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栀雪2》 第一章 残之离 沉寂的大教堂里,白色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彩色玻璃上的小天使依旧美好地笑着,快乐地飞翔着。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意孤行地让我成为王妃,你会比我和小七哥痛苦更多倍,因为你亲手毁了你本可以得到的幸福,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一个会用全身心爱你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星飒怔怔地看着她。 玄栀林背对星飒,她看不到他眼底沉黯如夜的绝望,更看不到他心中那几乎可以把整颗心彻底焚毁的痛苦。 “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何苦一定要抓住我不放呢,我只会让你愤怒,让你更加地难过。而你,也将我的尊严和爱践踏得一文不值,让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一点希望……真的是……太痛苦了,所以……王子殿下……” 栀林淡淡地笑着,笑容轻柔,恍若雪白的缅栀花瓣。 她的声音很轻,很缥缈,仿佛由一丝微薄的气体运载着,却足以将他打入绝望痛苦的黑暗深渊中去,万劫不复! “我祈求你,你……放我走吧!” 教堂里的空气仿佛一点点凝固了。 星飒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他感到胸口被一阵沉痛刺穿了,全身似乎都没有一点点温度了。痛苦让他死死地攥紧了手指,眸底缓缓地泛出一抹深黯的冰冷。 “玄栀林,放了你,你会怎样呢?!” 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十足的压迫和危险,“我放了你,你就不是我的王妃,你就可以去找文晴川了是吗?!” “你还不是有艾琳娜……” “住口!” 星飒的声音忽地沉冷,他不由分说大步走上来,伸出手将跪在圣坛前的玄栀林拉了起来,正视她的眼眸,深紫的眼底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玄栀林,我在你的眼里到底算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愿在意我的感受?!你一点都不管我到底有多痛苦?!” 被他握紧的手腕一阵灼热地滚烫,带来的竟是无可抑制的慌乱,栀林睁大眼睛看着星飒,目光里一片恼怒的光芒。 “你……你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毁灭别人的自尊和骄傲!让我每天都跟生活在地狱里一样绝望!” “是吗?”星飒的瞳孔倏地收紧,声音冰冷,“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真的如此不堪?!” “没错!”玄栀林毫不妥协,声音坚定,“如果再不离开你,我会因为你没有道理的折磨而崩溃,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玄栀林,你说得很对!” 星飒凝盯着她,眼眸中一片沉黯的空洞,他绝望地吼出声来,“我星飒是不配得到爱,那是因为你!因为你玄栀林!我一直看着你!我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等待着你!你却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 仿佛突然坠入迷雾之中! 他的话让她无法理解,玄栀林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星飒。 星飒深邃的眸底闪动着沉黯的光芒,他忽然伸出手,将栀林的手拉到自己怀中,将她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你感觉得到吗?!” 玄栀林惊怔地看着他,她的双手被他握在手里,紧贴着他的胸口,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心下,是他滚烫的心跳。 “我的心早已经万劫不复,你让我不能恨你,不能爱你,你让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现在,你居然还敢这么轻易地说离开——” “……”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看着你,看着你快乐、难过、幸福、痛苦……你可曾回头看过我一眼?!” “……”玄栀林瞪大眼睛盯着他。 “玄栀林,你给我记住了——” 金色的烛光毫不吝啬地为星飒镶上一道华丽的光环,他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金光,仿佛阳光下的大海,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 “就算是你恨我一辈子,就算是我们永远都无法喜欢上对方,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你出宫,除非我愿意,否则你一生一世都别想跟我分开!” 教堂里的小蜡烛静静地燃烧着。 小天使在彩色玻璃上开心地飞舞着、歌唱着…… 圣坛下。 空气却紧张得令人屏息。 “够了!停止你的自说自话!” 玄栀林猛地推开星飒,眼眸中冒出了怒火,“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待我?!就算是你要报复玄家曾经对你的伤害,你已经让我吃够了苦头,我的人生已经全都让你给毁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星飒凝盯着她,目光沉黯,他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冷漠,“马上跟我回宫!” “不——” 内心忽然升腾起一股绝望的执拗,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只想摆脱他的控制,玄栀林拼命地去挣脱他的手,她拼尽全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你放开我!我已经受够了你!你不要再碰我——” 她越是挣扎,越是让他眼中的怒火更加地炽烈! 他一用力将她拽到自己的面前,绷紧下颔,眼神冷漠如雪水:“玄栀林,你是不让我碰你吗?!看来你完全忘了我是谁,整个王国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合法丈夫,你认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碰你?!” “走开!” 一股羞恼交加的怒火瞬间从栀林的心中蹿起,她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星飒,不屈不挠地说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星飒眉头一蹙,不管不顾她的反抗,更加用力地箍紧她,深紫的眸底深处似有火星迸射而出。 “放开你,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她倔强,他亦固执。 她的挣扎让他更加地愤怒,只要想到她这样反抗自己全都是因为文晴川,离开他,她将要和文晴川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就几乎被怒火焚毁殆尽。 不顾一切地箍紧她,他的眼中竟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疯狂! 就这样抱紧她,就算是死,也绝不放手! 一种深沉的窒息感! 玄栀林绝望地感到自己被越箍越紧,她的挣扎在他的面前似乎永远都不堪一击,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出声来。 “别再让我恨你——” 她绝望的声音,似一枚尖锐无比的针,透过层层的迷雾,狠狠地击中他的心脏,那尖锐冰冷的疼痛让他胸口一滞。 他怔了一下。 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玄栀林的挣扎却并未停止,她竟在那一刻从星飒的手中挣脱而出,却因为挣出的力道过于猛烈,已经浑身乏力的她一时无法刹住自己的身体,身体在半空中侧转之后直直地朝着圣坛的一角磕了下去——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星飒惊骇地转过头,当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他的紫眸中一片惊痛,“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疯狂地冲上头顶,在耳膜旁轰轰作响。 “栀林——” 玄栀林撞到圣坛的一角,她的身体无力地顺着圣坛的边沿朝下滑落,最后趴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角汩汩流出,在她的额头与地面相接触的部分,已经流了一摊鲜血。 触目惊心! 星飒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起玄栀林瘫软下来的身体,他将她翻转过来,右手扶住她受创的头,狂涌的鲜血在刹那间流了他满手。 心中一阵轰然的悲恸! 星飒抱紧她,看着她额头上止不住的鲜血,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他近乎绝望地喊出声来。 “栀林!栀林——玄——栀——林——” 惊痛的声音在整个教堂里震荡! 哗—— 教堂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安臣和陈内侍带人冲了进来,他们在冲进教堂的刹那间全都呆住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星飒紧紧地抱住了玄栀林,全身剧烈颤抖着,紫色的眼眸中是空洞散乱的光芒。 玄栀林瘫倒在星飒的怀里,面色煞白,双眸紧闭,她仿佛是一个被摔散的木偶,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深夜。 妃宫殿灯火通明,四五个宫廷医生聚集在妃宫殿寝宫的外面,轻声地商议着什么,侍女们安静无声地守在殿外。 寝宫内。 柔和的灯光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温暖无比,百叶窗上的缇花织布窗帘已经被拉上,镶嵌着蓝宝石的烛台上,红烛即将燃尽。 星飒靠在柔软的宫廷椅上,他闭着眼眸,似乎已经睡着了。 英挺俊帅的面孔在柔和的灯光下分外的尊贵绝伦,英气的眉宇蹙紧,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紧张和疲倦。 尚仪夏笛静悄悄地走上来,将一方薄毯披在了星飒的身上,星飒依然闭着眼睛,夏笛并没有惊醒他。 房间里,精致的床幔由天花板上垂下,笼罩着纯白色的大床,华美的床幔里,隐隐有着一个人影。 玄栀林还在沉睡着,她受伤的额头已经被白纱布缠好,所幸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只是因为流了太多的血,她的面色还是一片苍白。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一直都在睡梦中的玄栀林忽然轻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发出很轻微的呻吟声。 夏笛听到了,她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忙走上去,但是另一只手却在她之前拉开了床幔,星飒竟然已经站到了床前,低头认真地审视着玄栀林。 “殿下……”夏笛吃惊地看着星飒。 星飒无声地凝视着玄栀林苍白的面容,目光一片黯然。栀林仍然闭着眼睛,却张开干裂的嘴唇很努力地出声。 “水……我要喝水……” “拿水来。” 星飒头也不抬地说道,夏笛很快地转身去拿水,已经有小侍女端来了一杯水交给了夏笛,夏笛端着水走到床边。 星飒从她的手中将水取走,他俯下身来坐在床边,伸出手臂将栀林搂到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把水杯送到她的嘴边。 栀林还是紧闭着眼睛,她感觉到自己全身就好像被火燎烤着,当干裂的嘴唇接触到一点冰凉湿润的时候,就好像是碰触到了生命中的甘霖,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神志竟然一点点地清明过来。 星飒看着她一点点地睁开眼睛,但呼吸还是那么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他的眸子里盈满了紧张,情不自禁地低声说道:“再喝一点……” 栀林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似乎听到了某种不能让她确信的声音,她一点点地仰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星飒的面庞。 星飒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默默地再次把水杯送到了她干裂的嘴唇边,试图再让她喝一点水。 但是。 嘭—— 房间里的夏笛和侍女吃惊地抬起头来。 玄栀林竟然用颤抖的手打掉了星飒手中的水杯,她吃力地栽倒在一旁,痛苦地喘息着,仿佛是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兽,十足戒备地看着星飒。 她恨他! 星飒依然看着她,眉头微蹙,眼底一片复杂的光芒。 “王妃殿下……” 夏笛赶忙走上去,拾起地上的水杯,对虚弱地颤抖成一团的栀林解释道:“王子殿下一直都在这里守候着您,一直都没有……” 她的话未说完,忽然惊恐地瞠圆了双目,震惊地喊道:“王妃殿下——” 玄栀林的意识仿佛涣散了,她一边戒备地看着星飒,一边伸出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吃力地朝着床的另一面挪动,她想离他远远的,却忘了自己已经在床边,竟然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惊恐的夏笛还未来得及走出去,星飒的身影已经在她的眼前闪过,飞快地转至床的另一边,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了跌落到床底下的玄栀林。 “你……放手……” 破碎的单音节从栀林干裂苍白的嘴唇里传出来,她的眼睛透射出一片空茫的光芒,身体竟然在瑟瑟发抖。 星飒无声地抿紧嘴唇,他没有理会她反抗的声音,想要把她抱回到床上去,但是惊恐的玄栀林忽然握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咬得毫不留情! 星飒微微蹙眉,却没有动一下,任由她咬下去,他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底一片黯然的沉痛! “王妃殿下——”夏笛震惊地上前想要阻拦,但是星飒却扬手制止她走过来,仿佛根本不在意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眼看着栀林眼底那一片空洞茫然的光芒,眼看着她犹如小狗自卫一般咬住他的手腕,全身却还在惊恐地颤抖着,他深紫的眼眸中忽然涌上一片潮湿的光芒。 绝望在他的心底疯狂地翻搅着。 他竟然将她伤害到如此的地步! 是他,让她如此地痛苦可怜!让她没有一点点安全感!让她一次次地受伤流血!让她再没有快乐的笑容! 仿佛已经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栀林的面容苍白得毫无血色,虚汗浸湿了包扎着额头的白色绷带,血的腥气在她的唇齿间蔓延着…… 她忽然掉转头,趴倒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如金纸,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全身颤抖成一团,胸口的骨骼咯咯地作响,痛苦地呕吐着…… 她痛苦地颤抖着…… 眼泪从她的眼中成串地滴落,那是毫无感情、茫然呆滞的眼泪,随着痛苦的呕吐,将绝望无休止地放大开来。 星飒定定地凝望着她,他的右手腕上有着清晰的伤口,那是被她咬过的,血珠一滴滴落下…… 夏笛心痛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但是没有星飒的吩咐,她不能轻易上前来。 直到玄栀林安静下来,她虚弱无力地趴倒在地毯上,身体佝偻成一团,还是在剧烈地颤抖着,但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星飒再次上前,将她从地毯上抱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也可以说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涣散了,置身于星飒的臂弯里,她蜷起身体,苍白的面孔上一双大眼睛却分外孤清,令人心痛。 他将她抱至床前,俯下身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栀林马上害怕冷一般抱紧手臂缩成小小的一团,蜷缩成一个虾米的模样。 仿佛这样蜷缩着就可以找到她想要的安全感!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幽黑的长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痛苦地颤动着,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嘴唇里传出来。 “……是梦……全都是……梦……不是真的……睡着了……就没有事……了……睡着了……就看不见他了……” 在涣散的意识中,她还在不停地自我麻痹。 夏笛难过地看着星飒。星飒的面容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恍若未闻玄栀林的喃喃自语,星飒把被子拿过来认真地给玄栀林盖好,他右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在白色的被子上留下了清晰的血迹。 玄栀林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她闭着眼睛,呢喃的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星飒站直身体,紫色的眼眸中一片深幽,无声地凝望着她苍白的睡脸。 右手静静地垂下,从手腕处的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滴落下来,浸红了一片柔软的地毯。 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星飒仍然笔直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沉默地看着呼吸渐渐均匀的玄栀林。 她已经睡熟了。 “殿下……” 夏笛终于忍不住,走上来对星飒说道:“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叫医生进来为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星飒依然沉默。 他默然地看着终于安静地进入梦乡的玄栀林,英挺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夏笛的话,只是淡漠地转过身,笔直地走出了寝宫,站立在大厅里的侍女已经将房门推开,他大步地走出去。 守在外面的安臣马上跟在他的身后,再走了几步之后低声禀告道:“殿下,王太后刚刚回宫,请您马上过去!” 星飒转身走向了通往王太后所住的中宫殿长廊。 他的背影笔挺孤傲,高贵冷漠,血珠依然从他右手腕处的伤口向外滴落着,而他深紫的眸底,有的却是比伤口还要痛苦的伤痛。 辉煌庄严的中宫殿。 一道道门被拉开,每一道门前都有尚仪带着若干侍女守候着。而通往最里面的,王太后陛下的寝宫,则是由宫中的最高尚仪官张尚仪和几名侍女亲侍在外。 王太后陛下的寝宫,充满了王室传统的味道,古典的家具,讲究的配色,古董架上摆放着古埃及人雕塑,壁炉前铺着华丽的葛布兰式织花地毯。 王太后静静地坐在壁炉前的圆桌前,圆桌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房间里,飘浮的仍然是莲花茶清雅的香气。 星飒走进王太后的寝宫,静静地站立在圆桌前。 王太后亦静静地坐在圆桌前,她抬头看着星飒的面容,目光宁静,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很缓慢地说道: “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王太后此时说话的声音,慈祥安静,没有高高在上的威严,可以让坚硬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我……”星飒嘴唇颤了颤,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要说一句话,却又硬生生地把那句话给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你要把她怎么办?”王太后再次轻问了一句,“星飒,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她抬头静静地凝望着他。 星飒低下头,他的手指无声地攥紧,右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向下滴落着血珠,他深邃的眼眸中有着越来越多的痛苦凝结。 心,越来越痛! 良久。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王太后,声音低哑,“现在……好像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也根本什么都不用做!” “……” “我是一个残忍的人,就算是很痛苦,”星飒的眼底深处一片淡淡的苦涩,“也没有办法……放她走!” 王太后看着他,“不放她走,是因为你想报复玄家的人和文家的人?” “没错。” 星飒拼尽全力地让自己很轻松地微笑,拼尽全力让自己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从一开始我就想要报复文晴川和玄栀林,现在……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算是早已经厌倦了玄栀林,也不能放她走!” “已经厌倦她了?” “是的。”星飒依然无所谓地淡笑,淡漠不羁,“我的目的只有报复,没有别的,自然会厌倦,而且,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你当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这谁都看得出来!” 王太后缓慢而坚定地打断了星飒的话,眼睛里是一片不易为人所察觉的锐利,“你不喜欢玄栀林,甚至还厌恶透了她!” 星飒惊怔,有点发呆地看着王太后。 王太后正视他,声音淡定缓慢:“你如果喜欢玄栀林,你就不会一意孤行让她成为王妃,让她流那么多眼泪;你如果喜欢玄栀林,你就不会一再地与艾琳娜纠缠不清!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侍女侍卫让她颜面扫地!不会把她整夜关在静思殿里!不会一再地打击她,嘲讽她!” 星飒呆呆地看着王太后,他感到自己的全身似乎都一点点地冰凉了,心底深处突然一阵惊痛—— “星飒,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报复得很成功。”王太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星飒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惊痛的面容,淡淡地说道,“那么现在,你完全可以再给她致命的一击,在你们的婚礼结束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让我下旨昭告天下,将玄栀林从王宫赶出去,让整个玄氏家族、让玄栀林背负着一辈子的耻辱!” 仿佛那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中毫不留情地划过—— 星飒心中一阵抽紧。 他惊呆地看着王太后,眼中一片沉痛,“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想要……” “你还有什么权利说不?!” 啪—— 寝宫里一声斩钉截铁的震响! 王太后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星飒的面颊上,她的面容在刹那间冷峻威严,声音锐利如刀,“星飒,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面颊上一片火辣辣地疼痛。 星飒犹如一个木偶一般呆立着,他没有动,面孔还是一片惊痛的茫然,王太后的话犹如惊雷一般在他的耳边炸响。 “从你一意孤行娶她那天开始,你就没有权利说不,不管经历什么样的阻碍或者是痛苦,你都没有权利说不!因为你是星飒,你是星释王国的王储!整个王室的希望!你的身上,有着比别人重无数倍的责任。在外,你是王储,你要振兴王室,在内,你是玄栀林的丈夫,你的责任不是让她痛苦,!而是要保护她,爱护她——可是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星飒僵硬地站立着,目光一片呆怔,无边的痛苦疯狂地侵蚀着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的确。 他……都做了什么呢? “没有让她开心地生活一天的你,作为玄栀林合法丈夫的你……” 王太后仍然淡定地看着他,声音缓慢威严,“根本就没有资格指责她思念文晴川!就算是她此刻选择随文晴川离开,错的也不是她而是你——”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 星飒缓缓地抬起紫眸,他看着王太后,眼眸中一片沉默的哀伤,静静地说道:“除了让她离开王宫之外,还有第二种方法可以让她不这么痛苦吗?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放手,可是如果……只要一见到我,她就会痛苦,那么……我还能怎么办呢?” 心已经被悔痛彻底麻痹…… 他站在那里,曾经倨傲挺拔的背影现在却是那么的僵硬悲伤,好似痛苦都已经将他完全吞噬了,他也被这种痛苦折磨得筋疲力尽了。 王太后无声地凝望着他,声音依旧很淡,“你爱玄栀林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星飒静静地站立着,他的面容出现淡淡的苍白,失神的眼眸犹如一片失去颜色的薰衣草花瓣。 许久。 “如果她给我可以爱她的机会……”星飒淡淡地笑了笑,安静地抬起头看着王太后,“我真的会好好的……” 他没有说下去。 也似乎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因为她永远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的唇角出现了一抹很淡很淡的弧度,静静地转过身,他走向了寝宫的殿门,挺直的背影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冷然。 “星飒。” “……”星飒站住,背对着王太后。 “我不管你是否爱玄栀林,就算是真的不爱也没有关系,可是,有一句话我希望你记住,”王太后看着星飒僵硬的背影,淡淡地说道: “在想要别人爱你的时候,你要先学会去爱别人!” 寝宫的门合上了。 王太后依然安静地站立着,她看着星飒离开的方向,那倔强僵硬的背影依然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就像是他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就算是摔倒也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时一样的倔强执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出现了淡淡的痛惜。 在想要别人爱你的时候,先要学会去爱别人! 这句话…… 从孩童起就把自己的内心关闭,不懂得如何爱别人的你,也许要用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明白它的意义。 我只希望等你真正明白它的那一天…… 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雨是在第二天清晨下起来的。 接连不断的雨水下了整整一个上午,天地之间一片雾蒙蒙的雨气,高高低低的树木都被迷雾笼罩着,只可以看到淡淡的影子。 宫廷长廊的百叶窗前,一个瘦高的影子无声地伫立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从王太后寝宫走出来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安臣和一些侍卫在他的身后,忠诚地守候。 百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星飒凝望着窗外,紫色的眸底有着复杂的光芒在无声地流转,一直以来都是英挺骄傲的面容竟然有着淡淡的苍白。 安臣站在星飒的侧后方,他抬起头来看着星飒的侧脸,似乎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安臣……” 静静地凝视着百叶窗,星飒的声音如雨雾一样淡淡的,“我对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分?” 安臣抬起头来。 他看着星飒沉静的侧脸,少顷,他的眼眸轻轻地垂下,低声说道:“王妃殿下……很可怜!” 原来如此! 星飒无声地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弧度,深邃的眼眸中现出一片黯淡的光芒,他静静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如果……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我还是不想放开她,这样的我是不是可以用卑鄙来形容了……” “……”安臣默然。 “想要好好地对待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淡淡地笑着,笑容如雨雾般清冷,“想要留住她,想要独自守护她,想要她的目光只停留在我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 “这样的我,已经无可救药了。”星飒放下手腕,抬起头来,紫眸中一片沉静的光芒,声音中含着无力的挫败感,“我永远无法改变我自己,也就永远无法把文晴川从她的心中赶出去……” 星飒高傲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淡漠的笑意,紫眸却深邃孤寂,他凝望着窗外漫天的大雨,心中的苦涩早已经泛滥成海。 时间无声地流淌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长廊里一片静寂。 “殿下——” 走廊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星飒循声看去—— “王子殿下!” 夏笛清秀的面孔一片紧张的神色,她的嘴唇煞白,声音禁不住地颤抖,“王妃不见了,就在刚才,我离开一小会,她就不在妃宫殿了。” 仿佛是一个惊雷在星飒的耳边炸响。 心在刹那间抽紧! 星飒震惊地睁大眼睛,脊背在刹那间僵硬笔直,紫色的眼眸中涌起了一片紧张失措的光芒。 监控室里。 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星飒牢牢地看着眼前那数十个荧光屏,从这里可以看到王宫里所有的角落,他望着屏幕,眉头却越皱越紧。 全都没有! 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玄栀林的身影,她好似泡沫一般凭空消失了。 死死地捏紧手指,星飒笔直地站立着,一阵不安的冰冷在缓慢地吞噬着他的思维,而头竟在轰轰作响着。 她走了! 离开了他!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他应该看牢她的,无论多么地痛苦,都不能放开她,绝对不能! 他几乎拼尽全力地攥紧手指,眼眸中一片沉冷,颀长的身影散发出北极般寒冷的气息,冰冷入骨。 陈内侍担心地望着星飒,“殿下……” 哗—— 监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安臣快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向星飒,有点为难地说道: “已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和玄大人取得联系,但是都没有王妃殿下的消息。” 星飒蹙紧眉头。 他看着湿透的安臣,眼眸中一片异样光芒,“所有的地方你都找过了吗?” “是。” “都是我的错!” 监控室里,突然响起夏笛痛悔的声音:“是我没有看好王妃殿下,王妃殿下还在受伤,如果再被雨淋的话……” 她的话戛然而止。 星飒冰冷凌厉的目光让她无法再说下去,他冷冷地看着她,愤怒的火花在他的眼中跳跃着。 夏笛咬紧嘴唇,低下头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自责地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 星飒没有再看她,他直接大步走向了监控室的门,陈内侍似乎很快明白了星飒要做什么,他惊慌地扑上去拉住了星飒的手臂,紧张地说道: “殿下,现在外面的雨很大,您保重身体啊!” “放手!” 冰冷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星飒的面容一片沉冷,周身上下散发出孤寂冷漠的气息,在无形之间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内侍颤抖着放开了手。 星飒漠然地抿紧嘴唇,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他走得很快很快,苍白的面孔上一片脆弱的倨傲。 窗外。 大雨哗哗落下,滂沱的雨水冲刷着世间的一切,刺骨的冰冷在天地之间无限地蔓延着…… 星飒走在冰冷的长廊上,他的紫眸中一片黯淡的冰冷,眼眸深处有着无数复杂的感情疯狂地交织着。 玄栀林…… 这就是你逃避我的方式吗?! 你想就这样从我的身边逃开吗?! 我绝对不会允许! 阴沉沉的天空根本没有放晴的意思。 大雨犹如瓢泼一般,白茫茫的雨雾让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晰。 黑色的轿车在空寂无人的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狂乱的雨滴噼里啪啦地击打着轿车的挡风玻璃。 星飒双手死紧地抓住了方向盘,他的眼中闪着疯狂交织的绝望光芒,俊帅的面容苍白一片。安臣和护卫根本就没有跟上他,他们的车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连一秒钟都不能等! 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只剩下那最后一个地方可以给他找到她的希望! 如果…… 连那个地方都没有她…… 心中骤然一痛! 绝望的痛苦毫不留情地攫取着他的内心,他蹙紧眉头,双手死紧地握着方向盘,指骨苍白冰冷。 油门已经被踩到了最底,车速开到了最大,黑色的轿车在滂沱的大雨中以惊人的速度飞驰着,猛烈的大雨几乎可以把挡风玻璃完全击碎! 星飒的眸底深黯犹如狂乱的夜。 不能让她离开,绝对不能! 天空阴沉沉的。 缅栀花神社,高大的缅栀树伫立在疯狂的风雨中,白色的缅栀花已经被雨水打落,顺着地面上雨水流动的方向漂动着。 天气冰凉沁骨。 星飒拼尽所有的力气疯狂地冲上通往缅栀花神社的一层层台阶,他的浑身已经湿透,瓢泼的雨水细密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胸口,是几近于崩裂般绝望的疼痛。 这里……是他的最后希望! 他冲上了缅栀花神社的最后一级台阶! 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笔直僵硬,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雨水,星飒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在整个缅栀花神社里紧张地搜寻着…… 高脚小木屋……青石板……石桌…… 缅栀花神木—— 星飒的目光猛然停住! 漫天大雨中,在模糊冰冷的雨雾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缅栀花神木下,她靠在神木的树身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在透过神木的树叶缝隙中落下的雨水中轻轻地颤抖着。 玄栀林! 星飒疾步冲上去,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瘦弱的肩头,感到的竟是一片刺骨的凉意,他很快地脱下自己早已经湿透的黑色外套,紧紧地裹住她蜷缩起来的身体。 大雨依旧铺天盖地。 蜷缩成一团的玄栀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很缓很缓地转头看向星飒,目光涣散茫然。 瞬间,星飒的胸口犹如被重石撞击,剧痛无比。 冰冷的雨水已经让玄栀林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她的面容犹如雪一样惨白,嘴唇干裂,目光凌乱,额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好,幸好包扎在伤口上的绷带还没有掉落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星飒,呆呆地看了好久,仿佛星飒是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她的目光混沌茫然。 “栀林……” 在漫天大雨中,星飒的声音忽然哑了下去,他的眼眸中充满了痛惜的光芒,他伸出手来想要将栀林抱起来,但是玄栀林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星飒怔住。 玄栀林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雨水顺着她雪白的面颊缓缓地流下来,仿佛一切都是在梦中,她对着星飒,唇角上扬,竟然开心地笑了。 “小……七哥……” 眉头不由得蹙紧! 星飒无声地凝望着她,看着她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本能地颤栗着,目光呆滞凌乱,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她似乎是在看着星飒,也或许她的眼中就根本没有星飒。 “小七哥……我就知道……这里可以等到你,我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 “玄栀林——”星飒紧抿嘴唇,声音很淡,“我是星飒!” 玄栀林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 她定定地看着星飒,目光依然凌乱茫然,苍白如百合花一般的嘴唇轻颤,“星……星飒……” “对,我不是你的文晴川,”星飒的面孔上带着尊贵的倨傲,眼眸深邃,“我是你的丈夫星飒!” 大雨哗哗地下着。 缅栀花树下,两人都已经湿透,星飒抓着玄栀林的肩头,而玄栀林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星飒,目光空洞。 时间仿佛停止。直到—— “啊——” 栀林忽然一声尖叫,身体拼命地向后退去,她死命地用后背抵住缅栀花树,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 “听不见……看不到,听不见……看不到……听不见……” 心如刀割! 星飒的眼底一片刺骨的暗痛。 玄栀林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蜷缩着身子,呼吸却越来越缓慢,仿佛每呼吸一下就要用很大很大的力气,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她的体温在严重流失着…… 星飒骤然惊觉! 他快速地伸出手来握住玄栀林的手,她的手犹如一块寒冰,也可以说她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块寒冰。 “栀林,我们回宫!” 星飒不由分说伸出手来抱住几乎已经冻僵的玄栀林,想要将她带走,但是栀林却在刹那间颤抖着朝后退去。 “不,不……” 她拼命地颤抖,拼命地摇头,目光散乱无神,“我不要回宫,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回宫……” 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的意识已经涣散,仍然逃避性地捂住耳朵,任由大雨浇着她的全身。 “你们都骗我,我不要回宫……我不能回去,我要等小七哥来接我,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他,我要等他……” 她苍白的样子仿佛是一个病弱的孩子,拼命地挣脱星飒的双手,拼命地靠着身后的缅栀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星飒看着她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样蜷缩着,紫色的眼眸幽深黯然,疼痛一点点地麻痹他的五脏六腑。 大雨铺天盖地。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玄栀林抱着膝盖低声呢喃着,面色煞白,她的眼睛一点点地闭上,声音一点点地低下去。 “我要……留在……这里……” 意识在彻骨的寒冷中摇晃着,她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却有着清晰的雨声。 身体一软,她竟然昏厥过去。 “栀林——” 惊痛的声音在弥漫的大雨中响起,星飒在她倒下的刹那间紧紧地抱住了她冰冷的身体,眼中一片惊骇。 “栀林——” 栀林面色苍白,眼眸紧闭,毫无声息。 星飒双手颤抖地抓出自己的手机,想要呼叫救护车,但是已经被雨水彻底浸泡的手机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用处! 心中一片紧张狂乱的惊惧! 他狠狠地将手机摔开,毫不犹豫地玄栀林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站起身来朝着神社下的台阶冲去,大雨迎面袭来,刺骨冰凉。 他紧紧地抱着栀林,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的身体不再冰凉下去。 大雨如注。 星飒抱着昏迷的玄栀林在台阶上竭尽全力地向下奔跑着,一层层的台阶仿佛没有尽头,他眼中的惊恐犹如狂乱毫无希望的黑夜。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怀中,栀林的身体越来越凉,也可以说是僵住了,她的体温在快速地流失着,呼吸越来越微弱…… 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心脏处传来! 紫眸中的绝望,铺天盖地,在冰冷的大雨中,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机械地拼尽全力奔跑! 倾盆的大雨! 星飒的脚下忽然一滑,他的身体随之向一旁横栽下去,被雨水浸泡的台阶又陡又滑。 在身体栽倒下去的刹那间,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本能地用双手更紧地住箍玄栀林,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昏迷的玄栀林。 完全是触目惊心的一幕。 星飒紧紧地搂着玄栀林,从陡峭的台阶上一路滚落,剧痛在身体与坚硬的石阶撞击中蜂拥而来! 在天旋地转的翻滚撞击中,星飒只能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包容玄栀林,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一直滚到石阶的最底层,星飒无力地倒在泥水之中,他的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有些地方的衣服竟然都已经刮破,帅气的面孔上有着大大小小清晰的伤口,有血珠流了出来,但又很快地被大雨冲干净。 全身的骨头都似乎已经散开了,左腿竟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栀林……” 星飒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颤抖着,他伸出手来触摸被自己拼命保护在怀里的玄栀林,玄栀林的眼眸紧闭,肌肤冰凉,冰冷的样子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了,好像是—— 死去了一样! …… “我们在一起……真的很痛苦,”她微笑,笑容中含着清晰的苦涩,“总是要互相折磨,总是希望对方在自己面前屈服,我们彼此愤恨,却又被紧紧地拴在一起!” …… 内心涌起一阵无法言喻的痛楚。 星飒的嘴唇苍白,他支撑起剧痛的身体,半跪在泥水中,将没有半点生气的栀林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声音紧绷颤抖。 “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要等着……等着……你不要……不要死……” 雨,越下越大。 天空阴暗得仿佛永无云开雾散的一天。 星飒抱起玄栀林,颤抖地站起身来,左腿的疼痛疯狂地吞噬着他的心脏,紫眸痛苦绝望,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消失了,他踉跄着朝前走,在拼命走出几步之后再次无力地栽倒。 左腿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剧烈的疼痛猛烈地攻击着他的神经,他紧紧地搂着玄栀林,死命地挣扎着,却再也无法站起来。 “栀林……” 紫眸中的绝望恐惧犹如深不见底的黑夜,疼痛已经将他的整颗心麻痹,他的声音暗哑哽咽。 “栀林……不要死,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不要死……” 整个世界都似乎被雨水包围了,绝望的气息在天地中蔓延。 胸口一阵灼热的痛苦。 …… 一意孤行地让我成为王妃,我们三个人都会痛苦,也许你会比我们痛更多倍,因为你自己毁了本可以得到的幸福…… …… 紫色的眼眸中有着铺天盖地的痛苦落寞,他努力支撑起身体,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瓢泼一般的雨水…… 在冰冷的雨水中,已经无法站起来的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玄栀林,用自己胸口残存的温度温暖着她。 “栀林……” 他痛苦地低喃着,声音沙哑暗痛,紫眸中有着绝望的光芒在凝结。 玄栀林的头无意识地偏向一边,被雨水浸软的长睫毛贴着雪白的肌肤,毫无声息的样子仿佛是一个绝美的布娃娃。 也或许,她的呼吸都已经消散了…… …… “你何苦一定要抓住我不放呢,我只会让你愤怒,让你更加地难过,而你,也将我的尊严和爱践踏得一文不值,让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一点希望……真的是……太痛苦了,所以……王子殿下……” 她淡淡地笑着,笑容轻柔,恍若雪白的缅栀花瓣,声音很轻,很缥缈,仿佛由一丝微薄的气体运载着,却足以将他打入绝望痛苦的黑暗深渊中去,万劫不复! “我祈求你,你……放我走吧!” …… 大雨仿佛没有尽头,毫不留情地击打着他的身体,尽管全身早已经湿透,他还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这样就会让她温暖一些。 紫色的眼眸无声地闭上,因为那样就可以掩盖所有的痛苦和惊心动魄的悲伤,尊贵绝伦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苍白。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抱着玄栀林,在大雨中艰难地蹒跚着往前走,每走一步,左腿都像被毒蛇咬中一般剧烈地疼痛! 疼痛让他连呼吸都无法进行下去,全身的骨骼似乎都在咯咯作响着,眼前的世界在晃动着……旋转着…… 风雨中,他几乎是拖着自己的左腿一步步前行……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你要活着……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活下来,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近乎绝望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无声地滴落在玄栀林雪白的面颊上……温热的水珠,顺着栀林的面颊缓缓地流下去…… 在星飒怀中,玄栀林的身体忽然轻轻地颤了颤。 更多温热的水珠从她面庞的上方落下,那是无力绝望痛苦的泪珠,害怕失去,尽管从来都未曾得到…… 她薄薄的眼皮轻轻地动了动,但却没有力气睁开,周围都是铺天盖地的大雨,她却感到了一丝温暖的温度。 刚才…… 落下来的……那是什么…… 滚烫的……苦涩的……却可以让人感觉很温暖很温暖的…… 眼泪…… 玄栀林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天空,也在她醒来的那个清晨彻底放晴,蔚蓝得仿佛是一块透彻的蓝水晶,美丽得令人屏息。 她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了夏笛如释重负的笑脸,看到了陈内侍开心得仿佛返老还童的样子,还有小葵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夏笛慌忙叫医生进来检查,医生检查过之后,小葵已经把精心煨好的粥端了上来,医生叮嘱不能吃太多,小葵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栀林吃。 直到栀林吃完粥,夏笛遣走了寝宫里的所有侍女,只留下了陈内侍和小葵。 玄栀林静静地靠在床头,盖着厚厚的被子,她的面容依然是脆弱的苍白,她望着夏笛,知道她有话要说。 夏笛走到了玄栀林的面前,她轻握住栀林的手,然后把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玄栀林的手心里。 玄栀林一怔,眼眸中晶莹剔透的光芒在刹那间凝结。 那是——缅栀琥珀! 晶莹的缅栀琥珀完好无损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依然是闪耀着美丽剔透的光泽,纯白色的缅栀花瓣静静地躺在琥珀中心。 玄栀林怔忡地抬头看夏笛。 “王妃殿下。”夏笛端庄地站在栀林的面前,目光轻柔安静,“这是王子殿下让我转交给您的!” 陈内侍轻轻地叹了口气。 “今天清晨……”夏笛微微顿了一下,之后安静无比地说道,“王子殿下就已经离开王宫了,前往英国皇家学院接受西方教育。” 夏笛说完话之后,轻轻地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再次低声说道:“三天前,王子殿下为了救您,从神社的台阶上摔下来,左腿骨折,昨天晚上,当他听到您的状况已经开始好转后,就执意决定离开了。” “王妃殿下……” 小葵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似有泪光闪烁:“那天是王子殿下左腿骨折,还冒着风雨将您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如果再晚点到,王妃殿下您就可能因为体温严重下降而窒息死亡……” “小葵——” 夏笛的声音微微提高:“不要这样冒失地对王妃说话!” “可是……我觉得……”小葵擦擦眼睛,小声地辩解,“王子殿下……真的……好可怜……” 夏笛看看小葵,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再也没有办法责备她,只是沉默地低下头去。 房间里一片静寂。 玄栀林没有说话,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握着温润滑腻的缅栀琥珀,侧着头无声地看着窗外,目光清澈宁静。 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那种沉默的延续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侧着头,望着遥远的天空,唇角忽然出现了一抹很轻很淡的弧度,恬淡安静,“夏笛姐姐……” “……” 夏笛抬起头来。 “你看——” 她微抬头看着窗外的蔚蓝天空,精致的面孔单纯美丽,恍若纯白剔透的缅栀花瓣,声音宁静安然。 “外面的天空好蓝啊!好像是蓝水晶的颜色。” 夏笛微微愣住。 栀林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她的眼眸犹如一块清澈美丽的水晶,白皙的面孔笼着一层宁静美好的光芒。 在温暖灿烂的阳光照耀下—— 完全是毫无知觉的……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无息地顺着玄栀林美丽的面颊静静地滑落,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透明的泪珠似乎凝上了阳光的气息,射出很温暖很温暖的光芒…… 天空蔚蓝如洗。 温暖的光芒无声地射入房间,微风吹动着纯白色的纱制窗帘,伴随着微风吹拂进来的还有无数纯白芳香的缅栀花瓣。 那些花瓣仿佛是天堂的天使,在栀林的眼前轻盈地飞舞着,又在她的面前静静地飘落…… 第二章 彩之归 三年后。 三月。 当当当…… 星柏亚高等学院部下课铃声敲响,接连上了一下午课的学生都三五成群地走向了星柏亚独具特色的社团,开始了一天中最快乐的社团活动时间。 夕阳灿烂如火。 晚霞笼罩的星柏亚学院美得如梦似幻,缅栀树迎风而立,纯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过往的同学会不时地把目光投向正在红砖道悠闲自在地行走的一个人。 白色的运动服,干净利落的短发,清秀帅气的面容,她是一个比男孩子还要帅气的女孩子——方翼。 她是新一年全国剑道比赛女子组冠军,有着男孩子一般帅气爽朗的性格,英姿飒爽,在星柏亚,不仅有很多的男孩子崇拜她,更有很多的女孩子为她痴迷。 树林间,夹竹桃次第开放,粉红色的花朵点缀着这静谧的空间,夹竹桃特有的幽香在红砖道的周围弥漫着。 “什么王妃殿下呀?!称号倒是好听,事实上啊,她可是非常可怜的。” “可怜?怎么会,看她平时的样子还是蛮开心的。” 异样的声音传进了方翼的耳朵,她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动,而不远处站在树旁的几个女孩显然没有看见她。 刺耳的声音还是不断地传过来。 “她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那肯定是装的,她和王子刚刚结婚没多久王子殿下就出国了呢,而且整整三年都没有回来。” “什么?这么惨!” “所以说就是当了王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啊!我还听说哦,现在大家都觉得王妃是被王子抛弃了呢,王子很显然就是不喜欢她的,还是喜欢艾琳娜公主,要不怎么会把她孤零零地扔在国内?!” “啊——” 超夸张的惊叹声,几个女孩讨论得似乎越来越起劲,眼中几乎都带着相同的神情,鄙夷、嘲笑,还有……嫉妒。 “在背后如此无理地议论别人的事情——” 冰冷淡漠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过来,方翼转头看了那几个女生一眼,目光高傲不屑,“你们不觉得自己很丑陋吗?!” 她的突然出现,让那几个女生大惊,有点惶恐地低下头去,但站在其中的一个女生显然很不服气地挑起眉毛。 “我们议论谁关你什么事?!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喜欢多管闲事!” 方翼抬眸看了那个女生一眼,毫不在意地一笑,目光却透出淡淡的犀利,她淡然说道:“下一次,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议论玄栀林,我就让你知道我这个跆拳道高手的拳头到底有多硬!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她的语言冷漠并且毫不留情面。 在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厉害,除了站在中间的那个还昂着头之外,剩下的几个女生都脸色发白地低下头。 方翼收回自己酷酷的目光,淡然地转身沿着红砖道继续走下去。 星柏亚的缅栀花林。 缅栀花刚刚绽放不长的时间,洁白的花瓣带着圣洁不可侵犯的光芒,夕阳照耀在金黄色的花心里,反射出一片灿然的金色光芒。 缅栀花林的石桌上,一只金黄色的狐猴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放在它面前一个盘子里的冰淇淋,而在狐猴的一旁,平摊着一本厚厚的法语书。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坐在石椅旁,正在认真地看书,边看还边微微地笑着,笑容清澈安静,她的手里也拿着一个盒装的冰淇淋,似乎是因为看书入了神,所以完全忘了吃。 缅栀花安静地在她周围吐露着芳香,她乌黑的长发随着清香的微风轻轻地飘扬着,洁白的面容,纯澈的笑容,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温和宁静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和眷恋。 三年的时间,足可以让她眉宇间的稚气消失,却多了一份惊心动魄的纯美,让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为之屏息。 “就知道你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方翼懒洋洋的声音从石桌前方传过来,同时伸手到女孩的面前,将女孩眼前的法语书抽走,随手翻了翻。 “玄栀林,你该长大了,居然还看这种没有意思的小说!” 玄栀林抬起头来看了看方翼不耐烦的样子,笑眯眯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一分不差地说道:“现在是四点五十八分,正是社团活动时间,剑道部部长方翼同学,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寻找偷懒不来练习的剑道部部员玄栀林,顺道回家!这个理由怎么样?!”方翼把自己的书包扔到桌子的一边,根本就没有顾及狐猴辛巴还站在那个位置上。 “吱——” 狐猴辛巴一声哀鸣,在书包砸下来之前端着自己的冰淇淋盘子从桌子上落跑,转到桌子下面去吃。 “你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么好吃的冰淇淋的?”方翼从栀林手中拿过那一大盒冰淇淋,拿过小勺一个人吃着,吃相很是不雅。 “这个啊,”栀林笑着,指了指缅栀花林外面的方向,“宫里派来接我的那辆车里,有一个小型冰箱,你想吃什么样的冰淇淋都有哦。” “原来如此。”方翼继续吃着盒中的冰淇淋,“下次换成绿茶味道的吧!我比较喜欢吃那种。” “好。”栀林笑着点头,“方部长还有什么吩咐,我都会一一照办,那么劳烦你下一次不要再逼着我去剑道部训练了。” “你这是典型的贿赂!” 方翼放下冰淇淋,一脸英气,顺手把那本法国小说揣到了自己的书包里,“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三年前我硬把你拽进剑道部,你能现在这么精神吗?” “是啊!我应该感谢你。”栀林可不想忤逆这家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感谢你这个三年前一转学过来就莫名其妙盯着我不放的奇怪家伙!我时常想啊,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从天而降的,还有,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 也许除了夏笛,新近的转学生方翼就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了。在学校里,素未谋面的她处处维护栀林,因为那些闲言碎语而为打抱不平。有时候,玄栀林也觉得这份友情有些突如其来,但是方翼的那份正直和女生少有的刚毅,却又让她深深庆幸拥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因为我喜欢你啊,坚定、认真、执著。”方翼放下吃光的冰淇淋盒,揉了揉自己的短发,洒脱利落,“你玄栀林很符合我选人的标准!” “坚强?”玄栀林眨眨眼睛,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若是和你比起来,我也是一个很软弱的人!。” “你?软弱?”方翼转头看她,不置可否地笑起来,“玄栀林,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我最喜欢的一个!” “什么……” 栀林疑惑地看了看方翼,还没有说什么,眼前忽然一团阴影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左肩上。 “啊——” 栀林吓了一跳,睁大眼睛却看到了趴在她左肩上的辛巴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尾巴,它已经吃光了冰淇淋,开始想要引人注意了。 栀林立刻蹙起眉头,不客气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辛巴毛茸茸的头:“辛巴,你现在已经很沉了,拜托你不要一个劲地腻在我肩上,我很累的!” 辛巴用爪子扑扑地敲敲头,还是一点都不肯不放松地腻在栀林的肩头,一副坚决不下去的无赖相。 栀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翼看着她蹙起眉头叹气的样子,微微地一笑。 “王妃殿下……” 恭敬而微带苍老的声音从缅栀花林的一面传来,栀林抬起头,她看到宫中严谨古板的陈内侍。 “王妃殿下,车已经停在校门口很久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宫了。” “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陈内侍。” 栀林微微一笑,转身对方翼笑眯眯地说道:“拜拜小翼,我要跟着陈内侍回去了,明天见哦!” “好,明天见!” 方翼安静地站住,看着栀林跟着陈内侍走向了校门口,栀林跟陈内侍很开心地说着些什么,间或用手势比给陈内侍看。 她笑得真的很开心。 方翼望着她的离去的背影,唇角扬起微微的笑意。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定的人!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终于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我找到你,要我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你! 用灿烂的微笑掩饰内心的伤痛,即便面对的是不确定的甚至是痛苦的未来,也倔强执拗地留下来承受!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比你更勇敢! 傍晚。 意熙阁的周围灯光明亮,水池里的小型喷泉里都射出来七彩的灯光,多名侍女守候在意熙阁外,等待传唤。 阁内,水晶桌旁,王太后坐在主位上,旁边是玄栀林。 查总管将一杯莲花茶沏好,双手端至玄栀林的面前,“王妃殿下,这是滋补养生的莲花茶。” 栀林接过莲花茶,却意外地看到茶杯飘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她抬起头来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王太后,果然,王太后正在微笑地看着她。 “吃惊吗?那片叶子是我让查总管特意为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叶子?” “这莲花茶,是茶中的极品,喝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舒服温暖。”王太后缓慢地说道,微微地笑着,“你刚刚从学校回来,一定很累了,呼吸都没有调匀,我怕你喝茶会太急,这样对身体不好。” “噢,我明白了。” 栀林一笑,笑容透彻明亮,“王太后一定是希望我可以慢慢地喝茶,不要太急了,因为茶杯里有一片叶子,所以我就会很小心地一口口喝,才不会喝到叶子。” “王妃殿下真是聪明。”查总管将一盘点心放在了栀林的面前,笑着说道:“宫中的人都很喜欢您呢。” “谢谢哦。”栀林笑着看查总管,“查总管今天看上去很精神哦,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的样子。” “不是我有好事发生,”查总管转向王太后陛下,恭敬地说道:“今天王太后陛下才是最高兴的一个人。” “王太后陛下?”栀林疑惑地看向王太后,果然看到王太后微笑的样子,眼底竟然有着很透彻的温暖。 “你看这个——”王太后把一张照片放在了栀林的面前,声音掩不住笑意,“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吧!” 一张彩色的照片放在了栀林的面前。 栀林好奇地看向照片,当她的目光刚一接触到照片的时候,就马上惊讶地叫出声来:“哇,好可爱的婴儿啊!” 照片上,是一个趴在摇篮里的小婴儿,晶莹剔透的皮肤,嫩嫩的胖胖的脸蛋,眼睛仿佛是黑葡萄一样乌溜溜的。 小婴儿趴在摇篮里,仰着脸,伸着胖乎乎的小手似乎要抓什么东西,小脸上有着可爱的笑容。 “这是……”栀林掩不住满眼的喜爱,开心地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是王太后的皇曾孙,远在海外的星诺王子的孩子。” “星诺?”栀林眨眨眼睛,忽然想到星诺不就是星飒的哥哥吗?那个因为触犯王室法则而被囚禁在国外城堡里的星诺王子。 “这个孩子的眼睛像他的母亲。”王太后拿过照片,眼中出现宠溺的光芒,“他的名字叫做澈。” “澈……”栀林微笑,眼眸清澈,“星澈,小澈。” “对啊!”王太后认真地把照片收好,笑容温暖,“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他最适合这个名字。” 王太后的眼中带着宠爱的光芒,栀林完全可以看得出王太后有多喜欢那个孩子,因为她从未见过高高在上的王太后陛下这么开心的样子。 “栀林。” 王太后缓缓地啜下一口茶,看似无意地说道:“你不觉得我们的宫里太寂寞了吗?” 栀林抬起头,看着王太后。 “星飒已经离开三年了,这三年里从未回来过。”王太后陛下微微地一笑,笑容带着淡淡的自嘲,“要不是安臣时不时地报告一些消息回来,他简直就是和我们断了联络。” 栀林垂下眼眸,手指轻轻地摸着滑腻的杯子。 她乌黑的眼眸中有着淡淡的光芒。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孙子、一个外孙,现在又有了一个曾孙,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陪伴在我的身边。” 王太后陛下静静地说道:“有时候我就在想,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够再看到他们吗?他们当中,会是谁,在我死去的那一刻陪着我。” “王太后陛下——”查总管低下头,紧张而虔诚地说道:“请您不要这样说,您一定会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玄栀林沉默地站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她低着头,面孔带着淡淡的苍白,走到王太后面前,无声地跪下来。 王太后轻叹:“我并不是在怪你。” 查总管在一旁低声说道:“王子殿下三年不归国,连续三年不理国内政务,就连国庆典礼都没有出现过,现在国民对王室颇有微词,国会那一边,也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请王太后陛下把我赶出王宫吧!” 玄栀林跪在地上,安静地说道:“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才不回来,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做这个王妃。” 王太后低下头看了一眼玄栀林,叹口气说道:“傻孩子,你还是不懂,你以为他是讨厌你,所以坚决不肯回来吗?” 栀林低下头。 王太后静静地凝视着玄栀林,看着她无声沉默的样子,最后,她轻轻地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王太后的话带着淡淡的温和。 栀林站起身来,她朝着王太后陛下行礼之后,转身离开,王太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她的目光中满是沧桑无奈。 远处。 一个侍卫快速地朝这边走过来,查总管迎上去,侍卫对查总管低声说了些什么,查总管原本沉着的面孔上突然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他听着侍卫说完,又转身朝着王太后的方向走过来,面容已经开始严峻起来,及至走到王太后的面前,刚刚启口说道: “王太后陛下,刚刚得到消息……” “那个人……死了吗?” 查总管一愣,没有想到王太后居然早就知道他要说的话,立刻低下头来低声说道:“是的。” 王太后再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厅外的鲜花盎然,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发出尊贵的光芒,而她眼中的冷光却在一点点地加深。 良久。 “死得好……” 她的声音在厅里淡淡地响起,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出冰冷的恨意,“这一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斗过我!” 三月。 一个惊爆的消息在星释王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播开来,曾经在文氏家族强盛的时候叱诧风云,甚至一度可以左右王室的文氏家族的大家长文霄因肺癌死于海外。 王太后亲自颁布懿旨,文霄的遗体不必运回国内,让他继续在海外安然长眠,文霄之妻,王室长公主,也不必回到国内,继续留在海外皇家园林,为文霄守节,而文霄与王室长公主所生之子文晴川,继承文家一切荣耀与财富,赐予亲王封号。 这份懿旨颁布得貌似情真意切,却残酷非常,文霄被王太后囚禁在海外二十多年,到死都不能落叶归根,而他的妻子即便是王室长公主,王太后唯一的女儿,却又成为了新的人质,成为了王太后控制文氏家族新继任者文晴川的有力武器。 归根到底,即便掌握军权,文氏家族的新继任者还是被王太后牢牢地控制在掌心里,毫无自由可言。 “这是文少爷呢,好帅哦。” 星柏亚学院的走廊里,几个女生围着一张报纸,开心地指指点点,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叹。 “笨蛋,现在不能叫文少爷了,要叫文大人,他已经继承文氏家族了。” “对哦,他真的很厉害,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做到海军中校,听说他还是在海军学院从头做起的。” 哗—— 几个女生手中的报纸忽然被另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扯走,随之就是唰唰的撕纸声,几个女生惊愕地看着从方翼手中落下的报纸碎片。 “方学姐——” 啪—— “赔给你——” 一本厚厚的法国小说落到了其中一个女生的手里,瘦高的方翼看了那些人一眼,目光淡淡的,“有时间看这些东西的话,还不如去看看这本书,别在这里大呼小叫地浪费光阴。” “是,对不起。” 几个女孩慌忙点头称是,抱住那本厚厚的法国小说,一溜烟地跑开。 方翼看看那几个女生消失的背影,挑眉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却看到自己教室里的同学几乎全都跑了出来,站在教室外居然还一脸期待地朝着教室内看着。 “你们在干什么?”她随手抓住了身边的一个男生。 “腾空间啊!” “腾空间?” “对啊!你自己看——” 男生把手指向了教室里,方翼抬头看去,一看之下,眼眸深处迅速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那个什么艾琳娜公主,又来找事了! 一张大报纸平摊在玄栀林的书桌前,报纸上,文晴川的面容依旧俊帅隽永,优雅不凡,让人怦然心动。 玄栀林看了看报纸,又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冷笑的艾琳娜和她身后的一堆女孩,她把报纸拿起来,交给艾琳娜,淡然说道: “我看完了,谢谢你。” 艾琳娜挑挑眉,“文晴川还真是可怜呢,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一面,连守在母亲身边的资格都得不到。” “那是他的事情,我们这些局外人没有资格去评论别人的是非。” “我可以把你这种说法当成你还在为文晴川说话吗?”艾琳娜娇美的地一笑,声音柔柔的,“其实文晴川遭遇这样不幸的事情,连安葬父亲的权利都没有,最难过的应该是你吧!果然,你还是对文晴川没有忘情呢。” “艾琳娜,你说他很不幸?” “当然,那是有目共睹的!” “原来如此。”玄栀林眼眸清冽,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么我可以把你这种说法当成是对王太后陛下所颁布懿旨的一种不满情绪吗?!” “什么?!”艾琳娜双目顿时瞪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王太后陛下不满,倒是你,你最好先想想有多少人对你不满!” “……”栀林沉默,没有说话。 艾琳娜仰起头,显然很得意,“玄栀林,你害得王子殿下三年不归,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当王妃!” 没有资格当王妃! 玄栀林抬起晶莹剔透的眼眸,看着艾琳娜被妒火烧红的面庞,微微一笑,笑容温和宁静,“是的,我没有资格当王妃,这一点我很清楚,不需要你一再地提醒!” “你——”她的以退为进让艾琳娜更加地恼怒,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玄栀林,你真是……好不要脸!” 啪—— 一个不客气的大巴掌甩在了艾琳娜美丽的面孔上,艾琳娜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睁大眼睛看过去,几乎不敢相信在这个学校里居然还会有人打自己。 “你有胆把你的话再说一遍!” 方翼斜斜地将书包挎在自己的肩头,脚跨三七步,懒洋洋地收回自己刚刚打完人的左手,扬出自己的右手,淡淡地说道:“这次我换右手,貌似力气会大一些。”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女人,仗着男人不能打女人这一条胡作非为,她方翼就是来惩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的。 “你——” 艾琳娜自然知道方翼的厉害,而且三年来屡次挑衅玄栀林的她没有少吃方翼的苦头,她转头狠狠地瞪了自己身边那一群早已经躲在她身后的小跟班一眼,“你们不是说她今天不会来学校吗?!”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几个小女生缩头缩脑。 “你——”艾琳娜刚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几个小女生拉住,“艾琳娜学姐,方学姐不好惹啊!” “过来打我啊!正好让我活动一下筋骨!” 方翼依旧面无惧色地站着,眼中带着淡淡的不屑,随手正了正自己佩戴在胸前的代表跆拳道最高级别的金质徽章。 玄栀林看着她那副故意趾高气扬的样子,无可奈何地一笑。 “你们给我等着——” 艾琳娜仰着头,气势依然不倒地瞪了方翼和玄栀林一眼,牙齿咬得咯咯响,冷冷地扔下这一句,气愤地大步走出去。 “喂——” 方翼看着艾琳娜灰头土脸离开的背影,手已经伸到了玄栀林的面前,手指晃了晃,“晚上请吃饭!” 玄栀林皱眉:“为什么?” “当然是我又一次英雄救美。”方翼一脸理所当然,“不如现在就去星柏亚餐厅,那里的东西比外面的还高档。” 说完,她拖起还没有答应的玄栀林,不由分说地朝外走,走到教室外面,她回头看了看那些还在瞠目结舌的同学,很得意地招招手说道: “结束了,结束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阻碍交通!” 她的话简直就是命令,那些同学一听迅速地做鸟兽散,乖乖地跑回教室,玄栀林好笑地扬起眉宇。 “小翼你好像强盗!”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礼地对我这个恩人说话?”方翼不客气地捏着玄栀林的面颊,“我可是帮你赶走了那个愚蠢的艾琳娜,真不明白她怎么那么喜欢找你的麻烦!” “她是着急。”玄栀林一脸平静,毫不意外,“她的父亲已经被丹麦王室流放了,她现在只剩下走进星释王室一条路。” “真麻烦!” 方翼皱皱眉头,她敲敲头说道:“对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刚才我不小心撕了同学一张报纸,就把你那本法文小说当做给她们的赔偿了。” “报纸?”玄栀林愣了一下,她看看方翼,眼中的光芒微微地一动,继而一片了然,她明白了。 玄栀林转头看着方翼,唇角露出坏坏的笑容,眼中有明亮的光芒闪烁着,分外地灵动逼人,“小翼,我也想跟你说一件事呢。” “嗯……” “有一种书呢,叫做全球限量版,它的发行量只有十本,所以那样子的书一般都是价值连城,因为就算是想要买都买不到。” “嗯!”方翼有心无肺地继续走,脑子还在盘算着等下要吃什么,随口答应着,“那种书叫做天书吧!” “没有那么严重啦。”玄栀林笑得很轻松,眼中带着可爱的慧黠,“只是一本法文小说而已!” 方翼忽然停住脚步! 她迅速看了看玄栀林,目光中有着紧张的疑问。玄栀林微微一笑,然后对着她很坚定地点点头,潜台词非常地明确。 对,没错,全球限量版! 方翼愣了半晌,她看着玄栀林笑弯了的眼睛,她也拼命挤出了几丝笑容,然后挠挠头,很认真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剑道部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我得回去看一下,玄栀林,我们改天再见哦!” 她掉头就走,喷气式飞机一般消失了踪影。 玄栀林转头看着方翼消失的方向,她依旧微微地笑着,眼眸清澈如纯洁的水晶,美丽得不可思议。 直到方翼的身影在她的面前消失。 过了好久好久…… 她唇角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白皙的面容上出现淡淡的光芒,她转过身,看着脚下的石板路。 她一格一格地走着,走得安静认真,仿佛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脚下的道路上,这看上去是非常无聊的。 这三年来,她似乎都习惯了去做一些无聊而简单的事情,习惯把自己的头脑放空,习惯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淡。 因为不用去想,所以心就不会痛! “王妃殿下……” 红砖道的对面忽然传来温柔的声音,栀林抬起头,她看到了夏笛和陈内侍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女和侍卫。 “王妃殿下。” 夏笛走上前来,对着栀林恭敬地行礼,“宫中有事,请王妃殿下马上随我们回宫,我已经准备了王妃大礼服。” 栀林怔了怔。 陈内侍低声说道:“今天将要举行文氏家族新继任者的授衔仪式,会有皇家电视台全程转播,王太后要您参加。” 她抬起眼眸,看到陈内侍脸上微微紧张的表情,也看到了夏笛眼眸深处那一片隐隐的不安。 她看着他们。 良久。 她微微一笑,眼眸清澈如水,“好啊,我们马上回去。” 星释王宫。 缅栀花的芳香在蔚蓝的天空中弥漫着,绽放的花朵绚烂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片圣洁尊贵的光芒。 通往中宫殿的长廊里,花瓣纷飞,片片花瓣恍若是时间的流逝,在他的眼前一片片地落下…… 文晴川颀长的身影无声地伫立着。 一身帅气的海军中校制服,灿然夺目的肩章,乌黑的短发,英气逼人的面容再也没有少年时的隐忍和退让,却多了一份飞扬的自信和坚定。 他静静地看着那些飘飞的花瓣,深邃幽黑的眼眸中缓缓地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光芒,唇角也不由自主轻轻地扬起。 …… “玄栀林,我的伤口一点都不痛,我是骗你的,骗你回来。” “小七哥——” “我知道你听不到我的脚步声就一定会回头看,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玄栀林,就算哪一天你看不到我,你也一定会站在原地等我,对不对?” …… 三年的时间。 他回来了,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她,将她重新带回到自己的身边,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凝望着那在宫中漫天飞舞的缅栀花瓣,他无声地捏紧手指,眼眸中出现了分外坚定的光芒。 “文大人。” 身后传来一丝不苟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了宫中的查总管,深邃的眼眸中呈现的是一抹淡定。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王太后请您去中宫殿。” “谢谢。” 文晴川微微一笑,转身走向了举行授衔仪式的中宫殿,查总管随之跟在他的身后,一板一眼,毫无逾矩。 古老恢宏的中宫殿。 宫殿的大门外,早已经有身着宫装的侍女在尚仪的带领下弯腰侍立,神情肃穆,宫中的侍卫伫立在厚重典雅的中宫殿大门前,大门外,已经有一些申请入宫采访得到许可的媒体记者,规规矩矩地站在铺在地面上的红毯之外。 全国瞩目的大家族文氏家族继任仪式将要开始,由王太后亲自授予亲王印信和荣誉勋章,文氏家族将永远忠于王室,不可违背。 当英气逼人的文晴川出现在众媒体的面前时,刹那间,媒体的闪光灯闪成一片灿烂的灯海,嚓嚓之声不绝于耳。 三年的时间! 这位文氏家族的继承人所引起的外界瞩目程度早已经超过了那位离国三年、默默无闻的王子殿下。 从不依靠家族势力进入海军学院学习,一步步上升,最后升至海军中校,间接掌握海军舰队的实权。 将文氏家族的财产捐出大半,致力于公益事业,不仅捐资国内,更让文氏家族在国际上享有善名。 而以文氏的名义兴办的学校、医院、福利院…… 更是不计其数,以至于在星释国内,你有可能不知道王子殿下的事情,却一定会知道文晴川的所有情况。 文晴川——一位让全国人敬仰爱戴的少年英雄! 本来王太后陛下并没有授予文晴川称号,只是简单的继任仪式而已,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国会、议会、皇家媒体居然联名抗议,要求给予文晴川应得的封号! 王太后闻知这一情况之后,淡然一笑,索性直接给了文晴川亲王称号,这是只有王室成员才有可能得到的最高荣誉! 完全地惹人生妒! 一身英挺海军制服的文晴川立在了中宫殿的大门前,他笔直地站立着,深邃的眼眸中有着寒星一般冷锐的光芒。 侍卫恭敬地弯下腰,厚重典雅的中宫殿的大门缓缓地打开,几乎在同时,礼号的声音已经响起,雄壮有力的王国国歌响彻天际。 在中宫殿大门打开的刹那间,皇家广播电视台开始了这一场注定要受到全国人民瞩目的授衔仪式的现场直播。 中宫殿内,金碧辉煌。 国会、议会的重要人员都参加了这场授衔仪式。 文晴川站在红毯的这一头,他抬起头,看到了高高地坐在金色的宫廷高背椅上、面容威严淡定、尊贵不可方物的王太后陛下。 他一步步走上去,在王太后的下首,以王室宫廷礼单膝半跪下来,面容却一片淡定,不卑不亢。 王太后微微一笑,她缓缓地从宫廷宝座上站起来,一身王太后宫服金光灿烂,尊贵无比,令人不敢抬头正视。 她走下王座下面的一层层台阶,一步步踱向文晴川,一直都在文晴川的面前,她伸出手将文晴川搀了起来。 “晴川,委屈你了。” 短短的几个字却包含了无数的意味! 王太后看着眼前的文晴川,两人面对面站立着,她的笑容温和慈祥,声音轻柔:“我会把你失去的东西用另一种方式补偿给你。” 另一种方式…… 文晴川抬起头,他看着王太后的笑容,看着她明显苍老了很多却威严依旧的面容,他淡笑:“王太后陛下,您不需要补偿我。” “是吗?”王太后依旧微笑。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是一个人应该拥有的,到最后一定会回来,如果命中注定不是他的……”文晴川眼眸清澈,声音静静的,“即便是短暂的拥有……最终也会失去。” 他说话的时候,依然抬头看着王太后,笑容淡定安然。 王太后的目光在他俊逸的面庞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钟,她的眼中毫无情绪的波动,却只是保持柔和慈祥的笑容。 “很难得……你能懂得这样一句话。” 王太后的手轻轻地在文晴川的肩头拍了拍,宛如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晴川,你并没有让我失望。” 文晴川低下头。 王太后收回自己的手,她转过身,面对着站在中宫殿里的那些高等官员,声音安静却含着不容人反驳的威严。 “从先王开始,文氏家族就为了王室的延续振兴投注了无数的心血,先王临终前曾经说过,有王室的延续就有文氏家族的延续,今天,我秉承先王遗愿,为文氏家族新的继任者授予封号!” 王太后的声音,神圣不可侵犯。 中宫殿安静一片。 王太后走向宝座的台阶,一直到宝座前,她缓缓地转过身,淡然说道。 “文氏家族文晴川继任文氏家族,辅佐王储,这本应由王储亲自授衔是最好的了,只可惜,王储目前不在国内,所以我临时决定,由王妃代替王储为文晴川授衔!”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宫殿内的人无不惊讶,面面相觑,本来原定由王太后亲自授衔的仪式怎么会突然临时改成了王妃?! “星释王室最高王妃殿下驾到——” 偌大的宫殿里,礼号迅速奏响,同时,中宫殿偏厅处,两个侍卫单膝跪下,一旁的侍女拉开了偏厅的大门。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眼眸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尊敬和爱戴。 星释王国最高王妃玄栀林,三年来代替在海外的王子殿下致力于王国中的公益事业,代表王室出席各种活动,与王太后陛下出访各个国家,温柔可亲,气度不凡,赢得海内外一片赞誉之声! 王妃—— 玄栀林—— 文晴川面容一凛,惊愕地抬起头来,电光石火间,他不及掩饰的目光竟被王太后不动声色地抓了个正着,他眼中的光芒在转向偏厅大门的刹那间凝结——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偏厅门缓缓地打开…… 瞬间。 仿佛有无数道光芒从里面涌了出来,金灿灿的,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这一刹那间来得美好纯真,惊心动魄…… 文晴川转过头来看着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眼底一片深邃的光芒,他静静地站立着,呼吸忽然变得很慢很慢…… 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她曾经天真无邪的笑靥,耳中充斥着全都是她明亮单纯的声音。 …… “小七哥,你永远都这样背着我好不好?我们可以永远这样安静地走下去。” “好!”他微笑。 “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他的面孔上带着温柔的光华,“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永远陪着栀林,把你当成我掌心里的珍宝。” “可是……珍宝会丢的啊!” “傻瓜,就算是哪一天,我不小心把栀林弄丢了,我也会重新走回来,重新把我的栀林找回来。” …… 我用三年的时间,经历了三年痛苦的煎熬,就为了有能力回来寻找你、守护你…… 现在……我回来了! 你还会…… 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我吗? 第三章 夜之失 偏厅的大门缓缓地打开—— 在门敞开的瞬间,闪光灯如星海一般闪烁着,仿佛有着万千道耀眼的光芒自门外射入,令人目眩神迷。 一身华美纯白的王妃大礼服在闪光灯的照耀下折射出温暖灿烂的光芒,繁复美丽的蕾丝在空气中轻轻地飘扬着,象牙色的裙裾层层叠叠,裙裾上缀满了无数的钻石和珍珠,灿如繁星。 王妃玄栀林静静地走进了中宫殿,夏笛和一行侍女跟在她的身后,神情恭敬。 乌黑的长发如云一般倾泻下来,纯白的缅栀花冠下,玄栀林美丽的面容上有着一个王妃应有的高贵和淡定。 文晴川定定地看着玄栀林,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胸口仿佛是被什么鲠住了,复杂苦涩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翻江倒海一般冲撞着。 只是凝望着她—— 他的呼吸都似乎已经停止了! 然而。 玄栀林安静地从文晴川的面前走过—— 她的目光依旧宁静淡定,珍珠般晶莹剔透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文晴川。 文晴川眼中的光芒在刹那间凝结! 心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密密麻麻的疼痛立刻侵袭他全身的神经。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玄栀林径直走到王太后的面前,他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呆呆地看着,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文晴川凝看着她,眼底深处一片黯然。 玄栀林站在王太后的宝座下,缓缓地跪下身来,伸出自己的双手,从王太后的手中接过了代表文氏家族最高权威的银质长剑,她双手捧剑,站起身来,抬起头却看到了王太后意味深长的眼眸。 “去吧!” 王太后声音平静安然,“代表王室,代表你的丈夫星飒,把这把剑交给文氏家族的继任者文晴川!” “是,王太后陛下!” 玄栀林转过头,双手捧着银质长剑,走向了静静地站在中宫殿中央的文晴川,她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眼眸中的光芒好似凝固的冰,晶莹剔透。 文晴川看着她一点点地由远至近,他始终盯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想要在她的眼中找到一点点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手指在不自觉地死死地捏紧。 玄栀林的眼眸中,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文晴川的面前,双手捧剑,抬起头来看着文晴川,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眸中出现淡淡的光芒。 她将手中的长剑捧到了文晴川的面前。 授衔继任仪式开始! 皇家广播电视媒体迅速把摄像头转向了这一可以说会成为王国历史上重要一幕的时刻,侍立在两旁的官员的表情也开始肃穆起来。 银质长剑在文晴川的面前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文晴川定定地看着玄栀林,她近在咫尺,再也不是三年来不断撕扯他心的那个梦,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已经离他那么远?! 中宫殿里静悄悄的。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久到一直专注地看着摄像头的媒体记者奇怪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对面伫立在中宫殿中央的两个人。 侍立在两旁的官员的目光开始变得疑惑。 怎么……回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文晴川看着玄栀林平静的面容,他眼眸中的黯然却在一点点地加深,良久,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低下头。 缓缓地单膝跪下,他伸出手来接过了玄栀林手中的银质长剑,声音中有着拼命压抑某种情绪翻涌的颤抖与悲哀。 “文氏家族新继任者文晴川永记王室恩典!” 玄栀林的面容淡定,她将长剑交到了他的手上,眼眸清澈美丽,纯白色王妃大礼服上,繁复的蕾丝轻轻地飘扬着。 交接完象征文氏家族权力的长剑。 玄栀林转身欲走。 然而她还没有走出一步,右臂忽然一沉,她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什么,身体已经被拉转回来,在愕然转头的刹那间,她正对上了文晴川黯然痛苦的眼眸。 栀林的心底忽然一颤! 他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不管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嘴唇死死地抿紧,眼底深处一片暗烈的光芒! 胸口是炽热的疼痛在凶猛地翻滚着。 这是完全出乎人意料的状况!此刻在中宫殿里的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大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幕! 王太后的面容陡然变色,手指上祖母绿戒指瞬间迸射出冷锐的光芒! 一旁的夏笛吃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她最担心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她以为会失控的会是栀林,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失控的居然是文晴川! 夏笛有点惊慌地看向栀林,手心里一把冷汗。 寂静的中宫殿。 玄栀林看着面前的文晴川,她的目光宁静得仿佛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乌黑的眼珠静静的,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文大人……” 她静静地抽出自己被文晴川抓住的手臂,动作缓慢却坚定,“我们知道您为文霄大人的离世而难过,请您……节哀顺便!” 她的声音轻柔安静。 文晴川怔怔地看着她,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所以他仍然僵硬的手心里,有着空荡荡的冰冷,深幽的眼底有一片深邃的暗痛在疯狂的涌动着。 她叫他文大人! 她再也不会跟在他的身边,小七哥、小七哥地喊个不停! 当她从他的手中静静地抽出自己的手时,仿佛有无数的往事,在华美的中宫殿内,在所有人的目光里…… 无声地消散了…… 再也…… 寻找不回来了! 深夜。 文宅大厅一片灯火通明,老管家站立在文晴川的书房门口,在他的身旁,一个侍女端着纹丝未动的晚餐。 “文少爷……” 老管家再次敲动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苍老的面孔上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心疼,“文少爷,您出来吃点东西吧!身体要紧啊!”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房门的另一端,静寂无声。 老管家再次伸出手来,想要敲房门,可是他的手却在接触到门板的时候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偌大的书房里,没有一点光亮。 落地窗大开着,夜风从窗外缓缓地吹进,带着微凉的香气,落地窗外,缅栀花瓣随风漫天乱舞。 文晴川面对着落地窗,静静地站立着,俊帅的面容带着一片沉默的黯然,额前乌黑的短发随着清凉的夜风轻轻地颤动。 他无声地伫立着,任由冷风吹过早已经冰冷疲惫的身体,眼中黯淡的光芒仿佛是无边的黑夜。 中宫殿内,她沉默淡定的样子犹在眼前,三年的时间,第一次初见,他们竟然成为如此可悲的陌生人。 心中,是一片几乎可以让人窒息的绝望痛苦。 缓缓地闭上眼睛,文晴川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哀伤,坚毅的唇角无声地扬起,出现了一抹很淡很淡的苦笑。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即便你因此而怨恨我一辈子,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同一时刻。 星释王宫的妃宫殿。 夏笛轻轻地推开寝宫的门,寝宫内的灯光并没有熄掉,玄栀林穿着柔软的睡衣,趴在纯白色的大床上,双眸闭合,似乎已经睡着了。 夏笛静悄悄地走过去,她拿过一旁温暖的被子,轻轻地盖在玄栀林的身上,又伸出手来把栀林露在外面的手臂轻柔地放回到被子里。 当她触碰到栀林的手时,一颗晶莹剔透的东西忽然从栀林的手心里掉落,落在柔软的大床上,悄无声息。 她微怔。 璀璨珍贵的缅栀琥珀静静地躺在白色的床上。 夏笛伸出手来,拿起那颗缅栀琥珀,缅栀琥珀带着栀林手心的温度,那温度,似乎带着某种痛苦的感情,可以灼烧人的心。 她的鼻子忽然一酸,低下头,将缅栀琥珀重新放回到玄栀林的手心里,然后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到被子里。 尽管夏笛的动作很轻,但是栀林的长睫毛还是无声地颤动了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的身体却依然保持原来的样子,纹丝不动。 夏笛放下精美的床幔,然后静悄悄地走了出去,同时关闭了寝宫的灯,房间里,立刻一片黑暗。 房间的门轻轻地关上,月光涌进这一片静谧的空间。 玄栀林依然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进入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境,白皙的面孔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片柔柔的光芒。 在这一片寂静的空间里,她蜷缩着趴在暖暖的床上,纤瘦的肩头却不为人所察觉地轻轻颤动着。 她闭着眼睛,死死地咬紧嘴唇,几乎拼尽全力抑制着心中那绝望的痛苦,不肯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 源源不断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她的面颊,幽黑的长睫毛迅速被泪水濡湿浸软,哀伤地贴在她晶莹剔透的肌肤上…… 万里无云的早晨。 中宫偏殿,正是王妃来向王太后陛下请安的时间,王太后端坐在华丽的宫廷软椅上,面色却不如平常那样好。 玄栀林静坐在一旁。 “从一个月前开始——” 查总管站在偏殿的中央,低声说道:“就连在英国的安臣都没有办法找到王子殿下,通过任何渠道都无法联络到殿下。”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被他们给看丢了!”王太后的声音带着冷漠的责备,“这样的消息报给我有什么用!” 查总管沉默地低下头。 “三年不归国!三年不与王室取得任何联系!三年行踪不明!”王太后的面容越来越冷漠,“星释王室居然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王储!” “……” 一片沉默,面对王太后的怒气,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敢应声的。 王太后倚靠在宫廷椅上,她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惫,缓缓地闭上眼睛,她在闭目沉思着。 “查总管……” “是,王太后陛下。”查总管慌忙地应道。 “四月份的百年国庆游行,安排得怎么样了?” 查总管一愣,没有想到王太后陛下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但是他反应很快地答道:“百年国庆游行的具体事项目前都是文大人在安排,文大人现在就在偏厅外,一直都在等待着您的召见。” “为什么不让他马上进来?” “他知道王妃殿下正在来请早安,所以就坚持在殿外等候!” “王太后陛下。” 玄栀林抬起头,看着王太后,眼眸清澈宁静,“我该回去准备一下去学校了,等晚上再回来陪您。” “好,你去吧!” 转向玄栀林,王太后的面孔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冷漠,她微微一笑,“晚上我再让查总管告诉你国庆游行的安排。” “是。” 玄栀林站起来,在向王太后行礼之后,安静地走出去,夏笛站在门外,等到她出来,便跟在她的身后朝着通往中宫殿外的长廊走去。 清晨的阳光灿烂温暖。 玄栀林走在长廊里,夏笛跟在她的身后,栀林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夏笛,微微一笑。 “夏尚仪,你猜现在向我们跑来的冒失鬼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冒失鬼? 夏笛抬起头来朝着长廊的一端看过去,当她看到小葵提着长长的裙子朝着这边快步跑来的慌张样子之后,马上一切明了了。 “她一定是又起晚了,刚被张尚仪训斥完!” 夏笛刚说完,慌慌张张的小葵已经跑到了玄栀林的面前,因为跑得太急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王……王妃殿下,我来晚了,真是对不起,我今天又睡过头了!” “又睡过头了……”玄栀林纯美的面孔上出现微带俏皮的笑容,“张尚仪这次准备怎么罚你?” “她说我要是再睡懒觉就把我赶出宫去!”小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这次就先放过我,罚我今天晚上给王妃殿下守夜!” 她嘟起嘴巴,一脸委屈的模样。 玄栀林会心地一笑,边走边说道:“算了,我才不用你帮我守夜呢,每次你都比我先睡着,你只要帮我照顾好辛巴就好了,辛巴现在在什么地方?” “辛巴?” 小葵猛地停住脚步,刚刚平静下来的表情刹那间又惊慌起来,“我从起床到现在就没有看到辛巴呢!” 玄栀林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小葵,“这么说来,你还没有喂它吃早餐喽?” “好……好像是的。”小葵的脸上出现了惭愧的表情。 玄栀林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夏笛说道:“夏尚仪,你帮我跟陈内侍说一声,我去找辛巴回来,然后再去学校。” “是,王妃殿下。”夏笛微笑着应道。 “好了,走吧,冒失鬼!” 玄栀林转过身在小葵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语气中带点坏坏的威胁,“要是找不到辛巴,我就告诉张尚仪,把你赶出宫去。” “啊——”小葵惨兮兮地跟在玄栀林的身后,一路哀求,“王妃殿下,我一定会把辛巴找回来的,你千万不要对张尚仪说这样的话啊!”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看我不顺眼整整三年了!拜托你了,栀林小姐。” 意熙阁,是整个宫殿最美丽温暖的地方,自然的温泉滋养了在这里生长的一切树木和花朵,高大的银杏树、相思树,随风轻扬着柔软的枝干,成片的百合、玫瑰,风信子盎然绽放,美不胜收。 玄栀林带着小葵直接找到了这个地方,因为对于一只饥饿的狐猴来说,这里应该是最容易找到东西吃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 刚到了意熙阁的玄栀林就看到了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辛巴,正在捧着一整串的葡萄吃得津津有味,满足快乐的样子像个得到零食的小孩子。 终于找到了! 小葵马上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玄栀林看着小葵如释重负的样子,微微地一笑,转头看向了站在草地上的辛巴,一个“辛”字还没有说出口来,辛巴忽然掉转头,朝着与栀林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栀林奇怪地抬头看去—— 幽黑的长睫毛在扬起的刹那间忽然定住,心不受控制地猛烈一颤,玄栀林怔然地看着不远处的草坪上,怔然地看着那个颀长挺拔的影子。 文晴川站在草坪上,杰生站在他的身旁,他看着朝着自己跑过来的辛巴,英气逼人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地俯下身来,摸了摸辛巴柔软的额头。 可爱如皮卡丘的辛巴显然对这一举动非常地享受,坐在文晴川的面前,眯着眼睛,还不忘把还没有吃完的葡萄塞到嘴里去。 几乎毫不犹豫地! 玄栀林转过身就要离开,她的面孔带着刹那间失神的慌乱,然而,身边的小葵却惊愕地叫出声来。 “文少爷——” 玄栀林心中一惊,却根本来不及阻止小葵。 文晴川转过头来,他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的玄栀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他凝视着她的背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他伸出手,狐猴辛巴小小的身躯便熟练地爬上了他的手臂,他抱住辛巴,缓缓地走向了玄栀林。 杰生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玄栀林依然背对着文晴川,她听到了文晴川走过来的脚步声,拼尽全力地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朝着阁外走去。 “玄栀林……” 身后传来文晴川的声音,带着不容人回避的沉稳清晰,栀林的身体一僵,竟仿佛被魔咒定住一般迈不开脚步! “栀林……” 文晴川看着她显得僵硬的背影,低声说道:“难道你要这样躲我,就这样躲一辈子?” 玄栀林背对着文晴川,一言不发。 小葵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辛巴已经从文晴川的身上蹦下来,跳回到小葵的怀里,不安分地乱动着。 阳光如琉璃一般透明。 刹那间的惊慌失措已经散去。 玄栀林的面容带着淡淡的苍白,眼中的光芒却渐渐地清晰,她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原来是文大人。” 她转过身,唇角很努力地噙上一抹淡静的笑容,“王太后陛下还在等待着文大人,文大人快点过去吧!” “是吗?” 文晴川无声地笑了,笑容中带着淡淡的落寞与透明的哀伤,“玄栀林,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文大人……” 玄栀林抬起头来,倔强地挺直纤瘦的背脊,声音淡然,“注意你的用词,请你叫我王妃殿下!” 没有任何回答! 文晴川依然凝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一抹黯然的宁静,他只是如此静静地看着她,却足以刺穿她故作坚硬的外壳。 玄栀林忽然别开脸,不看他的眼睛,对一旁的小葵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小葵,我们走吧!” “是,王妃殿下。” 小葵抱着辛巴,担心地看了看文晴川,又担心地看了看栀林,忐忑不安地跟在了栀林的身后。 文晴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看着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即便是满心的委屈和怨恨,依然要把背脊倔强地挺得笔直。 尽管,他可以轻易地看穿她的僵硬和紧张。 缓缓地捏紧手指,文晴川感觉到心底一片失落落的疼痛。 在星柏亚,高等学院的学生已经进入了没有什么事做的阶段,只要你一个学期内选够十个学分,期末的时候将十篇论文交上来,能够达到的良好标准,那么剩下的时间就随你支配,相当的自由和人性化。 傍晚。 在图书馆看了整整一天书的玄栀林,此刻正捧着几本法文书籍从图书馆里走出来,她先朝剑道部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并没有异常情况。 栀林微微一笑,转头飞快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要是被方翼抓到,又要去剑道部训练,每次都累得半死,她的运动神经本来就不是那么发达的。 所以,要快点逃跑才行! “玄栀林——” 随着一声干净利落的喊声,一只手已经很轻松地拎住了玄栀林的后衣领,栀林条件反射地缩起肩膀,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天魔煞星”来了。 “小翼,放过我吧!最近因为国庆游行的事情,我都快累死了。” “不行!”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方翼轻松地抓过玄栀林的手臂,将她往剑道部拽,一脸的刚正不阿,“想想你这学期逃脱了多少次训练,我都替你汗颜!” “小翼……” “哀求是没有用的,还是乖乖听话吧!” 方翼直接把玄栀林带进了剑道部,剑道部的公共道场上,几个剑道部的前辈正在教新入部的部员剑道的基本要领。 “小翼,”玄栀林看着从一走进道场面色就开始变得很不自然的方翼,疑惑地说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她们平时训练的地方啊! “去我的私人道场。” “啊……” 方翼把玄栀林带到了三楼,玄栀林的手里还捧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她对着方翼笑笑:“我先去换剑道服,小翼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 方翼忽然拉住栀林,栀林愣了一下,回头看方翼更加不自然的面色,方翼拉开了私人道场的滑门,栀林走进去,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原木地板,眼睛笑成了一个可爱的月牙。 “小翼好过分哦,即便是全国剑道冠军也不能有这样的特权啊!居然有这么大的私人练习场地!” 身后没有回答。 “小翼……” 栀林疑惑地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的滑门已经拉上,小翼竟然不见了,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到了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轻轻的响动。 栀林闻声转过头去,她看到剑道场的对面,另外一道滑门缓缓地拉开,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玄栀林的心重重地一颤,长长的睫毛猛地扬起,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眼中涌现出刹那间惊慌失措的光芒。 啪—— 她手中的法文书全部落在了剑道场的原木地板上。 文晴川站在道场的对面,灿如寒星的眸子,俊逸不凡的面孔,他看着玄栀林,呼吸仿佛已经停止了。 剑道场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他们相互对望着,文晴川拉开那道滑门,一步步走向玄栀林,幽黑的眼眸中有着深邃的感情。 仿佛他是她的魔魇! 玄栀林忽然转过身,她使劲去拉自己面前的滑门,滑门却关得死紧,明显是有人在外面锁上了这扇门。 根本没有办法拉开! “方翼!” “方翼——” 明知道不可能,玄栀林却还在拼命地敲打着滑门,大声地叫着,“方翼,把门打开!我求求你开门——” 她知道他在走近她! 背脊涌起一股胆怯的寒意,玄栀林咬紧嘴唇,忽然侧转身跑向了三楼的窗户,手抓住了窗台,头也不回惊慌失措地喊道: “文晴川,你再走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 死死地抓住了窗台,玄栀林的全身都在颤抖着,呼吸竟然一点也不平稳,仿佛她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离了,剩下的只是窒息的痛苦。 文晴川停下脚步,他看着她颤抖的背影,眼中一片黯然的光芒,“栀林,你真的……这么恨我?” “你不要靠近我!”栀林死死地紧紧抓住窗台,仿佛那是她的全部依靠,“文晴川,你不要逼我喊救命!” “玄栀林……”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玄栀林死死地咬住嘴唇,生怕一个控制不住,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文晴川凝望着她颤抖的肩头,胸口忽然涌过一阵喘不过气来的刺痛,唇角出现了一抹很苦涩的笑容。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叫你王妃殿下吗?” “没错,请叫我王妃。”玄栀林拼命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尽管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面颊,“我是星释王国最至高无上的王妃,这是我最喜欢的称呼,你都不知道做王妃的感觉有多好,有那么多的人爱戴和崇拜,我才不要做回从前的玄栀林——” 文晴川失神地笑笑,“是吗?你真的这么喜欢当王妃?三年前是你说不喜欢……” “不要再提三年前!” 栀林支撑着站立,眼前却是空茫茫的一片,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声音还带着执拗的倔强,“三年的时间,足够让我长大了,我不想再当三年前那个幼稚的孩子,被人哄,被人骗,我已经受够了!”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声音中的哽咽。 “这三年的时间,很痛苦是吗?”文晴川怔怔地看着她,呼吸依稀是痛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还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在源源不断的泪水中,玄栀林忽然很苦很苦地笑出来,她闭了闭眼,却有更多的眼泪涌出来。 “文晴川,这三年玄栀林所经历的一切,这三年里玄栀林流了多少的眼泪,你真的都知道吗?” 你都知道什么? 你知道这三年里我流了多少的眼泪? 你知道这三年我的绝望和痛苦? 绝望痛苦到即便无数次梦到在你的怀里痛哭流涕,告诉你我有多委屈!却在真正见到你的那一刻,只剩下怨恨! “玄栀林……” 完全毫无防备,栀林的肩头被一双温暖的手捉住,文晴川将她的身体转过来,看着她泪水弥漫的面庞,深幽的眼眸中带着清晰的哀痛。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怨恨我?” 玄栀林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她咬紧嘴唇,一言不发,伸出手来推文晴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可以让哽咽的哭声弥漫出嘴唇。 “不管你有多怨恨我,我都可以补偿给你,我会把我欠你的全都补偿给你,只要你别这样对待我!”文晴川握紧她的肩头,声音暗痛,“玄栀林,我求你别再这样冷冰冰地对待我!我没有办法……” “你走开——” “再给我一次机会。”文晴川握紧她,心中一片疼痛,“我会好好对待你,我们就像是从前一样……” “来不及了!” 玄栀林抬头看文晴川,声音哽咽,眼泪无声地滚落,“文晴川,来不及了,已经晚了……我们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回得去!” 文晴川的声音带着执拗,他的眼中带着近乎固执的坚定,“我会让一切都重来!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会让一切都来得及!” “可是我不需要——” 她看着他,眼泪静静地滴落,唇角却绽放着一抹苦涩的笑容,“文晴川,我不需要回到从前,也许曾经这样想过,这样祈求过,可是……” “……” “到了现在,那些曾经和你在一起的过去,对于我来说,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即便可以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寂静的道场里。 她的声音消散在金色的夕阳里,所以,金色的夕阳也染上了哀伤的味道,落寞的光芒笼罩着他们两个人。 心中一阵麻木地抽痛! 文晴川呆呆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底一片黯然,他的嘴唇轻轻地一颤,声音竟然带着沙哑的哽咽。 “你这样说,是在……惩罚我吗?是在惩罚我三年前的离开?是故意……让我痛苦让我难过……” “早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玄栀林推开他的手,她伸出自己的手擦干脸上的眼泪,胸口一阵沉闷地疼痛,她却还在很努力地笑着。 “对不起,我不该流眼泪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不管从前怎样,至少现在……至少现在我还能这样安静地生活,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文晴川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流着眼泪的微笑,看着她晶莹剔透的瞳仁,那只能带给他近乎窒息一般的痛苦。 “玄栀林……” “对不起……我必须要回去了,陈内侍他们还在等我,回去晚了王太后陛下会为我担心……” 玄栀林依然很努力地维持着她含泪的笑容,坚持着从他的身边走过,走到滑门前蹲下身捡起那些刚刚散落的书籍。 文晴川浑身一阵无力地麻木,他僵直地站立着。 背对着玄栀林,他看着窗外灿烂耀眼的夕阳,眼底深处是一片空茫茫的悲伤,痛楚早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泛滥成海。 三年的距离。 他还是他,而她,却不再是那个喋喋不休地喊着他小七哥、脸上永远都有着骄傲笑容的小女孩! “可以帮我打开门吗?” 玄栀林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很轻很轻地响起。 文晴川转过身,他看到她站在门边,在射进房间的灿烂夕阳中,她的侧脸依稀有着美丽的金色光芒。 他的身体一阵痛苦地僵硬,双腿沉重得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文大人。” 玄栀林早已经将那些咸涩的泪水擦干,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苍白,眼角却还有着清晰的泪痕,她没有看文晴川,只是面对着那道被锁住的滑门,低声说道:“请你把门打开,我要离开这里!” 命运的转盘一旦开始启动,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一切都已经不可逆转! 文晴川的眼底,漆黑黯然一片,心痛得……似乎已经死掉了! 他缓缓地走上去,站在她的身边,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敲了敲那道滑门,手指透出青白的颜色,声音微颤,“方翼,打开门——” “是,文大人!”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滑门在两人的面前慢慢地拉开来,文晴川和玄栀林面对着滑门,无声地站立着,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已经到了分手的时刻! 玄栀林低下头,抱紧手中的书本,坚强的书脊边缘勒痛了手指,她都在所不惜,仿佛只有那样的疼痛,才可以让她有着切实的存在感! 她从文晴川的身边走过,静静地迈出了滑门那一道小小的门槛,一如走出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你还会回来的——” 暗哑沉痛的声音,却还带着一份执著与坚定,文晴川看着她的背影,说出的话语如同他的誓言。 “无论要等待多久,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玄栀林,我一定会把你重新带回来!” 玄栀林怔然地转过头! 文晴川静静地伫立在滑门的另一面,他看着她,眼底深邃暗烈,恍若有炙热的火花在痛苦地燃烧着。 此刻—— 站在玄栀林面前的,不是曾经温文尔雅的少年小七哥,而是经历了太多的磨砺而成长起来的文氏家族的继任者文晴川! 三年的时间,他有足够的力量,实现自己的诺言! 无论要等待多久,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玄栀林,我一定会把你重新带回来! 上午的阳光明媚而灿烂。 中宫殿会客厅。 几株非洲菊和文竹摆放在水晶镶金桌面上,一个玻璃细颈瓶在阳光中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身穿一身白色衣裙的玄栀林用花剪修建着非洲菊枝干上多余的部分,将怒放的非洲菊插到玻璃瓶里。 王太后坐在一旁的宫廷软椅上,她看着自己的正前方,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正是在夏总理入狱之后升为星释王国总理的、同时领导国会的罗总理。 “王太后陛下,这也是国会的决定,希望您能接受!” 豪华的会客厅里,罗总理的笑容中带着小小的放肆,他看着沉吟不语的王太后陛下,郑重地把手中的一份提案递到了王太后的面前。 “由文晴川文大人代替三年来从未归国的王子殿下参加国庆游行,不仅仅是国会有这样的想法,恐怕这也是全国人民愿意看到的吧!” 王太后还是没有开口,她接过罗总理递上来的提案,不看一眼就随手放在了一边,尊贵的面孔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王太后陛下,请恕卑职直言……” 罗总理低下头,貌似很惶恐不安,“王储三年不归国,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政绩,已经引起了民众的不满,再这样下去,我恐怕……” “恐怕什么?”王太后淡淡地打断罗总理的话,转过头来看着他,声音淡定冷漠,“罗总理,你想得太多了!” “是。” 罗总理慌忙地应道:“我只是为王室的未来担心,也为远在海外的王子殿下担心。” “放心吧!” 王太后依然淡淡地看着他,目光威严,“只要有我在,星释王室就倒不了!” “是,是。”罗总理脸上的表情未变,貌似恭敬地低下头,一迭声说道:“王太后陛下说的是!” “时间不早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你的这个提案我会考虑的。” “是。” 查总管将罗总理送出会客厅,王太后转过头,看到玄栀林已经做好插花,此刻正将文竹的枝茎缠绕在瓶身上。 “栀林,让文晴川代替星飒参加国庆游行。”王太后看着栀林,淡淡地说道,“你认为这个提议怎么样?” 玄栀林抬起头。 她看到王太后微笑的面庞,慈祥高贵的面容,她乌黑的瞳仁里一片淡静的光芒,微笑着说道: “我想,王太后陛下刚才就已经有了决定了。” 王太后淡淡一笑,转向了送走了罗总理才刚刚走进来的查总管,淡然说道:“还是找不到星飒吗?” 查总管面露难色,“安臣他们正在努力,毕竟王子突然消失,不能太大张旗鼓地寻找,所以目前还没有很明确的进展!” “不用再找他了!” 靠着软软的宫廷椅,王太后的目光依然平静无波,“如果他不想回来,你们再怎么找都没有用!” “可是……” “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 王太后看着玄栀林刚刚做好的插花,静静地说道:“只有傻瓜,才会选择逃避一辈子!我不相信我一手培养长大的星飒,会是这样的笨蛋!” 查总管抬起头,微微愣住。 玄栀林低下头,她仍在整理那瓶已经很完美的插花。 她做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白皙的面庞带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有一层温柔的光芒透过她晶莹的肌肤散发出来。 第四章 华之乐 四月,星释王国百年国庆在即!从四月一日到四月五日,星释王国连放五天长假,全国举行一系列的大型庆祝活动,许多国民齐聚王宫外的大广场,准备等到四月三日的国庆游行活动开始。 由王太后陛下亲自授权,国庆的全部行程都由文氏家族新继任者文晴川一手安排,所有的财政预算开支都要报备文晴川。 四月二日晚,皇家音乐大厅举办了一场由世界各地最为著名的交响乐团演奏的音乐会,王太后亲临到场,观看演出,同时,在王国的夜空上,灿烂奢华的烟花整夜绽放,音乐会结束之后,将由王太后陛下在市政厅门口点燃火炬,同时王国各处火炬点燃,形成一个环绕星释王国的火炬带! 四月三日,国庆预定安排,王太后将与王妃乘坐镀金马车从王宫出发,经过勤政路,前往海军基地,沿途将有王国陆军开路,由五千人组成的合唱团随行,皇家空军将有华丽的飞行表演。 王太后陛下将前往海军基地主持新舰艇“星野号”下水仪式,来表示王室对相当于王国命脉的海军的重视程度! 整个游行活动,文晴川将代替未归国也可以说是三年来行踪不明的王储星飒全程参加! 四月三日上午九点,王室钟楼的钟声响彻整个岛国! 国庆游行开始! 王宫古老庄严的宫门被近十名侍卫缓缓推开,五千人合唱团最先走出,星释王国的国歌响彻天际。 皇家陆军仪仗队威严挺拔,持传统的镀金长矛和盾牌,在仪仗队之后,就是王太后陛下乘坐的皇家马车,马车通体黑体金饰,统治王国将近五十年的皇太后身穿金色的奢华大礼服,沉稳华贵,面带雍容的笑容,朝着道路两旁欢呼的国民致意。 王妃玄栀林的马车在王太后之后,王妃身穿纯白色的王妃大礼服,美丽纯洁,笑容温婉动人。 数以百万计的国民招手欢呼,充满热情地观看着这一激动人心的盛况,王室在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神秘高贵的,能够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目睹王室成员,这自然是莫大的幸运! 星释媒体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连续报道庆典的准备情况,对彩排和庆典晚会的报道详细、全面、图文并茂。电视台首次使用刚引进的数码技术,向其他国家现场转播庆典游行的全程盛况。 在王室中,威严慈祥的国王“老祖母”王太后陛下自然是受万民景仰与爱戴,所过之处,欢呼不绝,然而,今次的游行,却出现了些微的偏差。 “文大人——” “文大人————” 街道两旁忽然呼声雷动,引人注目,显然公众所有的吸引力都调转了方向,同时朝着一个方向欢呼招手。 灿烂璀璨的阳光下。 英姿飒爽的文晴川骑着白色的骏马,一身海军中校制服,银色的勋章更衬得他英气逼人,乌黑的短发,俊逸潇洒的微笑,卓绝不凡的气势,令人目眩神迷! 文晴川所过之处,民众举起的手就在刹那间化成广阔的海洋,欢呼声连绵不绝,惊天动地! 这完全预示着文氏家族又一个鼎盛即将到来! 王太后陛下仍然保持着他雍容华贵的笑容,没有回头,却已经知道身后的文晴川在王国中到底有了多高的威望!远远盖过了王室的风头! 谁都知道,没有王储存在的王室,即便有着王太后的威严在支撑着,可也是外强中干,毫无未来可言! 玄栀林垂下眼眸,她的耳边清晰地响着国民对文晴川的欢呼声,王室在此时,竟然成了文晴川的陪衬!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王太后陛下看到文氏家族现在如此的兴旺发达,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一个可以把自己亲生孙儿囚禁在国外这么多年的王太后一旦想要对付文家,那可是 这样下去——不行! “王妃殿下——” 耳旁,忽然响了异样的声音,那是很多孩子合在一起的很稚嫩的喊声,“王妃殿下——王妃殿下——” 栀林心中一动,抬头看去—— 道路的一旁,圣玛丽教堂福利院的院长妈妈带着福利院的孤儿站在那里,孩子们都举着小小的花环,拼命地向她挥舞着。 小女孩囡囡坐在轮椅里,苍白的面孔上带着灿烂的笑靥,朝着玄栀林很开心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 “等一下——” 玄栀林忽然出声,驾驭马车的车夫有些疑惑,但已经本能地停下了王妃的马车,游行的队伍忽然停止下来。 文晴川一怔,握紧马的缰绳,让白马停下来,转过头来去看突然之间让整个游行队伍停止下来的玄栀林。 雄壮的国歌演奏也停止下来,马路两旁的民众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异常的游行队伍,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太后陛下” 站在王太后马车身边的查总管迟疑地小声对王太后说道:“王妃殿下她” 王太后抬手示意他安静,她缓缓地转过头,面容柔和沉静,手指上象征王权的祖母绿戒指熠熠生辉。 玄栀林轻提着那长长的王妃礼服裙角,从马车上走下来,一旁的夏笛带着侍女慌忙过来扶她,她却微微一笑,摇头表示不用。 在所有人疑惑和吃惊的目光中,她走向了圣玛丽孤儿院的那群孩子,走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囡囡面前。 三年的时间,已经十岁的囡囡却还是像六七岁那样的幼小苍白,她看着走来的王妃殿下,童稚的面孔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玄栀林站在她的面前,然后弯下腰去,握住了她瘦弱的小手,白皙的面容上有着分外柔和的笑容。 “囡囡,我们又见面了。” “王妃殿下,您还记得我?”囡囡可爱的面庞上带着小小的羞涩,大眼睛亮晶晶的,“我还以为” “当然记得,三年前,囡囡曾经教给我一首很好听的歌,我现在还会唱,而且我还记得,囡囡有一个愿望呢。” 玄栀林微微地笑着,“囡囡说,希望穿和我一样漂亮的衣服,也坐在美丽的马车上,很开心地唱歌是吗?” “嗯。”囡囡使劲地点头。 “好,那我今天就实现囡囡的愿望,让囡囡成为最美丽的辛德瑞拉!”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那些孩子心急地举起手来,围绕在玄栀林的周围,“我们也要开心地唱歌——” “好,我们一起!” 她完美轻柔地笑着,伸出手来从轮椅上抱起了囡囡瘦弱的身体,囡囡开心地笑起来,苍白的面孔上竟然出现了淡淡的红晕。 一声欢呼! 福利院许许多多的孩子围绕在玄栀林的身边,伸出小手轻拉着栀林华丽的王妃大礼服裙角,走入了游行的队伍。 在数以万计的国民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里,在寂静的游行队伍里,玄栀林抱着瘦弱的囡囡,将它轻轻放入被鲜花拥的王妃马车里。 阳光如琉璃般灿烂,空气中依稀有着缅栀纯净优雅的芬芳。 玄栀林站在马车旁边,笑容恬静美丽,那些孤儿院的孩子犹如一个个小天使一样站在她的身边,稚嫩的面孔上一律都是开心快乐的笑容。 哗—— 几乎在同一时刻,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整条游行的勤政路,数以百万计的国民同时拍响了自己的手掌,无数的气球飞入了蔚蓝的天空中。 “王妃殿下万岁——” “王太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星释王室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被扭转过来! 文晴川怔怔地看着玄栀林,手情不自禁地捏紧马的缰绳,俊逸的面孔闪烁淡淡的光芒,深邃的眼眸中有复杂的光芒在流转。 王太后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对身边的查总管平静地说道:“游行继续!” 奉上星之全部,光芒降临大地——奉上星之福泽,王室寿与齐天—— 雄壮的国歌在国民对王室的欢呼声中回响着,无数的热气球在蔚蓝的天空上飞舞着,缅栀花的花瓣随风飘扬 囡囡坐在华丽的马车上,可爱的面孔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在马车的旁边,玄栀林拉着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孤儿的小手,静静地走着,她脸上的微笑依旧,美丽依旧。 她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文晴川眼中那铺天盖地的落寞和哀伤,那是被自己最爱的人狠狠地刺伤一刀才会有的失望与痛苦! 游行的最后一站,是皇家海军舰队基地,在这里,王太后将要亲自主持新舰艇“星野号”的下水仪式! 舰艇上,二百零三名船员已经列队完毕,早已经到达的媒体纷纷摆好阵势,全程向全世界现场直播舰艇下水仪式,在游行队伍到达的刹那,闪光灯早已经连成了一片炫目的璀璨海洋。 在王太后陛下的镀金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海军基地所有海军纹丝不动,阳刚英气的面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文晴川快速下马,走到王太后陛下的马车前,单膝跪下,神情不卑不亢,声音淡静,“王太后陛下,海军基地部署完毕,等待您的检阅!” 就在文晴川单膝跪下的刹那间,海军基地的所有海军同时全部单膝跪下,整齐严肃,毫无散乱怠慢! 他们,完全听令与文晴川。 查总管的眉头无声地皱起,玄栀林担心地看着王太后,王太后却是淡淡地一笑,伸出手来对文晴川淡然说道: “晴川,扶我下去!” “是,王太后陛下。” 文晴川站起身,打开马车的镀金车门,王太后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搭在文晴川的手上,从马车上缓步走下来,雍容华贵,落落大方! 然而。 情况就是在那一刻突发的! 站在王太后身后的玄栀林清楚地看到了王太后的身体明显地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王太后忽然一个不稳的踉跄,竟然在文晴川的面前栽倒下去 一刹那。 文晴川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摔倒下来的王太后却震惊地看到王太后陛下的口角有着红色的血珠涌出来,那鲜红的血珠更衬得王太后的面孔如雪一样苍白! “王太后陛下——” 场面在刹那间失控! 这可以说是在短短几秒钟就震惊了全世界的现场直播。 统治星释王国整整半个世纪的王太后陛下,王国中最受人爱戴的“老祖母”,竟然在全球直播的阅兵仪式上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在王太后陛下倒下的刹那间,原本固若金汤的王室开始摇晃! 接连三四天。 因为王太后都没有完全地清醒过来,关系到王室的一切政务暂时搁置。 深夜。 星释王国皇家圣菲亚医院外,齐聚在这里联接守候了几天的无数国民,他们都在为王太后的身体而担忧着。 同时王国各地的教堂都临时开设了感恩仪式,为一直昏迷不醒的王太后陛下祈福。 国会、议会、内阁首相等市政官员齐齐来到,全都忧心重重地守在急诊室外,急诊室内,已经聚集了圣菲亚医院心脏科最优秀的医生和护士。 王太后陛下是心脏病突发,情况非常危急,过了这么多天都还没有醒过来,目前还在昏迷之中。 时间一天天流逝,而王太后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重症加护病房外的单间休息室,玄栀林无声地坐在沙发上,夏笛守在一旁,查总管和陈内侍站在房门外。 查总管刚刚接完安臣从海外打来的电话,此刻苍老的面孔上全都是焦虑和不安,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王妃殿下,安臣说,还是联络不到王子殿下。” “不需要再联络他了。” 玄栀林扬起长长的睫毛,眼角还有着清晰的泪痕,面色因为几天来未曾合眼而憔悴苍白,声音微微沙哑。 “全世界的人都会看到几天前的一幕,他也一定看得到,又何必多此一举去联络他呢!”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玄栀林惊愕地抬起头来,她看到了胖胖的罗总理,一脸的哀戚,貌似很悲痛地说道:“王太后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一点点意识。”查总管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极其悲痛的表情,仿佛是将有不幸的事情要发生,“可是刚才医生说,王太后陛下很可能挺不过去” 玄栀林吃惊地转头看查总管,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说话,她忽然激动地提高声音,“查总管,你怎么可以这样诅咒王太后陛下——” “王妃殿下恕罪!”查总管慌张地跪下来,老泪纵横,“我也我是没有办法,看着王太后陛下现在这个样,我” 休息室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玄栀林转头看去,晶莹剔透的眼中出现了更加震惊的光芒。 她看到了很多市政官员,全都虔诚地跟在罗总理的身后,每一个老谋深算的眼眸中都带着自己的心机和算计。 玄栀林心中一紧,“你们” “我们要见王太后陛下!” 罗总理清楚地说道,率先迈开脚步走向了重症加护病房,此时眼中已经没有了尊敬之意,却多了一份急于达到目的的不轨之心。 “站住!” 玄栀林强忍心中的怒火,快步走上去挡住重症加护病房的房门,看着那些人,朗声说到。 “王太后陛下还在昏迷,不许你们在这里放肆!” “王妃殿下,我们现在的举动关系到王国的未来,所以不得不放肆一下,还请您见谅!” 罗总理毫无谦恭之意地冷笑着,竟然直接伸出手来将玄栀林推到一旁,一把拽开了重症病房的门。 “王妃殿下——” 夏笛吃惊地扶住被罗总理推开而踉跄几步的玄栀林,紧张地说道:“王妃殿下,您没事吧?” “别管我——” 玄栀林看着那些人毫无顾忌地闯进加护病房,心知大事不妙,眉头紧紧地皱起,慌忙跟了进去。 重症加护病房。 王太后面色苍白,躺在雪白的床单上,看上去脆弱得犹如一个老妇人,在病床的一旁,心电仪滴滴地很缓慢地响着。 罗总理已经站在了王太后的病床前,其他的人站在病床几步外的地方。 “王太后陛下” 罗总理一脸虔诚地王太后说道。 “您一直这样躺下去真不是办法,王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知道我们这样冒失是不对的,可是我们也是为了王国的未来着想啊!” 玄栀林震惊地冲进病房,已经看到罗总理站在病床前对着虚弱的王太后说着些什么,她气愤地喊道: “罗总理,请你出去!” 她的话未说完,早已经有站在病房里的其他官员拉住了她,不让她上前,刚刚赶进来的夏笛吃惊地看到这一幕,喊道: “王妃殿下——” 罗总理没有管这一时之间的骚乱,他还是紧紧地盯着还残存着一点点意识的王太后,很悲痛地说道: “请王太后陛下下旨,由文大人代替王室处理王国事宜,文大人的身体里毕竟也有一半的王室血脉,绝对不会背叛王室的!” 文大人! 文晴川—— 玄栀林愕然地停止挣扎,瞪大眼睛看着罗总理那假仁假义的面孔,胸中有一股痛苦的血气不停地翻涌着。 这是篡权! 曾经风云显赫的王室,终于到了墙倒众人推的一天。 玄栀林手足冰凉,呆呆地看着眼前残酷的一幕,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境地,没有了王太后的王室,束手无策! 寂静的病房里,心电仪“嘀嘀”地响着,每一声,都仿佛是一种悲哀的折磨! “星飒星飒还没有回来” 病床上,王太后苍白的面容上有伤心的泪珠缓缓地滑落,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她的眼睛没有睁开,呼出的气息依稀都是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我们不能再等那位迄今为止下落不明的王储了!” 罗总理的脸上带着急不可待的表情,“请王太后陛下马上下旨!授权文晴川代替王室处理王室事宜。” “罗总理——” 愤怒狂涌到玄栀林的心头,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层层手臂挡在她的眼前,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力量竟然是如此的渺小。 “罗总理,你这是乘人之危,你竟敢逼迫王太后陛下——” “王妃” 虚弱细微的声音打断了栀林的愤怒,栀林转过头,已经满眼泪水。 病床上,憔悴不堪的王太后再也无法动弹,伤心的眼泪簌簌落下,她很努力地张开嘴,一字一颤地说道: “由王王妃代替王室授权文氏家族继任者文晴川” 短短的几个字,却似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心血,王太后陛下无法再说下去,头一歪,竟再次昏迷过去。 罗总理的脸上出现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急救的铃声大作! 玄栀林的眼泪刹那间迷蒙了哀痛的视线,赶来急救的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直到罗总理带着那些市政官员散去,玄栀林都呆呆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病床上,王太后的呼吸痛苦绵长,前来急救的医生和护士在栀林的面前走来走去,栀林如化石一般僵立着。 直到—— 衰弱的王太后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深紫色的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王妃栀林” 栀林仿佛突然被惊醒,抬起头来看着虚弱的王太后,一名医生走上来对玄栀林谦恭地说道:“王妃殿下,王太后陛下请你过去!” 几乎是毫无知觉地,木然的玄栀林被那名医生拉到了王太后的病床前。 “王妃” 王太后的呼吸微弱绵长,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眼中竟然还有着清晰的泪珠,她很缓慢地伸出手来,玄栀林慌忙握住。 “孩子对不起我不能保护你了” “” 玄栀林的眼泪哗哗落下。 “文晴川一旦掌权,星飒就再也不可能也没有机会回到王国了” 王太后一字一顿很艰难地说着:“王室只剩下你一个人” “不会的,王太后陛下,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去求文晴川” 玄栀林惊怔! 她猛地扬起长长的睫毛,怔怔地看着虚弱的王太后,王太后痛苦地喘息着,苍老的面孔上毫无生气。 “栀林你去求文晴川让他不要伤害你不要” 心在刹那间抽紧! “扑通——” 玄栀林已经跪倒在病床前,泪流满面,悲伤痛苦地说道:“王太后陛下,我发誓,即便是死,玄栀林也不会做让王室蒙羞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垂垂老矣的王太后艰难地呼吸着,手指泛出青紫的颜色,“文晴川他对你一定还有感情” “我现在是王室的王妃!” 尽管眼泪一行行落下,玄栀林却仍然让自己的声音清晰明白,“在王室处于危难的时候,我将与王室同进共退!同生共死!” 她的声音坚定,一如她坚定的心。 王太后面色雪白,目光浑浊,她知道玄栀林跪在自己的病床前,她很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无力的哀伤。 “对不起啊孩子我真的没有办法保护你保护王室” 寂静的病房里。 王太后的身体颤抖着,眼泪成串落下,玄栀林跪在地面上,低着头,咬紧嘴唇,努力不让哀伤的哭声弥漫出唇角。 加护病房外。 还未离开的罗总理眼中带着狡猾恶毒的笑意,他透过玻璃看着加护病房里的一切,忍不住的得意让他喜笑颜开。 一个没有王储,只不过是两个女人在支撑的王室,能奈他何!跟定文氏家族,把那个文晴川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必要的时候再除掉文晴川,从此后,步步高升,荣华富贵,将伴随他一生一世! 王室,文氏家族,都会成为他走上权力颠峰的垫脚石! 第五章 正之判 从那一天起。 王太后的病情一天天加重,而来探望的人却越来越少,玄栀林一直陪在王太后身边,寸步不离。 墙倒众人推!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貌似牢不可破的王室早已经风雨飘摇。 深夜。 玄栀林呆呆的坐着,病房内,王太后陛下生命垂危,那些觊觎王室已久的人步步紧逼,她的父亲早已经搬离海外,离开这个多事之国,三年来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王太后。 而王太后面临如如此困境,身为王国王妃的她却毫无还手之力! 承重的压力让她心力交瘁,疲惫的身体似乎已经麻木了,没有意识了,竟再也没有困倦的饥饿的感觉! 心中一阵痛苦的绞痛! 玄栀林忍不住伸出手来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样就可以让自己不再痛,夏笛看着她的样子,走过来低声说道: “王妃殿下,您不舒服吗?” 玄栀林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疲惫与伤痛,几天来她不眠不休照顾王太后,早已经筋疲力尽。 夏笛真的担心玄栀林还能这样支持多久。 “王妃殿下,您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现在的我,”王妃殿下苦涩的笑笑,“精神太过紧张了,根本就不可能睡着,还是守在这里比较好。” “可是……”夏笛忧心忡忡地说道,“您再这样守下去也不是办法,查总管和陈内侍都很担心您,可以让他们来这里代替您。” “他们年纪都很大了,比我更需要休息,我没有关系的,”栀林摇摇头,面色安静如常,“夏尚仪你也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夏笛看着玄栀林疲惫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出去给您倒一杯咖啡。”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玄栀林站起身,对夏笛说道:“好好照顾王太后陛下,我马上就回来。” “是!” 玄栀林推开加护病房休息室的房门,静静走了出去,她走过已经被戒严的加护病房,守候在那里王宫侍卫恭敬地向她行礼。 她走下楼梯,深夜里的医院静悄悄的,走廊里只有她清晰的脚步声在回向着,然后,在一条空荡荡的走廊里,脚步声停止了。 一声轻轻地叹息。 玄栀林站住,她用自己的额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墙壁的冰冷可以带给她一丝清醒,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心中,有着无数复杂的感情在翻搅着,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半点思考能力,全身都是一种无力的沉痛感。 没有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应付这样崩塌的局面. 恍惚间。 头顶忽然有一种温暖的温度传来,那是她所久违的安心坚定的感觉,仿佛可以把这种感觉化成力量,充盈于她的内心。 玄栀林忽然身体一颤,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睁开眼睛,同时毫不犹豫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落在她的发顶的手。 文晴川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玄栀林戒备的眼眸,静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眼中有着清晰地落寞和无法隐藏的眷恋。 “栀林……” “文大人这么快就要行权了吗?!” 凝望着文晴川,玄栀林声音冰冷,“这么快就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毫不顾忌的叫我的名字?!” “想让我叫你王妃殿下?” 文晴川无声的笑笑,笑中含着淡淡的苦涩,“这永远都不可能!你是我的玄栀林!不是这个王室的王妃!” “住口!” 玄栀林目光淡定,当仁不让,“文大人,我不管你有多受万民拥戴,但现在你还没有得到王室的授权处理国家大事,你不要在我的面前太过放肆!” “我……在你面前放肆?”文晴川定定的凝视着她,黑眸深沉暗淡,“玄栀林,你一定要这样刻薄、这样绝情的对待我?” 文晴川正视她! 他的目光中有着让人无法正视的犀利,可以在刹那间看穿一个人的内心,让一颗故作镇定、实际上忐忑不安的心无可遁形。 玄栀林强抑住自己胸中翻涌的情绪,捏紧手指,面颊上出现了淡淡的苍白,她猛地低下头转过身,朝着走廊的另一边快步走去。 “玄栀林,这个世界上你能骗得了任何人,但你骗不了我!” 文晴川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带着深沉的笃定,黑眸深邃,“为什么不敢用真正的自己面对我?!为什么一定要用尖锐的语言刺激我?!你觉得这样做,会让你感觉到安全?会让你可以自我麻痹的认为,你再也不喜欢文晴川了,是吗?!” 玄栀林站住脚步,背对着文晴川,她的眼眸中忽然涌现出晶莹湿润的光芒,刹那间的失神让她的身体僵住。 “回答我……” 文晴川紧紧地凝盯着她,毫不放松,“玄栀林,现在的文晴川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我不信,你这么快就忘了我!” 他的话,字字刺心! 玄栀林微仰起头,因为这样就不会让那些滚烫的眼泪流下来,眼前突然一片眩晕,一个踉跄,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扶住墙壁,不想让自己栽倒下去,然而,一双手更加快的搀扶住了她—— 文晴川紧紧的握住了她的肩膀。 玄栀林身体一颤,直觉性的伸出手来打开他的手,眼泪竟然在刹那间落下来,“文晴川,你走开——” 她很用力的推开文晴川。 文晴川退后一步,怔怔的看着玄栀林瞬间泪流满面的面庞,眼底一片悲伤在暗凝,声音暗哑低沉。 “玄栀林,你到底要把我逼到怎样的境地你才甘心?!” “我逼你……”玄栀林看着他,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开始发散摇晃,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额头,唇角,泛起一片苦涩的微笑。 “文晴川,你竟然敢说是我在逼你,我……” 她的话音未完,眼前的黑暗忽然降临,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早已经无声的软下来。 在倒下来的那一刻,玄栀林的大脑里只剩下最后一抹意识。 那就是—— 她终于可以什么都不想的睡着了。 晨曦微露。 整洁安静的病房里,清晨的阳光无声的洒入这片空旷的空间,照耀在白色的病床上,反射出一片灿然的光芒。 玄栀林缓缓的睁开眼睛,在最初睁开眼睛的一瞬,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干渴。 本能的,她的手伸向了病床旁的桌面,那里摆放着盛着水的玻璃杯,她的手刚刚接触到冰凉的玻璃杯,就听外面忽然传来“咔哒”的一声。 栀林转过头,她透过玻璃窗看到病房外的小型休息室,文晴川正背对着她将刚刚打开的门关好。 她的手一颤,玻璃杯落在病床下柔软的地毯上,清水无声的流淌出来。 在文晴川转身的刹那间,玄栀林已经本能的躺下,飞快的侧过身缩进被子里,紧紧的闭上眼睛,再次强迫自己睡着。 文晴川走过小型休息室,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玄栀林,微微紧张的蹙起眉。 他朝前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下来。 病床下的地毯上,透明的玻璃杯静静地摔落在那里,从杯子里流出来的清水已经湿透了地毯。 文晴川抬起头。 他看到了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的玄栀林,深邃的眼眸中一片了然的光芒,沉默的走到病床前,他弯身捡起了那个杯子。 从桌面上拿起一个新的杯子倒满水,文晴川微欠身将水杯递到了侧躺在病床上、背对着自己的玄栀林面前,低声说道: “喝吧!这样忍着多难受!” 玄栀林的手指握紧了白色的枕巾,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那杯清水,眼中的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文晴川听到了她清晰的抽泣声,眼中出现了怜惜的光芒,“栀林……” “我不要喝——” 仿佛某种发泄,栀林猛地坐起身来,伸出手来将文晴川手中的水杯抢过来,然后狠狠的扔出去—— 啪—— 水杯砸到墙壁,摔得粉碎! 文晴川转头看了看被摔得粉碎的水杯,又看了看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喘息的玄栀林,声音淡定。 “摔杯子可以,但别伤害自己。” “这跟你无关!” 玄栀林从病床上挣扎着坐下来,谁知刚刚站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文晴川扶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你还是躺着吧!夏笛知道你在这里,王太后那边有人照顾。” “……” 玄栀林沉默,她推开文晴川,一步一步微微摇晃着朝着房门走去,依旧是三年前的倔强执拗。 文晴川目光倏地深暗,猛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玄栀林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将她拉回来,幽黑的眼眸正对上她清澈的瞳仁。 “玄栀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玄栀林的手被他紧紧的抓住,炽热的温度通过他的掌心传到她的手臂,泄露了他心中那份紧张和焦虑。 这一次。 玄栀林没有再挣脱他,她转头看着他幽深的眼睛,声音缓慢轻颤:“文晴川,权利真的那么重要吗?” 文晴川一怔。 “为了得到无尽的权力,就可以和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勾结再一起?就可以不顾一切地争夺?" 玄栀林的眼眸黑白分明,闪烁着透彻的光芒,“就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是吗?” “……” “我所认识的文晴川不是这样的。” 玄栀林的面容透出珍珠般淡白的颜色,眼眸透明空旷,“我的小七哥是一个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去伤害别人的人,他绝对不会卑鄙地去威逼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文晴川静静地放开玄栀林的手。 他看着玄栀林,深邃的眼眸中有一片木然的哀伤。“玄栀林。你这实在怪我吗?” “没错,我就是再怪你!” 大颗的泪水顺着玄栀林的面颊滚落,“我不喜欢现在的文晴川,我不喜欢一个无同情心怜悯的文晴川,不喜欢一个一心只要权力而不管他人死活的文晴川……” 玄栀林的声音顿住! 文晴川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幽然,依稀有着沉痛的光芒,“你说你喜欢三年前的那个文晴川,可是那个文晴川能给你什么?!他让你一再地被人欺负!他没有办法保护你,让你痛苦不堪,他让你哭倒在他的书房门前却没有能力为你打开一扇门!” 他的声音充满绝望! 玄栀林眼中的光芒无声地僵住。 “三年前,我离开的那一天,你嫁给星飒……” 文晴川的眼眸有着失魂落魄一般的哀伤,“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少的绝望和恨吗?那种把自己生命中唯一的真爱拱手让人的痛苦,足可以把我杀死千万次!” “……” “那么……我现在用我的能力把你带回我的身边有什么错?!” 文晴川的声音,有着震撼人心的悲恸! 玄栀林猛地转过身,不敢再看文晴川,眼泪哗哗地落下,她伸出手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让哭泣的声音弥漫出颤抖的唇角。 “我忍耐了三年,被痛苦折磨了三年,只为了能够有能力站在你的面前,把你夺回来,可是”文晴川望着她的背影,低沉的声音痛彻入骨,“你却告诉我,全部……来不及了……” “……” “玄栀林,我们……是不是……真的……来不及了?”文晴川的面孔上有着铺天盖地的痛苦落寞,“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定定的看着她。 等待着塔的回答,哪怕是,她回头看他一眼! “我……不喜欢三年后回来的文晴川,不喜欢争权夺利的文晴川。”玄栀林背对着文晴川,声音带着哭泣的沙哑,“这样的文晴川,不是总让我可以为之自豪和依赖的小七哥,这样的文晴川,让我讨厌——” 文晴川的身体重重地一颤,英气逼人的面孔充满了痛苦哀伤,心仿佛是被巨石击中,疼痛在无限蔓延。 玄栀林垂下眼眸,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死死地捂住嘴唇,心中的悲伤让她再无法听下去,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推开病房的门,逃了出去。 玄栀林在他的眼前消失,她逃开了他的实现,仿佛他是她生命中的魔咒。 文晴川僵立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杰生站在门口,看到了僵如华师一般的文晴川,低声说道:“文大人,罗总理请您马上去市政府,王室授权给您的新闻发布会,会在那里举行!将有二十三家电视台同时转播。” 文晴川没有动。 杰生微微诧异。“文大人……” 空寂的房间里。 文晴川默默地站立着,英气的面孔带着失神的苍白,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墙角那一堆摔碎的水杯碎片,眼眸中一片苦涩无奈的光芒。 “我……为了你忍受三年的磨难,让自己变强,你却告诉我,你讨厌这样的我。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要的是……权力吗?” 上午九点。 市政厅的官员觐见大厅外,黑压压的国民站满了整个市政广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色。 这一天,注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王室的王妃玄栀林将在今天代表王室授权文氏家族继任者文晴川处理王室事宜,执掌王室。 这样的消息一传开来,立刻全民震动! 虽文晴川在民间广受爱戴,而他的母亲又是王室的长公主,可是由他执掌王室,却总有一中篡权夺位的感觉。 万众哗然。 一时之间,闻此消息的国民众说纷纭,赞同与反对的分别各持己见,会议中,支持文氏家族和反对文氏家族的各大党派吵闹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内阁首相干脆闭门不出,在家钓鱼,罗总理趁机包揽实权,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市政府的各个部门,以增爪牙。 市政厅的官员觐见大厅,热气翻涌,在这里已经聚集了能够进入大厅的三十三家电视台的媒体记者,其余的电视台都进行着新闻发布会的现场报道。 王国中所有大厦的电子屏幕,不约而同地同时直播着这一可以说会掀动王国根基的新闻发布会。 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仰起头来看着这震惊世人的一幕。 觐见大厅,人声鼎沸,全副武装的警察拉开黄线维持秩序,任何不守规矩的媒体都会立刻感触大厅,喧闹沸腾的生意几乎可以让人的耳朵失去听力。 九点四十分。 