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幸运星》 第一章 那一场奇遇缘于报纸上的一个广告。 广告是她无意中看到的。不知为什么,平素只会匆匆浏览而过的文字,这次却牢牢抓住了她的目光,仿佛施了魔咒一般。 她看了又看,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过于荒唐,她得先找人商量商量。而好友苏心,是她首先想到的人。 从小到大,无论有什么事,她都会跟苏心商量,她们从摇篮中相识至今,已经十八年了。 “爱情烦恼咨询公司?那是什么?” 苏心显然对这类广告不感兴趣,视之为江湖骗术,只低着头,盯着书本。 艾紫圆圆的苹果脸绽放笑容,“呵呵,我也不知道,从报纸上看到这间公司的广告,觉得好玩,就拿来给你看看。” 她将报纸高高举起,大大地展开。 “哦。”但苏心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虚应了一声。 “报纸上说,无论有什么关于爱情的烦恼,这间公司都可以帮忙解决哦!”艾紫仍不死心,继续叙述,希望好友与她的好奇心产生共鸣。 但披散着一头柔美长发的苏心,人如其貌,斯文柔美,是个从不会大惊小怪的乖宝宝。 “我不相信。”她轻轻地答。 “可是……我想去看看。”艾紫吐吐舌头,吐露心中所想。 “有什么好看的?” “好……好奇嘛。”一向快人快语的她这会儿却言语支吾。 “你根本没有谈过恋爱,哪来的爱情烦恼?” “暗恋算不算一种烦恼?” “暗恋?”苏心一怔,“你爱上谁了?” “嘻嘻……”艾紫不好意思地笑,“你知道的。” “亦磊?”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名字,脸色刷白,“是隔壁班的亦磊吗?” “心心,你不愧是我的知心密友,一猜即中!”艾紫大力点头。 “亦磊……”苏心却独自呢喃,“为什么会是他……” “心心,你猜亦磊会不会也喜欢我呢?”拉着好友的袖子,她纠缠着追问。 “我哪里会知道,我又不是他。”苏心冷冷地回答,“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好了。” “我怎么敢去问他?”艾紫故作害怕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忍俊不禁,“不过我马上就会知道了!” “马上就会知道?”苏心蹙眉不解其意。 “我会去这间爱情烦恼咨询公司,让他们帮我猜一猜!”她再次高高地举起报纸。 “小姐,拜托,这不过是间咨询公司罢了,又不是算命的!”苏心嗤之以鼻。 “可这上面说,无论什么样的爱情烦恼,他们都可以帮我解决呀!”艾紫深信不疑。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骗子吗?就是因为你这种傻瓜太多了!”卷起报纸,她打了打那个不开窍的脑袋。 “心心,你反对我去呀?”她小心翼翼看着好友的睑色。 “就算我反对,你也还是会去的。所以我什么也不说了,你想干什么就随你的便!”深知好友好奇心严重得无可救药。 “那你会陪我去吗?”艾紫得寸进尺。 “我为什么要陪你去?”她立刻拒绝,“你自己执意要做一件荒唐的事,还要别人陪你疯吗?” “哦。”她失落地咬了咬嘴唇。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苏心淡淡地问。 不知为何,艾紫感到好友今天的目光冰凉无温,像一根刺眼的针。“我想等一下就去。” “不看亦磊打篮球了?” “唔,只好暂时忍痛割爱了。” “你不去看他比赛,我也不去了。” “不要啦,心心,你一定要去,帮我拍几张他帅帅的投篮照回来!”她连忙摆手阻止好友放弃。 “暗恋他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偷拍他的照片,会让人家以为我很哈他!这种丢脸的事我才不做呢!”苏心恼怒。 “心心,求你啦——”抱住好友脖子,她响亮地亲了她一下,“不能看他的比赛,我已经很失落了,如果连照片也没有,我会难过死的。” “恶心!”擦了擦颊边的口水,苏心沉默半晌,忽然微微笑了。 望着好友冰释般的笑容,艾紫舒了一口气。 呵,她就知道,心心终究会帮她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偶尔的分歧敌不过天长地久的友谊。 人们都很好奇,她和苏心,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为何如此要好?苏心好静,她好动,苏心对一切都心如止水,她则对一切都怀有巨大的好奇。但上苍就是奇妙地把她们两个牵绊在一起,像一对永不分离的双生儿。 “对了,那间咨询公司叫什么名字?”苏心忽然问。 “时光铺子。”她看了看报纸答。 时光铺子,如此有趣的一个名字,给她一种光怪陆离的美感。就算为了这个名字,她也要到那儿走一遭。 ***bb***bb***bb*** 就是这儿吗? 所讲的咨询公司一般都位于办公大楼里,但是这儿,却像一座私人的宅院。 不知这公司的老板如何觅得这闹中取静的地方,明明外面是繁华街道,拐进小巷,却可以看到如此清幽的宅子。 宅于有点陈旧,大门上的油漆略微脱落,却并不显得肮脏难看,相反的,那墙头露出的一丛绿枝,把它衬得有几分古朴的韵味。 “有人在吗?”艾紫轻轻地叩了叩门,却不见人回答。顺手一推,门居然没锁,露出了一条缝。 她怀着满腔好奇,怯手怯脚地走进院中,隔着三五株绿树,看到一幢阴沉沉的小楼。 树枝在头顶沙沙作响,艾紫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凉,打了个冷颤。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地方十分诡异。 此刻应该迅速转身逃跑,还是继续冒险前进呢? 在报纸上打出那么大一幅广告,客人来了,却不见员工相迎,莫非广告有诈? 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一种奇怪的音乐声。 她呆立片刻,才想起这是古筝的声音。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她曾经听过。 时下的台北,还有人会听这个? 艾紫的心里,这会儿不仅冷颤连连,甚至感到恐惧。 但那琴声又像魔音,如同她当初看到报上的广告时一样,有种魔力,把她吸引着,一步步走近那幢小楼。 刚迈入大厅,琴声便停了,仿佛被催眠的人霎时清醒,她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叮叮……叮叮……代替琴声的,是一种铃声,渐行渐近,从楼梯上传来,直至到达她的身后。 艾紫背脊一阵颤抖,哆嗦着回眸。 见鬼啦……见鬼啦……她心里低喊着,晕眩的瞬间,却看到一张娇俏的脸。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笑颜如花,还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艾紫不由得看呆了。同样身为女子,却被另一个女人迷得发呆,因为,对方实在太漂亮了! 她觉得,对方就像古代仕女图上走下来的人物,肌肤晶莹似雪,长发柔亮如瀑,一件白色御寒外衣,领口镶着一圈白毛,吹气之间,像蒲公英般轻摆。 但那修长的腿,却套着条时髦的灰蓝色牛仔裤,裤侧镶着一排超酷的铜扣,膝盖上故意挖了几个嬉皮的窟窿。 而刚才听到的叮叮声,便是由对方的脚链所发出。那脚链系在纤纤的脚踝上,银亮可爱。 “小妹妹,”女子朝着她上下打量,笑着说:“有什么事吗?” “这……这里是时光铺子吗?”艾紫结巴地问。 “对呀!”她点了点头,“妹妹,这不是你来玩的地方,放了学早点回家,天快黑了哦!” “我不是来玩的,”艾紫解释,“我是看了广告,来找你们帮忙的。” “帮忙?”女子似乎觉得很有趣,”我们这间公司是专为那些有爱情烦恼的痴男怨女服务的,帮不了你什么忙哦!” “我也有爱情烦恼呀!”艾紫冲口而出。 “你?”女子捧腹大笑,“小妹妹,你才多大?连爱情都不懂的人,会有什么爱情烦恼!” 艾紫觉得自己受到歧视,顿时义愤填膺,“我怎么不懂得爱情?怎么不会有爱情烦恼?” “小孩子的爱情不就是扮家家酒的游戏,没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本公司帮忙吗?”对方挥挥手,只想打发她走,“小妹妹,我教你——如果你的小男朋友欺负你,你就大哭一场,打他一个耳光。睡一觉醒来,什么烦恼都会荡然无存。” “你……你瞧不起我?”艾紫忽然有点想哭。 “小妹妹,我是为你好。再说,我们公司服务费用很高,你恐怕付不起。” “我付不起?我有很多零用钱的!”爹地妈咪最疼她了,每月提供给她的零用钱,足以令她挥霍无度。 “即使你付得起,也只不过白花钱而已!我们这里只治真正的爱情烦恼,治不了无病呻吟。” “你……”艾紫不由得气到跺脚,“我要见你们经理!” “我就是经理。”白衣女子把手一叉,咧嘴一笑。 “那……我要见你们董事长!”哼,她一定要投诉这个态度恶劣的姊姊! “董事长、总经理、心理医生、服务员工,统统都是我一个人。”一句话堵住她全部出路。 艾紫这一回真的想哭了。 呜……呜……她放弃了看亦磊打篮球,不顾好友劝阻,花了那么多钱坐出租车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对方却想一句话把她打发掉?呜……摆明了欺负小孩子! “师妹,人家年纪还小,你不要吓着她了!” 艾紫正揉着眼角,忽然听到一个非常悦耳的嗓音。 她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这屋子里竟多了一人。那人站在窗口的位置,伴着夕阳余晖,仿佛日光幻化出一个影子,修长挺拔。 那是个男子。 艾紫一瞧见他的脸,便花痴得想流口水。好帅的哥哥哦!如同日本漫画里的男主角,瘦削俊朗的面庞,星眸如箭,浅笑沾唇,一头仿佛女子似的长发直垂腰间,左耳戴着一只银环。 “是你?”白衣女子见了那男子显然大吃一惊,她低吼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那有什么难?凭你师兄我的道行,就算你上天下地,掐指一算便知道。”男子得意扬扬地回答。 “你找我干什么?”女子满怀敌意地盯着他。 “师妹,咱们是合伙人,应该经常朝夕相处、共同进退才对,你怎么能一声不响地跑掉呢?” “呸,亏你好意思说这种话!你上次不仅跟我抢生意,还放火烧了我的公司,烧了我的许愿树,我念在同门之谊,不与你计较了,你却又厚颜无耻地跑上门来生事!”白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 “师妹,明明公司和许愿树都是你自己放火烧掉的,怎么赖在我头上?”男子呵呵笑。 “我烧的?”女子完全忘了淑女风范,暴跳如雷,“要不是你打我,我迫不得已还手,怎么会起火?” “师妹,好像是你先动手的吧?” “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男子笑里藏奸,女子气急败坏,闹得不可开交,艾紫则在一旁看得诧异万分。 好奇怪哦!她心想,这两个人的说话语气,怎么活脱脱似武侠剧里狭路相逢的冤家?什么师兄、师妹的,现在还有人这样互相称呼吗? 正迷惑着,忽然又听到一句更让她迷惑不解的话语—— “我都躲你躲到一九九五年来了,你还想怎样?”女子说。 “师妹,一九九五年怎么比得上二00五年?别的不说,你平时喜欢用的化妆品都少了几种牌子,还是随我回去吧!咱们公平竞争,生活才有乐趣,否则你一个人待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顾客又少,什么时候才能达成你的心愿呀?”那个男人回答。 他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艾紫自认为聪明,可这会儿却一句也听不懂。 “你少说两句,”白衣女子突然瞪了她师兄一眼,瞥了瞥站在墙角的高中女生道:“别人听了,会莫名其妙的。” “反正她也听不懂!”男于哈哈大笑,拍拍艾紫的脑袋,“对吧,小妹妹?” “嗯……”她傻呼呼地点点头,“我的确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这个小姑娘倒很老实,”男子俯下身子,与她挤眉弄眼,“告诉哥哥,你到这儿干什么?” “我……我有爱情烦恼,想找这里的人帮忙,可是这个姊姊不肯帮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诉苦的人了,况且还是一个这样英俊和气的大哥,艾紫顿时倒出心中委屈。 “哦?你有什么烦恼,说给哥哥听听。”那男子仿佛很感兴趣。 “姓萧的,你少跟这个小丫头-唆!天色不早了,她再不回家,家里人会着急的。”白衣女子却在一旁不耐烦地打断两人谈话。 “来者皆是客,就算做不成生意,也不能损了公司的形象。”男子并不听她的指派,“师妹,你如果觉得无聊,就先看看这个解闷,我跟小姑娘说完话再跟你叙旧!” 说着,他顺手扔过去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女子怔愣。 “哈,是你那时最喜欢看的几种时尚杂志,我走时买了几期最新的带给你,这里可没有卖的。” “哼,亏你能惦记着我!”女子努了努嘴,却掩不住内心喜悦,急忙翻开时尚圣经,细细研读起来,再也顾不得理会艾紫了。 “小妹妹,这下好了,那个讲究打扮的姊姊不会再打断咱们了,”男子回头重新绽放笑颜,“告诉哥哥,你到底有什么爱情烦恼呀?” “报纸上说,这间公司可以帮助客人解决各种爱情上的烦恼,哪怕是最荒唐的愿望也能达成,是吗?”艾紫睁大眼睛。 “嗯,没错。” “那……你们会不会占卜呀?” “占卜?”男子一愣。 “对呀,”她咬咬嘴唇,吐露答案,“其实……我是想看看我未来的丈夫长什么样子。” 如果知道未来的丈夫长什么模样,也就等于知道了她与亦磊是否有缘。这个愿望很荒唐,如果不是因为那信誓旦旦的广告,她不会像着了魔似地到这里来。 艾紫战战兢兢地望着眼前神情复杂的男子,期待他的回答。 ***bb***bb***bb*** 哈,这个小姑娘真是异想天开! 雪儿一边翻着时尚杂志,一边偷听角落两人的话语:心中暗笑。 虽说是异想天开,但她却觉得这个想法并不荒唐。毕竟哪个少女不渴望知道自己爱情的命运?当她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渴望。 但事隔千年,如今遥遥回首,她该庆幸自己当年不懂得占卜。 不懂得占卜,也就不能预知未来,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就会勇往直前,碰见那些或许会让自己伤痛,却也能给予自己无限快乐的爱情。 可如果什么都知道了,也就害怕了、退缩了,那就什么也遇不到了。 世人经历的爱情,十有八九都是伤感的。但倘若叫这些伤心人重新选择,他们或许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走当初的老路。因为,那痛苦中蕴藏着的甜蜜,仿佛芳香的鸦片一般,让上瘾的人难以舍弃。 就如她,虽然经历了千年的相思,却依旧苦苦执着,要找寻失散的恋人。 千年? 呵,对,千年。旁人不会相信,她并非人类,而是狐。 那时,还是战国的时候,她这只小小的白狐因遭雷公所击,藏匿于一名青衣书生的案下。那书生居住在幽静的湖畔,每日吟诗作画,本来可以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却因为与她相遇,凭添一段孽缘。 他救了她,她心存感激,爱情从感激中萌芽,如同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他俩的确过了一段快乐无忧的时光,但随着他渐渐苍老,而身为妖精的她却依旧年轻,甜蜜的爱情便化为无情的利剑。 她开始不忍心看他衰老的面貌,而他,开始害怕她依旧年轻的容颜。 原来,爱情是禁不起考验的。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在他寿终正寝之前离开了。 而后的许多年里,她被菩提子收为徒弟,点化成仙。但当她拥有了千年道行之后,却不知为何,开始怀念起那个幽静湖畔的青衣书生。 而她与他相恋是战国年间的事,如今他不知轮回了多少世,她纵然法力高强,也找不到他了。 万般无奈之际,她惟有求助她的师父。 师父告诉她,如果她能帮助世间三对有缘无份的痴男怨女化解心结、结为夫妻,上苍便会感谢她,达成她的一个愿望。 彷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欣喜万分地来到人间,开了这间时光铺子,只为救助苍生,行善积德。 谁料,正当她铺子的生意如火如荼展开时,忽然有名自称她师兄的坏蛋从天而降,抢走了她相中的客人,毁了她第一桩即将大功告成的买卖。 这坏蛋,便是眼前这个满脸邪笑、姓萧名朗、头发长长、耳戴银环的家伙!为了躲避他,她已经退而求其次,从二00五年躲到一九九五年来了,为何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雪儿无奈地叹一口气,继续翻阅杂志。 其实,她有办法帮助那个异想天开的小姑娘,但她不打算把力气放在无足轻重的人身上,从中国大陆到香港再辗转来台湾,她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她惟有全力以赴,找到真正有缘的客人,才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 而这个年仅十八岁、连爱情的含意都懵懂不明的小姑娘,显然不是与她有缘的客人。 “小妹妹,哥哥我不会占卜耶,”只听萧朗对那女孩子说,“天快黑喽,你还是快回家吧!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我们这里是为大人服务的哦,儿童不宜,十八限……” 呵呵,她刚刚还奇怪这蝎子精什么时候良心发现,变得如此怜香惜玉了?原来不过说些甜言蜜语,跟她一样,只为快点把那无知女孩打发走。她看不中的客人,萧朗这家伙自然也不会看中,他一向跟在她屁股后面投机取巧,狡猾得很! 雪儿努努嘴,把杂志翻得哗哗响。忽然,她的手停住了。 天啊,是她眼花吗?为何竟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雪儿揉揉眼睛,将杂志凑近,足足怔愣了十秒。 这难道是上苍对她的补偿?上次失去一个有缘的客人,这回不用她四处寻找,便有合适的对象主动送上门来! 她一阵惊喜,情不自禁地跳起来。 “小妹妹!”见那位高中女生正失望地打算离开,她连忙将她唤住,“请等一等!” “姊姊,还有什么事吗?”艾紫只觉得受到了巨大的挫折,垂头丧气,“是不是需要付咨询费?我耽误了你们这么多时间,应该付多少?” “你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们怎么会收钱呢?”雪儿笑咪咪地回答。 “那么……”不知这个凶神恶煞的姊姊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热情,她很是讶异。 “其实,我是想对你说,虽然我们不会占卜,但我们可以送你去一个地方,去了那里,你自然可以见到你未来的丈夫了。” “什么地方?”她紫好奇地问。 “二00五年,”雪儿低头看了看杂志,补充道:“十月。” “嗄?”她呆呆地喃道:“姊姊,‘二00五年’是个什么东西,是间pub的名字吗?” 她知道某些pub就喜欢取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以示前卫。 “二00五年就是二00五年,意即距离现在的十年之后。”雪儿大笑。 “什么……?艾紫愕然,“姊姊,你在开玩笑吗?” “师妹,不要戏弄人家小姑娘,快点放她回家吧!”萧朗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雪儿将手一甩,只当没看见。将刚才翻阅的杂志递到她眼前。“小妹妹,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咦?这上面有一群人在开派对哦!”艾紫很认真地瞧了瞧。 “对呀,这是某著名珠宝品牌为了庆祝公司建立八十周年,而邀请各界名人参加的一个时尚派对。”她指了指照片的一角,“你瞪大眼睛,看看这个女孩子是谁。” “这……”艾紫凝视半晌,嘴唇微颤,“姊姊,这女孩子……她好像我哦!” “对呀,她就是你!”雪儿拍手点头。 “你们在说些什么?”萧朗也把头凑了过来,“这怎么可能呢?只是人有些相似而已吧?” “对呀,我不记得自己参加过这样一个派对,应该只是一个跟我长得像的女孩子吧?”艾紫咬了咬唇。 “你当然不记得参加过这个派对,因为这幅照片是十年以后,也就是二00五年十月拍的。” “什么……”她吓得双腿发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信你看看这杂志的出版日期,明明写着二00五年十月!这个著名的珠宝品牌你也听说过吧?现在他们公司也不过刚刚庆祝七十周年而已。” “我怎么会去到十年以后?”她像撞了鬼一般,哇哇大哭,“我是不是掉进时光隧道里了?” “小妹妹,不要怕,”雪儿搂着她的肩抚慰,“或许是因为你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的缘故。” “什么项链?我没有戴什么项链呀!” “我是说这本杂志上的你!”雪儿莞尔,“其实我刚刚看到这本杂志的时候,也不敢相信照片上的人是你,直到看到那条项链。” “呃?”艾紫瞪着迷惑不解的大眼睛。 “这项链,是我的。”雪儿说。 “嗄?姊姊,这项链是你的,为什么会在那个十年后的我身上?” “对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萧朗也忍不住好奇。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猜,也许是因为不久之后,我把这项链送给了你,所以,它助你去到二00五年。”雪儿耸耸肩,“因为这项链有个名字,叫做‘危情幸运星’。” “危情幸运星?” “对。传说天上有一颗绿色的星,百年难遇,能拯救世间危机的爱情。这条项链上的炼坠,便是一颗星状的绿宝石,倘若天际上那颗真正的绿色幸运星出现了,就会与它遥相辉映,你顺着光带的方向,就能找到明星,对着它许愿,就能助你解决任何危情。”雪儿拉开白毛轻摇的衣领,抽出一条项链,与杂志上的那条果真一模一样。 “来,小妹妹,我现在把它正式送给你。”她对她说。 “送给我?”艾紫张大嘴巴。 “对呀,既然十年以后的照片上已经证明你佩戴着它,就表示不久以后我会把它送给你!这就是它的命运,我无法阻挡。” “那么……是不是表示,我会穿越时空,去到十年之后?”看那照片上的脸,仍旧十八少女青春无敌的模样,十年后的自己,就算容貌未变,也肯定不会这样年轻。 “那就要看你对着星空许什么愿喽!”雪儿笑,“倘若你仍然执意想见自己未来的丈夫,幸运星也只能把你带到十年以后,去亲眼目睹你老公是何许人也了!” “真的吗?”艾紫不再害怕,破涕为笑,“真的有那么神奇?我从小就喜欢看奇幻小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可以经历这种事!” 这当然不是真的。危情幸运星,当然是在爱情的危机关头才发生作用的,不为满足小女孩的好奇心而存在。 雪儿刚才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法术和身份。 不错,她已经决定达成这个女孩荒唐的心愿了,看到那本杂志,她便知道这女孩当属有缘人。三对痴男怨女之中,这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会巧施法术,送对方穿越时空,去到十年以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就拭目以待了。 “姊姊,你不会骗我吧?我不会是在作梦吧?”艾紫兴奋得疯疯颠颠的。 “小妹妹,晚上对着天空许个愿,不就知道真假了吗?”一旁的萧朗插着嘴,他拂拂长发,嘴角轻翘,又对着雪儿欠身道:“师妹,你真厉害,慧眼识人,又走在师兄前面了。佩服佩服。” “这一次,你不要再暗中搞鬼,跟我抢生意就好!”雪儿回瞪他。 两人的话语没有传入艾紫耳中,此刻的她,把玩着晶莹的项链,着迷万分,听不进任何话语,两只眼中,只有那绿宝石闪烁的幽幽光芒。 