倾向外翻出,只是短短数秒。 在那数秒间,蓝又恩脑海一片空白。 天旋地转之际,只感觉身边人朝她张开了手臂…… 再度睁眼时,身体四肢一阵阵痛。她人还好好的坐在副驾上,只是车子翻了个身,她被夹在安全气囊和椅背间,头在下,脚在上。 凭着求生本能,她解开安全带,用力推开车门,跌跌撞撞爬了出去。 接着隐约月光,能看清周围是一片杂乱的树林,前方小树的枝干断了数根,还有一根直直戳破了车窗。 想来是车子冲下斜坡时撞断了。也幸亏了前面的树林,因为再往前,就是更深的陡坡,如果车子冲下去,她现在就没命了! 她身上除几处擦伤外,没什么大伤。她想起岑寂,又绕到车子另一侧,使劲拉开门,将他一点点拽了出来。 手上,有湿漉漉的触觉,带着浓烈的腥味。 她脑中一嗡,连忙去看他。 只见他原本浅灰色的衬衣上,洇了一大滩血色,两块碎玻璃片深深插入他左侧肩膀。 血还在流,估计是割破了动脉,他的脸色已因失血而苍白。他闭着眼没有动,似乎昏迷过去。 她不敢再移动他,让他靠着一旁树干,急忙寻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不在身上,包早已不知所踪,她焦急万分,只能又回到他旁边,动手解他的衬衣,察看伤口。 他的眉头皱了皱,低吟一声睁开眼,“你……有没有事?” 他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她的情况。 犹记得去年年初,岑定国闯入宴会,他为护她自己受伤,开口第一句也是如此问。当时只觉得他虚伪,而现在,心却隐隐有些沉痛。 她压低了眉,轻道,“我没事,都是擦伤,你血流的太多,别乱动!” 她尽量小心翼翼的解开衬衣,但玻璃碎片连着衣料扎入肉里,她再怎么小心,还是不免牵动伤口。 他垂落两侧的手指赫然收紧,眉宇间显出痛苦来。 伤口很深,凭她是绝对没办法处理的,当务之急必须联络到救助人员。 “你的手机呢?”她小心拉上衬衣。 他示意了下裤袋,她立刻动手去掏,结果掏出的手机屏幕早已碎裂,根本没法用,“该死!”她忍不住骂,狠狠将手机丢下。 然而一回头,对上他的视线,却感觉那瞳底似乎有笑意,“你撞傻了?这个时候还高兴什么!现在重伤的人是你,就算联络不到外界,我一时三刻也不会有事!我真不明白!明明两个人都在前排,为什么你会受伤这么重!” 他瞳底的笑意仿佛更浓了,没有血色的薄唇缓缓动着,“你现在,很担心我?”疑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这种时候你说这些干什么!” 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动,一点点触上她的手,慢慢握住,收紧在指间。 她挣了挣,他没有放,牵动伤口立刻又洇出一片血。 她不敢再动,他趁势将掌心的手握紧,“又恩,还好你在这里。” 那语气和神态,都不是平常的岑寂。 男子的指尖微微有些颤,应该是很痛很痛,可唇边却带着一丝笑。 她心头烦乱,情绪错综复杂,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觉,“好了,别说话。你血流太多,失血过多会有危险!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人!” 话落,她的手立刻被握得更紧。 他徐徐叹了口气,轻声道,“别去,我没关系,血好像不太流了。天黑,你一个人很难爬上去,就算上去也这条路这么僻静也不会找到人。留下陪我吧,你在这里,我比较安心。” 他说着,拉了拉她的手,“过来,让我靠着,这树干太硬了,不舒服……” “天亮还早,你确定要我留下?”她看着他,他点点头。 于是她坐了下来,将他移到自己的怀里,让他能以较舒服的姿势靠着。 风,划过树林,细微的沙沙声,还有各种昆虫的鸣叫。 世界静的发慌,他的体温在下降。 “你和岑家的那些旧事,我都知道了。”她想,她得说些什么,不然她怕他会一睡不醒。话落,她感觉靠着她的人微微僵了僵。 她明白的,每个人都有一条界线。 界线外面,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自主呈现,界线里面,是对方隐藏和收起的不堪内里。 她一句话,便揭开了他的界。 “岑枫然找你了?”他语速很慢,但思维分毫不弱,“她那家店的事,和我没关系,所以我没理她。” “这么说,除了枫然的事,其他都是你做的?” 他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但依她的了解,她知道他这样算是默认了。 “枫然的事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能帮忙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容俊雅之极,“我为什么要帮她?” 是啊,他为什么要帮?枫然的父亲一手导致了这一切,他有什么理由心软? “如果不愿意,当我没说。”她轻叹。 “算了。”他优美的眉微微拧起,“你难得开口,我就帮这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她吐出两个字。两人又是许久的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再度开口,“一笔勾销吧。” 他睁眼看她。 “我是说,我们之间——你利用我的事,搞垮罗丽达的事,还有亚泰琪的事。” 之前的生死时刻,让她的心情在一瞬回到亚然出意外的那刻。 惊心动魄的恐惧,人力无法抵挡的灾祸。在意外面前,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那一刻,似乎只要能活下去,其他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 “以后,和平相处。”她说着,落下视线去看他。 他也正凝视她,只是目光太过深邃。 她还想说什么,但触及他肩膀的鲜红,终究将话咽下。 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也就是说她原谅他之前所有行为。 只是,原谅并不代表她还在乎。 她只是放开了。 因为她希望他也能放开,过往的仇痛再深,继续纠葛只会让自己深陷沉沦,永无安宁。 她希望他能放开,所以,她先放开。 第四十一幕 你突然离我遥远 挨到快天亮的时候,救护人员在附近居民的通知下赶到了。 那些居民也是经过时发现山坡下方的车子,这才报了警。 她处理完轻伤,来到病房门口,发现警察正在病床前与岑寂交谈。 他还算幸运,除了失血过多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她刚想进去,自警察口中蹦出的一句话却让她心惊。 他说,这起意外像是人为。 也就是说,岑寂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有人刻意要置他于危难! “也不是真要你命,只是一个警告吧,不然你现在恐怕就不是躺在这里了!”那警察似乎与他认识,说话带了点调侃。 “还有,医生告诉我,说你左肩之所以会受重伤,可能是你在出意外时没有系安全带,然后又侧着身子,肩膀才会被碎玻璃扎中。怎么你现在开车这么猛?真不像你的作风!” 床上的清俊男子淡淡勾唇,没说什么。 那警察不明白,但蓝又恩却知道。 她记得他上车时,明明是系好安全带的。还有事发那刻,她似乎感觉他朝她伸出手臂。 最后,她安然无恙,他却受了重伤。 她心头突地一跳,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上下不得的感觉,很闷很沉。 他们在h城的医院待了几天。 两人的手机都在车祸中遗失,暂时没与s城那边联络,一则她也是怕事情闹大,其他人担心,所以想等岑寂伤好一些,再回去。 另外,她也想弄清楚这起事故的原因。 为此,她悄悄找到了那日的警察,结果对方在打量她几眼后,笑着告诉她,她不是车主,调查内因暂时无可奉告。她若真想知道,可以直接问车主本人。 也就是一个太极,又打了回来。 蓝又恩无奈,回医院后,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问岑寂,他却先她一步开口。 “车祸的事,你不要去深究,对你没好处。”他半靠在床上,左手绑着吊带,目光深邃。 “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做的?”她凝思,“该不会——” “听我的!”他打断她,“这件事你不知道,对你比较好!” “好,就算我不过问。你打算怎么解决?”如果这事是周舒妍做的,那就可怕了。可那天在旋转餐厅遇见,看她的态度又不太像。蓝又恩迷惑了。 “我自然会解决。”他的瞳底,划过骇人冷芒。 ++++++++++++++++++++++++++++++++ 回到s城,已是五天之后。 她先回公司驱车,回到公寓后,发现客厅茶几上多出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很时尚的小礼裙。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又恩二十七岁生日迟来的礼物——我的第一件女装,为你而设计! 是纪亚! 她掌心一热,放下衣服立刻转身上楼,楼上没有人。 没有他的行李,也没有住人的迹象。 她想到自己丢失的手机,立刻匆匆洗澡换了身衣服,驱车来到雨晴的画廊。 “你终于出现了啊!”她才踏入店门,短发女子就飞快迎了过来,“你去哪出差了?这么久,纪亚等了你整整五天啊!” “他果然有来找你!”蓝又恩放下包,“我在外地遇上车祸,在医院待了几天。” 见到好友一脸震惊,她赶忙将事情交代一番。 “原来住院的是岑寂!”雨晴撇撇嘴,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怎么回事,他住院就让他住呗!还陪着一起,你知不知道纪亚这次特地回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最近忙到不行,是求了那边教授好久才放人的,本来说好了才三天,结果到处找不到你,你公司的人只说你出差了,你手机也联络不上。他又多等了两天,白天等在我这里,晚上就一个人回去公寓。他大概是想你想疯了,整天一句话都不说,我看他那样子都心疼!” “他现在人呢?” “他教授下最后通牒了,他不走不行。下午四点的飞机,还有半个小时起飞。”雨晴沉沉叹气。 “你不早说!” “早说你也赶不上啊——”雨晴话音未落,又恩就拿包冲了出去,“你慢点开车!小心啊——” 是的,当他说太忙可能没法回来时,她的确希望他不要回来。 只希望时间久了一点,距离再远一点,这样,所有一切都会安然淡去,成为记忆深处某个定格的画面。 可是,当听到他回来过,知道他等了她五天,听见他此刻就在机场,她的身体竟然快过了思维。 上车关门的动作如此流畅,车子在车道飞快穿行,一路朝南,直奔机场而去。 内心深处或许明白,其实是赶不上的。 车速再快,也赶不上飞越地球的航班。 见不到他,来不及赶不上这久违的重逢。 车子依然全速来到了机场外,推门下车,夏日燥热的风吹来,拂起她长长的发丝。 天空中,一架飞机朝南方而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充斥在整个天空,周围所有声息都被淹没,她扶着车门,仰头目送飞机的离去。 原来,并非不想念。 原来,并非不想见。 当夜夜入梦,身畔少了那抹缠绕的温暖,才发现那人的音容样貌早已渗透入心。 每每归家,开门之前,仿佛那笑容还在身边,似乎只要一推门,就能见到柔和的灯光与已准备好的晚餐。 她记得少年手臂紧绕她时的那种温馨呵护,记得他温柔又顽皮的眼神,记得他在夜晚索取时的热情以及肌肤的温度。 原来,她什么都记着。 只是,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目送离别。 这时的蓝又恩并不知道,错过了这场重逢,当他们再度见面,时间已是两年之后。 他的留学生涯,延长了半年。 两年后的春天,当他再度归来,已是另一番天地。 物是人非,那是如何料也料不到的未来。 ++++++++++++++++++++++++++++++++ 蓝又恩重新买了个手机,号码没有用以前那个,而是换了新号。 雨晴对此不悦。 她当然明白她的心思,换个号码,纪亚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她了。 “不是还有家里电话,再说网上聊天也方便,何必非用回从前的号?”蓝又恩对此笑笑。 “你少来了!家里电话又不是每次都能接到,网上聊天,你整天潜水谁知道你在不在!” 雨晴忿忿,“你这不就是变相的想和他疏离吗!看你那天的反应,明明就在乎,何必这样做!” “雨晴,你相信远距离爱情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远距离爱情,的确有些不可靠,可是纪亚他——” “对,他离开时说,让我等他。可是,我没有说我会等他。如果我真的答应等他,当初何必让他出国?如果真的在乎到无法放弃,我根本不可能放手!你了解我,我何曾因为前途、未来这些客观的理由,而放弃我爱的男人!你懂吗,就是因为不深爱,我才可以放手!如果我不深爱,我又怎么能够拖着他耽误他?这对他不公平!” “深爱?”雨晴看着她,“你不深爱,那你爱吗?你到底,爱不爱纪亚?” “爱又是什么?”她抿了抿唇,仍然浅浅淡淡的微笑。 “我这辈子,情感来的太早太汹涌,所以只懂刻骨深爱。现在这个身体里存在的感情,已经变得稀薄,也所剩无几。雨晴,你曾经问我是不是把他当做亚然的替身。其实,对我来说,也许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替补。真的,我不是怕自己会再次受到伤害,而是怕我会伤害到别人。” “算了!每次和你说到这个问题,连带我的心情也变糟!”她无奈的支着下颚,“你爱怎样怎样吧,谁让我十几岁就认识你了,真是误交损友啊!” 那之后,她和纪亚的联络就更少了。 正如雨晴所预料,宅电一般都是接不到的,公司电话很难找到她本人,网络再发达,这一头的人不上线,任凭那边的人如何神通都找不着。 纪亚为此找过雨晴很多次,询问又恩的手机,可她没有允许又不敢说,只得装傻,说两人最近见面也很少,她大概很忙,手机的事她也不清楚。 后来,纪亚便开始透过她问又恩的近况,再通过她转述自己的近况。 雨晴便一概只说好,说她反正就两点一线,要不偶尔来画廊坐坐,和他之前在伦敦时没大差别。 ++++++++++++++++++++++++++++++++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纪亚在意大利忙过这一年,又迎来新一年的学业和工作。 学校原本的计划是让他在那边待一年半,等到大三结束时回到国内。 可机缘巧合,他第一年参赛时的作品被欧洲时尚圈一位名人看中,对方和他见面后,极其欣赏他的才华,打算将他纳入自己公司,加以培养。 在做决定之前,他数次打电话回国,这次总算和蓝又恩通上了话,那时他们已将近一年多没有见面。 “如果你想我,我就按时在夏天时回来。不然,可能要到明年春天,我才有可能回国。”他并不笨,隐约也明白她是故意在减少联络。 心底,为此气恼,然而听见她声音,一切情绪都化为思念。 他暗下决定,只要她一句话,无论他在哪,无论在他面前有多平坦的大道,他都会放下丢弃回到她身边。 “这么好的机会,你别不珍惜,早回来晚回来都没有区别。”然而,她淡凉的回答让他失望。 他的思念是如此汹涌疯狂,她却依旧云淡风轻。 “又恩,分开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感觉,你真的离我很遥远。”他声音低沉,挂上了电话。 第四十二幕 天之骄子 一年后 pl顶层,电梯门打开,外间的助理见到某人一脸不快的快步走出,立刻自觉拨通内线,“岑总,蓝总监找——” 话音未落,蓝又恩已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的男子抬了抬眼,继续看手里的文件,“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蓝又恩不耐烦的上前,啪的合上他手里文件,“雷克斯要来s城的事我知道了!” “哦?”他停下,扬起眉梢看她。 “你知道我最近一直想联系他,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让我去b城出差?时至今日,莫非你还没有放开?” 他眸底闪过某些情绪,最后微微眯起了眼,“又恩,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所以始终不肯和亚泰琪解约?”她直起身子,叹息,“你知道,让亚泰琪打入国际,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 他的视线垂了垂,又再度凝视她,无比认真,“那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愿是什么?” 他的言下之意,她清楚。 从两年前那场车祸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在某个微妙的点上。 岑寂的过去和意外车祸,让她选择原谅,释怀放开。 在岑枫然的事情上,他很守信,之后没多久就解决了。对于岑家,这两年他一直未有所动。但同时,他对她想要复合的意图也逐渐明显。 其实到今时今日,蓝又恩仍是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 从温柔到无情,从冷酷到处处干涉,再到如今重新示好,她真的不太明白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当初是为了报复岑家,才会故意利用她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这两年每每当他如此刻般无声凝视她的时候,她总是从他墨玉般的瞳底看到让她心悸的东西。 她不是小女生,不会因为害羞而避开这种目光,于是回视,进而探究,最后发现了他的认真。 “岑寂,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我可以原谅你以小叔的身份,利用我的所有事,但在另一个方面,我有自己的原则。我绝对不能原谅,你以男人的身份,欺骗背叛我的事!” 这是两年来,她第一次清晰的和他说这些。 男子修长睫毛下的眼眸深沉,他转动椅子,缓缓起身,落地玻璃外的阳光在他身前打下斜斜倒影。 他身上纯白色的衬衣跳动着点点光斑,犹如碎了一把剔透的水晶,随着他的脚步,来到她面前。 “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初,我并没有以男人的身份骗你,也没有背叛你,你的原则,是否能有所松动?” 他压低了眉宇,清俊的脸庞愈发逼人夺目。见她不语,他慢慢靠着办公桌叠起双臂,“又恩,都这么多年了。从亚然第一次在家宴带你回来,几乎已超过十年。可是这么多年,我居然一直都放不下你。” 她震了震,没有说话。 “当初,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明明清楚,你是我侄子的女人,明知身份与亲情的枷锁重重,仍一头栽了进去。” 她实在有些无法消化。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他极其厌恶自己。 “那次,你没有拒绝我吻你,我以为你也和我一样。可后来我才明白,你根本从未爱上我。在你心里,始终只有亚然。已经死去的亚然。” 夺下罗丽达的计划,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她的冷情,推动了他利用她的决心。 公寓里的那幕背叛,是事先设计好的,她的助理高凡不过是个被操纵的傀儡,自以为他被其吸引,但其实只是摆设——一道,在最后一刻,用来试探她的摆设。 如果在当时,她哪怕露出一丝一毫的痛楚与悲伤,他随时都可以停止。 可是,没有。 正如他所知道的那样,在她眼底心中,只有岑亚然、亚泰琪、岑家的罗丽达。那里面,没有他,从来都没有。 他以为伤害可以断绝,以为恨可以忘记爱,哪知却让自己陷入爱恨不得的泥沼。 这些年,兜兜转转直到最后,他却依然放不下她。 甚至在车祸发生的瞬间,心里第一个念头仍是保护她。他甚至想也不想就解开了安全带,侧身为她挡住碎裂的玻璃,就像多年前那个宴会,当岑定国手里的硫酸袭来,他想也不想就挡在前面一样。 当血液一点点自体内流逝,当靠着柔软的她静静呼吸,他才终于明白——既然如此放不下,他还有什么可与她计较的? 他骨节均匀的修长手指,轻轻触上她发梢,“又恩,我们重新开始吧。” ++++++++++++++++++++++++++++++++ 这是一个名模、名设计师、名人云集的盛宴。 主办者是欧洲时尚界的风云人物雷克斯·萨那。这次即将举办他在国内的首场服装秀,因此率先开启宴会,据闻此趟宴会,雷克斯的独生女儿,法日混血名模伊蒂将会陪同父亲现身。 同样现身的,还有他传闻中的得意门生。 据闻,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生的天之骄子,是个中国人。 范青仁发现身边的女子今天有些恍惚,与雷克斯见面是她期待已久的,然而从早上至今,她一直垂目安静,明显心不在焉。 “身体不舒服?”钟倪也觉察出她的异样。 “心里有些堵。”蓝又恩取过一杯香槟,仰头一饮而尽。 “是不是昨天和岑寂提见雷克斯的事,他又烦你了?”范青仁猜的比较近,但还是没猜到中心。 公事固然烦心,当此刻最大的困扰却是岑寂昨天那些话。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过往,让她素来平静的新起了波澜。 他说,现在在他们之间,没有岑家,也没有罗丽达。 而亚泰琪,他自然会帮她一起打入国际市场。 所有都不需要她担心,他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一切变故。 “我并没有要求你必须立刻爱上我,但我希望你能认真的和我在一起——以结婚为前提!你考虑一下,明天宴会后,给我答复。” “你不是不想让我见雷克斯?” “现在没关系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见她不解,他只是莫测一笑,“明天,你会明白的。” 可蓝又恩还是不明白。 他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似乎扰乱了她的正常思维能力。 然而,当宴会正式开始后没多久,她便发觉,自己之所以会不解,不是因为她的思维能力能扰乱。而是岑寂他,有一些事并没有告诉她。 欧洲时尚圈,被雷克斯收作关门弟子的得意门生,是一位中国人。 过去一年,他虽从未在媒体前露面,但却陆续有作品呈现于米兰t型台。 他被业界誉为前途非凡的设计新星。 据闻他很年轻,前途无可限量。 媒体将他称为亚当之子,寓意被神眷顾的孩子。 他才华洋溢,气度非凡,拥有华丽的贵族气质。 据说,雷克斯的独生女儿——那位十八岁的混血名模伊蒂对他一见钟情! 而雷克斯本人,也已默认他为宝贝女儿未来的另一半。 随着那道挺拔修长身影的出现,周围的人都在悄悄议论。 而她,终于明白岑寂原本不想让她出席这个宴会的理由。 这是两年前的夏天,她在机场外目送离别时,如何料也料不到的未来。 宴会前方,陪同雷克斯以及伊蒂一起出现的人,是纪亚! 是那个,一年前,挂上电话后再也未与她有过任何联系的纪亚。 是那个,两年前,不顾一切从意大利飞回来,只为见她一面的纪亚。 是那个,在冬夜搂着她在落地窗前看繁华都市,让她等他回来的纪亚。 往日古铜色的肌肤已恢复成素净的象牙色,栗色的短发留长了些许,染成了出挑迷人的亚麻色,微微带了一点卷,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尖瘦的下颚。 如果说他从前是个俊帅的男孩,那现在,已可称作是极俊美的男子。 浅棕色的瞳内敛而深沉,将所有的张扬和明朗统统收入眼底,只留淡淡的自信与沉稳。 三件式的正统修身西服,完美修饰出他紧窄的腰身线条,白衬衣与烟灰色的完美搭配,即便不佩领带,也帅的无可挑剔。 价格不菲的名表与西服搭扣,更令他眉宇间耀眼的贵族气质展露无遗。 他在闪光灯下,微笑开口,“大家好,我是你们口中的亚当之子——温纪亚。” 纪亚? 真的是纪亚。 看到他的一度,她曾以为是自己看错。 不过两年,那样剧烈的变化,她差点不敢相信。 他介绍完自己,从舞台上退下,伊蒂在雷克斯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随后追上他,两人互相笑了笑,各自拿起一杯香槟,碰杯饮尽。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俊帅,只是少了份飞扬,多了抹魅力。 没有错的,这的确是纪亚。 他终于完完全全褪去少年的青涩,成为一个男人。 他说过,他会变成男人回来,他做到了。 再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时般让她坚定自己当初的放手。 她的选择是对的。 蓝又恩自范青仁手里接过第二杯香槟,轻轻抿一口,淡淡笑了开。 第四十三幕 与谁共舞 宴会首场舞曲开始。 作为主办方,伊蒂自然成为开舞者,她一改由男士主动的风格,率先朝身边人伸出手。 身为名模,伊蒂拥有高挑曼妙的绝佳身材,她是个标准的混血美女。 年轻性感,肌肤亮泽,气质漂亮,但当她展露笑颜时,精致五官又透出少女独有的青春妩媚,当真是绝代佳人。 在几乎全场男士以羡慕眼神看着被她邀请的年轻男子时,后者却只是轻轻看了眼面前的美女,随后勾了勾唇,一语不发的与她携手入场。 “我说过,你会明白的。”身着一袭黑色西服的清俊男子缓缓现身,“现在你明白了?” 她握着高脚杯,冲他挑眉,“你可别告诉我,这件事背后,你从未插过手。” 他似笑非笑的眯起眼,“聪明。我是和雷克斯推荐过他,不过这小子也确实有点本事,据我所知,他是他第一个收入门下的华裔学生。” “你可真是费尽心思。”她目色静淡。 “当然。”他伸出手指,轻轻触她的脸颊。 时光流逝,她的肌肤却半点不见黯淡,仍如往昔般通透细腻,白皙如玉。 “我说过,我只重视结果。过程如何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你呢,看着那边的两人,是否决定好给我一个答复?” 她轻轻叹口气,实在不想与他多纠缠这话题。转身将手里酒杯递给服务生后,她就打算离去。 然而,才走出两步她腰上就一紧,侧目对上男子细致优雅的五官,那注视她的瞳底带了抹不由分说的强势。 他脚步一转,指上用力,转眼已动作熟练的将她带入宴会舞池。 “岑寂!”她无奈。 “陪我跳个舞吧,距离上次跳舞已经隔的太久,我的记忆都模糊了。” 他一手搂住她腰,一手与她相扣,优雅的带着她随旋律而转。 上次?他一句话,勾起她久远的回忆。 真的太久了,上次跳舞,还是亚然在生时。 那时他们刚结婚没多久,适逢岑寂生日,便喊了些年轻朋友,在岑家别院举办生日宴。 她还记得亚然教自己跳华尔兹,她却懵懂跌撞,怎么也跳不好。 之后,在旁沉静许久的他终于看不过,微皱着眉上前,将她接过去。 “你什么都不用想,就跟着我动。不要看脚下,看着我。”他淡淡说了两句,之后便带着她,熟练的开始旋转。 后来,她没多久便进入状况,一步都没跳错。 当舞曲结束时,她高兴的拉着他笑道,“我居然学会了!谢谢你,小叔,你实在太厉害了!” 男子原本泛着笑意的眼瞳在瞬间冷却,他蹙了蹙眉心,很快放开她,转身离去。 她尴尬的愣在那里,亚然上前安慰,她却仍是莫名,“我又说错什么了?小叔他是不是在生气?” “他就这样,没事的。”温柔的情人细语安慰,她又重展笑颜。 她从回忆里走出,抬眼看他,“对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是我说错什么还是做错什么了?” 他垂目凝视她,手上用力,拉近两人的距离,“我很讨厌,你叫我小叔。” “那个时候,你本来就是我小叔吧。” 男子薄巧的唇勾唇极美弧度,他像是在思索要不要说。 最后,他还是轻声道,“因为那时,我就想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最后一个字,结束在他赫然落下的唇里。 两唇紧贴,虽然只是浅薄的碰触,但因为他的手紧收住她的腰身,她半刻之间竟没法挣开。 震愕之际,只听见前方不远处哐啷巨响。 她推开他看去,只见原本被服务生推出的搭成金字塔状的水晶杯塔已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在那旁边,惊魂未定的伊蒂愣愣看着面前的俊美男子,“你、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距离虽然隔得不远,但因为中间人很多,所以她看得不是很真切。 只感觉,他似乎沉脸看着她的方向,她正要细看,他却已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那目光很阴郁? 她视线回转,却发现身旁的人正莫测的笑。 她拧眉,“你总是这样善于计算,就没有腻味的一天?” 他不置可否,只是徐徐道,“雷克斯会先在s城逗留几天,然后接受我邀请,去海南度假,你自己决定,是不是和我同行!” 他说完,勾着唇径自离开。 ++++++++++++++++++++++++++++++++ 一间办公室,两男一女,正在秘密开会。 开会起因是钟倪因不放心岑寂拉蓝又恩跳舞,所以在宴会上悄悄跟在一旁,结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也就是说,你如果答应岑寂和他交往,他就会帮你搞定亚泰琪打入欧洲市场的事,对不对?”钟倪归纳总结。 这话让蓝又恩很无奈,但现在看来的确是事实。她看了眼没开口的范青仁,问他的意见。 “雷克斯毕竟和岑寂交情好些!虽然他几年前答应过给你机会,但这种口头承诺根本不可靠。”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让又恩真答应和岑寂交往?就算他当年有隐情,他伤害过又恩也是不争的事实!”钟倪有些激动。 “那我再找雷克斯谈一次。”蓝又恩拧眉。这几天变化来得太多太快,她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说到雷克斯,他那个被称作亚当之子的得意门生真是不错啊!年纪轻轻居然就如此有才,听说之前在米兰获奖了呢!”钟倪回忆昨晚,“果然是后生可畏!” 范青仁注意到蓝又恩脸上一闪即过的若有所思,“又恩,你认识他?” “是啊,认识。”她的唇角自动提起,“只是好久没见了,变化真的很大。” “既然认识,不如就从他着手!与其和岑寂打交道,我觉得这个温纪亚应该比较容易入手!” “行了你!别添乱。”范青仁隐约觉察到什么,思索片刻,颇为认真的朝蓝又恩道,“事情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我看要不——你试一下岑寂到底有没有诚意!”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范青仁决定直白表达,“也就是说,不管岑寂对你真心还是其他,你先不要拒绝,和他拖着,等亚泰琪与雷克斯合作成功之后,再做决定!” “你要又恩出卖色相?”钟倪瞪大眼。 “怎么说话的!这叫虚与委蛇!”范青仁瞪他,“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不就是出卖色相!岑寂那人的个性你又不是不了解,没尝到甜头之前,他怎么可能让我们和雷克斯达成合作?” “那就看又恩怎么表现了!