市政厅官员觐见大厅的侧厅门哗啦一下被推开,警察迅速朝着那个方向集中,王妃玄栀林,趾高气扬的罗总理以及罗氏爪牙纷纷入场。 瞬间。 所有的媒体记者都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照相机、摄像机、录音笔和话筒,会场的气氛竟在一霎那绷紧。 最先走上鲜花簇拥的发言台当然是志得满意的罗总理,他正了正麦克风,眼角立刻出现了悲痛的眼泪。 “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们最尊敬的王太后陛下现在生命垂危,无法处理王国政务,王储又下落不明,没有办法和他取得联络,几天前,我得到王太后陛下的懿旨……” 罗总理的话在整个觐见大厅回响着。 在他的身后。 玄栀林安静地坐着,她一身白色的衣裙,面容苍白如同被雨水打湿了的花瓣,长长的睫毛无声地垂下,眼中有着黯淡的光芒。 手,无意识地绞紧! “现在,我们请王妃殿下代表王室正式授权文大人处理王国政务的特权!”罗总理放下话筒的同时转向了呆坐在发言席上的玄栀林。 仿佛是一声惊雷! 玄栀林抬起头,她看到了罗总理捉摸不定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绝望的悲哀,麻木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了被鲜花簇拥的发言台。 罗总理笑容满面地把话筒递给了玄栀林,他看着玄栀林苍白的面容,声音关切之至,“王妃殿下,您也不要太伤心了,王太后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也会好好照顾王太后陛下的。” 他一语双关! 玄栀林面无表情。 罗总理微微一笑,知趣地退下去。 玄栀林呆呆地站在发言台前。 她刚刚拿起话筒,闪光灯已经疯狂地闪烁起来,无数的镜头对准了这位现在唯一代表王室的王妃殿下。 大厅里,所有的媒体。 大厅外,那些黑压压的人群。 道路上,那些仰望着大屏幕的行人。 全都—— 屏息等待着。 王妃玄栀林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是王室的声音。 大厅里,空气沉闷紧绷! 玄栀林看着台下那些璀璨的闪光灯,面容苍白,目光中含着无数复杂的光芒,手中的话筒似乎有千万斤重! 时间流逝着…… 玄栀林一言不发地站在发言台上,用力紧紧地抓住那个黑色的话筒,甚至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动着。 良久。 觐见大厅里,原本绷紧神经的记者目光中出现了疑惑的光芒,他们开始面面相觑,不明白玄栀林为什么呆站在那里。 另有隐情! 那一瞬,几乎所有的记者都想到了这个词,他们的目光在呆怔的玄栀林和开始焦躁不安的罗总理之间转了转去。 大厅里,开始了意味不明的窃窃私语。 “王妃殿下……”罗总理站在玄栀林的身后,低声提醒着,“您应该代表王室授权给文大人……” “我……” 玄栀林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出现了淡然坚定的光芒,举起了手中的话筒,声音清晰。“星释王国的王妃玄栀林,今天代表王室……” 台下,无数的眼睛立刻集中在了玄栀林的身上。 “我代表王室……宣布……”玄栀林抓紧话筒,坚定的面孔上出现了毅然决然的神情,转过身,正式罗总理。 “罗总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罗总理猝不及防,瞪大眼睛,“玄栀林,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威逼生命垂危的王太后陛下,根本就是大逆不道!”玄栀林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了大厅内的所有角落,铿锵有力,如一场惊心动魄的海啸聚然降临,整个会场的气氛刹那间被掉转过来。 “你强迫还在病床上的王太后陛下授权,欺骗国民,妄想利用文氏家族的名号得到更高的权力——” “住口!” 罗总理生生打了个寒战,眼露怒光,扑上来想要从玄栀林手上抢回话筒,玄栀林死死地抓住话筒,被罗总理推得一个不及,身体撞上了鲜花簇拥的发言台。 哗啦—— 盛开的玫瑰和百合被推倒在地,罗总理的身后,那些罗氏爪牙迅速地冲上来,帮助罗总理抢回话筒。 玄栀林死死不放! 台下,一片震惊的目光,闪光灯却还在疯狂地闪烁着,那些武装警察冲上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制止哪一方比较好。 “你这个卑鄙小人!”玄栀林面色苍白,在罗氏爪牙的簇拥下,罗总理下狠手扭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她放下话筒,阻止她那些危险的言论。 万众哗然!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着,马路上的大屏幕,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厅里的和大厅外的所有人都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阵阵抗议的浪潮在瞬间如海啸一般蜂拥而来! “放开王妃殿下——” “保护王妃殿下——” …… 罗总理死死地扭住她的手腕,脸上露出分外丑恶的神色,低低的声音从他的牙齿间迸出来。 “你再敢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 发言席上,玄栀林的声音通过话筒在大厅里回响着,铿锵坚定,即便是面对那么多人的威胁也毫无恐惧。 “你以为存在了几百年的王室会惧怕你的威胁?!阴险恶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总理,每一个拥戴王室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会遭到万民唾弃——” 她坚定的声音足以让罗氏爪牙更加地失措和丑陋! 就在愤怒彻底爆发的那一刻! 啪、啪、啪…… 几声淡定却充满了力量的掌声忽然在大厅里缓缓地响起,那个掌声并不大,却似乎有着一种魔力,可以让整个大厅的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仿佛是某种让人无法逃避的力量! 原本混乱的发布会现场在刹那间竟然莫名地安静下来,只有那不紧不慢的掌声静静地回响着,带着王者骄傲的力量! 掌声从大厅之外传来。 所有的记者都转头朝着大厅门口看去,而在那一刻,轻掩的大厅门缓缓地被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那人只是安静地站立着,却有着一种卓绝不凡的王者气势,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为之震惊与折服! 仿佛是被惊雷击中! 玄栀林身体一僵,眼中有着无法置信的惊怔! 在场的所有记者全都不约而同睁大眼睛,刹那间,原本聚焦在发言台上的镜头全都转移了方向—— 世人震惊! 在这场万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上,突然出现的竟然是—— 王子星飒! 宛如一道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光芒,可以在刹那间照亮整个大厅。 星飒静静地站立着。 他高贵倨傲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紫色的眼瞳中一片幽深邪肆,惊心动魄,身体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都充满着卓绝不凡的王者气势。 此刻。 他轻轻地鼓着自己冰凉的手掌,凝看着台上的玄栀林,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邪肆温柔,声音低沉清晰。 “我的王妃,你表现的很好!” 仿佛是被定住。 玄栀林呆怔地看着他,身体僵凝如化石,竟然动也动不了了,甚至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凝固了。 “很对不起大家,因为在赶回来的旅途中遇到了一些小波折……所以我回来的似乎有些晚……” 星飒声音缓慢,不疾不徐,紫色瞳眸中有着意味深长的光芒,“不过,即便是有一点波折,我还是回来了!而且,恰到好处!” 他的话音刚落,安臣带着王宫侍卫从他的身后鱼贯而入,面容冷峻严肃,很快地将那些维护秩序的警察隔离在外,同时,站在发言席上的罗氏爪牙也被控制起来。 星飒倨傲的面容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英气逼人的靳楚南走至他的身边,在他身后无声站立。 星飒迈着笔直的步子走向了发言席。 无数的记者如潮水一般朝着两边退去,为他让开道路,炫目的闪光灯嚓嚓地回响着,惊呼与赞叹不绝于耳! 星飒走到了罗总理和玄栀林的面前,然后,静静地站住,深邃幽然的目光停留在罗总理的手上。 三魂走了气魄的罗总理还抓着玄栀林的手,保持刚才抢夺麦克风的姿势。 星飒的目光凌厉深沉。 罗总理刹那间醒悟,慌忙地放开玄栀林,惊慌失措地朝后退开,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子殿下,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星飒没有看他,他转头看着玄栀林,目光深邃幽深,紫色的眼瞳犹如一片遥无边际的薰衣草花田,蕴藏着无尽的感情和爱恋。 “辛苦你了。” 他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得几乎可以融化一颗心。 玄栀林身体轻轻地一颤,她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星飒却坚定有力地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并且把她手中的话筒转到了自己的手里,拉着玄栀林走向了发言台。 台下的记者一片哗然。 三年来第一次归国的王子星飒在公众面前毫不掩饰地握着王妃玄栀林的手,而且刚刚王子看王妃的眼神中有着那么清晰厚重的深情。 瞬间,王子不喜欢王妃远走海外的谣言不攻自破! 星飒握住了玄栀林的手。 站住所有仰望他们世人的面前,他拿起话筒,声音优雅高贵,清晰低沉。 “作为王国的王储,却让大家看到了一个动荡不安的王室,这是我不可推卸的错误,在这件事上,我应该向星释王国的国民负荆请罪!” 星释静静地说着,面容淡定庄严。 “但我以王室的名义发誓,从从今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状况,我会尽我的全力让大家看到一个威严、勤勉、传统的王室,至于那些居心叵测,妄图夺权篡位之徒,就一定要受到王国法典的制裁!” 发言台的一旁,已经被安臣控制的罗总理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却还在装作无事地硬挺地站立着。 “安臣。” “是,王子殿下。” “先将罗总理送入检察院隔离审查!” 星飒根本就不看面色如纸的罗总理,声音淡漠不留情面,“其余的人暂时拘禁,听候发落!” “王子殿下——” 罗总理的面色非常难看,“您不能这样做,为什么要把我隔离审查?我只是遵照王太后的懿旨……” “不要再说王太后的懿旨了。”靳楚南淡笑着看了一眼仍在垂死挣扎的罗总理一眼,“罗总理,今天的事先不算,单是你几年前卑鄙地陷害夏总理这件事就足够让你下辈子在牢狱里度过了!” 冷汗刹那间流满了罗总理的面孔,他瞪大眼睛,竟然还想要狡辩,“谁……谁说我陷害了夏总理,夏明远收受贿赂铁证如山,南大人,你想说我陷害,你拿出证据来!” 发言台上,罗总理奋力狡辩,妄图为自己挣到一线生机。 台下的记者兴奋非常,事态的发展真是越来越激动人心,这显然是震惊王国的第一手重大消息,疯狂闪烁的闪光灯刺目耀眼,电视台还在进行全程转播。 电视机前! 大厅外的大屏幕! 豪华商场上的电子屏幕! 全国的国民都在凝息屏气地盯着这一幕! “证据……” 靳楚南微微一笑,显然罗总理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悠悠然地说道“你是说……证据?” “对,证据,你有证明我陷害夏明远的证据吗?”罗总理看到靳楚南懒洋洋的样子,又抬起头来看到了星飒紧蹙的眉头,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一线生机,索性拼死一搏,反客为主,咄咄逼人。 “南大人,你把证据拿给我看!我要的是证据——” “证据在我这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清晰的声音从偏厅传来,在场的所有记者全都循声看去,再次震惊地惊呼出声—— 文晴川…… 竟是文晴川! 偏厅的门打开,出色卓绝的文晴川已经从偏厅大步走了上来,他的身后跟着贴身侍卫杰生。 杰生的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皮箱,尽忠职守地跟在文晴川的身后。 文晴川直接走上了发言台,看着面如金纸的罗总理,声音冷然。 “罗总理,你当年陷害夏总理的视频资料,还有你这几年收受贿赂的清单全都在这个皮箱里,我刚刚收集完毕,你是要自己看,还是让王国的国民替你看——” 啪—— 杰生按开皮箱,里面资料视频历历在目! “文……文大人……”罗总理腿如筛糠般颤抖着,“您……您怎么能……我可都是为了……” “你不过是想要打着文氏家族的旗号来夺取王权——” 文晴川眼神锐利,眉宇间满是正义,“你以为你可以把王室和文氏家族玩弄于股掌之间?罗总理,把一切想得太简单的你大错特错了!” “我……” 铁证如山! 望着那个黑皮箱里的东西,罗总理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终于绝望,所有计划已经全盘落空,颓败之势不可能扭转! 他的身体无奈地软了下来,面容倨傲冷漠,声音很淡,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安臣,把他带走!” “是,王子殿下。” 罗总理被带了下去,就在罗总理伏法的那一刻—— 哗—— 瞬间,不约而同响起的掌声犹如热烈的海洋,大屏幕前,电视机前,大厅之外,大快人心的喊好之声接连不断,激动的掌声此起彼伏! 大厅里,闪光灯明亮耀眼。 星飒转过头,他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文晴川,面容沉静,如王者冷漠倨傲,紫色的瞳仁中含着淡淡的光芒。 “文晴川,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做!” 文晴川的目光最先落在了星飒与玄栀林相握的手上,他的眉头蹙起,抬起头看着星飒,目光深邃幽然。 “我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流泪,为了她,我文晴川可以放弃一切!” 玄栀林怔怔地抬起头来,眼中盈满晶莹剔透的光芒,在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文晴川眼底那一片深邃的感情! 他看着她,目光一如三年前,温柔、深邃、眷恋…… 胸口,一阵热浪涌动。 被握住的手忽然传来一阵痛感,栀林心中一颤,身旁的星飒,修长的身影竟然散发出阵阵冰冷。 星飒和文晴川漠然地对视着,谁也不说话,仿佛那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谁也不甘心,谁也不愿意输给对方。 一切才刚刚开始! 心中一阵抽紧! 玄栀林清晰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紧张和不安,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星飒却有所察觉,反而更加紧地握住她的手,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掌心里炽热的温度。 台上的气氛忽然开始诡异起来。 台下的记者面面相觑,不知道台上为什么突然出现僵局。 靳楚南摸摸鼻子,微微一笑,正对着台下那些疯狂拍摄的记者,他忽然伸出手来,举到半空中,声音淡然坚定。 “为了我们的王室——” 星飒和文晴川同时一怔。 靳楚南看着两个人,笑容温煦灿烂,他的手举到半空中,轻轻地晃动着,还在等待着它的加盟者…… 他的意味,再清楚不过了! 公众需要的是—— 一场完美无比、团结和谐的大结局! 星飒淡淡一笑,放开玄栀林,走上去,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靳楚南悬在半空中的手,同时,一切了然的文晴川也走了过来—— 发言席上,三个年轻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台下,闪光灯如星星般闪耀着。 大厅外,马路上,长久驻足的行人看着大屏幕上这一震动人心的一幕—— 预示着王国未来的三个年轻人坚定地站在了一起! 瞬间,全民欢呼! “王室万岁——” “王室万岁万岁万万岁——” 振聋发聩的呼声在王室的上空回响着,震彻天际! 圣非亚皇家医院。 市政厅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星飒、玄栀林、文晴川、靳楚南等一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生命垂危的王太后陛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星飒的面孔上全都是紧张和焦急,他几乎是冲进了病房,在所有人当中第一个冲进了病房。 然而。 在冲进病房的那一刻,他忽然站住,紫色的瞳仁中一片惊怔的光芒,怔怔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星释王国的王太后陛下此刻正端坐在病房休息桌前,面容宁静沉和,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笑意,全无一点重病衰弱的模样。 查总管站在她的身旁,端着精美的茶壶,在看到星飒冲进来的刹那间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王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一幅华贵温馨的图画。 原来如此! 在刹那间看穿一切的星飒的太阳穴明显地爆了一下。 在他的身后,文晴川。靳楚南同时呆怔地立住,玄栀林更是惊呆地看着昨日还垂死挣扎的王太后,今日就如此地神采奕奕。 这是…… 怎么回事? 其实根本就不用时间多想! 靳楚南了然地一笑,转头看向文晴川,眼中的意味非常地明显:文晴川,恭喜你警醒得快,逃过一劫! 阳光晶莹剔透。 房间的气氛温暖和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静溢美好,空气中,有着金色的微尘在飞舞着。 “看来……新闻会结束得比我预想的要晚一些。” 被下午的阳光照得暖暖的病房里,王太后抬起头来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沉静。 “快点过来吧!我已经泡好茶等你们很久了!” 王太后慈祥地微笑着,强指间,一场由她亲自设计的惊心动魄、一箭四雕的政治大骗局就此结束! 逼回了星飒!警告了文晴川!一网打尽市政厅那群居心不轨的官员!将文氏家族在市政厅的底细细摸了个清清楚楚! 这场骗局,轻松完美! 阳光温暖灿烂。 五杯莲花茶摆放在静止的白色桌面上,冒着香气,王太后抬起头看着她面前的四个年轻人,声音带着嘉许和赞叹。 “你们四个做得很漂亮!” “做得再漂亮,也没有王太后陛下高明!”星飒看着眼前滑腻的骨瓷茶杯,帅气的面孔上带着上当受骗之后的不爽。 “星飒,难道你很希望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看到我倒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王太后微笑着看着离别了三年的星飒。 星飒端起茶杯,眼睛看向了窗外,做出一幅聚精会神研究景物的样子,声音带着倔强的淡漠,“我可没这么说!” 王太后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转过头看文晴川,依然一脸的亲切,“晴川,你今天做得很好。” 文晴川抬起头,笑容淡淡的。 “谢王太后陛下夸奖。” 玄栀林始终低着头,握着茶杯,不发一言。 “咳咳咳……” 不和谐的咳嗽声从靳楚南的位置传过来,靳楚南面容严肃,拼命地咳嗽着,等待着别人的注意和夸奖。 王太后微微一笑,“靳楚南远在海外,关键时刻却能协助星飒一路返回王国,你想要什么奖赏?” “王太后陛下,您知道的,我从小就有一个比较大的志向。”靳楚南摸摸鼻子,目光中带着典型懒洋洋的笑意,“我一直都想娶王室公主!” “你就知道胡言乱语。”王太后忍不住笑了,“你们这一辈里,根本就没有王室公主,全都是你们这些淘气的男孩子,如果你真想娶公主,不如等一等吧!” “等……”靳楚南诧异。 “等王室的下一代啊!”王太后的目光慈祥,看似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星飒和玄栀林,“等王储和王妃……” 啪—— 玄栀林一惊,手不由自主地一颤,乳白色的骨瓷杯掉跌落在桌面上,继而骨碌碌地朝着桌下滚去。 栀林忙伸手去接,但是另一手却比她更快,星飒稳稳地接住了骨瓷杯,玄栀林微微怔住。 星飒紫眸中带着淡淡的光芒,面容沉静,他把杯子放在了桌面上,低声说道“查总管,叫人来换个杯子。” “是。” 查总管朝着病房外示意了一下,夏尚仪马上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更换了玄栀林面前的骨瓷杯,并且把一些茶点放在了桌面上。 “对不起,查总管,”栀林看着走上来重新为自己斟茶的查总管,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太不小心了。” 查总管但笑不言。 “星飒,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王妃,”王太后看着栀林,眉宇间带着赞赏的微笑,“王妃在王室处于为难的时候,她的表现让我惊叹。” “……”星飒抬起头。 “那个时候,王室四面楚歌,王妃流泪跪在我的面前。”王太后表现声音缓慢,却让在圆桌前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发誓,即便是死,她也要与王室同进同退,她为了维护你,可以说是用尽心力和办法!” 王太后的声音清晰有力。 玄栀林忽然一惊,眼中带着惊慌失措的光芒,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王太后,“王太后陛下……” 王太后依然微笑,“星飒,能拥有这样全心为你着想,不管不顾甘愿放弃一切的王妃,是你的福气!” 星飒的眼中带着激动动容的光芒,他转头去看玄栀林,眼眸中原本动容非光芒却在刹那间凝固。 在他眼前。 玄栀林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对面,眼中有着些微失措的光芒。 王太后的话,似乎是在存心造成某种误会! “王太后陛下……” 文晴川拉开椅子站起身,黑眸深邃,俊逸的面孔上带着沉静如水的表情,“我必须要回去了,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晴川,你办侍卫一向都很放心,那么……” 王太后微笑着说道,“罗总理的案子,就全权交给你了。” “是,我会好好处理。” 文晴川朝着王太后行礼,黑眸中的光芒安静得令人心伤,他转身走向了房门,守在门旁的侍女躬身为他拉开了门。 文晴川静静地离开,背影挺直孤寂。 玄栀垂下眼眸,面颊浮起一抹淡淡的苍白,故作平静的心竟然一阵隐隐作痛…… “为夏明远平反的事情,星飒,你去完成。”王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南从旁协助,恢复夏明远的总理职务!” “是,王太后陛下。” 站在一旁的夏笛身体一颤,惊愕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的眼泪立刻簌簌地落下来。 王太后抬眸看着夏笛哭泣的样子,声音轻柔。 “对不起,孩子,这么多年委屈你的父亲和你了,王室会严厉处治诬陷你父亲的人,还夏家一个公道!” 夏笛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拼命不让自己激动的眼泪涌出来,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谢王太后陛下,夏家将一辈子为王室尽忠,绝无二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泣不成声。 王太后微微一笑,笑容中含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笃定和自信。 透明的阳光中。 一只手伸到了夏笛的眼前,带着一如往昔的友好和温暖,夏笛抬起头,她看到玄栀林的微笑犹如泉水般清澈澄净。 “夏笛姐姐,你会幸福的!” 夏笛静静地看着玄栀林,她看着微笑起来纯洁犹如天使的玄栀林,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握住了玄栀林的手,静静地说道: “栀林,这一辈子,我都会为你守护幸福!” 第六章 树之约 夜晚。 妃宫殿已经上灯,柔和的灯光遍布房间的各个角落,侍女静悄悄地站在宫殿的外面,殿内,玄栀林正坐在台灯下看书,辛巴躺在一边,睡得很香。 “小葵,给我一杯水果茶。” “是,王妃殿下。” 唯一留在殿内的小葵忙着去倒水果茶,一不小心而将水果茶流到桌面上少许,栀林无奈地摇摇头。 夏笛因为父亲夏明远刚刚被释放,所以得到了王太后的特许,今晚离宫与父亲团聚,所以现在只剩下小葵在栀林的身边。 “王妃殿下——”妃宫殿外,忽然传来了查总管的声音,栀林疑惑地抬起来来,小葵忙走上前去把殿门打开。 查总管和最高尚仪张尚仪走了进来,查总管看到栀林,恭敬地低头说道:“王太后陛下请王妃殿下去缅栀阁。” “缅栀阁?”栀林微微诧异,缅栀阁是王室中一个种满缅栀木的院落,平常都是很少去的。 “是的。”查总管低头,声音简单安静。 “那好吧!” 缅栀阁。 月光如清水一般洒入这片美丽的院落,纯白色的缅栀花瓣厚厚地落满小径,黄色的花心在银色月光下分外地灿烂夺目。 查总管带着玄栀林走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一扇厚重的宫门前,侍女推开了宫门,查总管微微侧身,对栀林小声地说道: “王妃殿下,请进。” “谢谢。” 玄栀林走了进去,脚踏上软软的地毯,她没有意识到,身后的查总管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立在门外,同时映入栀林眼帘的是,一室柔和温暖的灯光。 玄栀林有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在此刻,一个微带疑惑的声音忽然从房间的角落传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栀林微怔,侧身看去—— 星飒静静地站在房间的百叶窗前,精致辞的面容依然俊美得令人心悸,他微侧转看她,紫瞳中充满了惊讶。 玄栀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听到身后厚重的门板传来上锁的声音,她一惊,在刹时间明白过来,慌忙转身去扑到门板上,用力地握紧把手。 “查总管,你这是做什么?开门——” “对不起,王妃殿下,”查总管站在门外,声音认真而坚定,“王太后刚刚下旨,今晚请王子殿下和王妃殿下在缅栀阁安歇。” “开什么玩笑?!” 玄栀林瞪大眼睛,使劲去敲门板,激动地说道:“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你们怎么可以骗我?!” 可任凭玄栀林怎么敲,门外都没有了声音。 一只手忽然碰触到了门板,同时,她的身边立住了一个颀长的人影,栀林一惊,能上能下上朝后推开,紧张地抬头看星飒。 星飒没有转头看她,他的目光淡淡的,只是弯起手指轻敲门板,低声说道:“查总管,开门。” “王子殿下……” “王太后是不是想让我再出去流浪个几年?!” “对不起,王子殿下,”查总管依然刻板固执,“这是王太后殿下的旨意,我们也没办法,还是请王子和王妃早点安歇。” “查总管——”星飒提高声音,但是门板外,再没有任何回答,几乎在同一刻,原来灯火通明的房间忽然一片漆黑。 竟然断电了。 玄栀林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她僵立在原地,而此时,星飒已经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投身了玄栀林。 房间里静悄悄的,银色的月光秀过百叶窗洒入房间。 玄栀林晶莹剔透的眼眸中盈满了紧张和戒备,她的手指攥得紧紧的,身体情不自禁绷得笔直。 “从现在开始——”星飒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看向了房间里面的大床,从玄栀林的身边走过,声音很淡,“玄栀林你必须离我三米之外!” 栀林一怔。 她看着星飒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一直走到房间里仅有的那张大床前,脱掉黑然的外套直接躺下去,一言不发。 心似乎安静了。 紧攥的手指轻轻地松开了,她松了口气,缓缓地朝后退了一步,正好碰触到了柔软的白色沙发。 栀林认命地坐了下去,尽量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她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来看百叶窗一块块的格子,月光仿佛是有了灵性,点点滴滴顺着小格子渗透进来,一室温暖灿烂的银辉。 她仰着头,轻轻地眨眨眼,任凭月光洒满全身,眼中有着仿佛刚刚受委屈的孩子般纯粹落寞的光芒。 同一刻。 文宅书房,杰生合上刚刚念完的日程安排,虽然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此刻,坐在办公桌前的文晴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文晴川怔然地坐在办公桌前,他从回到文宅开始就这样恍惚地坐着,仿佛灵魂离开了身体,只剩下一片心痛的茫然。 英俊的面孔带着淡淡的苍白,眼底一片深邃的黯然,从落地窗外吹进来的夜风轻轻地拂动他额前乌黑的短发。 …… “那个时候,王室四面楚歌,王妃流泪跑在我的面前,她发誓,即使是死,她也要与王室同进同退,她为了维护星飒,可以说是用尽心力和办法!” …… “我……不喜欢三年后回来的文晴川,不喜欢争权夺利的文晴川。“她背对着他,声音带着哭泣的沙哑,”这样的文晴川,不是总让我可以为之自豪和信赖的小七哥,这样的文晴川,让我讨厌-——” …… 夜风透过落地窗灌进来。空气中有着一股心伤的味道。文晴川坐在那里,整个人散发出落寞安静的气自,连呼吸都是静静的,良久,他忽然很轻地说道: “我才不信……她会利用我……”杰生微微愣住。 文晴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用手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这样可以把那些占据他的大脑、刺伤他的心的全部思维停止。 “王太后说的话,怎么可能相信!”他微微闭上眼睛,俊逸的面孔上带着复杂的柔情,仿佛是洗濯伤口的清水,带着细细的疼痛。 “我的玄栀林……即便用尽所有的心力和办法,也不会……利用我,她是……我文晴川的玄栀林……” 杰生沉默。他安静地转过身,走出了书房,而在外面守候很久的老管家看到杰生出来,很紧张地走上来说道:“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杰生轻轻地摇摇头,老管家一脸的难过,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文少爷和栀林小姐真是太没有缘分了。” 杰生不言。 哗——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文晴川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身体有着轻微的摇晃,面容苍白,老管家忙走上来扶住文晴川,紧张地问道:“少爷,您有什么事吗?” 文晴川推开了老管家,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深幽的眼眸中一片空洞的茫然,心不知为何变得很痛很痛。 就好像是有一把刀在那里硬生生地剜着他的心,一刀又一刀,毫无留情! 来不及了……栀林,我们真的……来不及了吗?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胸中一片悲恸! 他茫然地蹙紧眉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回来…… “文少爷——” 怔然看着文晴川的老管家忽然一声惊喊,杰生同样震惊地抬起头,本能地伸手去拉,但是已经来不及—— 文晴川茫然地站在楼梯口,却还是毫无知觉地向前平平地迈开步子,一脚踩空,直接从楼梯上栽倒下去! “文少爷——” “小七哥——” 洒满月光的房间里,拼命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的玄栀林惊恐地喊出声来,猛地坐起身来,睁大眼睛,脸上还带着紧张害怕的表情。 “小……小七哥……” 她怎么会梦见文晴川悬崖边上,悬崖那么高,那么深,周围黑暗一片,无论她怎么呼喊,文晴川都不回头看她一眼,然后直接跳下去。 栀林的身体颤抖着,眼眸中一片空旷的茫然,胸中极度的惊惧让她拼命地呼吸着,手心里攥满了冷汗。 惊恐让她忘了自己置身何处,让她忘了所有的一切。 清冷的月光里。地面上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抹影子的孤寂和落寞、倔强和坚持,即便又痛得要命,也不会显露出一点点的软弱。 骤然惊觉! 玄栀林猛地抬起头来,她看到星飒站在她的面前,银色的月光披洒在他的肩头,他的面容写满邪魅的冷傲。 “星……星飒……” “玄栀林,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星飒走近她,缓缓地俯下身来,贴近玄栀林越来越紧张的面庞,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却让听到它的人一阵胆寒心颤。 “小七哥、小七哥地喊个不停,难道在你刚才的那个梦里,文晴川有了什么生命危险?让你如此难过和悲伤?!” 玄栀林捏紧手指,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突然之间很害怕!” 白色的沙发前。星飒冷笑他俯下身靠近玄栀林,邪魅的紫瞳中带着一抹暗烈炽热的光芒,无声地凝盯着她。 “噩梦?害怕?” 背脊一阵僵硬。玄栀林只觉得一股寒意袭遍全身,寒气随着他无言的凝视慢慢地攫住她的心,冷意沿着脚底爬上来。 星飒离她越来越近,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 呼吸几乎就要停止了,玄栀林的头朝后仰,她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星飒一点点靠近的面孔,脸上的惊惧越来越浓。 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星飒眼眸中那一片放肆的邪魅。 “拜托你,别过来——“玄栀林心底一阵抽紧,她死命地闭上眼睛,双手不顾一切地伸出,抵住了星飒的胸膛。 星飒停住。 他看着玄栀林,目光带着紫色的清冽。 月光下,玄栀林珍珠般的面孔带着淡白的光泽,她死死地攥紧拳头抵住星飒,眼眸紧闭,不敢再朝他看一眼,长长的睫毛在洁白的肌肤上恐惧地颤抖着。 他凝神看着她,良久,忽然微微一笑。 “笨蛋——” 淡淡的声音从栀林的头顶传来,眼前的阴影忽然消失了,栀林愕然地睁开眼睛,发现星飒已经从她的面前离开。 他靠着沙发会在地面柔软的地毯上,面容在月光下带着宁静的温和,“笨蛋,我不过是在耍你玩,有什么可紧张的!” “……”玄栀林没有说话,只是尽量让自己缩入沙发的角落里。 “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星飒坐在地毯上,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转过头来看缩成一团的玄栀林。 “把势同水火的你我关在一个房间里,如果不做出点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来,那些人说不定会失望呢。” 玄栀林微微蹙眉,没有办法理工清楚他这是什么逻辑。 “你……”星飒的声音很淡,完全听不出感情色彩,“是不是梦到文晴川了?” “我……”栀林心中一颤,她抬起头来,却看到星飒又把头转了回去,仿佛是不愿意看到她的眼神,他抬头看百叶窗外银色的月光。 “文晴川应该是在我之前回来的吧?既然他回来了,你就没有和他一起离开的找算?难道不想一起逃走吗?” 栀林吃惊地看看他。她无法捉摸此刻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得下意识地回他一句:“你这是试探我?如果我想跟他走,你会放我走?” “除非是我疯了!” 星飒仰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银色的光芒在他俊美的面孔上闪烁,有着一抹复杂的柔情与傲然,“那怎么可能!” 栀林蹙眉头,有点恼怒,“那你说那么多的废话做什么?!” “都告诉你了,因为我无聊!”星飒一脸的无所谓,故意气她,“我不这么说,恐怕你这一晚上都不会开口和我说一句吧!” 栀林终于狠狠地瞪他了。 “如果你真觉得和我在一起那么难过的话,就等着……哪一天,”星飒依然抬头看月亮,颀长的身体在月光下分外地灿烂帅气,声音轻得就像是一阵带着缅栀花香气的风,“我一不小心死掉了,你就和文晴川走。” “什么?” “我说等我死了,你就和文晴川在一起!”星飒静静地重复,淡漠地笑着,“这样就一下成全了我们三个人。” 栀林瞪大眼睛,声音带着怒意,“星飒,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我离开的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什么?”栀林怔然。 面对栀林刹那间的怔然,星飒自嘲地笑笑,“看来我这么问是多此一举了,没有我,玄栀林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相反的,我回来会带给你更多的困扰吧!” 栀林眨眨眼睛,看着星飒的背影,良久,她低声说道:“你好好地留在王宫里,别再离开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 星飒的心却重生地一震,一股炽热的暖流在他的胸中瞬间涌动着,他的嘴唇轻轻地一颤,竟然因为太过激动而没有发出声音。 她竟然让她留下来! 星飒猛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玄栀林晶莹剔透的眼眸:“栀林……” “王太后虽然不说,但她一直都在想念你。”玄栀林静静地说着,声音平和安静,“而且你是王国的王储,不能这样肆无忌弹地伤害国民对你的感情和信任,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那也应该是我离开。” 星飒的目光在刹那间黯然。她的几句话,就可以让他在刹那间进入板乐的天堂又在刹那间落入痛苦的地狱,他的感情,其实比一块玻璃还要脆弱易碎。 “是吗?原来如此。” 星飒努力地笑笑,紫眸中一片伤痛的落寞,在澄亮的月光下,有着令人心碎的光芒。 “三年前那个雨夜,谢谢你。”玄栀林抱着膝盖蜷缩着,像个小小的孩子,眼眸中带着安静的清光,“我醒来的时候,听她们说,是你……救了我,而且为了救我,你左腿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说话的时候,心轻轻地悸动。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她拖着受伤的左腿在风中踟蹰,冰冷的雨水,痛苦的声音,温热的眼泪…… 即使是昏迷,但那时的她,不是没有感觉…… “那个时候……”她抬头看他,声音很低,“你的左腿,伤得很严重吗?” 星飒已经转过头去,再也没有勇气看她,他听到她的声音,手指轻轻地颤抖,眼眸中一片湿润的光芒。 只是声音依然倔强,“谢谢你的关心,只是小小的扭伤。” “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好人……” “……谢谢!” “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都很讨厌你……”栀林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在他耳边响起,“但是,后来又想了想,据说你的父母都是因为我和文晴川的家族才死去的,你其实也……很可怜……” “……” “……你讨厌我和文晴川也是应该的,那个时候……我们可能都太小,只会凭着自己极端的感情去做事,即使伤人也在所不惜,哪怕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我成了你的王妃,我们三个人都同时不可能得到真爱!” 星飒轻轻地闭上睛睛,沉默。 “可是……既然成为了王室的王子和王妃,维护王室,维护许许多多人对王室所抱有的美好梦想,无论心中有多么的难过,我们都必须要微笑着面对那些人……”玄栀林微微地笑着,晶莹的瞳眸中一片宁静的光芒。 “既然……无可避免地有了这份责任,就让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承担这份责任,弥补这个错误。” “你想要……弥补错误?” “是的,整个王国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没有办法逃避,只能面对,所以……” 玄栀林静静地说道,“我们不要吵架了,就像朋友一样好好地相处,然后……等到哪一天……等到星飒你……” 听到了玄栀林叫他的名字,星飒睁开眼睛,他转头看着玄栀林在月光下分外柔和的面容,目光深邃幽暗。 玄栀林的声音很静,在寂静的房间里缓缓地响起,“等到星飒找到了你生命中最爱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可以带给你快乐和笑容,等到那时候,我们就分手,好不好?” 房间里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入房间一片清冷的银辉,缅栀花醉人的香气在空气中静静地飘扬着,透过百叶窗窗格,可以清楚地看着窗外的花枝,随风轻扬。 玄栀林抱膝坐在白色的沙发上,目光清澈星飒坐在地毯上,靠着软软的沙发,他的眼中带着沉默的光芒。 良久。 他忽然微微一笑,笑容清透安然,“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真的?”栀林抬起头,纯澈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欣喜的光芒,莹亮得犹如月光。 “等到我找到可以带给我快乐和笑容的女孩时,我们就分手。”星飒很缓慢地说着,眼眸深邃,“但是在那之前,玄栀林,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玄栀林微怔。她看着星飒,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自己的心头升起,仿佛是突然坠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陷阱,她这样感觉着,星飒已经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大床旁的桌前,从桌面上拿起一个银质的打火机,转身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你做什么?”玄栀林不解地看着他。 “放你出去。”星飒很干脆地答道,他弯起手指敲了敲房门,声音低沉却足可以传出去让外面的人听到。 “查总管,你信不信我能烧了这扇门?!” 外面没有回答,看来守在外面的人并不是很相信。 星飒轻笑。 他按开打火机,幽蓝色的火苗立刻在他的眼前跳跃着,玄栀林惊愕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星飒俯下身,点燃了房间里的长毛地毯。 地毯见火即着,阵阵白烟马上升腾起来。 “快住手——”栀林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这样做,她忙冲上去,不让他再点燃地毯的另一处,吃惊地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 “不这样他们根本不会放我们出去!” 星飒把打火机扔在了地上,地毯再次被点着,他背对着玄栀林,声音淡漠。 “除非你真的想和我在这个房间里待一夜!” 玄栀林站住。 地毯在持续燃烧着,白烟升腾,火苗跳跃着、吞噬着一片片白色的地毯…… 星飒转过头,狠狠地砸门,有着决绝的愤恨。 “门外的人听着,你们要是再不开门,我就和王妃死在这里,你们以为我不敢吗?给我开门——” 砰砰砰—— 他拼尽全力去砸门,厚重的门板甚至都不堪重负,不堪忍受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剧烈地摇晃着。 白烟在弥漫着,顺着门缝蔓延出去。 玄栀林站在他的身后,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愤怒的样子,看着他孩子般地跟一扇门死缠到底。 连她都没有想到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竟然静静地笑出来。 星飒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看到她的笑脸,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扬眉。 “你笑什么?我看上去很像一个笑话吗?!” “没有。” 玄栀林摇摇头,而此时,门外居然真的传来开锁的声音,房门很快被打开,查总管无奈的面孔出现在星飒和玄栀林的面前。 “王子殿下……” 他无可奈何,而他的身后,那些仆人很快地冲进来,先进行灭火的工作! 星飒朝前走了一步,把房门打开,转向了玄栀林,“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以后晚上十点后王太后的任何传召你都不要听!” 栀林看着星飒,有点发怔。 星飒看着站着没有动的玄栀林,微微蹙眉,声音带着挑衅的意味,“玄栀林,你在等我后悔吗?” 这一次,他的话完全生效了。 玄栀林低着头快步从他的面前走过,很快地走上了殿外的长廊。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星飒才转过身看着一室的狼藉,看着那些仆人手忙脚乱地整理,他再次转过身,走出房间,在长廊的台阶上站住。 月光下,缅栀阁的缅栀花开得分外灿烂。 他俯下身来,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修长的身影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他无声地仰头看着漫天飘飞的缅栀花瓣。 查总管从长廊的一头匆匆赶来,在看到星飒的那一刻,怔愣地站住。 月光清冷如水,星飒默默地坐在台阶上,他仰头看着那些飘飞的缅栀花瓣,紫色的瞳眸里,有着清晰的落寞和孤寂。 寂静的院落里,只留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孤零零的……长长的……影子…… 查总管的眼角忽然一阵湿润。 他忽然想起十三年前,当星诺王子离开王宫的那一天夜晚,星飒也是独自一个人坐着这里,安静落寞。 …… “查总管……” 淡淡的月光下,八岁的星飒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稚嫩的面孔上带着清晰的哀伤,“什么叫做囚禁?” “囚禁就是……”查总管面露难色,却无法回避小星飒想要得到答案的目光,他努力斟酌着用词,“囚禁就是将一个人永远地关在一个地方,他不能与任何人取得联络,其他的人也不可以再提起这个人,不能有任何的来往……” “你的意思是,我再也不可能见到我的哥哥星诺了,是吗?”星飒抬头看着他,紫眸清澈莹亮,“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以后,这个宫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会的,王子殿下,”查总管尽量安慰他,“还有王太后陛下陪着您,王太后陛下一直都很喜欢殿下您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呢?”星飒低下头,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台阶时候那个厚厚的缅栀花瓣,声音带着哽咽。 “不是星诺放的火,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承认的,是我放的火烧的宗殿,我讨厌那个地方……它让我失去了爸爸妈妈,现在连我的哥哥都被带走了……” 查总管低下头。 良久,他忽然听到小小的抽泣声,他抬起头,看到小星飒很孤单地坐在石阶上,抱着膝,头深深地埋下去。 “殿下,您……” “你不要误会,我才没有哭!” 查总管怔住,看着独自坐在台阶上深深埋下头去的星飒,苍老的脸上出现了心疼的表情。 月光下。 小星飒独自安静地坐着,倔强执拗地低着头,这样就没有人看到他脸上那些恣意奔流的泪水。 …… 查总管感到一阵心痛。 十三年前的小王子星飒,十三年后的王储星飒,十三年的时间,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可以留来他的身边。 清晨。王宫的外面,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停好,后面是几辆黑色的宾士,司机和保镖都站在车旁,等着还没有到来的王妃。 少顷,玄栀林从妃宫殿一路跑出来,她因为晚上睡得太晚所以早上起不来,夏笛又不在,而给她守夜的小葵居然起得比她还晚。 所以迟到几乎是天经地义的。 司机带开车门,玄栀林马上坐进去,然而她还没有坐正,却最先睁大眼睛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星飒。 “你……” “从今天开始我还要去星柏亚的星宿楼。”星飒看了她一眼,声音很淡,“怎么,你也会迟到?” “我起晚了。”玄栀林检查了一下自己带的东西,发现并没有少带,轻轻地松了口气,平时这些事都是夏笛做的,夏笛不在,居然就有这么多的不习惯。 “你……没有吃早餐吧?” “嗯?” 玄栀林抬起头,讶异地看着星飒把头转向车窗,背对着自己,看似无所谓地说着,“我问你,有没有吃早餐?” 她不在意地摇头,“没有,因为害怕迟到,而且陈内侍他们都在这里等我,我就比较着急。” “等一下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果我知道有人在等我,我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会觉得愧疚的。”玄栀林说得很认真。 星飒依然看着窗外,在听她说话的时候,眼瞳中的光芒却无声地凝住了,“愧疚?如果你知道有人在等你,你就会觉得愧疚吗?” “是。”栀林回答着,顺手把写着今天的日程表拿出来看,她并没有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有多在意,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这样说的时候,星飒眼中泛出的那一片柔和的光芒。 清晨的星柏亚,钟声刚刚响起不久。 当黑色的劳斯莱斯开入校园的时候,已经引来了一片爱慕、尊敬、崇拜的光芒,谁都知道新闻发布会上那一波三折的好戏,那也就意味着,大家都在雀跃地等待着——王子星飒的华丽回归! 劳斯莱斯缓慢地停下,保镖和司机率先走出来,司机走上去打开车门的刹那间,无数的视线都兴奋地集中过来—— 整整三年的时间啊! 几乎是全国少女梦中情人的王子殿下终于回来了,学校的男生们都恭敬地低头,而女生则激动地看着,心脏几乎要逃出胸口。 大家都屏住呼吸激动地看着,在这个学校里,任何缺少体统的尖叫都是对王子殿下的不敬! 车门打开—— 帅气的长腿最先从车内迈出来,身穿一身星柏亚黑色系制服的星飒从车内走出来,动作优雅恍若打上柔焦的画面。 乌黑的短发,俊挺倨傲如神般的面孔,神迷如薰衣草般灿烂的紫眸,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坚毅帅气的嘴唇。 世上竟会有这样完美的人啊! 女生屏住呼吸,眼角竟然都因为太过激动和兴奋而湿润了。 玄栀林安分地从另边车门走下来,准备在所有人都不注意自己的情况下快一点消失,但是,她还没有走出几步,星飒的声音已经传过来。 “玄栀林。”栀林转过身,看着突然叫住自己的星飒,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愕然地发现星飒朝自己走过来。 星飒一直走到玄栀林的面前。 栀林微怔,疑惑地看着星飒,在迷茫之间,她的手竟然已经被星飒握住,然后拉着她走向了校园的另外一个方向。 “你要做什么?”玄栀林惊讶地被他拉着一路走过去,她惊愕地没有办法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只是抬头看着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拽走的星飒。 “去校园餐厅吃早餐。” “可是……我并没有说要吃啊!”玄栀林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他抓得一点都不放松,“等一下,我并不想吃!” “是我想吃!我饿了!” “什么啊?” 星飒根本不听她的话,他拉着她一路走向了星柏亚的餐厅,任凭玄栀林百般解释都没有用,他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一杯热牛奶,一块三明治,外加一份煎蛋,一顿营养比较健康的早餐。 