第二章 那颗所谓的幸运星,到底在哪里? 回到家已经是夜幕沉沉了,艾紫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仰望天空,细细寻找。 奇怪了,为何在她的眼里,星星都是金黄色的,并无什么紫色、绿色之分,看那长空璀璨,云层重重,她直到脖子酸疼也尚未梭巡到想要找的星。 算了,还是靠雪儿姊姊送给她的项链帮忙吧! 她握着手中微微冰凉的宝石坠子,有点怀疑自己在做一件愚蠢的事。都这么大了,还相信神话,岂不愚蠢?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尝试一下。哈,如果让好友心心知道,肯定会骂她幼稚! “亲爱的幸运星,请让我见一见我未来的丈夫,大恩不言谢,改天我一定买好多好吃的东西来拜祢哦!” 她双手合十,祈祷完毕,再对着掌心亲吻一下,以示对神灵的友好。 喃喃自语刚刚完毕,她正在思考要不要再祈祷一次,让上天听得再清楚一点,忽然,一束光芒自项链坠中腾飞而起,倏地一下,瞬间与天空相接,连成一条雪白的光带,而光带的另一端,真有一颗绿色的星现身了。 艾紫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远空,半晌动弹不得。 只见那绿色之星初时只有萤火之光,渐渐的,萤火之光越来越亮,变成日月之辉,逼得她猛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环佩叮咚之声,那声音也渐变响亮,直至化为锺磬合鸣,震动耳膜。 艾紫全身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才远逝,那刺眼的光辉,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她镇定心情,睁开双目,天空如她祈祷之前一般,恢复了宁静,那颗绿星已经不见踪影。 “什么呀,根本没有变化嘛!” 艾紫打量了下四周,她仍旧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根本没有出现什么未来丈夫的幻影,也没有呈现什么未来的景色。 “是骗人的吗?” 她满腹疑惑地摸了摸胸口的项链,再次喃喃自语。但刚才那一条奇异的光带明明是她亲眼所见,又做何解释? 晚风吹着她的发,秋天的夜里有一点凉,想到明天还要上学,艾紫只得叹一口气,乖乖回床上睡觉。 但当她拉开阳台通往卧室的玻璃门时,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 天呀,她的房间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桌子椅子、被子枕头……完全不是她熟悉的模样!她仿佛推开了一扇时光隧道的门,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更可怕的是,随着她的尖叫声,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同样瞪着眼睛,同样错愕不已。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艾紫指着他大声嚷。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那男子同样不甘示弱地指着她,比她嚷得还要大声,“你是谁?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 “你……你在说什么呀?”她满脸疑惑,“你再不出去,我就报警,告你私闯民宅哦!” “呵,小妹妹,这句话恰巧也是我想说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这个贼真有胆,做贼的喊捉贼!好,看看谁怕谁!”艾紫走到床边,打算拿起电话报警。 可是,伸手的瞬间,她又愣住了。 电话呢?上个月妈咪专门为她一个人装的宝贝电话呢?她明明摆在床头,怎么无影无踪了? “你把我的电话藏到哪里去了?”艾紫气得跳脚。 “什么你的电话?这是我家,哪儿有你的电话?”男子手-着腰看她。 这家伙,还在胡说八道,哼,等一会儿警察伯伯来了,让他好看! “你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我家楼下客厅还有一支电话,爹地妈咪房里也还有一支!”她迈出房门直往外冲,气势汹汹,锐不可当,但当她冲下楼梯时,就像部故障的车,忽然煞住了脚步。 怎么……怎么会这样?客厅也完全变了样子,让她怀疑自己闯入了别人的家! 爹地呢?妈咪呢?她吵吵嚷嚷这么大声,爹地和妈咪怎么不见身影? 艾紫愣了一愣,先前混乱的脑子霎时明晰起来。 难道……难道神奇的星星真的实现了她的愿望,把她带到十年之后来了? 可是,十年之后,她家也应该还住在这里才对呀,怎么面目全非,还跑出一个陌生人来?难道,爹地妈咪找到了更好的住处,带她搬走了?眼前的这个男子是新的屋主? “喂,小妹妹,不要到处乱闯,碰坏我的东西你可赔不起!”那男子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边跑一边叫。 艾紫无暇应答他,只顾着打量四周。 不对呀,照理说十年以后,沙发桌椅应该花样翻新、新奇万分才对,在她的想象中,还应该出现个机器人女佣之类的,但瞧这屋子倒也没有离谱到哪里去,不过寻常摆设而已。 再看这男子的打扮。十年后的男人,怎么穿着仍跟十年前一样?只是颜色或者颈袖之处有细微的流行差别罢了。不过这一百年来,男人的穿著变化跟女人比起来,十足少得可怜,短短十年大概也改变不了什么。 客厅连着书房,艾紫踱进去,发现墙边仍旧满是书架,书架上也仍旧满是书籍,跟十年前科学家预言要以计算机代替书籍的说法毫不相符。 唉,看来这些年,人类并没什么进步嘛! 不过那计算机倒是新奇了不少,比起昔日厚重的计算机屏幕,竞变成了薄薄一层,不知是怎么制成的,晶晶亮亮,可爱煞人。 对了,还有那电视机,也变成了薄薄的一层,无比宽阔,像幅油画一般挂在墙上。 “你……你的计算机系统灌的是windows2005吗?” 她本想问那男子,今年是否是二00五年,但这个问题太过唐突吓人了,于是灵机一动,打算利用委婉的方式旁敲侧击。她所在的时代,正值windows95流行的时候,以此类推,十年之后,当然应该叫windows2005才对吧? “windows2005?”男子一脸不解,“那是什么?我灌的是xp!” “什么屁?”现在的计算机系统怎么取这么一个粗俗的名字? “windowsxp!”男子叹了一口气,“难怪人家说女孩子都是计算机白痴,这话一点也不错!” 借着灯光,心神稍定的艾紫,这才看清对方的样貌。 哇,居然是一个帅哥哦!不同于她那个时代留着蘑菇头的斯文男性,眼前的他,皮肤晒成漂亮的深棕色,头发削得极短,配合高大的身躯,形成一种阳刚劲美的味道。他咧嘴一笑,如阳光穿云破雾,亮眼无比。 “小妹妹,你痴痴这样盯着我看,会让我不好意思。”男子又笑了。 “我……我才没有看你呢!”艾紫嘟了嘟嘴巴,尴尬地低下头。 “说吧,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不会为难你。”他一副宽宏大量的口吻。 “我……?”好糗哦,先前不分青红皂白就到处乱闯,现在该编个怎样的借口来搪塞?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借助神力超越时空而来的“前人”吧?“请问……这里的地址?” “新城区花坊街三十六号。”对方答。 “对呀,就是这里。” “什么?” “我叔叔以前就住在这里,我从南部来探望他,先前见你的门没有锁,就自己进来了……谁知道进来以后,发现这儿面目全非。”呼呼,总算找了个借口! “你叔叔?”男子蹙眉,”你叔叔姓什么?我三年前就住在这里了!” “我叔叔姓艾,他们全家十年前住在这里。” “十年前?”男子莞尔,“那么久了,他们已经不住这里了。” “你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找到原来的住户,就有可能找到爹地妈咪,就有可能找到未来的自己……艾紫心里一阵兴奋。 “这房子是我从一位朋友手里买来的,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她。” “真的吗?”艾紫大乐,“哥哥,你人好好哦!” “看不出你这个凶巴巴的小妹妹原来嘴巴这么甜!”男子摇头,“好啦,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有消息我就打给你。你现在快点回家吧,很晚了。” “可是……”她支吾其词,“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呀,刚才不是告诉过你,我家住在南部吗?这么晚了,我不敢一个人搭车回去……” “你家里没人跟你一起上来?” “我……其实,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又顺口编了个谎言。其实,也不算说谎,她的确是没有经父母允许,从“十年前”的家中“偷跑”出来的。 “啊,原来我遇到了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女啊!”男子故作头疼状,“天啊,我该怎么办?” “嘻嘻,哥哥,你好人做到底,不如收留我一晚吧!”艾紫笑咪咪地请求。 “什么?”男子瞪大眼睛,“我向来只收留猫、收留狗,从来没有收留过人。小妹妹,不如我送你去警察局吧,他们比我更会照顾人。” “哥哥,你就当我是只小狗好了,”她死皮赖脸道,“我又不会在你这里住很久,明天找到你那位朋友打听清楚,我就去叔叔家,再叫他付你一晚上的食宿费,这样你还有钱赚,岂不两全其美?” “小狗?”哪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小妹妹,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呀!” “过奖。过奖。”艾紫抱了抱拳。 “唉,好吧,”对方似乎觉得她十分有趣,暂且不打算为难她,“那你就留下吧!” “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善心人!”她兴奋地跳起来。 “我宁可当黑心人。”男子哼了一声,便往厨房走,“首先声明,我家冰箱空了,如果你饿了,可以吃一些我做的蛋糕。如果想洗澡,楼上的浴室任你用,我的衣服也可以借你。如果想睡觉,除了我的卧室,其它地方随便你睡。” “咦,哥哥,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蛋糕呀?”艾紫好奇地跟进厨房,探头探脑。 “我勤奋好学,不可以吗?”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被人洞悉了自己的秘密。 “咦,哥哥,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蛋糕呀?你一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看那厨房里,鸡蛋、奶油、巧克力、可可粉、泡打粉……瓶瓶罐罐、盆盆碗碗摆满一桌子,再看那成形的蛋糕,桌子上一个,烤箱里一个,冰箱里还有一个,若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自己走进了某间面包店。 “我在做试验。”男子回答。 “做试验?” “对呀,正好被你撞上,你就来当我的白老鼠好了。”男子忽然阴险一笑。 “白,白老鼠?”艾紫大叫。 “对呀,帮我尝尝这些蛋糕,看你喜不喜欢。” “哥哥,原来你收留我是有目的的!”她大呼上当。 “哈哈,你才发现呀!”他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她胆颤心惊地问:“哥哥,请问你是第一次做蛋糕吗?” “不,是第三次。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做一次。” “为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对不对?”自诩聪明的她擅自猜度。 “不是。”男子稍稍脸红。 “哈哈,我知道了,”看到对方腼-的神情,她恍然大悟,“一定是你女朋友的生日,对不对?” “不,”他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跟她……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啦。” “但你希望她吃了这个蛋糕以后,能跟你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对不对?”艾紫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少废话!”被揭穿心思的男子有点恼羞成怒,“快帮我尝尝味道!” “现在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你这个蛋糕还没有做好,会不会太迟了?”她贼笑地挑起一块,塞进嘴里。 “明天才是她的生日。”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只要说好不好吃就行了,其它的少管!” “唔……”艾紫舔了舔嘴唇,“哥哥,你这个巧克力慕斯蛋糕做得不够香呀,慕斯调得太稀了。” “这是黑森林蛋糕好不好!”男子澄清地嚷道。 “天啊,你连蛋糕都分不清楚,还想以此追求女孩子呀?”她哈哈大笑,“你这个明明就是慕斯嘛!” “这样呀?”男子迷惑地微-双眼,连忙翻阅食谱。 “哥哥,你事前到底有没有做好功课呀?”艾紫叹了口气,“我好担心你用错了料,害我吃了之后肚子疼。” “我当然有用功啦!”男子大怒,“我研究这种蛋糕已经三年了!” “那为什么还没有把你的意中人追到手呢?”她幸灾乐祸。 “是她的口味太刁了!她总说只喜欢她妈妈做的黑森林蛋糕的味道,鬼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哥哥,你如果对我好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正宗的黑森林蛋糕怎么做哦,因为我妈妈是做这个的行家。”艾紫眨眨晶亮的双眸。 “我都收留你住在我家了,还对你不好?我从小到大都没对哪个陌生的小鬼头这么好过!” “如果明天你朋友不知道我叔叔一家的下落,你可不可以再继续收留我多住几天?我暂时不想回家,怕被父母骂。”抓住机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好啦、好啦,随你的便,就当我多养了一只小狗。”男子妥协,“现在快告诉我黑森林蛋糕到底是什么做法?” “你少了一样东西哦。”她又尝了一口,确定自己的想法。 “什么东西?” “樱桃酒。”她一针见血,指出关键。 “酒不可以随便用吗?” “当然不可以啦,正宗的黑森林蛋糕必须用樱桃酒,而且要用产自德国黑森林地区的樱桃酒才可以哦!这种酒很名贵的,是一种受到保护的品牌,跟法国的香槟齐名……” “好啦,少在这里卖弄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这种酒哪里有卖?快带我去买!” 天啊,她可是十年前的人耶,哪里知道这种酒现今哪里有卖? “这么晚了,我们只能到一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或酒吧去找了。”她思度着开口。 “好,那我们马上就去!”像老鹰捉小鸡一般,他拉着她往外走。 “哥哥,你这么着急,一定很喜欢那位姊姊,对不对?”艾紫偷笑。 十年之后,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男人,为了爱情不惜下厨,真是难能可贵,由此可见人类前途一片光明,令人兴奋! “少废话!”男子由于不好意思再次恼羞成怒。 “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出门前,该问一个关键问题。 “齐天翔。”他答,“你呢,小鬼头,你叫什么?” “我……”嘿嘿,她可不会像他这样笨,把真名告诉一个陌生人呢!“你叫我‘星星’好了。” 摸着胸口那颗略被暖温的绿宝石,她灵机一动。 是幸运星带她来到这里,所以,她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bb***bb***bb*** 大功告成的黑森林蛋糕,呈现心的形状,表面镶着层层迭迭的白巧克力玫瑰,装在透明的心形盒子里,缀以长而飘逸的银色蝴蝶结丝带,像一束新娘的捧花。 最最珍贵的是,在蛋糕中心,竟藏着一枚钻石戒指,仔细品尝其中味道的人才会发现。 “哇,好大的手笔哦!”艾紫赞叹,“哥哥,这是你的求婚戒指吗?” “其实这是我第三只求婚戒指了。”齐天翔幽幽回答。 “前面两只都到哪里去了?” “都装在蛋糕里,送到她手上之后,就杳无音讯了。”他苦笑。 “哇,这个姊姊好贪心,”艾紫吐了吐舌头,“她会不会是故意这样做,想多骗几只钻石戒指呀?” “你以为天底下的女孩子都像你一样诡计多端吗?”齐天翔瞪了她一眼,“也许人家根本没有发现蛋糕里的秘密!” “没有发现?那就说明她没有吃完你做的蛋糕喽!”艾紫摇头,“好薄情的女人,辜负哥哥你一片心意。” “她哪里知道这些蛋糕是我做的?!”他大为恼怒,“你给我闭嘴!” 哇,好痴情的男子,明明受到冷落,却依旧偏袒心头所爱。真想马上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为了做蛋糕,两人一夜未睡,清晨时分才有空稍微休息一下。之后齐天翔命艾紫把他的精心杰作捧在手心里,换了整洁西装,带她驱车出门。 他告诉她,自己开了间策划公司,专为各企业或私人策划宴席、会议、庆典、派对、婚礼……公司虽然不大,但在业界口碑却极好,生意兴隆。 今天上午因为约见一名大客户,所以他得早早出门,顺便带艾紫去见他那幢小洋楼的前任屋主。 车子行驶不久,便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面前。 艾紫仰头观望,惊叹一声,“我认得这里,这是康妮儿珠宝店!” 总算有她熟识的地方了,哈,看来康妮儿在珠宝界真是屹立不倒的名牌,十年了,仍然在此,楼面虽略显陈旧,却越发散出古典韵味,贵气十足。 “小妹妹还算有点见识。”齐天翔点头,“我们公司最近要帮康妮儿策划成立八十周年庆典,今天特地来把企划案交给他们的公关部经理。” 哈,对了,就是这个八十周年庆,雪儿姊姊从那本未来的杂志上看到,她有出席哦!看来舆齐天翔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事。 “哥哥,你应该先去见你的女朋友吧?”艾紫举起手中的蛋糕,“这上面的巧克力若不快快冰起来,会化掉哦!” “她已经来了。”齐天翔微微一笑,眼中忽然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温柔。 顺着他的目光,艾紫往前一望,只见一抹纤细的人影映入她的眼帘。 那是个穿紫色风衣的女子。修长的束腰风衣把她的身段衬得高挑妩媚,深紫的颜色使她散发出一种神秘冷冽的气息,秋风中,她轻撩一缯微卷的长发,露出右手银色的指甲彩绘。 “海伦!”齐天翔推开车门,高声唤她的名宇。 那女子转过身,一脸精致妆容,柳叶般的古典眼线也绘成深紫色,在睫边微微飞扬。她的神情如这身打扮冷傲至极,情郎如此热情地唤她,她非但连笑容也不露一个,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如此模样,让艾紫不禁有些失望。在她的想象中,清丽可爱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个心思独特的蛋糕,不知齐天翔为何品味如此糟糕,喜欢这种臭屁的人。 “生日快乐,海伦。”齐天翔示意艾紫递上那个黑森林蛋糕。 眼一抬,艾紫与那女子正巧面对面,她感到对方愣了一下,实际上,她自己也僵了一下。不知为何?这打照面的瞬间,她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似触电般,说不清什么含意,只觉得很奇妙。 “这小妹妹是谁?”名唤海伦的女子问,似乎对艾紫特别在意。 “她……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齐天翔随口搪塞,“刚从南部来,住在我家。对了,海伦,我正想问你,我现在住的那幢房子以前的屋主是谁?” 海伦却似乎没有认真听他在说什么,也没有接过那蛋糕,便径自转身地迈开步自,“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吧,与康妮儿公关部经理见面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能迟到。” “那好吧。”齐天翔略显难堪,却只是苦笑了下,无可奈何地尾随着她。 “这蛋糕怎么办?”艾紫捧着盒子,不知所措。 “等会儿我们谈完生意再切这蛋糕为她庆祝,”他在她耳边低语,“现在先请康妮儿的员工帮我们把它放到冰箱里。” “哥哥,这个海伦姊姊是你们公司的什么人呀?”跟他前来谈生意,应该有点职务上的关系吧? “我的助理。” “助理?”艾紫笑道:“哥哥,你好没出息哦!” 居然看一个助理的脸色行事,而且追求人家好几年也搞不定,他这个老板到底是怎么当的? “少多嘴,好好看着我蛋糕就行了!”在恋人面前像羔羊一般温柔的齐天翔,对她龇牙咧嘴地说。 艾紫耸耸肩,跟随他们来到会议室,已有公关部人员出来迎接,照齐天翔的请求,把蛋糕放入茶水间的冰箱中。 “贵公司人员一向守时,怎么今天差点儿迟到?”侧门忽然出现一位白领丽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差点儿迟到就是没有迟到。”海伦冷冷地回答。 “踏着秒针走进来,是因为不想多看我一眼吧?”白领丽人瞧着海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这样恨我。” “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的生意,你以为我会愿意到这儿来?”海伦瞥了她一眼。 “呵呵,齐大总裁,你旗下的员工可不太礼貌哦。”她仍旧浅笑。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怎么一见面就唇枪舌战的?”齐天翔叹一口气,“今天是为了公事,大家都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吵了。” “我怎么会想吵架呢?只不过贵公司这位小姐态度傲慢,似乎不太称职。”白领丽人微讽道。 “你身为公关部的经理,竟出言讽刺合作伙伴,率先挑起事端,似乎也不太称职。”海伦不甘示弱的回她一句。 “好了!”齐天翔第一次对海伦换了严肃口吻,“闲话少说,我们先谈正事要紧!” 海伦这次终于听话,无奈收起嚣张气焰,指着艾紫说:“今天谈的策划案属于商业机密,不方便有外人在场,先叫这个小鬼头出去。” “十几岁的小妹妹怎么会是商业间谍?”那白领丽人依旧讽笑,“老同学,你太敏感了吧?何况她还是你们带来的人。” “既然你这样说,让她旁听也无所谓,反正这次的活动我们只负责策划而已,说到底,还是你们公司的事,如果损失了什么,也跟我们无关。”海伦眉一挑。 “哎唷唷,好吓人!我一个小小的公关部经理怎么担当得了这么重大的责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白领丽人亲自牵过艾紫的手,温柔低语,“小妹妹,那你就先到茶水间吃些点心,等哥哥姊姊们谈完了事,再来叫你,好吗?” 如此亲切的明眸,如此温婉的语气,还有那一张雪白清秀的面庞,让艾紫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 “姊姊,你叫什么名字呀?”顺着冲动,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嗄?”对方怔了怔,继而莞尔地回答,“我姓苏名心,小妹妹,你可以叫我心心姊姊。” 苏心?艾紫心中惊叫。她、她难道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心心? 