她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他,再说,岑寂这么多年下来,什么女人没见过,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偏偏还惦记着又恩!这说明了什么你懂吗?” “说明我们又恩魅力无人能及!” “正经点!总之,我感觉岑寂应该会妥协!你还记得两年前,他转股份给又恩的事!没有买卖权,但有收益权,这说明什么?他早知道又恩想让亚泰琪独立,所以用股份来贿赂她,就是想留她在pl!” “这么说,岑寂那家伙对又恩也算有心?看来这招虚与委蛇可行!” “绝对可行!以又恩的头脑,游刃有余!” “之前我有听见岑寂邀请她去海南!像是和雷克斯聚会!” “机会来了!” “呵呵!” …… 两人谈着谈着,就这么直接决定了。 “这样做不妥,我想我还是——” “二对一,你输!”钟倪当机立断。 “似乎我才是上司吧!” “所以你更应该努力!”钟倪继续。 “……” “去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去海南吧!”范青仁拍拍她肩膀,算是安慰。 “……” 第四十四幕 海南海南 作为被下属出卖的倒霉上司,蓝又恩被一张机票打发去了海南。 她没有和岑寂同行,这是范青仁的建议,说一前一后到达可以显得更真实,毕竟她不是那种会突然改变决定的女人。 这家近海的五星级花园酒店,是岑寂和雷克斯的落脚处。 据闻,岑寂也是这所酒店的股东之一,这次为雷克斯安排了最豪华的全海景总统套房。 她取了房卡,才放下行李没多久,房间门就被人敲开。 服务生推了一车美食和鲜花进来,说有人叫的房间服务。 这时虽过了午饭时间,但她匆忙赶飞机,还没有吃过。 餐车的鲜花旁边,搁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她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件精致的黑色丝质小礼服。 手机在同时响起,她看了眼,是岑寂的号码。 “礼物还满意吗?”电话那头的男子声线平缓低沉,清冷里略略带了抹柔和,似乎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意外,“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在海边会有个小型宴会,我六点来接你。” 他说完也不等她答复就挂了电话,像是笃定她一定会出席。 蓝又恩捏着手机叹了口气,这么精明的岑寂,真能如范青仁和钟倪期待的将事情顺利进行吗? 她实在有些怀疑。 ++++++++++++++++++++++++++++++++ 酒店位于海南三亚最清澈的一片海域,酒店前方的大片沙滩禁止普通游客进入,能在这里休闲的,也只有酒店的住客。 这里的沙滩色泽偏淡,沙粒细腻,海水透着莹莹蓝绿色,湿漉的海风拂来,耳旁仿佛有人在低低的笑。 ——老在浅水区有什么好玩的,去游泳吧! ——我会带你一起游,绝对不会松开你!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也可以啊…… …… 她回首,身后却只有稀疏的陌生游人。 雨晴在宴会后的第二日从网络上知道了纪亚回国的消息,匆匆一个电话打来,询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成了雷克斯独生女儿的命定未婚夫? “他现在是雷克斯的门生。”面对雨晴的一系列疑问,其实她知道的也很少,只能简单解释,“我也是昨天在宴会才知道的。” “你看见他了?你们怎么样?”她忙追问。 “人太多,没打上招呼。” “那他后来没去找你?” “没有。” 雨晴没有忍住,当晚就冲到她家。 “你怎么还待在家?他不来找你你可以找他去啊!听说他好像住在‘纯馆’!太奢侈了,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纯馆是会员制的,我就算去也进不了门。”她对着笔记电脑忙碌,只间或看她两眼。 “你是不是太淡定了?喂,现在纪亚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个什么法日混血名模!你都不担心?” 她停下工作,正视好友,“雨晴,是我决定让他去意大利的,也是我决定疏远他的。这不是我担不担心的问题,不管他现在身边有谁,我都没权再去干涉和质问。” 她沉沉看了她许久,“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他变成了男人回来,可你们……” “这样很好!”蓝又恩终于推开了电脑,“看见他的那刻……真的觉得很好……” 她语调渐低,起身走去落地窗前,“雨晴,过去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今天既然来了,陪我喝一杯吧!” “你真是气死我了!”无需又恩说第二遍,她已经去餐厅处取了酒杯和红酒,“别说我这个做朋友的不了解你,我今天来之前本来就没对你抱太大希望!果然被我料中!来吧,两个剩女干一杯!” 雨晴说她了解她,可她却似乎有些不了解自己。 明明觉得很好,却又仿佛不好。 回忆成为耳旁的幻听,干扰了她的思绪,心也一齐隐隐作痛。 打算回房间时,她在沙滩遇见了散步的雷克斯。 他独自一人,见她,笑着问好。 她礼貌回应,当得知他是一个人来海南度假,悄悄松了口气。 心底有微妙的失落,她尽量不去多想。 倚在房间阳台上看日落时,房门被人敲开。 门外,优雅俊贵的男子一身休闲宽松的短袖长裤,那双墨玉般的瞳定定看了她片刻,浮起笑意,“我就知道,这件衣服适合你。” 海边,长长的白色餐桌已经摆好,饮料与精致食物散着香气,提琴乐队在沙滩上演奏着小夜曲。 这个宴会真是小到可以,除了她和岑寂,餐桌旁只有雷克斯和一个性感的东女女子——这根本就是四人晚餐。 见到他们,雷克斯将依偎在身上的女子推开一些,颇为惊艳的打量着蓝又恩。 黑色的丝质礼服,没有任何肩带,简洁的抹胸款式,细柔的质地贴身轻盈,显出姣好身段,礼服下摆呈不规则的曲线造型,露出一双笔直皎白的腿。 她及腰的黑发剪的很碎,纤细的发梢索绕流连在瓷白的肩膀和手臂上,令她看起来更纤细柔软,仿佛天际云絮,落日余晖,美好得令人心悸。 “蓝小姐果然气质出众!”雷克斯的眼底透出些许探究。 闻言,岑寂唇角勾起,伸手搂住身旁人的腰。 她看他一眼,刚想挣开,他的呼吸已贴上她耳际,“让雷克斯重新对你有兴趣,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又恩明白过来,拉住他亦贴上他耳际,“你故意的!” “现在明白已经晚了,乖乖的,今晚就做我的女人。”他收紧手指,肆无忌惮的将唇贴上她耳垂,重重吻住。 如此情景,让雷克斯一目了然,他低笑,将某些才冒起的念头无声平息。 晚餐的谈话并没有涉及工作,蓝又恩知道这事急不得,坐在一旁静静倾听,找寻开口的契机。 然而,晚餐快结束时,某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竟然出现了! ++++++++++++++++++++++++++++++++ 苍穹辽阔,夜幕幽远。 他穿着纯白色的衬衣与长裤,并不像是沙滩的打扮。 海风下,微敞的衬衣领口翩翩而动,露出性感的锁骨和缠绕脖间的银色十字架。 亚麻色的细碎发丝在他前额拂动,原本带笑的眼瞳在看清桌子对面的两人后骤然深邃。 她的喉咙瞬间有些发干,还未深思,两个字已脱口而出,“纪亚!” 雷克斯拍拍爱徒,拉开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温纪亚笑了笑。那笑容只停留在唇边,并未及眼底。 他只淡淡看她一眼,就将目光转向雷克斯,告诉他,伊蒂因为坐飞机太累,在房间休息不出来了。 “真是体贴。”岑寂握着酒杯,一手将蓝又恩搂住,轻笑着朝她道,“我和他比起来,哪一个更体贴?” “岑寂!”对于他的刻意,她有些反感。 “别生气,我知道本来今晚答应了你两人世界。可是,我和雷克斯好久没聚了,就当是陪陪我?”他笑容分毫不减,按在她肩上的力度却在一分分加重。 她不语,指尖一动,面前的红酒杯赫然翻倒,洒了自己一身。 她不惊不急,慢慢站起,朝几个人微微一笑,“抱歉,酒翻了,我失陪一下。” 说完,她转身,笑容也在同时落下。 岑寂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倾翻的红酒杯,将它慢慢扶正,目光上移,对上对面人深沉的浅棕色眼瞳。 “pl的岑总,真没料到,原来你和老师的关系如此亲近。” “现在知道,也不算太迟。”他扬了扬眉,眼底,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的确,现在知道,并不算太迟。”他亦扬眉,漂亮的唇角带笑,然而瞳底,却有凌厉冷光一闪而过。他起身,“老师,你们继续晚餐,我先回去房间。” 第四十五幕 往昔不复 远离晚餐的沙滩另一侧,她在岩石上坐下。海风拂来,她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传来缓慢脚步声。 脚步在她不远处停下,之后卡啦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 海风里顿时漫入烟草味,隐隐约约,还有古龙水的淡香。 她眉头一皱,很不耐的睁眼,“你又来——”声音戛然而止。 站在那里的人,不是岑寂,而是纪亚。 “看到是我,失望了吧?”他的语态凉薄轻慢,插着裤袋,眼瞳凝着海的方向。戴着炫目饰品戒的细长指间夹着香烟,不时送到唇边,烟雾随呼吸袅绕而出。 她心头一震,他,何时学会了抽烟?又是何时,开始用香水? 烟头随呼吸明灭,明明是陌生的动作,他此刻做来却万般流畅。 月光下,他左耳上的两颗钻钉正随他的动作而闪着冷芒——那已不是她的耳钉。 世人常言物是人非,而今在她面前的,连物也一同非了去。 心中虽然酸涩,但所有感觉仍敌不过再见面的喜悦。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臂,拥住了他,“怎么会失望!欢迎回来,纪亚!” 年轻男子的身体似乎在瞬间绷紧,他没有回应,更没有推开。 待她放开抬头,只见到他眼底的一片漠然与沉冷。他下颚微扬,视线低垂,形成俯视的落差感。 他许久都没开口,指间的香烟自动燃尽,丢在沙滩上踩灭,再度看面前的她,视线在她雪白的光裸肩膀游移,“裙子不错,他送的?” “你不要误会,这只是——”解释的话语脱口而出,却又即刻打住。 她向他说这些做什么?物是人非,早就是没有意义的话,说了也只是增加彼此的烦扰。 “误会什么?”他俊美的眉间起了褶皱。 “没有,是他送的。”她提了提轻柔裙摆。 他的眉宇再度恢复一片淡漠,“和他来这里度假?” “算是。” “我也是过来度假。” “我知道。”她淡笑,“伊蒂很漂亮。” “这和你无关。”他语气有些冷硬。 “是啊。”她低着头笑出了声。两人又是许久的安静后,她终于再度抬头,“纪亚,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夜色下,他的眼眸格外深邃迷人。他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很好。” “我也是。”她又一次笑了,“看来我们都很好。” 海浪细细涌来,沾湿了她的细跟凉拖,也湿了他光洁的鞋面。那是双纯黑色的漆面皮鞋,他过去从来都不会穿的成熟款式。 记得一次和他逛街,她看中某家鞋店的一款新鞋,想让他试穿,他却如何也不肯。 从来都只穿休闲鞋与球鞋的男孩,现在终于成了男人。 手机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突兀,她接听,对方的声音不响,但身旁的人还是可以听见。 “还在外面?” “什么事?” “有事要谈,在房间等你。” 寥寥几句,电话挂上。 她转身朝身旁人开口,“我先回去了。”转头的某个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一股逼人的阴霾气息,然而视线对上,却仍是漫不经心的淡冷。 “晚安。”他插着裤袋,目光重新投向夜幕下的海。 “晚安。”她转过身离开。 ++++++++++++++++++++++++++++++++ 房间里,烟雾弥漫,香烟味重的有些呛人。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总是有自己的办法。 “我以为你在房间。”沙发上的人伸手摁灭香烟,目光从睫毛下扫过来。 “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她走去推窗,外间新鲜的空气伴随着海潮声涌入室内,将闷堵的烟味一扫而空。她吸了口气,腰上顿时一紧,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岑寂卷着腰带上沙发。 带着烟味的性感薄唇近在眼前,他清俊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压力?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压力?” 她极其不悦,推着他就想起身。 他手上用力,她反而被按得更牢,被迫坐在他大腿上,侧身贴着他,“现在这种就叫压力!” 她不得不用力抵着他肩膀,才能避免两人的呼吸相缠,“你找我要谈什么,先放开再说!”隔了抹胸小礼服的薄料,男子身上的热度透了过来,并有攀升的趋势。 “和他单独见过了?”他问的有些突兀,但彼此都明白话里的意思,“如何,久别重逢,有没有让你们忘情的叙旧一番?” “你够了!”这样子的暗示,终是让她忍不了恼意,用尽全力推开他,起身走向门口。 她在开门前被身后人拉住,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此刻已完全消失,深邃下来的目光让她心生警惕。 还是晚了。 吻,来的强势跋扈,从清淡优雅里爆发出来的灼热气息,格外骇人。 她被压在墙上,肺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她想呼吸,却只迎来他的舌尖。 男人的舌带着烟味,还有一点点红酒的味道,又涩又甜,席卷她的口腔,用娴熟的技巧挑逗勾引,霸占她所有气息。 脸颊上传来压力,她被固定住脸,四下躲避的舌一次次被他缠住。 耳边,是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不时咬住她舌尖,带点惩罚性质的啃噬,另一只手沿着她颈脖慢慢下滑,经过她光滑的肩膀,来到被小礼服紧裹着的胸前,重重捏住,在掌心摩挲。 她越抗拒的推他,他就越吻的深入。 男人强健的身躯隔着两人的薄衣挤压磨蹭着她的身体,那张扬的热度染烫了她。如此明显的欲望着实令她惶恐。 记忆中,岑寂从来不曾这样渴望过她的身体。 他们曾经有过的一年相处,也仅止于嘴唇接触。 就算之前曾有次他酒后强迫,也不过是因为愤怒,惩罚的性质远远大过索取。 这次却不同,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讯号——那种渴求,没有丝毫顿涩,男性的气息浓烈而滚烫,随着他柔软的薄唇,在厮磨间一点点侵袭她。 他的唇移向她下颚,舌尖轻舔,复尔又双唇允吸,灵活的指尖从她大腿处滑入裙底。 她侧着头避他的唇,隔着薄裙死死按住他的手指,不让他再进入。 “岑寂!你不要乱来!” “乱来?”他自她锁骨间抬头,咬着她下巴,将唇移到她耳廓上,气息含糊湿漉,“那小子这样对你时,你也拒绝过吗,还是坦然而欣喜的接受?” 他的舌尖在她耳垂上旋转,那是她的敏感处。她只觉得身体一软,酥麻的战栗自他舔舐的地方慢慢扩散。 她慌忙推他,然而这细小的反应又如何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手臂一伸,拦腰抱起她,下一秒便将她压在床上。 他的动作变得激烈,堵着她嘴唇深深缠吻。她的腿被拨开,裙摆被撩起至腰际,他火热的唇一路来到她脖间,啃噬之后又来到耳际,在她的耳垂上打着转,直至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上床……证明不了什么……”他技巧实在太好,她气息混乱,努力保持着不多的清醒,“反而,会让我反感……” “你的身体可不是这样说的!”他移过唇,贴着她的唇说话,边说还伸出舌尖,轻舔她柔软而轻颤的嘴唇,“如果真的一点也不愿意,你都不会抖成这样……” 他微微侧头,将舌全数推入她口中,绕住她的舌,允吸打转。手却缓缓滑入她腿间,来到中心处,轻柔摩挲,“又恩,我不会强迫你,我要的是心甘情愿……” 她的身体很热,脑海逐渐空白。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女孩一开始明明不想与男人发生关系,可一旦被困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最后还是抵挡不了对方的攻势。 他的前奏在此刻变得温柔呵护,小腹明明已清楚感觉到他的紧绷,但他却忍耐着,细致的在她身上制造火焰。 他的舌轻柔灵活,每一下勾缠都恰到好处,混合了古龙水、烟味以及红酒的气息,熏人欲醉。 她推着他的手指渐软,有些混乱的回应起他的吻。 她的轻微回应犹如燎原星火,他的气息顷刻急促,手指缠绕上她的细软长发,与她更深切的唇舌交缠。 ++++++++++++++++++++++++++++++++ 突来的敲门声让床上的两人微微停下,他眉头不悦一皱,继续吻她。 这一停顿,她脑中已恢复些许清明,挣扎的将身上的人推开一些,“去开门……” “不必理会!”他撑着身子,修长的眉微扬,凝视她的目光轻柔如水,却又勾着一丛火焰。 她到底坚持推开他,他无奈,只能起身去开门。 她缓缓坐起,身上的小礼服已被揉得乱七八糟,后背的拉链开了些许,原本紧裹胸部的部位下滑不少。 她拉住胸口的布料,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房间,怎么能让岑寂去开门,何况他上衣的钮扣几乎全开了,连皮带也似乎解了开! 她立刻下床去阻止,然而冲到门口时,房门已经打开了。 门外,俊美的年轻男子维持着叩门的动作,满脸惊愕的看着门里衣衫不整的两人。 蓝又恩的脚步凝固住。 门外的人,是纪亚! 第四十六幕 你是谁的谁 这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了空气的凝滞。 “纪、纪亚?”在那双浅棕色眼眸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有些不稳,下意识将胸口的裙子捂得更紧。 这种场面,怎么看都是一样的误区。 何况,如果不是他敲门,她和岑寂刚刚可能真的就…… “有事?”门里的男人拉了拉敞开的衣襟,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对方。 他没有出声,额际的一缕碎发随着他手放下的动作缓缓垂落眼上。他的表情僵硬,外面是漠然的冷,可内里却仿佛堆砌着众多不明的纠葛。 她又感觉到了那种阴郁沉冷的气息,慢慢看向他的眼。 他的目光正定在她的脖子上,瞳底,似乎带着可怕的眸光。 “你有事吗?”岑寂低笑一声,再度问。 “没有。”那两个字,仿佛自齿间磨砺而出,“我敲错门了。”或许是走廊的灯光太暗,他象牙色的脸庞透出一种冷硬的苍白。 她看不真切。 岑寂勾着唇,做了个请便的姿势,慢慢将门关上。 轻微的锁扣声,结束了门内外人的视线,她有些无力的退后两步,仿佛刚刚结束一场硬仗。 片刻之后,走廊上传来另一扇房门关闭的重响。 隔音设备如此好的五星级酒店,那关门声却犹如平地惊雷,狠狠在她耳边炸响。 房间里的男人看着她,缓缓上前。 她在他手指触上之前避开,“如果你没有其他事,先回房间吧。”话落,她的下颚被挑起,他幽黑的眼底隐藏着一抹薄怒。 “你说过,要我心甘情愿。”她没有挣开,“现在我不愿意,你回去吧。” 他不语,朝她慢慢俯下唇,她侧脸避开,他的唇没有追逐,而是在她脸颊上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别让我等太久。还有,明天九点,我在餐厅等你,别迟到。”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人,她松开手,缓缓在床沿坐下。 窗外,夜色沉寂,潮汐的声音从未停止过。 ++++++++++++++++++++++++++++++++ 第二天,蓝又恩以为岑寂会像昨天一样,安排这个人或是那个人出现。 然而一整天,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早餐后,他带她去沙滩骑马,午餐是在游艇上吃的,小巧的家用游艇,在碧海之间犹如一片轻薄的叶。海风清淡凉爽,春天果然是来海南最佳的季节。 到了下午,岑寂仍没有返回意向。 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得沉住气,可又不想和他独处,于是拿了杯果汁来到前甲板吹海风。 一个人的安闲没有维持多久,伴随着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男人手臂自她身后缠了上来。 “怎么,不喜欢和我独处?”他的气息在她耳后游移。她哪会猜不出他的用意,侧着头避开,同时拉下腰间的手,“别总自说自话的碰我!尊重懂吗!” “这种就叫碰?”他失笑,俊眉微挑,毫无预兆的侧过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上方人唇角的笑容里带了抹戏谑,阳光洒下来,有些晃眼,她才说了个你字,唇就被他堵上。 他的嘴唇淡凉,有淡淡烟味,轻柔而强势的吻住她,双唇与她的唇厮磨,似乎在享受那里的柔软,并不急于探进她口中。 仿佛有知觉一般,他扬起手,将她举着果汁杯欲倒往他身上的手捏个正着,然后朝前一推,她的手腕被扣在甲板上,果汁倾翻,在纯白色的甲板蜿蜒。 他毫不在意,舌尖顶开她牙齿,探入她嘴中俘获带着馨香的柔嫩,来回缠绕。 她推搡抗拒之际,平静的海面传来另一艘游艇的破浪之声,还隐约传来年轻女孩的说话声。 岑寂退出舌尖,将湿漉的气息埋入她脖颈,无声勾唇。 她侧头看去,另一艘游艇在他们的游艇旁停下,驾驶台的边沿处,一袭休闲打扮的年轻男子与身材高挑的混血美女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是纪亚和伊蒂! 伊蒂似乎在笑,凑到纪亚耳旁说了句话,然后朝他们的方向挥挥手,“寂!你也太过分了吧!明明邀请我们来度假,自己却跑来两人世界!这位就是爸爸昨天提到的蓝又恩?嗨,你好,我是伊蒂!” 半压在她身上的人还在笑,她早已明白过来,静静将他推开,缓缓站起身,朝伊蒂点了点头,“你好,我是蓝又恩!” 伊蒂朝她回礼,注视她的目光却愈发暧昧。不难理解的,是谁都会以为她刚刚和岑寂正在游艇上缠绵。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做任何解释,如果说昨晚是碰巧,那现在就是他的刻意。 这场戏,他只想做给一个人看。 他的目地达到了。 刚才一幕,对面的人已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样有意义吗?她和纪亚之间早成为过去,他现在身边有个什么都好的伊蒂,就算会介意也不过因为心中残存的过去。 岑寂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重新在一起。 她目光微移,距离明明不远,她却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可能是她没有办法完全直视,也可能是他前额的发挡去了一侧眼眸。 午后的太阳经由清澈海水折射出点点铂金流光,他整个人仿佛萃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身姿挺拔修长,贴身的休闲t恤勾勒出强健依旧的体魄,脸孔削薄俊美,分外耀眼。 那样子的他,与身旁的美丽少女,配到了极致。 他们站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误会和质疑。 有个词叫天生一对,用在这里刚刚好。 ++++++++++++++++++++++++++++++++ 两艘游艇的人并到一起。 雷克斯正在船舱喝咖啡,见到他们上船,也是意味深长的笑。 伊蒂与岑寂很久没见,没聊几句便拉他上去甲板。 蓝又恩终于等到与雷克斯独处的机会,几句寒暄后巧妙切入主题,然而对方却似乎更关心她和岑寂间的关系。 “没错,我当初的确是承诺过与亚泰琪合作,可现在看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不同了。 独立运作亚泰琪是好,但如果能建立在pl基础的合作,我更放心一些。在商言商,假如你还是坚持单独和我合作,我希望你和pl之间的关系,由你自己去解决。” 雷克斯停了停,又补充道,“不过说实话,我想寂,应该没这么容易放手。我认识他的时间不算短,但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在他身边停留这么久——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雷克斯的话让她沉默。 如今的情况,与上次和他谈话时不同。 那时,她对岑寂只有厌恶和反感,可以毫无顾忌,就算是设局欺骗,她也能坦然为之。 但在放下一切,重新相处两年后的现在,她对他的心情,再不是简单几个词可以概述的。 尤其,当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后。 内心,似乎有了顾忌,包括他对她的亲热举动,再不能像以往般嫌恶而决绝的推开。 她总是会想起他奋不顾身救她的那两次,尤其他手腕上的那道丑陋疤痕,是她欠他的证明。 是不是,就这样真的和他在一起? 如此一来,她也不必再犯愁亚泰琪的时,他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依他今时的地位人脉财力,亚泰琪的未来必定无限繁荣。 “你们中国人有句谚语,世事无常。既然环境改变了,人也要跟着改变。有原则是好,不过墨守成规就没必要了。”他看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啊,世事无常,人又怎么猜得到未来呢。” “我之前听寂说过,纪亚他,是你很亲近的人?” 她提起唇,“您想知道的事,应该都已知道了吧。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很好,我就是欣赏你的直接!”他放下咖啡,收敛神色,“我很欣赏纪亚,他有才华,而且年轻,未来一定无可限量。同样,我女儿也很喜欢他,年轻人的事我不想多插手,但希望你也不要多参与。放任自由,比较好!” “这正是我已经在做的。”她表情未变,只是眉宇微冷,“还有,这些话我希望您说一次就够了。毕竟,真正能够决定他人生的,是他本人。” “没有人会放弃完美的前途和爱情。”那是万分笃定的语气。 她没再说话,礼貌的笑了笑,起身离开。 走出舱室,她一眼就看见靠在舱门栏杆旁的人。 海风拂动他的发,他指间夹着香烟,烟雾袅绕,片刻即散。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朝她瞥了眼,又重新看海,“没有人会放弃完美的前途和爱情。”他平平淡淡将雷克斯最后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对么?”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又慢慢转过来,与她的遇上。 空气里,仿佛有木樨花的清淡香气。 她突然想起了许久许久前的春天,那时他刚从伦敦返回,带着满满惊喜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抱紧。 她又想起与他在一起的那一年,总是无时无刻不被他温暖的手臂缠绕,被他清澈的眼眸凝视。 “纪亚……”她低低叫了声,他的身体似乎晃了晃,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这时响起,“亚!你在下面干嘛?快上来啊!” 伊蒂漂亮的脸孔自上方甲板探下,在她身旁,岑寂笑容吟吟的开口道,“上来吧,又恩,我们切了些鱼生,你应该会喜欢。” 仿佛瞬间从梦中醒来。 当睁开眼,才恍然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原来,当时光消逝,他们已隔了如此遥远的距离。哪怕近在咫尺,却伸手不可及。 他已不再是她的他,她亦不是他的她。 从此后,都将在各自的人生里与其他人度过。那些美好的、伤心的、难过的心情,再不会分享,再不会共有。 原来,这才是分手的意义。 而她,却到了此刻才真正明白。 她移开视线,缓缓自他身旁擦过,无声踏上台阶。 第四十七幕 情殇 晚餐时,雷克斯拿出珍藏的红酒,五个人都喝了不少。 岑寂和雷克斯的酒量喝得最多,但仍保持着清明。伊蒂酒量浅,喝了几杯体力不支,早早下了船舱去睡觉。 蓝又恩的酒量不差,只是觉得头有些重,身体懒懒使不上力,脸颊慢慢泛起了烫。 “撑不住你回去睡吧,今晚不回去,就睡在游艇上。你的睡衣和换洗衣服都在衣柜里,自己拿了用。” 岑寂凑到她身旁,贴着她耳垂口吻暧昧,“我要多坐一会,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睡。” 她头虽然晕,仍不忘瞪他一眼。 他趁着她回头,在她粉色的唇上啄吻一下,“或者等我回来一起睡也行。” 对面传来推椅声,整晚几乎没有开口的纪亚沉着脸色起身,“我喝多了,先下去。” “没事吧?”雷克斯的笑容颇有深意。 “没有。”他旋身离开,脊背隐约有些僵直。 蓝又恩目送他的背影,收回视线时却发现岑寂正静静凝视她,明明是平定静淡的瞳底,却仿佛泛过几抹寂寞柔光。 她心中顿时闷堵,适才的怒气也没了,伸手取过红酒一饮而尽,起身回艇。 ++++++++++++++++++++++++++++++++ 岑寂的游艇只有一间卧室,但所有设备齐全,劲酒上来,她走的有些蹒跚,进了卧室正想去开灯,脚下却踩到一块软软的东西。 她蹲下摸索,触手顺滑,是一件丝质睡衣,却不知怎么被撕得破破烂烂丢在这里。 艇上有人!? 觉察到这点,她急忙去开灯。 冷不防,伴随着沉重的喘息,有一双手自她背后伸来,卷着她腰,将她带进漆黑狭小的浴室内。 她被一具强健的身体压在冰冷瓷砖上,唇很快被侵占,放肆厮磨,带着浓浓酒味的舌尖挤入她口中,狠命允吸。 突来的变故让她懵了! 只是片刻,这种熟悉的接吻方式却让她醒悟过来。 她用力挣扎踢打,可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对方的炽热双唇。 寂静的黑暗空间里,唇舌摩擦卷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终于一口咬上入侵的舌尖,血腥味传来,对方没有退缩,依然缠着她的舌,像是极度饥饿的人遇上了美食,只恨不得把她整个吞下去。 身体被碾压的有些痛,按着她手腕的手腾出一只,开始在她身体上游走,最后直接从短袖的下摆伸入,狠狠按揉她的胸部。 她唇上一松,对方的唇沿着下巴埋在她颈间,一寸一寸用力允吸,仿佛是要把上面的某些痕迹盖掉,痛得她倒吸冷气,“够了!你停下!” 他没有停,反而变本加厉拉扯她的衣物。 短袖被提到胸口,内衣被解开,粗重的呼吸碾到她胸口,将丰盈的顶端含住,在舌尖舔舐打转。 她止不住颤抖,手腕已被他扣得失去知觉。对方动作粗鲁霸道,像是在憎恨,却又偏偏不肯罢手。 她身上的衣物几乎被扯光,对方拉开自己上衣,赤裸的肌肤压上来,蹭磨着她身体。 “你究竟疯够没有——温纪亚!”她到底喊出了这个名字。 刹那,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片刻的沉重喘息后,浴室昏暗的小灯被打开。 