玄栀林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星飒,看着他的面前不过摆放了一份黑咖啡的时候,她不得不说道:“你不是说……是你想吃东西吗?” “我现在又不饿了。”星飒端着咖啡一口一口喝着,顺便把陈内侍交过来的日程表翻了翻,意兴阑珊。 “殿下的意思是……”陈内侍笑眯眯地在一旁解释,“想要王妃殿下持点东西,您忘了吗?您说过您还没有吃早餐。” “陈内侍——”颇具压力的声音马上从星飒的方向传过来,“你是不想马上回夏至岛养老?” “不……不是……”陈内侍忙低下头,有点窘迫,“殿下您误会卑职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要帮助殿下表达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表达不清!” “不……不是……”陈内侍开始慌乱,“殿下您再次误会卑职的意思了,我只是怕王妃殿下不理解殿下……” “以后不用再说这样的话了!”星飒的脸上出现淡淡的威严,终于好心,没有再难为已经一头冷汗的陈内侍。 玄栀林已经开始低头吃早餐。 她吃得很快,很快地把所有东西都吃完,把牛奶拿到自己的手里,抬头对星飒说道:“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星飒看着日程表,头也不抬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陈内侍……”玄栀林抬头对陈内侍说道,“今天晚上我们有一个毕业论文要讨论,恐怕要忙到很晚,你先送王子殿下回去吧!我忙完可以自己回去!” “是,王妃殿下。”玄栀林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书本转身走向了星柏亚餐厅的出口,陈内侍恭敬地转身行礼。 “晚上,你不用着急。”星飒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栀林一怔,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星飒。 他依然低头看着日程表,仿佛那个日程表上那几行字很长,根本就没有办法一下子看完,他看似很淡漠,完美的侧脸在投入落地窗的灿烂阳光中有着高贵矜持的光芒。 “如果你有别的事情要耽误一下,就慢慢地把事情完成,我在星柏亚门口等你,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不用……” “反正是回宫也没有事情做,”星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无所谓一些,:“还不如在外面多停留一会。” 玄栀林怔然。 陈内侍的表情再次出现了无奈的成分,他忙转过身,对玄栀林说道:“殿下真正的意思,我来解释……” “陈内侍——” “啊……” “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就回夏至岛!” “是,是。”陈内侍忙诺诺应声,脸上无奈一圈一圈地加深。 玄栀林微微笑了一下,对冰冷的星飒说道:“晚上你真的不用等我,论文做完了,我和我的同学还要出去吃东西庆祝一下呢,再见!” 她摆摆手,转身快步跑出了餐厅。 直到她跑出餐厅,星飒才合上日程表,缓缓地抬起头来,她已经离开了,远远地走向了教学楼的方向。 星飒不言,微微呆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 “殿下,您这样不行的。”陈内侍终于叹息,再一看星飒的脸色,连忙把下面的话生吞下去,不再多说。 星飒从餐桌前站起来,刚一转身,迎面就是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艾琳娜美丽温婉地站在距离星飒几步远的地方,明媚的大眼睛中有着晶莹湿润的泪珠,她看着星飒,声音带着激动不已的颤抖。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这三年我真的很思念您。” “艾琳娜,”星飒从艾琳娜的面前走过,高贵的面孔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以后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 “殿下……” 艾琳娜没有想到星飒会对自己这么冷淡,她一路追上去,有点紧张地说道:“殿下,艾琳娜有什么地方让您不开心了吗?您告诉我,我会改的。” 星飒不理会她,径直走向了星宿大楼。 “殿下——” 艾琳娜跟不上他的脚步,声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绝望,“不管您这样想,我是真心喜欢殿下您的。” “艾琳娜公主。”陈内侍走上来,拦住了还要上前的艾琳娜,面孔古板严肃,“王子殿下不想见您,请不要打扰王子殿下。” 艾琳娜不得以站住,吃惊地看着陪伴王子星飒的一行人在自己的面前走过,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从她的父亲被丹麦王室放逐之后,她这个公主就已经名不副实了。 所以,必须要快一点得到星飒的心,借助星释王室的力量恢复父亲大人的权利,再次登上权利的巅峰! 为了这一天快一点来到,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扫除一切的障碍! 望着星星飒远去的背影,孤单地站立在草坪上的艾琳娜明媚的眼中无声地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光芒。 第七章 沉之源 论文的设计果然是很烦人的。 单是格式方面,教授就可以罗列出那么多条的要求,最后连标点符号都作了特殊的要求,反正在面临交论文的最后几个月内,绝对不会让你过得很舒服就对了。 和小组同学讨论完所有的议题之后,各自分工完毕,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铺满了晚霞。 “栀林,你真的不去吃东西吗?”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大吃一顿的小组同学再次热情洋溢地邀请玄栀林,“我们要去吃龙虾火锅为接下来的答辩月鼓足干劲。” “不去了。”玄栀林收拾着自己的课本,抬起头来微微地一笑,“我还有事情要做,实在没空。” “那好吧!栀林不去真可惜。”同一个小组的同学惋惜地说着,转身离开。 栀林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火烧云一般灿烂的晚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缓解一整天的疲累和紧张。 “栀林……” 微带点犹豫的声音从栀林的身后传来,栀林转过头,她看到了一身运动服打扮的方翼。方翼似乎有点紧张,看着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乱乱非常有型的头发。 “那个……我们可以聊聊吗?” 星柏亚咖啡厅。 静溢优雅的环境,缓缓流淌的古典音乐,方翼看着杯子里的黑咖啡,只是用勺子去搅动,却不喝一口。 “其实……我是文宅管家的孙女,曾经一直都住在海外陪伴被囚禁的文宵大人。” 玄栀林低着头,微微怔了一怔,没有说话。 “三年前,文少爷派人找我,他告诉我,他要我去保护一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为无法亲自守在她的身边,所以他放心不下。” “……” “这就是……三年前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也是三年来我始终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原因。”方翼一字一句中都透着几分焦虑,希望玄栀林能有些反应的焦虑,“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吗?就是因为一个人,一个深爱着你的人!” 玄栀林抬起头,目光静静的,仿佛这个秘密的揭晓一点也不令人惊诧,她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玄栀林,文少爷很爱你,非常地爱你——”方翼紧紧地盯着玄栀林的眼瞳,声音因为激动甚至有些微微颤动,“三年前,他受到了王太后的威胁,为了保全自己本来就已经可以很可怜的父亲,迫不得已地放开你,这都是……” “我并没有怪他!”玄栀林目光清澈,没有半点尘埃,“我真的没有怪他,三年前我就知道,他是迫不得已,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文晴川都不会放弃玄栀林!” “你……都知道?”方翼迟疑地说道。 “对,全都清楚,全都明白。”栀林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精致的咖啡杯上,低声说道:“可是即便是三年前有多么的痛苦和无可奈何,现在的玄栀林和文晴川就算是……相遇了,又能怎么样呢?” “……” “三年前……我还曾幼稚地等待着文晴川回来,以为他回来了我就可以自由。”玄栀林淡淡地笑着,“但是……三年的时间足够让我长大,让我明白事情永远不会像我想象的那样完美,我们都不是普通人,我是王室的王妃,我们早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 方翼怔住。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玄栀林微微地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窗外的晚霞退去,天色已暗。 她从方翼的身边走过。 “栀林——”方翼猛地从桌子前站起来,转头望着玄栀林的背影,声音颤抖,“昨天晚上,文少爷念着你的名字从楼梯上跌下去,他受伤了!” 玄栀林站住。 她默默地站立着,脊背挺直,但却一直都没有回答。 方翼的声音紧张,“栀林……你和文少爷真的不可能……” “你们好好地照顾他吧!”玄栀林背对着方翼,很努力地微笑着,“还有,请告诉他,上次的新闻发布会,玄栀林是在利用他的感情来维护王室,玄栀林其实很卑鄙,你们这样告诉他,他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鼻子忽然一阵难耐地酸涩。 栀林伸出手来捏住自己的鼻子,微仰起头强仰制住那些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只留下了一脸难过的方翼。 天色已晚。 玄栀林捧着厚厚的书籍缓步走在通往校外的红砖道上,这个时间,社团活动早已经结束,校园内已经没有什么人。 她抱着书,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红砖格,一步步很安静地走着。 在即将走到校园门口的时候,她抬起头,目光闪过一丝怔仲,然后缓缓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黑色的劳斯莱斯和几辆宾士车停在校门的门口。 星飒站在车旁,远远地,他看到了玄栀林,紫色的瞳眸中刹那间闪烁出一丝烂然的光芒,但又很快地被他压抑下去。 他走向了玄栀林,一直走到了玄栀林的面前,淡淡地说道:“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嗯,”栀林点头,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想要叫车回去呢,耽误你这么多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星飒沉默。 他从她的手中把那沓厚厚的书籍接过去,不容她拒绝,转身拉着她的手走向了车旁,司机立刻弯腰打开了车门。 直到坐上车,玄栀林还是一点不好意思,“其实你真的不必……” “没关系。” 抬头静静地看着前方,星飒的目光淡淡的。“我可以等你,无论等多久都没有关系。” “嗯,那好吧!”玄栀林扬起长长的睫毛,眼眸晶莹宁静,笑容纯洁清透,“下次我早点来!” “陈内侍,开车吧!” “是,王子殿下。” 车内,恢复了近乎沉默的平静。 栀林没有再说话,她低下头,开始看着今天从图书馆借到的资料,认真准备毕业论文的内容。 星飒默默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在看到她专注的眼眸时,他的手指却在忽然间无声地抽紧,眼中出现复杂的神情。 她的眼角有着清晰的泪痕,甚至,她的睫毛都是露湿的。 刚刚……流泪了吗? 星飒紧抿嘴唇,眼底一片黯然,默然地转过头,看着窗外的景物,她的事情,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资格去问…… 晚上,王宫本有一场古典音乐会,在王宫的意熙阁举行,届时,将同在国际上获奖的古典音乐大师莱特先生亲自为王太后陛下演奏。 金色天鹅绒铺就的宫延椅上,王太后雍容端庄地坐在那里,威严的面容带着华贵的笑容,手指上,象征王权的祖母绿戒指熠熠光辉。 玄栀林陪在她在身边,而属于星飒的位置上,空空的还没有人。 “文氏家族来人了,王子正在处理。”查总管走到王太后的身边,弯下腰低声说道,“文大人出了点事情,所以处置罗总理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南大人。” 玄栀林全神贯注地听着音乐。 王太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仍看着自己前方的舞台,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王太后陛下。”查总管低头退下去。 “喜欢听这种音乐吗?”王太后微笑着转向了全神贯注听音乐的玄栀林,“我看你听得很认真,星飒就不行,他从小就不能在我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 “还好,”玄栀林点头,莞尔一笑,“从前爸爸请过音乐教师,教给我一些有关欧洲古典音乐方面的知识。” 王太后颔首,手指轻轻地抚弄着祖母绿戒指,声音轻柔和蔼,“说到欧洲古典音乐,大多源于人们对基督的信仰与崇拜,我想你父亲是想要教导给你一种虔诚的精神吧! “是的,王太后陛下。”玄栀林点头,而此时,她放在身上的手机忽然哗哗地震动起来,玄栀林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跳跃着。 玄栀林疑惑地挑眉。 王太后微笑,“去忙吧!如果有事情就不用专门在这里陪着我。” 难得王太后放行! 玄栀林拿着手机从意熙阁走出来,小葵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走着,时不时地打个哈欠,从刚才开始,小葵就已经被音乐给催眠得几乎要睡着了。 玄栀林好笑地看了看小葵,同时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了耳旁,“你好,我是玄栀林。” “……”手机那一边并没有声音。 砰—— 身后传来一声响,玄栀林转过头,才发现困倦的小葵竟然一头撞在了长廊的廊柱上,正在那里打晃呢。 栀林莞尔一笑,再次对着已经接通但没有声音的手机说道:“喂,请问……” “……”手机的那一端仍然没有声音,静悄悄的,恍然间,却似乎有一种声音,通过无形的电波传递过来。 栀林站住脚步。 她不自觉地握紧手机,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晶莹起来,心几乎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请问你是……” “……” 长久的沉默……长久长久的等待…… 小葵揉着撞痛的脑门迷迷糊糊地朝前走了几步,却意外地发现玄栀林僵立在自己的面前,拿着电话一动也不动。 她疑惑地出声,“王妃殿下……” “……” 电话的那一端,一直都没有声音,然而却仿佛有一种悲哀痛苦的情愫,顺着无形的电波,静静地……一点点地……传递过来。 玄栀林抓紧手机,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随时可以从她的胸口出来。 她可感觉到,电话的那一边是谁。 过了好久好久…… “栀林……”电话的那一端,文晴川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脆弱痛苦,“你可以……到我身边来吗?” “……” 玄栀林低下头,她紧握住电话,死紧地咬住嘴唇,甚至不惜咬痛自己,才没有让那些哭泣的声音涌出咽喉。 她无法面对他,即使是他的声音,有他存在的感觉,都会让她彻底崩溃! 几乎是摸索着,她的手指摸到了拒听键,然后痛苦地按下!刹那间,从手机里传来的所有气息都消失了。 玄栀林缓缓地放下电话,纯净的面孔带着失神的苍白,小葵奇怪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栀林肩头。 “王妃殿下,您怎么了?” 栀林没有说话,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眼眸中的光芒仿佛一片晶莹的冰无声地凝结住了。 小葵惊愕地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王妃殿下……” 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悄然流逝了…… 栀林握紧手机,软软地靠在了长廊的廊柱上,她的面色苍白如雪,眼眸中全都是痛苦难过的神情。 嗡—— 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然再次猛然地震动起来,栀林一惊,在她的手心里拼命震动的手机疯狂地牵动着她的心。 啪—— 仿佛那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栀林竟然在心慌意乱之间,将手机扔了出去! 小葵愕然,“王妃殿下,您到底怎么了?” 完全说不上话来。 玄栀林睁大眼睛看着还在地面上不停震动的手机,她的全部感情防线几乎就要坍塌,几乎就要…… 一只修长晶莹的手从地面上捡起了还在嗡嗡作响的手机。 玄栀林的眼眸顿时出现了一片惊恐。 星飒站在玄栀林的面前,看着手机屏幕跳跃的名字,又抬起头来看了看玄栀林苍白的脸色。 “你这么害怕吗?” “不是。”玄栀林努力摇头,“他只是……” “这个方翼是一个让你很讨厌的人?”星飒把手机递到她的面前,声音安静,“她是你的同学?” “方翼?” 玄栀林的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而此时,手机的震动已经停止,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个未接电话。 “谢谢.”玄栀林心虚的从星飒的手中接过手机,迅速地放在自己的衣袋里,动作带着失措的紧张。 星飒沉默地看了看她苍白的面容。 他没有对玄栀林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来对站在玄栀林身后的小葵说道,“你是怎么照顾王妃的?” “对……对不起,”面对星飒锐利的目光,小葵心虚地低下头去,“我马上扶王妃殿下回去!” “不关她的事。”玄栀林不想牵连小葵,抬起头看着星飒,静静地解释道,“是我身体不舒服。” 星飒淡淡一笑。 “玄栀林,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他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玄栀林的肩头,微俯下身,凝盯着玄栀林淡白的面孔,紫眸锐利邪肆。 “下一次,如果你需要对我说谎,请把你眼角的眼泪擦干!这也是……你尊重我的一种表现!” 栀林惊怔。 星飒已经放开了她的肩头,倨傲的面孔上没有太多情绪的变化,声音冷静。“文晴川住在圣菲亚医院1243号病房,如果你想去看他,最好和我报备一下,我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并没有说要去看他。” 全身都紧绷着,玄栀林握紧手机,手心里全都是细细的冷汗。 “那最好,感谢你让我如此放心!”星飒的笑容中带着无比的性感和魅惑,声音温柔,“如果你去看他,我会生气的。” 玄栀林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星飒凝看着她,眼瞳中那一抹紫色的光彩让他高贵的面孔显得俊美非常,然后,他缓慢地转过身,走向意熙阁。 陈内侍和其他的侍卫迅速地跟了上去。 直到星飒离开,玄栀林都没有从那片混沌与紧张中清醒过来,她看着他转身离开,马上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查看键。 刚刚的电话,果然是方翼。 栀林松了一口气,靠在廊柱上,直到此刻,她的心还在狂跳着,那份慌张和不安还没有完全退去。 第二天下午。 星柏亚剑道部。 空荡荡的剑道场,两个女孩面对面站立着。 玄栀林无奈地看着穿着剑道服、手举木剑的方翼,无可奈何地说道:“小翼,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动手吧!”方翼很干脆,“我赢了你跟我去见文少爷;我输了,你就走,我再也不会去求你!” “不要再逼我!” “为了文少爷,我必须要这样做,我只知道现在脆弱不堪的文少爷需要见你,而你却在这里犹豫不决!” “我是星释王国的王妃!” “就因为你是王妃,就为了这个可笑的头衔。”方翼不屑一顾,声音坚定,“所以文少爷死了都没有关系吗?!” “小翼——” “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文少爷这么痛苦难过。”方翼握着木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即便是三年前,你成为王妃,文少爷都还在坚信着你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他会回来接你走,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文少爷,你现在的绝情足可以杀死他!” 方翼的眼中出现了湿润的光芒。 “那么……你们要我怎么做呢?!”良久,玄栀林看着方翼,很缓慢地开口,“你是要我现在和文晴川在一起吗?!让我背叛王室,让我直接挑起王室和和文氏家族的争端?!” “现在文氏家族很强大,根本不用惧怕王室!” “十三年前的文氏家族也很强!”玄栀林目光淡然,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十三年前的文氏家族强盛得可以逼死一个王储,可到最后的结果是——王太后把文晴川的父亲囚禁在海外直到死去。” 方翼怔住。 “现在的玄栀林,如果不顾一切地出现在文晴川的面前,那只会害了他!”玄栀林拽紧手指,尽全力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你相信我,我会带给他厄运,带给他不幸!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能对他绝情,对他视而不见,对他的一切,都不能有一点点的关心!因为……我要他,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栀林……” 无法再看方翼的表情,玄栀林转过身去,洁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对不起,我回去了。” 啪—— 栀林的身后传来了木剑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方翼悲戚的话语,“玄栀林,我这样求你可以吗?” 栀林怔然转身,眼眸中顿时一片震惊的光芒,“小翼——” 方翼跪在原木地板上,清秀的面孔上带着清晰的泪痕,她看着栀林,眉宇间带着难以抑制的伤悲。 “我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我也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谁对谁错,我只求求你,去看看文少爷,文少爷现在真的很痛苦,我们没有办法把他留在医院里,他现在一直都在玄氏旧宅!他快要把自己折磨死了。” 玄氏旧宅?! 栀林心中一颤,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颤抖苍白的嘴唇,眼眸中顿时泛起一片泪光。 那些高大的缅栀树,飘飞的缅栀花瓣,精致的秋千…… 曾经,在那个地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一个千年的故事,铭记他给她的一个……一千年的承诺…… 居然要守在那种地方…… 空荡荡的剑道室内。 玄栀林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疯狂地牵扯着她那颗就要倾斜、就要软化的内心。 “……”在拿起手机的瞬间,手机传递过来的是,文晴川的气息。 电话接通,他们两个人却在那一刻,同时沉默! 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窗外的晚霞铺满了天空,天地之间一片金色的灿烂,恍若上帝圣洁的光芒洒照整个大地! “栀林,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吗?” 当文晴川的声音从电话那一段很缓很缓地响起时,心的天平在刹那间倾斜!玄栀林的眼泪已经狂涌而出。 “你……” “我……在自由的世界里,这里只有我和玄栀林的记忆,在这里,我可以看见希望……我会在这里等我的玄栀林回来,因为是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所以我必须要寻找……要等待……”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却一如三年前那个带着灿烂阳光的少年,温暖的光芒可以从他的眼眸中一直通透到他的眼底。 玄栀林轻轻地闭上眼睛。 就在那一刻,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玄栀林的眼眸中滴落,落在被夕阳笼罩的原木地板上。 天色已暗。 星柏亚学校气势恢宏的校门口,黑亮的劳斯莱斯静静地等待着,安臣带着保镖守候在车的周围,陈内侍的表情有点焦急,抬头看着校门,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 已经很晚了,平常这个时候王妃殿下也该出现了。 校门口,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走出来,她们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投向被侍卫环绕的劳斯莱斯,目光中充满了爱慕和敬羡! 一身星柏亚校服的艾琳娜站在校门口,她的目光同样投向这里,杏眼中却有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殿下……”陈内侍靠近半开的车窗,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还没有出来,我打个电话过去吧!” “不需要那样做。”半开的车窗内,星飒完美的侧脸上带着淡淡的光芒,“我在这里等她!该来的时候她自然会来!” 陈内侍无奈地站起身来,继续守候在车旁。 星飒独自坐在车内,紫眸中一片深邃的光芒,他默默地转过头,看向了通往校门的红砖道,却看不到他想要看到的人。 一片缅栀花瓣慢悠悠地从星飒的眼前飘落,很美很美,星飒看着花瓣,眼眸中的光芒静静地黯淡下去…… 天边的晚霞即将退去。 在玄氏旧宅前。 玄栀林停住了脚步,因为跑得太急,她微微地喘息着,急切地仰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两年前,玄父就已经卸职放权,全家迁走,现在这里只有老仆人每周一次来定时打扫而已。 仿佛是最后的决心。 玄栀林跑上前去用力地推开了玄氏的大门,她咬紧嘴唇,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顾忌! 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一点点地打开了…… 在大门打开的刹那间,玄栀林站在高贵的台阶上,她轻轻地喘息着,瞪大眼睛朝里面看着,手指因为紧张而死死地拽紧。 一阵风起,满天的缅栀花瓣随风飞舞,纯白色的花瓣,金色的花心,晶莹圣洁的光芒,美得令人屏息…… 就像一个梦境。 高大的缅栀树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立于漫天飞舞的缅栀树下,即便天边只剩下了最后一道晚霞的光芒,他的身影却依然明亮耀眼。 玄栀林站住,心很缓慢地跳动着,仿佛每一个呼吸都如一个世纪一样漫长遥远…… 恍若听到了她的声音。 文晴川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在触碰到她的一刹那间,深邃的眼眸中那散乱迷茫的光芒在瞬间凝结。 心,在那一刻疯狂地跳动着! 玄栀林站在他几步之外。 “是……梦吗?” 文晴川望着玄栀林,英气的面孔上一片脆弱的苍白,眼眸幽深,声音很静很静,“这不会……又是一个梦吧?” “……” “每一次……都是在梦里看到你,每一次你都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以为你终于回来了。”文晴川屏息端详着她,笑容苦涩,“然后每一次……你都会在梦中告诉我,来不及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让我绝望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玄栀林凝望着他,眼角出现了湿润的光芒。 望着她的容颜,那在梦中无数次撕碎他的心的容颜,文晴川轻轻地笑着,“玄栀林,真的···是你吗?” 成串的眼泪从栀林的面颊上滚落,她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从台阶上跑下来直接扑入他的怀里。 那是只属于玄栀林的怀抱。 文晴川眼中的光芒颤抖了一下,狂乱的心几乎要跳出他的胸口,在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她真的回来了! 他低下头,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玄栀林,深邃的眼眸中,一颗眼泪无声地滑落。 灿烂的缅栀花,在微凉的夜风中飞舞着。 在缅栀花瓣的环绕下,他们两个人紧紧地相拥,恍若一对经历了千年磨难的生死恋人,即便有无数的痛苦和难过,但到了最后—— 该回来的,还是会回来! 夜幕降临。 星柏亚的校门口,依然是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依然是那些纹丝不动的王宫侍卫,依然是越来越紧张的陈内侍。 星柏亚的校园内,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 轻巧的脚步静静地朝这边走过来,陈内侍有点惊喜地抬起头,却愕然地看到了艾琳娜温婉地站在自己面前。 “陈内侍。” “艾琳娜小姐。”陈内侍低头,谁都知道艾琳娜的父亲已经被剥夺了亲王的称号,所以艾琳娜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 艾琳娜微微笑着,“你们是在等王妃殿下吗?” 陈内侍抬头,不敢点头说是,因为艾琳娜的手段实在太多。 “如果是在等王妃殿下,那真是可惜了。”艾琳娜声音轻柔婉转犹如百灵鸟,“我今天亲眼看到王妃殿下离开了,她去见王晴川了。” “艾琳娜公主——”陈内侍情知不妙,等到他想要喝止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后,传来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陈内侍慌张地转过头。 星飒从车内走出来,目光冷漠深邃,颀长挺拔的身影无声地伫立,高贵的面容上带着如刀芒般的冰冷. 他看向艾林那,眼神锐利,”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玄栀林去找文晴川了.”艾琳娜笑容明媚,温柔可人,“就在王子殿下您在这里等她的时候……” “艾林娜小姐,请你不要说了。”陈内侍看着星飒渐渐陈冷的面孔,不得已转向了艾林娜,“您正在激怒王子殿下!” “好啊!我不说了”艾琳娜走近星飒,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关切,“我也不愿意看到你难过,如果可以,我情愿代替……” “走开——” 星飒冰冷的声音徒然响起,甚至没有抬眼看艾琳娜一下,他冷酷地转过身,走向了劳斯莱斯。 “殿下……”艾琳娜不甘心地跟上去。 陈内侍已经打开了手机,想要拨打给玄栀林,谁知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从他的面前落下,毫不费力地从他的手中取走了手机。 “王子殿下……”陈内侍慌张地看着面色阴郁的星飒。 星飒俊帅的面容有着冰冷如刀芒的寒光。 “看来她还是喜欢文晴川啊!”艾琳娜站在他的身边,面露得色,“明明知道王子殿下在这里等着她,还如此大胆地……” 她的话音未落…… 星飒忽然扬手将手中的手机狠狠地扔出,手机在半空中滑了一个圆弧之后,直接地撞在了星柏亚校门的罗马柱上。 啪—— 手机四分五裂! 陈内侍怔然地抬头看着星飒。 夜幕里。 星飒的面容依然冰冷,冰冷得仿佛是千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声音深沉,不带任何的感情。 “陈内侍,请艾琳娜小姐离开!” “是。”陈内侍连连应声,走到了艾琳娜的面前,伸出自己的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艾琳娜小姐,请您……” “王子殿下,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呢?!”艾琳娜不理会陈内侍,她径直看向了星飒。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个玄栀林她永远都不会爱上你,她只爱文晴川,她的心中只有文晴川——” 陈内侍忍无可忍,“艾琳娜小姐,请您自重!” “我说的都是实话!”艾琳娜凝看着星飒,美丽的面孔上有着孤注一掷的毅然,“王子殿下,我是真心爱着您的,您又何必一定要去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的人呢!” 艾琳娜的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道阴影挡下来。 下颌一阵剧痛,她瞬间惊骇,瞪大眼睛看着突然站到她面前的星飒,她再也说不上话来,因为星飒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颌,他的指骨都在咯咯作响。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终于意识到了激怒他的下场! 下颌的骨骼剧痛得似乎就要脱臼,艾琳娜惊惧得全身颤抖,瞪大眼睛看着星飒,呜呜地发不出声来。 暴怒的光芒从星飒幽紫的眼眸中闪现。 陈内侍惊慌失措,生怕王子殿下真的伤害艾琳娜,他和安臣等人准备上去拉,谁知星飒充满怒意的声音在夜空中震响。 “滚开,都给我滚开——”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 星飒看着艾琳娜惊骇的瞳眸,眼底升腾起强烈的怒意,“你刚才说,她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是吗?” “呜呜……”艾琳娜无法出声,却本能地拼命摇头。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她爱不爱我并不重要,就算是她一辈子都不回头看我一眼都没有关系。”星飒的目光沉冷危险,手指还在用力,指关节透出青白的颜色,冰冷的声音带着脆弱的固执。 “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爱,她也是我的,属于我星飒,一生一世都是我星飒的!” 他这样说着!这样重复着!这样坚信着! 在星飒残酷的目光笼罩下,艾琳娜全身情不自禁地颤抖,但并不仅仅是因为疼痛的原因,更多的是——惊恐! 星飒却淡淡地笑着,笑容带着轻蔑和不屑,“艾琳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早已经厌恶透了你——” 在他松开艾琳娜的那一刻,艾琳娜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她甚至不敢再看星飒一眼,转身落荒而逃。 星飒依然站在原地,冰冷的气息让他仿佛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王者撒旦,他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道路,目光幽暗如一望无际的黑森林。 “殿下……”陈内侍壮着胆子叫了他一声,“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王太后刚刚打来了电话……” “我告诉过她,我在等她……” 星飒依然看着那条静寂的道路,心中掠过一阵阵撕裂一般的痛苦,他却很缓慢地笑出来,“那么……我就在这里等她,等到她来为止!” 所以…… 不管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管你现在……守在什么人身边…… 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站在这里…… 等待…… 皇家圣菲亚医院。 洁白干净的病房,明亮的灯光让这片天地充满了温暖的光芒,病床旁的桌面上摆放着盛开的百合,百合的旁边,是两碗精心制作的莲子粥。 文晴川半躺在病床上,靠着柔软的抱枕,英气逼人的面孔上虽然还有着淡淡的苍白,然而眉宇间却有着温暖的光芒。 玄栀林正把体温计放在灯光下认真地看着,等到完全确认之后,她才转身对着文晴川很开心地一笑。 “还好已经退烧了,否则那么关心你的方管家一定会和我没完的。” “退烧了吗?”文晴川微笑,笑容笃定温和,“本来也没有什么病,只不过是方管家他们大惊小怪。” “从楼梯上跌下去还不够让人担心的吗?”玄栀林瞪他,“还好都是擦伤,若是骨折的话你就惨了!” “哪有那么容易骨折,这三年我在海军学院……” 文晴川的话忽然停住。 他抬起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前的三年,恐怕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吧! “栀林……” “吃东西吧!”玄栀林忽然抽抽鼻子,闻着莲子粥的香气,顿时食欲大振,“护士还真是细心,特意准备了两份,我还没有吃东西呢。” 她端过粥,分给文晴川,莲子粥温暖的香气在两人面前弥漫着,他们相视一笑,笑容中带着幸福的光芒。 “我……已经和星飒做了约定。”玄栀林的笑容暖暖的,清澈的眼眸通透无瑕,“等到他找到他最爱的女孩子时,我们就可以分手了。” 文晴川的手指蓦然一僵,他愕然地抬头看栀林,“你说什么?” “我说……”玄栀林刚要张口,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哗哗地震动起来,她走上前去拿起手机,却意外地看到了夏笛的名字。 “是夏笛姐姐。” 玄栀林对文晴川说着,然后按下了通话键,还没有来得及说着,电话的那一端,已经传来了夏笛急促的声音。 “王妃殿下,您现在在哪?” “我在……”下意识地差点说出口,栀林猛地收住自己的话,转而低声说道,“我在外面。” “王子殿下还在星柏亚等着你!” 夏笛的一句话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在栀林的脑海里瞬间劈过! “你说什么?” “我说王子殿下还在星柏亚的门口等着您,他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回宫,刚刚陈内侍偷偷打电话回来,王太后陛下很着急!” 握着电话,玄栀林眼中的光芒无声地僵凝,她有点发呆地看着自己的前方,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星飒…… 居然还在星柏亚等着她! 夜幕深沉。 星柏亚校门口,陈内侍担心地看着竖立在夜风中的星飒,再一次关切地说道:“王子殿下您还是到车里等王妃吧!” 星飒没有动。 陈内侍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再次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安臣走上来,在陈内侍的耳边低声说道: “王太后陛下已经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她要我们马上把王子殿下带回去。” 陈内侍面露难色,抬起头来看了看前面沉默不语的星飒,为难地说道:“安臣,你觉得我们能把王子殿下带回去吗?” 安臣没有说话。 夜凉如水。 星飒孤寂地站在冰冷的夜里,紫眸中一片惊人的黯然,面容安静,安静得仿佛他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了呼吸。 玄栀林去看文晴川了。 玄栀林永远不会爱上你。 她只爱文晴川,她的心中只有文晴川—— 仿佛那是一种痛苦的魔咒! 艾琳娜尖刻的声音在星飒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响着,即便他拼尽全力去阻挡,也无法将她的声音赶出去! 胸中,一阵阵翻搅割裂般地疼痛! 他在等她! 那是一种绝望固执的守望,自我折磨的倔强,这样等着,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存在,至少还能盼望着,下一秒她就会出现。 可是……回到文晴川身边的玄栀林…… 是否还会记得…… 他的等待……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内侍和安臣先抬头看去,当他们看到那抹奔跑的影子时,陈内侍忽然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玄栀林朝着这个方向飞快地跑来。 陈内侍回过头,激动地含着:“殿下,王妃来了。” 凉凉的夜风中,树叶在寂静的街道上沙沙作响着。 星飒已经抬起头,他静静地看着玄栀林跑来的方向,目光深幽黯然,隐隐有着一丝细微的刺痛。 他默默地抬头望着她。 孤寂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就像是无数次在他睡梦中的场景,她跑向他,而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在等待着,等待着…… 玄栀林一口气跑到了星飒的面前,她的面颊因为太过急促的奔跑而出现淡淡的红晕,她站住,站在星飒的面前。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晶莹的眼眸却在瞬间不可思议地瞪大—— 就在她出声的刹那间,星飒忽然伸出手来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紧紧地抱住她,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玄栀林……” 他抱紧她,紫色的眼眸中有一簇惊心动魄的火花在跳跃着,喉咙带着苦涩的沙哑,“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你…… 终于回来了! 第八章 云之彼 夜已经很深了。 天空中的星星如宝石般闪耀着,王宫里的轿车都已经停在了缅栀花神社一层一层的台阶下,陈内侍担心地抬头朝上面看看,轻轻地叹气。 这一天他大概都在叹气,因为王子殿下的喜怒无常,都已经这么晚了,他居然还坚持不回,带着王妃来了这里。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在山下守候。 缅栀花神社静悄悄的。 青色的石板上有两个人的影子,星飒坐在神社的石椅上,沉默不言;而玄栀林则坐在从四角木屋延伸出来的小平台上,面容有些忐忑不安。 缅栀神木上挂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许愿牌,牌子的下面拴着小铃铛,随着夜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还有好多人来这里许愿。”星飒抬起头来看着那些许愿牌,声音很淡,“我还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废弃的神社。” “……嗯。”玄栀林愣了一下,连忙答应。 星飒站起身,走到神木前,仰起头,看着那些许愿牌,长久地伫立着。玄栀林疑惑地看着他,完全搞不懂他的想法。 “那个……”玄栀林鼓起勇气,看着他的背影,“今天很对不起,我来得真是太晚了,我其实……” “玄栀林——”背对着她,星飒的声音在冷凝,“我不需要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你也不需要告诉我!” 栀林哑然,有些怔愣地看着星飒。 星飒转过头,抬眸望向栀林,微微笑,笑容犹如在暗夜里飘落的雪花,“你为什么回来?是终于想起我还在等你吗?” “是夏笛姐姐打电话给我的,”栀林很认真地说道,“她还说你还没有回宫,说王太后殿下很着急,说宫中都已经乱成一团了。” 星飒面容上的笑容无声地凝住了。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快一点回去,夜已经很深了。”栀林抬头看着栀树叶上的夜露,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的晶莹剔透,“王太后一定还在等我们,她其实很担心星飒你的。” 星飒没有说话。 玄栀林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近乎发呆的模样,好笑地伸出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王子殿下,你怎么了?” 星飒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玄栀林的手。 栀林一怔,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星飒略显苍白的面容,他的手心滚烫滚烫的失措,“……对不起……” “我知道……”星飒看着她在月光下分外晶莹的面容,眼眸中有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很轻很轻地笑了,“我知道你今天和文晴川在一起,玄栀林,你和文晴川这么快就已经和好如初了吗?” 星飒的笑容中竟有着几丝悲伧的意味。 玄栀林低下头去。 “栀林……”他看着她,眼神一阵恍惚,声音带着一丝痛意,“如果我和文晴川一样,你会不会爱上我?” 栀林眼中闪过一抹惊怔。 “如果我像文晴川那样做,对你很好很好,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你,”星飒定定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眸,仿佛可以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像文晴川那样笑,像文晴川那样说话,像文晴川那样对待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星飒……你在说什么?”玄栀林已经被他的目光定住,一时之间,心脏的跳动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拼命地楸扯着。 “回答我……”他的心漫过一阵无望的悲哀,他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如果我像文晴川那样做,你会不会爱上我?” “不会!” 眼前一片漆黑! 那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然而在他的世界里,从此后,再没有任何字眼会比这两个字更残酷了。 星飒苦笑,英气的面容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原来……还是不行啊!就连我变成文晴川的样子都不行,你还真是……痴情的人呢。”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玄栀林微笑,静静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了抽出来,“星飒永远都是星飒,文晴川永远还是文晴川,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爱上其中一个,就永远也不可能再看得到另外一个! 繁茂的缅栀神木下。 他们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影,星飒颀长的影子,融入了夜的清冷。 星飒似乎平静了下来,最先别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他率先走向了出神社的石阶,玄栀林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捏紧手指,眼眸晶莹剔透,恍若夜空中清辉流泻的星辰。 回到王宫的时候天已破晓。 宫中的侍女和侍卫早都已经开始了各自的工作,各司其职,各宫殿总管内侍也开始一天中的日程安排。 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入宫殿的大门时,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知道王子和王妃一夜未归,王太后殿下大发雷霆。 劳斯莱斯理所应当驶向中宫殿,王太后居住的地方。 中宫殿外,气氛凝重紧绷得让守候在外的尚仪侍女连大气都不敢出,中宫殿内,王太后已经满脸怒容。 “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应该传一个消息回来,这样任意妄为,让整个王宫的人为你着急,让王子牺牲自己的时间等着你,成何体统?!” 王太后殿下毫不留情的训斥声让玄栀林身体一震,屈膝跪下来,低下头去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王太后殿下!” “我生平最恨人事后知错,如果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你现在知道错了还有什么用!你是王妃,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就算你不是王妃,只是一个普通的妻子,也要对自己的丈夫负责!” “昨晚你跑去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 “我……”栀林心一颤,咬咬嘴唇,看着王太后严厉的眼神,索性狠下心去,“昨晚我和……” “她和我在一起!” 星飒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栀林一惊,侧过头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星飒。 “星飒,你给我住口!”王太后面容一凛,眼中威严的光芒四射,“她如果和你在一起,你又何必等她到半夜?!” “那是我的事。”星飒伸出一只手将跪在地上的玄栀林拉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肩头,“我们的事不需要王太后殿下这么关心!” 啪—— 王太后狠狠地一掌拍下,手指上的王权祖母绿戒指折射出一抹锐利的光芒,“不用我关心?看着从你们成婚到现在惹下的这些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说不用管我关心?!有哪个王子和王妃像你们这个样子!” “我们到底怎么了?让王太后殿下如此不悦?”星飒单手揽紧玄栀林,声音紧绷,“王太后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插手干预我和王妃的生活?过得好与不好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辉煌的宫殿里,所有人都深深地埋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出。 玄栀林闭上眼睛,眼泪已经留出来了。 王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星飒,声音冰冷凝重,“你们是王室的代表,万民的希望,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公开的,没有任何隐私,这一点,星飒,你应该比我清楚!身为王子和王妃,到现在还没有延续王室的血脉,你们不觉得……” “即便这样也不用想出那么幼稚的办法——” 星飒毫不犹豫地针锋相对,眼中有着愤怒的火苗,“居然把我们两个关在一个房间,在王太后殿下眼中,我们是不是根本和动物没有什么两样?!” 星飒刻薄露骨的话让宫殿里所有人都刹那间煞白了脸! “滚——” 王太后殿下大怒,猛然站起,却因为起得太猛,身体一个趔趄,查总管慌忙冲上去扶住王太后,紧张地说道:“王太后殿下,您息怒,您别生气啊!” “拜托你不要说了。”愧疚几乎要把玄栀林给吞噬掉,她难过地拉紧了星飒的衣角,眼中的泪水扑簌簌落下,“都是我的错,你别再顶撞王太后殿下了,求求你……” 星飒看了她一眼,终于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让他走——” 王太后推开查总管,手指向了星飒,全身因为恼怒而颤抖着,“身为王储,居然说出这么不成体统的话,你给我滚出去,到静思殿给我待着去!” 星飒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玄栀林失措地看了看愤怒激动的王太后,又转过头看着大步走出去的星飒,不容多想,她选择跑出去追星飒。 窗外,星飒已经在最高尚仪张尚仪的引领下走向了静思殿。玄栀林一路追上去,不由分说拉住了星飒的手臂:“星飒,跟我走。” 星飒站住,玄栀林根本没有拉动他,他看着玄栀林急切的样子,一脸平淡,“你要带我去哪?” “去跟王太后陛下赔礼啊!”