是了,一定是了!否则,世界上再无第二个如此温婉秀丽的人。十八岁与二十八岁的她,似乎从没改变。 “小妹妹,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哦。”对方又笑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没结婚,我会以为她生了个女儿呢!” 听了这话,她百分百地肯定,眼前浅笑盈盈的白领丽人,就是昔日的好友了。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艾紫总算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仿佛失散多年的至亲相认,令她有种欲哭的冲动。 第三章 找到了心心,就一定可以见到未来的”自己”了吧? 艾紫坐在茶水间里,一边回想着刚才的奇妙重逢,一边偷笑。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急于跟心心相认,否则会吓着好友,她得找个适当的时机让好友了解自己的离奇遭遇……反正齐天翔与心心的公司有业务上的来往,今后他们会经常见面的,她不愁没有机会。 正在心中做着打算,忽然会议室的门开了,那个叫做海伦的女子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海伦!海伦!”齐天翔在后面追着她,“有事慢慢商量,不要这样……” “她故意刁难我!”海伦恼火地嚷道,“策划方案已经依照她的意思修改了好几遍,她居然还不满意!我看这桩生意我们不要接了,简直浪费时间!” “苏小姐也许没恶意,”他劝慰着,“海伦,你不要因为以前跟人家有夙怨。就对人家有成见。人家可能只是想把活动办得更成功,所以比较挑剔吧……” “老板,既然你这么想接这笔生意,不如换别人来陪你谈判吧,反正我是受够了!”她头也不回,“从明天开始,我请假好了,要不然,你解雇我也可以!” 咦,又吵起来了?一旁的艾紫好生疑惑。 心心一向温柔善良,怎么会故意刁难人呢?依她看,肯定是这个海伦不对,这种冷傲自负的女人总以为自己做什么事都很对,哪里听得进别人的意见? “蛋糕!蛋糕!”不忍心看齐天翔为难的样子,艾紫急忙捧着蛋糕上前去打圆场,“海伦姊姊,不要急着走呀,你的生日蛋糕还没有拿哦!” “我说过我想吃这块蛋糕吗?”她毫不领情,目光冷冷地回眸扫了一眼。 “海伦,今天是你的生日,总该庆祝一下吧?来,我们找个地方,帮你唱生曰歌,吹蜡烛……”齐天翔微笑。 “你多大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海伦却退后一步,面带讽刺,“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庆祝自己又老了一岁、早一天进坟墓吗?” 齐天翔被她斥责得满睑难堪,一时无语以对。 “喂!”艾紫实在无法再忍受她的嚣张气焰,跳上前去,拔刀相助,“你太过份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蛋糕是天翔哥哥亲手为你做的,为了这个蛋糕,他忙了一个晚上都没睡,你怎么能这样践踏人家的一片好意?” “他做的?”海伦讽笑,“呵,那就更加不能吃了。上次他做的那个蛋糕难吃死了,我已经叫他下次不要再亲自动手做,又不是没钱,干么每次都玩这种廉价的浪漫。” “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艾紫真想打她一巴掌,“人家一片心意,你居然说廉价?” “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没有教养?”对方却不疾不徐,鄙夷地打量她。 “我没有教养?”她一向是乖小孩,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说她。 “你妈妈没教过你,别多管闲事吗?跟大人讲话手指来指去、大叫大嚷的,不是没教养是什么?” “你……”艾紫气得险些吐血。 “你们一定要我收下这个蛋糕是吗?”海伦冷笑,”那好,我收下就是。” 她一把将那盒蛋糕自艾紫手中夺过来,砰的一声,重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艾紫惊叫,想冲过去把蛋糕捡起,不料,却被齐天翔拉住。 “星星,”只听他哽咽地低语,“不要动,由她去……” “可是那里面有你的……”里面有他求婚的钻石戒指呀!就算蛋糕可以扔掉,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扔掉? “由她去,”他却坚定地回答,暗中向她使了一个眼色,“我不在意。” 艾紫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呀,不能轻举妄动,如果让这个女人知道蛋糕里面有求婚戒指,她会更加得意吧?不如就由她去……只是可惜了那颗钻戒。 “既然这个蛋糕是送给我的,我有权处理它吧?”海伦在一旁挑眉道,“扔了它还是毁了它,都是我的自由。” “对,”半晌,齐天翔挤出微微的笑意,“扔了它或是毁了它,那都是你的自由。” “你……”他这样说,海伦反而怔住了,仿佛有一滴泪光在眸中闪烁,她跺脚大嚷,“你为什么这么纵容我?为什么不生我的气?我最讨厌你这样的好脾气,你以为这样能感动我吗?” “如果我以为一个蛋糕就能打动你,那我也太弱智了。”他温和地回答,“的确,这个蛋糕不值什么,扔就扔了吧。” “齐天翔,我讨厌你!”海伦不知为何更加气愤,藏不住的泪珠从眼角掉落,溅在颊边。 这一幕,看得艾紫目瞪口呆。搞什么?这女人明明乱发脾气占了便宜,这会儿怎么又哭了? 她哭了,齐天翔反倒镇定,掏出手帕触到她的颊边,替她轻轻擦拭。 “我自己没有手吗?把手帕给我!”海伦一避,别过脸去。 “如果冒失地把手帕给你,你肯定会将它扔到地上。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哭的,更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执意为她擦净眼泪。 “齐天翔,我讨厌你……”她仍是那句话,不过,这一次语调却低弱了许多。 “对了,刚刚想起要问你,你卖给我的那幢房子,以前的屋主是谁?”他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 “什么以前的屋主?以前的屋主就是我呀!”海伦一脸不解。 “这个小妹妹说,她叔叔一家以前住在那里。”齐天翔指了指艾紫。 “你叔叔姓什么?”海伦瞧着她。 “姓艾,他叫艾永志。”嘻,齐天翔记性不错嘛,追女朋友的同时还不忘帮她打听屋主的事。艾永志是她父亲的名字,这会儿暂时拿来冒充一下她那个无中生有的“叔叔”。 “艾永志?”海伦蹙眉,“那是我爸爸的名字呀!” “你……你爸爸?”艾紫张大嘴巴。天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名唤海伦的姊妹!难道,她是老爸的私生女? “那施淑芬呢?”再把老妈搬出来。 “施淑芬是我母亲。”海伦答。 “亲生母亲?” “废话!”海伦白她一眼。 咦?连母亲都是同一个人,那对方就不是老爸的私生女喽?但她从哪里跑出一个十年之后同样为二十八岁的姊妹呢? “那……”艾紫言语发颤,一种不祥之感占据心尖,“你知道艾紫吗?我‘堂姊’艾紫。” “你是我的堂妹?”海伦惊讶道。 “什么?你?”艾紫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对呀,艾紫是我的中文名。”海伦迷惑地瞧着她,“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一个堂妹。””今天几月几号?”她忽然想到一个可以解开谜团的问题。 “十月十三日。”一旁的齐天翔答。 十月十三日?海伦的生日,没错,也是她的生日。 “你、你就是……”青天霹雳一般,可怜的小女孩指着海伦,面对未来的自己,只觉得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你就是我? 她本想说的话,因为承受不了打击骤然昏厥,终究没能出口。 ***bb***bb***bb*** 怎么会这样呢? 海伦就是未来的她?呜呜……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在她的构想中,二十八岁的自己,绝对不是这副模样。 二十八的她,应该已经跟亦磊结了婚,穿着素雅的衣衫,为人谦和,笑容明亮。她还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小小事业,比如开一间花店或者服饰店,跟漂亮的东西打交道,接触南来北往的客人。闲暇之余,便与好友苏心一起逛逛街,跟妈妈学习做菜,或者跟丈夫一起到国外旅行…… 但眼前的她,穿着冷艳的衣衫,化着浓艳的妆,变成幼时自己最最讨厌的那类女子,脾气暴躁、态度傲慢、牙尖嘴利、面若冰霜、无情无义、不识好歹!她甚至跟善良的苏心绝交,把好友变成仇敌,她仍旧孤身一人,昔日最爱的亦磊已不知所踪,她还漠视身边优秀男子的追求,践踏人家的一片好意…… 最最可怕的是,她的父母已于三年前死于一场交通意外。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父母的去世,让她的生活面目全非,改变至此吗?但她又怎么会与好友闹翻,怎么会失去了亦磊?怎么会舍得卖掉藏有童年幸福回忆的房子呢? 从小无忧无虑的她,曾以为自己会一直幸福,难道是上苍嫉妒她的生活太过平顺,存心要让她吃一些苦头吗? 第一眼看到海伦,她完全没有料想到那就是将来的自己,因为那张脸沾满了风霜,眼睛里有太多愤世嫉俗的情绪,再加上浓妆的涂抹,对比十年来依旧如故的苏心,她真的半点也没有把海伦跟自己联系起来。 “小鬼,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不能在家里吃饭,请了一个保母来照顾你哦!” 她坐在床上发呆,齐天翔敲门而入。 自从那日揭穿了“身世之谜”,她便生了一场大病,整日躺着不说话,好心的齐天翔不得不看在她是海伦“堂妹”的份上,多收留她住一段时日。至于她那位亲爱的“堂姊”,秉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风,根本不肯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戚,对她完全不管不顾,连起码的探望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握着胸前的绿宝石项链,她一直在考虑该不该让幸运星带她回到自己属于的年代,但一种不甘心的心情让她留了下来。她要弄清楚心中的疑问,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她面目全非……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参加康妮儿八十周年的庆祝派对?”艾紫灵机一动地问。 “对呀。”齐天翔点点头,“我们公司承办的派对,我当然要去看看。” “天翔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苏心为公关经理,也应该会参加吧?她有些话想要问心心,把这十年来她的遭遇弄个明白。 “你?”他一怔,“你也想去?” “对呀,想去见见世面,这种盛大的时尚派对,不是经常可以看到的。”她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努力撒娇,“天翔哥哥,你带我去,好不好?” “可是你穿什么去呢?”他蹙眉思考。 “随便穿什么都可以,叫我扮端盘子的服务生也可以。” “小鬼,放心好了,我才不会那么小气的,一件晚礼服我还舍得帮你买!”他看了看表,“现在还有时间,走,我们去附近的时装店逛逛。” 齐天翔一心想出奇制胜,选了件白色的性感绕颈上衣,配上一条粉红色的仿狐狸毛短裙,腰间束一条同色丝带,绑成蝴蝶模样,而足上则配一双可爱的圆头鞋,一双毛织白色长袜从鞋口蔓延至膝间,远远望去,像一双踩在冰天雪地里的长靴。 如此清新又不失性感的小女人装扮,倒也为艾紫惹来不少驻足欣赏的目光,她走进派对大厅的时候,不少时尚杂志的记者纷纷对她举起相机,镁光灯闪烁不停。 大厅里宾客如云,据说今日请来了不少举足轻重的社会名流、红得发紫的演艺明星,远远望去,红男绿女,衣香鬓影,一片欢声笑语。 仔细看厅中装饰,的确花了不少心思,例如墙上点缀的繁花,便组织成康妮儿品牌标志的形状,新鲜芬芳;服务生递给客人使用的手帕,也在丝绢一角以水钻镶了“八十周年庆”字样,可以留作纪念。 宾客们一边倾听爵士名伶的演唱,一边观看当红模特儿佩戴新款首饰走秀,一边享用自助美食。 美食中有一道菜,尤其令人叹为观止,那是一颗颗五颜六色的钻石,以金色盘子托着,摆在香槟旁边。然而上前仔细观察,却发现那不过是透明的水果糖,做成钻石形状,光芒四射,差点以假乱真。轻轻挑起一颗尝到嘴里,却是酸甜滋味,令人不觉莞尔。 艾紫四处打量,目光寻找着苏心,不料,她却主动来到他们身边。 “齐总,你再不出现,可就要错过今晚最有意思的节目了。”苏心一身黑色晚装,高贵大方,笑意盈盈。 “还不是因为带这小鬼去买衣服,所以耽误了时间,来迟了。”齐天翔还以微笑,指了指艾紫。 “好特别的公主裙,用狐狸毛代替篷纱,更加可爱。”苏心对她的打扮不住点头。 艾紫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下能马上说出口,只能凝视着昔日好友,半晌无语。 “这小鬼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知道发呆。”齐天翔拍了拍她的脑袋,“对了,海伦在哪里?” “进去准备那个节目了,她出的主意,当然要她自己负责。” “什么节目?”艾紫这才说话。 “解剖石榴皇后。”苏心笑答。 “嗄?”她迷惑不解。 “海伦建议康妮儿公司买下了一颗西瓜大的石榴,在这个派对上当场切开,让客人们分享。她觉得石榴籽晶莹剔透像钻石一样,可以迎合今天派对的主题。”齐天翔解释。 “因为西瓜大的石榴非常罕见,算是今晚的一大奇观,很多客人都在期待目睹其‘芳容’。”苏心耸耸肩,”说真的,这个派对策划得真的不错,不少记者都称赞。” “你们公司满意就好,希望下次还能有合作的机会。”齐天翔听了十分愉悦。 “下次?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怕你手下的得力大将不愿意再见到我。”苏心微讽。 “心心姊姊,你跟我堂姊到底有什么仇呀?”艾紫趁机提出疑问。 “仇?”她摇头一笑,“我从来不认为我跟她之间有什么仇,是你堂姊非要把我当仇人看……” 正想继续追问,灯光忽然暗下来,舞台上响起生日快乐歌。在全场的掌声中,只见在海伦的陪伴下,康妮儿亚洲区总裁亲手推着一辆烛光闪闪的小车,从侧面走进来。车上一个如玉瓷盘,石榴皇后便位于其中。 果然是西瓜一般大的石榴,不知产自何地,吸收阳光雨露,成为大自然的奇观。艾紫不禁心中惊叹。 像切千层生日蛋糕一般,在宾客们的欢呼中,那位总裁小心翼翼切开了石榴皇后。其后有服务生将小车推回酒店厨房,在那儿把石榴分块装盘,再端上来给客人们尝鲜。 算是大功告成,海伦舒了一口气,满脸得意之色,走下台来。 “生日快乐。”苏心似笑非笑地迎上前去。 “生日快乐?你没有搞错吧?我的生日早过了。”海伦冷冷睨她一眼。 “当然没有搞错,这句话是别人让我替他说的。虽然迟了一点,但也算他的一片心意。” “谁?”她眉心一凝。 “他今晚也来了,想见一见吗?”苏心转身朝人群里招了招手,“亦磊,你过来呀!” 亦磊?!艾紫心中不禁一颤。 亦磊,是她的亦磊吗?这么说,未来的他们仍旧有联系,为什么还不结婚?为什么说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仍要心心来转述?他们……已经分手了吗?为什么会分手? 只见人群中一名高大男子略微尴尬地走过来,站到海伦面前。 他低头轻声道:“好久不见了,紫儿,你还好吗?” 是了,这就是她的亦磊,他唤着从前对她的昵称,语调依旧那样温柔,面庞依旧那样英俊,眼神依旧那样深情……然而未来的她,却在这一刻态度更为冰冷,扭过头去,目光滑向远方,仿佛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对他这个人视而不见。 “齐总,你还没见过我先生吧?”苏心挽着亦磊的胳膊,容光焕发地对齐天翔介绍道:“这就是我先生亦磊。” 她的先生?什么意思?艾紫完全呆了,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对男女,脱口而出,“什么先生?” 苏心莞尔,“亦磊是我的丈夫。” “你嫁给他了……”指着亦磊,她大叫出声。 “是呀,小妹妹,有什么不对吗?”她这一叫,倒弄得苏心迷惑不已。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昔日最好的朋友,居然嫁给了她最爱的亦磊?心心怎么会爱上亦磊的?什么时候爱上亦磊的?明明知道她最爱亦磊了,怎么会横刀夺爱?难道是自己移情别恋,错过了与亦磊的缘份? 艾紫强撑着意志,不让自己像上次一样骤然昏倒。 “可是……”面色苍白、嘴唇哆嗦,她忍不住吐出一句话,“亦磊……亦磊哥哥明明是我堂姊以前的男朋友呀!”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沉默。她看向未来的自己,只见海伦眼中蕴满泪水,别过脸庞、表情痛苦;她看向昔日的男友,只见亦磊满脸难堪,似心怀内疚;她看向齐天翔,只见他也似乎了解其中隐情,只朝她轻轻摆手使了神色,暗示她不要再问下去。 所有人中,惟有苏心保持笑容,轻松地答,“对呀,是你堂姊以前的男朋友,不过他们分手好多年了,现在亦磊是我的老公。” 天啊,命运在跟她开玩笑吗?干辛万苦穿越时空来见自己未来的丈夫,却发现心中确定的人选早已成为好友的丈夫……戏剧化的命运,让人吐血的结果,怎么偏偏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海伦小姐、海伦小姐!”众人正沉陷在僵局之中,忽然看到康妮儿的员工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太好了,齐总和苏小姐也在这儿,找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海伦镇定神情,率先问。 “那个……”员工压低嗓门,用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刚才我们在厨房里忍不住偷偷尝了一下那个石榴皇后,谁知道又苦又涩,还有一股怪味,非常难吃……”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不可能的,那颗石榴是我们到石榴园中亲自挑选,从树上摘下来的,一切都很正常,就算不太甜,也不会有什么怪味!”海伦的脸色更加苍白,扫射了苏心一眼,“除非有人做了手脚!”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心挑眉。 “心里有鬼的人自然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冷冷轻哼。 “依我看,那么大的石榴属于物种变异,说白了,就是植物中的畸形儿,供人参观还可以,拿来当美食就算了吧,说不定还有毒呢!”苏心不悦地顶撞。 “如果有毒,下毒的肯定是你!”海伦气得扭曲,“你从小就嫉妒我,我的男朋友也抢,我策划的派对你也想破坏!” “嫉妒你?”苏心讽笑,“别忘了,你小时候的功课都是抄我的,你现在不过是小小公司的打杂,而我已经身为跨国珠宝集团的公关部经理,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你……”海伦扬起一掌,差点打到对方脸上,幸好被齐天翔一把拉住。 “海伦,冷静一点,周围都是记者!”紧紧握住她激动的手,他硬拉着她往外走,“我们还是先到厨房看看,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要紧。” 艾紫看着未来的自己终于忍住了脾气,眼角滴下一颗泪,咬了咬唇,迫不得已跟着齐天翔去了。而她昔日的好友手-腰站在原地,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昔日的男友,则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没有做…… 苏心和亦磊,她曾经最最亲密和信任的两个人,曾几何时,竟变得如同仇敌。 心际一阵感伤,却也顾不得多加难过,快速来到酒店厨房,看看自己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一定有人用针筒注射了什么怪味的液体到石榴里,破坏了它的味道。”才进门,便听到海伦愤怒的声音。 “这只是猜测而已,不要急于下结论,”齐天翔镇定地说,“如果冤枉了谁,就不好了。” “我会冤枉姓苏的?这里只有她跟我有仇,除了她还有谁?”海伦更加气愤。 “好啦!”他低声安抚,“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 “以后再讨论?那现在怎么办?明明不是我们的责任,难道要我们来承担?” “海伦小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不知何时,康妮儿亚洲区总裁也来到他们身边,“石榴皇后是你提议买来的,你就应该对它负责,现在外面的宾客都在等着分享美食,你却想用一个借口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说实话,你这种工作态度,以后还有谁敢跟你们公司合作?” “我现在怀疑有人搞鬼,而且此人就在你们康妮儿公关部!要不要请警察来调查此事?”海伦不愿认错。 “小姐,你不想办法解决燃眉之急,却存心要破坏我们的活动吗?”那位总裁也不禁动怒。 “想办法解决?”她冷笑,“这会儿叫我到哪里去找第二个石榴皇后?你以为搞鬼的人那么慈悲,会给我留一条后路?” “小姐,你口口声声说有人搞鬼,你拿得出证据吗?好,本公司也不怕这次活动办砸,反正损失名誉的也不止我们一方,你爱报警就去报吧!” “于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齐天翔急忙平熄客户心中的怒火,“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我们那有什么办法?”海伦跺脚道。 “呵,”齐天翔却笑了,“偷梁换柱。” “偷梁换柱?”众人不解。 “对呀,刚才外面的人都看到于先生切开了这个石榴皇后,都以为等一会儿我们端给他们食用的就是这个石榴皇后,可如果我们在背地里换成普通的石榴,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咦,对呀!”于总裁惊喜万分,“反正端给他们的都已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就算用普通的石榴,也不会有人发觉。” “问题在于,我们现在到哪儿去找那么多小石榴?”海伦依旧蹙眉。 “这个大家就不用担心了,我早已买了一百个普通石榴放在这酒店厨房的冰箱里了。”齐天翔答。 “什么……”众人齐齐望向他,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想到……”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呀!石榴皇后是罕见品种,万一味道不好,岂不是会败了今晚派对的兴致,所以我特意准备了一百个超甜的石榴,防止意外发生。” “怪不得齐大总裁的名声在业内名闻遐迩,果然了不起。”于总裁不由得笑着点头,“不像你的下属,虽然聪明,可却不太沉得住气。” “她还年轻,一时性急,说话有失分寸,看在她先前的工作做得还不错的份上,请您多多包涵。”齐天翔欠了欠身。 哈,好厉害的男人!艾紫心中不由得赞叹。 先前看他猛做蛋糕却连一个女朋友都搞不定、把工作都交给属下自己却游手好闲、出不了什么主意却只知道赔礼道歉的种种作为,还以为他是一个窝囊废,不料,他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关键时刻如同黑夜曙光,绽然而出。 