近在咫尺俊美的脸庞带了几分陌生的扭曲,他气息混乱,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衣衫大开,发丝凌乱,正咬牙切齿的盯着她——以及她的脖根处。 那目光,仿佛怨恨到了极点。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骨节的咯咯声在她耳旁响起,凌厉的怒意让她震惊。 她拉好衣服,紧紧拽着,指尖不知不觉压入掌心。 “出去!”对持半响,她吐出两个字。 他纹丝不动,发丝下的浅色眼瞳因为酒意有些涣散,但那些情绪却深刻而清晰,焦灼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带起一阵异样燥热。 她推住他肩膀,再次道,“出去!” 他一把握住肩膀上的手,死死收在指间,漂亮的唇角勾起冷冷嘲笑,瞳底却仿佛倾泻出无尽痛苦与哀恸。 她侧过头,那样的目光让她无法承受,“他就快回来了,在他发现你之前离开!” “你怎么不问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伴随着嗤笑,他再度迫近她,嘴唇几乎贴上她的,“你现在就真这么在意那个人?在他设计一切,欺骗背叛你之后,为什么还以可以接受他!” “那件事已经过去,我原谅了他。” 他继续低笑,连声说了几个好,声音却逐渐哽塞,“不说他,那说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我从没答应过等你。”她僵着身子,保持着侧头动作,“何况,你也有别人了……大家谁都不用对谁做承诺,还提这些做什么。” 他突然倾身上前,她低叫一声,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哪知他却只是将她按在怀里。 闷钝的声音自她头顶上传来,一字一字,清晰无比,“想我吗?这两年,有没有想我,哪怕只是一刻?” “有。”她贴着他柔韧光滑的肌肤,只感觉有一种钝痛从心底蔓开。 “那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 “纪亚……”她的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东西,很难受,几乎已超出承受的范围,“不要再问了好不好,就当都过去了,忘了吧,都忘了吧……” 抱紧她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她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头顶上,仿佛有凉凉的东西坠下。 “为什么要忘?凭什么你说忘我就要忘!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在过每一天,不知道他在宴会见到他们跳舞接吻时的惊怒和痛苦,不知道他因忿恨决定刻意维持冷漠时内心的纠结,更不知道当他决定不顾一切违背契约敲开她房门,却见到他们衣衫不整时的心情! 如果说,痛是一种感觉,那么在那个瞬间,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这种感觉! 看着她脖间的印迹和凌乱衣衫,他整个人仿佛被一把刀从中间狠狠剖开。 失声失神,感官知觉统统消失! 他一直以为只要继续忍耐一年,所有一切都能拨开云雾!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但当亲眼所见,原来根本不可以! ++++++++++++++++++++++++++++++++ 唇,再度压了下来。 带着无尽火焰和渴望,以及一丝辗转的凄凉与绝望,透过他的唇舌,尽数压进她口中。 “纪亚……”她在掠夺间发出破碎呼声。他眉头紧皱,愈发霸道的缠吻。 他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也不想看见她身上的痕迹! 唇舌的纠缠升腾了她的体温,这样熟悉的触感和气息,她又如何不思念? 推着他肩膀的手,勾上他脖子,她闭上眼,绕上他舌尖,回应他的吻。 两人在小小浴室间深吻,互相厮磨,仿佛要把所有的热情在这一刻燃尽。 她停止思考,拒绝任何理智,任凭他的手在她的肌肤上游移摩挲,任凭他褪下她的长裤,与他紧密贴合。 他的手滑入她腿间,身体被蛮横打开,她听见他在耳旁呢喃细语,叫着她的名字,“……我想你,又恩,我想你想得就快疯掉了……” 无尽的酸涩与心疼在她体里游荡,她在他托起她身体的时候,双腿主动缠上他紧窄的腰身…… “亚?你在这里吗?”柔亮的女声从外面传来,还伴随着凉拖敲打木质地板的清脆声响。 仿佛有一盆冷水,自她头顶倾泻而下,将她浇了个通体冰凉。 缠绕的身体瞬间分开,她推他,他却不让,依然紧搂怀里的身体不肯放松。 “亚?你在不在?”脚步声渐渐走近。 蓝又恩伸手将浴室的锁扭上。两人在浴室静静呼吸,片刻后,脚步声离去,她俯身,捡起衣服穿上。 再度转身时,她的神情已回归平静,“她在找你,快回去。” “你确定,要我回去?”他低头看着她,身体燃起的□尚未退去,肌肤仍带着灼热的红晕,“要我,回去别的女人那里?” 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抬头,“难道你不回去,她就不是你的女人了?” 她停顿,再度吸气,空气仿佛变得有些稀薄,怎么呼吸都不够,“你和伊蒂……既然已经在一起,就好好的吧。你现在的生活都是你努力争取来的,不要因为过去再破坏……” 他收紧手指,神情骤冷,“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对。” “好,我知道了!”他拿起衣服,推开浴室门,经过卧室时,目光在双人床上失神停留。 无边无际的沉痛席卷而来,他背对着她,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 她的身形晃了晃,闭上眼,无力靠上墙壁。 ++++++++++++++++++++++++++++++++ 后来,她在海南没再见过他。 雷克斯告诉她,纪亚和伊蒂在游艇返航后就离开了。他们可能还有其他地方想玩,也或许是回s城。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好。 也好,看不见心也就不会乱,更不会痛。 第四十八幕 妥协,还是争夺 亚泰琪的事,她没再与雷克斯谈。她决定暂时性留在pl,所有合作事宜,交给岑寂负责。 范青仁和钟倪对她的决定很意外,明明是让她去海南搞定岑寂,哪知她逛了圈回来,居然被岑寂搞定了! “你该不会,真要和岑寂在一起吧?”钟倪实在想不通。 “还没决定。” “那就是正在考虑?”钟倪扶额,“又恩,你这样我很恐慌啊,感觉像是我亲手推你入火坑一样!” 她被逗笑了,“现在还只停留在公事上,你不用担心。就算以后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也与你无关。”她抿了口手里的奶茶,缓缓道,“只不过,说明我真的累了,妥协了……” 钟倪还是哀声连连,一大堆他是罪人的废话后,蓝又恩的手机响起。电话是岑寂打来的,约她吃午饭,顺便谈谈亚泰琪进驻欧洲市场的细节。 钟倪直说要陪她去,范青仁看了看她的表情,还是阻止了钟倪的意图。 虽然他对岑寂也没好感,但他比钟倪更理智。在他看来,选择权属于蓝又恩自己。 她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也不会意气用事。反过来说,如果当她下了某个决定,那便是真的决定,无论是谁都撼动不了。 他且看看,岑寂,是否真有这个本事令她点头。 ++++++++++++++++++++++++++++++++ 四月的天,s城春意浓浓,花朵绽放翠绿满目的美丽季节,坐在沿街的露天咖啡茶座,只觉得天空湛蓝,无边无际的广袤,云絮以美好的形态漂浮其中,却是遥不可及的虚无。 岑寂午饭后匆匆回了公司,看神态似乎有些麻烦要处理。她难得清闲一人,独自逛了会步行街,来到这里休息。 从海南回来的第二天,她将公寓的门锁换了。 虽然不在数日,但公寓每件物品的摆放位置她都还记得。所以,她也清楚知道有些东西被人动过了。 公寓的钥匙除了她有,就只有纪亚有。 他回来过,在她不在的时候。 或许曾站在落地窗前凝望过下方的夜景,或许在厨房里静静喝过水,也或许靠在沙发上看过电影……她几乎可以想像他的神情和眼神。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他很多方面都改变了,可是游艇那晚后,她知道他还在意她! 这几晚她总是失眠,脑海总是自动浮现以前的事,几乎所有事,都与他有关。她常常半夜一个人起床,倒一杯红酒,靠在客厅沙发上慢慢喝,想一些她一直以为不可能的事。 其实她清楚,事到如今,她想再多都没有意义。 纪亚已经有了新的恋人,那样年轻漂亮的小女孩,难道要她这个快三十的女人,不择手段去和她抢自己本来一心要推离的人?她想想就觉得荒唐! 雨晴说她是活该,先前那么无情,到了失去才知道后悔。 其实她说错了,她并不是后悔,能看着他学业事业有成,爱情一帆风顺,其实她很高兴。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这些美好里的唯一缺憾!换言之,只要他真正幸福,她就满足了。 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彻底忘记她!? 某次,她在画廊这样问雨晴,是不是她做的不够无情? “如果你那些做法不叫无情,那这个世界上,我看恐怕再没有人能无情了!”雨晴这阵子总和她作对,完全站去纪亚那边,“其实你管这么多干嘛,你现在知道自己心里也有他,就抢回来啊!他本来就是你的!那个什么伊蒂我看成不了气候!” “抢回来?然后呢?”对于做事从来只凭冲动的好友,她实在无言,“难道要我和他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废话,一男一女不这样还能怎样?” “我比他大六岁多!我这个月就满二十九岁了!……他才二十二!” “不错啊!完美组合!而且他现在在设计界也算小有成就,事业上也能够帮你!你们两个会成为设计界的神雕侠侣!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想主动跨出这一步,是不是因为他和伊蒂在一起让你觉得心里有疙瘩?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过一样,很不舒服?”看着好友诡异的笑脸,蓝又恩真是无言。 不过,她说的并非没道理。 从来都是属于她的,突然被另一个女孩分享了去,就如同恋爱中遭遇第三者一样。 这点上,并不能说她完全不在意。 可是,当初推开他的人是她,故意疏远冷淡置之不理的也是她。没有理由,她可以无情,他却非得对她专一不改吧? 何况,他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独自在异地努力奋斗,生活艰苦不说,总是会难免寂寞。伊蒂漂亮动人,身材又好,加上外国女孩大多热情,他们之间有关系也很正常—— 搅动咖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胸口翻涌着剧烈的钝痛。 如果他们也有关系,就像他和她一样,那些亲密的拥抱,激烈的缠绵,还有夜深人静时温柔的相拥而眠……这些所有,如果他和另一个女孩做过? 她用力按压太阳穴,发现自己不太适合自行想像这种事。 她喝了口咖啡,打算结账走人,结果遇上了意料外的人。 严格来说,她们算不上认识,只碰过两次面,她知道她叫阿琴,仅此而已。 两年时光,她几乎没怎么变,仍旧是很男孩子气的打扮,又恩注意到了她左手无名指的钻戒。 “我快结婚了。”阿琴笑了笑,笑容里却看不出太多幸福。 她们随意聊了起来,阿琴显然有话要说,几次都踌躇着。 “想问就问吧,我记得你以前是很直接的女孩。”蓝又恩了然道。 “你知道我要问纪亚?”提到这个名字,她的表情瞬间柔和起来。 其实,纪亚在飞去意大利前,阿琴找过他一次,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决定出国,本来是想继续劝说,结果她还没开口,他就告诉她,他决定去留学。 “他是为了你。”阿琴告诉又恩,她永远都忘不了他那天的表情。 那是必须要深爱着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她可以看出他的不舍,其实他完全不愿意离开。 两年时间,分开两地,他有太多顾虑和担心。可他又必须让自己去,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真正成为可以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我不愿他走的不安心,便和他说:‘年轻男孩,总是忘不了他们第一个女人,而当有天成为男人后,所有一切都会成为回忆。初恋总是难忘而美好,你现在看不到她的缺点,认为没人能取代。可当时间过去,当情感淡去,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是不能遗忘的。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事,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成长的过程。’ 他却告诉我,有些人之所以放弃,只因为他们爱得不够多。如果真的无法割舍,即便再艰难,他也不会选择遗忘。要一直记在心里,哪怕隔得再远,也要找回来。” 阿琴停顿了许久,仿佛在回忆他当时的表情。 回忆着,他对她说他舍不得,放不下,也不会结束时的神情。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真正决定对他死心。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以为纪亚对蓝又恩的感情里面,起码有一半是亲情般的依赖,仿佛世界上最亲密的家人。 可这之后,她明白并不是这样。 纪亚只是很单纯的爱上一个女人,就像其他很多普通人一样,只是他的这份爱更纯粹更执着更汹涌更长久。 那后来,她慢慢接受了另一个喜欢了她很久的男生。 她妥协了,现在就快要结婚,虽然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但起码那个人喜欢自己,这样,也已是幸运。 第四十九幕 我不会永远等你 蓝又恩和温纪亚的再次见面来的很突然。 她被雨晴拖去一间新开的酒吧,和她一帮所谓蓝颜知己聚会。 去洗手间的走廊上,她看见了他。 他穿的很随意,v领薄衫搭配黑色马甲,亚麻色发丝微有些乱,低头靠在走廊的水晶墙面上,正在抽烟。 他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眉头紧皱着,烟只抽了没几口就丢了踩灭。 他抬头的时候,看见了她,瞳底仿佛赫然有光闪过,那个瞬间太短,她几乎没法辨认。 她对这样的见面全无准备,连日来翻涌在心底的感觉此刻拥堵在喉咙,压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反倒笑了,只是甚为落寞,“怎么,现在见了我连说话都不愿意?” 她走上去,发现地上还有很多半截的烟,看来都是他抽的,“抽烟对身体不好。” “怎么,你担心?”他眉角带着挑衅。 “当然担心。”她轻声道。 他的表情变了变,仿佛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看着面前的她,他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在自己抱住她之前将她推开,沉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跟了几步,直到见他走进包厢,看见了里面的另一个人后才止步。 他是和伊蒂一起来的。 蓝又恩长长吐了口气,转身走开。 包厢内,他烦躁的取过茶几上的红酒,仰头喝尽。 大概是烟吸多了,他头胀痛的厉害。 一双柔白的手自他背后伸来,他眉头一皱,在那双手触上他腰身的刹那捏在手里,转身并且推开。 他身后,身段诱人的混血美女正缓缓笑开,“亚,你太粗鲁了哦!” 她在沙发上坐下,刻意展露出自己修长性感的美腿,红润的唇朝他微微嘟起,似乎在撒娇。 他眼神平淡的瞥她一眼,“你都看见了?” “是啊,谁让你出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跟哪个美女跑掉了呢,原来又是她!” “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闭嘴!”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他不必掩饰自己的情绪。 “好久没见你生气了!”他凌厉视线下,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亚,有没有女孩和你说过,你生气的时候特别帅!你是我见过……最有味道的东方男人!” 他嗤笑了声,“我想我应该和你说过,我就算被她拒绝一百次,也不会对你有一次兴趣!” 她并没有生气,仿佛毫不在意,“一百次?呵呵,就算你被她拒绝一百次,也不能忘记契约。还有一年时间,你慢慢挣扎吧,我可等着看好戏呢!” 她的笑声中,他俊美的脸庞逐渐阴霾。 ++++++++++++++++++++++++++++++++ 她离开酒吧时,雨晴还在和朋友聊天。 她突然没什么心情,说了句第二天早上要开会,就独自走了。 这几日,天气反常,春天的深夜透出微微夏天的气息,空气潮湿沉闷,很不舒服。 她没有开车,也不想坐车,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了片刻,夜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初时是小的,后来慢慢大了,她没带伞,也没避雨,站在街旁有些恍然。 马路上,一辆全新的黑色沃尔沃停在那里,玻璃后的人看着不远处的清淡身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慢慢收紧。 她并没有注意,直到走到这条街的借口,才觉察有辆车用很慢的速度跟在她身后。 迷朦的雨丝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透过摆动着雨刮器的车窗,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浅色眼瞳。 车门终于开了,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走下来,撑着一把伞,来到她面前。 “这种季节淋雨会感冒。”他将伞把举到她面前,“伞拿去。” 那是一把粉红色的伞,并不是男款。她的眉梢浮起些许淡凉,“不用,谢谢。” 他拉住扭身要走的人,“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似乎笑了,“送我?那她怎么办?就这样仍在酒吧?” “她的事你不用理会!上车!” “什么叫不用理会?”她甩开他,退后几步,“我只是想自己走走,你不必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她拨了拨脸颊上的湿发,没几步就走出很远。 “蓝又恩!”带着怒意的男声自背后传来,“我不过只是想送你回家!和我独处有这么难吗!”话语混合着雨声,听来犹如天空在哭泣。 “从开始到现在,你总是这样自私,总是不顾我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因为我比你小,所以在你面前注定没有选择的权力!?你说你忘不了亚然,我接受,你说原谅岑寂,好,我也接受!我现在有勉强你给我任何回应吗?我不过只是想送你回去,我没办法这样看你一个人在街上淋雨,我有错吗!是不是在爱情里,只要谁先爱上,就注定一辈子低入尘埃?”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转身,静默得像一道雕塑。 “蓝又恩!我不会永远等你!我不可能永远这样等下去!”他狠狠丢了手里的伞,雨丝立刻将他包围,冰冷的触感,却不及他此刻心底万分之一的冰凉,“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忘记,从心底彻彻底底忘记,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他猛地旋身,不让自己再看那道让他心痛的背影。 淅沥的雨里,隐隐传来她细微的声音,“纪亚……” 他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 他不想去看她的表情,总是理智静淡疏离,也许偶尔会带上一些怜悯和温柔,然后却又说出更加残酷的话! 她喊了几次,他都没有理会,最后狠狠心,准备上车离开。才抬步,却听见背后的女人一声低喝,“温纪亚!” 她甩下手里的包,踏着雨水冲到他面前。 在雨晴面前,她说了那么多顾忌。 可当面对他,听到他说那些要忘记她的话,她发现自己真正所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她伸开手,踮起脚,将面前的人紧紧抱住! ++++++++++++++++++++++++++++++++ 这一刻,天地万物,寂静无声,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快速而强烈,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她的手臂牢牢揽着他的脖子,将他搂得那么紧,勒得他有些呼吸困难。可他只希望能更紧一些,再紧一些,就算呼吸停止也无所谓! “不能不等我,也不能忘记我……”她只说了这两句,声音就哽塞起来,她将脸颊埋入他脖根,再度收紧手臂。 他缓缓抬起手,却停留在虚空,突来的喜悦冲击让感觉变得如此不真实,就仿佛在梦境,他只怕一触碰就会破碎消失。 “……你确定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说什么?……蓝又恩,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反悔,错过这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就算你要离开要抛弃,我也会不折手段用尽一切方法将你留在身边!……就算会被你讨厌被你憎恨都不会再放手!” 她的脸颊动了动,声音慢慢传入他耳中,“到这一刻为止,我仍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可是,纪亚!我只想就这样抱着你,不想放手……其他所有事所有人都不想管了……这样可以吗,仅仅只是这样可以吗?” 他的手臂赫然收住怀里的人,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嵌在自己身体里。 猛然间,他推开了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托起她后颈狂热的吻下去。 他的唇有些凉,可能因为淋了雨,也可能因为喝了酒,然而唇齿间的气息却是她所熟悉的炽热。 如火焰在燃烧,从他的唇蔓延到她的唇。 双唇互相厮磨允吸,她的热烈回应让他呼吸艰难,连同身心一起颤抖。 雨还在下,他们谁都没有停止,彼此霸着彼此的唇舌,相互缠绕,吻的那么深,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们一起回了她的公寓,积累许久的思念和情欲再也无法控制。 他扯开她湿漉的衣服,嘴唇在她微冷的肌肤上摩挲啃噬,从颈脖一路向下。 她去拉扯他的衣服,将他推在床上,却被他反身压在床上。 他几下脱了上衣,赤裸的身躯压下来,重重碾过她的肌肤,让彼此被雨水浸冷的身体相互温暖熨烫。 他吻过她身体,重新吻上她的唇,将舌尖深深探入,吞着她的气息。 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紧紧拥着他紧实的背。腿被打开的下一刻,他突然冲了进来,那动作太过猛烈粗暴,完全没有停歇。 身体的欢愉一下子超出承受的范围,她止不住呻吟,推着他肩膀断断续续的低呼,“慢、慢点……纪亚……” 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不等她说完又重重堵住她唇,放任自己在她身体里激烈进出。 他的发丝滴下水来,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前段的疯狂渐渐过去,他放缓了一点速度,让她能更加适应。 刘海下的眼眸睁开,身体下方的人纤眉紧蹙,粉润的唇微微开启,有断断续续低吟逸出。 他的手一路抚摸过她身体,来到唇齿之间,食指探入,触到了她柔软的舌尖,绵软的触感让他身体发颤,他撤出手指,用舌尖替代,与她的柔软缠到一块,将她的气息和低吟全部吞没。 唇,吻过她下颚,来到脖颈上,靠近耳垂的附近,某个未退的痕迹若隐若现,仿佛在昭示制造者当初的强硬。 他身体一痛,低头咬在那里,她疼的失声,他不理会,只一味深吸,直至一个新的痕迹代替旧的。 “纪亚……”她抚上他脸颊,男子完美的脸庞配合着她的动作,噌着她的掌心,汲取那里的温度,轻吻她细长纤白的指尖。 这动作如此温柔,可下一刻他却突然蛮横冲撞起来。 她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后退,手臂却很快被他重重压住,他的气息堵在她耳际,仿佛在低语:“他是怎么抱你的?……很温柔,还是很激烈……告诉我,告诉我……又恩……” 她想说话,但彼此强烈起伏的身体让她眩晕,仿佛陷入巨浪的轻舟,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连同灵魂一起交了出去…… 第五十幕 定契约的人 快天亮时,蓝又恩被手机吵醒,身旁的人动了动,她按成静音状态后才去看来电姓名。 电话是岑寂打来的,在这个时间,还是第一次。 她取过睡袍披上,走到落地窗前接听。 他语气颇为匆忙,大意是让她这几天代替她盯着公司,他要去h城几天,其间可能没办法和她联络。 而这几天,pl可能会有些突发状况,到时她不用顾虑太多,用自己的判断做决定就可以。换言之,他即是把代理总裁的位置丢给了她。 “等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之前几天,他就一直忙于工作。 岑寂效率很高,在她记忆中从未长时间忙碌过,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不用担心,遇上点小麻烦而已。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就这样,先挂了。”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她捏着手机拧眉。 回头,床上的另一人还在睡。 地板上散落着他们的衣服,昨夜的迫切让房间显得有些凌乱,他光裸着身子侧躺在那里,被子覆在腰际。他的双臂还朝着她的方向微张,那是刚刚她起床的位置。 他的身体一如两年前般矫健紧实,肌肉的线条很优美,紧窄的腰线极为诱人,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赘肉,肌肤如绸缎般细滑,在晨曦中散着惑人光泽。 昨天两人折腾了大半夜,她几乎没睡,解了睡袍,她再度躺回床上,才躺下,就被他伸手的双臂拉去揽入怀中。 对上他清明的瞳仁,她了然,“你醒了多久?” “从你接电话开始。”他自她背后搂着她,身体贴上来,密密不留缝隙,修长的手臂和双腿犹如锁扣一般牢牢裹住她身体。 他将她在怀里转了个身,近乎贪婪的凝视她,“今天能不上班么?” “恐怕不行,岑寂的公司出了点麻烦,我得回去处理日常业务。” “他把公司交给你了?”他眼神微暗。 “只有这几天而已。”她想起昨夜他在她耳旁低喃的那些话,正想说清楚自己和岑寂的关系,结果他的手机响了。 她递给他时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伊蒂。 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快。 昨天他们都太投入,她甚至忘记了在他们之间还有个伊蒂。 她和岑寂并不是男女关系,那他和伊蒂呢?经过昨晚,要她继续接受他们间男女朋友的关系是不可能的! 他接电话时的神情有些严肃,语调较轻,语速也比较缓慢。 她看了他一眼,还是披着睡袍下了床。 ++++++++++++++++++++++++++++++++ 他的电话有些长,他下楼时,她已梳洗完毕并做好了早餐。 “你先吃。”她将盘子端到餐桌上,又转身去倒牛奶,他的气息自背后而来,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了她。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说着,吻了她的耳垂。 见她诧异回头,他轻轻笑了,“我和伊蒂,并不是别人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单纯的x伴侣?”她挑眉。 “又恩,你在吃醋吗?我终于看到你吃醋的样子了!”他笑得有些狡猾,凑过去吻她的唇,却被她避开。 他却似乎更开心了,在她透着馨香的锁骨间噌了许久,“又恩,你信吗,我和伊蒂甚至没有接过吻。” 他这么说,她倒是真的不太敢相信。 两年时间,七百多天,他独自在异地,面对年轻貌美又热情四溢的女孩,他居然说他甚至没有吻过她!? “总之,伊蒂的事有些复杂,我慢慢再说给你听。目前,我最先要告诉你的是,我大约从今天起就会失业!不过好在还有几个月我就正式毕业,可以重新找工作,不过短时间内没办法赚到很多钱,更加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他抚着她柔顺的黑发,缓缓道。 她越听越疑惑,纪亚现在是雷克斯的门生,是他公司的新锐设计师,怎么可能突然失业? 她脑中灵光一闪,赫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我?” “不仅是你,也因为我自己。原本,我是想等到了约定时间再重新把你找回来。可是……回国宴会上,看到他吻你,我就差点控制不住。后来在海南时发现你们在一起,我几乎完全忍不下去!” 他口吻冷硬,每一个都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她侧头去看他,他俊美的侧脸绷得如化石一般,“那次在游艇船舱,我以为你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祝福的家人……所以我决定不说。在这次回国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我不想再祈求爱情。我要的是你的感情,而不是妥协!” “你和雷克斯是不是定下了什么协议?只要你和我重新在一起,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她到底是敏锐的。 “不是雷克斯,他完全不知情。”他笑了,他知道在其他人眼里,雷克斯是诡计多端的商人,而他的女儿,只是个性感美丽的女孩。 但其实很多人都被骗了,甚至于她的亲生父亲。