玄栀林还在拉他,可惜他根本纹丝不动,“你刚才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王太后陛下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我不去!”星飒抽回自己的手,背对着她继续朝前走,声音带着气死人的固执,“我没有说错话,没有必要去赔礼道歉!” “星飒——”玄栀林一阵气结。 星飒停住脚步,他转过头来看着玄栀林生气的样子,清俊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如果文晴川,他应该会听你的话回去道歉吧!” “什么?”玄栀林发怔地看着他。 “所以说,我果然还是那个总会惹你生气的王子星飒,”星飒悠然地笑着,无声地掩藏了眼底的苦涩,“永远都不可能变成温柔的文晴川。” 玄栀林瞪眼:“星飒,我现在并没有要跟你说这个。”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听,”星飒转过身走向了静思殿的方向,语调透着全然的玩世不恭,“你们这些人又啰嗦又麻烦,无趣透了!” 这是什么话?! 玄栀林僵立在当场,呆呆地看着星飒扬长而去,面孔青一阵白一阵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激怒了王太后,到底是谁要被关到静思殿去反省?这个世界,真是完全颠倒了! “王子殿下完全是为了维护王妃您才和王太后陛下吵架的。” 直到晚上,当玄栀林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晚餐的时候,夏笛在一旁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着,“他是不想看到王妃被王太后陛下训斥,在保护您呢。” 咳咳咳—— 玄栀林被一口果汁呛到,拼命地咳嗽着,夏笛忙上前去帮她整理,又替她斟上了满满一杯的果汁。 “王妃殿下,您没事吧?” “没关系,我没事。”玄栀林拼命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不再咳嗽,再抬头看着那杯果汁,却一阵发愣。 夏笛一笑,笑容中带着别样的意味:“王子殿下还真可怜,静思殿里可没有晚餐吃,而且晚上还很冷呢。” 玄栀林放下勺子,很为难地转向夏笛:“夏笛姐姐……” “做人不可以不讲道理哦,”夏笛的笑容温婉,言语轻柔“栀林应该去看看王子殿下的,不能置身事外。” “……” “王子殿下是因为您才和王太后陛下发生冲突的,如果您还不去看王子殿下,恐怕王太后陛下会生气的。” “可是……” “这个时候怎么能说可是呢?”夏笛一招手,小葵已经将装着点心的小盒子拿了过来,放在了王妃的面前,“你以为王太后陛下真的舍得王子殿下不吃东西吗?送点心这样的事情,再没有比王妃殿下亲自去做更好的了。” 装着点心的精致小盒子已经放在了玄栀林的面前。 玄栀林为难地看了一眼小盒子,又抬头来迟疑地看了一眼夏笛,犹豫了半天,伸出手来捧住了小盒子。 静思殿。 窗外的夜已经深沉,清亮的月光静静地顺着百叶窗的小格子流泻进来,缅栀树的花枝顺着风的方向轻轻地摇拽着。 被关在静思殿的人,只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因为殿内什么摆设都没有,偌大的空间空寂冰冷。 嘎吱—— 殿门被很小心很小心地推开,几缕月光顺着殿门打开的隙缝透进来,玄栀林小心翼翼地朝着殿内看了看,里面的光线很微弱,并不能看清什么。 根本就找不到星飒。玄栀林疑惑地走进去,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人,她不禁皱眉—— 所有人都被骗了,早就该想到那个出奇自傲的家伙才不会那么老实地在静思殿好好待着呢,一定早就跑回去了。 栀林转头就想走,不料刚转身,却被吓得一下子站住,等到她看清眼前的人,马上瞪大了眼睛。 “星飒,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星飒站在殿门前,修长的身影显得帅气而又挺拔,面容在月光下依然俊美无比,深邃的紫眸闪动着紫水晶般晶莹的光芒。 玄栀林惊魂普定,拍拍胸口,“你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星飒不言,直接走上来从玄栀林的手里拿过精致的小盒子,走到房间里唯一被月光照耀的地方坐下,打开盒子吃里面做得非常美味的寿司。 玄栀林看看自己已经变得空空的手,又看看星飒吃着寿司毫不意外的样子,走上前去说道:“看来早就知道会有人来给你送东西。” “小时候每次被关静思殿,到了夜里都会有人来送东西吃。”星飒一脸泰然自若,“我早就习惯了。” 原来如此。 玄栀林微微一笑,在他的面前坐下:“看来王太后陛下真的很疼你呢,一定是她派人来给你送吃的东西,不然没有人敢这样做的。” 星飒不说话,直接把筷子放下。 “不吃了吗?”玄栀林低头看了看还剩下一大半的寿司,蹙眉道,“吃得还真是少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听夏笛姐姐的话来给你送吃的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的声音,星飒只是抬眸看她,目光深邃幽深。 “那我走了。你好好在这里反省,明天早上王太后陛下一定会放你离开的。”玄栀林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低头去收拾盒子,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他一笑,“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可以帮你带来,王太后陛下竟然派安臣来看看守你,其实就是想让我们好好照顾你的。” “……” 还是没有回答的声音。 他依然看着她,这一次却看得她一阵没来由地心慌,她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笑意,“明天早上你一定要向王太后陛下道歉,她是长辈,你不能……” “玄栀林,我以前……也把你关在这里过,对吗?”星飒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紫眸明亮耀眼。 “嗯……” 玄栀林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还真是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关在这样的地方,任凭你哭泣流泪都没有想到过要对你好一点。” 心中一片释然。 玄栀林垂下眼眸,淡淡地一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必要去道歉,那时候我还太小。” 星飒淡然地抿起嘴角,“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玄栀林已经长大了?” “至少我不会只想我自己是很悲哀很痛苦的,而一味地怨恨你。”玄栀林看着他,眼眸清澈安静,“你走之后,我听爸爸说过当年那场王宫斗争,那场一夜之间让你失去父母,还牵连着让你失去哥哥的斗争,文玄两家确实对不起你,你痛恨我们是应该的。” “是吗?”星飒苦笑。 “嗯,爸爸就是因为懊悔这件事,才把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王室之后举家迁走,他保证再也不会过问王室的事情了。” 星飒安静地听她说话。 如水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两个人,他们面对面坐在空旷的地板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以他们可以把自己的心声说给对方听。 “现在文晴川的父亲也已经去世了,我觉得所有的争斗都该停止了。”玄栀林微微地笑着,面容清澈宁静,“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我们三个人各归各位吧!我希望你和文晴川可以好好相处。” “那你呢?” “我?”栀林脸上的笑容凝住。 星飒盯着她洁白的面容,紫眸深处有一丝小小的期待和紧张,“如果一切真的能够平静下来,不再存在仇恨,你会怎样?在我和文晴川之间,你会选择……” 他忽然很害怕。 “等到那个时候……”玄栀林纯美的面孔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我当然会和文晴川离开的。” 他看着她。 尽管他意料中的答案,凝带在胸口的痛苦还是无情地崩裂开来。 到底是···受到多少次打击,要得到多少失望才能让自己彻底绝望,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 星飒的眼眸深黯,俊美的面孔上一片复杂的表情,“你是星释王国的王妃,你想和文晴川走到什么地方去?” “总会有办法的。”玄栀林抬头看了看美丽的月光,笑容温和,“我希望星飒早一天遇到自己生命中的珍爱,那个时候,小七哥就会把所有的权力都交还给王室,再带着我离开,这样我们三个人就会同时得到……” “如果我死了,你就和文晴川走!” 寂静的宫殿里,他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斩钉截铁,寒冷如冰。 玄栀林怔住,抬眸看着他,“星飒……” “你是在害怕吗?”星飒淡然相对,英气逼人的面孔上一片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害怕我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害怕我违反的约定不和你分手,你就没有办法和文晴川在一起了,所以一遍遍地提醒我?!” 完全被他看穿了!栀林咬住嘴唇,无言以对。 “你似乎忘记一个前提条件。”星飒淡笑看着她,笑容邪魅,“我们分手的前提条件是,我找到了一个我最爱的人,可是……如果我一辈子都找不到我喜欢的人,那我们岂不是要在一起一辈子……” 栀林心中一凉,猛然抬头,“你不能那样做!” “还有……”星飒凝视着她,紫瞳中闪动着一抹暗烈的光芒,“玄栀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爱上你了呢?如果那个我一辈子最爱的人是你呢?你要怎么办?你还要选择和文晴川离开吗?” 玄栀林愣了半天,良久,她垂下眼眸,去收拾那些盒子,低声说道“我不要和你说了,你总是喜欢胡言乱语!” 星飒按住了盒子,阻止了她收拾的东西,淡笑,“好,如果你坚持这样认为,那就是我在胡言乱语!” 玄栀林缩回了自己的手。 星飒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向了殿内唯一的一扇窗户,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圆月,清辉流泻,灿烂夺目。 殿内一时之间寂静非常。 “我……要回去了。”感觉到气氛的转变,玄栀林站起来说道,“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夏笛姐姐会为我担心的。” “能不能委屈你一下……” 星飒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玄栀林,高贵的面容一片华美的光芒,“你在这里陪我一会,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落寞,让人无法开口拒绝。 玄栀林迟疑地看着他,面露难色。 “不行吗?”星飒淡笑,“玄栀林你还真是自私!我还不是为了维护你才被王太后陛下关到这里,你连陪我一会都不愿意。” 栀林低头想了想,她最后点了点头,再次坐下来,背靠在静思殿内的墙壁上,星飒在她侧面的位置。 清凉的月光静静地洒进来。 星飒侧头看着月亮,美丽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深邃的眼眸犹如紫水晶一般灿然生辉,他是声音很轻。 “玄栀林,如果哪一天我为你而死,你是不是就会在你的心中为我留一个位置,然后好好地把我记住呢?” “星飒——”栀林皱眉,“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怎么?”星飒淡笑,笑容带着玩世不恭的意味,“你不让我说这样的话,是在为我担心?” “随你怎么想。”玄栀林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辩过他,“你一定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凄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星飒依然无声地微笑,“我死了,你不要忘记我。” 玄栀林瞪眼,一脸的愤怒,“星飒,你是故意的,我越讨厌什么你就一定要做什么,如果我们再吵架了要怎么办?!” 她的声音真的充满了愤怒。 星飒终于转过头看她已经被气红的了脸庞,虽然他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他在笑,玄栀林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笑。 果然是在故意气她! “你——”玄栀林气结,“你很喜欢激怒我是不是?” “对啊!原来被你猜到了。” 星飒微笑,笑容俊雅无尘,眼眸深处却是一片玩味的光芒,“玄栀林生气的样子可比笑起来有看头多了。” 果然是少有的恶劣个性—— 玄栀林彻底无语,抱膝依墙而坐,埋下头去闷声说道:“我终于发现,跟你争论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她不再看星飒,星飒却还在看她,他看着她抱膝埋头的样子,唇角静静地上扬,俊美的面孔上漾起一片优雅温暖的笑容。 殿内一片寂静。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似乎过了好久,星飒抬眸看着玄栀林,发现她一箭抱膝埋头靠在那里好久好久了,居然一直都没有动。 他轻轻地走过去。 俯下身很轻很轻地伸出手来碰触她纤瘦的肩头,他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温柔,温柔得可以融化初雪。 在不知不觉间,玄栀林居然已经睡着了。 星飒可以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可以感觉到她肩头的温暖,他微微笑笑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将她轻轻地揽到自己的怀里。 在他温暖的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玄栀林似乎完全地睡熟了,呼吸均匀安稳,仿佛沉浸到了一个宁静温馨的梦中。 星飒静静地拥紧她。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像个刺猬一样拒绝自己的碰触。 他低头看她,看着她仿佛花瓣般美丽的面颊,乌黑的长睫毛,挺秀的鼻梁,红润柔软的嘴唇。 这一切,在此刻,都是他的。 星飒唇角轻轻地上扬,目光中有着深邃的感情,他低下头,轻吻她洁白光洁的额头,声音很低很低,却深情无比。 “玄栀林,我爱你。” 我爱你,玄栀林!我爱了你那么多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拱手送到你的面前,我所拥有的一切,只要你想要的,全都可以交给你,只要——你是我的! 只要—— 你爱我! 即便是失去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星飒低下头轻吻着沉睡中的玄栀林,紫眸中溢满幽深的感情。 静思殿,时间仿佛凝固了,也或许,就在此刻停止了,每一个呼吸,都会变得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月光如水一般笼罩着两个人,地面上,有着两人清晰的剪影,美丽温馨。 玄栀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睁开第一眼看到华丽的窗幔,而自己的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从床上坐起来,她还有些迷糊的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夏笛含着笑意的声音,“王妃殿下,您该起床了。” 栀林抬头看向门外,叫道,“夏笛姐姐。” 妃宫殿的门被推开,夏笛带着侍女走进来,夏笛一直走到栀林的面前,温柔地一笑,“王妃您昨晚睡得还好吗?” “恩.”栀林点头,“不过总有点奇怪,我好像之前在静思殿……” “您在静思殿睡着了。”小葵难得早起,一脸的兴奋,“今天凌晨的时候,是王子殿下把您从静思殿抱回来的哦。” “什么?!”玄栀林瞪大眼睛看着小葵,一下子懵住了。 夏笛微笑,“王子殿下很痛惜王妃呢,吩咐我们让你多睡一会。” “糟糕。”玄栀林蹙起眉头,从床上站起来,“我没有去给王太后殿下请早安,一定会被宫中的人笑成赖床虫的。” “没有关系。”夏笛为站起来的玄栀林整理头发,微笑着说道,“王太后殿下昨天晚上临时有事赶往邻国,要很久才能回来。” “谢天谢地。” 栀林松了口气,夏笛走上来,帮助栀林穿好衣服,夏笛端庄文雅,唇角含笑,“侧厅已经摆放了一些王妃喜欢吃的水果,王妃殿下可以先去吃一些。” “好啊!” 栀林歪头一笑,笑容通透无暇,她转身走向侧厅,小葵刚要跟上去,却被夏笛拉住,夏笛一脸神秘的笑容。 “我们不可以去打扰王妃殿下。” 侧厅里。 通往东宫殿花园的门开着,清新的风顺着那扇门吹遍了整个侧厅,桌面上,鲜花簇拥,绿意盎然,一盘洗好的苹果放在那里。 玄栀林走过去,拿过盘子里的一个色彩红润的苹果咬了一口,真好吃呢,她不由微微一笑,拿着苹果转向了通往东宫殿花园的门。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那扇门,站在乳白色的台阶上,柔柔的阳光马上在她的眼前倾泻而下。 东宫殿花园,据说是王国中最大的植物天堂。 玫瑰花田、薰衣草花田、郁金香花田……无数的花田一望无际,随着季节的转换而接连绽放,美丽得令人屏息。 高大的缅栀树芬芳耀眼,纯白色的花瓣、金色的花心,华贵浪漫,圣洁神秘。 玄栀林朝下走了几步,她忽然楞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在她几步之外。 翠绿的草坪里,一个雪白的圆点趴在那里,软软的,暖暖的,长长的耳朵懒懒地贴在圆滚滚的背上。 一只很小很小的雪白小绒兔。 那只雪绒兔懒懒的,却一点点地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芳香的味道,它一直挪到了栀林的脚边,然后停下来。 栀林笑着蹲下身,伸出手指来轻轻地抚弄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在小绒兔的脖子上,用红丝带拴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随着小绒兔的挪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玄栀林笑眯眯地摸着它软软的脑袋,“好可爱,你是不是园丁叔叔的宝贝啊?” 小绒兔一味地抬头,圆圆的眼睛直盯着栀林手中的苹果。 “它是你的。” 清晰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从栀林的前方传来,栀林抬起头,晶莹剔透的眼眸中映入了一个人的影子。 星飒立于温暖灿烂的阳光中,薄薄的唇角噙着一抹温和帅气的笑容,让他穿着古典华丽的白衬衫,纯净透彻的白色,精致的暗纹,繁复华丽的蕾丝,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优雅温柔。 千丝万缕的阳光中。 他凝视她,温柔的笑容在他的紫眸中毫无掩饰。 玄栀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边转来转去的小绒兔,还真有点舍不得松开手,“这是我的吗?” “对啊,我送你的。”星飒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声音略显得意,“从现在开始,玄栀林王妃就是它的主人了。” 玄栀林抬头奇怪地看着星飒,眼神绝对不是充满了感谢,“你怎么会突然送一只兔子给我?” “……” “该不会是……”尽管恋恋不舍,可玄栀林还是缩回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该不会是兔子炸弹之类的东西吧?” 星飒无语。 他知道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就不能让他稍微得意一下,不过她既然不想让他得意,他也有办法。 “说得很对啊!”星飒俯下身把雪白的小绒兔单手抓起来,抓得毫不客气,让小绒兔的表情极其不爽,更让玄栀林一阵心疼。 星飒把小绒兔举到自己的眼前,意味不明地微笑,“看来我们王妃殿下怀疑你是个兔子炸弹呢,让我们验证一下吧!” 栀林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想怎么样。 星飒带着小绒兔从玄栀林身边走过,边走边毫不在意地自言自语,“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厨房去,那里的厨师只要一刀就会验证你到底是真兔子还是炸弹!” 玄栀林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颤。 “让我想想,我让他们炖了你还是煮了你?”星飒仿佛犹豫不决,审视着在自己的手里表情相当痛苦的小绒兔,“清蒸会比较好呢,我们的王妃殿下身体似乎不太好,应该多吃一点。” 玄栀林一阵反胃! 就在星飒还对着可怜的兔子喋喋不休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到他的面前,从他的手中夺走了小绒兔。 星飒一笑。 玄栀林抱着小绒兔站在他的面前,很气愤地瞪着他,“星飒,你这个笑话很冷,一点都不好笑。” “你的更不好笑!” “像你这么个性恶劣的人突然送我一只兔子我当然要怀疑。”玄栀林抱着小绒兔,目光中还是充满了怀疑,“我只不过说一句而已,你就又要煮又要炖的,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兔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玄栀林,你要再多说一句,”星飒毫不客气,手伸向小绒兔的耳朵,“信不信我马上就把它拿去埋了?!” 玄栀林忙退后一步。 星飒扬眉,分外得意地一笑,帅气的笑容带着些许孩子气的狡黠。 “王子殿下,王妃殿下。” 草坪的另一端,传来了陈内侍恭敬的声音,“午餐已经准备好,请两位去东宫殿餐厅用餐。” 东宫殿餐厅。 长方形餐桌前已经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吃食,侍女站在一旁伺侯,夏笛依然站在玄栀林的身边,而陈内侍站在星飒的旁边,为星飒报备着下午的日程安排。 “明天晚上是居住在王国内的法国外交大使利夏尔老先生的生日宴会,利夏尔老先生为星释王国和英国的外交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所以王太后临走前特别吩咐您和王妃殿下一定要代表王室参加。” “好,我知道了。”星飒点点,刚刚用勺子喝了一口汤,却听到夏笛劝玄栀林的声音,他闻声抬起头来。 夏笛的声音很无奈:“王妃殿下,您先吃一点东西吧!这只兔子等下我让小葵喂,就把它和辛巴都交给小葵来管。” “不行,辛巴说不定会和涅涅打架。” “涅涅……” “对啊!我已经给它起名叫涅涅了,摸起来软软的真想捏一下,对不对?”玄栀林微笑着去捏小绒兔的耳朵,小绒兔趴在餐桌上,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玄栀林亲手切的苹果。 夏笛看着摆在玄栀林面前纹丝未动的午餐,不由得叹了口气:“王妃殿下,您现在不吃东西,等午餐时间过了就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可惜玄栀林根本不听她的。 “来,吃这个。”玄栀林用餐刀切了一块苹果放在了小绒兔的面前,“原来我的涅涅喜欢吃苹果啊!” 星飒优雅地放下餐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目光淡淡地,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玄栀林,声音低沉清晰。 “陈内侍,马上把那只兔子送去厨房!” 啪—— 玄栀林反应最快,她迅速扔掉餐刀抱起了小绒兔,警惕地看向自己对面那个镇定理智的“恶魔”。 “我不许你碰它一下!” “玄栀林,你最好现在给我好好吃东西,要是……”星飒拿起餐刀慢悠悠地指向小绒兔很温柔地微笑,笑容帅气明朗极了,“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的涅涅拿出去埋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地笑着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果然是一个可恶的人! 玄栀林抱着小绒兔涅涅,瞪着眼睛看着吃完了午餐站起来的星飒,一直看着他一脸得意地离开。 “王妃殿下,”夏笛提醒,但却难掩眼中的笑意,“您还是快一点吃东西吧!就当是可怜一下这只小兔子。” 栀林低头看兔子。 小绒兔涅涅在栀林的怀里抱着一块苹果吃得津津有味,相当地没心没肺! 第九章 星之芒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玄栀林都是在对小绒兔涅涅进行全方位摄影中度过的,拿着最新的数码相机,涅涅变身成玄栀林的“兔子模特”。 只可惜,再拍了数十张小绒兔涅涅同一个造型之后,玄栀林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拿着相机直接蹲到了涅涅的面前。 “你真的有够懒啊!一下午的时间,你都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你让我怎么拍,喂,不要把眼睛闭上,听我说话的时候不要睡觉……” “……” “啊,你居然真的能睡着。” “……” “太过分了,我的辛巴都不敢这样对我……” 玄栀林全神贯注的对着眼前的小兔子喋喋不休,所以她跟本就没有发现,在草坪的另一边,刚刚从箭靶场回来的星飒已经看了她好久好久。 他看着她精神十足的样子,唇角微微的扬起,帅气的面孔上出现了一抹微微的笑容,笑容温暖全然没有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玄栀林一回头看到了星飒。 她站起来走到星飒的面前,表情微微带点沮丧,“我看你下次不要送我真兔子了,直接送我石膏兔子就好了,我觉得这只兔子应该很鄙视我。” 星飒再次忍不住要笑,他把右手放至唇边轻咳一声,笑着说道:“看来你对它目前的状态很不满意。” “当然很不满意。”玄栀林看着数码相机里的那几张照片,“我都拍了一下午了,它还一动不动的,本来还想多照几张照片的,它一定很不喜欢我……” “想让它动还不简单。” 星飒说得好不轻松,玄栀林依然低头看着数码相机里的一张张图片,在考虑要不要删掉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异样的声响。 她闻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顿时因为震惊而瞪得大大的。 星飒居然从安臣的手中拿过弓箭,拉弓上箭,瞄准了不远处草坪里的那只小绒兔涅涅,随时准备放箭。 “星飒——”玄栀林惊喊。 就听“刷”的一声响。 星飒已然放箭。,长箭如流星一般飞出,不偏不倚,直接扎到了小绒兔涅涅身后的几厘米处,小绒兔瞬间浑身一凛,长耳朵高高的竖起,“噌”地一下,飞奔出几米外。 玄栀林张嘴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星飒一脸坦然,带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用手中的弓指了指小绒兔现在的位置,对玄栀林说:“你看,现在是不是跑得很快。” 玄栀林无语。 她瞪他一眼,转身跑到小绒兔身边去,小绒兔还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见到玄栀林跑过来,一个劲的朝后缩。 “现在好了——”玄栀林转头看走过来的星飒,口气中带着埋怨,“你终于成功得把它吓坏了。” “是吗?” 星飒玩味的一笑,和玄栀林一样蹲下身来,伸出手来在小绒兔的身上摸了摸,小绒兔涅涅不闪不避,还很享受的眯上了眼睛。 他转过头看玄栀林,笑容中带着小小的促狭,“看来是我们的王妃把它给吓坏了。” 玄栀林再次无语。 岂有此理,一只兔子涅涅居然如此好色! “这个给我吧!” 星飒从玄栀林的手中取过了数码相机,“我来拍,你来指示它做动作,它这么懒,需要外力才能动起来。” 玄栀林将信将疑地看着星飒拿着数码相机站起来,煞有其事地后退几步,看着她不动,他把相机放下,挑眉。 “十秒钟的时间,再不拍,就把你的涅涅拿出去埋了……” 玄栀林马上抓过涅涅竖起了前腿,摆出了一个举前腿投降的造型…… 星飒暗自一笑,按下了快门。 他可以通过相机的屏幕没有任何顾忌的看着玄栀林,看着她每一个表情的变化,看着她的微笑,看着她的搞怪…… 他眼中的所有感情都不用掩藏,不用躲避…… 只要此刻,美丽温馨…… 草坪的另一边。 朝着这边走来的夏笛缓缓地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草坪上的两个人,她清秀的面孔上出现了恬静的笑容。 因为宫中,很久都没有这么安静平和过了。 草坪上,玄栀林抱着小绒兔涅涅,白皙的面孔上有着阳光般灿烂的光芒,美丽清澈的笑容一直通透到她的眼底。 她是真的很开心。 在她的对面,一直拿着数码相机拍摄的星飒缓缓地放下相机,他看着正捧着涅涅玩亲亲游戏的玄栀林。 紫色的眼眸中,一片深邃的感情,他轻轻地扬起唇角,俊朗帅气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天边,夕阳灿烂的燃烧着,而在夕阳下吐露芬芳的缅栀花树,落英缤纷,美如梦境。 夜晚。 玩了一个下午的玄栀林终于放过了可怜的涅涅,开始在妃宫殿的书房里写自己的长篇论文,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一旁,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叠参考书。 已经历了两个小时的“奋战”之后,玄栀林开始头昏脑涨,她拿过夏笛为她准备的咖啡一口喝下去,希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端着咖啡转头看向窗外。 拉开的窗帘温柔地垂下,窗外,是一片灿烂的星光,静寂的夜色。 玄栀林正出神地看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哗哗作响,她拿起手机,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微微扬眉,按下了接听键。 “星飒,你有什么事吗?” “你在忙什么呢?” 栀林看了看眼前那“小山”一样高的参考书,微微蹙眉,“现在正在查阅资料,都快累死了。” “是吗?”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玩味的声音,“那么,我来帮你放松一下精神好不好?” 咳…… 正在喝咖啡的玄栀林差点被呛到。 她拿着手机,一脸的不相信,“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办法来捉弄我了?我可是得忙很。” “给你三十秒,到东宫殿星光室来,有东西给你看。” “可以拒绝吗?” “你可以说出来试试看!” 东宫殿星光室。 玄栀林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有一种走入纯白天堂的感觉,放眼看去,所有的摆设都是纯白的颜色的,几只精致的望远镜放在水晶柜里,星飒站在房间的中央,他的面前是一台高倍望远镜,此刻,他正低着头认真地调着焦距。 斜顶玻璃已经打开,洒入一室灿烂的星光,晶莹灿亮……整个房间美丽浪漫无比,玄栀林微微呆住。 星飒抬头看到了玄栀林,帅气的唇角出现了明亮的笑容,“你来得正好。今天晚上通过望远镜居然可以看到海豚星座。” 海豚星座? 玄栀林愕然,星飒已经走上来将她拉到了望远镜前,“我已经调好了焦距,你只要低头就能看见。” 玄栀林将信将疑地低下头,遥远的星星居然就在一瞬近在她的眼前,她微微惊怔的眼眸中不禁漾起了亮亮的笑意。 “真的啊!可以看到好多的星星。” “我让你看的是海豚星座。”星飒站在她的一旁,看着她突然而至的开心表情,耐心地给她讲解着。 “小海豚星座,在天鹅座的背面,银河的旁边,一个由四颗小星组成的一个小菱形,你可以想象那就是是海豚的头;在小菱形下面还有一颗小星,那就是海豚的尾巴,整个星座的星都不太亮,所以一般都很少有机会能这样清楚地看到。” 他解释得非常详细。 玄栀林抬起头看看星飒,“你对海豚星座了解得还真多呢。” “我很小的时候,我哥哥星诺就是这样讲给我听的。”星飒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淡淡的落寞,“他很喜欢海豚,那时候他就已经是国际白海豚协会年龄最小的会员,他曾给我讲过很多关于海豚的传说。” 星诺,星飒的哥哥,十三年前就被王室囚禁起来的王子。 玄栀林看出他眼底那一抹难过的光芒,她马上选择扭转话题,低头看着望远镜,“可是即使你这样解释了,我还是看不到啊!哪里有什么海豚星座?” “你就不能稍微想象一下?” “连看都看不到,要怎么想象?”她低着头看着望远镜,费尽地寻找着星空中的海豚星座,可惜还是找不到。 满天的星星,要怎么分辨啊? “真的想象不出来,眼睛都酸了。” 玄栀林看着望远镜,揉了揉眼睛,气馁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与你的海豚星座彻底无缘。” 星飒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失望的样子,笑容中有着一份胸有成竹的笃定。 他走到水晶柜前,轻轻地按下上面的一个按钮。 星光室四面的纯白色墙壁在刹那间改变了颜色,如大海般深邃宽广的深蓝色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玄栀林在那一刻抬起头来。 她惊愕地睁大眼睛。 眼前是一片恍若置身海洋般冰蓝色的光芒,无数的海豚在她的眼前游动着,美丽优雅的身躯恍若已经游动了千年,穿过一个又一个古老的爱情传说。 “我要送给你一样东西。” 星飒的声音在玄栀林的耳边很轻地响起,栀林转过头来,看到星飒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帅气高贵的面孔上,完美如天神。 他伸出手来将玄栀林的手握到手心里,然后把一样冰凉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玄栀林的手上。 玄栀林低下头,眼眸中一片澄澈的光芒。 一个天蓝色的八音盒,制成怀表的样式,轻轻地开启八音盒,八音盒里面,是一只天蓝色的海豚,在蔚蓝的大海里静静地游弋着,同时,优美浪漫的乐声从八音盒里传出来,美好的旋律弥漫了整个房间。“我想要送你一样东西,可是又不知道要送什么。”星飒的眼眸中一片温柔的光芒,在她的面前低声说道,“这个八音盒,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玄栀林惊愕地扬起了长长的睫毛,“你真的亲手做了这个八音盒?” “只要你喜欢,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微笑。 他的笑容中有着某种温柔并且浓重的感情。 玄栀林一怔,她扬起弯弯翘翘的睫毛看着星飒的紫眸,心里没来由地慌乱起来,她把八音盒送还给星飒的手里,努力很自然地一笑。 “对不起,这个我……” 星飒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和那只海豚八音盒一起紧紧地握住。 “有一个关于海豚星座的传说,你愿意听吗?这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哥哥讲过我的……” “……”玄栀林黯然。 天蓝色如海洋的房间里,海豚的幻影在他们的周围游弋着,星飒低头看着玄栀林纯澈美丽的面庞,低声说着: “在很古老的传说里,天神之子违反神界禁忌,与凡界少女相恋,被驱逐出神界和凡界,只有精灵女王同情他们的处境,送给这对恋人一对灵性的铜戒,然而嫉妒之神将铜戒扔进海里,眼看两人就要化为泡沫,这段爱情感到了善良的海豚,在晨曦将现的时刻,衔着铜戒跃出海面,让这对恋人得以长相厮守。就在第一道曙光照在白色沙滩的瞬间,海豚一跃上空,成为守护爱情的海豚座。” 星飒静静地包容着玄栀林的手,眼眸中闪动着幽深的感情,声音低沉清晰,“我希望可以得到这个传说的祝福,让这只海豚守护我的爱情……” 他的话未说完。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 玄栀林忽然朝后退了一步,她洁白的面容上有着些微的慌张,“我……我还是应该回去……” 她有些失措地转身就走,甚至将八音盒遗忘在他的手里。 星飒默默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玄栀林转过头来,整齐的眉宇间有着微微的紧张和失神。 “把它带走。”他将八音盒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八音盒因为在两人的手中流过太久,已经变得温暖起来。 玄栀林低头看着手心中闪亮的八音盒。 星飒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你可以装作听不懂,也可以转头就走,但是请你把它带走,至少让我……” “好,我拿走它。”玄栀林忽然打断他的话,她走上前来从星飒的手中拿走八音盒,在她的手指碰触到他掌心的刹那间—— 一种奇异的温度传入她的手心,她的心聚然一紧,条件反射地朝后退去,抓紧了手中的八音盒,看都不敢再看星飒一眼,转身就跑。 星飒看着她跑出了日光室。 他看着她那仿佛是在逃跑一般的身影,紫色的瞳眸中却是一片浓重的感情,深邃如海,几乎可以在瞬息间,融化千年的寒冰。 一口气跑出东宫殿。 玄栀林顺着长廊不停地跑着,直到妃宫殿在她的眼前出现,她才喘息着停下了脚步,八音盒被她紧紧地揣在手心里。 月光如水。 长廊之外,白色的缅栀花随风飞舞着,地面上,落着厚厚的一层花瓣。 玄栀林静静地站住,良久,她将天蓝色的八音盒举到了眼前,轻轻地打开来,八音盒里,美丽的海豚自由自在地游弋着。 优美缓慢的音乐在她的耳边弥漫开来,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温柔的音乐仿佛是恋人的低语,可以轻而易举地颤抖着对方的心房。 玄栀林默默地合上音乐盒,优美的旋律嘎然而至。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层层叠叠的花瓣,眼眸中盈满晶莹的光芒,白皙的面孔上带走宁静温和的光芒,仿佛被月光笼罩的缅栀花瓣反射出的那圣洁的光芒。 法国外交大使利夏尔先生是在世界上都非常受人敬仰的外交家前辈,近几年一直都居住在星释王国内属于王室产业的翠莎城堡,于星释王室的关系极为密切,经常受到邀请进宫于王太后陛下切磋棋艺,研究茶道。 利夏尔先生的生日晚宴当然在王室的翠莎城堡举行,光鲜豪华的排场已经足够表现王室对利夏尔先生的友好,最最重要的是,因为王太后陛下临时出访外国,王子与王妃代表王室参加了这场晚宴。 在星释王国内,王室的一举一动都会是万民关注的焦点。 相对于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宴会大厅,独立的小会客厅灯光柔和温暖,乳白色的华贵沙发参差布局,坐在这里,抬头就可以看到大厅里的热闹情景。 星飒与玄栀林坐在一起,他们的对面就是白发苍苍却依然精神饱满的号称“外交铁手腕”的利夏尔先生了。 在于星飒长谈的过程中。利夏尔先生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显然他对于星飒这位王国的王储非常的赞赏。 “王妃殿下,我见过你的母亲,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利夏尔老先生忽然转向了玄栀林,赞许得看着她,笑容慈祥,“你长得真是越来越像她了。” 玄栀林微笑,笑容仿佛花朵般灿烂。 她穿着一身纯白的礼服,裙摆犹如盛放的花瓣,繁复美丽的蕾丝层层叠叠,高贵优雅而戴在她额头上的蓝宝石头饰,灿然生辉,让她仿佛缅栀花精灵一般纯洁无暇。 “谢谢。”坐在星飒的身边,玄栀林显得落落大方,“能得到利夏尔先生的夸奖是我莫大的荣幸。” 她的应对十分得体。 星飒握着香槟酒,靠在软软的沙发上,优雅冷静,眼底一片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他非常的得意。 一名美丽的金发秘书走到利夏尔老先生身边,低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利夏尔先生微笑着点头,继而站了起来说道: “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等会舞会开始的时候,请问我是否能有幸邀请您美丽的王妃跳一支舞呢。” 星飒优雅的一笑,“如果只是一支舞的话,那我勉强同意。” “王子殿下的性格果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么得让人头疼。”利夏尔老先生看了看星飒,又看了看玄栀林,笑容带着法国人特有的浪漫和促狭,“如此的小气,我今天再次领教到了。” 利夏尔老先生笑着走上楼去。 小厅里,只剩下了星飒和玄栀林两个人。 玄栀林马上转向星飒,“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这样是很冒昧失礼的,要是王太后陛下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放心,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跟他说的。” 星飒转头看向玄栀林,紫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过,他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很正确,我其实也这么觉得。” 玄栀林握着香槟看着他。 “他说得很对。”星飒侧转身靠近玄栀林,笑容魅惑宛如天神,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得见。 “玄栀林,你就是我最美丽的王妃。” 他的眼眸,深邃得仿佛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可以让人轻易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玄栀林的心忽然一震,手中的水晶杯差点掉落,本能的向后退去,星飒居然很快的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她的手臂,果断而坚决,让她没有办法退后。 他们相互凝视,距离很近,甚至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玄栀林瞪大眼睛看着星飒,看着他眼底邪肆的光芒,她的胸口忽然一阵憋闷,仿佛呼吸都似乎被他夺走了。 “咳咳咳,我们……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突兀的声音忽然从小厅的拱门处传来,玄栀林愕然地抬眸望去,靳楚南一脸笑容的站在那里,而他的身旁是—— 文晴川! 玄栀林心头一窒,身体倏地紧张起来,她想站起来,可是有一股更大的力道拉住了她,让她坐在沙发上动不了。 星飒微笑,依然镇定如初,他不用回头,就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是什么人。 靳楚南拉着文晴川走过来,坐在了星飒和玄栀林的对面,场面立刻尴尬起来,空气都似乎紧绷了。 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靳楚南为难的摸摸鼻子,开始没话找话,“我们几个似乎好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不如今天晚上一起去打桌球,然后……” “恐怕我没有时间。”星飒微微的笑着,伸出手臂来揽住了玄栀林的肩头,向面前的某个人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我才刚刚回国,还不想把我的王妃冷落了,恐怕也只有你们这些孤家寡人才会无聊到晚上跑出去打桌球。” 当星飒的手接触到玄栀林的那刹那,玄栀林的脸瞬间苍白一片,她不敢抬头去看正对面的文晴川,身体却紧张的绷紧。 星飒感觉到了她的肩头因为太过绷紧而轻轻的颤动。 这种颤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无言的拒绝! 紫眸中闪过一抹不动神色的怒意,仿佛是刻意的警告,星飒忽然用力捏紧了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拽过来,拽到自己怀里。 肩头突然之间的疼痛让玄栀林眉头一蹙,转瞬之间已经被星飒牢牢地箍住,她再也不敢乱动,也不敢再抬起头看周围任何人一眼。 她认命的低下头,痛苦的闭上眼睛。 “你没有看见……她现在很疼吗?” 低沉淡定的声音从星飒的对面传来,文晴川依然端坐着,幽黑的眼眸中带着不卑不亢的光芒,正视着星飒。 “一定要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王子殿下,您过于霸道了吧?” 星飒抬头看文晴川,眼眸中一片冷锐的光芒,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玄栀林,甚至还将她箍得更紧些。 他冷笑,下容冷漠惊心,“她是我的,我是她的丈夫,我想怎么对待她是我的事情,文大人似乎没有开口的资格?” 文晴川的目光一片冷冽,“把她的绝望当成你的快乐,如此无视她的痛苦,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丈夫?!” 仿佛是点上了火的导线,两人之间的怒火即将进发。 “说的太有道理了。”靳楚南突然大声插进来,脸上还挂着痞痞的笑容,“王子殿下,晴川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当然,我不会像他说的那么严肃,我的意思是,你想要亲近王妃是正确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您现在这个动作显然是有欠考虑的……而且很不美观……” 扑哧—— 端点心进来的侍女明显听到了靳楚南的油嘴滑舌,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又不敢太放肆,连忙忍住笑上前来摆点心。 靳楚南的长篇大论还在继续,“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当然王子殿下想要参照一下也可以,您的手可以放开一些,比如……” “行了。”星飒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表情对待他,他无言,放开了玄栀林,声音很低,“南大人,你可以安静了。” 文晴川面无表情地把倒好的香槟酒放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我正口渴。”靳楚南悠然自得,喝了一口香槟酒,转头看着侍女把小点心一一摆好,都是一些很精致可爱的小点心。 一盘巧克力松饼刚刚摆上来,就有两只手同时伸过去。 星飒和文晴川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似乎谁也没有打算收回自己的手,他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巧克力松饼是玄栀林最喜欢吃的东西,他们居然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来想要拿给她。 居然,又撞上了。 玄栀林求助一般的去看靳楚南,靳楚南早已经把手伸过去,从他们两个人的中间把那盘巧克力松饼顺手拿到自己的面前来,很自在的吃了一口,说道: “谢谢你们,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他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于自然了,完全没有把星飒和文晴川的表情放在眼里。 星飒和文晴川收回了自己的手。 玄栀林松了一口气,感谢的看向了靳楚南,靳楚南明白她目光中的意味,微微一笑,表示没有什么。 大厅里,浪漫的舞曲忽然飞扬起来,璀璨的灯光退去,温馨的七彩灯光依次亮起,已经到了开舞的时间。 虽然白发苍苍却依然风度翩翩的利夏尔先生走过来,到了玄栀林的面前,优雅地弯腰伸出自己的右手。 玄栀林一笑,搭着利夏尔先生的手站起身来,与利夏尔先生走入舞池,大厅里掌声立刻如潮水一般响起。 “文晴川。” 星飒转头看着玄栀林的背影,眉宇间一片淡然的冷静,“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吗?” “如果你还坚持用这种方式对待她,”文晴川亦转头看着在舞池中的玄栀林,面容睿智安静,“我把她带走的机会就会多得不计其数。” 靳楚南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 星飒冷笑,“你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这样自信?” “凭我爱她,凭她爱我,凭我们相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你的存在。”文晴川的声音斩钉截铁,坚定得令人动容,“相比之下,星飒你真是可怜无比,因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让我们的感情减少一分一毫!” “文晴川——”靳楚南的声音忽然严厉,“你太过分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办法毁灭你们的感情。”星飒不怒反笑,笑容优雅笃定,仿佛文晴川的话不能刺痛他一分一毫,“可是你们的中间,只要有我的存在,你,文晴川,就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永远都没有资格靠近她。” “……” “爱情之类的东西我不在乎。”星飒的声音缓慢,紫色的瞳眸中有着近乎于偏执的坚持和固执。“我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她是我的玄栀林,即便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相爱,即便是这样——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如何都要禁锢她一辈子吗?”文晴川不卑不亢的声音参杂着些许怒意,“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能放过她?” 星飒面容淡然,“除非我死了。” 他微笑着说完,站起身来,不再看文晴川,转身看向了一曲终了在利夏尔先生的牵引下走回来的玄栀林。 浪漫的舞曲还在华丽的大厅里飞扬着。 他缓步走向了玄栀林,一直走到了玄栀林的面前,意态优雅地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地弯下身来,伸出自己的右手。 玄栀林呆呆地看着星飒,看着他英气逼人的面孔。 利夏尔先生微笑,玄栀林的右手一直都搭在他的手上,此刻,他彬彬有礼地把玄栀林的手放到了星飒的手中。 星飒静静地握紧玄栀林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他拉着她,再次走向舞池。 哗—— 掌声再次响起,大厅里的宾客都羡慕地看着这一对郎才女貌,令人忍不住赞叹的王子和王妃,能够入场的媒体记者马上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照相机,非常精确地抓拍着一个个美丽的瞬间。 浪漫温馨的音乐在舞池的上空缓缓地流淌着。 星飒将玄栀林揽入怀里,微笑着望着她微带迷惘和怔仲的眼神,带着她在悠扬舒缓的旋律中起舞。 优美的舞姿,王子殿下令人折服的俊逸潇洒,王妃殿下令人无法调转目光的纯澈容颜,让在场的所有宾客都惊叹连连。 就像是一个童话…… 童话中有着相爱的王子与王妃,童话中有着水晶般真挚的爱情,童话中有着完美不容亵渎的爱情…… 一曲终了…… 星飒与玄栀林站在了舞池的中央。 哗—— 如梦初醒的宾客们都努力地鼓掌来表达他们对王子与王妃的尊敬和羡慕,每一张笑脸都带着深深的祝福。 星飒完美如天神的面孔带着高贵的微笑,他转向玄栀林,礼节性地低下头,他的嘴唇即将碰触到玄栀林洁白的前额。 玄栀林的身体忽然一紧,在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了站在舞池之外的文晴川,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眸中深沉的黯然。 心一阵剧痛地抽紧。 玄栀林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就在星飒的吻就要印到她额头的刹那间,她忽然侧过头去—— 她避开了星飒的吻。 星飒一怔。 电光石火的瞬间,反应迅速的记者毫不迟疑地抓拍到了这一幕! 大厅里的所有所有都在瞬间消失了,所有的宾客都极度愕然地看着舞池的中央,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万分尴尬的一幕。 王妃居然当场躲避王子殿下礼节性的一个吻! 玄栀林是在自己做出本能的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什么,瞬间,她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面前的星飒,面色已经苍白。 “对不起,我不是……” 她的话未说完,下额忽然一阵硬生生的疼痛! 星飒突然出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下额,让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他的眼底透射出一片凌厉的光芒,仿佛是锐利的匕首。 文晴川眉头一蹙,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他的手臂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道牵引住,靳楚南面色冷峻,抓住了他,声音低沉。 “文晴川,你不要害死玄栀林!” 文晴川一惊,刹住了脚步。 所有的宾客都看着舞池中央的王子和王妃,众目睽睽之下,谁走上去都会成为一个更大的焦点! 星飒的手指,捏紧了玄栀林的下额,温热的手指汇集了炽热的温度,他靠近玄栀林,尽管他的眼底还是一片森寒的冰冷,。完美精致的面孔上却有着无限柔情的笑容。 “没关系。” 他微笑着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玄栀林的嘴唇,深深的吻,辗转的吻。温柔而多情,炽热而煽情。 玄栀林全身紧绷,却再也不敢动弹。 她只要反抗他一次,他就让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星飒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漠,同一时刻,玄栀林紧绷的身体忽然一颤,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他在吻她的同时咬住她的下唇,残酷冷漠,就像在惩罚似的,他咬得很重,一点留情的意味都没有。 眼前的视线已经完全恍惚,玄栀林不知道星飒是在什么时候放开自己的,她的世界已经天旋地转。 啪啪啪…… 站在舞池外的利夏尔笑着鼓起掌来,语气非常诙谐幽默,却足以让大厅里的的所有人听见。 “看来最初王妃殿下是对王子殿下那个敷衍的礼节性亲吻不满啊!” 他分外爽朗地笑起来。 哗—— 今天到场的无论是谁都要给利夏尔先生面子,掌声马上雷一般响起,宾客的脸上马上又出现了热情的笑容。 文晴川站在热情的人群之外。 他静静地站立着。默默地看着置身于星飒怀中的玄栀林,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英气的面容一片苍白的颜色,手指死死地捏紧。 心如同裂开了,剧痛得仿佛就即刻会死去! 翠莎城堡的晚宴到了深夜才结束。 星飒带着玄栀林回到王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东宫殿灯火通明,陈内侍和夏笛带着侍从等候着他们的归来。 星飒刚刚下车,陈内侍就已经走上来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脱下来的西服,而夏笛跟在了玄栀林的身边。 “晚宴一定很累。”陈内侍跟在星飒的身后,低声说道:“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夜宵,殿下如果想要……” “不用了。”星飒的声音非常冷淡,直接走向了东宫殿。 陈内侍微微愣住,但是又紧跟着走上去,不用问就知道王子殿下现在的心情一定处于糟透了的状态。 玄栀林站住。 她看着星飒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夏笛显然看出来了什么,走上来对玄栀林悄声说道: “王妃殿下,要和王子殿下说点什么吗?” 栀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 夏笛看着她微微苍白的脸色,不好再说什么,微笑着说道:“那我们就回妃宫殿吧!太晚了,还是早一点休息比较好。” “嗯。”栀林低声答应着。 陈内侍跟着星飒一路走进了东宫殿。 星飒一语不发,冷峻异常,直接走进寝宫,陈内侍吃惊地看着星飒的背影,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说道: “殿下这就要休息吗?那我马上让人准备……” 星飒忽然站住。 陈内侍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殿下……” 辉煌华丽的寝宫。 星飒静静地站立着,紫瞳深黯如夜,薄薄的唇角抿得死紧,俊美的面容上却有着一片落寞的神情。 他清晰地记得,他问她的那一刻,她的抗拒,她的目光不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后,那里站着文晴川。 总以为,把她锁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一种胜利! 却忘了,这是天下最可悲的胜利,最自欺欺人的胜利! 孤寂地站立着,心一阵牵扯疼痛。 星飒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很苦很苦的笑容,笑容淡漠得仿佛随时都可以随风而逝。 全身都已经疲累得近乎麻木无知了。 他直直地朝下栽倒,直接倒在软软的大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紫色的眼眸无声地缓慢闭合。 真的……很累很累了…… 天地之间仿佛一片静寂。 他趴在大床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固执地把自己缩在潜意识的黑暗里,还未消散的意识里,却有着她清晰的声音。 …… “等到星飒找到了你生命中最爱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可以带给每快乐和笑容,等到那时候,我们就分手,好不好?” …… “凭我爱她,凭她爱我,凭我们相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你的存在,相比之下,星飒你真是可怜无比,因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让我们的感情减少一分一毫!” …… 眼前没有一丝光亮。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扯着,一下一下,很疼很疼,疼得他皱紧眉头,几乎要忍不住呻吟出声。 第十章 流之过 清晨。 即将开往星柏亚的王宫专车已经准备好,宫中侍卫和保镖都在等候着。 已经穿戴整齐的玄栀林接过夏笛交过来的书包,白皙的面孔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夏笛姐姐,我走了。” “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王妃殿下要早点回来啊!”夏笛走上来认真地带玄栀林整理了下胸前的蝴蝶结,笑容秀雅温柔,“宫中请来了插画艺术大师紫藤夫人来教习王妃呢。” “什么。”栀林面露难色,“回来还要学东西啊!” “知道你一定会很累,但要多多加油。”夏笛做了一个鼓劲的手势,“今晚回来,我和小葵陪着你去见紫藤夫人。” “好的。” 栀林笑着点头,转身朝殿外走,边走边吩咐还在打哈欠的小葵,“小葵,要记得帮我好好照顾辛巴和涅涅哦。” “是。”小葵答应着。 栀林一路走出妃宫殿,一直走到黑色的劳斯莱斯旁边,陈内侍在一旁垂手站立着,看到栀林走出来,微笑着打开车门。 “王妃殿下,今天很早啊!” “嗯。”玄栀林笑着答应,低头看向车内,却微微地一怔。 车内,属于星飒的位置,空荡荡的。 “殿下今天不去星宿楼了。”陈内侍在一旁温和地解释着,“因为王太后陛下不在国内,所以殿下要代替王太后陛下留在王宫里。” 玄栀林没有说话。 她默默地转过头看向了东宫殿的方向,东宫殿的长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陈内侍在她的身边低声说道: “王妃殿下,请上车吧!” 整整一个上午,玄栀林都是在一种不知名的内疚情绪中度过的。 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听教授讲课,她默默地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是靠近窗户的位置,上午的阳光洒满了她的全身。 这件事,她好像真的……做错了,在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媒体面前让他难堪,作为王妃,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行不通的。 可是那时候避开他,只不过是一时之间的条件反射,她并不是真的想要…… 玄栀林为难地低下头去。 她紧紧地揣着手机,给他打一个电话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无数次地响起,可又无数次地被她压下去。 打了电话,要怎么张口呢?就算是平常的寒暄,也会变得很奇怪吧! 玄栀林暗叹,再次把手机放下去。 静静地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一颗高大的缅栀花树绽放出一树雪白的花朵,金色的花心在灿然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缅栀花瓣随风飘落…… 在另一个窗口,有着同样飞舞的缅栀花。 星飒站在打开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飞舞的花瓣,看着美如幻境的王宫,俊美的面孔上有着淡淡的落寞。 缓缓地低下头,他看了看自己手中静寂无声的手机,仍旧是漆黑的屏幕。 他的面孔上出现了苦涩的笑容。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等待什么呢? 当当当—— 书房的门外传来了有礼的敲门声,星飒转过头,陈内侍已经拿着日程走进来,在办公室桌前站定。 他低声说道:“殿下,我刚刚接到电话,市政厅那边的资料都已经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给您发过来了。” 星飒面容淡漠,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精确地点击了几下之后。 市政厅关于新一年的工作计划安排以及财政预算全都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默默地滑动鼠标,一项项地朝下看去。 陈内侍安静地守在一边。 内心会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情绪,陈内侍默默地看了一眼星飒,陪伴了王子殿下这么多年,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星飒的内心现在正在压抑着某种情绪的迸发。 他在隐忍,然而由心里散发出来的冰冷却足够让人紧张不安。 傍晚。 星柏亚一天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该是热火朝天的社团活动时间了,玄栀林再次被方翼抓住,直接带去了剑道部。 “你今天很没有精神呢。” 在更衣室里,方翼帮助玄栀林把护面带好,又帮她整理了一下长长的剑道服,“从一开始来到剑道部就一言不发,你就这么讨厌剑道练习?” “没有。”玄栀林摇头,抬起头微笑道,“有剑道部方部长亲自教导,我怎么敢偷懒?!” 方翼郁闷,她伸出手来捏了捏栀林的面颊,很不给情面地说道:“不要撒谎,你的脸上分明写着‘我有心事’这几个大字。” 栀林再次摇头,她低头收拾自己换下来的校服,转身准备放到储物柜里去。 方翼站在她身后,一脸无奈,“算了,既然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她转身拿起自己的木剑,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却愣住了。 天蓝色的校服从玄栀林的手中掉落,落在更衣室的地面上。 玄栀林静静地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储物柜,储物柜的柜门刚刚打开,里面的东西让她微微呆住。 方翼几步走上去,定眼一看—— 一个特制的精致洋娃娃,穿着小号的王妃大礼服,很漂亮很可爱,也很……恐怖,布娃娃的身上扎满了细针,每一根细针都带着锐利的冷光,仿佛是扎满了锐利的匕首。 方翼一把抓过了布娃娃,眉宇间满是愤怒,“这是什么人放进去的?可恶,为什么会有人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算了,一定是别人的恶作剧。”玄栀林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再放进去,然后把柜门锁上,“方翼,我们去练习吧!” “怎么能算了?!”方翼抓着布娃娃,“应该把这个交到警察局去,这分明是在威胁你,你可是王国的王妃!” 玄栀林已经走到门口。 她听到了方翼激动的声音,缓缓地站住,仿佛是心中的某一处被触动了,她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光芒。 “是啊!你说得对,我是这个王国的王妃……”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仿佛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她的心上,沉重得让她再无力气去说话。 方翼怔住。 夜幕降临。 剑道部的学员都已经离开了,玄栀林默默地坐在原本地板上,她束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纯白色的剑道服,面容安静宁和。 剑道室的灯光非常明亮,明亮的空间里,只有玄栀林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瓶果汁忽然出现在玄栀林的面前,玄栀林抬起头,她看到了文晴川帅气的面孔,温和的眼眸。 她接过果汁,放在嘴边,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文晴川坐在了她的身边,默然地看着她,看着她珍珠般淡白的面庞上宁静的表情,他低声说道: “栀林,你现在……” “将来某一天,我们应该会被星释王国的国民唾骂吧?不检点的王妃背叛王子殿下,与曾经的订婚者旧情复燃?” 玄栀林先于他开口,声音静静的。 文晴川凝住,声音带着温和的怜惜,“你何必要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我害怕……” “栀林……” “三年前,他强行介入破坏我们,是他的错误,可是如果三年后的今天,我们就这样不清不楚地重新在一起,那就是···我们的不对。” 文晴川默然地看着她。 “从现在开始……” 玄栀林低下头,看着握住手中的果汁,声音依然很低,“我们再也不要像现在这样见面了,好不好?” 仿佛一根针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肺,文晴川的眉头蹙起,英气的面孔上一片令人心痛的黯然。 “你这样说,是在为那个人……着想吗?” “我希望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得到幸福,都不用受到来自对方的伤害。” 玄栀林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果汁,面色带着微微的苍白,她尽量让自己笑出来,“我现在是他的王妃,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是星飒的王妃,如果不和你……拉开距离,我们三个人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文晴川沉默地看着她。 玄栀林低着头,看着光滑的地板,一字一字很艰难地说出来,“真的,我们……不会得到原谅的,没有人会同情我们。” “……”文晴川静静地凝望者她,眼底有着越来越浓的黯然,仿佛是铺天盖地的白雾,痛苦忧伤。 “所以……你愿意再等我三年吗?” 仿佛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玄栀林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文晴川,眼眸晶莹剔透,“在这三年里,我是王妃,你是文大人,但是等到三年后,我一定会离开星飒,等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愿意等着我,那我还会回来,回到你的面前。” 她看着文晴川,目光清澈盈盈,恍若飘落的雪花,有着一丝脆弱的美丽。 文晴川凝望者她,低声说道:“这是你的决定吗?” “嗯。”玄栀林点点头,面容澄澈如水晶。 文晴川凝看着她的眼眸,看着她眼底那一片小小的紧张,良久,他的唇角扬起了一抹帅气的弧度。 “好,只有是玄栀林的决定,我都会去做。” 仿佛是一股暖流注入心田,那是久违的温馨,玄栀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美丽的笑容,“谢谢你,小七哥。” 文晴川一笑,笑容俊逸潇洒。 尽管心痛得快要死掉,可是他还是要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因为他不想让她更加地难过,不安、愧疚…… “那么……” 鼻子忽然一阵酸涩地疼痛,玄栀林别过头去,自顾自地从地板上站起来,维持者自己有些僵硬的笑容。 “我先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文晴川也站起来,站在她的身后,声音依然温柔动听,“好,我送你。” “不用了。”玄栀林转过头来,摇头拒绝,“宫里派来的车还在校外等着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躲闪着他的目光,因为他眼底那清晰的伤痛让她的心被无形的手一阵阵狠狠地揪扯,心痛如绞。 静寂的练习场。 “我会等你的。”文晴川静静地凝望者她,面容中有着苦恼的哀伤,“三年,十年,一生一世,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会等着你。” 玄栀林闭上眼睛,痛苦几乎要让她窒息了。 文晴川缓缓地走近她,伸出手来握住她的肩头,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角晶莹的泪珠,恍若缅栀花瓣上最纯澈的夜露。 “栀林,我请你……早点回来。” 他低下头,轻吻她洁白的前额,那是一个象征着告别的亲吻,所以很轻柔,很哀伤,很无奈…… 带着温柔温暖的感情,他亲吻她的前额,仿佛是在呵护一朵刚刚绽放的花瓣,他的一举一动,都以她为中心…… 剑道场的滑门前,一个修长的身影冷然而立,单是那样无声的站立,就有着寒冰般冰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冷得令人窒息…… 星飒抿紧嘴唇,倚门而立,倨傲的面孔上一片令人心惊的邪肆和落寞,他等着那相拥的两人放开对方,瞳孔缩紧,冷笑出声。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那两人的反应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玄栀林的身体一震,惊愕地转过身,她看着倚门而立冷笑的星飒,面孔在刹那间煞白一片。 星飒薄薄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缓缓地走上前来,一直走到玄栀林的面前。 然后,毫不客气地抓过玄栀林,伸出手来用力地揉搓她的额头,毫无痛惜之意。 玄栀林吃痛地皱起眉头。 文晴川眼眸深邃,正视星飒。 “你不需要这样做,我再也不会……”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玄栀林在那一刻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连着朝后倒退数步的文晴川,惊愕让她无法说出话来。 星飒在文晴川说话的瞬间狠狠地一拳砸在他的腹部,愤恨的力量所带来的杀伤力足可以让文晴川的内脏受伤。 文晴川退后了几下,但却硬撑着没有倒下去,喉咙一阵血腥的味道涌上来,鲜红的血珠顺着他的唇角流出来。 “小七哥——” 玄栀林的嘴唇颤抖着,惊痛地看着流血的文晴川,她颤抖着想要冲上去,然而星飒却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低沉冷酷。 “玄栀林,你跟我走!” 星飒不由分说,拽住玄栀林就朝外走,仍凭玄栀林如何挣扎反抗他都残忍得没有动容一丝一毫。 “你放开我——” 玄栀林愤怒的声音痛苦绝望地响起,“你这个不分是非,不分青红皂白的恶魔,滚开,不要碰我——” 星飒一言不发,将玄栀林一路拖回到宫中派来的专车前,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星飒将玄栀林塞进车内,紧接着自己也坐上去,声音冰冷低沉。 “开车!” 黑色的劳斯莱斯风驰般地开出去,很快将星柏亚远远地抛在后面。 玄栀林转头看着融入夜色越来越模糊的星柏亚,再次转头看着车内前方的司机,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和固执。 “停车,我要下车!” 车并没有停下来,依然飞速地朝着王宫驰去。 “我叫你停车——”玄栀林的声音透出一丝绝望的执拗,“马上停车,我要下车,听到没有,我要下车——” 右手臂忽然一阵剧痛,栀林皱眉,星飒已经在那一刻将玄栀林抓过来面对自己,紫眸深处一片狂乱翻涌的怒意。 “玄栀林,我已经受够了你!” “你让我下车!”玄栀林无视他的愤怒,正视他,“我现在不想跟你这样的人说话,不想跟你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 “住口!” 星飒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愤怒地吼出声来,“玄栀林,你现在是我的王妃!为什么一定要和文晴川纠缠不清?!为什么一定要无视我?!为什么——” 激愤的声音在玄栀林的耳边炸响,玄栀林只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轰轰作响,执拗的倔强让她不肯在他的面前软弱一分一毫。 “你让我下车,我现在不想和根本分不清是非对错的你吵架——” “你说我分不清是非对错?!”星飒的声音沙哑冰冷,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子,“那么我问你,我看到我的妻子和另外一个人抱在一起我是否应该愤怒?!是否应该质问你?!是否应该对付那个第三者?!” “我们三个人之间,星飒你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愤怒之下,她竟然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 车内,刹那间静寂一片。 星飒呆怔地看着玄栀林,紫眸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剩下的是一片伤痛,仿佛流着血的伤口。 玄栀林正视着星飒,脊背挺直,眼眸中有着近乎固执的坚定。 他们无声地对视着,但无论对视对方有多久,他们都看不透对方的心,都不可能听到对方心中的声音。 过了好久好久…… 星飒忽然别过头,看向了前面的司机,声音暗哑,“停车——” 车很快停在了路边。 玄栀林马上转身摸到了门把手,刚想打开车锁,星飒的声音已经从她的身后传来,冰冷至深。 “玄栀林,如果你下车,我会让你后悔的!” 咯哒—— 车门被打开,夜风吹进来,玄栀林毫不犹豫地下车,走上路灯昏暗的街道。 他有他的骄傲,她亦有她的坚持! 他知道她离开—— 星飒无声地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车座,已经打开的车门,冷冷的夜风从那里吹进来,将他的心一点点冰凉。 他忽然推开车门走出去,站在静寂的街道上,清楚地看到了玄栀林背对着他渐渐离开的身影。 痛苦和绝望几乎要将他的整颗心撕裂,他皱紧眉头,声音仍然带着那份脆弱的冷漠和固执。 “玄栀林,如果你再去找文晴川,再往前走一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清冷的街道上。 他看着玄栀林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一点点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她没有留下来,他早应该知道,她怎么可能会留在他的身边呢! “殿下……” 保镖和侍卫走下来,看着独自一个人站在街道中间的王子殿下,都不约而同地走上来想要保护他。 可是—— “滚开——” 传过来的声音却冰凉入骨,星飒背对着那些侍卫,眼眸深黯如夜,尽管周围冰冷的夜风,他的身体却仿佛有着炽热的火焰在疯狂地燃烧着。 确定已经远远地离开他的视线。 玄栀林缓缓地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立住,夜风冷冷地吹过她的面颊,吹过她早已经疲累不堪的身体。 转身走向了静寂无人的街心花园,她缓缓地坐在一张休息椅上。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优美的音乐声,她拿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文晴川”那三个跳跃的字眼。 她默默地把手机放到了椅子的一旁。 手机音乐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七彩的炫光依然不间断地跳跃着,只是它的主人,不再准备将它拿起。 玄栀林深深地埋下头去,像一个迷失了回家的路而茫然无措的小孩子。 街心花园里,静静的,没有一个人。 盛开的鲜花在月色下仿佛有了某种灵性,随风轻摇着美丽的枝干,于是,那份花香就会传递得更远,一点点地,渗透到玄栀林疲累的身体去。 夜,很深,很长。 天边,有着几颗寂寥的星。 王宫的灯火彻夜未息。 东宫殿的所有侍卫、尚仪、侍女都站在了东宫殿的殿门外,包括东宫殿偏殿妃宫殿的夏尚仪也来到了,她一向冷静自若的面孔上竟然也出现了忐忑不安的神情。 陈内侍脸上的表情简直是惶恐。 东宫殿的所有灯光都被打开,亮若白昼。 辉煌的殿门前,乳白色是台阶下,一张华丽的宫廷椅突显地摆在那里,星飒无声地坐在宫廷椅上,面向宫门的方向,紫眸冷漠。 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有着一种沉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那样强烈极端的冰冷,狂乱愤怒的气息…… 深邃的眸中,那一抹冰紫如海啸一般翻腾着,仿佛是有千万把刀子在他的心上疯狂地戳刺,他却没有反抗的可能。 他定定地看着宫门,他知道,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就会第一眼看到自己。 他要惩罚她,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他都要她知道,此刻他心中到底有着多少的痛和绝望,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手指死死地捏紧,他坐在宫廷椅上,纹丝不动看着那扇宫门,倨傲邪肆的面孔,深黯如夜。 清晨。 天刚刚才亮,街心花园里已经有了一些来晨练的老人和年轻人,更有一些还真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地到花园里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玄栀林依旧默默地坐在休息椅上,她一夜没睡。 因为夜太凉。 因为心实在太痛。 在夜风中坐了一夜,此刻的她,全身都是冰冷的,手指麻木得没有力气,乌黑的长发下,纯澈的面容带着百合花般苍白的颜色,憔悴得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这个给你喝。” 一杯热热的奶茶忽然出现在玄栀林的面前,栀林微愕地转过头——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她的面前,胖胖的小手插着很可爱的鹦鹉吸管。 “这是……给我吗?”栀林有些疑惑。 “嗯,这是妈妈让我给你的。”小男孩幽黑的长睫毛扑闪闪的,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声音带着点小小的羞涩。“妈妈说,要我亲手把这杯奶茶交给您。” 栀林抬起头,她看到一个年轻温婉的母亲,站在花坛的另一面,朝着自己,轻轻地微笑点头。 玄栀林微笑,接过了奶茶,“谢谢你,可爱的小朋友。” 小男孩握着自己的奶茶,煞有其事地低头敬礼,“不用谢,王妃殿下。” 王妃殿下…… 心仿佛被一根针轻轻地戳中,细细的疼痛静静地蔓延开来…… 玄栀林握紧奶茶,无言地微笑。 小男孩转过身,飞快地跑向自己的母亲,在母亲的面前快乐地说了些什么,年轻的母亲点着头,微笑着将他带走了。 玄栀林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一杯奶茶,很温暖的一杯奶茶,可以让她冰冷麻木的手得到一丝丝温度。 耳旁,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玄栀林侧过头去—— 安臣和几个宫中的侍卫站在休息椅的一旁,安臣看着玄栀林,声音恭敬安然:“王妃殿下,请跟我们回宫。” “麻烦你们等一下。” 玄栀林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奶茶,眼底一片黯然,然而她的唇角都出现了一抹很轻很轻的笑容。 “等我喝完这杯奶茶,我真的……太冷了。” 安臣默然。 玄栀林把吸管插进奶茶里,缓缓地把奶茶举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吸着,奶茶喝到嘴里,有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奶茶很温暖很温暖,仿佛她五脏六腑间那一种冻僵一般的冰冷在瞬间被融化…… 仿佛是心里的冰被融化了…… 所以…… 她的眼泪静静地流了出来。 东宫殿外,侍卫侍女都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立着,依然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清晨的几缕光芒斜斜地照下。 华丽的宫廷椅上,星飒依然做得笔直,手握着宫廷椅的把手,紫色的瞳眸深黯,眸底有着冰冷的光芒深深地凝结。 就在此时。 紧闭的宫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宫门被推开,安臣和侍卫走进来,在他们的中间,有着离开整整一夜的玄栀林。 手指无声地用力握紧宫廷椅的把手,星飒的目光集中在玄栀林的身上,他看着她,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他看到了她苍白的面颊,脆弱的眼神。 心中竟然不由自主地一紧。 玄栀林默然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每一步走得坚定。 夏笛担心地看着她。 “玄栀林——”星飒忽然站起,上前一步用力拽住了玄栀林的手臂,眼中还有着紧绷的怒意。 玄栀林的身体居然出奇地无力,竟然在他的一拽之下,几乎要摔倒。 “王子殿下……”她抬头看他,目光清冽,将自己的手臂一点点地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低低地说道: “我真的很累,你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玄栀林的声音,虚弱无力,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她转身朝着妃宫殿的方向慢慢地走着,全身似乎都散架了。 星飒目光沉冷。 他忽然大步走上去,不由分说紧紧地抓住了玄栀林的手臂,玄栀林痛呼出声,连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就被他一路拽着拉进了妃宫殿。 “王妃殿下……” 夏笛紧张地上前一步,却被陈内侍拦住,她愕然地转过头,看到陈内侍一脸凝重的表情,他在叹气。 “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吧!” 夏笛迫不得已站住。 妃宫殿寝宫的门被推开,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关上。 玄栀林跌跌撞撞地被星飒拉了进来,在星飒的手松开的刹那间,她已经站不稳,扑倒在精致的雕花圆桌上。 星飒冷冷地站着,纹丝不动。 “玄栀林,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玄栀林默默地站直身体,唇色苍白,眼神淡淡的如黑玛瑙。 “你认为我会在什么地方呢?就按照你的想象去给我定罪名吧!我都不会反驳你。” 星飒的眸光,刹那间一片冷寂,“昨天晚上,你果然是和文晴川在一起?!你果然和他……” “昨天晚上我在街心花园!”玄栀林实在没有力气站立,软软地坐在圆桌前的白色椅子上,面容静静的。 “我在街心花园坐了一整夜,因为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我,我只能在那个地方,然后再一整夜的时间……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星飒冷漠而无情。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恍若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玄栀林看着白色的桌面,依然自顾自地说着,眼睛的光芒却一点点晶莹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气。 “我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夜还是那么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真的很冷,没有办法入睡,尽管真的很累很疲惫,可是真的太冷了……我就对自己说,玄栀林,你可真是可怜,你居然连个家都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 无声地看着她,星飒的眼眸一点点默然。 “后来……天亮了……” 玄栀林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眼泪静静地流出来,她的唇角却微微上扬,扬出一抹很轻柔的笑容。 “我真的很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跑过来送给我一杯奶茶喝,我从来都没有喝过那么暖和的奶茶,好香好香,我喝奶茶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原来我真的很可怜,原来我连买一杯奶茶的钱都没有……” “……” “可是……” 玄栀林的声音带着凄楚的颤抖,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星飒,眼角有着清晰的泪痕。 “即便我这样说了,你也是不会相信我的,是吗?”凝望着她,他看着她苍白失神的面颊,他的声音竟然沙哑下去,却还保持着那一份紧绷的固执。 “玄栀林,你应该向我解释的事情还有更多!为什么你和文晴川……” “从此刻起,我不会再向你解释了,总是要对你解释……” 栀林无奈地笑着,洁白的面颊上却有着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 “总是这样被你折磨……真的太累了,我真是很奇怪,我曾经居然还有过和你好好相处的想法,现在看来,我们真的很幼稚……”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能低下头,一任泪水冲刷着自己的脸庞。 星飒看着她,手指痛苦地捏紧。 心,仿佛是被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上一刀,深深的伤口,绝望痛苦,缓缓地流出鲜红的血来。 “你的意思是,我看到我的妻子和以前的旧情人抱在一起,我的愤怒是一种幼稚?我连生气都不可以?” 栀林垂下眼眸。 “如果你一定要按照你的现象来为整件事情下定论,那么,就全按照你说的办。” “是吗?” 尽管心痛得快要窒息了,他还是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了嘲弄,嘲弄地看着玄栀林。 “那么,我停止想象,你来告诉我,昨天,你为什么要让他抱你?!让他吻你?!为什么要流眼泪?!” 嘲弄的话语,刻薄无情,犹如锋利的匕首,一下下地刺入玄栀林的心房。 玄栀林苦涩地一笑,比他更狠,“因为我们决定私奔了。” “玄栀林——” 她抬起眼眸,乌黑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还给他同样的嘲弄。 “一个是王室的王妃,一个是执掌军权的文大人,你看我们私奔会有多么的容易啊!一定不会有人注意我们,也一定不会有人来管我们,我们可以走到任何地方去,你看到我们流眼泪了吗?那扇喜极而泣,我们真的很高兴。” 星飒蹙紧眉头,定定地看着她。 “这样的版本你不喜欢吗?”玄栀林再次微笑,眼泪却从眼窝中静静地落下,“那我还有别的版本,你要不要听?我都可以讲出来,比如我们旧情复燃……” “够了!别再说了!” 星飒冷然出声打断她,目光犀利! “我如果说别的,你不会相信我的,对吗?”玄栀林淡漠地微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作践自己,我不过是替你说出来你想说的话!” “我没有这样想过!” “没有?”玄栀林淡淡地一笑,笑容中有着深深的嘲弄,“每一次,只要我和文晴川在一起,你不都是这样想的吗?每一次,只要看到文晴川,你就让我陷入极其难堪的境地,丝毫不顾我的感受,不都是这样的原因吗?” 胸口一阵疼痛! 星飒轻轻地闭了闭眼,然后静静地睁开眼睛,低头看她。 目光中的紫色无声沉淀下来,他的喉咙一阵干哑,仿佛有着痛苦的火焰沿着他的喉咙一路灼烧着。 “玄栀林,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痛恨文晴川?我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你和文晴川站在一起就会愤怒,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到底为什么嫉妒得发狂?!”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想着这些了。” 仿佛是某种逃避,玄栀林不去看他的眼睛,她默默地站起身,转身走向梳妆台,眼珠静静的。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因为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双温暖的手臂忽然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星飒低沉坚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缓缓地响起。 “玄栀林,我爱你!” 他紧紧地抱着玄栀林,声音中带着已经深入骨髓般深沉的爱恋。此刻,被他紧紧环在臂弯里的女孩,就是他完整的天下,所有的感情…… 阳光随着窗帘静静地透入。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真空般静寂的房间里,依稀有着他紧张期待的心跳动的声音…… 良久。 玄栀林无声地低下头,乌黑的长发温柔地垂下来,眼眸中有着宁静的光芒,她的声音轻轻的,轻得仿佛是一缕风,在美丽的房间里,消散着…… “星飒,我们离婚吧!” 第十一章 梦之魔 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在那一刻逝去了…… 星飒静静地闭上眼睛,耳膜竟在刹那间无意识地轰鸣起来,心彻底被剜空了, 什么都没有了…… 玄栀林从他的手边离开,她走到衣柜前,把自己平日历穿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放到床边,一件件地叠好。 她的面容宁静温和,声音清晰安静,“王宫给我的财产我全都不要,也不需要你支付给我瞻养费,我会让我的律师把这一切都交还给王宫,至于我们离婚的原因,你可以随便去想……” “玄栀林——” “已经3年了,其实聪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又何必这样痛苦地交缠下去,唯有离婚这一条路,才可以让我们2个人同时解脱。” “玄栀林。” 星飒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神淡静无波,仿佛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怒意再次从他的眼眸中出现。 “你想跟我离婚,摆脱王妃的身份,然后去找文晴川?!” “如果你不希望我住在国内,我也可以去国外生活。”玄栀林的瞳仁静静的,长长的睫毛轻扬着,“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永远不会回来。” “……” “还有这个,是你给我的,我说过不会带走王宫里的任何东西,那么也把它还给你。” 玄栀林伸出自己的手,天蓝色的八音盒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闪动着如大海般温暖灿烂的光芒。 她把八音盒交还到星飒的手里,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计划好了。 星飒抿紧嘴唇。 他忽然大步走上轻扬,抢过玄栀林手中的那些衣物,狠狠地摔在地上,然而,就在玄栀林的衣物落地之前,另外一样东西率先从衣物中掉落…… 嘭—— 缅栀琥珀最先落地,落在纯白色的地毯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迅速折射出示威般的璀璨光芒。 玄栀林转过头,瞬间怔住。 星飒沉默地走上前去,俯下身捡起了那颗缅栀琥珀,他定定地看着那枚琥珀,眼眸中痛苦的光芒一点点地沉黯下去…… 侧骨的愤怒迅速地侵占了他所有可以思考的神经,那种愤怒的火焰,足可以吞噬他的一切理智,焚毁他最后的底线! 他静静地松开手,缅栀琥珀再次落在地毯上。 星飒俊美的面容,缓缓地浮起一抹邪气的沉冷,犹如三年前的星飒,放肆冷漠,薄薄的唇角竟然缓缓扯出一丝淡漠的笑容。 玄栀林忽然一阵心惊。 “你还真是……好好保存了它啊!”他缓缓地出声,冷漠地转头看着呆呆站立的玄栀林,“把八音盒还给我,却留下他送给你的琥珀,玄栀林,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要痴情得多呢。” 玄栀林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身体挺得笔直,眼眸深邃幽深,缓缓地走近玄栀林,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危险意味。 “玄栀林,你就那么想要回到文晴川那里去?” “……” “玄栀林,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心中忽然一阵惊恐慌乱,玄栀林瞪大眼睛,她看着他越走越近,危险的气息也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可怕…… 完全是求生的本能! 玄栀林转身就有跑,然而一双手臂却比她要快得多,将她拦腰抱住,她惊恐地喊出声来,本能地转身去推,但没让她来得及反应,他炽热的唇已印在她唇上,毫不犹豫地将她恐惧推阻的双手以左手擒住,他探手扯开她衣领,即使吓得她哭叫,他也绝不松手。 她呜咽着,挣扎着,却不能从星飒的手中将自己挣出分毫,也许她的嘴唇也具有某种催眠能力,使他灵魂中的意识消失贻尽。 眼前一片昏暗…… 惊恐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仿佛一场纷乱的雨滚落她的面颊,绝望缓慢地爬满她的心,她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他吻到了她咸涩的眼泪…… 玄栀林紧紧地闭着眼睛,她的脸因为极度的惊恐煞白一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 眼泪苦涩的滋味让他几近混沌的大脑忽然如被针刺一般地疼痛,他的动作停止,眼中瞬间敛起一片沉痛的光芒。 “栀林……” 就在那一刻。 玄栀林忽然用力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房门,不理会他的呼喊,疯狂地跑出了妃宫殿。 意识就要涣散了…… 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几乎随时都要倒下,妃宫殿是长廊里,侍立的侍女都惊愕地看着她。 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拼尽全力地奔跑,跑到一个可以让她感觉到安全的地方,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恍惚间……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那道身体对于她来说,永远到带着温暖踏实的感觉,随时都可以让她依靠。 她站住,面孔雪白,声音颤抖,“小七哥……” 只是一声哭泣的地喊,却仿佛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天边无际的黑暗瞬间降临,她软软地栽倒下去…… 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她,然后紧紧地将虚弱的她抱在了怀里。 站住文晴川身后的陈内侍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了一抹异样复杂的光芒。 阳光温暖的长廊里。 璀璨的金色微粒在带着缅栀花芳香的空气飞舞着…… 文晴川紧紧地抱着昏过去的玄栀林,眼眸中凝聚着一片深沉的痛惜,因为在他怀中昏睡的女孩已经憔悴不堪,乌黑的长发下是一张如雪般苍白的面孔。 缅栀花阁。 阳光透过百叶窗透射进房间里,陈内侍站在房门外,默默地看着房间里的情况,安静无声。 玄栀林面色苍白如雪,如同一个可怜的纸娃娃,卷缩着睡在暖暖的被子里,眼角还有着清晰的泪痕,她闭着眼睛沉睡着,长长的长睫毛紧贴着几近于透明的肌肤。 文晴川坐在床的对面,他看着她,黑眸深处一片刺目的痛苦,恍若刀子在心上缓缓地划过一般。 良久。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颤,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小七哥……” 睡梦中,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紧闭的眼眸滚落下来,一点点地顺着雪白的面颊滑落…… 文晴川伸出手指,默默地擦掉她滚烫的泪珠。 嘭—— 房间的门忽然被猛地撞开,星飒从房间外快步走进来,眼眸中带着紧张和担忧,但是当他看到安睡的玄栀林时,轻轻地松了口气。 陈内侍慌张地转过头来,声音马上开始颤抖,“殿下……” 星飒同样看到了文晴川,眼神淡漠,声音带着无视的冷漠,“陈内侍,派人来把王妃接回妃宫殿。” “是。”陈内侍朝前走了几步,却看到文晴川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他为难地说道:“文大人……” “现在,谁也不行碰她。”文晴川眼眸一片幽深,声音淡冷。 星飒转头看向文晴川。 “星飒——” 文晴川静静地站起来,转身走向了星飒,幽深的眼眸中有着一抹凌厉的冷漠,“你这个混蛋!” 完全是出其不意! 凌厉的一拳破空而来,星飒蹙紧眉头,似乎根本就不想闪避,狠狠地挨了文晴川一拳,他刚刚朝后退了几步,第二拳又已经到了。 砰—— 连挨两拳的星飒直接撞倒了墙上,面颊上迅速出现了一片青紫的淤痕,嘴角甚至滲出血丝来。 陈内侍惊呼出声,“王子殿下……” 他刚要上前,却听到星飒含着怒意的声音,“陈内侍,这里没有你的事!” 陈内侍惊愕地站住。 星飒冷冷地看着文晴川,仿佛连挨了两拳的人不是他而是对方,他玩世不恭地淡笑着,“文晴川,你胸中的愤怒只有这些吗?!” 文晴川冷冷地看着他,捏紧了拳头。 星飒站直身体,眼眸冷锐,“要想把她从我这里带走,就拜托你,给我稍微认真一点吧!”话音刚落,他狠狠地一拳反击向了文晴川。 嘭—— 两人终于动手! …… 陈内侍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冷汗,他的身体颤抖着,直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他急速地转过头,终于看到了被惊醒的玄栀林。 “王妃殿下——” 陈内侍仿佛看到了救星,急忙扑倒刚刚睁开眼睛的玄栀林面前,紧张急促地说道:“王妃殿下,快点让他们停止,王太后陛下已经回来了,她知道会大怒的。” 有那么几秒钟,玄栀林的意识是完全模糊的,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个人,然而,当星飒的拳头即将击中文晴川的刹那间,玄栀林的眼眸忽然睁大,惊恐地喊出了声。 “别伤我小七哥——” 星飒的身体一颤,他的拳头在文晴川的面前停止,并没有打下去,紫色的眼眸中一片空旷的寒冷。 直到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自己面颊的伤口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可是无论他怎么疼痛,她还是看不见。 文晴川淡漠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那种冰冷对于星飒来说,就是一阵刻苦铭心的讽刺! 房间里的气氛,刹那间有着紧绷的寂静。 星飒静静地站立着,仿佛已经被定住了,良久,他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拳头,薄薄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如风般清冷的笑容。 “你们……还真是让我羡慕啊!” 心里一阵阵尖锐地疼痛。 他却淡淡地笑了,笑得很轻松,笑得很淡漠,笑得让陈内侍一阵心疼,陈内侍走上前去,对星飒低声说道: “王子殿下,我找人来帮你清理伤口吧。” 房间的门就在那一刻被推开了。 刚刚回来的王太后陛下缓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状况,所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了然在胸。 “查总管。” “是,王太后陛下。”查总管走上前来。 她的声音严厉无比,“文氏家族继承人文晴川竟然敢出手打伤王储,马上以大不敬的罪名转交给市政厅,听候裁决。” 文晴川听着,依然站得笔直,面容淡淡的没有半丝情绪的起伏波澜。 玄栀林一惊,眼泪已经从苍白的面颊上滚落,“不,王太后陛下,求求你不要把小七哥关起来——” 房门外。 安臣以及宫中的侍卫以及赶来,沉默地走到了文晴川的面前,王太后下达的命令,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反抗的。 “王太后陛下误会了,我只不过是与文晴川切磋几下拳法。”星飒转向王太后,眼神带着毫不在意的淡笑,“王太后陛下还真是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的。” 王太后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星飒,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 “请王太后陛下不要借题发挥。”星飒面孔上的笑容隐去,只剩下淡淡的冰冷,“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王室介入!” “把文晴川带走!” 王太后不再听星飒多说一句,威严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情面,冷静无情,“交由市政厅处置!” 星飒的眼眸中出现了愤怒的光芒。 安臣已经走到了文晴川的面前,低声说道:“文大人,请跟我们走吧!” “小七哥——” 玄栀林咬住嘴唇,眼泪源源不断地滚落,她想要从床上走下来,但是身体早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竟然直接从床上滚到地面上。 星飒转过头来,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玄栀林,眉头一蹙,抬步刚要上前,文晴川已经直接走了过去,弯下身将玄栀林从地面上抱起来,将她重新放在床上,然后拿过一旁的被子认认真真地给她盖好。 他的眼眸,深邃幽深,镇定自若。 玄栀林仰着头看着还真认真地帮自己盖被子的文晴川,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泣的颤抖。 “小七哥……” “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放弃你,害你的生活如此地痛苦难过。”文晴川地毯看着她瘦弱苍白的面颊,眼眸中有着温柔的怜惜,“现在,如果可以,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栀林看着文晴川,眼泪无声地落下。 “好好照顾自己,这一次,我一定会回来接你。”文晴川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自信的笃定,“三年后的文晴川,即便拼尽一切,也不会让玄栀林再一分一毫的委屈。” 