这一刻,令她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刮目相看。 第四章 夜幕渐染,小小的公寓里,燃着幽蓝的灯。 女子抱膝坐在床头,呆呆地望着窗外无星的夜空,泪珠从眼角一滴一滴流下来,被灯光映成同样的幽蓝色。 自从三年前那一场车祸发生之后,她生命中许多东西都失去了,比如她至爱的双亲,比如那一幢儿时伴她长大的房子。 她宁可自己完全失忆了,这样便可以除去痛苦,但偏偏往事还是那样明晰,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惟有她,仿佛被那场车祸抛到了生命的死角,既回不到天真烂漫的从前,也走不到明亮快乐的未来,她觉得自己是一具飘浮在宇宙里的干尸。永远也到达不了有生命的地方,就这样无止无尽地飘浮着,陪伴她的,只有无止无尽的黑暗。 门忽然响了,有人用钥匙打开了它。 除了她,只有一个人拥有她家的钥匙,他经常在深夜偷偷进来,在凌晨时分悄悄离开,她知道他是谁。 今晚,他又来了,大概因为知道她在哭吧。他仿佛神灵一般未卜先知,总能在她伤心的时候出现。 她抬起头,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一如往昔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个单身女子,照理说不应该让一个男子掌握着自家的大门钥匙,因为那很危险……但她偏偏没有阻止,或许,是因为太过孤独吧? “海伦——”他轻轻唤她的名字。 每一次,他如此低沉温柔地唤她的名宇时,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被微风吹拂的春草一般,波浪起伏。 他向她靠近,俯下身躯,捧起她的脸庞。炽吻随之而下,亲吻她的双眼,吮去眼泪。 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的大掌褪去了她的衣衫,探索着她的身体,直至深入…… 为什么不让它发生呢?他是渴求情欲的男子,而她是需要慰藉的女子,干柴烈火,各取所需,一触即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三年前遇到他不久的那一晚,他们便经常如此。 没有天长地久的约定,仅是一夜情而已,只不过彼此因为控制不住汹涌澎湃的欲望,一夜情蔓延至多夜。 “抱我……抱紧我……”高潮时,她闭着双眼,搂紧他的脖子,喃喃乞求。 他吻着她的耳垂,更加强硬地深入她,臂膀有力地拥着她纤弱的身体,把她推上风浪的尖端。 她觉得自己像一片飞旋在风雨中的落叶,潮湿的、无力的,任由他这股狂风蹂躏,那样痛苦,却又那样身心激颤,绵软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 忽然,他身子一挺,她感到自己被骤然抛到了半空中,几乎昏死过去……过了良久良久,她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副温暖的胸膛里,他正轻轻地吻她。 “海伦,你还好吗?”他低嘎地问。 不同于一般的男人,他在激情过后,并没有独自睡去、抛下她不管,他总是细心地伺候着她,生怕她受一点点伤。 “刚才我太用力了……”他暧昧地笑,“不过这都怪你。” “怪我?”她努努嘴,“明明是你欺负我!” “谁叫你那么诱人,让我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声音再度低下去,因为薄唇又再触碰她的敏感地带。 “不要……”她伸手抵挡他的进攻,“我累了……” “累了?那你就睡吧。”他一笑,拉过一床毯子裹住她,节奏轻缓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入睡。 “你不走吗?”她却盯着他,没有一丝笑意。 “我不能留下来陪你吗?”他刮了刮她的鼻子。 “说好你不能留下来过夜的,忘记了吗?”她无心与他玩笑,严肃地凝着眉。 “海伦,我知道你今晚有些伤心,所以想留下来陪陪你。” “伤心?”她冷笑,“今晚的派对举办得很成功,有惊无险,我怎么会伤心?你想占我便宜何必找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以为你见到他,会难过……” “笑话,他已经是别人的老公,跟我八百年前就没什么关系了,我为什么要难过?”她倏地站起来拉开卧室的门,下逐客令,“齐天翔,你现在可以走了!” “真的不要我陪你吗?”他仍在笑,不过笑中已有一丝涩意。 “滚!”她的目光避开他,投向远处,说出绝情的话语。 齐天翔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穿上衣衫,默默退出她的房间。临走前,他回眸望了她一眼,只见她裹着毯子立在原处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转身离去。 秋天的夜晚吹着寒凉的风,齐天翔离开这间小小的公寓,回到自己的车中,望着高楼窗户上那一点幽蓝的灯光,并没有马上开走。 刚才香闺里那一役,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害得他连开车的力气都快没了。本想拥着伊人入睡,谁料却被赶了出来,他不住苦笑,靠在车椅上,记忆不知不觉滑回过去——三年前他与海伦相识的一幕。 那一年,他刚刚回国,并不想住在家里听父母唠叨,只打算买幢清静的小洋楼过他黄金单身汉的快乐日子。 房屋中介商很快打电话来告诉他,已经帮他物色了一处合适的地方,据说,卖家急于脱手,价钱非常诱人。 他自然高兴万分,当下便与中介商去看屋。 车子行驶到花坊街三十六号,在绿意浓浓的庭院里,他第一次看到了海伦。 当时正值春天,万物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这个女子却与春天的气氛格格不入。 只见她穿着一件青色的风衣,站在湿润的清晨里,与雾水纠结的长发萦绕着毫无笑容的脸庞,浑身散发出一种凄楚的意味。 “艾小姐,这是齐先生。”中介商介绍道。 她对他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跟随他们进屋,仍旧站在庭院的树下,只由中介商领他四处参观。 逛了一圈,他发现房子布置得十分温馨,储物间里大大小小的儿童玩偶,走廊上一幅幅合家欢照片……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住在这里的,曾是一户幸福的人家。 但那女子为何面容凄楚? 他心中怀着疑问,回到庭院中。 “艾小姐,房子已经看过了,我很喜欢,不知多少钱你才肯转让呢?”他问。 “价钱可以商量,我有急用,也不会漫天要价,只不过……”她垂眉,停顿片刻,“只希望齐先生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他一怔。 “说实话,我很舍不得卖掉这里……我希望你入住以后,保持它原来的模样,不要随意装修……” “什么?”他没来得及回答,中介商已经开口,“艾小姐,这也太让人家为难了吧?哪有搬新居却不装潢的?何况这房子已经旧了,不装潢怎么住?” “这是我惟一的要求,”她咬唇坚持,“如果齐先生不答应,那就请另寻别处吧。” “艾小姐,通融一下,好不好?你的要求这样古怪,会吓跑客人的!” “我开的价钱已经很低了,难道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答应吗?”她的眼圈里分明的泪花在闪烁。 “有这么古怪的附加条件,就算开的价钱再低,别人也不会接受的!” “好了,”他阻止了双方的争论,“我答应,这幢房子,我已经决定买下。” 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女孩忧伤的表情打动了他吧,他竟做出了极不理智的决定。 呵,买房贵在有缘,从看见这屋子的第一眼开始,他便有莫名的好感。何况,这里的装潢也不算太差,虽然有点过时、有点陈旧,但给人一种清爽舒适的感觉,这样的环境,他应该可以住下去。 他随即开出支票,付了订金,与女孩子签下买房契约。 如此爽快的举动,让她吃惊不已。他记得自己驱车离开的时候,她仍旧定定地望着他,后照镜里,可以看见她伫立的青色身影,渐渐变小…… 之后的几天,他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购买家具,只等着女孩把房子空出来。不料,一天晚上,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大约夜间十一点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吗。 打错了吧?他接电话的时候,这样想。一般这个时候,朋友都不会打来打扰。 “喂——” 果然,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犹犹豫豫的。 虽然陌生,他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可以肯定这不是他任何一个朋友,但仿佛在哪里听过。 “请问找谁?”他问。 “你好……”对方支吾,小声回答,“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广告……请问,你今晚有空吗?” “广告?”他何曾在报纸上刊登过什么广告? “就是那个‘寂寞夜空’的广告……”她结结巴巴,“我现在很寂寞,你可以过来陪我吗?” “嗄……”聪明的他顿时明白了,差点儿大笑出声。 她所指的广告,是指那种夜店牛郎刊登的广告吧?什么寂寞夜空,如果你无人陪伴,可以拨打某某电话,让我为你解忧……诸如此类的。 她拨错电话,把他当成男妓了吧? 捂着肚子,他乐得在沙发上打滚。太有趣了,长这么大,还没有碰到过这样荒唐的事! “你今晚没有时间吗?”对方见他良久无语,失望地问。 “不……”仿佛有一种魔力在驱使,他忽然决定跟她开个玩笑,“我有空呀,很高兴能为你服务。请问你的住址在哪?我马上就到。” 这女孩子听声音极为年轻,而且很腼-,去交个正正经经的男朋友不好吗?为何要学坏召男妓?哈,他得帮助她走定上正途。 “花坊街三十六号。”她轻轻说。 什么……他顿时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花坊街三十六号?这不就是他要买下的房子吗?难道此刻与他通话的,便是那日穿青色风衣的女孩子? 瞧她老实可怜的模样,绝非辣妹,怎么私底下如此淫荡?难道,因为太于寂寞和忧伤,所以选择极端的方式来慰藉自己? 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焦急,他连忙披上外衣,飞速驶往花坊街。 深夜不在舒服的家中好好酣眠,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心急如焚,这还是第一次。 奔上艾家门前的台阶,手忙脚乱按响门铃。她并没有马上露面,过了半晌,才拉开一条门缝,怯怯地向外张望。 “你……”待看清他的面孔,她不禁大吃一惊,一双如水眸子瞪得大大的,“这么晚了,齐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原来,她还记得他?甚至记得他姓齐?他不由得感到一丝欣喜。 “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忘了吗?”他微笑。 “你?你就是……”霎时更加愕然,她僵立原地,不知所措。 “既然艾小姐诚意邀请,我就不客气喽!”他欠了欠身,将门大力推开,我行我素地进屋。 “齐先生……”她拦不住他的步伐,只好跟在身后,低低地说:“我没想到,原来你是做这种工作的……” “怎么,艾小姐觉得我是坏人,不打算再把房子卖给我了?”他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决定继续跟她开玩笑。 “我不介意,只要你不改变这房子的模样,”她摇头,“也请你以后不要在这幢房子里‘接待客人’。” “不让我在这房子里接客,是怕我弄脏了这房子吧?”他靠近,“那么艾小姐为什么要邀我来呢?” “我……”她耸肩苦笑,“对呀,我这样做,同样也会弄脏这幢房子。” “艾小姐,我有一件事很不明白,”他提出心中所想,“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交个正经的男朋友,反而要付钱找牛郎呢?” 她却没有回答,只无力地伸出双臂,凝望着他的脸庞,用微弱的声音说:“抱我——” “如果不能得到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区区在下可不敢非礼你。”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挑了挑眉。 “因为,”她忽然哽咽了,“我的男朋友今天跟别人结婚了……齐先生,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在她垂眉的一刻,他忽然上前拥住了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出乎她的意料,也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的。仿佛有一种难以自控的情绪,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感染,诱惑着他。 的确,那个理由足够了!面对一个失恋伤心的女孩子,还能苛求什么呢?他只希望自己的臂膀能给她安慰,哪怕她错认他为男妓。 她的身子怔了怔,随后马上投入他的怀中,柔软冰凉的唇,也随之送到他的颊边。 心尖陡然激颤,他情不自禁地承接了她的吻。就像多年的恋人,他们的唇自然而然地触碰在一起,而后纠结、缠绵…… 两人的体温不断升高,待到擦枪走火,再也抑不住激情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场假戏,注定要真做了。 “你的卧室在哪里?”他低哑地问。 “二楼左边第三间……”她意乱情迷地答。 双臂一抬,将她整个儿抱起,一边热吻着,一边迈上楼去。左边第三间……这一间房,成为他们初夜的永恒纪念,也成为了他日后选定的卧室。 当他进入她的-那,她痛叫出声,他愕然地望着她,不敢相信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居然会把处子之身交给一个牛郎!她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如此绝望…… 齐天翔记得,那一夜她像疯了一样,不断索取快乐,而他,也疼惜地不断给予她最大的欢愉,直至天明…… 这是他从小到大做过最荒唐的事,甚至在那一夜之后,他仍然时时等待她的电话,暗自希望再做一次她的牛郎。 ***bb***bb***bb*** 呜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 十年之后,她不仅父母双亡,与好友翻脸,最爱的男人还负爱变心,成为昔日好友的丈夫……世人都想预知未来,可未来如果同她一样悲惨,世人皆会自杀吧? 曾经看过一本科幻小说,小说中,男主角发明了一台预测未来的机器,然而,他却千方百计要亲手毁掉它。原来,他看到人类注定要灭亡的命运,却不想公布这个可怕的结果,只希望世人能开开心心多活一天,因为,在幸福的憧憬中,或许能创造扭转乾坤的奇迹。 艾紫吸着鼻子,想到自己未来的遭遇,眼泪鼻涕齐齐落下,痛不欲生。 “阿紫妹妹,你在哭什么呢?”泪眼蒙-中,忽然一个人影乍现,幽灵一般飘到她的面前。 “谁……”她警戒地往后一缩。 她确定,此刻的宅子中除了她再无别人!齐天翔那家伙自从宴会后,把她匆匆送回家中,便开车出门,不知到哪里狂欢去了,丢下她独自在黑暗中伤心,哼! “几日不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那人嘻嘻而笑,语调中充满顽皮。 “哦,”艾紫睁大双眸,总算看清,“你、你是雪儿姊姊……” “对,”雪儿站定,欣然点头,“否则还会有谁能在黑夜中穿墙而来?” “雪儿姊姊,你可不可以掐掐我的手?”她哭声更大。 “怎么了?” “看看会不会痛呀!”艾紫可怜地吸着鼻子,“好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哦!” 她没有掐她的手,却敲了她的头一记,“怎么样,会痛吗?” “好痛哦——”艾紫鬼哭鬼叫的,“原来这一切是真的,不是梦!” “小呆瓜,你才发现呀!”雪儿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怎么办呢?”她傻呼呼地望着她,“我要不要自杀?” “自杀?”她眉一挑,“阿紫,你年纪轻轻的,何出此言呀?” “我的未来这样悲惨,呜哇,我真不想活了!”艾紫捶胸顿足。 “悲惨?哪里悲惨?” “我父母双亡,难道不悲惨?” “人生自古谁无死?再说,父母一般总死在儿女前头,这有什么奇怪的?”雪儿挥挥手,表示这不算什么。 “父母死后,我家公司倒闭,我被迫卖掉房子还债,这还不惨?” “你现在身为某公司总裁得力助理,业内红人。自食其力,事业蒸蒸日上,那间倒闭的公司根本不值一提!至于房子。以你现在的经济能力,难道还买不起?” “我男友移情别恋,成了别人的丈夫!” “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不值得留恋!今天他会背叛你,明日也会背叛她,趁早甩掉这个坏蛋,天涯何处无芳草!” “因为这个男人,我跟最好的朋友闹翻了,如今相见,如同仇敌……” “那种好友更不值得留恋,难道你想等到七老八十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我因为这些遭遇,性情剧变,如今已成为一个冷若冰霜的女人!” “我倒觉得海伦冷艳高贵,男人们都不迷恋她!”雪儿笑道,“比起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娃好多了!” “照你这么说,这些坏事统统都成了好事?”艾紫不服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云淡风轻地总结。 “可是……我心里难过!”说不赢她,再度抽泣,“海伦心里也很难过!” “所以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够助未来的你重拾快乐。” “嗄?真的?”艾紫骤然止住哭泣。 “你是我的顾客,我当然会竭尽全力为你服务。”这一次,她学聪明了,不再让那个萧朗有机可趁,抢先来到客户身边。 “雪儿姊姊,你打算怎样帮我呢?” “问你自己呀,你觉得怎样才算快乐?” “恩……”艾紫略微沉思,“我希望嫁给一个爱我的好男人,跟他过幸福的生活。可是,到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呢?” “这个容易呀,眼前就有一个人选呀!”雪儿眨眨眼。 “谁?” “你忘了,此刻你住在谁家?” “啊,你是说……他?”齐天翔? “对呀,这位齐兄人不错呀,不仅相貌英俊,事业有成,对未来的你还死心塌地的。” “恩,他的确不错,”遇到亦磊之前,她幻想的完美丈夫就是这副模样,如今有幸遇到,哪里还敢挑三拣四?只是,有一个大大的难题,让她颇为犹豫,“海伦……海伦好像不爱他耶。” “哈哈哈——”雪儿忍不住大笑。 “怎么了?”艾紫不解。 “傻瓜,海伦是谁?海伦就是未来的你呀!你喜欢的人,她会不喜欢吗?”雪儿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咦,对哦!”她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我们就来撮合他们两个好了!”雪儿打了个响指。 “可是……”艾紫仍有些许迟疑,“人的喜好随着年龄的增长是会改变的,我觉得不错的人,海伦不一定会喜欢……” “你只说现在的你是否对他有好感?” “我……”说实话,得知亦磊另娶他人之后,她虽然伤心,却不像想象中那样撕心裂肺,或许,因为她知道了未来还有另一名男子在默默守护着她吧? 轻轻点点头,算是回答。 “哈,那就这样决定了,若不成功,再另做打算。”雪儿信心满满,附加一句吓了她一跳的话,“或许,海伦心里早已爱上齐天翔,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第五章 齐天翔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天明时分。 离开海伦后,他坐在车中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车窗开着,吹了一夜的冷风,醒来他摸了摸额头,竟有些发烫,可能感冒了。 “天翔哥哥,你回来了。”艾紫穿着围裙神采奕奕地从厨房跑出来。 “咦,你起床了?” “对呀,我还做了早餐!” “是吗?”奇怪,这小鬼最喜欢赖在床上,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身,今天怎么如此勤快? “天翔哥哥,你来尝尝我做的早餐呀!”她热情地把他拉到餐桌前,又替他铺餐巾、摆碗筷,大献殷勤。 “你做的早餐能吃吗?”他提防地望着那桌子食物。 “嘻,嫌我手艺差,早点娶个太太回家呀!”她趁机怂恿。 “唉!可惜没人肯嫁给我。”他耸肩摊了摊手。 “海伦姊姊也不肯嫁给你呀?你昨晚不是在她那里过夜吗?”艾紫嘻皮笑脸。大胆猜测。 “小鬼不要胡说八道,”他有些微微地脸红,“我是不小心在车里睡着了。没有住她家……” “天翔哥哥,你跟海伦姊姊是怎么认识的呀?”她趁机问。 “问这个干什么?”平素潇洒的男人一提到心头所爱,便禁不住害羞。 “我最近在写一篇网络小说,想收集些关于爱情的数据。”她信口编着谎言。 “小孩子应该专心念书,不要成天泡在网上!”他敲了她脑门一记。 关于他与海伦那一场荒唐的初识经过,他会永远守口如瓶,守护这个对他而言太于美丽、对她而言却太于难堪的秘密。 “我知道了,一定是她到你公司应征,你对她一见钟情,就利用职权之便追求她!”艾紫自说自话。 呵,这小鬼头猜对了一半,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的确是她到他的公司应征的那一天。 那时他已经搬好家,却遍寻不到她的踪影。虽然心中对她念念不忘,但也只能把那一晚的风花雪月埋在脑海深处,照常开他的公司、过他的日子,告诉自己不能对一桩奇遇过于认真。 “天翔哥哥,你当时一定很惊艳吧?” 惊艳?他当时应该是万分吃惊才对,没想到在那样的场合与她再次相遇,所有的热情都在那一瞬间重新燃起。如果人世间有一种叫做缘份的东西,那么他与她之间,算是有缘吧? 她的惊讶也不亚于他,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什么也没有说,假装与他不认识。 之后他一再让秘书通知她面试过关,担心她不肯来上班,因为那晚的记忆太尴尬了。经过几天的无声无息,他有点绝望时,却不料,一个同样下着细雨的夜晚,她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推开门,看见她被雨濡湿的面颊,他一时间错愕得失语。 “齐先生,我可以进来吗?”她靠在门边,苍白地微笑。 他退开一步,让她进来。 “齐先生,你果然守信用,这屋子几乎没什么变化。”她打量四周,轻轻说。 “既然答应了你,我当然会守信用。”他终于出声。 “齐先生,之前我对你的身份有点误会,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我猜那晚是我打错电话了吧?”她笑着转身,“真的好巧……无意中占了你的便宜,真的不好意思。” 应该是他占了她的便宜才对吧?她有点诧异这个女孩于异于常人的思维。 “那天你走得匆忙,我醒来就不见你了,来不及跟你道谢,”她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我应该付的。” 钱?她居然付他钱? 那天早晨醒来,为了避免她难堪,他便先走一步,打算之后再与她联系,谁知接下来的日子她便不知所踪,向房屋中介商打听,对方也不知她的去向。