所谓青出于蓝,真正在背后布局,与他签订契约的,是伊蒂。 “你能够应付吗?” “可以。”他点头。其实,之前最坏的打算不过从头开始,只是那时他需要这份事业上的成就来与另一个男人争夺他的女人。 而现在,她就在他怀里,工作没了他再找一份就是! 她并没有追问原由。在蓝又恩看来,重要的只是他和伊蒂的关系。心中压迫多日的抑郁此刻一扫而空,她想,她也应该为他除去心头的伤痛。 早餐到一半,她将手里的牛奶放下。“我吃过早餐就要去公司,你呢?” “我?我当然是一个人很孤单的在家里等你回来。”他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她,还是取过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跟岑寂说我和你的事?” 被一语中的,他有些尴尬,但这事毕竟是他目前最大的忧虑,最后还是僵着脖子点点头。 “我不想和他说。”她顿了顿,直到他眼底慢慢浮起怒意,才又道,“是不需要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也还不是男女朋友,所以不必特意跟他说明,除非他主动问起。” “可是那天……” “那天就那样,后面的——被你打断了。” 她如愿以偿的从他脸上读到错愕与惊喜,他探过身,给了她一个隔着桌子的吻。 身后厨房的窗外,晨光铺洒进来,昨夜的大雨仿佛从来不曾有过,空气里弥漫着清宁的草木芬芳。 她在金色的明光中,缓缓提起了唇。 ++++++++++++++++++++++++++++++++ 岑寂助理的一声代理总裁,让刚踏进公司的蓝又恩有些回不过神。 “这是岑总吩咐的,他不在期间,您的指令就等同于他的指令!”岑寂的助理已三十多岁,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 岑寂这次的安排虽然她心里也疑惑,但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蓝又恩一到公司,楼下接待就直接给了她通知,她捧着需要签署的文件,送到她的办公室。 “我签有用吗?”偌大一个pl,居然让她决策,是否太过儿戏了些? “岑总有签下临时书面授权,您的签字完全有法律效应,所以请不必担心。”她放下文件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待她审阅签字,并不时做一些解释。 助理离开后,范青仁走了进来,“岑寂在搞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说是小麻烦。” “连你都不知道?”范青仁倒觉奇了,“他把公司都交给你了,居然不告诉你什么事?” “你是特意过来看热闹的吗?”她挑眉。 “ok,我回去画我的设计。”他起身,又道,“对了,之前我和钟倪商量过,觉得亚泰琪如今女装市场已相当稳定,下来若要扩大,可是开始开拓男装市场。只是我跟他这么多年都只设计女装,没有这方面经验。这件事你记在心里,看如何解决。” 她点头说知道,送走了他。 其实范青仁一提这件事,她心中立刻有了合适人选。 但目前,他那里的问题似乎还没解决,加上亚泰琪目前还与pl合作,真要达成,颇有些麻烦。 然而蓝又恩并没有料到,这天到了下午,某个麻烦人物主动找上了门。 她一路走来,窈窕身材和靓丽面容引发周围的惊艳。 蓝又恩按下电话让小助理送两杯咖啡进来,结果对方却温柔无害的笑了开,“在办公室谈,会不会太严肃了一点?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厅的下午茶很棒,我请客,一起去吧!” 蓝又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对方也正用礼貌而期待的目光回视她。 “好。”她微微眯起眼,在吩咐过助理几句话后,取了包和外套与她一起下楼。 停车场内,伊蒂看了眼蓝又恩的车,“我也开车过来了,那个地方有些远,要不坐我这辆吧。” “好。”她收回手里的车钥匙,上了对方的双门保时捷。 伊蒂的车技颇像岑寂,车一路急驰,最后来到靠湖的“纯馆”。 “我只吃得惯这里的下午茶。”伊蒂如此与她说。 “这里是会员制的,我没有卡。”蓝又恩浅笑。 “请人喝茶当然要有诚意,找你之前我已经帮你办了一张。”金色的薄卡从她细长优美的指尖递来,那双迷人的眼瞳似乎带着某些深长的笑意。 蓝又恩的笑容更盛了,接过那张价值百万的薄卡,与她进了门。 第五十一幕 伊蒂 这是个类似天文瞭望台的咖啡馆,圆塔形建筑,一二楼调制饮品,设有内座,三层是个雅致露台。小小茶几配着陷入式柔软大沙发,白天看湖,晚上看星。 她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饮料和点心上桌后,伊蒂的话题仍停留在时尚方面。 其实伊蒂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精致小脸不仅漂亮,还很耐看,两国血统令她的五官生动立体,眼眸深邃,加上前卫的妆容和衣饰,以及得体的言谈举止。别说男人,连女性都不会讨厌她这类的女孩。 咖啡喝掉一半,纪亚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她嘴边。 “蓝小姐,你可以把亚,还给我吗?”伊蒂眼眸微润,语调带着哀伤。 “还给你?”她重复这三个字。 “是的!其实你和亚以前的事我都知道,在米兰认识他没多久,他就告诉了我。他和我在一起后,总是很坦诚,从来没隐瞒和欺骗。我们很快乐,直到他回来重新见到你。他和我说过很多次,其实再见面后才发现他对你大部分的感情都是因为对家人的感激和依赖。 你就像他姐姐一样!知道你和寂在一起,他却有些担心。心情因此有了起伏,我有些吃醋,所以昨晚和他吵了一架,我还说要分手……可能因为这样,他昨晚才会在你那里过夜——但请相信我,感情对我来说,我更重视的是他的心。 我不在乎昨晚你们发生过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和寂在一起,别再三心二意。亚他是个很心软的人,他对你有责任感,我不希望你利用他的这种责任感!你应该明白,同情和爱情是不同的,他现在爱的人——是我!” 伊蒂缓缓说完,蓝又恩始终沉默聆听,良久,仿佛带了些叹息一般,她轻轻道,“我觉得,很完美。” “你是说我和亚的爱情吗?”她仿佛充满了期待,“那你,是愿意放手了?” 黑发女子缓缓弯起了唇,“不,我是说,你的故事很完美。只是,伊蒂,下次说谎的时候,记得别直视别人眼睛,不是每个女人在听到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孩的爱情故事时都会心慌无措无暇他顾的。”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她看着她,她亦回视她。 良久,适才还满脸凄哀的混血女孩顿时笑得风情万种,“你都知道了?想不到啊,他居然连前途都无所谓,全部告诉了你!既然知道你早说啊,害我刚才讲了一堆废话,很丢人耶!” 伊蒂靠向沙发,眉宇间神态一变,年龄仿佛瞬间长了几岁,整个人散着一股成熟而深沉的风韵。 蓝又恩回以笑容,“不,我不知道。纪亚什么都没说,我刚才也就只是试试你。事实上,你的演技很好,我一点都没有看出破绽。” 那一刻,她保证自己从伊蒂脸上读出一些没骂出口的脏话,她笑容更柔和了,“现在,你想说些别的吗?” ++++++++++++++++++++++++++++++++ 伊蒂比她想像中的更加难缠。谎言虽然被点破,但重要的事仍旧一字不提。喝完下午茶,就将她送回了公司。 如果一个女孩,只是因为喜欢而耍心机,例如周舒妍,那尚且是简单对付的。 但从伊蒂的态度,很明显能看出她对纪亚的心态游戏大过喜欢。 纪亚说过,这件事与雷克斯完全无关,也就是说所谓的协议或者契约是他和伊蒂之间的。不因为喜欢,那又是为了什么? 莫非……某些猜测划过心头。这些猜测,不禁令她眉头深锁。 她代替岑寂管理pl第一天,除周遭出现一些好奇探究的目光外,所有业务运作正常。 下班前,她想起清晨那个令人费解的电话,想试着联络岑寂,但手机始终处在未通状态。 她等电梯时,纪亚来了电话。 “下班了没?”电话里的声音低柔如耳语呢喃。 “刚下。” “出来吧,我在你公司楼下。” “你开车过来的?” “是啊,你车就停公司吧,明天我再送你过来。” 她走出大厦,黑色的沃尔沃降下车窗,年轻男子的脸上架着茶色墨镜,支着下颚冲她吹了声口哨,“美女,去哪里?” “去约会啊。”那淘气笑容与一袭贴身休闲西服搭配在他身上非但不突兀,反而令他看起来更加俊美耀眼。 “和谁约会?”他继续调笑。 “和一小屁孩。”她笑吟吟。 某人不高兴了,取掉墨镜推门下车,一把将她拽了过去,“谁是小屁孩?” 她贴在他怀里,如此近的距离,必须得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她伸手比了比。 “你以为我二度发育啊!每次隔一阵子不见我就这句话,我都二十二岁了,还能长到哪里去?” 他实在爱极手下腰身的柔软感觉,俯唇在她脸颊上吻了吻,“是你今天没穿高跟鞋的错觉!” 她赶忙推了推他,“公司门口!” “怎么了,我就喜欢在你们公司楼下亲你!好让大家看见,知道你名花有主!” “还说不是小孩?”她摇摇头,被他推上车,“去哪里?”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神秘一笑,重新戴上墨镜,动作流畅的启动车子。昨晚匆忙,她没有细看,此刻才发现这车子不便宜。 “这车你自己买的?” “是啊,这一年的设计费都在里面了。”他捏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对了,伊蒂今天找过我。”她把下午的事大致说了下。 他抿着唇,似乎不太高兴,“下次如果她再找你,不要和她单独出去,她的城府很深,和她打交道得多留意。”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不愿意她和我说一些你们在意大利的事?” “我和她有什么事可说!”他侧头看她一眼,又道,“你是不是又吃醋了?” “你以为我像你啊!” “我们情况不同,我和伊蒂可没什么暧昧!”他嘴角一沉,“你说说看,这两年里,他到底吻过你几次!” 捏着她手的手指紧了不少,蓝又恩有种自找麻烦的感觉,她无声叹气,探过身缓缓靠在他肩上,“纪亚,这样靠着你很舒服。” 她的话语和动作让他脸上一红,脸色明显缓和下来,可嘴上却不承认,“少来!别转移话题!” “傻瓜!”她挽住他手臂,脸颊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那上面是他的气息,虽然带了些淡淡烟味和香水味,可却掩盖不了木樨花的气息。 他不在身边的这两年,每当她闻到木樨的淡香,总会想到他的拥抱。她总不明白,一个男孩子,为何身上总有花的气息? 有时候,她会想其实这只是种错觉。所谓木樨,不过是她感官传达过来的讯息,可能对于别人,甚至是他自己,都不会觉察到。 或许只是她,有这种感觉。 ++++++++++++++++++++++++++++++++ 她以为他会学着成熟男子的套路,带她去吃烛光晚餐,然后鲜花小提琴。 可他却带她去酒店参加了一个婚宴。 新娘是阿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新郎外貌一般,戴了副眼镜,很斯文,待人有礼。每每阿琴与他说话,他眼底总漾着温柔。 见到他们一起出现,她很高兴,虽然凝望纪亚时眼底仍潜藏了一份感伤,但到底是释怀了。 这个世上,两情相悦而终身眷属是多么不易。总是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却偏偏爱着别人。 得不到心中的那个人,到最后总是妥协。 忍不住再次看身旁的纪亚,从未想过,其实从他第一次对她表现出情感至今,也已过去了四年。 漫长四年,是什么坚定了他对她的心? 都说男人是因性而爱,可如此长的四年,即便是荷尔蒙,也早该到了枯竭的时候。而他,却始终不曾对她少了分毫的爱。 她总以为这半生悲凄,孤儿丧夫背叛齐来,却不料,那最真最好的,却还在后面等待着她。 离开婚宴后,她陪他回去纯馆整理行李。 他东西不多,一些衣物,数本设计稿,笔电,还有些日常用品。 “这样离开,真的舍得?”离开,不仅仅只是搬离,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契约的内容和目的,但她清楚,这样离开,等于抛弃了这一年多来的努力,抛开了雷克斯门生这个耀眼光环和所有直通成功的大道。 而且依照伊蒂的凌人气势,可能还会给他带去后续麻烦。 他拉上行李箱,看着她,温柔而轻缓的提起唇角,“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她陪他退了房卡,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内。 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勾住她脖子,“现在我正式失业!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拉住肩膀上的手,“从现在开始,我聘请你!”见他一脸疑惑,她缓缓道,“亚泰琪要开拓男装市场,我想来想去,你是最好人选,愿不愿意来pl帮我?” “你要我去情敌的公司上班?”他挑眉看她,“喂,小姐,我好像听说,pl就要和雷克斯合作,将亚泰琪打入欧洲市场!我这么敏感的身份,你不怕你的岑总把我踢出去?” “亚泰琪和pl只是合作,况且,我才是营运亚泰琪的总监,至于最后会不会和雷克斯合作,还得看我!” 合约一天没签字,她都有反悔的权力。其实她也明白,纪亚和岑寂是不可能长久留在同一个公司的。所以唯一的出路,只剩下——让亚泰琪独立! 一切,只待岑寂回来,她便将公司业务平安转交。 第五十二幕 情敌总太多 搬离“纯馆”的第三天,纪亚单独与雷克斯见了面。 话题在涉及伊蒂的时候,只停留在表面的那层虚假关系上。 因为再次与蓝又恩在一起,所以和伊蒂分开,然后感激雷克斯这一年多来对他的栽培等等之类。 雷克斯微有些意外,但表面仍旧平静,对于纪亚也开口挽留,并很自然的被他婉拒。 对雷克斯来说,纪亚固然有才,但这一年的培养到底是因为岑寂的心思而起,几句惋惜也就作罢。 纪亚其后顺利进入pl,成为亚泰琪继范青仁和钟倪之后的第三个设计师,设计室就在蓝又恩的对面。 对于温纪亚的加盟,最吃惊的还是钟倪。先前他就对他颇为欣赏,也曾动过心思,现在见他被蓝又恩请来,高兴之余,也好奇他们两个的关系。 难道,是亲戚?还是,另有隐情? “你就安安稳稳画你的女装吧!”范青仁没声好气。 “切,就我好奇,你就不好奇?”钟倪不服气,这家伙最近两天脾气有点大,若不是那位新晋人员的年龄实在太轻,他真要怀疑好友情绪不好是因为蓝又恩与温纪亚之间太过温馨的气氛而在吃醋! 正说着,他们口中的男主角从设计室走了出来。 顿时,范青仁和钟倪感觉整个楼层的目光都汇聚过去,助理小美眉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盯着那道挺拔帅气的身影猛看,其间还不时发出窃窃议论和叹息。 “这帮丫头,平时见我们也没怎样啊!”钟倪虽然嘴里嘀咕,但心里还是比较理解的。 这个温纪亚,有才能有品位不说,还长了张俊到极点的脸孔,浅色的眼瞳明澈深邃,透着男人的沉稳自信。 明明本人是设计师,却有一副模特儿的身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有独特的味道。再加上举手投足间那股气质,小丫头们不崇拜仰慕才怪!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把东西收一收,找又恩一起吃饭吧!”范青仁合上电脑,“她最近多了不少pl的业务,趁着午饭时间,我还有下一季新款的事要问她!” 钟倪抱臂,用手肘顶了顶好友,“看,某人又捷足先得了!” 范青仁蹙眉看去,全玻璃制的透明办公室内,他看见他弯下腰,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整个上午都伏在办公桌前忙碌的女子抬起头,冲面前人柔软一笑,说了句什么话。 温纪亚摇摇头,像是在坚持,她合上文件夹,跟着他走了出来。 “又恩!”钟倪突然喊住她,“那个什么,中午一起吃饭吧,这几天你太忙了,新款方面我们有事要问你呢!” 蓝又恩看了眼纪亚,刚要开口,身旁的人便代为回答,“那就一起吧,反正我来这几天,还没请你们吃过饭,中午我请!” ++++++++++++++++++++++++++++++++ 整个午饭钟倪都有种怪怪的感觉。 一个是范青仁与温纪亚间某种存在又飘忽的张力,另一个则是当温纪亚偶尔拨开前额发丝时,他心底涌起的莫名熟悉感。 这天直到下班后,当他回到家,瞥见照片合影里某个早已不在的人时,才恍然那种熟悉感为何而来。 之后,他和范青仁说了这事,对方却只是朝他哼笑,说他早就看出来了。 “看来,温纪亚和又恩的关系,有暧昧!”对于钟倪的推测,他不置可否。他只是亚泰琪的设计师,没道理也没资格搅入她的私事,只是心情到底不太愉快,对待温纪亚更是冷淡了许多。 这些微妙细节,蓝又恩自然看得出来。 这天她生日,本想趁着这机会,拉着亚泰琪如今三位设计师一起聚聚,结果自她上午通知了范青仁和钟倪晚上一起吃饭后,纪亚的脸色就一直没好过。 晚饭吃得有些冷场,后续的计划也自动取消了,回家路上,纪亚仍然不开口,只闷声开车。 她不知道他又是哪里不高兴,他去了趟意大利回来,是成熟不少,可脾气也见长了,连她生日都开始使脸色。她没办法,回了家便朝楼上走。 洗完澡靠在床上看了会电视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她故意闭上眼睛装睡,脚步声缓缓来到床边,她听见他在床榻边的木质踏脚上坐下,然后便没了动静。 “别装了!”他伸手捏住她鼻子。 她睁开眼,他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口,力道不算轻,痛得她皱眉,忙着推着他坐了起来。 见他不说话看着自己,她无奈,“干吗和范青仁不和?脸色摆这么明显,他好歹是你前辈!既然在一起工作,相互之间就得处好关系,这样才能良好配合!” “现在下班了,你怎么还用总监的口吻和我说话。”他的手指缓缓插入她黑色的发丝,以指尖享受那里的丝滑。 “别想转移话题。” “我们没有不和。”他叹了口气,“我和他都明白,就你不明白,笨蛋!”他才不想告诉她事实,这样等于帮别人告白,他可没这么傻!任何可能出现的危机他都会拦在门外。 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又恩,今天是你生日,以后这种日子别找电灯泡,我想和你两人世界!” 她最受不了他这种撒娇的模样,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目光就自己笑了出来,“傻瓜。”她低低说,亦在他唇上啄吻一下。 他在她的唇离开时将她按住,将这个吻用力加深下去。 她被摁倒在床上,他的身体覆了上来,舌尖探入她口中,缠绵悱恻的允吻。 唇齿间的摩挲纠缠令人沉迷,柔软的唇,湿润的触感,彼此都能感觉到那触感下温热的跳动着的脉搏。她在他的手伸入她衣服时反应过来,“纪亚,我……那个来了……” “……”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失望……” “我哪有失望!”某人咬牙切齿。 见他起身,她以为他今晚打算睡楼下,结果他取了本画册又回了过来。 “给你的!” 那是一本女装设计册,里面的设计并不多,加起来也只有七八副,可看得出来,每一幅都用心设计勾勒。 第一页上的裙子很眼熟,她记起来了——两年前那场她没有赶上的重逢,他送她的二十七岁生日礼物! 他偎在她身旁,一页页慢慢翻给她看,“这件是我在意大利第一年画给你的圣诞礼物,这是第二年的情人节……你的二十八岁生日礼物……然后又是圣诞……” 他一一解释着,直到最后一件,是她今天的礼物。 “我的女装只为你设计。以后,每一年都是如此,不管你和我在同一座城市还是距离遥远,不管再过去多少年……只要我还能拿起笔,这个承诺便是永远的。” 永远,一个如此奢侈的词。 别人说的永远,也许她不会信。 可是他说的,她却相信。 他说过,他会变成男人回来。 他做到了。 她的纪亚,那个苍白瘦小的,当年躲在孤儿院角落的男孩,为了她,终于变成了男人。 ++++++++++++++++++++++++++++++++ “你家纪亚怎么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啊!”雨晴一句话,蓝又恩才入口的奶酪蛋糕顿时噎在喉咙里。她转头,画廊另一侧,立在某副作品前的人果然脸色有些沉闷。 其实纪亚不过在纳闷这副乱七八糟的涂鸦为何能标出六位数的天价而已,若他知道雨晴将他此刻的表情判断为欲求不满,估计会掀桌子…… “你是不是又虐待他了?”雨晴继续叹息,“你们能重新在一起不容易,就算有时体力跟不上也要尽量!他正年轻啊,你得多体谅!” 蓝又恩哭笑不得,“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两年没在一起,他那方面有没有退步?还是进步了?如果进步的话你可就惨了,说明这两年他没闲过——” 蓝又恩扶额,“你最近是不是生活极度空虚?” 雨晴白了她一眼,转回正题,告诉她,上次她问的那件事有回复了,宏盛大厦有个单位正空着,业主也有意找租客,价格也不错。 蓝又恩接过资料看了两眼,“这座大厦在黄金地段,而且面积这么大,怎么会这个价格?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 雨晴露了个你果然犀利的眼神,“给这个价格的人是业主的朋友。” “谁?” “你也认识,周绍丰。” 自从纪亚飞去意大利后,这两年蓝又恩很少跟着雨晴出去,周绍丰她已经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地点在哪,她几乎都有些记不清。 “帮我谢谢他。” “要谢自己谢,我约了他还有那个业主下周吃饭,你叫上公司几个设计师。亚泰琪要脱离pl独立,这些交际应酬总是免不了的,好在对方是熟人,不会太麻烦。” 一周转眼即过。 岑寂去h城已半个多月,一直没有和她联系,她也找过他的助理询问,但显然对方知道的还没有她多。蓝又恩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近日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无暇顾及。 和周绍丰他们吃饭那晚,范青仁和钟倪都去了,看到三个设计师都是男性,唯独品牌营运人是女性,对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一晚上数次凑在周绍丰耳边说些什么。 吃饭聊起,才知道周绍丰近两年去了不少国家交流教学,做了不少公益,也是前两个月才回来的。 纪亚淡淡一句周教授,引得他直叹息,说后生可畏,一别多日已刮目相看。 “周教授还不结婚吗?”纪亚不知怎么问起这个,周绍丰神情有些变化,他的朋友在一旁拍着他肩膀说周家二少是条件太好眼光太高,所以到了今天还是孤家寡人。 周绍丰笑了,视线掠过一旁的又恩,“前几年有过结婚的念头,最近倒淡了,等什么时候遇到适合的人再说吧。” 蓝又恩看了他一眼,却不知道周绍丰的朋友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饭后周的朋友说要续摊,又恩便打电话去派克定了个包厢。 只有五个人,周的朋友却点了七八瓶红酒,都贵的离谱。 周绍丰拧眉,趁着蓝又恩去洗手间时跟了出去,“抱歉,我朋友挥霍惯了,派克这顿我来请。” 见她张口,他又道,“我知道亚泰琪独立需要很多运作资金,非常时刻,你就别和我计较这些了。” “这句话应该我说,你这次帮了大忙,是你别和我计较!”其实她看得出来,周的朋友可能是误会了一些事,所以才故意刁难。 她说着,正要抬步,转弯口正巧走出个服务生,周绍丰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才避免两人撞上。可这一拉,也让她贴入他怀里。 认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和她靠这么近。 后来他想起这一幕,总是有些迷惑。明明这两年交往过其他女人,明明就几乎淡忘了对她的感觉,为什么贴近的那一刻,心底还会漾起这种异样情愫? 神差鬼使的,他居然收紧了搁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低下头。 走廊另一侧,注视他们许久的年轻男子终于忍耐不住出声。 蓝又恩正尴尬,听见纪亚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周教授,我替我家又恩谢谢你,不过派克这顿我会买单,费心了!”笑意浅浅的俊美青年牵住女子的手,以男主人的口吻说完便将她朝包厢方向带。 “我洗手间还没去!”她抗议。 “哦。”他点点头,看了看还愣在那里的周绍丰,果断道,“那一起去!” “……” 第五十三幕 如何放手 与周绍丰他们饭局后,温纪亚连着几日都闷闷的,感觉像是在和她冷战。不过以往冷战,那是真的冷,不和她说话,不睡她的床,更加不会抱她黏她。 这次很不一样,他将黏人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尤其在公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暧昧似的,时不时搂她脖子,有时干脆直接吻她脸颊。 公司里的年轻女孩们伤心倒一大片不说,很多原本不太八卦的人这几日都八了起来。 这两年,他们的岑总和周家千金分手后,进进出出身边总带着蓝又恩,这次她又被指名暂代其位,大家早将他们看成一对,却不料半途杀了个温纪亚出来! 虽然无论从能力还是外貌,这位年纪轻轻的后生,都不会输给岑总,但如果是和蓝又恩,年纪实在太不相配! 一个将近三十,一个才二十出头,现在站在一起还看不出什么,可十年之后,就是绝对的杯具了! 传闻多了,就开始乱,待传到蓝又恩耳朵里时,已成了蓝总监包养设计师弟弟,另类桃色交易之类云云。 雨晴听完描述后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饭局那晚她和周少爷做了什么刺激小纪亚的事?还是之后她对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那晚回家已是凌晨,她将在派克消费的钱还给他后两人就休息了,根本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雨晴明白过来,笑着告诉她,“你家纪亚长大了,大男人主义开始泛滥,你多小女人一些,过一阵就好了。” 蓝又恩闻言头更痛了。 “也对,你素来女权惯了,要展现小女人——尤其在你家纪亚面前展现,的确有点难度!”雨晴在画廊本来就闷得慌,于是一下午都通过电话向她灌输小女人常识。如此这般,举例说明,详详细细。 ++++++++++++++++++++++++++++++++ 范青仁送文件进去时,蓝又恩正在擦喷在电脑屏幕上的咖啡。 近日流言泛滥,她办公室玻璃墙的百叶帘一直都呈封闭状态,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情形。他见她一脸尴尬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原因,仍忍不住笑了。 “设计部愿意一起离开的员工们的资料都在这里,所有人的新合约我已经弄好,这份是代他们赔给pl的薪金金额,这方便我咨询过律师,应该没有问题。”他一页页翻给她看,不时停留解释,每处细节都很认真,她逐一点头,又吩咐了其他一些事。 公事结束,他踌躇着,还是开了口,“下面这些,纯粹以朋友的立场问的。又恩,你和温纪亚,应该不仅是朋友吧?” “你问的真含蓄,我还以为你会问他是不是我包养的小白脸。”她抚抚眉心,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纪亚他是我男朋友。” 范青仁长长吁了口气,都已经七八年了——距离亚然离开已经过去七八年!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笑着,然后坦坦白白承认某人是她的男朋友。 即便那时和岑寂在一起,她也未曾这样说过。 “温纪亚是不是和亚然——” “是。”纪亚来了pl这些日子,她也料到他会问了,“他是和亚然有些神似,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注意到他。可是,我和他在一起与这些无关。范,我知道自纪亚来公司后,你们两个之间一直有些问题。他甚至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因为妒忌才会那样!” 纪亚的欲言又止,她又怎可能不清楚。那人的独占欲,她也不是今天才领教。 “可我明白,你只是在为亚然介意。” 当年在大学,亚然和范青仁以及钟倪三人关系极好,尤其范和亚然,与亲兄弟无异。陡然间看见她身边出现长相神似的纪亚,自然心里会不舒服,“但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亚泰琪现在需要他,你们两个不和,不是让我和亚泰琪为难?” 女人仍然神情柔和,然而瞳底却一点点透出冷定。那是商人的表情,在这个世界浸淫这么久,始终都是犀利的。 “好吧,我会做好自己这部分,至于他的那部分,我就无能为力了。”走的时候,他又提醒了她一次关于亚泰琪与pl合作的那份合约。当时签订的期限是十年,如今十年还不满,想要走人,得有解约合同。 在这件事上,三个设计师倒是史无前例的一致:反正如今pl是她做主,既然她的签名有效,趁着岑寂未归,她自己签了解约合同不就行了? 他们说的没错,只是她心里还有犹豫。言而无信、暗渡陈仓到底太过缺德,况且她还没弄清楚岑寂出了什么麻烦。 ++++++++++++++++++++++++++++++++ 然而一天之后,她便接到岑寂的电话。 通话很简短。 “我明天回来。”他说完就挂了。那时她正和纪亚他们三人开会,钟倪一眼瞄到她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接着朝范青仁挤眉弄眼,纪亚也阁下文件靠向椅背,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肃穆起来。 见三人一致看着自己不出声,她不由笑,“你们突然这么有默契,我可不太习惯。”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范青仁翻开另外一份文件,将早已准备好的解约合同推到她面前。行动代表了一切,他们要她在岑寂回来之前,把最后的难题解决。 “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那些愿意离开pl与亚泰琪共同进退的员工。就算是为了他们。” 她拿起那份合同,缓缓蹙起眉心。 这时的她没有料到,之后事情会以最简单的方式收场。 第二天是个阴天,空气里弥漫着雨前的湿漉气息,她开了自己车,到达公司停车场时,岑寂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 她拿着一整袋资料,直接上了他的楼层。 时间尚早,他的助理还没有来,办公室的门开着,他立在落地玻璃前,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上是一件浅灰色的衬衣,袖子半挽,静默无声,背影几乎与玻璃外的阴色天空融为一体。 