静静地从玄栀林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重新放在被子里,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安臣和宫廷侍卫马上跟上去,将他带走。 玄栀林呆呆地看着文晴川特有的微笑,依然是带着温暖的温柔,恍若灿烂阳光,直透到他明亮的眼底。 第二天,星释王国所有的报纸头条都是醒目的几个大字—— 《文晴川触犯王室法则,骄傲跋扈以下犯上!》 《文氏家族与王室再度冲突,靳氏家族站在哪一边?!》 更有甚者:《亲孙与外孙的差别,王太后的态度竟如此鲜明!》 在消息爆出来的第三天,文氏家族继任者文晴川已经被关在了市政厅,面前只是以大不敬的罪名暂时押禁,不过也有小道消息传出,王太后陛下视文氏家族为眼中钉已久,很可能借此契机将文晴川永远囚禁。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国民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王室上,为文晴川抗议请命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举国震动。 王宫中宫殿,官员进谏处,王太后稳如泰山地坐着,目光中隐隐闪动着异样的冷静和睿智。 “短短三天,陆军与空军的高等官员都已经上交了为文大人开脱的请命书,言辞恳切,这些人大都是文宵曾经的部下,声称文晴川是文宵大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不可以受到任何的伤害。” 重新上任不久的夏总理将一份文件交上来,由查总管亲自交到了王太后的面前,夏总理继续沉稳地说道:“目前为止,海军的年轻将领是反应最为激烈的,奉命守卫海岸线的海军远洋舰队甚至全线返航,让人担忧,直到……” “直到什么?”王太后看出了夏总理言语上的为难。 “文大人昨日夜里在市政厅向海军舰队下达命令。”夏总理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太后的脸色,“暂时制止了海军远洋舰队的抗议行为。” 王太后的手无声地捏紧了宫廷椅华丽的把手,眼底深处一片冷光,“是吗?看来海军完全都在文家的掌握之中了。” 查总管看到王太后面色有变,忙低声安慰着,“王太后陛下不必气恼,毕竟王国中的第一支海军是文氏家族的人创立的,他们这样做也是有情可原。” 王太后没有说话,她沉默地坐着,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发出淡淡的光芒。 “王太后陛下……”一直站在殿外的张尚仪走进来低声说道,“长公主的海外长途,她请求您接听。” 王室长公主…… 王太后陛下唯一的女儿,文晴川的母亲! “告诉她我在休息。”王太后的声音出奇地平淡。 “是,长公主说她知道王太后陛下现在一定在休息。”张尚仪低下头,静静地说着,“所以她只留了一句话,长公主说她因为王室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请王太后陛下放过她唯一的儿子。” 王太后默然。 一时之间,大殿里没有人再敢说出话来,夏总理、查总管、张尚仪都忐忑不安地看着王太后陛下。 良久。 王太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宁静缓慢,“通知市政厅,按照大不敬的罪名,将文晴川送入海外王室城堡。” 大殿里的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 王太后陛下是一心想要铲除对王室具有很大威胁性的文氏家族的。 文晴川将要被送入海外城堡这一消息还未由市政厅宣布出来,却早已经被一些嗅觉极其灵敏的媒体大肆宣扬出来。 短短一周的时间。 市政厅所有支持文氏家族的官员联合一致,纷纷递交了辞职书来表示抗议,要求释放文晴川:而在民间,抗议罢工的浪潮更是此起彼伏,对王室的谴责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反应激烈的人选择在王宫前静坐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王太后的一面之词,而作为此次事件的另一位主角,王储星飒却一直都没有露面,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 静坐抗议的群众疾呼着要求王储站出来,告诉国民一个真相,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有多么的严重,就要把受到万民爱戴的文晴川送入国外。 王储星飒却一直都没有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次事件的全部处理,都是按照王太后陛下的第一命令执行,而所有的命令,都是来自王太后所居住的中宫殿。 相对于王宫外此起彼伏的抗议浪潮,王宫内,竟然还是一片平和的状态。 温暖的午后。 中宫殿的休息大厅,查总管一如惯例地陪侍在王太后陛下的一旁,而王太后那些则专心致志地用竹制茶匙按一定动作将茶碗搅成泡沫状。 这是茶道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抹茶。 王太后陛下认真地做着,气定神闲,雍容典雅,而在她的对面,笔直站立的是——面容苍白的玄栀林。 良久。 “王太后陛下……”玄栀林似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扬起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说道,“要怎样……您才能放过文晴川?” 王太后依然认真地调制着抹茶,声音淡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是否已经反省?” 玄栀林抬起头,眼眸澄澈,默不出声。 “都没有认错的意思吗?”王太后微笑,微笑中带着淡淡的威严,“还是你认为,你们根本都没有错?” “……” “我现在还真可怜星飒。”王太后陛下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玄栀林的面前,淡声说道,“他一直都是一个固执的孩子,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感情,为了你,不惜数次与我争吵,你却如此冷漠地对待他,玄栀林,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玄栀林别过头去,依然咬紧嘴唇不发一言。 “你不要以为王宫之外那些反抗的声音对我来说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玄栀林,别这么天真。”王太后淡然冷笑,“当年我囚禁文宵的时候,王室曾与海军对持打三个月之久,到最后,他们还是斗不过王室!我要对付文晴川岂不是比他的父亲要容易得多!” 心中一惊。 玄栀林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王太后依然高贵恬淡的笑容,她的声音带着紧张的情绪,“您是文晴川的外祖母,您不能……” “我是王室的王太后,这才是我的第一身份。”王太后淡然面对着她,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我这一生的努力都是维护王室,也就是为维护王室的未来星飒,任何对星飒构成威胁的人或事,那都是我不惜一切要铲除的!” 玄栀林惊怔,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慌失措的光芒。 立于窗外射入的阳光中,王太后威严的面孔上有着冷漠高贵的光芒,让人无法正视,她的声音更是残酷冰冷。 “不要寄希望我会迫于那些可笑的压力放过文晴川,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为了星飒,文氏家族非除不可!” 心仿佛是被巨石压中一般沉重痛苦。 玄栀林惊恐地看着威严的王太后,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在王太后的警告下,她竟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仿佛是预料了她的反应。 王太后缓慢地转过身,走到圆桌前,静静地坐下,“查总管,我已经累了,你请王妃回去吧!” “是。” 查总管应声走过来,走到玄栀林的面前,伸出手来说道:“王妃殿下,王太后陛下要休息了,请您……” 全身都似乎僵硬了。 玄栀林缓缓地转过身,走向了殿门,查总管跟着她走向了殿门外,并转过身,轻轻地将殿门关闭。 “王妃殿下……” 在关上殿门之后,查总管抬头看向了背对着自己一步步朝前走的玄栀林,轻轻地开口,“请等一下……” 玄栀林站住脚步,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珠恍若黑玛瑙一般,静静的。 “如果您想要救文晴川大人的话,”查总管轻轻地说着,语气认真虔诚,“现在,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玄栀林看着查总管。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完全的肯定,那是唯一能让她找到希望的力量。 东宫殿王储书房。 玄栀林站在书房的门前,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已经好久好久。 她低着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乌黑的长发静静地从脸颊的两旁垂落,眼眸中有着静寂的光芒。 唯一可以帮助文晴川的人! 只有王储星飒! 她缓缓抬起头,然后敲响了书房的门,很快的,低沉清晰的声音便透过门板传了过去,“进来——” 她推开房门,静静的走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温暖的光芒,落地窗大开着,微风从那里吹进来,空气中,带着花朵甜美的芳香。 星飒端坐在办公桌前,他抬起头来,看到了走进来的玄栀林,紫色的眼眸中,光芒无声的凝住。 玄栀林笔直的站在办公室的中央。 他抬起头看她,顺手将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直接合上,依然坐在高背椅上,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表情。 他在等她说话,因为直到她为何而来! 玄栀林抬眸看他,长长的睫毛下,一首眼眸清澈透明,她刚刚想要开口,他却直接转过头,沉默的看向了窗外。 她的眼眸刹那间黯然一片。 她早应该想到,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和文晴川呢?!他对他们冰冷的恨,早已经如大雪般漫无边际。 寂静的房间里。 她看着他,他却不看她,两个人沉默的僵持着,他们都在倔强的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最先输掉这场对峙。 良久。 玄栀林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她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苦涩无奈。 “从此刻起,我发誓,我不会再想他,我保证,我会好好做你的王妃,我不会再接触他,不会再与他说一句话,我这样做,你是否可以……” “……”星飒沉默地转头看她。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帮助他,不要把他送到国外囚禁起来,那样太残忍了,他还有……” “玄栀林,你什么都别说了!” 星飒打断她的话,淡漠的说道:“文晴川的事情,全都是王太后陛下在处理,我不想插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星飒声音沉冷,“我没有理由去帮文晴川,如果我真这样做了,那我真是疯了!” 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要怎么样你才可以帮助他?”玄栀林低声说着,“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他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玄栀林,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异样的幽深,却隐藏的很深很深,深得让人无法察觉。 缓缓站起身来,他绕过长方形办公桌,无声地走到办公桌前,靠着桌沿静静地站住,沉默地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玄栀林。 玄栀林低下头,她的声音很低,“请你……” “还有别的吗?”星飒淡漠地看着她,目光中一片平静,“你愿意为文晴川付出的,还有别的什么吗?” “……”玄栀林抬起头,眼眸中泛起一片清晰的水光。 “我不需要看到你站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不需要你出卖自己的自尊来祈求我,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走近玄栀林,慢悠悠地俯下身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俊美的面也上带着邪肆的光芒。 “玄栀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可以为了文晴川付出吗?” 玄栀林抬起头,看着星飒。 落地窗外,阳光绚烂无比地投射进来,千丝万缕的阳光中,星飒逆光面对着她,却依然俊美得惊心动魄。 玄栀林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平静,“可以。” “真的可以吗?” 眼底一片黯然,他俊美的面容竟还坚持着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低下头一点点地靠近她的嘴唇…… 他的眼中有着冰冷的笑意,深邃幽深…… 玄栀林的脊背一点点地僵硬了,但她仍笔直地站着,她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在无形中靠近着,她的唇色渐渐地苍白…… 在距离她的嘴唇还有几厘米的距离时,星飒无声地停住,紫眸中一片淡淡的光芒,深深地凝望着她莹白的面容。 “玄栀林,我真的可以吗?” 她闭着眼睛,全身紧绷着,一言不发。 星飒眼中的光芒,却在刹那间死寂一片,他呆呆地看着她白皙的面庞,手指无声地捏紧! 原来为了文晴川……她真的会不惜一切的啊! 万箭穿心般的绝望,在瞬间席卷了他全部的思维神经! 猛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玄栀林的肩头,死死地捏住,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大了起来,“玄栀林,你这样对待我,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玄栀林惊愕地睁开眼睛,却直接看到了星飒紫色的瞳眸中一片寒冷锐利的光芒,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寒颤。 “我……” “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为了文晴川,你真的可以放弃一切是不是?到底他能给你什么?给你多少爱?让你看不到我的爱?让你一次次这样毫无顾忌地伤害我?!” 他在她的耳边愤怒地低吼着,玄栀林在那一刻全懵住,只感觉到他愤怒的气息已经充斥到自己的周围,让她的大脑空白一片却没有办法去思考。 “玄栀林,为什么你肯为文晴川做这么多?!”星飒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撕碎,“整个王国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妃,你却一直都不肯面对现实,你除了拒绝我的爱你还对我做过什么?!” “可是……你真的爱我,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爱让我很痛苦。”玄栀林定定地看着他,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 “从我被迫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有快乐过一天,你除了自私独断地对待我,还是自私独断地对待我,你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未问过我喜欢还是不喜欢,从未想要我需要的是什么,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安排一切!”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晶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灼热滚烫的温度让他的眼眸中的光芒凝滞。 “对不起,你的爱太过于沉重,我背负不起,也承担不了,我说过,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一心一意爱你的人,可以带给你幸福和快乐的人,而这些,我都不能……”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星飒无法再听下去,他忽然开口,同时淡漠地松开了她,不再看她流泪的眼睛,已经转过身走向办公桌,声音固执冷漠得近乎不近人情。 “玄栀林,你现在可以走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从来都不会给她希望! 玄栀林缓缓地扬起睫毛,看着星飒的背影,面容苍白如纸,眼眸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光芒。 她无声地转过身,脚步竟然不稳地踉跄。 他背对着她,直到书房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他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紫色的瞳仁里,一片清晰的黯痛。 然而她已经走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她最后的希望,可他还是让她彻底绝望! 我的爱,只会让你痛,是吗? 默默地转过头来,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死死地捏紧手指,甚至因为用力太大而让整个身体都在轻轻地颤抖着。 心中一片无法忍受的痛苦蜂拥而来,如同海啸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毫不留情地冲撞着,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一般。 仿佛是一种痛苦的发泄。 他的眼眸一片幽黯,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直接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狠狠地扫到了地上。 只听“哗啦啦”几声响,笔记本电脑在落地的刹那间直接黑屏。 “你说的确实很对,我的爱会让你痛。” 他轻声说着,声音充满了苦涩的自嘲,微微地苦笑,颀长的身体轻晃着,眼眸中一片幽深的痛苦,仿佛有着一层薄冰在凝结。 “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因这份爱的存在,我比你更痛!” “殿下——” 书房门被推开,闻声进来的陈内侍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星飒。 “殿下,您这是……” 陈内侍还在惊怔之际,护卫安臣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面容紧张急迫。 他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在看到书房的情景之后,微微一怔,但又马上反应过来。 “殿下,有一件东西要交给您看,我认为,王妃受到了威胁。” 威胁?! 星飒猛地转过头,眼眸中已经出现了一片锐利的光芒,他的目光落到了安臣手中拿着的东西上,英气的眉宇迅速皱紧。 “这是……” “王妃殿下的一个叫做方翼的同学送过来的,她说是在王妃的私人储物柜里发现的这个玩偶。” 星飒的目光落在了安臣手中的玩偶上。 一个很普通的玩偶,最平常的布娃娃样式,然而在玩偶软软的身体,都密密麻麻的刺满了长长的细针,所以那个玩偶看上去仿佛是被匕首刺中般可怜无助。 星飒的目光瞬间犀利无比。 安臣的声音带着谨慎的紧张。 “据那位方同学说,这已经是第三个威胁玩偶,我们认为这是有人蓄意要对付王妃殿下,这几天还是要请王妃殿下小心一点比较好了。” 陈内侍的面孔上出现了慌乱的神情,他紧张的看着安臣,“这么说,可能有人会在暗地里对王妃殿下不利?” 安臣面容严肃的点头。 星飒立刻转过身,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直接拨打出一个号码,等到接通的刹那间,他坚定的说道: “夏尚仪,从现在开始,不许王妃随意离开王宫。” 但是。 电话的那一端,夏笛的声音穿过来,却让他的手指在刹那间紧绷起来,眼眸中的光芒无声的凝住。 “王子殿下,王妃刚刚出了妃宫殿,她好像已经离宫了。” 星飒合上手机,眼眸中一片幽暗。 他的身后传来了刚刚放下电话的陈内侍紧张的声音,“殿下,王妃殿下关了手机,暂时联系不上。” 这个时侯,她居然还敢出宫?! 星飒抿紧嘴唇,很快的转过身,一言不发的朝外走,他走的很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出了东宫殿。 故作坚硬的心在瞬间动摇。 临近傍晚的时候,星飒开着王室的专车驶出了王宫的大门,朝向缅栀花神社的方向飞速开去。 他握紧方向盘,目光锐利的看着前方,手机的音乐接连不断地响起,一个个电话不停的打进来。 “殿下,王妃殿下并没有在玄氏旧宅。” “殿下,王妃殿下不在学校,也不在周围的什么地方。” “殿下,方翼小姐说并没有看到王妃殿下……” …… 心中一阵抽紧。 星飒烦躁的关掉了手机,猛踩下油门,轿车已最快的速度在马路上行驶着,冷风顺着敞开的车窗灌进来,他额前的黑发随风舞动,一如他纷乱的心。 到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就那么看着她,其实也是一件很值得珍惜的事情,至少他可以确定,她的存在。 轿车终于到达缅栀花神社。 星飒打开车门,飞快地跑上了一层层的台阶,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额前,他的眼眸中有着急切的期待。 一口气跑上了石阶,然而放眼望去,整个缅枙花神社,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高大的缅枙花神木,依然百年如一日般静静地伫立着,花瓣随风飞舞,落英缤纷,宁静如初。 但是。 她不在这里。 星飒眼底那一片希望的光芒在瞬间熄灭,他情不自禁地捏紧拳头,心在胸腔里疯狂地挑动着,紊乱的频率让他都快要窒息了。 他转头就跑。 他一定要找到她,那份汹涌的紧张与不安已经将他的整颗心填满,只要能让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什么都愿意做。 再度坐上轿车的时候,星飒突然紧张地察觉到,他竟再没有地方去寻找她,仿佛他与她之间的联系,只有这么多。 他再也想不到有第二个地方可以寻找到她。 再度将轿车开上公路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纷乱,茫然地看着向前延伸的道路,眼眸中一片深邃的痛苦。 真的,找不到她…… 越是找不到,越是紧张害怕,越是有无数的怀念头涌进他的脑海里…… 他紧紧地捏住方向盘,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露出一片青白的颜色。 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辆救护车在他眼前飞快地开过去,骤然响起的警报声让他的心猛地抽紧。 几乎毫不犹豫地,他猛踩下煞车── 轿车停在了马路旁。 星飒推开车门,看着救护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群,显然刚刚出了一场事故。 他皱紧眉头,心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不时地传出来几声议论,声音充满了可怜的意味。 “流了好多血啊!还是个女孩子呢,不知道伤到了骨头没有?” “对啊!那司机撞了人还要逃跑?这跟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还好这女孩子躲得快,要不……” 人群中的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坐在马路上,她的双腿都在流血,痛得勉强支撑起身体坐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垂下来,看不清她的脸,却可以听到她清晰的哭声。 星飒眼见那个女孩瘦弱的背影,他心中一紧,疾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臂,脱口而出。 “栀林……” 那个哭泣的女孩子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满脸的泪痕,她看着星飒,尽管眼泪还在往下流着,眼中却充满了惊愕的光芒。 星飒缓缓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紫色的眼眸中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站起身,默默地朝人群外走去,此时,原本喧闹的人群已经停止了议论,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星飒身上。 竟然是──王子殿下! 周围忽然一片安静。 星飒近似于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眼眸中一片恍惚失神的颜色,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了。 原来没有她,他的世界竟如此的静寂。 他默然地低下头,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 空荡荡的大脑里,却依稀有着一个影子,一个披满了阳光、很美丽很美丽的影子…… 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个小孩子,进宫来玩的时候,高高地站在王宫祭台上,不管周围的侍女紧张的呼声。 他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一身白色的衣裙,在带着缅枙花香的风中轻轻地飞舞着,小小的人儿可爱极了,仿佛是上帝最真爱的天使一般,看着那些站在台下担心她的侍女,淘气地蹦跳着…… 她的笑容,美丽得仿佛缅枙花,绽放在他最柔软的心中。 可是……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错过她…… 伏在方向盘上,心底仿佛有着滚烫的东西要流出来,他固执地闭上眼睛,这样就可以把滚烫的感情关在心底。 眼前一片漆黑。 第十二章 天之尽 夕阳西下的时候。 美丽安静的街心花园。 玄栀林依旧默默地坐在休息椅上,几个小孩子举着气球从她的面前跑过,欢快的笑声不绝于耳,洒落一路。 仿佛是被吸引,她转过头,看着那几个孩子跑开的方向,眼眸中一片晶莹的光芒。 曾经,她也是这样无忧无虑地开心过,天不怕,地不怕,每次惹祸都会有文晴川站出来为她顶罪。 她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个雨天,她一定要去踩那些水沟里的雨水,文晴川拉不住她,就两个人一起去玩,结果玩得浑身泥渍斑斑地回来,被爸爸骂,文晴川就会很紧张地护着她,那时候,尽管会被爸爸骂,她站住他的身后,却还是笑嘻嘻的。 她以为…… 小七哥会永远这样护着她, 所以……从未想过分离后,玄栀林会变成什么样子…… 几片树叶从玄栀林的面前无声地落下。 她抿紧嘴唇,抱膝坐着,把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大眼眸中一片清澈的光芒,眼角还有着清晰的泪痕。 耳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玄栀林下意识地转过头,瞬间,她看到了星飒黯然的眼神,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星飒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将玄栀林拉入自己的怀里,然后不顾一切地抱紧。 “你……”在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玄栀林马上用力去挣,然后,他却用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玄栀林,我输了。” 他温热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中,玄栀林在刹那间一怔,就呆立在他温暖的怀里,停止了挣扎。 他紧紧地抱着她。 此刻,只要能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他的声音一点点地传入她的耳膜中,每一个字都有着最深切最厚实的感情,“不管你想做什么,不管你要求什么,我全都答应,只要你别走,别再离开我……” 他在疯狂的寻找中终于找到了她! 若不是他凭仅存的记忆,回想起她曾在这个小花园里待过整整一夜,若不是还记得她给他讲述那一杯奶茶的落泪的表情,天下之大,也许他就再也找不到她! 但现在…… 星飒紧紧地抱着玄栀林,声音暗痛沙哑,“玄栀林,我终于找到你了……” 玄栀林怔仲地从他的怀里抬头看他,她看到他紫眸中不加掩饰的炽热感情,在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胸口疯狂的心跳。 她低下头,没有再挣扎。 花池的对面,几个孩子正在用自己的塑料小桶和叉子挖着秋千旁边的小沙滩,开心地相互打闹着。 玄栀林重新坐在了休息椅上,一杯奶茶出现在了玄栀林的面前,热热的奶茶,被一只修长的手轻握着,递到了她的面前。 玄栀林抬起头。 星飒站在她的面前,拿着递到她面前的奶茶,眼眸深邃,声音轻柔,“你不是说没有钱喝奶茶吗?我买给你。” 奶茶在玄栀林的面前,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栀林,默然,伸出手来接过了奶茶,把吸管放在嘴边,静静地喝着。 “文晴川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星飒坐在她的身边,看着那些玩闹的孩子,低声说道,“其实王太后陛下不过是在吓你而已,以现在文晴川的实力,他根本不用担心。” 玄栀林把奶茶放下,低下头默默地说道:“谢谢。” “栀林,有一样东西,请你收回好吗?”星飒转过头来看她,将一样东西递到她的面前,那是天蓝色的海豚八音盒,“不要再离开我,安心地做我的王妃,可以吗?” 他把八音盒递到她的面前。 天蓝色的八音盒,在满天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灿烂的光芒。 玄栀林担待点地看着那个八音盒,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奶茶,眼眸中渐渐透出清澈的光芒。 他静静地包容着她的手,眼眸中闪动着幽深的感情,声音低沉清晰,“我希望可以得到这个传说的祝福,让这只海豚守护我的爱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久到星飒眼眸中那抹紧张的光芒静静地熄灭,久到他觉得自己握着八音盒的那只手变得很凉很凉…… 他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紧紧地握紧了八音盒,唇边,一片失神的笑容,“没有关系,你现在不想要也没有关系,等到哪一天,说不定你就可以接受它了。” “我……”玄栀林抬起头,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星飒,我真的是……” “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星飒恍若未闻她的话,他俊美的面孔上一片微微的笑容,默默地看向远处,眼神悠远深邃,“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留在我的身边,所以,每一次,当看到你和文晴川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会很愤怒。” “……” “对不起,我好像是一个很霸道的人。”一片让人心疼的落寞在星飒的面容上蔓延开,“因为我总是很害怕,害怕别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可是,似乎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办法保护我身边的人,无论再怎么努力,到最后还是会失去。” 玄栀林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星飒。 “因为太害怕失去,因为很清楚知道失去的痛苦,所以面对自己珍爱的人,就会想要拼命地抓住,牢牢地拽在自己身边。”星飒的声音很静地在玄栀林的耳边响起,“我就是一直用这样的心情对待你的。” 玄栀林的睫毛无声地扬起,声音很轻,“你不要再说了。” “当年让你嫁给我,是我的一意孤行,我很清楚我的过分,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因为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你。” …… 天边的夕阳已经逝去。 休息椅旁的小石子路上,有两个人的影子,安静自然。 秋千旁的沙滩上,那几个孩子已经堆叠了几个高高的沙滩,他们拿着自己的小塑料铲,满足地嬉笑着,开心地蹦跳着离开了。 街心花园里静悄悄的,夜色降临,路灯亮了起来,而握在玄栀林手中的奶茶,早就已经没有了温度。 星飒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玄栀林的身上,“我们回去吧!” “我还想再坐一会。”玄栀林静静地说道,目光宁静如海,“这样安静的感觉,真的很好。” 星飒的嘴唇轻动,他想要说出那个玩偶娃娃的事情,然而当他看到她平静的面孔时,他还是没有说出那些话来。 就在此刻,星飒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安臣打来的,负责王子和王妃安全的他必须要时时刻刻地小心才行。 星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忽然低低地说道:“栀林,我们还是回宫吧!” 到目前为止,那件恶意威胁她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彻查清楚,他实在不想让她暴露在这里冒险。 栀林轻怔,她转头看到了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衣,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尽管夏季,但夜风还是很凉。 “那好吧!我们回去!” 玄栀林轻声说着,她静静地站起来朝着花园外慢慢地走着,而星飒跟在她的身后,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脚步声。 很清晰沉稳的脚步声,就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只要她回头,随时都可以看得见他。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眸深邃,盛满了最真挚的爱恋。 静寂的街心花园,只有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从栀林的侧面走过去。 街心花园的对面,安臣和王宫侍卫已经到了,正朝着星飒和玄栀林的方向走过来,安臣暗自庆幸,终于找到了王妃。 栀林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地走着。即将走出街心花园的时候,有一个雕刻得很精致的石雕塑像,而石雕上镶嵌着一面很大的镜子,那是为了方便来往的行人的。 玄栀林在镜子前停下来,心忽然轻轻地一颤。她睁大眼睛,呆怔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面的人。 然而,星飒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一阵夜风轻轻地拂过他的面容,他的眉头忽然轻轻地蹙起,敏锐的知觉让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去—— 就在那一刻—— 站在他们的不远处,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平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而他的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枪口对准的方向,是玄栀林的背面。 事情就是在那一刻发生的,完全不容多想—— 站在远处的安臣几乎在同时举枪对准那个穿风衣的男人,只可惜已经来不及!双方的枪在同时开火! “栀林——” 那是奋不顾身的喊声,本能性的动作! 站在镜子前的玄栀林忽然被一个温暖的身躯静静地抱住,紧接着,“砰——”的一声响,残酷的枪声就在刹那间响起,血的腥气立刻充斥在栀林的鼻翼间。 他的后背,在瞬间,被一种炽热的力量贯穿撕裂,剧烈的疼痛让他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人,紧紧地抱住…… 她完好无损。 白色的衬衫被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鲜血染红…… 恍若被雷击中。 玄栀林震惊恐惧地瞪大眼睛,她清楚地看到了镜子里残酷的一幕,星飒从背后紧紧地抱住自己,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哪一枪。 他俊美的面孔在刹那间煞白一片,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 恍若失去了灵魂—— 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她的头顶,在她的耳膜边疯狂地轰轰作响,她呆怔地看着镜子中的他,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地软下去,一点点地倾斜下去…… 他在她的身后,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她呆呆地转过身…… 暗红色的血在她的眼前蔓延着,她惊惧地瞪大眼睛,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星飒,只觉得天地在自己的眼前疯狂地旋转着。 是梦……一个很残酷很残酷的梦……全都……不是真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是身体里的每一寸知觉,都在那一刻,一寸寸地死去了…… 全世界都在刹那间静寂无声。 她呆呆地跪下来,呆呆地跪在他的血泊中,看着血从他的身体里小溪般涌出来,她却不敢伸手碰他一下。 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栀林……”面容雪白如纸,倒在血泊中的星飒缓缓地睁开眼睛,发出轻微的声音,“……玄……栀林……” “……”恍若没有灵魂的木偶,栀林无声地跪在他的面前,瞪着眼睛,嘴唇冰冷颤抖。 尽管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嘴边涌出来,他苍白的面孔上还是缓缓地漾起一抹很轻柔很轻柔的笑容,恍若透明,费力地伸出手来,手指上血迹斑斑。 夜风在他与她之间吹过……他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随着那一阵风散去…… 栀林呆呆地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苍白的手,一样东西从他的手中落下来,静静地落在她的手心里。 很温暖很温暖的东西,带着金属的触感。 他的面孔上有着悲结的微笑,在血色的弥漫中,依然俊美得令人惊心,仿佛是生命中所有光芒在那一瞬间全部绽放。 “……把我……忘了吧……” 他的手从她的手中无声地滑落…… 那一刻,玄栀林的身体猛烈地一震。晶莹的泪珠从眼眸中滚落…… 染满血迹的天蓝色八音盒,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带着耀眼的光芒,却仿佛有着忧伤透明的泪光…… 玄栀林…… ……把我……忘了吧…… 圣菲亚医院所有的外科医生全部连夜赶回了医院,救护车呼啸着停在了医院的门口,医生护士蜂拥而上,推过担架车,便以最快的速度推向了急救室。 急诊室的红灯触目惊心地亮起。 圣菲亚医院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戒严,而警察全部出动,连夜封锁了明和路,在医院裡,嗅觉灵敏的媒体也全部闻风而至,却被阻拦在医院的一楼大厅不许走上去。 星释王国王储遭遇枪击事件,伤势极为严重,恐怕有性命之忧。 金色的房车停在了医院外,王太后陛下早已经通过专用电梯上了楼,王宫护卫军已经驻入医院,严密保护,所有的一切消息都被封锁。 急救室外,王太后通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了在里面急救的星飒时,看着他止不住的鲜血,她居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面容彷彿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急救室内,星飒面容煞白,全无知觉,脸上还扣着硕大的氧气罩,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彷彿早就已经没有了呼吸。 嘀嘀嘀…… 心电仪上,那唯一可以证明他还活着的细线一点点地起伏跳跃着……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太后低声呢喃着,全身一阵颤抖,再无往日的严厉威严,她颤抖着转过身去看扶着自己的查总管。 “星飒……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太后陛下……”查总管从未见过王太后如此颓丧的样子,他一阵揪心,眼泪落了下来,“王太后陛下,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然而,王太后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她的目光投向了站在角落裡的一个人,眼眸瞬间迸射出了一抹死灰般愤恨的颜色。 “全都是你!你害惨了星飒──” 恍若被闪电击中。 玄栀林浑身僵硬地转过头来,她看着王太后愤恨的眼睛,眼眸漆黑一片,喉咙却无法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走廊里的人都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突然失控的王太后。 王太后推开了查总管,颤抖着一步步走到了玄栀林的面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孔,扬起自己的手,狠狠的一巴掌砸下去。 那一巴掌上有着绝对的愤怒! 玄栀林眼看着那一巴掌落下来,却不闪不避,眼中竟然还是那片怔忡的光芒。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走廊里震响! 她的身体轻轻地晃了晃,感觉到耳朵一阵轰鸣,右面颊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嘴角,弥漫的是澹澹的腥气。 清彻的眼眸一片茫然的空洞。 王太后愤怒的声音在她耳边震响,“星飒要是死了,我就让你陪葬!” 血丝一点点地渗出她的嘴角。 她缓慢地抬起头,朝着急救室看去,眼眸一片惊人的漆黑,空洞茫然,彷彿没有尽头的黑夜。 “他……会死吗?” 她轻轻地出声,惶恐地看着愤怒的王太后,再转向周围的人,看着那一张张无奈悲伤的面孔,喉咙彷彿被什么哽住,声音痛苦绝望。 “我看到……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如果需要血,我就把我的血全部给他,这样,是不是他就能……好起来……” 玄栀林轻轻地说着,呆呆地从她的面前走过,王太后随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颤抖的面容上,苍白的泪一颗颗落下。 很慢很慢地…… 玄栀林很慢很慢地走向急救室的方向,每一步都似乎有着千斤重,每走一步,就会看得更清楚,然后心口,那种撕裂般的痛苦就会更加地沉重! 原来步子都可以像刀子一样割她的心。 当她的手指触到急救室的透明玻璃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躺在里面的星飒,有那么多的医生围着他。 她站在玻璃窗外,远远地看着他。 星飒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流了太多的血,所以他的嘴唇白得吓人,眼眸紧闭,犹如散了架的牵线木偶。 他躺在那里,就好像灵魂早就离开了他的脆弱不堪躯壳。 一股惊惧的凉意无声地侵袭了玄栀林的心脏。 她忽然颤抖起来,再没有任何力气支撑自己,身体软软地顺着玻璃窗滑落下来,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无声地蜷缩着,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一个虾米一样大。 玄栀林靠着那堵墙坐下来,全身冰冷颤抖,右面颊,是一片掌掴后的青紫。 墙的那一边,是处于死亡边缘的星飒。 而那个人,用生命保护了她。 “如果哪一天我为你而死,你是不是就会在你心中为我留一个位置,然后好好地把我记住呢?” “玄栀林,把我……忘了吧……” 她伸出自己的手,看着那个一直被她紧紧地握在手心裡的八音盒,八音盒上,还有着他的血迹,触目惊心! 眼泪,从她的眼窝中,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他知道那很可能是他与她在人世的最后一眼,最后一句话,却还是那么柔和地笑着,告诉她要忘记他。 因为怕她会愧疚,因为害怕她会一辈子被他的阴影所笼罩,所以他要她忘了他……即便他曾那么长久地等待…… 把他忘了…… 这样他就可以……很安心地离开…… “不……” 一声痛苦的呜咽,玄栀林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伤心欲绝的眼泪普天盖地地弥漫开去…… 头痛欲裂! “栀林──” 文晴川紧张地俯下身去拉她的手,然而,她却哭泣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那种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抖,无法挣脱…… 绝望的眼泪爬满她的面孔…… 她在天旋地转的剧痛中,惊惶地捂住自己的头,宛如一个可怜的孩子,绝望地喊出声来,“求求你不要……” 求求你不要走…… 因为我会愧疚,因为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我会永远永远都无法安心,因为即使你说要忘记,我却没有办法忘了你…… 啪哒── 天蓝色的八音盒从她的手中落下,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八音盒被摔开,瞬间,八音盒浪漫温馨的音乐在整条安静的走廊里响起来…… 很轻柔的音乐……恍若最深沉的诉说…… 小海豚在八音盒里一圈圈地畅游着,缓缓地唱着那首浪漫深情的歌…… 犹如天籁,寂寞悠长…… 就在同一刻! 嘀…… 急救室内,心电仪突然发出足可以在刹那间让人魂飞魄散的声音,文晴川震惊地抬头看去,眼眸不敢置信地睁大…… 心电仪上,是一条直直的细线,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细线…… 星飒无声地躺在病床上,面容雪白如纸,眼眸紧闭,如同他已经很沉很沉地睡着,而那些呼吸,仿佛早已经散入了空气中…… 记忆,笑靥如花(番外) 我是文氏家族的继承人——文晴川。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孩子,是我最想珍爱的人,她的名字叫做玄栀林,从她降生的那一刻,文玄两家就订下了婚约,她成了我的未婚妻。 我曾在她的母亲面前发誓,要好好地保护她,爱护她,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虽然那一年我才只有九岁。 身为一个女孩子,她真是少有的淘气,总是喜欢闯祸,而每一次将要受到责罚的时候,她就会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因为我会站出来替她顶罪。 我喜欢这样被她依赖,因为这种依赖,我就可以告诉我自己,我是她最重要的人。 玄家的花园,精致的小秋千,那是我们最经常停留的地方,在缅栀花飞舞的天空下,她开心地高高地荡着秋千,笑靥如花。 那时候的我,就会坐在精致的圆桌前看书,等待她玩累了跑过来,再给她一杯已经凉好的花果茶。 我想要永远这样子宠着她。 她说要等到头发长得很长的时候就可以成为我最美丽的新娘,我以为,我们的世界里,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的存在! 直到—— 我看到了他!星释王国的王储——星飒! 身为文氏家族的继承人,为了不让文氏家族再次与王室对立,我秉承母亲的叮嘱,一次次地在他的而前,故意认输! 和他赛马的时候,我从马上跌落,虽然只是暂时性的昏迷,却在醒来的一刻,知道栀林竟然去找他报仇。 那一天,当栀林举着小弓箭对准他的时候,站在树后的我却清楚地看到了星飒眼眸中的那份情感。 他故意让栀林射伤自己。 瞬间。 立于树后的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而这种念头,让我胆战心惊。 后来,我带着栀林离开,远走海外七年,只为了让自己心安,只为了让栀林留在我一个人的身边。 在栀林成为王妃的那一天,我踏上了皇家海军舰队的舰艇。 我知道,如果想要重新带回栀林,我只能让自己变强。 三年的时候,我派了我的亲信在栀林的身边,所以我知道她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等待…… 星飒,并不知道该如何珍惜她…… 他选择让她不停地流眼泪,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过她…… 三年前,放弃玄栀林,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三年后,再次站在王室的对立面,不惜任何代价,我都要带走我的玄栀林。 然而,她却穿着王妃的礼服,炫目灿烂地站在我面前,微笑着称呼我“文大人”。 那一刻,我的胸口仿佛炸裂般地疼痛。 终于明白,最初的放弃,已然让我们错过! 不管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只想拉住她,只想要问她,到底有多恨我?! 面对她刻意拉开距离的微笑,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恍若进入了没有任何希望的迷宫,再也找不到出口。 她恨我,因为是我的离开,让她度过了如此痛苦的三年…… 我依然守在玄家旧宅,因为那是我和她的天地,我们的国度…… 在一天一夜的守候中,我不停地问自己,那个吵闹不休、笑靥如花的小女孩还会回来吗?她还会记得她的小七哥吗? 她要我等,我就等着她,三年,十年,二十年,一生一世……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最爱她的人,也是最有资格爱她的人。 然而. 直到—— 当我看到蜷缩在医院墙角的玄栀林,看到她苍白失神的面孔,看到她手心里滴血的八音盒时…… 当我听到急救病房里心电图监视器发出的绝望声音时…… 我终于意识到…… 其实……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 他对玄栀林的爱…… 不比我少…… 但是。 七年后,我不该回来。 我以为时间的流逝会让他淡忘栀林,我却没有想到,七年后,他还是从我的手中抢走了我唯一的珍爱,我的玄栀林。 我却无能为力。 后记 穿越轮回,我来与你相见。 最后的一眼,指尖的碰触,缘起缘灭。 纠结缠绕的情感,走向彼岸的少年,立于盛开的曼株沙华中,在记忆的阳光中,落下泪来…… 镜中的爱恋,完美如天神的面孔,那一种骄傲的忧伤,直到他即将离去的一刻…… 她才懂得……忧伤的寂寞…… 怒放的血花,终抵不过缅栀花树下的守望的身影微笑的一瞬。 还记得…… 那一刻,与你相逢。 天地初开,落英如雪。 转眼之间,物是人非,神社中的那颗缅栀花神木,却依然繁茂如初,而缅栀花树下,镜花姻缘,再见你时,一个微笑,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