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她这个举动的含意。她付他钱,就说明她希望与他没有瓜葛,那晚的一切只是一场交易,叫他不要把它再放在心上。 “你数数这些钱,看看够不够。”她又诏。 “够了。”他看也没看便一把将那信封拿了过来。 既然她希望用钱来解除两人暧昧的关系,他便随她所愿。听人说,宠溺一个女孩子,便要一切随她所愿。他以前没有恋爱过,不知是不是应该如此? 但心里仍有一丝酸楚——他们的关系用钱了结了,以后他跟她,就不能再见面了吧? “好了,齐先生,”她轻松地耸耸肩,“接下来咱们谈点正经事吧!” “正经事?”他没料到她仍有下文。 “之前我到你的公司应征,你的秘书说我已经通过面试了,随时可以上班,对吗?” “对。”他点点头。 “那么我明天可以去上班了吗?”她凝望他。 “你……”他惊愕住,“你同意到我公司上班?” “老板,你这话说得太奇怪了吧!”她莞尔,“那样好的一份工作,我为什么下要?再说,我现在也很缺钱。” “因为我以为你……”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为我会因为那晚的事拒绝这份工作?”她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凄楚,“一个正缺钱的人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这丝凄楚映在他眼里,像一根针,刺了他的心尖一下。 “天翔哥哥、天翔哥哥……”一道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至现实来,“你在想什么?” “哦,”他如梦初醒一般,怔了怔,随后笑笑,“没什么。” “你肯定在想什么难过的事,对不对?因为你的表情很痛苦。”艾紫指着他大嚷,“跟海伦姊姊有关吧……” “小鬼头,又在瞎猜了!”他坚决否认。 “天翔哥哥,为什么你不向海伦姊姊示爱呢?”她忽然道。 “嗄?”齐天翔又是一怔,“示爱?我跟她维持了这么久的关系,难道她会不明白?”何需示什么爱! “什么关系?上床的关系?”艾紫直截了当地明指,“拜托,搞不好她以为你只当她是床伴而已!” “我是怎样的人她会不明白?”他像个浪荡的花花公子吗? “但你是她的老板呀,现在很多上司都利用职权之便把下属当情妇的。” “我是那种人吗?海伦有那么迟钝吗?” “这种事情,一方不说清楚,另一方当然不敢擅自下结论,以免自作多情。”艾紫啧啧摇头,“所以,天翔哥哥,你还是当面说‘我爱你’的好。” “呃……”齐天翔垂眉,“这么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说不出就用写的呀!” “写?”他更错愕,“写情书?” “不是啦!”她笑,“天翔哥哥,你明天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回来,好不好?” “海伦不会对一束花动心的。” “天翔哥哥,我小时候看过一港剧,里面的男主角把无数张写着‘我爱你’的纸条夹在玫瑰花瓣里,当风儿吹过的时候,这些纸条就像蝴蝶一样飞起来,女主角看到之后感动得要命!” “你是说……”齐天翔恍然大悟,“要我模仿那出港剧?” “对呀,谁能抵挡得过这样的浪漫攻势?我小时候就发誓,如果哪个男孩子如此讨我欢心,我一定嫁给他!”艾紫大声说。 “小鬼头,你又不是海伦。”齐天翔忍俊不禁。 “我就是……”一句“我就是她”差点儿冲口而出,终于还是忍住了,“我觉得女孩子的心思都有相同之处的,试一试又何妨?” “可风从哪里来呢?”他指出关键。 “什么风?” “把纸条吹起来的风呀,哪里会有这么一阵凑巧的风?” “嘻嘻,到时候你把这扇窗子打开就行了。”艾紫走到窗边,轻轻一推,“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大风哦!” “真的可以吗?”齐天翔仍旧怀疑,但迫于这主意实在诱人,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就照你说的试一试。” “天翔哥哥,相信我,你一定会成功的。”艾紫为之大乐。 如果海伦还记得少时的梦想,一定会惊叹于这世上竟有一个男子做着与自己梦想中相同的事,就一定会被感动。至于那阵凑巧的风,哈,那就全靠仙女一般的雪儿姊姊了! ***bb***bb***bb*** 又下雨了。本来该秋高气爽的天气,因为这一场冷雨变得萧瑟凄冷。 她冒着冷雨,开车了很久,到一间熟识的小店买一种茶叶。 这种茶叶有着他最喜欢的味道,但他却不知道,这三年来能一直品尝到这种味道,只因为她一直偷偷将它买来放在公司里。他只是以为,它们是秘书买的。 他的秘书不懂得品茶,也不会知道整个台湾只有那间小店卖这种口味独特的茶叶。 加入了甘草烤制的茶叶,清肺静心,对于像他那样操心劳神、虚火正旺的男子,正好适合吧? 她不能爱他,不能嫁给他,惟一能为他做的,无非悄悄准备一包他喜欢的茶叶而已。 海伦发间布满晶莹的雨珠,将茶叶揣入温暖的怀中走回车中时,忽然感到一丝绝望的悲哀。 人们常说,成功的爱情只用遵守一条原则——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而她,不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注定了要失败而返。 为什么上苍不让她早点遇到天翔呢?如果在遇到亦磊之前遇到他,一切就完全不同了。但那一连串的恶梦让她不再相信爱情,甚至,不再相信人类的感情。 现在,她仍然常常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她人生的转折点。 那一天,她兴高采烈推开新居的大门,却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未婚夫在床上抵死缠绵,一向斯文的苏心仿佛淫荡的妓女,乳房挺立,大声娇吟,而亦磊正骑在她的身上,攀上高潮…… 她僵立半晌,终于在他们发现她,四道目光投向她时,拔腿狂奔,一直冲到楼梯口,不断呕吐。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对性爱产生一种恶心感,不敢再看任何稍带色情的电影,甚至不敢让人与她亲近。 那所新居,是亦磊为了跟她结婚准备的,那张床单,原本洁净无瑕,是她特地挑了好久,买来为他们的新婚之夜准备的……她都还没用过,他们怎么可以玷污? 如果,跟他上床的是别的女人,甚至是一个妓女,她或许都不会如此受伤,可偏偏压在他身下的,是她二十多年来无话不谈的好友。她遭到的背叛是一种双重的背叛。 其实,她不介意好友也喜欢亦磊,不介意与人公平竞争,但苏心怎么可以一边倾听她与亦磊的恋爱经历,一边背着她与亦磊上床? 这让她以后还能相信谁?爱情没了,友谊也没了……疼爱她的父母因为不忍看她退婚后的痛苦,前去找亦磊谈话,却在途中发生了车祸,双双身亡。在这一连串的悲剧中,她连仅剩的亲情也没有了,犹如遭遇天崩地裂,江河翻倾。 父母去世后,公司遭遇严重危机,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她束手无策,只得卖掉家产应急。 卖房子的时候,上苍让她遇到了天翔。 但太迟了,从父母去世的那一天开始,她已经面目全非,从艾紫变成了海伦,不敢再去爱任何人。 其实,像他那样的男子,哪个女孩能抵挡呢?她承认,第一眼看到他,一颗原以为僵死了的心竟微微动了一下。 出于对童年故居的留恋,卖房时,她开出一条苛刻的条件:新屋主不能重新装潢这幢房子。 因为这个条件,很多人对这幢房子望而止步,惟独他毫无顾忌,一口答应。 她记得自己当时站在庭院的树下,吃惊地看着他,自从与亦磊决裂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一张男子的脸。那张英俊的脸马上被刻在她的心里。 之后的事情更加荒唐,她打电话召牛郎,却再度遇到了他;她四处寻找工作,却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原本决定了要过一种自我放逐般的生活,放荡、冷酷、颓废、孤傲,任意堕落自己的身体……他却仿佛站在悬崖上伸手拉住了她。 其实,她本可以不去他的公司工作,因为当时父亲生前的一位故友,愿意介绍她进一间跨国大公司,但她思考再三,仍然决定让天翔当自己的老板。 父亲的朋友说,他的公司刚刚起步,规模太小,开展的业务又太冷僻,不会有太大前途。可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助他创业。 这些年来,她竭尽全力,提出一个又一个的奇思妙想,帮他赢得一个又一个的客户。有时候,为了替客户策划美妙绝伦的派对,她四处奔走,搜集资料,寻找灵感,彻夜不眠。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奋的员工吧?她为这间公司投入的,不止心血那么简单,而是自己的整个生命。这也是她惟一可以响应他的方式,惟一悄悄表达她爱情的途径。叮……叮铃铃……手机忽然响了,她一怔,从回忆中清醒。是他打来的?这么早就打来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喂,”齐天翔的声音在电话里嘶哑浑浊,“海伦,我今天不去公司了,你一会儿把腾跃公司的企划案送到我家里来,好吗?” “发生什么事了?”辛勤创业的老板居然不去上班? “我感冒了,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的。” 生病了?海伦心里颤抖了一下。不会因为昨夜赶他离开,让他在深夜里着了凉? 马上奔进附近的药局,胡乱买了一大堆治感冒的药,便飞也似地向他家驶去。 门铃刚按了一下,他便出现在她的面前,仿佛就躲在门后似的。 他穿着一身和服似的睡衣,虽然打了两个喷嚏,但两眼神采奕奕,不像病重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海伦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额上的温度稍高,但还没到烫人的程度,她舒了一口气,“还好,暂时死不了。” “不过我觉得很难过耶!”他却装死,引她进门后,便仰卧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做昏倒状。 “那就把这些药吃了。”她将大大的袋子扔到他面前。 “什么药?”他微笑,“专门去帮我买的药?” “想得美!”海伦嘴硬,“这些都是我家里几年前剩下的药,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顺便拿来给你,以免浪费。” “哦?”齐天翔看了看药瓶上的日期,“这药是上个月生产的,你们家好神奇,几年前就有上个月的药了?” “记不清了,也许是上个月买的吧。”海伦难以自圆其说,难堪地扭过头去,顾左右而言他,“你家有生姜和红糖吗?听说感冒的人吃热姜茶最好了……” “我不吃那个,”他莞尔地望着她,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眼色,“有个方法可以让我立刻痊愈。” “什么方法??海伦轻易上当了。 “亲我一下。”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呸!”海伦捶他一拳,“那样不止治不好你,还会连累我也感冒。” “那样正好,我们一起感冒,就可以一起不用上班,”他顺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一起去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治病’。” “你……”海伦挣扎了一下,终究抵不过他手臂的强力,加上考虑到他正在病中,也不好奋力与他对抗,垂眉中,半推半就地也跟着他躺下,躺在他的怀里。 “沙发好小,”他色迷迷地开着玩笑,“不如我们到床上去吧!” “正经点!”她恼怒地嚷道。 “那好,我们来聊点正经的事。”齐天翔对着她的耳朵吐气,弄得她痒痒的,“海伦,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呀!”她故意不懂。 “我有你家的钥匙,而且还经常睡你的床……”他笑了,“老板和员工是这样的吗?” “那你就当我是情妇好了。”她淡淡地答,“现在很多总裁都有情妇,你的公司虽然小得可怜,但好歹也是个总裁。” “总是当人家的情妇很没有前途,不想找个归属?”他循循善诱。 “结婚有什么好?”海伦刻意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伺候公婆,讨好亲戚,天天担心丈夫是否会有外遇,生个孩子,就变成黄脸婆!我才不要结婚!” “可我记得你很爱小孩,上次看到客户家的小孩,还抱着人家不想放手……” “我哪里爱小孩?那是为了讨好客户,不得不笑脸相迎。说真的,当时我真想把那个吵闹的婴儿从楼顶扔下去!” “不过——” “好了。”她狠狠地打断他,”老板,说好了只谈正经事,你却老在打听员工的隐私!” “好好好,”他笑着投降,“那我们就到书房里谈正经事。” 他轻易地松开双臂,放她起来,使得她满脸疑惑,不相信他会就此放过自己。 刚刚踏入书房的门,一阵清香从里面传出,海伦怔住了。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把屋子黯淡的一角点缀得熠熠生辉。花下有叶,叶中藏匿着书写爱情密语的纸条,纸条与叶子有着同样深绿的颜色,不易觉察,只等着那一阵凑巧的风拂过,让秘密曝光。 之前齐天翔一边准备这浪漫的场景,一边怀着激动的心情,迈着忐忑不安的步子,在客厅里徘徊。时钟分分秒秒在走动,他只嫌它走得太慢。 看到这些火艳的花朵,再结合他刚才暧昧的话语,海伦顿时明白了。 这些年来,他暗示了多少次,她都装作不懂逃掉了。这一次,他终于要正式出手了,她该怎么逃? “漂亮吗?”齐天翔走到花丛前,微笑地问。 “什么?”她依旧决定装傻到底。 “这里有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不相信她会有眼无珠。 “有你呀。”海伦耸耸肩。 “那我身后呢?” “一面墙呀!” “你……”如此耐心地引诱,如此炫丽夺目的繁花,她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齐天翔不打算再跟她打太极拳,决定切入主题,“你就不能看在我这么费心地份上,答应嫁给我吗?” 她愣了愣,没料到他终究说出了这句话——能够亲耳听到这句话,她也满足了。 但戏还是要演,一句话、一束玫瑰改变不了什么,命运已经决定了要让她演悲剧,再出色的作者也改不成喜剧。 “我刚才说过,我不结婚的。”她轻轻回答。 “你不喜欢生小孩我们可以不要小孩!你不喜欢伺候公婆,我们可以单独生活!我如果有外遇,你可以拿把刀把我阉割成太监!”他逼近,捧起她的脸,“我没有兄弟姊妹,你不必讨好任何我的亲戚……这样,你也不肯嫁给我吗?” “我……”海伦不由得哽咽了。 用这样狠绝的话来求婚,天底下惟他独创吧?可是,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动心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讨好她?她怎么会不知道讨好一个人时承受的艰辛?曾经,她也同样讨好过另一个人,用了七年的时间。 如果不是她竭尽全力去讨好亦磊,那个在篮球场上英姿飞扬,引得无数女孩瞩目的白马王子会看得上她吗?如果不是她安排了无数次在校园小径上的偶遇,如果不是她用尽了自己的活泼、智慧、微笑和善解人意,她会成为人人羡慕的亦磊的女友吗? 七年,一个女子人生中最好的七年,她都给了他。可是最终换来了什么?爱人的负心、好友的背叛、父母的双亡,就是她得到的结果。 现在,另一个人来讨好她了。呵,试问一个倾尽全力也赚不了一分钱的人,会相信天上能掉下金子吗? 天翔不过是她暂时的好运而已,她没有信心能把这份好运留到白发苍苍。他现在表示爱她,不过是因为遭到她不断的拒绝而不甘心吧?有朝一日他厌烦了她,会把她曾经对他的种种不好都还给她的。 她曾经对亦磊那样好,最终仍得不到对方的好,何况是这一次? 呵,种瓜都不能得瓜,现在种豆还能奢望得瓜?笑话! “我不能嫁给你。”她回答。不能,也不敢。 “为什么?”他逼问理由。 “我……” 如果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是否会永不死心,纠缠到底?她不要他为了自己执着下去,他该另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一个对爱情和幸福充满信心的女孩子。惟有相信幸福的人才能创造幸福,再无信仰的她,明显已沦入悲剧,怎么忍心再拖他一起下地狱? 好吧,就给他一个绝情的理由。 “因为我要嫁给另外一个人。”她说。 “谁?”齐天翔一惊,“亦磊?你跟亦磊和好了?” “他都结婚了,我怎么可能还跟他有关系呢?”海伦耸肩笑笑,“是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选他不选我?”抓紧起她的手,他进一步逼问。 “因为……我爱他,不爱你。而且他比你有钱。”最笨的借口,也是最有用的吧? 但齐天翔摇着头,不肯相信。 她在撒谎,为了拒绝他而故意撒的谎,他才不信会真的有什么半路杀出来的男人呢! 他知道她曾经受伤,一时无法痊愈,所以这些年来他都一直在等她。认识了苏心以后,他隐约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就更加同情她,更加耐心地等她。 不过这一次,她真的有点过份了,居然编出这样一个拙劣的理由! 此刻,需要一阵凑巧的风吧?当风儿吹过,她看到蝴蝶翩翩一般的求爱纸条时,应该会心软吧?齐天翔走至书房一侧,猛地推开窗户。秋夜本该有风,浓烈的长风,然而,不知为何,此刻窗外却毫无动静,连那树梢也静得出奇,没有一丝摇晃。 怎么会这样? 没有风,纸条便长不出飞翔的翅膀,她便看不到爱的语言……难道,老天爷也从中作梗,要阻止他们相恋吗? 这一刻,齐天翔觉得自己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他原本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为了她收敛了自己,但任何耐心都是有极限的。 砰—— 他狠狠地捶打玻璃窗一记,哗的一声将窗帘奋力扯下来,只盼空气能钉一丝流动,然而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了似的,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艾星星那小鬼头不是说今天会刮起大风的吗?骗人!那小鬼骗人! “你怎么了?”海伦望着他激动的模样,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他还能说什么?她不肯答应他,老天爷也不肯帮他,难道,他注定了要失败吗? 齐天翔感到一股无力感,像是真的被病毒侵袭,重感冒了。 ***bb***bb***bb*** “风呢?风呢?雪儿姊姊,风到哪里去了?” 躲在二楼偷窥到一对有情人不欢而散的悲惨结局,艾紫大为疑惑。 “呃……”雪儿也疑惑,“的确有点诡异,不知哪里出错,我明明施了法术,怎么不见效果?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风神的呀,为何会这样?” “你是没有得罪风神,但你得罪了本大仙!”忽然空中传来一阵笑声。 “谁?”雪儿脸色一变。 “师妹,好久不见。”一只大掌搭上她的肩。 雪儿一怔,顿时明白来者何人,淡淡一笑,“师兄,才分开几日而已,怎么能说‘好久不见’呢?” “师妹,那日一别,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忘了吗?”一张俊颜从她背后探出来。银环、长发,表情放荡不羁。 “萧朗哥哥!”艾紫惊喜地大喊。 “师妹,你这次学聪明了,抢先一步来到我们小阿紫的身边。”他悠悠一笑。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当然会聪明一点了。”雪儿轻哼。“刚才风儿没有刮进去,是你施法阻止了它?” “小施伎俩而已,献丑、献丑。”萧朗抱了抱拳。 “听说蝎子怕酒,”雪儿弹了弹手指,顿时变出一瓶酒,“我这里有瓶陈年佳酿,不知泼到师兄你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师妹,”他并不胆怯,“你是在威胁我吗?” “时光铺子是我的,光顾本店的客人也归我伺候,希望师兄你莫管闲事!”揭开瓶盖,她眉一挑,“师兄,再不离开,我就要请你喝酒了!” “你要我离开,不后悔吗?” “求之不得,怎么会后悔?” “好,我今天暂且先行一步,”萧朗身形一隐,话语的尾音已飘到窗外,“不过师妹你别高兴得太早!” “恕不远送!”雪儿翻了翻白眼。 “萧朗哥哥!萧朗哥哥!”艾紫冲到阳台上,焦急地大喊,“你别走呀!” “阿紫妹妹,那种骗子走了也罢,何必留恋?”雪儿拉住她。 “可是……”小脸皱成一团,“他刚才说叫我们不要后悔,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雪儿把手一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我还怕他不成?来来来,咱们从长计议,一定让你得偿所愿,嫁给你的天翔哥哥。” 第六章 “齐总,这是海伦小姐的辞职信。” 一清早来到办公室,秘书便递上一个雪白信封,信封里装着噩耗。齐天翔身子一怔,僵立半晌没有言语。 “总裁,我们大家都舍不得海伦小姐,不如你请她回来吧……”秘书小心翼翼地说。 “她要嫁人了,以后有老公养,还希罕这一份低微的工作吗?”齐天翔心里窜起一股怒火,赌气地在辞职信上签了字,“通知人事部,说我批准了,让他们马上找人接替她的位置!” “呃……”秘书窥视他脸上阴云密布的表情,“总裁,你是不是跟海伦小姐吵架了?” “出去做事!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他气恼地大吼。 “哦。”秘书不敢再多言,只得退下。 门关上的那一-那,齐天翔手中的一迭文件也掷了出去,发泄的怒火如这天女散花般的纸张,满屋于飘零,无声无息地落下。 他和她的爱情,也这般散了吗? 有时候,他觉得她根本不曾爱过他,只不过把他当成寂寞时的床伴而已,看不到他的求婚戒指,看不到他送给她的玫瑰,无视他多年来对她的关怀溺爱,编鬼话说要嫁给别人…… 难道,他比不上别的男人? 他虽然自幼脾气暴躁,但在她面前一再忍让,有多少男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改变至此? 他丑吗?他穷吗? 或许表面上他只经营一间小公司,但没人知道,他出身名门,父母皆是富贵圈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资产足以赞助某政党在东南亚小国策划政变。 他不跟她炫耀自己的出身,多年来只扮演一个毫无背景的创业青年角色,只是不希望她自卑,谁知到头来她居然“嫌”他不够有钱?简直不可思议! 好累,真的好累……是不是到了应该放手的时候,回家去打理正经生意,听从母亲的安排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名媛,舒舒服服地过完他的下半辈子,不再为这个捉摸不定的女子操心? 齐天翔揉着疼痛的额,心像一方巨大的黑洞,吸纳无数恼怒、哀伤、气愤、悲恸……永远也释放不出来。 “哈哈!”忽然,他听到一个女子的笑声。 “不是叫你出去吗?又进来干什么?”他以为秘书又来烦他,谁知道,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灿若春花,正笑咪咪地望着他。 “齐总,不要难过了,先喝杯咖啡定定神。”一双纤纤玉手捧上热腾腾的美味饮品。 “你是谁?新来的秘书?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齐天翔蹙了蹙眉。 “我叫胡雪儿,齐总叫我雪儿就行了。”陌生女子自我介绍。 “我不记得公司新雇了秘书。” “对呀,我不是你们公司雇来的,我是艾星星小姐雇来的!” “艾星星那个小鬼?”