她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里面,有二十多封辞职信,以及这半个月来他们所准备了全部文件。 “快下雨了。”他没有转身,依然凝视着窗外的天空,清俊优雅的脸庞仿佛被这一天一地的落寞所笼罩。 “岑寂。” 似乎已知晓她的来意,男人勾起了薄唇,“我本还以为,你起码会陪我过了下个月的生日。我一直希望能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日,只有你和我,没有亚然或者其他什么人。” “你都知道了?”她想想也是,精明如他,又怎可能不留下一两个心腹,只单单将公司丢给她? 他缓缓转过来,肌肤白皙冷然,眼瞳定在她身上,一点点深沉,诸多情绪纠结,最终归于平静,“我做了这么多,计算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赢不了那小子!蓝又恩,你选了他,等于选了条从头开始的路,未来就算是后悔,也不会再有退路!” “选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很好。”他的唇角再度扬起没温度的笑,“你只要记得,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别再回来找我!”那尾音似乎有些微颤,片刻,他才继续道,“合同呢,需要我亲自签字吗,还是你已经代劳了?” 她缓缓取出解约合同,pl这方的签字处仍空白着。 她没有签,纪亚为此生气,一早都没理她。 她到底,是给他留了点尊重。是否,这便是漫漫十载他从她那里所能得到的全部? 最后,究竟是她太冷情,还是命运太讽刺? 逼迫着他,不得不放手! 就算再不愿意,再不舍得,也不得不放开她的手! 他取过合同,匆匆签字递还,“你可以走了!” 就这么简单?蓝又恩有些怔愕,“你,没什么事吧?之前你让我暂管公司,说可能会有突发状况,到底怎么了?” “你和pl不再有任何关系,恕我无可奉告。”他低头点了支烟,拉开椅子坐下,“门在那里,不送!” 她愣了片刻,最终拿起合同离开。 电梯门开了又关,他握紧钢笔,始终未曾抬头。 ++++++++++++++++++++++++++++++++ 宏盛大厦十五层的单位以前也是一家公司,基本的简装都有,但亚泰琪新公司正式成立后,蓝又恩银行的存款额还是直线降至五位数。 炎夏七月,她的心情也跟大厦外的柏油路一样,仿佛在火热的温度下炙烤。 范青仁敲开她办公室时,她正在网上的房产公司挂牌。 “卖房?”范青仁皱了皱眉,“你卖了房子住哪里?” “重新租一套,先度过这阶段再说!独立经营不容易,这一点岑寂倒是说对了!”她按着太阳穴缓压,面前的人却递来一张存款单。 “密码是新公司的成立日,先应急吧。” “范!” “别跟我说老板和员工的话!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是钟倪的,不过他有老婆,不能拿出太多。你先用着,现在公司最重要!” 上面的数字并不少,蓝又恩知道这个时候任何推辞的话都很虚伪,于是收起存款单,笑道,“好,算你们两个入股的,以后大家都是老板,再没有上司和下属!” 范青仁也笑了,提议晚上一起吃饭,新公司成立一个多月了,他们还没聚过。他让蓝又恩找家普通一些的店,反正只是他们几人,不用太浪费。 “既然这样,那晚上来我家吃吧!” “你家?”范青仁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会煮吗?我记得亚然说过,你在厨艺这方面并不太擅长……” “我又没说我煮!”她好气又好笑。 “不会让我和钟倪煮吧!”他摇头叹息,弯下腰拍拍她肩膀,直说吃顿饭也不容易,还得捐献劳动力。 “也没让你们煮!行了,总之下班一起去超市!” 范青仁笑着走出办公室,不经意间,却发现不远处投来的某道审视而不悦的目光。 蓝又恩这间办公室虽然不是全玻璃制,但侧对着外间办公室的窗却开的很大。 范青仁突然想起她说温纪亚误会他喜欢她的事,不知怎的,此刻与他对视时,范的眉宇间竟跳出几抹无谓来。 第五十四幕 情动 共事这么久,范青仁和钟倪还是第一次来蓝又恩的公寓。虽然她和温纪亚的关系他们已知道,但开门见到某人身穿围裙抱着双臂还一脸不爽表情的瞪着他们,皆十分意外。 吃饭时,乘着温纪亚去客厅拿纸巾,钟倪赶紧八卦,“你们同居?多久了?” “我们从一开始就一直住在一起!”耳尖的某人在客厅凉凉搭话,“还有,我和又恩是要结婚的,麻烦两位别再用‘你们怎么还在一起’的口吻在我背后谈论!” 他将纸巾盒朝桌上一搁,一手绕住她脖子,一手捏住她下颚,在她尚未反应过来前“啾”的吻了吻她的唇。 “不好意思,他醉了……”蓝又恩哭笑不得。 “谁醉了,我连酒都没喝!” “你快去洗点蔬菜,火锅里东西不够!我和他们有正事要谈!” “我也是亚泰琪的设计师!” “我们谈女装的事!” “女装我也会啊,正好,让我学习一下!”他继续勾着她脖子,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 “你快去洗吧,真没东西吃了!” “那这样,今晚你要这样,然后再那样……”他凑着她耳朵提了一大堆“夜晚”要求,音量却半点不低,蓝又恩看到钟倪的脸都变紫了。 心满意足的某人终于晃去水池前洗蔬菜,还得意的哼着歌。 蓝又恩一脸黑线的看着两人,扶额,“下次,还是在外面吃吧!” 晚饭时,纪亚得意了一把。 等到睡觉,又恩决定扭转局势。 听到浴室的水笼头关闭,她立刻脱了长裤,只裹了清凉小背心和短裤斜靠在床边,煞有其事的翻看一本书。 他踏出浴室的脚步赫然间停止,灯光下,床上的女人肌肤细滑如骨瓷,皎洁的纤长双腿随意重叠着,单薄的背心若隐若现胸前柔和的曲线,漆黑的发丝垂落肩膀,随着她翻页的动作,发出细碎摩挲声。 她仿佛没有听见他出来的声音,干净的素颜依然专注于书本文字,淡粉色的唇不时抿起或微动,似乎在无声念书里的词句。 尽管那身体已多次与他相叠纠缠深深相爱,可这一刻,这种不经意的无声画面,还是能令他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他丢下擦拭头发的毛巾,将本欲穿上的t恤随手丢开,跨坐在她上方。 “洗完了?”她放下书,朝他一笑,“怎么不睡?” “你说呢?”那张俊美的脸孔一点点漾起坏笑,他低下头,唇在她双腿上摩挲,从下至上,一直到胸前,隔着衣料,在敏感处轻咬。 她没有拒绝,书从指尖滑落,推着身上的人转身,将他压在下面。 “又恩……”她的主动让他情动,明澈的浅色眼眸泛起难掩情欲。她没有让他失望,缓缓俯唇,压上他的唇。柔软的舌尖主动探寻,那样的勾引,引来他失控的反吻。 趁着他喘息,她的唇划过他漂亮的下颚,沿喉咙来到紧实的胸前,启唇允吻,不时用舌尖轻点。唇下的身体慢慢散开惊人体温,她的指尖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砰然跳动。 她的唇继续朝下,连同指尖,一起划过他紧绷的小腹,然后是…… 她听见他低低叫了一声,接着是长长的喘息。她抬头,他的脸已经涨红,连带光裸的肌肤上也泛出片片微红。 最近他们一直在忙新公司的开展,白天太累晚上很少“运动”,想来他忍了如此久,身体本来已很敏感,再加上她的挑拨,简直已临到悬崖边缘。只要轻轻一个触碰,便是粉身碎骨的无休无止。 可是,这样关键的时刻,她却突然甩手不理。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们睡觉吧!”她翻下躺好,拉过薄毯闭眼睡觉。 抗议的声音随着他炽热的身体自背后缠上来,“你什么意思!”那声音还哑哑的,她听了愈加想笑。 “你让我在上面,要主动,要这样要那样,我都已经照做了,现在睡觉!” 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裹在怀里,万分委屈的伏在她后颈上,“可是你最关键的还没做啊!” “我睡着了。”她低低道。 “又恩,你不能这样……”他含住她耳垂,用嘴唇轻抿。 她继续不理他。 “蓝又恩!”他忍无可忍,一口咬在她细软的颈窝,“我数到三,你不上来的话——今晚你就完蛋了!”事实上,他也没数到三。 他的身体没能坚持住。 这时对他来说,她是否主动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紧抱她,和她接吻,与她缠绵…… 在他没有动静的间隙,她睁眼看他,却迎来他翻身而上的热吻。 仿佛汹涌的潮水,连绵却柔软。 这并不是她要的效果,但显然她只引发了这样的回应。她含糊不清的喂了几声,他按住她推他的手,凝视她的眼眸认真的让人心悸。 “纪亚……”她的指尖缓缓掠过他完美的年轻脸庞。 “抱着我,又恩……”他再次吻她,从轻柔厮磨到唇舌交缠,一点点深入,一点点激烈……他仍是强势的,那种占有的方式,身心都为之战栗。 喘息呢喃间,她的身体变得如此敏感,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令她轻颤。 身体纠缠之间,她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他闯入她,还是她主动打开身体迎接了他……没有办法停止,也没有办法离开彼此分毫,就想这样一直深埋相连,让对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冲击的眩晕如同罂粟的美与毒,一旦沾染便再难戒除。她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会沉溺这种身体的欲望。 灯不知何时变暗了,薄薄的衣料散落在床沿。 尽管有空调送风,他们的身体仍泌出细汗,床榻发出声响,她的指尖陷入他背部的肌肉,喘息连着低吟,不由自主的溢出唇畔…… 到底多少次,谁都不清楚,也不会去理会。 …… 她倦极了,迷糊入睡前仍不忘嘱咐他,明天早点喊她起床,公司还有事。 他侧躺着,支着头凝视怀里的女人,瞳底漾起幸福的柔光,“就跟你说今晚你完蛋了……还明天,早过十二点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好好睡,我的又恩……” ++++++++++++++++++++++++++++++++ 新公司开张至今,每日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的boss蓝又恩这天破天荒迟到,她到达公司时众人正要去吃午饭。 众职员面面相觑,午餐时因此引发了蓝总昨晚究竟干什么去了的探讨主题。 一部分旧职业说,蓝总估计是和温小设计师吵架了,蓝总夜出买醉,不慎在陌生男人家过夜,这就是移情别恋的先兆! 一部分新晋职业反驳,说看蓝总的衣服就知道她昨天有回过家,估计是温小设计师与前任女友名模伊蒂复合,蓝总今早去堵门了! 这话又马上遭到剩下那些人的反驳,说看她不时捶腰的动作就知道了,这很明显就是纵那个什么过度才导致的啊! 街口的快餐店一时热闹非凡,连餐厅老板都知道宏盛大厦有家叫亚泰琪的公司,昨晚他们的蓝总发生了一些很暧昧的事。 待到后来几日蓝又恩去这家店吃饭,总感觉老板看她的目光很仰慕很崇拜…… …… 后来蓝又恩到底从钟倪口中知道了那件事,当他以劝说口吻义正严词的说晚上还是得适量节制时,她正签字的手一抖,整份文件只能重新打印。 整个夏天,蓝又恩在忙碌、流言以及甜蜜中度过。 精彩纷呈。 纪亚不在的这两年,她基本不做饭,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去雨晴那里,或者回家泡个面。一个人生活,不大的房子变得空洞洞的。 换洗的衣服少,她就一周洗一次,有时放在洗衣机后才想起这件是要干洗的,于是报废。公寓也不常打扫,偶尔雨晴过来,总抱怨家里灰尘太多东西太乱,像是回到了大学宿舍。 雨晴说她被纪亚惯坏了,以前纪亚还在伦敦读书时,还不见她如此懒惰,他回来之后她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见纪亚平日在家一定包揽了全部家务,这种任劳任怨又帅又疼她的男朋友她也好想有一个! “我也会偶尔做个早饭!” “得了,你的早饭做来做去就那一种!”雨晴鄙夷。 某个假日,蓝又恩靠在落地窗边的软榻上,看着正打扫客厅的纪亚,不禁有些出神。 如今每天,总是他先起床,等她拖着衣服从楼上冲下来时,早餐已做好搁在桌上,他会为她倒好牛奶,在她盥洗后提醒她将东西全部吃完。 有时她坐上车才发现拉下了文件或是钥匙,他就看着她着急的模样笑,然后从后座拿起她遗忘的东西,要求她先亲他一口,才肯将它们给她。 他虽然年轻,做事却从来不慌不忙,会议决策时,总是最后一个表态,但说出的理由也是最实际最实用的。连范青仁和钟倪,都很少会对他有反对意见。 新公司开张后,家里的事他一点不让她沾手,购物打扫洗衣做饭,他几乎全部包揽。却不见他出错和遗漏。 明明就比她小那么多,明明就只是刚刚才长大,可却在她身边,撑起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凝望着他的侧脸,发丝自他额前垂落,他认真擦着茶几,将她的零食和他们的杂志一一归位,那认真俊美的柔和脸庞,竟突然令她感觉心悸。 突然有种幸福到不真实的感觉。 她问自己——要不要,结婚呢? 然而,这个念头产生的几天之后,亚泰琪公司遭受独立以来最大的重创。 某个在暗处观察了他们许久的人,出手了。 在那之前,公司完全没觉察到丝毫风声。 对方的动作快狠准,半点余地都不留,顿时令公司深陷泥潭。 虽然纪亚当机立断,卖了新车获取流动资金,但对方的动作却不止这一步。 一切,就像是一个设计好的连环圈套,步步紧逼,毫不松懈。 “到底是谁!”范青仁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火。 又恩看了眼纪亚,他也正在看着她。 “明天,我去见她!”他合上文件,脸色深沉阴霾。 第五十五幕 她的手段 s城久负盛名的婚纱店——非梦,所有婚纱和礼服的品牌皆出自sana,也即是雷克斯·萨那旗下产业。 平日打理的帅哥经理是本地人,姿态极高,平时一般顾客从不随意现身,除非是上流社会的名流名媛,才会偶尔亲自招待。 不过这一阵子,经理却跟在一年轻女孩身后进进出出,态度极为恭敬。 那女孩,看过时尚杂志的都认识,名模伊蒂——sana老板雷克斯的独生女儿。 非梦三楼贵宾室内,楼下职员们口中那位高高在上的名模小姐,正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看杂志。 “没人找我吗?”她丢了杂志,抬眼问房间里的另一人。 “到目前为止,没有。”那帅哥微笑摇头,“如果您觉得无聊,我自己带您去s城四处走走看看,或者去郊外——” “喂!”她趴在沙发扶手上冲他娇笑,“我是不是很漂亮?” 那样完美明艳的笑容下,晓是见惯了美女的他,也有些发怔,“是、是的!” “那如果我想邀请你晚上一起吃饭的话,你愿不愿意?” “伊蒂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虚伪!”她笑容里掠过几抹不屑。 “这绝对不是虚伪,而是出自真心,我只怕,是您在和我开玩笑!” 她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她没兴趣听。 他顺从的收声,未再发言,却忍不住再度打量她如玩偶般精致迷人的脸庞。这样的女孩,这样的身材气质,这样的出身,即便脾气忽冷忽热,个性跋扈霸气,也依然令人神怡。 她趴在那里,红唇微嘟,脑海却浮现另一张面孔。 在她所见过的男人里,他不算最帅的,比不上那种漂亮妖娆型的绝美男色,却最最冷淡,冷淡到她开始有了兴趣! “打个电话给吉尔,跟他说,明天要做的事今天就做完!” “请问是什么事?” 伊蒂冷冷瞥他一眼,对方再次收声,领命而出。 ++++++++++++++++++++++++++++++++ 宏盛大厦,亚泰琪。 “对方代表律师刚发来最新消息,他们不肯和解。”蓝又恩的助理将传真文件搁在会议室的桌上,闻言,四个人的脸色都有些糟糕。 助理退了出去,片刻沉寂后,纪亚出声,“伊蒂她的个性我在意大利就领教过,她善于前期周密的部署,一旦等对方发现,通常很难找出破绽。” “如果上庭,会耽误新装发表会,而且真闹大了,发表会搞不好就变成记者会了!”范青仁眉头紧锁。 “靠!真是咬人的还反过来说我们咬他们!货品吃了资金扣着还敢倒打一耙!”钟倪快气死了。 “对方明显只是被摆布的棋子。”纪亚站起身,“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我看我还是去一趟吧!” 本来几天前他就想去了,不过当时蓝又恩不赞同。 岑寂也曾经用过相同的方式,只为逼迫对方达到自己所要的目的。如果他们自己可以解决,她不希望纪亚为了帮她而妥协。 虽然她也明白纪亚一定会有自己的分寸和原则,可她就是看不惯他为了她而去低头。他这样倔强傲气的一个人,不该做那些事。 “亏我第一次见伊蒂时,还以为她是个漂亮动人的花瓶,哪知居然这么厉害!”钟倪叹气。 伊蒂与纪亚之间的契约在这个房间的四个人中已不是秘密。 伊蒂当初和他达成合作关系,目的不在他本人,而是雷克斯的产业。一直以为他们父女关系极好,但明显,那只是伊蒂做给所有人看的。 纪亚成为雷克斯学生没多久在一次意外中发现了伊蒂的秘密,那次是她手下某人的小小纰漏,纪亚对此并不感兴趣。他需要的只是能做事的宅体和机会。 不过伊蒂不容许这样的意外,她找上纪亚,给出条件,与他达成协议。 她要他假装和她恋爱,一方面方便她出入sana公司做事,另一方面是做给雷克斯看的。 在雷克斯眼里,她一直是个爱玩爱闹的小丫头,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一大堆,却没几个像样的。 那些逢场作戏她早就腻味了,如今有个不会打扰她的假恋人,再好不过。 伊蒂并没有和他详说这样做的原因和所要的最终结果。但两人的协议里有一条,是纪亚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将这个契约对除他们外的第三者泄露,如果违背,她会有一百种方法令他在雷克斯面前消失! 她调查过他,知道他需要什么,重视什么。一个人有顾忌才会听话,他的弱点就是蓝又恩。 契约时限为两年,这个期间,他们各取所需。 然而时限尚未满,他就自己离开了雷克斯。 他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主动放弃前途与机会,这完全出乎伊蒂的意料,其实那时蓝又恩并不清楚他们的契约,纪亚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长久以来,她认为男人都和她那个滥情花心的父亲一样,再不然,看看时尚圈那些只谈身体利益不谈感情的模特们也能了解了。 却没料到这世界上还有个像温纪亚这样的人。 在意大利的那些日子,他的冷漠和才华吸引了大堆的女孩,可她们对他而言却像是无价值的碎玻璃,连一个目光他都吝啬给予。 他始终埋首于学习和工作,努力到令她感觉发指。 后来随他来到s城,见到他那些痛苦挣扎,她更是觉得有趣。在众人面前扮演好人,在他面前做个坏人,无趣的日子变得生动。 习惯了控制的人,通常难以接受棋子的挣脱。 说起来,伊蒂这次的举动虽来势汹涌,但背后的目的却平淡无奇,仅仅因为不甘心,又或是无聊。之后要如何做她还没想过,到目前为止,她只想看看那个年轻而骄傲的男人在她面前低头的模样。 仅此而已。 ++++++++++++++++++++++++++++++++ 伊蒂又等了两天,还是没等来纪亚。 为了蓝又恩的事,纪亚根本不在乎妥协与低头,但这次,阻止他的是范青仁。 亚泰琪的人,没有必要为了被诬陷这种事而放低身段! 何况,这也事关亚泰琪独立后的名誉,就算是上庭,他们也奉陪了。 这几日,他们在律师行奔走。业界有个极为出名的大律师,专打这类官司,又恩很多年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次打算请他帮忙。 只是此人太忙,很难约见。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上庭日临近,大家都心急火燎,结果对方的特助却主动来了电话,不仅约定见面时间,还表示大律师已决定接下这个案子。 对方显然是给了蓝又恩面子,罗丽达曾经风光无限的蓝总裁,他是不会忘记的。 这位律师果然厉害,接手案子后细细寻看,终于找出一处破绽,接着从这个破绽开始连番打击,其后又找出新的证据,硬是把案子翻了过来。 不仅帮亚泰琪解决了危机,还让原告成被告,去了被诬赖的帽子。 这件事后,他们做事更加小心谨慎,只怕伊蒂会故技重施。 然而,半个月后,他们却从一分报纸上获悉雷克斯准备动身返回意大利,以及爱女——名模伊蒂已去往日本的消息。 庆幸之余他们也有些疑惑,难道她就这样罢手了? 之前猛烈的狂风巨浪,却在临近前偃旗息鼓,未免有些戏剧化。 ++++++++++++++++++++++++++++++++ “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纪亚搁下笔,走进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顺利不好么?”蓝又恩在旁边给他加糖,“也有可能是雷克斯发现了伊蒂的事,她自顾不暇。总之,亚泰琪的首次男装发布会能顺利召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可是……”他搅着咖啡,长长叹息。 “怎么突然这样忧郁啊?”她轻笑。 闻言他又是一声长叹,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可是啊,公司遇到这么大的麻烦,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没钱没人际关系,只能看着你着急!” “谁说的,要不是你卖车套取现金,公司早已周转不灵了!” “那更糟。我现在没钱没关系,又没房没车,早晚会被你抛弃……”他靠在她颈窝,假装呜咽。 “说的也是,那我考虑一下。” “你敢!”他勾紧她脖子。 “不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可以,你说就不可以!”他耍性子,“总之,绝对不许你说要离开我的话!哪怕是开玩笑也不可以!” “可是,我还是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啊!”她轻道,感觉他身体一僵,没头没脑的热吻已经压了下来。 带着咖啡味的舌尖急切闯入她口中,缠着她的舌打转,吞噬她的呼吸,直到她身体发软,揪着他衣服依靠在他怀里。 “纪亚……”她气喘吁吁的抗议。 “警告你!立刻收回刚才那句话!”他眯着眼,眸光有些认真,带着阴沉。 “凶什么……”她嘀咕。 “快收回!”他低吼。 她吓了一跳,“我收回。” 他的脸色这才好转,一边狠狠吻她的唇,一边重复,“记住,以后不许再说,不然——” “不然怎样?”她捏住他半边脸颊,“你现在了不起了,没事老冲我大小声是吧!我刚才是说,等以后我们老了,我比你大这么多,肯定是我先离开你啊!” “那不管。”他有些孩子气的蹙眉,“还有,从科学理论来说,女性比男性长寿,所以等我们老了,肯定是一起离开!” 他抱住她,将她使劲摁在怀里,“又恩,绝对不许你再离开我,如果……如果再和你分开,我一定会,一定会……” 他没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在意大利那两年,他简直像台自行运转的机器。 每天学习工作吃饭睡觉,想她想得就快疯掉,却又不得不继续留下努力,一边惶恐忐忑一边强迫自己专心。明明什么事都做不了,却又必须做好每一件事! 那种痛苦,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了。 “发布会后,我们再去一次北海道吧。这回就我们两个,谁也不带。”他将呼吸埋入她发间。 如果这时,蓝又恩知道她会在异地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那些让她不安、迷茫甚至于动摇的事,那么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趟旅行。 可是,这世界上,又哪来的如果呢? 两个人的单独旅行最终没有达成。 破坏计划的人是范青仁,他加入了旅行队伍。 用他的话说,现在他也算半个老板,而且之前又忙又紧张,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没道理公费旅行没有他的份。 第五十六幕 东京意外 他说完这些话时,纪亚一直在旁瞪他,那目光恨不得把他瞪没了。 钟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反正他要在s城陪老婆,没打算参与。蓝又恩使劲按太阳穴,其实范青仁的确说的在理,人家出钱又出力,她实在不好拒绝。 最后,上飞机的人变成了四个,还有一个是雨晴。 她从又恩那里听闻这件事后,突然对这位范兄大感兴趣,死皮赖脸着也要去,还硬把旅行地点从北海道改成了本州岛。 结果纪亚的脸黑了一个星期,蓝又恩夜夜忙着安抚他,腰都快累断了,他才算稍稍展露欢颜。 行程定为东京和京都两个地方。 这也是雨晴的主意,说去过的地方再去没意思,何况这个季节洗温泉实在太早,不如去时尚东京逛街购物,再看看京都的古迹。 人都已经多了,行程方面纪亚也无所谓,只是住宿上有点小纷争。 两男两女,范青仁和雨晴第一次见面,不可能住一起,纪亚又不愿和又恩分开,最后变成雨晴和范青仁各自住单间。 他们的酒店位于东京中央区西部,靠近银座。 和他们在北海道那种纯日式的榻榻米不同,双人间是一张柔软的大床。纪亚一进门就对这床颇为满意,并从它的柔软度、弹性、承击力等几方面分析了番。 蓝又恩在旁汗颜,天还没黑啊!他也未免太有“精力”了! 结果心想事成,纪亚在她换衣服时黏了上来,“我还以为你永远不是穿这件裙子呢!” 她身上裙子正是他为她设计的第一件女装。他自她身后抱住她,在她手臂上摩挲,然后发现了她腕上的手链。 “这是!?”他喜悦的有些难以抑制,“你居然没有丢掉?” 那是好多年前的东西了,他和她第一次发生关系,他以为她那时喜欢自己,特意买了这条手链给她,却在当天遭受打击。 “你送的东西,我有哪件丢掉过?”她笑,“就算平时我不戴,也不代表丢掉啊!” “又恩!”他低头吻她的耳垂和颈脖,本意只是想搂着她分享此刻自己心中的幸福和满足,哪知吻来吻去,身体自己有了反应。 感觉到身后的异状,她哭笑不得,还没开口,他的手已探入她裙下。 “纪亚!” “嘘,我很快的!”他一边吻她的后颈,一边解开皮带。 “没和你讨论长短,你就根本不该——纪亚!”他不仅拉掉了她的底裤,连裙子的肩带一同拉了下来。 宽松的裙子软软滑下肩膀,胸前春光大泄。他将她后背的发丝拨向一边,吻着她的背,自她身后将她压向墙壁。 尚是下午,天还大亮,连窗帘都没拉,他的胆大妄为让她心脏乱跳手脚发软,身体深处却蔓延出奇异的欲望。 “你也想要的是不是?”他的手指试出来某个事实,在她耳旁允吻低笑。 “才不像你!”她面红耳赤,不去看身后可恶的家伙。他在她肩膀咬了一口,重重闯了进来。 那种激烈的感觉让她失控大喊,之后又变成断断续续的呻吟,他动作很猛,在她身后发出愉悦的喘息和低吟,漂亮的修长手指撑在她面前的墙上,全力进攻她的身体…… …… 突来的混乱让她不得不回浴室洗了个澡才出门,好在离雨晴他们约定的时间尚有距离。 到了时间,她准备去敲雨晴的房门,结果走出来,却发现范青仁和雨晴两个已走到走廊的尽头,眼看就要走进电梯。 她叫住他们,匆匆赶上去,雨晴朝她笑笑,她只觉得那笑容有些古怪,范青仁的表情更是有些怪异,似乎带了点尴尬。 后来吃晚饭和雨晴单独去洗手间时,她才坏笑连连的说,“下午很会抓紧时间嘛!我还以为那么激烈的战况后,你们不会出去了呢!” 蓝又恩大窘,“你、你怎么会……” “我说大姐,你叫的那么大声那么投入,难道就没有想过隔壁可能会听见?” 她见她恨不得埋首入水池的模样,继而安慰,“其实也不能怪你啦!要怪就怪这酒店不好,双人间和单人间在同一个楼层而且又是隔壁,隔音效果又做这么差!分明就是想让独身住客忍不住寂寞,好去光顾夜店找乐……” 蓝又恩突然间想到范青仁那时的表情,“那范他——” 雨晴做了个你说呢的眼神,“我们三个房间是连着的,你的在中间,我的在右边,他的在左边,我能停见,他没理由听不见吧!” 像是火上浇油一样,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尴尬。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和纪亚摆明就是那种关系!何况,你的声音不错,节奏也好,张弛有度,比av女优那些还诱人,怪不得你家纪亚总爱缠着你!就连我听着听着也心痒起来……” “求求你别再说了!”她快吐血了。 “喂,我在夸你啊,你不用又躲进厕所吧!” ++++++++++++++++++++++++++++++++ 纪亚后来问她,为何去了厕所这么久,她无言以对,然后晚上坚持说累了要早点睡。 第二日他们坐地铁在池袋、新宿、原宿、涉谷这些百货区游荡。 时尚的中心,到底与充满田园气息的北海道山区不同。满目繁华尘嚣,快节奏的人涌,到处是名牌名品,见不到半点萧条。 他们中午吃了顿异常丰盛的神户牛排。接近下午三点,雨晴突然萌生要去迪斯尼的念头。 东京迪斯尼说穿了就是给小孩玩的,设施多人多,这个时间去恐怕也玩不了什么,不过他们本来也是无目的随意游,便都跟着去了。 昨天的尴尬犹在眼前,蓝又恩一整天都不敢直视范青仁,偶尔他主动和她说话,都一概用嗯、哦这样的词含糊过去。 迪斯尼内,果然人满为患,他们随雨晴心愿选了几个想玩的区,便跟着人流朝前。 一开始,他们四个还走在一起,慢慢便被人群挤散了,纪亚用力拽着她的手,哪知又一批人潮涌来,紧握的手顿了松了开,她连忙低头摸索着去拉,对方的手又自动靠过来,拽着她朝人流外走。 她跟着对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挤出去,不小心脚下一绊,对方赶紧抱住她腰身。 她下跌的势头太猛,混乱间嘴唇触到一个柔软且有温度的物体,还带着淡淡烟味,并随着她的触碰发出急促呼吸。 她脑中一嗡,这不是纪亚! 她仔细看,拉她走出人流的,是范青仁! 她吸了口冷气,连忙推着他站稳脚步。 两人缩在建筑一角,彼此尴尬的沉默。片刻后,她低头擦了擦唇,“那个意外,抱歉!” “应该是我说抱歉!”他笑了起来,适才的尴尬仿佛从来没有过。 人流又涌过来,她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踉跄着走了几步,再度跌在怀里。 不过这一次就没那么走运了,一股疼痛从脚踝处传来,她低低道,“惨,扭到了……” 范青仁看看周围,果断下了决定,“我们不能跟人流走,雨晴好像说要去探险乐园,我们从这个建筑里穿过去,应该也能到!” 说着,他看了眼一瘸一拐已自己走起来的又恩,上前打横抱起她。 “范!” “好了,关键时刻,你该不是还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规矩吧!”他淡淡一笑,成功制止了她下来的话。 ++++++++++++++++++++++++++++++++ 手机接通说了碰头地点后,纪亚和雨晴很快等来了两人。 只是,他们出现的那一刻,雨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紧绷起来。 她侧头偷瞄,他出众的俊脸果然暗沉下来,眼底带着不悦,嘴角紧抿,几乎下一秒就迎上去,从范青仁手里接过蓝又恩。 “怎么,脚伤了?”他抱紧怀里的女人,吻了吻她额角,“痛吗?” “还好!”蓝又恩勾住他脖子,回头朝范青仁微笑,“谢谢,刚才多亏你了!” 对方闻言轻笑,舒展了下手臂,再拍拍纪亚的肩膀,“我可累死了,下面交给你!”言下之意,在说又恩太重。 “范!”她朝他皱眉,视线对上时却又有些尴尬的移开。 “你们找个地方休息吧,我陪雨晴去逛。”他朝两人挥挥手,很快随雨晴离开。 待到转了个弯,距离纪亚和又恩已一段距离时,雨晴忽而扬声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范青仁怔了怔,脚步也慢下来。 