他诧异着,“她雇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名片。” “时光铺子?”他低头看了一眼,迷惑不解,“这是什么?” “爱情烦恼咨询公司。”雪儿欠了欠身,“齐总有任何爱情上的烦恼,我们公司都可以为您解决。” “呵,”齐天翔满脸不相信的表情,讽笑出声,“荒谬!” “为何齐总您会觉得荒谬?”雪儿听了却不生气,仍旧和颜悦色的。 “星星那小鬼头异想天开,也想让我陪着她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爱情烦恼都是不治之症。”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难道齐总你真的愿意心上人另嫁他人?” “我还能怎么样?该做的我都做了,再也想不出什么讨好她的方法……”他叹一口气,胸中的酸涩又涌上喉咙。 “齐总您就是太过于讨好她了,反而得不到她的重视,”雪儿笑,“有时候该气一气她才行。” “气一气她?”齐天翔一怔。 “对呀,比如找个女人让她吃吃醋。” “吃醋?”他摇头,“她从不在意我,哪里会吃醋?” “齐先生,我们打个赌如何?”雪儿自信满满,“倘若这个方法不奏效,本公司分文不取,免费为您服务!” “那好呀,”既然有免费服务,做为生意人都知道“不要白不要”的道理,他倒想看看对方有什么能耐,“反正我现在有时间,不介意玩这个游戏。” 说是贪图”免费”这两字,其实,他自己明白,在内心深处仍旧怀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与海伦和好的希望。 “我该上哪儿找个女人呢?”他问,“找个妓女吗?” “这个齐先生您就不必操心了,一切由我安排。”雪儿扮了个鬼脸。 ***bb***bb***bb*** 海伦没想到齐天翔这么快就会打电话给她。他的气消了吗?他还没有死心吗?幸好,她另有准备。 “齐总,”她故意用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有什么事吗?””谁允许你辞职了?”他也语气不善。 “事先没有通知总裁您一声,的确是我不对。要付多少赔偿金我都愿意。” “赔偿金就不必了,你回来帮我把最后一笔生意做完。”他命令似的口吻。 “什么生意?”她一怔。 “你上次帮宋夫人办的那个派对她很喜欢,这一次她儿子的订婚宴也指名要你策划,能不能回来帮我这个忙?” “宋夫人?”海伦心软了,“宋夫人的确比较挑剔,我回来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能答应我这真是最后一次吗?” 那日他正式向她求婚,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在他身边了,非离他远远的不可。 但帮助他的公司蒸蒸日上是她惟一爱他的方式,所以写辞职信的时候,她的心万般苦涩,好在公司现在已经小有名气,没有她的存在也无大碍吧? 不过,他有难的时候,她当然会回来帮忙——只限在他有难的时候。 “我事先跟你说一声,宋夫人刚买下一座意大利的古堡,她希望订婚典礼在那里举行。” “意大利?这么说,我们要去那里?” “废话,否则怎么知道如何布置场地?”他不容分说,“我订了明天的机票,我们先飞过去看看那座古堡。” “就我们两个人?” “我总不能把整个公司的人都带去吧?”他吼。 “那……”她咬了咬唇,“可不可以再多订一张机票?” “给谁?” “我那天不是跟你说,我要结婚了吗?我可不可以带未婚夫去?工作之余可以跟他逛逛意大利……”所谓的“另有准备”就是这一招。 “你还真有未婚夫呀?”齐天翔为之气结,“好好好,带那小子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你一定不会失望的。”海伦让他听见自己的笑声。 第二日,在机场,齐天翔总算见到了那个虚构的“未婚夫”。 这个未婚夫是海伦从街上捡来的。 那天离开了天翔的家,她独自站在街头的斜风细雨中哭泣,忽然有人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名片。 “小姐,无论你有什么烦恼,本公司都可以帮你解决。”对方说。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绝美的俊颜。原以为天翔已算世上顶级英俊的男子,没想到还有如此出色的人物。只不过此人的打扮甚是奇怪,一头长发,耳戴银环,像极了她小时候看的漫画中的魔幻人物,或者个性前卫的摇滚歌手。 更奇怪的是,她还觉得此人十分面熟,只不过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通常她不会搭理路上随便与她攀谈的男人,但这一次,她竟然低头看了他的名片。 时光铺子,名片上写着他那间公司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好熟悉,可她依旧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是一间服务公司,”对方解释道:“我们专门帮人解决各种爱情上的烦恼。” 好新奇的事业,正巧,她有爱情上的烦恼,于是便突发奇想地雇用了他,让他假扮自己的未婚夫。 “这位先生,请问你贵姓?”齐天翔满怀敌意地看着此人,对着他上下打量。 “姓萧;名朗。”萧朗礼貌地伸出手。 “这不会是你雇来的牛郎吧?”齐天翔没有与之相握,反而转过脸来睨着海伦问。 “齐先生,我知道你喜欢海伦,但也不用嫉妒到诋毁我吧?”萧朗哈哈大笑,搂住海伦的腰,“放心好了,我会对她很好的。” “好不好都不关我的事!”齐天翔提起行李愤恨地登机,“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齐兄,别走得那么快呀!”萧朗却追上去,与他称兄道弟,“还有一件事想请你海涵。” “有话尽管说,我听着就是了,但不一定会‘海涵’。”他轻哼一声。 “我因为跟海伦正在热恋,难舍难分,所以到了意大利之后,想住在一起。不知你们订的是哪一间酒店?我可以分担房间费用……” “什么……”齐天翔顿时煞住脚步,瞪着身后的两人,半晌才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地回答,“我们不住酒店,宋夫人已经安排我们住在她的城堡了。” “那正好,我跟你们一起住城堡,反正我也认识宋夫人,可以打电话跟她说一声。”萧朗仍是笑嘻嘻的。 “你……”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又僵立了好一阵,才道:“那好吧,我跟宋夫人说一声。” “多谢齐兄,劳烦你了。”萧朗扶着海伦的肩,称职尽责地充当一个体贴的未婚夫。 飞机冲上云霄,一路上,惟独他有说有笑,齐天翔与海伦却各怀心事,不言不语。 多年前,海伦还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的时候,曾经跟父母去过意大利。艳丽阳光、蔚蓝的天、金黄的向日葵,构成了她对意大利的三种印象。 但此次再踏入这个国度,可能因为心情的缘故,完全失去了那时的美好感觉。比如天,她再也看不到一点蔚蓝的颜色,甚至产生一种厌恶感。 小时候,她一度向往住在欧洲古堡里,在走廊间欣赏油画,在露台上品尝自家酿造的葡萄酒,在水晶吊灯下跳舞……可现在,远远看到那山顶上的古建筑,她却觉得这里陈旧腐朽、阴森恐怖。 “宋夫人已经到了吗?”汽车驶进花园,海伦问。 “她要订婚典礼前两天才来。”齐天翔答。 现在除了公事,他们之间似乎再也无话可说了。 “那这座城堡里现在只有佣人?” “有一位姓胡的小姐住在这里,宋夫人说那是她的亲戚,有什么需要尽管对胡小姐说。” 齐天翔话音刚落,海伦便看到一位白衣丽人款款从大门前的台阶走下来。 那丽人朱唇微启,向他们粲然一笑,目光凝聚在齐天翔身上,目不转睛。 “天翔,原来是你!”仿佛遇到了熟人,她惊喜出声。 “雪儿。”他看来也认识她,亲昵地唤了一声。 “你们认识吗?”萧朗站在一旁插嘴。 “你?”白衣丽人这才发现这英俊的长发男子,不由得一呆,“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我就怎么在这儿。”他巧妙地答。 电光石火中,两个妖精都明白了。他们各为其主,预备上演一出好戏,不料,这戏码竟撞在一起,吓了双方一跳。 “你让我不要后悔,原来是指跟我唱对台戏?”望了望萧朗那搭在海伦肩头的手,雪儿恍然大悟。 “宋夫人家的亲戚小姐,咱们彼此彼此。”望了望齐天翔,他也隐约领悟了个中玄机。 “阿朗,你认识这位小姐呀?”海伦迷惑地问。 “他当然认识我了,”雪儿抢先一步回答,“他是我的亲哥哥。” “亲哥哥?!”此言一出,除了雪儿本人,其余三者皆大惊。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亲哥哥了?”萧朗大叫。 这小妮子平时连一声“师兄”都不尊称,这会儿忽然改口唤他“亲哥哥”,哼,肯定有阴谋! “没良心,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是不是怕我欺负未来的嫂子呀?”雪儿扮个鬼脸,“嫂子,放心,小妹我会保护你的,免得你遭到我这好色兄长的魔爪!” “你跟天翔……你跟我们老板认识呀?”不知为何,这个问题从海伦的嘴里脱口而出。 无意识中提出的问题,一般都是心中最想知道的。 “对呀,天翔学长是我大学时代最崇拜的人了。”雪儿狡猾地眨眨眼,“今天能再次遇到他,真的好开心。” “你上过大学吗?”萧朗却阴阳怪气地反问。 “哥,你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可别怪我吐你的槽。”雪儿威胁。 果然,萧朗闭了嘴,再也不出声。她是在暗示他,这一层纸谁也别捅破,既然各为其主,就各施其法,暗中较劲吧。 “天翔,我来帮你提箱子!”雪儿一笑,走到雇主身边,大施演技,开始扮演自己的角色。 仿佛有锣鼓声在天外敲响,各怀鬼胎的众人踏入城堡,好戏正式开场。 ***bb***bb***bb*** 要下雨了吗? 从二楼的窗子望去,只见地与天的交接处,时时闪着一道道亮蓝的电光,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未来的大嫂,我可以进来吗?” 因为心绪起伏,晚餐似堵在胃里,总是消化不了。海伦正站在窗口看风景,希望可以舒缓郁闷的心情,一个声音却在门外响起,打扰了她。 “进来吧。”她不得不礼貌地回答。 雪儿抱着一张被子笑盈盈地踱进来,铺到她的床上,“下雨的时候如果觉得冷,就把这个盖上。” “谢谢你,胡小姐。”海伦点点头。 “不必客气,将来大家会是一家人。”拍拍她的肩,一副很熟络的模样。 不过,说真的,海伦觉得自己跟这个雪儿似曾相识,就如她当初在街头邂逅萧朗时的感觉一样……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儿见过这对“兄妹”。 “胡小姐,其实我跟你哥哥——”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雇用冒牌未婚夫的事。 “说了不要客气,叫我雪儿就行了。我还有事要求未来嫂子您呢!”雪儿笑咪咪地打断她的话。 “什么事?”海伦一怔。 “当然是关于天翔学长的事喽!”雪儿故作神秘。 “关于他?”她更是怔愣。 “大嫂,快快告诉小妹,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呀?” “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垂下眉,海伦略显尴尬,“应该是没有吧……” “哈,那就好!”雪儿拍手大笑,“那我就可以追他了!” “你……”海伦一惊,”你喜欢他?” “当然了,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很哈他了,他似乎也对我颇有好感,只不过毕业以后各奔东西,断了联系,”雪儿故意叹口气,“不过现在好了,上天安排我们再次相遇,这就是缘份,对不对?嗯,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握紧拳,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的确,好有缘份……”海伦喃喃重复着对方的话语,不知为何,一股失落的的情绪涌上心头。 “大嫂,你觉得我漂亮吗?”雪儿孔雀开屏似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很漂亮。”海伦的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涩滋味。如此美女,星眸朱唇,肌肤似雪,不似尘世中人,比自己不知漂亮了千万倍。 “天翔学长身边有比我漂亮的人吗?”雪儿追问。 “没有,当然没有……”她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那他肯定会爱上我的,对不对?” “嗯,应该会吧。”声音低下去,害怕自己再多回答一个问题,会郁闷得吐出血来。 “大嫂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雪儿开心不已,“听说你跟天翔学长相处了好多年,一定很了解他,你说我能追到他,我就肯定能追到!” 海伦努力挤出一丝隐约的笑容,点了点头。 “好啦,不打扰大嫂你休息,我先回房去了。”她看看窗外,“大嫂,你记得关好窗户哦,看样子今晚会有狂风暴雨,这个地方下起雨来很可怕的,什么猫头鹰啦、蛇啦,都会往屋子里钻,你要小心哦!” “真的?”海伦瞪大眼睛。 “我小时候经常到这儿渡假,什么场面都见过,不过……”又是嘻嘻一笑,“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对呀,你如果害怕,就可以叫我哥来陪你了,打雷闪电的时候钻进他的怀里……哈哈哈,多甜蜜!” “你哥哥刚刚搭完长途飞机,一定很累了,我怎么会去打扰他。”海伦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摇头。 “嫂子你太老实了,不懂得运用上天赐与的大好机会。不过我就不同了,我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亲近天翔学长的!” “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我会借口害怕雷电,跑到他房里,然后……”雪儿得意地捧腹大笑,挥了挥手,“好了,嫂子你好好休息吧,我走喽!晚安。” 晚安?听了这一番话,她还能睡得安稳吗? 眼看着房门关上,海伦仍站着发呆。 怔愣之中,忽然玻璃窗砰砰作响,大雨已经倾盆。 真的会有猫头鹰和蛇钻进屋子吗?海伦想把窗户关上,无奈狂风过于猛烈,刚靠近窗边便被飞溅入内的雨点打得无处藏身,只得任由那玻璃与墙壁互相撞击,无能为力。 地毯已经湿了,如果这雨下个下停,她的房间会不会变成汪洋? 正焦急无措时,忽然眼前一黑。天啊!不会吧,这个时候居然停电了? 或许,是雷电击断了电线吧?这叫素来怕黑的她怎么过得了这惊险的一晚? 这漆黑的古堡此刻如同鬼堡,蓝电闪过,映出天花板上的浮雕,平素美丽的天使此刻也变成了恶魔,在狰狞地笑着。 砰!又是一阵巨响,似乎窗上的玻璃终于抵不住与墙壁的撞击,风劲时,被撞得粉碎。 海伦大叫一声,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笃笃笃…… 见鬼了,这又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海伦!海伦!”良久,她听到外面有人叫唤她。 原来不是鬼魅,而是天翔在门外!仿佛遇到救星,她连拖鞋也忘了穿,直接跳下床,大力拉开门。 “怎么了?满头大汗的。”齐天翔托着一只烛台,将摇曳的灯火移入她房里,“停电了,我来给你送支蜡烛。” “你……”她嘟着嘴站在他面前,差点哭出来,“你怎么来了?” “不想看到我吗?”她害怕的模样着实可爱,惹得他有点想笑,“你希望来人是你那个英俊绝伦的未婚夫?可惜,他现在早已埋头大睡,根本不知道窗外风雨交加。” “他在飞机上一直忙着照顾我,根本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当然累了。”海伦敛神定气,不打算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把烛台给我吧,你可以回去了!” “不想跟我聊聊天?”齐天翔却坏坏地笑。 “聊天?有什么好聊的?”她故作不戚兴趣。“我以为你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会害怕,所以出于好心,想陪你聊聊天。” “笑话!我小时候经常来意大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会怕这些?”她嘴硬地装胆大。 “呀,你的窗子破了,我找张报纸来把破的地方糊好。”他眼尖,马上发现了房间里风吹雨打的原因。 “不必了,有个洞更凉快!”她一口回拒。 “凉快?小姐,你知道今天晚上几度吗?”齐天翔回眸惊奇地望着她。 “反正我喜欢吹风。” 她不是存心拒绝他的好意,只不过刚才她曾经试过关上窗子,结果无功而返,天翔就算力气比她大些,也照样抵不过那些狂风暴雨吧?说不定还有可能被那些碎玻璃划伤……她可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受伤,宁可自己多吹吹风。 不过天气的确好冷哦,她怀疑自己马上会变成冰人。 “好吧,”面对她的倔强,他无奈地叹息,眼中尽是失望,“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喂……”见他转身踱出去,她忍不住唤住他。 “怎么?”他微笑回眸,“又舍不得我了?” “你不给胡小姐的房间也送一支蜡烛?”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嘴里忽然跳出这样一句话。 “她?”齐天翔顿时明白了什么,故意悠悠回答,“我当然不用送蜡烛给她,因为她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呀。” “嗄……”她大吃一惊,“她怎么会在你房间里?你们……” “这么多年不见了,老同学当然要好好叙叙旧喽。”他耸了耸肩,“既然你不肯跟我聊天,那我就回去跟她聊好了。人家可比你胆小多了,一打雷就瑟瑟发抖,恩,我会好好安慰她的。” 说着,他哈哈一笑,退出她的视野,砰的一声关上门。这一瞬间,海伦真想把桌上的烛台砸出去。可是,明明是她亲手把他推给别人,又有什么资格吃醋?但为什么她此刻的心中,仿佛有万千蝼蚁在爬,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像陈年的醋? 狂风再度从破窗涌进来,蜡烛倏地一下就熄灭了,本来明亮起来的房间又归于黑暗。 海伦再度惨叫,用厚厚的被子蒙住头。 ***bb***bb***bb*** “哈哈哈,你没看见她当时的模样,我把她气得浑身发抖!”雪儿拿着电话笑得前俯后仰。 “真的吗?”远在台北的艾紫嘟着小嘴,”可惜我不能去意大利,否则就可以跟你一起欣赏好戏了!” “你一个人在齐天翔家里逍遥快活不好吗?他的计算机,影片、游戏机,冰箱里好吃的东西统统归你!对了,他留给你的生活费够不够用?” “够了,你们又不是去很久,我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钱?而且他有请一个保母来照顾我哦!”艾紫满意地点点头。 如今她鸠占鹊巢,把齐天翔的房子视为已有,整日吃喝玩乐,上网。看影片、打电玩,与二十一世纪的新奇玩意为伍,几乎忘了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 “雪儿姊姊,你能肯定她真的会吃醋吗?”她仍旧担心地问。 “她当时八成连杀了我的念头都有,何止吃醋!”雪儿洋洋自得。 “她如果吃醋,真的会回到天翔哥哥身边?” “至少她会坐立不安,人在坐立不安的时候,先前的决定就会动摇。” “好啊、好啊!”艾紫大乐,“多气她几次,让她多吃点醋!” “哈,从来没见过有人受了气,还这么高兴。” “谁?” “你呀,-丫头,海伦不就是你吗?你叫我们多气气她,那岂不是相当于在气你?” “对哦!”艾紫抓抓脑袋,“雪儿姊姊,我一直有个疑问,总也想不通。” “什么疑问?” “如果说海伦就是未来的我,那么她应该记得自己曾经穿越时空,来到二00五年拯救自己的爱情,可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反而任由我们欺骗她,傻呼呼地上当呢?” “嗯,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雪儿回答。 艾紫不由得忧心忡忡,“她会不会不是未来的我呀?” 如果千辛万苦,找错了人、帮错了人,岂不叫人吐血? “放心,她当然是!”雪儿笑着安慰,“依我看,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曾经失忆。” “失忆?可是她记得苏心、记得亦磊、记得爸爸妈妈,也记得自己叫做艾紫呀!” “也许她失去的只是一段记忆,恰巧不记得穿越时空的这件事。” “可她为什么会失忆呢?”艾紫嚷叫起来,“天啊,十年前,她……不,我到底还遭遇了什么悲惨的事?呜呜,我好可怜!” “暂时可怜一下有什么关系,以后幸福不就行了?”忽然,一个男子声音插入电话中。 “咦?是谁呀?”艾紫吃惊。 男子呵呵笑,“小妹妹,连萧朗哥哥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咦?萧朗哥哥,你怎么会在电话中?”她更为不解。 “小傻瓜,当然是他强行把信号插进来的,把双方通话变成了三方。”雪儿倒明白得快,“姓萧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你合作。”萧朗说。 “合作?我以为你是来拆台的!”她没好气地答。 “如今的状况就像在下一盘棋,齐天翔和海伦是博弈的双方,而我们,则是站在他俩身后的人,他们出什么招数,都由我们控制。倘若我们能够精诚合作,就一定能控制这局棋的走向。” “那么如果成功地撮合了他们,功劳算谁的?”雪儿疑问。 “师妹,这种事就暂时别计较了吧,你为什么不想想,倘若失败,就连一半的功劳都分不到,何必现在就算帐?乖乖跟我合作吧!” “你……”雪儿动怒,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这盘棋太复杂,不是她单方可以左右的,她的确需要他的帮助。 “师妹,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海伦你的真实身份,可见我并不是来捣乱的,你还信我吗?” “我……”咬咬唇,她决定再相信这骗子一次,“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听说离城堡不远的镇上有一个热闹的市集,明天我们一起去赶集吧!” “嗄?萧朗哥哥,怎么-然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艾紫在另一头听得着急。 “嘻嘻,小妹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朗神秘一笑,并未明白地回答。 第七章 这座古堡位于山丘之上,坐在窗边,山下风景尽收眼底,真有点君临天下的感觉。 一大早,管家已派工人来过,将窗子的玻璃迅速镶好。窗外的天空经过昨夜大雨的洗刷,显然份外蔚蓝澄净,阳光从玻璃折射照进屋子,似注入了一汪清澈的湖水。 海伦正打算借着这明媚光亮读一本旧日喜爱的书,忽然门外有人大声叫唤。 “大嫂,我跟天翔要去镇上逛逛,你去不去?” 是雪儿?这丫头又想干什么? “你们自己去吧,我不妨碍你们了。”隔着门,她一口回拒。 “我哥也说要去哦,你不陪他吗?” “那……那就让他跟你们一起去吧。我想在家里看书。” “大嫂,你在生天翔的气吗?”雪儿嘻嘻一笑。 “生气?”她一怔,“我哪有?” “听说昨夜你要天翔跟你聊天,可是他急于回房陪我,没有答应,所以大嫂你有些不大高兴。”雪儿意味深长地道。 “胡说,我哪有叫他陪我聊天,分明是他……”这家伙怎么可以胡说八道,想证明自己受女孩子欢迎吗?“我哪有不高兴!” 