雨晴转头,略微的笑意透着洞悉,“不用我再问第二遍了吧,范兄?”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她,但是也没有否定。 直到许久后,雨晴才从他那里得到那天没寻到的答案。 他说,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说出来,也不一定要得到——尤其,是在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可能的前提下。那个人能开心幸福,就足够了。 她便问,只是这样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心里不会难过吗? 他后来又笑,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眼底慢慢漾起些许落寞和疼痛,但最终化作一个释然的笑,将那一刻的目光,留给了面前的人。 ++++++++++++++++++++++++++++++++ 在东京逗留的最后一天,雨晴执意要带着又恩单飞,说是好友被纪亚霸占多日,怎么也要霸回一日来。 之后,她拖着她,来到新宿。 直到来到金碧辉煌的店堂内,满目皆一位位衣饰亮丽笔挺,装扮时尚的年轻男人以及被围绕其中的女客时,她才发现雨晴拖她来的是东京最有名的红灯区——歌舞伎町的俱乐部。 一家名为acquagroup的俱乐部。 也即是,所谓的牛郎店! “这家是最这一带很出名的!尤其是那个头牌,叫minamiaikawa,中文念相川南,哇靠!长得跟妖孽一样!我跟你说,日本女人实在太幸福了,像这样合法的夜店,我们那里连想都不要想!” 随着雨晴的碎碎念,几位接待的帅哥已以绝对优美的姿态和礼仪将她们进入卡座,并将酒水单递上。 第五十七幕 他让她迷茫 店内的音乐轻柔悦耳,所有摆设都精致绝美,灯光柔和,并不太昏暗,恰到好处的舒适感,却又处处透着华丽和时尚。 酒水单上基本都是酒,引他们进门的帅哥并未让她们点酒,而是问她们是否有熟悉的人。 又恩日文只能听懂一点点,雨晴倒是说的很流利,只是和对方说了几句后,脸色变得不太愉快。 接待的帅哥离开后,雨晴不由抱怨,“居然和我说相川南不接待外国客人!靠,头牌也不用这样吧!” 又恩闻言松了口气,“那我们可以走了?” “走什么!我点了两外两位,也是很正的哦!”正说着,两位身着黑色休闲西服的年轻帅哥在弯腰打过招呼后,一左一右在她们身边坐下。 熏人欲醉的香水味在又恩鼻端蔓延开,她发现此刻的雨晴很像电视剧里那种去夜总会找小姐的色老头。 “人家和你自我介绍呢,别傻愣着!”她翻开酒水单,朝自己身边的短发帅哥说了句话,那人笑起来,片刻后,两瓶红酒上桌。 雨晴用手肘顶了顶好友,“放心喝,有我看着你!还有,别以为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这里的牛郎格调高着呢,基本只陪你喝酒聊聊天,客人不能带出场的!” 雨晴一边和身旁人,不时指点她应该如何如何。又恩推说自己不会日文,她身旁的长发帅哥在雨晴指导下开始用英文与又恩聊天。 “真的只是聊天吗?”又恩看着身旁越凑越近的男人,忍不住和雨晴抱怨。 雨晴用日文和那长发男人交流了几句,顿时笑起来,“喂,他说他很少见你这一类的气质型美女,很想和你去吃宵夜!” “什么意思?” “就是看上你了,愿意私下和你去开房!”雨晴笑得人都歪了。 “……”蓝又恩无力,如果被纪亚知道她和雨晴来这里,不知会气成什么模样。 她起身去洗手间,在里面磨蹭好一会才出来。坐下后没多久,一个接待帅哥送上一瓶红酒,说是包厢一位客人送的,并请蓝又恩去一趟。 “这里的顾客都是女的,难道认识你?”雨晴疑惑,蓝又恩在继续被牛郎“调戏”和去包厢之间选择了后者,结果,却在包厢见到意料外的人。 ++++++++++++++++++++++++++++++++ 伊蒂靠在一位长相极其妖孽的男人怀里,朝她笑得摇曳多姿,那目光似乎在说,原来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包厢里的男人不一会就识相的退了出去,蓝又恩知道对方有话要说。 她以为她要说的是纪亚,但她说的却是岑寂。 直到这一刻,蓝又恩才明白伊蒂为什么会突然放弃阴谋,匆忙赶赴日本! 背后帮他们的人,居然是岑寂! 是他捏了伊蒂欲吞掉sana的证据,要她在他将证据交给雷克斯和她收手离开之间选择一个! 她说,以她和寂那么多年的友谊,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的公司,他居然威胁自己的朋友,让两人自此形同陌路! “你放心,我答应过寂,不会再对你公司出手,你继续安心你的美好时光吧!”伊蒂说完,朝蓝又恩做了个请的姿势,“要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请便!” 她推门离开,穿过喧闹店堂,来到后巷,默默拨通了一个号码。 她还需要证实另一件事。 听见她声音,徐大律师的特助在电话里有点意外。 “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只需要你告诉我,徐律师为什么突然肯接这个案子?在这之前,是不是有人去找过他?你放心,今晚的谈话我绝对不会在徐律师面前提到一个字!”她很耐心的诱导,对方最终松了口。 的确,以徐律师现今的地位和能力,没有提前一月的预约,是不可能委托到他的。 具体情况如何,这位特助并不太了解。但是他却清楚记得,在徐律师告诉他,接下亚泰琪这个案子前,曾有人亲自登门拜访。 那个人是徐律师的好友,也即是pl的总裁——岑寂! 不仅如此,甚至在他们开庭之后,某份具有决定性的证据,也是岑寂拿来的。 可以说,这整个案子,如果没有岑寂,亚泰琪根本不可能赢。 “谢谢。”她挂掉电话,缓缓垂下了手。 她还记得春季的那个阴天,他在落地玻璃前,朝她扬起没有温度的笑,告诉她,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别再回去找他! 那样冷清冷心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一个完全放弃他的女人做这么多! 亚泰琪刚刚遭到麻烦时,她甚至一度以为做这事的人是他!以为这又是他的另一个阴谋,并为此心生厌恶! 她并不笨,虽然没有证实,但她大约能猜到,岑寂的公司一定遇到了某些麻烦。否则以他的个性,又怎么可能突然对她放手! 岑寂他,一直都清楚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才是最好最有利的,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要做这种事! 突然之间,她感觉迷茫。 ++++++++++++++++++++++++++++++++ 去往京都的途中,四个人变得沉默。 昨晚,当她们返回酒店,远远便看见等在门口的纪亚。 专爱无事生非的伊蒂唯恐天下不乱,连打电话告状这种事都做了出来。 自己的女人堂而皇之去牛郎俱乐部,他的脸色怎么可能会好。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对我不满意!”回到房间,他立刻发怒。 “没有,你别乱想。”之前喝下的几杯红酒这时在胃里翻腾,她只想快点洗个澡睡觉。 “那就是开始对我腻了?”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跑去那种地方?和陌生男子聊天喝酒就这么有趣?”接到伊蒂电话,他简直快气疯了,对方怕他不信,还详细说出了又恩今晚的穿着。 等待她们回来的时间里,他无比焦躁,心里压着一团火,却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唯有忍耐再忍耐。 “雨晴说这是日本的一种文化,那里也的确和一般的夜店不同,真的纯粹只是聊天喝酒。”她尽量稳着情绪和他解释,但岑寂的事到底有些影响。 即便刻意不去想,神情也不自觉有些异样,“最多这样,我们在东京多待一天,你明晚和范一起去招待男客的俱乐部看看,也找几个女孩一起喝酒聊天?” “你在说什么!”他却更加怒不可揭,浅色瞳底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居然主动劝你的男人去找其他女人!蓝又恩,到底在不在乎我!” “我当然在乎!”她也被惹得有些脾气出来,“难道你觉得我不在乎吗?” “你现在这样叫在乎?!” “半夜三更你吼什么,别人还要睡觉的!” “别用教训小孩的口吻和我说话!”他一抬手,桌上的茶杯飞击在墙上,碎了一地。 她退开一步,转身拿起换洗衣服,“算了,今晚我去雨晴那里睡。” “蓝又恩!”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我们冷静一下。” ++++++++++++++++++++++++++++++++ 这一冷静,就冷静了一路。 雨晴今天觉得纪亚看她的眼神特别凶悍,也对,她是祸首,如果不是她带又恩去牛郎俱乐部,他们也不会吵架。她决定不和这小子对上,于是一路都在假寐。 纪亚一直没开口,戴了副深茶色的大墨镜,俊脸紧绷,紧紧抿着唇,神色冷淡的看着窗外。 他们先坐飞机去往关西国际机场,再从机场坐迎送巴士去京都。关西国际机场位于大阪东南部的海面上,是填海造成的大型机场。从机场坐车到京都,大约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京都具有浓郁的日本风情,与时尚快节奏的东京完全不同。 京都的风景十分秀丽,气候也很舒宜,漫步在街头,让人感觉心境宁和。 去酒店放完行李,四个人在街头闲晃。 开房时,还是两单一双共三间,经过雨晴的单间时,又恩竟也提着行李想进去。 纪亚脸色难看的上前,夺了行李一起丢去双人间。 之后上街,雨晴每每靠近又恩,便觉得那副墨镜后的目光越来越咒怨…… 不知不觉,她一个人悄悄的走在前面。中间是范青仁和又恩,纪亚跟在最后。 四人经过一家陶艺店,里面的手工陶制品非常漂亮。从坏境布置来看,这是家历史悠久的店铺。 一位五十开外的中年人迎上来,发现他们是中国人后改用中文和他们交流,原来他太太是嫁来日本的中国人。 蓝又恩在一个纯白色的碗状陶艺品前停步,询问老板为什么一点花纹和色彩也没有。老板说完价格又解说了一番这个陶艺品的意义。 在日本,白色代表纯洁和神圣,大婚的日子,往往布置很多这类的白色器皿。 老板打趣说,她可以买来送给她男朋友,说着,他笑吟吟凝视她身旁的范青仁。 雨晴怏怏,糗大了,小家伙又得闹了! 果然,原本还站在另一处的纪亚已走到又恩身旁,拥住她肩膀,取下墨镜沉脸看向老板。 那老板毕竟见惯了各类客人,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只是,面前这位一语不发的俊美男子虽然眼神内敛沉稳,可外表的年龄终究是骗不了人的。不过二十出头,实在不像她男友。 他怕说多错多,便不在男友这个话题打转。 他面前的女子可能看出了他的尴尬,温婉一笑,让他将这件陶艺品将她包起来,她买了。 付账时,女子拿出钱包,她身旁的年轻男子很不满的摁住她手,随后将钱递上。 “走了!”纪亚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勾住又恩走出店铺。 “不生气了?”她凝视他的侧脸。 他冷冷哼了声,“怎么,难道不是你在生气?” 她缓缓叹了口气,“纪亚,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他缓缓收敛神情。如果不是太在意,太喜欢,他绝不会纠结她的一言一行。 他还记得与她重新在一起的雨夜,她抱着他,和他说仍不清楚这算不算爱。在当时,对几近绝望的他来说,即便只是这样的情感,他也可以接受。 但人是贪心的,拥有了便会想着长久,长久了便希望能独占。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不要那么优秀能干冷静。再笨一点,再无知一些,最好事事都依赖于他。 他尽可能一手处理她生活中的每件事,让她习惯这种照顾,即便有天……当她想离去,也会因为这种习惯而不适应,然后改变主意继续留在他身边。 可是,这么卑微的话,如今的他又怎么说的出口? 他想把她藏起来,不想让别的男人靠近,最好每时每刻都在他视线范围内,这些话,他又怎么可能说出口! 第五十八幕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回到s城,已是一周之后,四个人又在大阪逗留了两天,雨晴买了一大堆东西,在s城与他们各自告别前,她问范青仁要走了电话,说是下次再联络。 秋天的脚步渐渐走近,气温里嗅得出丝丝凉意。整个城市,被大片落叶妆点出萧条与淡凉。 天空辽远,云絮寡寂。 近来亚泰琪业务趋于稳定,虽然独立让亚泰琪失去打入欧洲市场的大好良机,但如今自主经营的模式也令他们心中磊落。 自旅行回来后,温纪亚和蓝又恩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低冷。 连钟倪这种粗线条的人都觉察出来,频频拉着范青仁问那两人怎么了?难道——是为了pl的事? “pl什么事?” “pl股价大跌啊!已经很多天,现在已经跌破历史最低点!还好我没有买,否则真是亏惨了!” 范青仁总是埋头于设计,不像钟倪,喜欢长线投资股市,赚点外快。 钟倪说着,打开电脑桌面的网络证券,将pl集团这几周的曲线图点开给他看。 “喏!你看,一开始还下下上上,算是有起有伏,但从两周前开始,就跟瀑布似的直线下降,现在已经跌破20块了!今天还跌停板!我猜啊,岑寂这会估计在pl砸桌子!” 钟倪边说边笑,甚是幸灾乐祸,“所以嘛,我在想,是不是岑寂又趁着这机会找又恩,然后纪亚心里不痛快了啊!” “少乱说,没这种事!”范青仁拍拍他,抬头却看见蓝又恩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看那神情,应该是听见了刚才的话,“有事吗,又恩?” “嗯,秋季男装在其他城市的销售记录刚刚到。” “好,去我办公室谈!”范青仁快步走出,趁着又恩转身给了钟倪一个警告的眼色。 ++++++++++++++++++++++++++++++++ 听闻岑寂股票大跌后的某天,蓝又恩在pl公司门口,看见了他。 当时她正停车翻找响个不停的手机,挂上电话后,在一大群记者的包围中见到岑寂。 微寒的天气,他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衬衣,领口微敞。 不知为何,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出了公司,等待已久的记者蜂拥而上,就近来pl股价大跌之事追问不休,言语极其尖锐。 他冷冷抿着唇,始终没有回应。 他的助理和几个保安亦步亦趋走在两旁,尽力阻挡记者。 蓝又恩本已开车离开,然而看着后视镜里那道略显疲惫的身影,最终倒车回去,降下车窗,“上车!” 他视线转来,沉冷的眸底里透出一丝意外。 他犹疑片刻,还是拨开记者上了车。 “去哪里?”甩开后面的记者,蓝又恩问道。 “前面路口让我下车就行。”他眉紧锁,修长手指半扶着前额。 “去哪直接告诉我,我送你过去。” 他侧目看她,眼神带了几分嘲讽,“以我们现在的关系,适合吗?” “只是送你过去。”他那样清冷的目光,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他帮助亚泰琪的事,她真会以为面前这个男人的心就如同他所想表现出来的那样决绝。 他没再拒绝,报了4s店的地址,取回送修的车。 “谢谢。”上车之前,他平静道谢。对于之前被记者围堵那幕,似乎并没有提及的打算。 她顿了顿,朝拉开车门的人道,“pl的事我听说了。严重吗?股票怎么会狂跌,难道有人在狙击?” 他沉沉看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和pl不再有任何关系。今天送我来这里,我认为已是极限了。至于其他,你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过问!”他重重拉上车门,启动。 “如果像你说的形同陌路,当初亚泰琪遇到麻烦,你又何必帮我!” 一句话,制止了他欲踩下油门的脚。 车窗外的女人正凝视他,眼底除了不解和疑问,还有一抹担虑。 那是他曾经费尽心思也想吸引的目光,可如今,却已没有丝毫意义! 他升起玻璃,拨档离开。 ++++++++++++++++++++++++++++++++ 蓝又恩没料到之前的偶然,会变成全城皆知的事。 她在pl公司前驾车载岑寂离开的照片被记者拍下并登上了周刊,文字内容以pl股市现状和岑家两位暧昧人物为中心,展开了诸多猜测。 过往那些不堪不明的历史再度被挖出来,摆放其中肆意渲染炒作。 杂志上对于蓝又恩和岑寂那些不良风评使得亚泰琪一些不明就里的女职员暗中八卦不断。 就她们的立场来看,整件事不外乎她们的老板蓝又恩与前任上司岑寂又复合了,而在这件事里,唯一的受害者是她们心目中的偶像——那位俊帅气质,又才华洋溢的温设计师! “有了温纪亚这样的男朋友还不满足,偏要和前男友纠缠不清,我们蓝总真花心!” “谁让这女人有钱呢!你看看,罗丽达的前总裁啊!还嫁过人,二十岁就做了寡妇,人生经历太丰富了!小温真可怜……” “嘘,别说了!他来了!”几位女职业手忙脚乱的收拾杂志,低头假装忙碌。 待到人走进电梯,又立刻聚拢起来继续八卦。 才下车的她又被人从另一侧推上车,他绕到驾驶座上车关门,将捏在手里的杂志朝后座一丢,“系上安全带!” 她瞥了眼后座的杂志,“我下午还有会要开。” “那个会我已经替你取消了!我让你系上安全带!”他再次强硬的重复,接着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他载她回了公寓,让她在车上等他,片刻后匆匆下楼,手里多了个纸袋。 “什么事?”她完全被搞糊涂了。 “马上就知道!”他再次开车,二十分钟后,车子在民政局门口停下。 “下车!”他将她拖下车。 “到底什么事!”她跟着走了两步,反手拉住他。 “我们去登记!”他沉敛着神色回头。 她愕然,“登记……你是说——结婚登记!?” “是啊!不然呢?” 他居然还反问?她真的会被他气死。其实从看到他甩在后座的杂志后,她就明白他在为照片的事生气。但她绝对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拉她来民政局!? 她失笑,“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呢!”他晃晃手里的纸袋,“户口本都拿好了!走!”说着,又拽着她朝门口走。 “纪亚!”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我和岑寂没事!你别这么多心好不好!” “岑寂和我们两个登记有什么关系!”他反驳的很淡定,“结婚是我们两个的事,难道你不愿意?” 看着这张年轻完美的脸庞,还有那眉宇间的微微跋扈,她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才好! 她慢慢靠近他,将纤长白皙的手指握在掌心,“纪亚,我知道你在生气,为照片的事,当然还有之前在东京的事。我以为你今天是想和我好好谈谈,可是现在这样实在——” “实在什么!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我不是不愿意,但是你不觉的现在这种做法很不成熟吗?我说过了,我和岑寂没事!其实那天在东京伊蒂告诉我一件事,之前她设计陷害亚泰琪时,是岑寂出手帮忙的!和pl解约那日,我就隐隐感觉他有些不对劲,现在pl股票大跌,我认为很不正常。所以我想——” “说了这么多,其实你根本不愿意!”纪亚蹙眉看她,“他帮亚泰琪的事,为什么在东京你不告诉我,要到现在才说!你说你和他没事,可到头来,保护你替你解决问题的人还是他!现在他有麻烦,所以轮到你帮助他报答他了是不是?你怎么就是不懂!我不喜欢你见他,不喜欢你和他独处……不管为了什么事就是不想你们两个再见面!” “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这不是吵架,是在——”他欲言又止,颇有些尴尬的别开头。 “是在吃醋?”她接了下句,他立刻恼怒,“蓝又恩,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其实她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她含笑点头,搂住他说一声愿意,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可是,这样不行! 现在不比从前,她不再是那个照顾她的人,对于他们的未来也不像以前那样毫无计划。 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需要一种能够相互理解的相处模式。 而不是,对他时而任性的要求一概说好! “纪亚,今天我不会和你登记。”看着对方渐渐暗沉下去的目光,她缓缓道,“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总是太冷淡,不在乎你的感受。可是现在不一样,你能够,给我多一些的信任吗?纪亚——” 看着扭身就走的人,她连忙上前拉住他,“我还没说完!” “说什么?反正你不会和我结婚,还说什么?”他怒火正盛。 “今天这种情况,无论换哪个女人都不会答应吧!”没戒指不说,事前根本毫无准备。结婚又不是光光签个字,就算求婚,也起码预先告之啊! “谁说的?”他甩开她手,“如果是其他女人,根本不会像你这样——凡是我不开心不愿意的事,绝对不会做!” “你有这么专制跋扈吗?” “我从一开始就这样专制跋扈!就因为是你,所以才一再迁就忍耐!我是男人,我不愿意的女人和前男友关系暧昧这不行吗!”他几乎在吼。 她震愕,完全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脾气。看着面前的怒眼,她淡下神情,“我还以为,这两年你变得成熟了,可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 “是啊,我幼稚!反正无论我怎么努力,你始终都在我前面!你始终都是那个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蓝又恩!” 她被他气得要死,转身就走。 见她离开,他心里一痛,几乎忍不住要追上去。可到底是硬生生收住了脚步,眼看她发动车子,飞驰而去。 “可恶!”他拽拳,一脚踢在人行道的落叶树上。枯黄的干涩叶片,落了他满身。 ++++++++++++++++++++++++++++++++ 看到好友脸色不善的走进画廊,雨晴明白自己悠闲的下午又泡汤了。 “又吵?你们貌似上次还没和好吧?”听完蓝又恩讲述,雨晴笑得不行,遭到对方白眼后,忙正色安慰了几句代沟啊,年龄距离什么的。 安慰完,又说晚上请她吃饭,正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画廊的门被人推开。 几个身着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雨晴忙迎上前招待,结果对方直接越过她来到蓝又恩面前,“蓝又恩小姐对吗?”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老板想请蓝小姐走一趟。”对方说话极其有礼貌,可动作却不太有礼,两个男人也没等她答应,直接走过去拉她的胳膊。 “喂!干什么!”雨晴冲过来,却被拦住,她一看事情不妙,忙拿出手机想报警,结果被人一把拿走。 “这位小姐稍安勿躁,我们老板只是想见蓝小姐一面,有些事情聊一聊,你不必担心。”说着,那人使了个眼色,拉住蓝又恩的两人立刻带她走出画廊。 见雨晴追在后面,又恩忙道,“不用担心。我在s城没有仇人,应该不会有事。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待在店里!” 看着她上了黑色轿车离去,雨晴只觉得发晕,“小姐!谁说你在s城没有仇人,你明明就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情敌啊!” ++++++++++++++++++++++++++++++++ 她被带到一家私人会所的包厢内。 见到对方老板,她愣了好久。 这张脸她并不太熟悉,因为只见过一次。 “普洱,喝吗?”周牧未曾抬眼,只关注于手上的紫砂茶壶。 “谢谢。”她在他对面坐下。周牧找她,难道是为了他的宝贝千金周舒妍?但岑寂和她都已经分手很久,没理由现在来找她麻烦。 “蓝小姐,你不必紧张。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小女的事。”年过半百的金融业大亨将小小的紫砂茶碗递到她面前,“不用拘谨,随意些。” “用这种方式把我请来,我想要随意也很难吧。” 大约是多年纵横商场,周牧的外表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长一些。 两鬓的头发早已花白,并没有刻意染黑。 他的脸很消瘦,因而显得颧骨更加突出,前额很饱满,皱纹集中在眼角处,看来很是矍铄。 见她打量自己,他微微一笑,炯炯有神的眼中投来犀利眸光,“简单来说,蓝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和岑家人沾上任何关系。” 她心生疑惑,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我知道你以前和岑家是什么关系!不过你得明白,照我的话做,对你以及你的亚泰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怎么觉得您像是在威胁我?”她淡淡微笑。 “呵呵。”周牧笑了两声,“我从不威胁任何人,通常只会给出建议。” “周先生,您该不会以为,今天慎重其事将我请来这里,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我就会听从吧?” “据我了解,你和岑寂的关系并不好。亚泰琪也独立了,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 “岑寂?”她提起唇角,看来事情说到重点了,“pl最近股价大跌,媒体追击猛烈,莫非和周先生有关?” 周牧的眼底刹那划过锐利锋芒,“你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那很抱歉,您的无礼要求,我也没必要答应。”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缓缓起身,“您的普洱我喝过了,您的建议我也听过了,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站在一旁的两名男子见状,立刻伸手拦住她。 “蓝小姐。”周牧仍捏着薄薄的紫砂茶碗低头品茗,“我们以前没有接触,所以你不了解我的个性。一般来说,我决定的事情不太喜欢别人反驳。过程顺利与否,我并不在意,不过是花费时间长短的区别。你如果硬要参与,我不会阻止。只是记得,后果自负。” 不知为何,听到最后四个字,她心头竟然突地一跳,仿佛有抹刻骨凉意自身体里划过,很不舒服的感觉。 未等她开口,包厢的门被人敲开,一男子走进来,俯身在周牧耳旁说了句话。 他搁下茶碗,“他的动作可真快,人才来了这么一会,居然就得到消息了。看来,他待你倒是不错。怪不得当初,竟为了你不惜和我女儿分手。”说罢,他抬起左手,动了动手指。 拦住蓝又恩的两个男人立刻恭敬的让开,那个后进来的男子立刻打开门,走在面前为她领路。 ++++++++++++++++++++++++++++++++ 从周牧的话里,她已经猜到来人是岑寂。 可他的表情却让她大感意外。 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冷漠,见她出来,立刻拉住她手臂,问她是否安好。看到她点头才松了口气,之后警惕的看了两眼带她出来的男子,快速拉着她上了车。 岑寂对于周牧似乎有很大的戒心。 他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问他,在背后动手脚,导致pl股价大跌的人就是周牧吧? 他没有反驳,只是告诉她,无论周牧和她说过什么都不用理会,至于pl的事,也别再多问。这是他自己的事,和她没有关系,今天送她回去后,两个人以后不用再见了! “上次也是周牧,所以你才同意解约的?可是,没理由的,就算你和周舒妍分手,他也不至于盯着你公司不放!” “你不用再猜了!这件事有多复杂根本不是你能想像的!”他一个急刹,停在路边,“蓝又恩!你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关心我?拿出你以前的态度来,我现在需要的是你的不闻不问!早就告诉过你,离开pl,就不要再回来找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你想出现就出现一下,想关心就关心一下!我和你的温纪亚不同,不需要你偶尔的施舍!” 他如此恼怒,额角隐约迸出青筋,目光狠厉,仿佛要吃人。 她没有出声,但心底却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见她收身,他重新发动车子,很快将她送到公寓留下,“下去!”他毫不客气的赶人。 她推开车门,刚走下来,岑寂那端的车门就被人猛力拉开。 “你带又恩去哪了!”来人是纪亚。 他接到雨晴的电话,四处都找不到又恩,连手机都不通,差点没去报警。哪知刚刚回来就看到岑寂的车,怒火早已燃的透彻,“给我下车!” 本来决定离开的岑寂见到对方一脸质问神色,心中压抑许久的不甘亦被挑起。 他走下车,冷笑,“去哪需要向你汇报吗?怎么,你还小啊,一时半会不见她就要发脾气?” 温纪亚本来就又急又怒,被他冷语一讽,立刻爆发,揪着他领子就是一拳。 岑寂的身体撞在车身上,纪亚下手不轻,他嘴里尝到了血味。 “臭小子!要打架是吧!”他也怒了,边说边脱下西服朝旁边一扔,正要兜在蓝又恩头上。 待到她好不容易扯下衣服,那两人已经你一拳我一拳打的不可开交,打架的同时两人还不忘互相用冷语攻击。 “你这种毛头小子怎么配得上她!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总比你好,我不在的这两年你连下半身都没机会用过!” …… 蓝又恩一头黑线。 这两人都在说什么啊! “你们都给我住手!”她丢了西服,逮到空隙跑到两人中间,结果被他们一人一边给推了出来。 “老男人!别用你的脏手碰又恩!” “碰了又怎样!我碰过的可不止这一处!75c对不对!” “你知道个屁!又恩是75b,昨晚我还亲‘身’测量过!” “所以说你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 蓝又恩开始吐血。 看眼两人动静越来越大,有几个路过居民都停步围观,还指指点点。 她没有办法,四下查看,从草丛里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朝两人中间砸去。 两人急闪,趁着他们分开的当口,她冲上去将纪亚拉住,“今天不是他带走我,是周牧,岑寂只是把我带回来!还有你——” 她看向岑寂,“几岁了,还打架!今天谢谢你,你先回去,还有,你的事我不想袖手旁观,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想帮你!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心安,把亚泰琪的人情还给你!” 说完,她也不等他回答,拽着纪亚进了楼。 第五十九幕 真相 她再度和岑寂坐下来面谈已是深秋。 这一年,天气冷得特别快。 据业界消息,pl集团的资金出现严重问题,总裁岑寂为力挽狂澜,已从各地回拢资金,甚至不惜抛售名下其他产业的股份。 大量资金回砸,全力吸纳市面上被人恶意抛售的pl股份。终于让大跌近两个月的股票在之前几日出现红色返潮,然而这时的股价却已降至十五块。 从未有过的低价令持有股票的股民们心惊胆颤,绝大部分人在红色返潮期间选择割价抛售。 长短线股民的大批量抛售,使得好不容易返潮的股价再度下跌。岑寂花了一周时间推高的股价在一日内跌破13块,连原先恒定股价的三分之一而不到。 “跟我玩股票?”h城,某栋华丽别墅的书房内,有人看着整墙大的电子屏幕悠然品着普洱。 中年男人的眼底,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么多年,他太了解岑寂的个性。 即便砸下所有财力,那人也会拼力到底。 他的自尊、骄傲和心性,不容许失败的出现,也注定了他的惨败! 蓝又恩之前几次电话,他一直没有接。 pl股票再度暴跌后,岑寂的助理突然来了电话。 这是一个求助电话,凭着在岑寂身边的多年助理经验,她明白目前蓝又恩是唯一能劝服他放弃的人。 放弃与周牧的股价拉锯战,停止一次次大量的资金投入,忘记……他的母亲林茹因周牧而毁掉的这一生! 她在助理的安排下,出现在他常去的咖啡厅内。 二楼靠窗的角落,隐没在人群的位置。 这个位置很好,外面的人不会注意到他,而他却能从明净的玻璃看清下方的一切。 他看见熟悉的吉普车在街对面停下,她走下车,然后是他。 他拉住她,将自己的围巾取下,为她细心戴上,然后吻了吻她脸颊,再返回车上。 车子没有离开,停留在那里等她。 岑寂突然低笑,那温馨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和心。 即便他再不成熟,即使他与她有如此多不适合,他们始终安好。 这寂寥的季节,唯有他一个人走着,再累也必须一个人继续走着。 “看来,我真得换个助理了。”在他身边,也唯有跟了多年的助理,了解他所有的行程和习惯。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蓝又恩取下围巾和外衣,在他对面坐下。 服务生递上酒水单,她随意点了杯热饮。在饮料上桌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始终沉默看着楼下街对面的车子。 吉普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大半,纤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搁在车窗上,直到烟头泯灭落地,车里的人一口都没有吸。 他记得蓝又恩不喜欢香烟的味道,总是觉得呛,闻多了还会烟醉。 在他们遥远而短暂的一年里,他也曾经想过要为她戒烟,但总怕自己为因太过迁就而深陷,到底没有做到。 可这世上的感情,总有太多,是无法理解的。 伤害无法断绝,说了不爱,是否就是真的不爱?当失去之后,才发现沦陷,当想要追回,才发觉遥远。 明明只隔着桌子,却伸手无法触及。 “你的助理告诉我,与周牧进行股价拉锯战对pl来说并不适合。我不太清楚,当年他对你母亲做过些什么,我可以理解你对周牧的痛恨,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他笑了,有些嘲讽,“你其实想说以卵击石吧?还有,我想你大概误会了,这一仗,不是因为他过去对我母亲做过什么现今我要执着于报复!而是,我为了自保,不得不与他对峙! 蓝又恩,你到底还是天真了些,对我这种人来说,那些微薄的亲情不值得我拼上整个pl集团!没有什么比利益和金钱更重要,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她的眼底渐露诧异,岑寂的能力她素来清楚,他可以在她手上夺取罗丽达,将整个岑寂整垮。 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是为了自保,不得不与周牧拼命!到底——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还有,为什么他的助理会说,岑寂的母亲因为周牧而毁了一生? ++++++++++++++++++++++++++++++++ 他的观察敏锐依旧,她还没开口,他就猜到了她的疑问。 母亲因何毁了一生? 他和周牧之间的恩怨? 其实说到底,这根本是同一件事。 从很小开始,当他认知到母亲只是情妇,而自己只是私生子起,便总是觉得奇怪。 奇怪,为什么在母亲最隐秘的那个黑色小木盒的底层,放着的竟不是那个他要喊做父亲的岑建邦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他从未见过。 而母亲却会时常对着照片发呆,或是喃喃自语。有时会哭,有时却会甜蜜的微笑。 尽管在岑建邦到来的时候,母亲也会笑,可他始终觉得这两种笑容是不同的。 后来搬入岑家,在那些受尽冷言冷遇的日子里,母亲偶尔会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一遍遍轻柔而缓慢地和他说同一个故事。 那是大人的故事,一男一女,相遇相爱然而分离。 “寂,长大后,一定要和真正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她抚摸他的脸颊,如此说,“只有真正爱你的那个人,你才可以全心的去爱她。 如果爱上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只会像我这样……明知他已经结婚,明知他从一开始就不真心,明知他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利用,还是心甘情愿的赔上这一生。” 他一直以为,母亲所说的他,是岑建邦。 直到后来,他母亲去世,他慢慢长大,在放学后的某天,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世界。 他有一张,和母亲盒底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 消瘦的脸,饱满的前额,颧骨略高,眼神犀利,神情静冷。 他看着他,问他是否要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将害死他母亲的那些人全部打垮的机会。 那时他才刚刚升上初三,在岑家,渺小的尚不及一个工作了数年的佣人。 机会?他当然要! 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男人每月会秘密将他从学校接走一次,教他一些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他大三那年,个人存款账户上的数字已因买卖期货而达到七位数。 虽然这时的他已经明白,当年让母亲接近岑建邦,故意诱惑成为他情妇的人就是面前这个叫做周牧的男人,但金钱与权力的欲望早已盖过了一切。 他所需要的,是站在成功的顶端。 岑家最终覆灭,在他以及站在他背后的周牧的手上分崩离析。 然而,还不够! 并非他认为不够,而是那个男人认为不够! 失去公司钱财,只是开始,接下来,每一个姓岑的人都无法逃脱。 一次次刻意安排的意外,就像幕后有个编剧在控制着每一步,然后千方百计去达成。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他计划里的一个棋子,于他母亲之后,他用来对付岑家的另一个棋子。他操纵着他,搞垮岑家。 当然,周牧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会成为这个计划里第一个意外。 她深深迷恋着她父亲手中的这枚棋子,让他原本欲弃子的念头不得不中途搁置。 周牧当然明白,这也许是岑寂为了自保而采取的手段。 然而女儿喜欢的东西,他不会碰。 他只有一个要求,哪怕是做戏,他也要岑寂将这场戏做一辈子! 可是,第二个意外出现了。 这个男人,居然为了一个寡妇,公然抛弃他的女儿!数次无果的僵局后,他彻底与他决裂! 一个由他一手扶植起来的棋子,居然敢反抗? 很好。 于是,他给了他最后的警告——那场车祸。 然后,在对方依旧冥顽不灵的态度下,决定将他曾经赋予这个棋子的一切收回! 而此刻,便是最后的尽头。 ++++++++++++++++++++++++++++++++ 他讲完这一切,看着对面震愕的女人,淡淡笑了。 “都听清楚了?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会因为这些,回到我身边吗?这场为了你才陷入的危机,能让你回来我这里吗!如果你能做到,才有资格说帮助;如果你不能——就滚!” 他低冷的吐出最后两个字,听来没有丝毫怒气,却平静到令人心寒。 女子搁在桌上的指尖微微有些发颤,长久对视后,她缓缓起身,微翘的粉色嘴唇动了动,“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资格说帮助。对不起,今天打扰了。” 她拿起外衣和围巾,转身。 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眼便能看见对面车内的年轻男子。 瑟瑟冷风迎面而来,她手脚冰凉,下意识裹紧脖间的围巾。 这是很久之前,她买给他的围巾,时间过去这么久,却从未见他换过别条。 围巾略有些褪色,但依旧整齐平整,看得出使用的人很珍惜。 他靠在驾驶座上,正低头看手里的书。 亚麻色发丝的衬托下,他俊美的侧脸更显白皙,从鼻尖到下颚的线条接近完美。长长睫毛下的浅色眼瞳专注在书页上,并没有注意走出来的她。 那天,他和岑寂发生冲突后,被她强拉回公寓的人一脸冷然的走进浴室清洗唇角的血迹。 从他这次的怒气,她以为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战期。 可第二天清晨,她却早早被他叫醒。简单的早餐后,他驱车带她离开城区,中途经过花店时,他下车买了束雏菊。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哪里知道这个地方的。他拉着她的手,一步步上山,来到灰白色的墓碑前。 深秋的风拂动他黑色长外套的下摆,他收紧她的手,弯腰将花束搁下。 “还有两天。”他凝着墓碑上的男子年轻的脸,目光沉缓,“我一直在想,今年你到底会不会带我来这个地方。离这个日子越近,心情越焦躁不安。我很明白,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我永远都没法取代。 这么多年,哪怕我们一起生活,你也从未带我来看过他。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今年你带我来了,至少可以说明我对你而言是重要的。 昨天看见他送你回来,我以为你们一起来了这里……你说的对,在感情方面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总是患得患失,总是害怕失去,总是怕有一天醒过来,你对我说,要和我分开……” “纪亚……”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越是这样,你的压力就会越大,爱不是强迫的,也不可能要求公平。但有时候,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他漂亮的眉心紧皱,“……岑亚然,他一定做的比我好,比我更大度,更宽容,更温柔,绝对不会像我这样,像个不成熟的孩子,总是让你为难。今天决定带你来这里时,我想过,自己是否真的适合你,是不是应该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心头一痛,拉住他的手臂。 他回头凝视她,眸底凝聚了太多化不开的深情和痛楚,“可是不行!只要一想到要放开你,我整个人痛的都没办法呼吸!又恩,如果失去你,我真的会活不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我想了一整晚,我还是不能放开你!明知自己这种幼稚的占有欲会让你感到疲倦,明知继续下去会让你生厌,我还是做不到!对不起!” “傻瓜!”她触上他脸颊,终于踮脚搂住他脖子,将他紧拥,“谁说我会生厌疲倦!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人,全心爱我,无私爱我……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我只是太在乎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怕年龄的差距让我们没法走到最后!是我不好,我早就该对你说了,纪亚,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一起的未来,结婚,生子,然后很幸福的度过这一生。” 她感觉腰上的手臂顿时收紧,他将她箍在怀中,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 “你说的!在岑亚然面前说的,不可以骗我!”他的声音带着倔强的颤抖,将呼吸埋入她颈窝,很久都没有放开她。 当她因为缺氧而下意识挣动时,却被他圈的更紧。 “再等一下,一下就好……”耳旁的声音有些涩,似乎带着鼻音,她感觉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滑过她脖子。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看见,于是听话的待在他怀里。 ++++++++++++++++++++++++++++++++ 那天,他抱着她在墓地的寒风里站了许久。 她没事。 穿着单薄的他却感冒了。 回家的路上,他始终不苟言笑看着车前方。因为流泪感觉难堪却又不想被她觉察的模样让她觉得异常可爱。 感冒的第三天,不肯吃药的某人终于成功发烧。 当他一脸坦然的卷着被子以八爪鱼姿势缠住她,让她别去上班时,她突然又有了当“又恩姐”的错觉。 只是如今这个比她高比她壮的病号,会在吃完药后以冷为名,用虚弱姿态将她哄骗上床,再变身饿狼翻身而上,将她吃掉。 …… 她不会想到,就在他们这样甜蜜开心的同时,有一个人,却在寂寞的地狱,独自挣扎。 为了她才陷入的危机? 她以为一次抵一次,如果这次能帮助他,之后便不再相欠。 可结果,造成他危机的起初却是她自己! 岑寂说的对,如果她没有办法回到他身边,就没必要说帮助!他要的,她给不了。 所以,除了离开,她什么都没办法做。 她穿过马路,开门上车。 “这忙我帮不了。”他还没问,她就自己说了,“我没办法……所以,算了!开车吧!” 她的样子有些疲倦,他虽然疑惑,但还是顺从的启动车子。 天色渐渐暗沉的傍晚街上,灯火一盏盏亮起,霓虹灯光闪烁,下班的车流和人流令寂寞的深秋多了抹平凡朴实的喧闹,都市的夜晚又一次来临。 “后面的车,下午好像也见过。”纪亚看着后视镜,轻轻嘀咕了一句。 然而,他身旁的女子并没有留意细听。她的心中因为岑寂那些话而逐渐成形某个猜测。 车祸意外这种事,周牧能对岑寂做,那是不是也会对另一个人做?毕竟当年在岑家,他是他最大的障碍! 后来,在最绝望的那个时刻,她每次回想到这一幕总是后悔万分。 假如,假如她能再警惕一点的话…… 假如,假如她能正视某个人的威胁的话…… 那么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 第六十幕 弃她而去的爱 意外到来之前,无人觉察异状。 从深秋到隆冬,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 细如棉絮的雪,在一夜间覆盖了整个s城。喧嚣的都市,仿佛顷刻安宁下来。 某日临下班,范青仁拿着一叠资料进了蓝又恩办公室。 “你之前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他打开资料,“就像你猜测的那样,周牧和岑家的确有关系,而且还是你完全想像不到的那种。” 私家侦探的调查并不顺利,所有线索,仅仅到周牧父母皆是加拿大华侨这里,便断了。之后无论如何调查,都没有分毫破绽。最后,调查的人亲自飞了趟加拿大。 辗转近一个月,终于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或者说是一个重要的名字。 “猜猜他是谁?”范青仁将一张老旧泛黄的照片递到她面前。 “这是?”照片拍于久远的年代,上面的男子很眼熟。 “岑建民。岑建邦的哥哥,也是当年因为败家被岑家老爷赶出门的大儿子!” 她惊愕万分,“那周牧?!” “对,他是岑建民的儿子。岑建民当初飘洋过海,入赘进了周家,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但从当时外界对周家以及周家女儿的风评,想来岑建民的日子应该并不好过。” “这么说,周牧设计这一切对付岑家,难道是想替父亲报仇?”她扶额,“这会不会太戏剧化了?而且,如果周牧是岑建民儿子的话,那他和岑寂还有岑家的人都是亲戚啊!” 还有周舒妍,这样算起来,她应该是岑寂的侄女,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调查中,还有另外一些消息。据说周家女儿当年有很多情人,她和岑建民认识时,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不会吧?” “所以,据推测,周牧应该不是岑建民的亲生儿子。但出生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岑建民在照顾他,他和他的关系,比和他亲生母亲要好很多。不过岑建民在周牧七八岁时,就开始得病,拖了几年后去世,结局相当惨淡。” 范青仁一一讲完,合上了资料,“这里,就是调查的全部!” ++++++++++++++++++++++++++++++++ 心里有事,难免走神。 当纪亚拉着她手问她想看《阿凡达》还是《孔子》时,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他低头吻了吻她额角,“看你很累的样子,如果累我们就买碟片回家看好不好?” “傻瓜,今天你生日还回家看?买《阿凡达》吧,我去个洗手间,二楼等你。”她朝他笑了笑,没料到自己这一去一回,却让他遇见一位麻烦人物。 电影城二楼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瓷砖上,一杯热饮倾翻在地,引起旁人的小小骚动。 “大小姐,你到底想怎样!”看着面前骄纵任性的漂亮女子,衣衫革履的男伴脸色尴尬,“就算我买错饮料,你也不用打翻吧?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女子交叠双臂,斜斜看了他一眼,并不理睬。 气氛异常尴尬,旁人的窃窃私语和好奇目光,令男人丢脸万分。也许是长久来压抑的闷气终于到了爆发点,在一番无效果的哄劝后,磨光耐性的男伴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脾气终于发作。 他将手里的爆米花、那女子的提包以及之前陪她购买的一大推东西统统朝她砸去。 “够了你!别真以为自己多有高贵漂亮!要不是因为你那个有钱的老头子,我才懒得理你这种幼稚千金!整天把我当佣人使,做你的男朋友还不如去做牛郎!” 男人瞬间翻脸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怕,爆米花倾头而来,女子急忙后退两步,却没料被旁边的人撞上,她的后脚跟踏空,整个人朝楼梯下倒去。 惊叫声里,一双手及时托住她后背,惊魂之余,她对上一双迷人的浅色眼瞳。 男子身型纤长,黑色的收身大衣衬托出他如模特一般完美的身材。象牙色的脸孔极其俊美,鼻尖挺直,嘴唇性感,柔和诱惑的古龙水味里透出木樨的淡淡香气。 这是一个极品男子,如此年轻,如此出众耀眼,但却也如此……熟悉。 “温纪亚……”她仿佛有些呆怔,在他扶托下慢慢站直。然而,看清她脸的瞬间,对方却蹙了蹙眉,扶在后背的手也随即放开。 之前爆发的男人早已因为后怕而悄悄溜了,人来人往的影城大厅里,先前还任性跋扈不可一世的周家千金掩不住眼底的欣喜,“好久不见!我听说你从意大利衣锦还乡,成了时尚大师雷克斯的得意门生!” 看到她上前一步,他立刻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与对方维持着一定距离。 近三年多没见,周舒妍的变化很大,穿着打扮更加贵气,妆容浓烈。娇柔如芭比娃娃般可人的脸孔洋溢着成熟的性感气息,笑容里透着柔媚风情,完完全全长成了风姿万种的尤物。 纪亚没有说话,但这不影响周舒妍的心情。这几年她交过不少男朋友,每一个都视她为女神,迁就她宠着她,再也不像从前和岑寂一起般,傻傻付出真心,费尽心思却换来无情抛弃。 在男人间的无往不利令现在的她充满自信,懂得如何在有好感的男人面前展现她所有优点,让别人迷恋爱慕,疯狂追求。 “刚才真谢谢你啦!幸亏有你,否则我现在可能躺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你——”她看了看他身旁,“一个人来看电影?《阿凡达》对不对!我也是来看这本电影,不过可惜,现在似乎看不成了!” 嫣红的嘴唇嘟成可爱弧度,她缓缓露出明媚笑容,熟练的发出邀请,“不过今天这么巧,要不然,我陪你一起看,如何?” 一直静静看着她“表演”的某人终于隐隐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他视线余光撇到熟悉的身影。 她走出洗手间没几步,短靴的鞋跟却不小心卡在门口地面的缝隙里,顿时卡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瞳底的不耐与沉冷一扫而空,唇畔绽放出灿烂笑容。如此内敛沉稳的眼眸,瞬间却炫目的让人心悸。 周舒妍的心脏赫然收缩,面前的男子,比起从前更能让女人心动。或许,今天的重逢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她正想再度开口,男子却带着灿烂笑容越过她直奔另一处。 ++++++++++++++++++++++++++++++++ 人进人出的洗手间门口,蓝又恩尴尬至极的拔着鞋跟,无奈时,某人却一脸嬉笑着蹲在她面前,“这位美女,需要帅哥帮助吗?” “还废话,快帮忙!”她堵在门口,影响别人进出,脸都急红了。 “看来美女很焦急!”他抚着下巴,瞥了眼她的短靴,颇有些淘气的指指自己唇,“亲一下,我就帮你!” “纪亚!” “不亲我走了!” “温纪亚!”她可真是哭笑不得,“别闹了,人家都在看……”然而在他无赖般的坚持下,她只得如他所愿在他唇上啾了下,他满意的笑笑,动手帮忙。 结果—— 十秒钟后,鞋跟纹丝不动…… 三十秒后,洗手间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一分钟后,他宣告放弃。 蓝又恩无力扶额,他灵光一闪,替她脱下短靴,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来到周舒妍身旁散落的购物袋前。 他单腿跪地,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搂住她腰,一手将某购物袋里的盒子拿出来。 里面是一双全新的女鞋,一看就是名牌。他瞥了眼尺寸,大小刚合适。于是为又恩穿上,之后又将她另一只脚的短靴也换掉。 “好了。”他小心翼翼的搂着她站起,在她愕然的白皙脸颊上亲了口,“完美!” 他掏出皮夹,点出相应的钱,递到周舒妍手里,“你的鞋子我要了,谢谢。”完全是客气疏离的语气,就像是和陌生人说话。 “纪亚,她——”蓝又恩话才出口,他就搂紧她朝放映厅走,边走还边埋怨她不应该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尤其还是那种极度没有品位的女人,因为和这种人说话会降低自己的格调,还将之前她如何在大庭广众朝男友撒泼以及如何自以为是诱惑他的桥段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蓝又恩听得一阵恶寒。这家伙,耍人的本领越来越高段了。 她的视线越过他手臂朝后看去,周舒妍还站在原地,怒意、羞恼、不甘……那么多的情绪纠结在她描绘精致的眼底,最后汇成一股冷光,定在他们的背影上。 变了,她完完全全改变了,若换作以前的她,被纪亚这样戏弄一番,一定会咬着下唇无助哭泣。 可在那双依旧明亮的瞳底,却再看不见这些。 爱情使人成长和改变,经历了岑寂那样的伤痛后,怎样都会变化的吧。 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亡。 到底,也是因为她,才令岑寂抛弃她。 蓝又恩心中,多少泛起些波澜。 此时此刻,无人知晓,这天这个小小插曲,会成为后来某件事最为关键的诱因! ++++++++++++++++++++++++++++++++ 命运的齿轮在不知不觉间朝前滚动。 前一刻还在天堂,也许下一刻就到了地狱。 …… 范青仁接到警方电话通知时,是凌晨一点多。他跌跌撞撞爬下床,一路飙车到医院,奔跑的脚步,在接触到走廊尽头的女子时收住。 她的衣物被熏的焦黑,发丝凌乱,浑身狼狈。 她抱着双臂,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颤抖。 等待许久的警察上前,神色凝重的向他交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仓库起火,一年轻男子严重烧伤,在送入医院前宣布死亡。 范青仁勉强接受着如洪水猛兽般来袭的噩耗,然而,当温纪亚三个字出现时,他再也无法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只得撑着墙壁将这一切听完。 警察交代完毕,告诉他事件中还有很多事尚未明了,例如这么晚她却身在仓库的原因,警方希望他能引导他的朋友说出事情经过,帮助调查。 之后对方又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并叮咛他照看好椅子上的女人,她可能打击过重,从医生宣布那位年轻男子救治无效后一直维持那个姿势,一语不发。 “又恩……”范青仁来到她面前,女子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瞳泛出异样的血色,却死死咬着下唇,没有流泪。 他握住她双臂,“又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出声。 “又恩,刚才警察说的那个人……” “不是纪亚!”她赫然抬头,一字一字迸出牙缝。 怎么可能会是纪亚!?这绝对不可能!她的指尖用力掐入掌心,肌肤硬生生被指甲刺破,渗出血丝,而她却毫无知觉继续用力掐着。 眼前的画面纷乱刺眼,她要很努力才能去拼凑。 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些人,为什么会说纪亚死了!? 不!绝对不可能! 就在昨天,他们还一起看了电影,他在大庭广众耍赖般的索吻,然后在情侣包厢偷偷亲吻她的唇角。 他说不要她买的生日礼物,他只想要她喊他一声老公。然而她却不肯,任凭他在床上“欺负”她,始终不让他如愿。 她其实知道他唯一的愿望是和她结婚,上次仓促而无厘头的求婚她没有答应,但并不表示她不愿意。 看到他搂着她不甘不愿睡去的脸,她决定给他一个惊喜。今天下午,她抢了某个职员的工作,借着去仓库查货,抽空去饰品店买了对戒。求婚的人换成她,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样想着,连在查货的时候,她也不自觉的笑。仓库的助手莫名奇妙看她,战战兢兢开口说下午有事,是不是能提早下班。 她通情达理的点头,继续一人将工作收尾。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来自身后的重击,然后是头痛。 醒来时,仓库的门已被关闭,而她,被反绑着双手丢在衣物后的角落…… 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混乱跳动。 之后的事情,凌乱的像一盘散沙。 仓库外面,似乎来了几个人,液体飞溅的声音后,有红色的火光自仓库门缝下透过来。浓烟四起,温度急升,她被堵着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有办法动弹,没有办法呼救,没有手机,更加没有办法逃离…… 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在这里的呢? 透过仓库旁那扇唯一的小小的高窗,他焦急的目光寻找到她。 玻璃被打碎,他带着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痕来到她身边。 “没事,我来了!”他拿掉她嘴里的毛巾,气息混乱的重重吻了吻她发顶,随即飞快去解她手脚上的绳索。 短短几分钟,仓库里堆积的衣物已被火源点着。 两人都在混乱的喘息,浓烟四起,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只感觉有双手,费力将她托起,从那道狭小的窗口朝外推…… 她从接近两米高的窗口落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一遍遍叫着里面的人。 纪亚、纪亚、纪亚、纪亚…… “我没事……你快去报警!”窗口里,传来他的声音。 然后发生什么?她似乎是跑开了,去找公用电话,然后、然后……巨大的响声,冲天火光!她怎么忘记了呢?在亚泰琪衣物仓库的旁边,还有其他仓库,数量众多的易燃易爆物品…… ++++++++++++++++++++++++++++++++ “又恩,又恩!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了,别再说了,对不起,对不起……”范青仁一遍遍抚着怀里女人的背,泪水涌出眼眶,“我知道,那不是他,不是他……” 她在他怀里发抖,唇亦被咬破,可是她没有哭。 她不相信纪亚会死!她绝对不相信那就是他! 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绝对不会是这八个字的结局! 她买的对戒还在外衣的口袋里,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想看到的表情还没有看到,她要听见的笑容尚未听见!所以,那绝对不可能是他! 这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不会是这种结局,仿佛历史重演一般的悲伤结局! …… 深夜的医院,生命来去匆忙。 无人知道,s城这一晚某处的一场纵火爆炸,让谁,失去了谁…… ++++++++++++++++++++++++++++++++ 葬礼,她没有去。 这么滑稽的笑话,她不会理会。 她还是和以往一样,每天起床上班工作吃饭睡觉。 再正常不过。 只是,那个人一直没再出现。 从笑容飞扬的俊帅少年,到带着迷人微笑的俊美男子,统统没有出现过一次。 他总是很任性,骨子里带着叛逆和专制,但凝望她时,眼眸却比世上任何的织物都要柔软。在那柔软背后,是坚定到极致的深沉情感。 