承认自己生气,就等于承认自己吃醋,她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天翔余情未了。 “那大嫂就跟我们一起去逛逛街呀,否则天翔会很自责的,以为他惹你生气了。” 如此说法,逼得她只得打开房门,同意对方的提议。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的确适合到户外走走。她披了一件披肩,跟在兴高采烈的两男一女身后,默默地走着。 今天的雪儿打扮得光采夺目,只见头上一顶镶着纯白绒羽的宽边帽,把她一张小脸衬得神采奕奕。反观自己,因为肩上那件灰黑厚重的披肩,显得老气横秋。 乘车行驶了很长一段路程,才到达城镇的闹区。 这儿果然热闹非凡,像一场全镇的派对,各家各户都出动了,甚至可以看到闲逛的修女。 顺着长街一路走去,可以看见各式小摊,有卖水果的、卖瓷器的、卖自制小饰品的、卖小鸡小鸭小猫小狗的,还有卖油画的……使她眼花撩乱。 “人好多呀!”雪儿兴奋地嚷道,“我就喜欢人多的地方!” “小心不要走丢了。”齐天翔在她耳边轻笑。 “我对这带熟得很,根本不会迷路。”雪儿回眸,“倒是你们要小心。” “喂,妹妹,明知哥哥会迷路,你还走得这么快!”萧朗抗议,“是想甩掉我们,过两人世界?” “你跟大嫂也可以过两人世界呀!”她故意亲热地挽住齐天翔的胳膊,快步地朝前走,“咱们互不打扰!” “我这个妹妹真不矜持,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投怀送抱的!”萧朗故意对着海伦抱怨,“看来他们的关系进展神速呀,昨天才相遇,今天就搂在一起了。” “他们很有缘。”海伦垂眉回答。 这两人的关系的确进展神速,是否因昨夜“彻夜长谈”的缘故?她实在不敢想象,因为稍加联想,心就疼痛难忍。 “干脆跟他们分道扬镳算了,”萧朗也不甘示弱地搂住海伦的肩,“省得听到我那个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心烦!” “好呀,好呀!”雪儿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我也不想身后跟着你这只大灯泡!天翔学长,我的手好酸,你能不能帮我提包包?” 她转过身去,立刻换了一副撒娇面孔。 “好啊。”齐天翔乐呵呵地扮演一个好男人。 “海伦,你累不累?我也帮你提包包。”萧朗不服输似地转向海伦问。 “我……”她轻轻摇头,“我不累……” “哎呀,不要跟未婚夫客气,帮未来的太太办这点小事是应该的。”萧朗不由分说也充当好好先生,像在跟齐天翔一较高下。 说不过他,海伦只得将皮包交到他手中。 眼前一对“恋人”更加亲密地前行,她实在不想再看眼前这令自己心烦意乱的画面,不由得默默停下脚步,欣赏街边景色。 街角处有一家露天的披萨店,香气四溢,她站到炉边,看师傅烤披萨。 这儿的披萨制作独特,并不用现成的西红柿汁,而是以新鲜西红柿切成薄片铺在比萨上,轻轻一烤,鲜美的液汁便流了出来,诱人无比。海伦一边看,一边让叹,不知不觉竟过了好久。 待她回眸时,已完全不见天翔一行人的身影,市集仍然热闹,人声鼎沸,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海伦身子一僵,不知为何,忽然有种害怕的情绪弥漫胸中。她跟他们走散了、迷路了?这镇上街道纵横交错,她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加上皮包不在手上,她也没钱打电话。 是否应该报警?可警察局在哪里?她又不会意大利语,警察们能听得懂她的话吗? 像被抛弃在茫茫人海中的孤儿,她手足无措。 坐到就近的喷泉池边,她忍不住掩面哭了。 不知这泪水缘于迷路后的害怕,还是这几日的心忧,她只知道,隐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喷泉四溅,溅到她的发间,深秋的风吹着,她感到刺骨的寒凉。可她顾不得这么多,也顾不得行人好奇的眼光,失控似的,只是一个劲地哭。 不知过了多久,-然察觉发间不湿了,笼上一股暖意。 她伸手一摸,才发现头上竟多了一顶帽子!愕然地抬头,发现眼前早已站着一人,那顶帽子便是此人为她戴上的。天翔?他不是守在雪儿身旁,怎会在此?莫非她眼花? “发什么呆呀?”他俯下身,笑着瞧她。 他回来找她了?抛下新交的女友回来找她了?明明已经走散了,他怎么找得到她?这一切,是她的幻觉吧?他……仍是爱她的吗?海伦猛地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腰,扑进那个熟悉的胸膛,泪水更如雨下。 “怎么了?”他抚抚她的发。 “你真的是天翔吗?”她呜咽道。 “傻瓜,不是我是谁?”他忍俊不住地问。 “你怎么回来了?” 蹲在她面前,齐天翔托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他,“你哭了,为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她不肯回答,只重复刚才的问语。 “你哭了,是因为吃醋吗?”俊颜收敛笑意,肃然地问。 “这顶帽子……”海伦却答非所问,“好像是雪儿刚才戴的那顶,怎么在你这儿?我私自戴它,雪儿会生气吗?” “先回答我,你哭了,是因为吃醋吗?”他更加凑近,逼问。 她垂眉,算是默认。 “吃醋就表示你仍然爱我?”齐天翔微微勾起唇角。 “齐天翔,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她终于反抗。 “通常你有这种反应,就证明我说对了。”他满脸自信。 “你……一海伦咬了咬唇,“现在再问这种问题,有什么用?我要结婚了,你也有新的女朋友了。” “如果我叫你不要结婚呢?”他抓住她发抖的手,轻轻摩挲。 “你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 “跟我私奔吧!”他咬着她的耳垂,轻轻道。 海伦一惊,向后一缩,险些掉进喷泉池里。 “小心呀!”他伸手扶住她,“不要乐极生悲!” “胡说八道。”她小声地嗔怪,甩开他的手。 “有人邀请你私奔,难道你不快乐?何况,那人还是这么英俊的帅哥。”他仰起头,得意扬扬的模样让她想笑。 但笑容仿佛被冰封住了,无论如何也释放不出来。 “海伦,我们马上就走,好吗?车子就在前面,我们直接去机场!” “可是,宋夫人要我们帮忙布置她的古堡……” “去她的宋夫人!”齐天翔捧住她的面庞,“不要再去管什么古堡了!” 其实,她不知道,这座古堡是他为她而买的,如果她点头,马上能成为这儿的女主人。 他记得某次在一个无名的画廊,她曾在一幅绘着欧式古堡的油画前驻足好久,说这是她小时候最向往居住的地方。她说的话,他一向记得。这次便是带她来实现梦想的。他编造了一个关于宋夫人的谎言,只为把她骗到这儿。那场所谓要策划的订婚宴,其实是为他们两人策划的。 所以在萧朗说要打电话给宋夫人的时候,他才迫于无奈答应让这个讨厌的“未婚夫”跟来,否则谎言将会马上揭穿。 “答应我,海伦。这不是我第一次求婚,却是最后一次了。”齐天翔郑重地对她说,“如果你拒绝,以后我不会再烦你。” “我……”海伦已经泪眼迷离,喉间像被什么梗住了。 最后一次求婚?他在给她下最后的通牒吗?这样的威胁口吻,他从未用过,她听在耳里,真有点害怕…… 最后一次,是否意味,如果她再逃过这一次,从今以后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了? 她舍不得,她真的好舍不得,真想马上点点头,答应他…… 忽然,帽子上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轻盈地飘了下来,拂过她的脸颊,飘落地面。 是羽毛? 这洁白的羽毛,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让她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克制住了自己。 对,雪儿。她想到了雪儿。 像雪儿那样的女孩子,不是她一直希望他能遇到的吗?那样阳光灿烂的个性,那样美丽可爱的面容……跟那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他才会幸福吧? 那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而她这种已经被命运折磨得千疮百孔的人,是不配的。 拒绝了他好多次求婚,都是因为自己的害怕和自私,但她知道这一次不是。 这一次她摇头,只因为她希望他能得到更好的归属。 “天翔……”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隐约有胡碴刺手,她曾在与他缠绵时不知抚过多少次,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触摸了。 “你答应了?”见她主动与自己亲热,齐天翔不由得大喜。 默默掉下一颗眼泪,她摇了摇头。 “什么?”这个答案,他显然没有料到,顿时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天翔,我不想跟你走……”她颤抖地发出声音。 “可你明明为了我吃醋,你明明是爱我的!”抓住她的胳膊,他大嚷。 “我爱你,我一直爱你……”她忍不住又流泪了,“可是那又怎么样?爱你,就一定要嫁给你吗?” “你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她的意思,爱他,却不愿意嫁给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事?她到底要他怎样做才肯接受他? 宠她不行,气她也不行,对她好不行,对她坏也不行,她说不爱他的时候不行,说爱他的时候也不行……天啊,他真的不懂,也真的无计可施了。 一种绝望的情绪窜上心头,先前所有的激动与兴奋颓败下来,如风飘散。 或许,她的确喜欢他,却没有喜欢到愿意嫁给他的地步,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苦苦纠缠? 再纠缠下去,她难过,他更会心痛。 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可人的耐心是有极限的。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求婚,也是他耐心的底限了。 “天翔,对不起、对不起……”她把小脸埋在他的掌间,泪水濡湿了他的手。说不出别的话语,一句“对不起”不断重复,震动他的耳膜。 “不要说了,”他轻轻将她扶起来,感觉像是最后一次扶她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天翔……”她睁着泪光盈盈的眼望着他,不知所措。 “这里有些钱,你可以搭车回古堡去,”他挤出一丝微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看你的样子多憔悴。” “那你呢?” “我想在镇上到处走走,晚一点再回去。”他拖着蹒跚的步子,仿佛瘸了一条腿似的,缓缓踱开。 “你也别太晚回去,不要耽误了晚餐的时间,不要迷路了……”她喃喃地叮嘱着废话,心里知道,这一次自己要永远失去这个男人了。 他没有回答,只向她挥了挥手,继续踱进人群中。 喷泉像雨点一般洒在她的身上,她扶低帽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感觉这样的情景,似一场大雨中的诀别。 ***bb***bb***bb*** 他就这样失踪了,那日再也没有从镇上回来。雪儿替她订了机票,让她独自回台湾。 飞机即将起飞,海伦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了似了,灵魂就要飘向空中,肉身只剩驱壳,空荡荡的。 她用眼罩遮住半张脸,闭目养神。忽然,身边的位子轻微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人坐了下来。 海伦并不打算与邻座的人交谈,继续遮着睑装睡,直到飞机冲上云霄,空中小姐推来茶点,她才摘下眼罩,打算要一杯咖啡。 但当她与邻座的人无意间相视,双方都惊呆了。 苏心?! 海伦差点没跳起来。怎么会这样倒霉;心情沮丧的时候偏偏遇到这个冤家?! “小姐,请问我可以换一个座位吗?”她还未开口,苏心就已转向空中小姐,提出了与她心中所想相同的要求。 “对不起,今天飞机上客满,恐怕帮不了您……但如果您能找到愿意与您换位子的客人,我们当然也不会介意。”空中小姐微笑着回答。 “那就算了。”苏心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们这对冤家,注定要狭路相逢的。 空中小姐替她们倒了饮品,海伦咽之无味,苏心则一口吐了出来,胸中似乎涌起一股恶心感。 “看到我就这么不自在?”海伦忍不住微讽。 “你以为我这种反应是因为你吗?”苏心白了她一眼。 “我记得你不晕机的,怎么,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她冷冷地问。 “是喜,不是病。”半晌,苏心才答。 “什么?”海伦一怔,“你……怀孕了?” “嘿嘿,嫉妒吧?”苏心哼笑。 “有什么可嫉妒?难道我不会生孩子吗?”嘴里这样说,心里却真的有一点点泛酸。不是因为对方怀的是亦磊的孩子,她会失落,只因为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能当上幸福的妈妈。 失去了天翔,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了。再也没有人能温暖她的心灵,给予她幸福了,即使这世上有不少出色的男人,他们也不会像天翔那样,对她如此有耐心…… “亦磊怎么没有陪你,他放心让你一个人搭飞机?”片刻之后,她淡淡地问。 “我来意大利出差,他也有他的工作,哪能天天黏在一起?况且医生说我现在可以四处走动,没什么危险。”苏心强装镇定说出此话,却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她想悄悄擦掉这颗不听话的泪珠,却被眼尖的冤家逮了个正着。 “我看不是他没空,而是他不想吧?”海伦微讽地道。 “你听说了什么?”苏心立刻紧张地僵硬了身子。 “听说了什么?”她略微领悟,“看来被我说中了,你跟亦磊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存心哄我把那件羞耻的事情再说一遍,想让我丢脸,对吧?”泪水再也止不住,哗啦而下,“姓艾的,你现在得意了?!” “我得意?”海伦迷惑,“我有什么可得意的?” “不要再装了,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哼,她当初抢了我的男人,现在自己的男人被别人抢,活该,报应!”苏心大嚷,“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自己的男人被别人抢?”海伦寻思着她的这句话,这才恍然大悟,“你足说亦磊他……” “还在装?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还要我亲口说一逼,你到底想怎么样?”苏心掩面痛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没听说什么,这种事有什么必要骗你呢?如果我早知道了,恐怕早就打电话去讽刺你了,哪会这么安份?” 苏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这才知道原来纯属自己神经敏感,无奈脸已经丢了,现在想挽回面子也晚了,气恼之余,又哭了起来。 “他当初会背叛我,将来也一定会背叛你,这个结局你应该早就料到了,有什么好哭的?”海伦拿起一张纸巾递到故友的面前,“看不清他的为人,只能怪你自己。” “还不都是因为你!”苏心蹬足道。 “因为我?”她被指责得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如果你当初原谅他,我就没有机会嫁给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惨……” “喂,姓苏的,你不要强辞夺理好不好?”海伦为之气结,“世界上还有你这种颠倒黑白的人,当初是你背地里把他抢走的,现在却来怪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从你身边抢走,”苏心泪如雨下,“我只是喜欢他,想在你们结婚前跟他有一次难忘的经历,不料被你撞见了……之后我们都曾经努力想求得你的原谅,可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有区别吗?背叛就是背叛,你们还想瞒我一辈子吗?那样更可恶!”海伦不由得怒火冲天,“你喜欢他,当初就应该公开地跟我竞争,而不是在我结婚前几天暗中勾引他,睡我新房,睡我的床!”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苏心忽然神色黯淡地望着她,嘶哑道:“我不可能跟你公开竞争的……” “为什么?”她眉一凝。 “因为……比起他,我更珍惜我们的友谊。” “什么……”海伦骇然。 “你也许以为我在睁眼说瞎话,明明暗中勾引了你的未婚夫,怎么还在这里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最珍惜的是跟你之间的友谊,”苏心苦笑,“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你当初那么爱他,费了全部心思和时间去追求他,我怎么能说我也喜欢他?那样岂不是会令你伤心,岂不是会让我们的友谊产生嫌隙? “所以。我一直保持沉默,可我又忍不住地偷偷喜欢他,终于在你们结婚之前,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表白……” “撒谎,”海伦难以置信地摇头,“到现在你还在撒谎!” “我现在撒谎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句话终止了所有的质疑。的确,事到如今,往事都快烟消云散了,她又何必撒谎?想挽回她在她心中的一点点好感吗?她已经这么恨她了,怎么可能再残留半点好感?反之,如果苏心真的还想挽留什么,那就更证明她的确仍然重视她们的友谊…… 哼,友谊?海伦涩笑。她早在八百年前就扔进垃圾桶的东西,如今还能拾回来吗? “你知不知道,你跟他谈恋爱之后,我好寂寞……”苏心的话语幽幽地荡到她的耳边,“你总是跟他约会,不再跟我玩,放学不再跟我一起回家,不再跟我一起逛街、做功课,通宵聊天……你过生日的时候不再需要我陪,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不再整天陪我,你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关心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要我帮你出主意讨他欢心。 “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你这朋友,因为暗恋着他也不可能再对其他男孩子动心,身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我那阵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是吗?她原以为勾引别人未婚夫的狐狸精肯定得意扬扬、快活惬意,原来竟是如此心境。当初为了追求亦磊,扪心自问,她的确冷落了苏心,可她并没有遗忘这段友谊呵。 “你说你为了亦磊付出了七年,可是这七年之中,难道我又好过吗?我一直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挣扎,一方面恨亦磊夺走了你,一方面又恨你夺走了亦磊,我每次见到你们,都得强颜欢笑,看你们打情骂俏……直到你们要结婚了,我心里的火山再也压不住了,所以就做了那件错事……” 苏心身子微颤,忽然转过来一把抓住海伦的手,声泪俱下! “我后悔占用了你的新房,也没想到你的父母会遭遇车祸。阿紫,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内疚,亦磊心里也不好受,他本来想娶的人是你,后来不得不负责任地娶了我,他当年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出轨,他心里真正爱的人还是你呵!但你执意要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他跟你谈了多久的恋爱,就强压了多久的情欲,这对男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要再提这个人,”海伦摇头,“他如果真的有良心,现在也不会同样背叛你。” “那是因为当年的事给他留下了太重的阴影,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对你犯下的罪,想起那场车祸。这三年来,他也想努力当一个好丈夫,可终究支撑不下去……我不怪他离开我,我们这样的罪人本来就不配得到幸福!” “心心……”三年来,第一次恢复对好友的昵称,刚才苏心的那一番话,在海伦心里冲撞,掀起千层波浪。 她抬头再仔细看看好友的脸。这真是苏心吗?一向神采奕奕的她,似苍老了十岁,背也好像驼了,微微地弯着。一双本来明亮的眼睛此刻眼神涣散,素来梳理整齐的头发竟微微凌乱,无心顾及。 她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吧? “上次石榴皇后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海伦仍不忘提出埋藏了很久的疑问。 “我虽然因为骄傲,一直不肯向你认错,但心里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仇人,又怎么会做那种加害你的事?况且我身为康妮儿公关部经理,公司的活动出了状况我也会受到责难的,又怎么会那么笨,给自己惹麻烦呢?” “看来,是我错怪你了,那颗石榴的确只能够当一个摆设而已……”海伦自嘲地笑。 “好在当时齐天翔为你解了围,”苏心看着她,“其实我觉得他对你不错,人也很好……” 假装听不懂老友的意思,海伦顾左右言他,“对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亦磊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是一步,我暂时没有太多的打算。”苏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轻叹息,“或许生下他,也许打掉他……” 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模样,累积在海伦胸中多年的怨恨似乎一下子变轻了,仿佛乌云被风吹散,阴影渐渐消淡,痛苦的根源一旦解除,附加在心头的重量也会一点一滴褪去。 她现在应该再恨苏心和亦磊吗?或许,除了父母的死之外,她已经没有太多恨他们的理由。不过,他们也只是间接的凶手,天灾人祸,谁又可以避免呢? “阿紫,我恳求你不要再恨我们,我并不是因为想摆脱罪责,实际上,我愿意一辈子背负内疚,我只是希望,你没有了怨恨,可以快乐一点,变回从前的你,”苏心轻轻道,“那个笑容明亮的阿紫,我已经多年不见了,好想她呵……” 是吗?从前的她很值得怀念吗?可她还能再变回去吗? 窗外一片蔚蓝,海伦努力想从窗户的玻璃上看看自己的模样,看看自己跟当年有多么的不同,却因为阳光过于耀眼,什么也看不到。 第八章 “这些玫瑰本来就是为你买的,虽然有些枯萎了,但我仍旧决定把它们送到你家。那天你对它们视而不见,今天,终于可以看到了吧?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这纯粹只是一份礼物而已。” 默默念着卡片上他留下的话语,海伦不禁黯然神伤。 天翔失踪了,却送来这份礼物,搁置她台北的家中。 这份礼物,是诀别的礼物。 