他始终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始终守在她身旁,用深邃如海的感情宠溺着等待着任性自私的她,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他已成为她生活最最重要的那部分,再也割舍不掉,再也拒绝不了。 然后,他却消失了…… 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寒冷到炎夏,一切似乎早已尘埃落定。 却唯有她,仿佛置身一个永远无法停止的噩梦…… 她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会有人来看她。 雨晴、范、钟倪、岑寂还有周绍丰。 她好好的不是吗?她只是在思念一个人,发疯一般的思念,想要见到,想要触摸,想要拥抱,可是无论如何,无论她如何乞求如何努力,都无法达成! 雨晴说,她不可以再这样,她一定要清醒。 范说,警方已经找到纵火的人,然而绑架她的人却始终没有音讯,所以需要她提供描述! 岑寂说,她可以撑过去的,就像当初亚然离开时一样。还有,就算失去了pl,他也已经不在乎。现在,他只在乎她。亚泰琪,他会帮她撑着,只要她早一点恢复。 …… 但是,她始终没有恢复。 她一直以为自己再正常不过的继续生活,但其实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现在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每天都必须依靠点滴才能生存,所有都在一点点恶化。行动能力,语言能力,还有思维能力。 雨晴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从前她是不哭的,现在为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某天,她听见医生在门口对某个来看她的人说,如果情况再继续恶劣下去,她撑不过这个秋天。 撑不过? 她忽然淡淡笑了。 也许这样,才是她想要的结局。 门被打开,与医生说话的人走了进来。 她依稀能认出,他是周绍丰。 他来看她的次数没有其他人多,话也说的最少。 可是这一天,他却重重捏着她肩膀,来回摇晃。 “你给我好好听着!我不管你现在能不能听进去!”他放沉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他还在!他没有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情况太糟,没办法告诉你!……医生刚才居然和我说,你撑不过这个秋天!蓝又恩!你到底想什么样!自杀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和他在一起?错了!他活着!还活着!” 那些话,犹如墨黑夜空里的一抹星光,仿佛漫漫雪地的一缕阳光,她慢慢回视面前的人,干涸苍白的唇动了动,“你说……什么?” 第六十一幕 永远不说再见 所有事情的背后,有人遗忘了某个人的存在。 周舒妍。 这个所有人都料不到的名字。 时间倒退,回到寒冷冬季,意外发生的前一刻。 打昏并绑架蓝又恩的人,是她。 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看着昏迷在仓库角落的女子,却没有半分愧疚和惧怕。 瞳底唯一的神情,是憎恨与妒忌。 这个女人,让她深爱多年的男人抛弃她,却又愉快舒心的和另一个男子一起,还没有丝毫反省和自责! 她凭什么得到所有美好的真挚的情感!?她从来都没有付出过,只一味享受,仿佛天生如此! 绝不会这样容易! 她用手机拍下昏迷中的人,传了条简讯给她的年轻情人。 不到一分钟,电话来了。 “我记得我三年前就说过,那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在我面前出现。”手机里的声线,漠然低冷近乎残虐,“周舒妍,你嫌日子太无聊了是不是!” “你可以再凶一点,我无所谓,反正被绑的人不是我。哦,顺便说一下,我这里有几个不太斯文的男人——虽然你的又恩姐年纪大了些,不过皮肤保养的还不错哦!”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她可以猜测他此刻的表情,恨到极点却又毫不办法——就像她,一次次在爱情里遭受的绝望和痛苦。 “想怎么样你说吧!”克制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那,先帮我买一份哈根达斯!我在市中心的摩登茶座等你,记住,不要惊动警方。我很烦这种事,不想弄的不可收拾。” 挂掉电话,她心情异常愉快。原来做个随心所欲的坏女人,比恋爱游戏更加有趣! 之后的时间里,温纪亚在她一次次新奇百怪的念头下奔跑于s城。 明知是故意捉弄,但他唯有听命,看着那双深沉冷厉的漂亮眼瞳逐渐显露出崩裂般的焦急,她真是万般高兴。 其实,她并没有想过后来会变成那样。 在耍弄温纪亚无数次后,她到底还是给了他蓝又恩身处的地点。 仓库起火,她完全意料不到。当她带着人尾随其后到达仓库时,火已经无法控制。那个刹那,她惊慌失措,立刻命人进去救人。 她只是想出口气,没想弄出人命! 然而,仓库的大门被高窜的火焰封住,他们没办法从门口进入,其中一人只能爬上那道小小的高窗。片刻之后,陷入昏迷的温纪亚被推了出来,救人的手下在里面大喊,说只找到这一个。 周舒妍心慌意乱,根本没想过火场里有多危险,命令对方继续再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之后,爆炸发生,她尖叫着让手下拖起温纪亚逃离。 ++++++++++++++++++++++++++++++++ 死的人,其实是周舒妍的手下。 那是她的保镖之一。 事情发生后,她一度有些后怕,不过,一切都在父亲的安慰下平复。 “如果你想要这个男人,就把他留下。”当时,周牧看着昏迷在别墅大床上的温纪亚如此说。 没有责怪,没有训斥,而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甚至还请来家里最好的私人医生来为他诊治。 其实她对于温纪亚,大部分的心态是仰慕和崇拜,就如同看待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很想买下来,很想令对方属于自己。 可惜,他太冷太傲,眼里除了蓝又恩,根本看不到别人。 她明白,一旦温纪亚醒来,她根本留不住他。 可连老天都在帮她,她死掉的保镖被误认为是温纪亚,而他本人,却被医生宣告因硬物撞击后脑,陷入长久昏迷。 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她决定把他藏起来,能让蓝又恩伤心难过悲恸欲绝,本来就是件很快乐的事。 然而更快乐的是,当温纪亚在某个午后睁开双眼时,居然问她:你是谁? 周舒妍惊诧万分的看着苏醒过来的人,难道他——失忆了!? 周绍丰是在纪亚苏醒后没多久发现到他还活着的事实! s城的这栋别墅是周牧的,他很少回来,那天原本是回去取东西,却看见在别墅草坪上散步的年轻男子。 当时的震撼,不亚于之前听闻他去世的消息! 刚发现这一事实时,他也想过立刻告诉蓝又恩,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温纪亚居然失忆了! 他已经把蓝又恩,还有他们的爱情忘个一干二净! 这样子的温纪亚,要他如何告诉那个在病房里的女人,说他还活着? ++++++++++++++++++++++++++++++++ 病房里,虚弱的女人在听完他的讲述后,缓缓抬起了手。 虚弱了太久,她的手几乎使不上什么力气,但这一巴掌,她还是打了下去。 “又恩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看着她的怒眼,他慌忙解释。 他的妹妹绑架她,引发这场悲剧,而他的父亲又被怀疑是纵火的幕后操纵者。他的身份立场实在很尴尬。 然而,他并不想被她憎恨。 哪怕她不喜欢他,他也不愿意她讨厌她,“何况——现在的温纪亚不光光只是失去记忆……”他说的有些艰难,“他好像喜欢上舒研了。” 片刻的沉默后,是她如低笑般的叹息,“无论他是失忆,还是喜欢上别人,或者毁容伤残……一切都好,只要他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足够了!”她勉强撑着身子,“带我去见他,立刻!” “我会带你去!但你必须先养好身体!”他握住指下纤细的腕骨,一字一句清晰说道,“蓝又恩!在你恢复之前,我不会带你去见他!” 她沉沉看他一眼,“我明白了。”的确,她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去见纪亚。 只是,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让她的心情如此躁动不安。 失去记忆,喜欢上周舒妍?周绍丰的这些话她根本不想思考太多。 唯一的念头,是见到他,见到那双熟悉的浅色眼瞳,还有他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笑容。 她想用自己的手指去触摸他,还真实活着的他…… 在周绍丰离开后,她终于忍不住流泪满面。这近乎地狱般的半年,在这一刻彻底过去! 这天之后,她开始主动进食,积极配合治疗,飞快的好起来。 雨晴他们在几天后知道了这个事实,范青仁愤怒不堪,雨晴更加直接,一个电话打去了警察局。 然而就像之前怀疑纵火者的幕后操纵者是周牧一般,没有证据,加上周家势力雄厚的律师团队,根本告不了周家的任何一个人。 雨晴为此迁怒周绍丰,当下与他断绝了关系,告诉他若还想和他们以朋友相处,就先去解决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变态! 十天之后,蓝又恩经医生同意出院,她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周牧在s城的别墅。 ++++++++++++++++++++++++++++++++ 这是个艳阳高照的秋日。 反攀的温度让天气异常闷热,空气里充斥着烦躁与焦灼。 别墅敞亮华丽的客厅里,她在雨晴陪同下等待。 周绍丰上楼数分钟后,雕花红木的楼梯走下了娇柔明媚的女孩周舒妍。 她笑容欢畅,一见到沙发上的人立刻热情的迎上前,“又恩姐!你来啦!听说你之前生病了,我也想去看你,可是……你知道啦,我这里有个很重要的人需要照顾,所以一直都没有空。” 雨晴抽了抽眼皮,“又恩,我是不是幻听了?这厮在胡言乱语什么?” “雨晴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样风趣幽默啊!”周家千金继续笑着。 “行了,纪亚呢?我要见的是他!”蓝又恩实在没这个耐心。 “又恩姐,你是要见——我的纪亚吗?怎么,难道我二哥没有对你说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你确定你还想要见他?” “我靠!你——”雨晴忍不住开骂,被又恩拦住,她将好友拉到身后,盯着面前交叠双臂的艳丽女子,突然朝她脸上扇去。 周绍丰低叫了一声,想要阻止却被另一个人抢先一步。 白皙纤长的漂亮手指,将她的手腕牢牢捏住。 “这位小姐,请自重。”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眉眼,在她感觉已近几世纪没有见到的熟悉容颜。 他很好,一切都没有,没有毁容没有伤残,健健康康。亚麻色的发丝因长久昏迷已被新的黑发所取代,漂亮的刘海下,耀眼的眉宇一如既往。 眼、鼻、唇、指尖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唯一改变的,只有看她时的神情和眼神。 纪亚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用看着陌生人的冷淡视线,用因为护着别的女人而流露出的对她的不满视线,陌生的……让她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无比艰难。 “纪亚,她好过分哦。”周舒妍站在他身旁,嘟着嘴撒娇。 “要见我的人就是你?”他微微眯起眼看她,“我认识你吗?” “混蛋!说什么屁话!她是你的又恩姐啊!”雨晴可不相信什么失忆,这又不是台湾偶像剧!失忆个鬼啊! “又恩姐?”他重复了一遍,眉头蹙起,“你是我的姐姐?” 雨晴气急败坏,“你姐个鬼!她是你女人,是你喜欢了四五年追了四五年的蓝又恩啊!你看我干什么!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你……你,该不会真失忆了吧?” “医生已经确实证明纪亚他失忆了。”周舒妍缓缓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姿态悠然的叠起双腿,“所以说,刚才我才会问你们是否确定要见他。可惜啊,好心被当成坏心!” “好心!?你的心早被狗叼走了!”雨晴大怒,“温纪亚!你个白痴醒一醒!就算你真失忆了,你也应该和家人还有朋友在一起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舒研她没有害我,是她救了我。”他摇摇头,目色平静,“如果你们真的是我的朋友和家人,那为什么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为什么你们不在我身边?” “靠!那当然还是她搞得鬼!偷龙转凤!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怎么在你身边照顾你!”雨晴怒骂连连,“好好睁大眼看看你面前的女人,看看她有多憔悴!你知道吗,她以为你死了,这半年来一直住在疗养院里根本没办法下床!你口口声声说有多爱她,只是失忆而已,就能把对她的感觉全部忘掉吗!” “她……”温纪亚的视线慢慢转向面前的人,“虽然她看起来比较瘦,但脸色还可以。” “我真受不了!她想出院来见你当然必须先恢复过来!这十几天,她简直不要命的努力恢复,只是为了能早一点见到你!温纪亚,你就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女人正仰头看他,看她曾经熟悉的眉眼和如今陌生的表情,“纪亚,你看着我时,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吗?”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那短暂的沉默中,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等他的答案,片刻后,他仍旧了摇了摇头,“抱歉,没有。” 曾经永远只护着她的眼神消失了。 笑容与关切,也给了别人。 她的心仿佛被那眼神一点点剜着,直至鲜血淋漓,到最后,连疼痛都消失。 “那……”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去,然后再慢慢的接受治疗?失忆并不是绝症,可以治好的,只要我们努力——” 她尝试触上他衣服的手指被他轻轻挥开。 还是那样冷淡漠然的视线,“谢谢,不过抱歉,不用了。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请你们离开吧。” “纪亚!”这回连周绍丰都忍不住出声了,“你这样说会伤害到又恩!就算失忆,你也不能抹杀你们过去的一切啊!” “温纪亚!”雨晴是真的火大了,随手操起一旁的杯子就朝他泼去。 水没有泼在纪亚身上,蓝又恩挡在他面前,冰冷的液体沿着她头发和脸颊滑下,湿漉漉的冷意,却不及她此刻内心万分之一的寒。 “又恩!”雨晴忙丢了杯子,“你傻啊,干嘛帮他挡?他——” “算了。”她无力的动动唇。 “什么!?” “算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水,“你应该知道,他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失忆改变的只是记忆,而不是个性。没有用的……算了,我们走吧,不要勉强他。” 雨晴还想说什么,然而一接触到她几近哀求的目光,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好,我们走!像他这样没头脑分不清好坏的家伙不要也罢!反正他们也这样了,不干不净的男人要回来也内用!……又恩你不用担心!凭你的脸蛋和身家,还怕找不到男人!周绍丰、岑寂……对了,还有范青仁!等着你回心转意的男人一大堆呢!我们走!” 她丢下一堆话,狠狠瞪了追上来的周绍丰一眼,搂着又恩离开别墅。 “你不去追?”周绍丰转头问身后的人。 年轻的俊美男子却只是立在那里,浅色的漂亮眼瞳一片静淡,“想追的人是你,不是我。” “终于走了!”周舒妍伸伸手臂,站起身,“纪亚,我被他们弄得心情好差哦,要不然我们去看电影吧?” 他想了想,勾起唇角,“还是去打高尔夫吧,运动对身体好。” “你对我真好!”她娇笑出声,“那我去换衣服,你等我哦!”她哼着流行歌曲,神采飞扬的走上楼梯。 ++++++++++++++++++++++++++++++++ 深夜,周家别墅一片寂静。 一楼书房的门内,传出女子细微的声音。 “……当然,我现在已经确定无疑了。爸,你不懂的,温纪亚这个人以前,简直爱蓝又恩到疯狂的地步,他根本不容许她受到一点点委屈——更别提他自己!如果不是真的失忆,他绝对不可能这样对她……嗯、嗯!我知道,那当然,我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们!……你就在加拿大多待些日子吧,pl你收了,亚泰琪就留给我玩吧!我会给你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我知道,放心!我不会让二哥知道的!……好,谢谢爸,再见!” 电话挂上,女子靠在宽大的扶椅上,得意的伸了个懒腰。 “什么事不会让我知道?”门口传来低冷的声音,她一惊,发现只有周绍丰一人后松了口气。 “没事。”她挑挑眉,准备回房睡觉。 “你还想对又恩做什么?”他拉住她手臂。 “做什么?她的男人现在在我这里,你说我能对她做什么?”她轻轻娇笑。 “舒研,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这样就不怕有报应吗!” “报应?二哥,你怎么这么煽情?你以为拍戏啊,这世界哪里来的报应?想要得到所求的东西,光有诚意和良心是不够的!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喜欢那女人,可她根本不理你!啧啧,太悲哀了!” “周舒妍!”他狠狠甩掉她手臂,对上她肆无忌惮的眼神,心里只感觉一阵沉沉的痛和厌弃,“够了!爸是这样,大哥是这样,现在连你也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家,我真的受够了!” 他转头,脚步急促,狠狠推开大门,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 时间流转太快,转眼就过去半个月多。 雨晴一开始总担心又恩会恢复到以前那种模样,不过还好,从别墅回来之后,她总算回到正常生活。在休息几日后,开始去公司上班。 岑寂的pl已被周牧全数吃掉,他正式宣告破产,并来到亚泰琪打工。 然而事实上,在蓝又恩生病这段期间,亚泰琪也幸亏有他。 所有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改变的,只有一小部分。 “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雨晴虽然怒骂过纪亚,但心里始终为他们的事担忧。 “其实他能活着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其他的,我不想计较。”而蓝又恩,却总是这样回答她。 秋风渐凉,s城的深秋又来临了。 她照例买了鲜花去看亚然,却在墓碑前碰见岑寂。 两人聊了会以前的事,回想这些年的起起伏伏,都有些黯淡的笑了。 他们,又变成蓝总裁与岑总监。 “他喜欢雏菊。”临走时,她看着墓碑前他送的百合自语。 岑寂似有些意外,回头凝视她,“亚然喜欢雏菊?难道我记错了?” “不。”她轻轻笑了,“我记错了。送你回市区吧。”岑寂破产后,车子也没了。蓝又恩主动开口,只是不希望他尴尬。 “好,那我请你吃饭。” “可银行的钱——” “我欠银行的钱也不差这一顿饭。”在他坚持下,两人去了家并不算贵的西餐厅。 灯光柔和,音乐低慢。 外衣脱下后,她脖间挂着的两枚戒指闪出幽幽暗光。 那是两枚对戒,在意外之后,她就一直戴在脖间,从未取下。 “你还在等他?”事情的经过,他断断续续从范青仁口里得知。这样的剧变,就连他都感觉惊诧,更别提她本人。 “非要等待,才能将戒指带在身边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放下。” “放不放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她低头看菜单,再不愿开口。 晚饭后,他说有文件留在公司,让她送他过去。 “一起上来吧,我可能要找一会。”听他如此说,她便停了车与他一起上楼。 时间已晚,亚泰琪的职员早已走光。 他径自走进办公室,打开里面的灯。 这间办公室原是纪亚的,在她入院之后,范青仁就留给岑寂用。 她站在门口,看着办公桌椅有些发怔,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身旁的男人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她眉头一跳。这是一枚安放在黑色小盒子里的钻戒。 “破产前买的。是我现在唯一值钱的东西。”他顿了顿,“又恩,和我结婚吧!” “你说什么?”她简直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别人。不过你也应该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已经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我失去了事业,你失去了爱人,我们在一起的话,可以彼此依靠,彼此扶持。” 他握起她的手,将盒子搁在她掌心,“婚姻,不一定要有多激烈的爱,岁月流逝,剩下的只是生活。能给彼此一个温暖的依靠,才是最实际的。我不否认,这个时候和你求婚是有些趁人之危。但我知道,只有在你脆弱的时候我才有一线机会,不是吗?” 这个冷傲的男人,此刻,却在她面前说着卑微的话。她抽不开手,心逐渐有些纷乱。 公司门口传来脚步声,趁着他视线转移,她赶忙缩回手。 管理员的手电筒朝里照了照,看到熟悉的面孔后,他嘱咐了几句注意锁门便又去其他楼层巡逻。 然而之前的气氛,却已是断了。 “戒指我就放在这里,你好好考虑,我先回去,你不用送了。”他将打开的盒子搁在办公桌上,经过她身旁时低头吻了吻她额角。她刚想拒绝他已经松手离开。 头隐隐有些痛,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累。 她记起自己办公室里有药,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门口的人一把拖了过去。 门被人重重踢上,她被对方的身体压在门板上,炽热的呼吸和汹涌的吻落在她唇上,她惊恐的挣扎,混乱之中,嘴唇却觉察到熟悉的触感。 他——她惊愕! 熟悉的干净男声在她唇齿间响起,带着滚烫的思念以及焦灼的怒火,断断续续,“都解决了!一切都解决了!……证据我已经交给警方,周牧和他的变态女儿……凡是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又恩,又恩!回来我身边!……我想你想的快疯了!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不许和别人结婚!不许……” 她彻底震住,身体仿佛突然变成生了锈的机器,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你……”一个字才出口,火热的舌尖急不可待的探进来,卷着她的舌,放肆的缠绕允吸。仿佛思念到了极致,忍耐到了极点,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爆发。 有力的指尖贪婪的在她身上游移,双唇已深深交缠在一起,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他还想要更多的接触,更多的体温! 浑浑噩噩中,她被他抱起,一个转身压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强健的身体覆了上来,热情的唇吻过她的眼鼻下颚,滑入她柔软的脖间摩挲啃噬。 “等一下……”当机的大脑终于稍稍恢复,她花了很大力气才将身上的人推开些微,“你、你没有失忆!?” 他急促喘息,开口的同时在她唇上落下零散的吻,“就算我真的失忆,也只会再度爱上你!……又恩,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开我?怎么可以!……就算是误会我失忆,也不可以放开我!”他低头,又是一个深长的热吻。 “……你知道吗,那天看到你伤心的模样,我心痛的就快要死掉了!……我真想就这样抱住你,什么也不管不顾!只和你在一起!……但是不行,如果那样子,就会前功尽弃,我必须为你除掉所有的危险!那对变态父女,绝对不能放过!” 陷入昏迷如此久,但意识并非完全丧失。在迷迷糊糊的昏睡中,他隐约可以听见那对父女的对话。让他痛恨,让他愤怒,也让他担心…… 昏迷后醒来,一心想见的,想拥抱的人只有她。然而,见到周舒妍的同时,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要利用这个机会,找到他们绑架纵火的证据。 假装失忆,假装好感,趁着周牧离开,周舒妍完全放下戒心,再加上另一个人的帮助,终于在今晚结束了一切! 她还在勉勉强强接受着讯息,他的手指却已解开她的衣扣,“我在公寓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回来……来公司却看见他正跟你求婚!而你……居然没有拒绝!甚至还让他吻你!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狂热的唇,再一次锁住她的唇,缠着她的舌尖,反反复复纠缠,不留一丝缝隙。 “那你又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她又惊又喜又怒,情绪已完全脱离掌控,“你‘死掉’的时候,你‘失忆’的时候,我——” 余下的话,都被他的吻吞没。身体的动作来势汹汹,不需要语言,更不需要解释,他的爱从来都是这样执着而强烈,而她就是那个唯一! 他解开她衣服,摩挲与爱抚。 “纪亚……”她有些无措的推他,事情于她来说还是一片混乱,半个多月前,他还冷淡漠然的看着她,请她从周家别墅离开,可现在这家伙居然已经脱光了上衣,欺身压下。 双腿在喘息时被打开,星月朦胧的微光下,他的眼瞳仿佛带着湿润的水光。 “我想你,又恩……”他喊着她名字,低头吻住她,然后闯了进来。她低吟出声,熟悉的温度与肌肤的触感让她迷醉。 是纪亚,真的是她的纪亚。 曾经在梦里思念了无数遍的人! 推着肩膀的手缓缓扣住上方身体,她在他炽热的气息以及冲撞下逐渐失了理智…… 心中那么多的话,在这瞬间统统抛去脑后。 无论是他和周舒妍的关系,还是岑寂求婚的戒指,任何一件,都不及此刻的相爱来的重要! 哪怕是做梦也好,这一刻的体温她永远都想留住…… ++++++++++++++++++++++++++++++++ 并非做梦! 虽然直到现在,当他和她坐在雨晴的画廊解释这一切时她自己仍有些无法适应,但纪亚没有失忆并且将周牧父女送入监狱的事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说来,周绍丰这家伙因为那晚受了周舒妍的刺激才决定大义灭亲的?”雨晴啧啧摇头,“你可真够大胆的,那如果当时你找他合作,他不同意还把你装失忆的事告诉周家小变态怎么办?” “如果他不同意,就把他打昏,或者绑起来。反正,在事情顺利结束前,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周家!”桌子对面,喝着咖啡的男子眼底掠过一抹冷锐。 雨晴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这小子,回来之后似乎更酷了,动不动就对她使警告眼神,难道还为她之前在周家别墅离开时说的话生气?真无聊! 她心念一转,将又恩拉去一旁,“喂,你可有问清楚!他醒来后在周家也住了一两个月,他上过人家吻过人家拉过人家小手没?或者又被人上过被人吻过被人搭过小腰没?你可不要糊里糊涂戴了顶绿帽都还不知道啊!” 蓝又恩扶额,“你的音量,不太像是在问我吧。” 那头的人果然怒了,“任雨晴!你别胡说八道挑拨离间!自从和又恩接吻后,我就从没吻过其他女人!而且这辈子,她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单单对付一个周舒妍,根本不值得我出卖色相!我警告你!以后再无事生非,我砸了你画廊!” 雨晴恍然,“原来当初……你真是第一次啊!又恩,记住啊,下次度假的旅费,你的!”她拍着好友肩膀,继续生事。 “你们——用这个打赌!?”某人的俊美脸蛋,浮起可疑红晕,“蓝又恩!”他走过来,一把将女人的腰拽入怀里,眸光带上几分警告,“既然这样,那这次不如和我赌一赌?” “赌什么?”雨晴插嘴。 “赌我今晚会折磨她几次!”他勾起笑容,答的诚实。 蓝又恩,“……” “这么限制级的你们自己慢慢玩吧!”雨晴翻了个白眼,自动闪开。 “我没和她打赌。”又恩捏住他脸颊。 “赌没赌都一样,反正今晚你死定了!”他紧紧抱住她,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她推开他的唇,微微眯眼,“我还有话要说。” “什么?”他吻了吻唇上的手指。 “你和周舒妍真的一点事都没?” “我要生气了。” “傻瓜,逗逗你。”她勾住他脖子,在斜阳淡淡的深秋午后,缓缓吻上他的嘴唇,“纪亚,不如我们结婚吧!” 飞扬明朗的笑意,自他瞳底蔓延开,那张出众的俊脸愈加耀眼灿烂。他低咳一声,“你在向我求婚?” “是啊。答应吗?” “我得考虑一下。像我这样俊帅非凡有头脑又有前途的设计师,一堆女人等着要!” “哦,那我还是答应岑寂的求婚吧。”她笑容淡定。 “蓝又恩!” “其实绍丰也不错,起码为了公理还有我大义灭亲!” “我生气了!” “你气什么,你不是一大堆女人等着要吗?” “对啊!是一大堆女人等着要,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捧住她脸颊,凝视她的漆黑的眼瞳,“我就只爱蓝又恩一个。” “我也是。我也只爱温纪亚一个。”她笑,在他惊喜的目光中再度吻上他。 岁月流逝,婚姻剩下来的最后,的确只有生活。 可她希望,至少这些所有是和自己相爱的人一起度过。 就算有天,所有激情都过去了,但起码,身边的那个人,曾经拥有过和她一样对彼此的炽热情感和深爱记忆。 岁岁朝朝,又一个深秋,她终于牢牢拥住了她的幸福。 这个当初瘦小柔怯的少年,用他坚定的肩膀和双手,爱她守护她等待她,最后——成全了她最完美的童话结局。 在这个深秋,在他的怀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