亲手将即将枯萎的玫瑰插入瓶中,一片叶子从花枝间掉出来,落在地板上。 叶子上竟然有字? 哦,不,不是叶子,定睛一看,竟发现那不过是剪成圆叶状的纸签,深绿的颜色,杂在花枝间,足以以假乱真。 “海伦,我们结婚吧!”纸签上如此写着。 一颗泪珠忍不住轻轻从海伦眼角滑下。玫瑰枯萎了,他的求婚也过期了吧? 他好狠,明明知道她看了会难过,仍送来花束,揭穿残酷的秘密……可这一切不能怪他,只怪她自己长久以来对他的痴情视而不见。 得到这样浪漫的纸签,是她从小的梦想。记得那年有一出热门的港剧,男主角便利用此绝招追回了即将离开的女主角,她当时感动不已,发誓如果有人也如此待她,她会立刻嫁给他。 天翔怎么会知道她的梦想?这个秘密她深藏在心中,不曾对任何人透露,难道他与她心有灵犀? 推开身旁的落地长窗,让夜风吹进屋子,将那叶下的纸签全数吹起来,纷纷扬扬,仿佛在观赏一场花办雨。 虽然身处深秋,却彷佛来到了湿润的春天。她忆起三年前与他初识的时候,也是春天吧?她记得,那阵子时时下雨,她也时时生病。 有一天,她因为发烧昏迷没有去上班:心焦的他打来电话得不到响应,便匆匆赶来,砸开了她家的门…… 她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看见他在厨房里为她煮粥,手上缠着绷带。原来,为了砸开她家大门,他把自己的手撞破了。 她一阵心疼,从背后抱住了他,嘴唇自然而然地贴到了他的颈上。他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转身回吻她,霎时,她被巨大的温暖包裹住。 为了不让他再受伤,她默默把大门的钥匙塞进他的口袋里,他看见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会心一笑。 她知道他不会胡乱使用那把钥匙,果然,他只在她伤心的时候出现。寂寞的黑夜里,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的一颗心便会安定下来。 但她从不向他索取承诺,甚至刻意避开长相厮守的话题,而他似乎也了解她的心意,从不以她的男友自居。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不知为何,每次缠绵之后,他在黎明时分知趣地离开,她就会想到这首诗。 难道他们的爱情,便像这首诗描述的一样,万般皆非,转头成空吗? 他这一去,真的不打算再复返了,连道别也省了,仿佛音乐忽然停止,小说写到一半,残忍地不给她句点。 离家几日,屋子里布满了灰,海伦颓丧地弯下腰,默默打扫。 叮咚……叮咚…… 这时,却听到门铃在叮叮作响。 谁?会是天翔回来了吗? 海伦按捺不住惊喜,急忙跑过去拉开门,笑容却在脸上凝固。 “喂!”外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天翔哥哥失踪了,你不着急吗?不打算去找他吗?” 她记得这个女孩子,就是天翔收留的那个来路不明、自称是她堂妹的小鬼! 对方有一张酷似她少时的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令她惊愕得仿佛在照一面跨越时空的镜子,但一向懂得掩饰情绪的她,当时没有流露出心中的激动。 若非她明确知道自己没有叔伯,或许真会承认对方是她的堂妹。 “喂,你哑巴了啊,我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小鬼好没礼貌,吵吵嚷嚷的。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海伦故作冷漠地问,“非亲非故的,我有什么义务去找他?再说,他那么大的一个人,应该懂得照顾自己,我还要忙着结婚的事,没有空!” “他如果出了意外呢?比如遇上飞机失事、车祸或者劫匪绑架……” “如果真的出了事,警察局会打电话告诉我们的,不用着急。” “你——”那小鬼气恼,“你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结婚?” “当然了。”她狠心地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小鬼扬起一掌,清脆地打在她脸上,把她打得顿时眼冒金星。 “你打我?”海伦捂着脸颊怔愣了半晌,只觉得不可思议,“小鬼,你为什么打我?” “我恨你!恨死你了!”那小鬼反倒哇哇大哭,跺着双足直叫。 “恨我?”她与她无怨无仇,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要变成你这个样子,我不要失去天翔哥哥……”小鬼泣不成声,坐倒在沙发上。 “嗄?”海伦越发讶异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哭了半晌,小鬼吸着鼻子,抬起一双泪眼问。 “据说是我的堂妹。”海伦好笑地回答。 “你不记得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她焦急到快抓狂。 “记得什么?” “你……”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小鬼的身子顿时软如烂泥,靠在沙发上怎么也坐不直,“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跟我装傻……真的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吗?” “我知道呀,天翔跟我说过,你叫艾星星。”这个可爱的名宇,真让她忍俊不禁。 “我叫艾紫!艾紫!”那小鬼却猛地跳起来,对着她怒吼。“艾紫?”她有些吃惊,“原来你跟我同名同姓呀,怪不得会冒充我堂妹!” “天啊——”她长叹一口气,“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呢?这个艾紫,就是你那个艾紫,懂不懂?” “一样的名字?我懂呀。” “笨蛋,我就是你!”她终于用惊天动地的喊声道出答案。 “呃?”海伦却一脸懵懂。 “我就是十八岁的你,穿越时空来看你,这下懂了吧?”艾紫紧紧地抓住她的肩,大力摇晃。 “你在说什么呀?漫画书看多了吧?”海伦忍不住仰天大笑。 “我说真的,你却笑?”苹果脸气得变形。 “小妹妹,你自己异想天开也就罢了,别以为可以把我拖下水!”海伦摇了摇头,“冰箱里有一些柳橙汁,你要不要喝?喝完了就回家吧,不要在这里说神话故事了,姊姊我还有东西要收拾。” 她重新弯下身子,擦拭茶几。 “你不相信?”艾紫却不轻易放弃说服她,“我们屁股上都有一块蝴蝶状的胎记;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被男孩子欺负,为了反抗,把毛毛虫放进了他们的帽子里;国小的时候因为崇拜数学老师,写了一封情书给他;十八岁那年认识了亦磊…… “一九九四年看过一出港剧,剧中男主角送给女主角写有求爱纸签的黄玫瑰,纸签随风飞起来的时候,女主角终于原谅他犯下的过错,投入他的怀里。因为太感动于这一幕,你立志要嫁给送同样玫瑰花的男子,记得吗?” “你怎么知道?”海伦不觉一怔,随即莞尔,“是天翔告诉你的吧?” “这些事情你对他说过吗?”她站着俯视她。 “我……”迟疑片刻,“也许酒醉的时候说过,但不记得了。” “要不要我详细描述一下追亦磊时的情景,我想,你不会对天翔哥哥提起这些吧?” 一时间无言以对,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这小鬼的胡说八道,怔愣之中,忽然有一道强烈的白光从那小鬼颈间射出来,逼得她-上眼睛。 她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光,不料,那光居然瞬间幻变为一条亮带,架成了一道霓虹的桥。 蒙-中,她似乎看到有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从这桥上飞过,直扑进她的脑子。 “啊——”脑子像被万蚁嚼噬,顿时疼痛不已,海伦忍不住大叫一声,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怎么了?你怎么了?”艾紫万般焦急,上前来扶她。 她正痛苦万分,突然似吹来一阵清凉的风,身心舒缓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世界在霎时之间恢复了宁静。 “你到底怎么了?”看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艾紫越发担心。 海伦却异常沉默,豆大的泪珠顺着她脸庞滚落下来,抓住艾紫的手,颤颤巍巍的。 刚才在光亮中,往事一幕幕从她眼前滑过,从意大利的小镇中与天翔的分离,到他们最初的相遇,甚至再往前,目睹那一场改变她人生的抓奸戏码……像电影一股,亦幻亦真,光怪陆离。 “我想起来了。”她低声说。 “想起什么?”艾紫迷惑。 “所有的事。” “你曾经穿越时空的事?”艾紫恍然大悟,万分欣喜。 “恩,”海伦点点头,望着曾经的自己,那张可爱的容颜让她泪如雨下,“小鬼,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当然可以啦。”她抓起她的手,不,应该说是抓起自己的手,搁在自己的脸上。 “小鬼,你好可爱……”那张脸,清新似早晨的蔷薇,水份充足,颜色红润,不象她现在这般苍白憔悴、冷若冰霜。 曾经的她,就是这样的吗?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有着极大热情,永往直前,不像现在,只懂得退缩和掩饰。 曾经,她已经完全遗忘了过去的自己,可此时此刻,过去的一切又回来了,不是那些伤心难堪的往事,而是那些快乐明亮的回忆,带给她希翼的翅膀。 “你怎么会忘了这段奇遇呢?”艾紫好奇地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抚了抚额头,“为何失去了这一段记忆,我真的不记得了。” 抬起眸,海伦凝望着那小鬼的脖间。 “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哦,可能是这个。”艾紫从衣领中拉出一条项链,坠子像颗莹润的星,“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危情幸运星’哦!” 危情幸运星?在爱情危机的时候出手,救一切于无形? “你答应我,为了我将来的幸福,一定要嫁给天翔哥哥。”艾紫紧紧抓住她,半威胁半乞求的语气,“他是我选定的人,你不可以擅自更改哦!否则,哼,我就让你遭殃!” “让我遭殃?”海伦觉得好笑。 “对呀,我马上……”她眼睛一转,“马上毁掉自己的容貌,哼,让你变成一个丑八怪!” “哈哈哈——”多年来不曾听闻的爽朗笑声,终于从自己嘴里发了出来,一颗心如释重负,轻松恰然。 危情幸运星?呵,好美的项链,好恰当的名字。它恢复了她的记忆,让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似乎恢复了她的勇气。 有了勇气,就可以拯救她的爱情。 ***bb***bb***bb*** 齐天翔其实哪儿也没有去,就待在台北父母的家中。 仿佛受了伤要找个地方安静地治疗,他整天待在二楼的卧室里,睡醒了便吃,吃饱了便睡,不去想第三件事情。 他知道父母对他十分担忧,不能理解为何一向发奋图强的儿子忽然变得如此颓废,他虽然不想让父母操心,但暂时也只能如此。 暂时,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周身无力,只想顺着深渊的边缘滑下去,滑到最幽暗的水底。 母亲每天都亲手端来饭菜,站在床边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然后叹息一声,掩门离去。 今天也是如此。但今天,他有种预感,母亲肯定会说些什么,不会就此默默不作声地离开。 “儿子,”果然,齐太太开口了,“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想怎么过?” “往年怎么过,今年就怎么过。”他简短地答。 “呃……还记得你小时候的几个朋友吗?她们都说要来为你庆祝生日呢……”齐太太一边支支吾吾,一边察颜观色。 “哪些朋友?”齐天翔懒懒地问。 “李伯伯、张伯伯、苏伯伯……” “他们那么老,应该是爸爸的朋友吧?” “我说的是他们的女儿。”齐太太笑。 “哦,”齐天翔马上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想让我跟她们相亲吧?” “不不不,相亲这么俗气老套的事,妈妈哪会让你去做?”齐太太狡辩,“只是想藉你生日的机会跟她们见见面,听说你最近失恋了,如果在她们之中看到合意的女孩子——” “好了,”挥挥手,他打断母亲的话,“别说了,我懂了。” “儿子,你生气了?”齐太太万分紧张。 “照你的意思请她们来好了。”齐天翔把筷子一扔,重新回到床上,继续闭目养神。 “你……同意了?”如此爽快,倒让当妈的有些不敢置信。 “我一向很听话,将来也会听话。”失去了心爱的女孩子,娶谁都一样,只要母亲喜欢就行了。 “那我马上打电话给她们,请她们来参加你的生曰派对!”齐太太顿时喜出望外。 “一切照妈妈你的意思办吧,我没意见。”他用被于盖住耳朵。 “好好好,妈不打扰你休息了,”齐太太收拾餐盘,连忙撤退,临到门口,似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对了,我为你请了一个新的女佣人,她下午就会来上班……” “知道了,我会对她客气的。”齐天翔回答。 听到这样的答复,齐太太这才放了心,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佣人走了一个又一个,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嫌这位大少爷太难伺候。 比如,他吃饭的时候会忽然无故大发脾气,将筷子扔到地上,害佣人们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比如,他成天赖着不起床,害佣人们无法更换床单;比如,他从不愿见窗外的阳光,害得佣人们无法清洗窗帘……太多古怪的脾性,使一干人心惊胆战,纷纷从齐家撤退,另谋出路,并广布流言,使得业界资深人士亦不敢前来齐家应征。 她万般无奈,只得付出两倍的薪水,托人请来一位入行不久的新手,否则久不打扫的齐公子卧室,真的快沦为猪窝了。 下午三点,新来的女佣准时到达。推开门,便看到一张笑容明亮的脸,像染绿枝芽的春天,让齐太太顿生好感。 “小姐贵姓?”她礼貌地问。 “敝姓艾,”对方甜甜地回答,“夫人您叫我海伦就可以了。” 咦?英文名?现在女佣竟如此洋派,也起英文名了! 齐太太打量对方,发现这女佣并无半分土气,举手投足倒似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一般,爽朗优雅。 “艾小姐,我请你来是想让你照顾我儿子的饮食起居……”她犹豫地说,“不知介绍人林太太跟你提过没有?我这个儿子最近失恋了,情绪有点低落,所以比较难伺候……” “放心吧,您付了那么高的薪水,再难伺候的人我都不会介意的。”她笑着回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尽管说。”齐太太连忙答应。 “我这个人比较直率,倘若有得罪令公子的地方,也请您海涵。” “只要能收拾好他那个猪窝,哪怕打他一顿,我这个当妈的都心甘情愿。”齐太太当下表态。 “好,有夫人您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海伦立刻迈上楼去,“我现在就开哈收拾房间。” “呃……”齐太太刚想唤住她,因为考虑到儿子也许在午睡,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女孩子或许能制服得了她那不听话的儿子。 第九章 乱! 整间卧室给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乱,另一个感觉,则是暗! 难得秋季一个气温回暖的明媚日子,这傻瓜却遮上厚厚窗帘在这里呼呼大睡,实在可惜。 她走至床边,望着多日不见的人,心里涌起一丝酸酸的甜蜜。又能见到他了,真好,可他憔悴的模样又引得她心疼。 失去了她,他也不必把自己糟蹋成一个满睑胡子的怪物吧?而那一头蓬乱的头发,也多日没有修剪了吧? 她悄悄抚摸他的脸庞,就像从前他与她贪欢过后熟睡时一样,轻缓的,像风儿温柔地拨过琴弦…… 从前,她会在抚过他脸庞后故作粗鲁地把他唤醒,今天,也一样。 叮铃铃—— 齐天翔正沉迷于梦里,忽然床头的闹钟大震,把他吓得跳了起来。刷的一声,窗帘猛地拉开了,窗外的烈日直射他的眼睛。 “喂!”他怒喝,“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是新来的女佣人,想替少爷您打扫房间。”她笑意浓浓地答。 这声音……这声音好熟悉!他揉揉眼睛,再看看眼前的人,更加熟悉。 不,他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就是他梦中思念的人,她们截然不同……海伦从未有如此明朗的笑容,也从没剪过如此清爽的直发,更加不会穿如此干练的牛仔裤。 海伦最喜欢让自己包里在忧郁的深紫色之中,而眼前的女孩子,却身着一件橘色的毛衣,抹了淡淡的橘色唇蜜,仿佛整个人浸在金黄的阳光里。 “少爷一直盯着我看,是否觉得我很漂亮?”她仰着头问。 “我觉得你像我的一个朋友。”齐天翔凝眉。 “女朋友?” “对,一个很没有良心把我抛弃的女人。”他没好气地答。 “如果我就是她呢?”她索性坐到他的床边。 “那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以示报复!”不敢相信,真的是她,但除了她,还有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女佣人吧!”海伦吐吐舌头。 “好端端的,干么来冒充女佣人?”他凝望她,“希望你不要说是因为想念我了。” “我缺钱花,又暂时不想找什么正经的工作,所以就来你家打打零工。” “你未婚夫那么富有,怎么会让你没钱花?”他微讽。 “唉,你早就知道那个未婚夫是假的了,如同你跟雪儿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她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曾经的谎言。 “你……”她如此回答,他竟一时间无言以对了。 她主动跑来亲近他,又承认了自己仍旧是单身,除了赚钱,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傻瓜才会相信她对当女佣人有这么大的兴趣!可如果她真的绕着圈子来求得他的原谅,他是否能够驱散心中的怨气,与她言归于好? 不,那日在意大利,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一颗心也死了……她不能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他们的爱情,不能由她任意妄为。 他再爱她,也不能跨越最后的底限,丧失最后的尊严。 “我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你不知道我气跑了好几个女佣人了吗?”清了清嗓子,他故作凶恶地说。 “我可没那么好欺负!”她站起来,朝他一指,“现在,我命令你马上起床,方便我为你更换床单。” “你命令我?我是大少爷,你是女佣人耶!” “刚才夫人说了,只要我能把你的房间收拾干净,甚至可以打你。”海伦得意扬扬地说。 “什么?”一向溺爱他的母亲居然出卖他? “上班时间,却赖在逼异睡觉,如果我是你妈,绝对会后悔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容分说,一举掀掉他的被子,扯掉他的枕头,“喂,你不管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公司了?” “公司已经上了轨道,即使没有我天天坐阵,也可以照常运转。” “那么艾紫呢?你把我‘堂妹’独自丢在那大房子里,不怕一个小孩子会出什么意外?” “我请了保母照顾她,会出什么意外?” “那么你是打算待在这个猪窝里,继续当一头吃了就睡的猪喽?” “你管我!反正我不会妨碍你收拾屋子就是了!”他站起来,让她收走床单,最后又一头倒在空荡荡的床上,没有枕头、没有被子,就这样继续赖着,哪怕没有窗帘遮蔽,让阳光炽耀他的周身。 “我当然管不着你!”海伦抱起一大堆脏乱的衣物,大步朝外走。 “喂!”齐天翔却叫住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父母家的?” “就是不告诉你,嘿嘿,气死你!”她大笑,扬长而去。 恢复了那一段关于奇遇的记忆,她自然就知道自己该如何找到他,该如何挽回他,仿佛有了占卜的能力。 虽然,她不敢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也不敢确定未来是否真会驶向脑海中既定的方向,但她会按着这条线索努力,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bb***bb***bb*** 接下来的几天,齐天翔被海伦整得很惨。她强行定时把他吵醒,强迫他定时吃饭,强行刮去他的胡子,强行押他到浴缸里洗澡……他大呼小叫,她却笑嘻嘻。 说真的,他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如此频繁的笑容,嘴唇总弯成新月的形状,仿佛那是她惟一的表情。 除了爱笑,她还能自得其乐,从枯燥的生活中取得乐趣。 比如,她做家务时,总会打开音响,播放轻快的圆舞曲,身体轻轻晃动,让人弄不清她到底是在打扫房间,还是在跳舞。 又比如这一日,她在花园里晒衣服,顺便拿了一本书坐在秋千上翻阅,享受阳光的同时等待衣物渐干,劳逸结合。 不知她最近遭遇了什么事,怎么能如此脱胎换骨,一扫从前的阴霾,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当初相遇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模样,他们的爱情定会没有险阻,一帆风顺地驶入婚姻的殿堂吧? 为什么他没有在适宜的时间遇到她? 齐天翔从二楼的窗户看到阳光凝聚在她的身上,似乎她坐的地方变成了快乐之源,吸引着他步下楼梯,向她靠近。 “咦?我们的大少爷终于肯下楼了?”读完一段书,她不期然发现他竟然出现在身边,一阵惊喜。 “你居然在我们家的花园里晒衣服,哼,败坏图容!”他故意挑衅她。 “衣服洗了就要晒,否则怎么干?”她不甘示弱,“再说,你家屋顶是哥德式的,都没有平台,叫我到哪里晒衣服?” “不是有烘干机吗?” “烘干的衣服怎么比得过日晒的?”海伦对着空中深深吸一口气,“晒干的衣服沾染了阳光和风的气息,特别清爽。”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爱大自然了?”他凑近一步,“在看什么书呢?” “童话书。”她举起手中的书本,让他瞧那五彩缤纷的封面。 “童话书?”他的耳朵没有听错了吧?“什么童话书这么有魅力,竟然能吸引你?” “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书,书里描写一个没有脚也能走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屋子的墙壁是巧克力做的,屋顶是饼干做的,窗子是红糖做的,树叶是一件件美丽的衣服,石头是鸡蛋,河流是牛奶,天上飞着烤熟的飞禽,只要轻轻叫一声,它们就会自动掉进你的盘子里…… “我每次看这本书,都觉得好快乐;心里充满了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她掩书微笑,“最近,我常常回忆童年,重温童年时喜爱的书,就是希望童年时的快乐和期盼能感染现在的我。” “怪不得你最近变得很快乐。”齐天翔领悟道。 “对呀,我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时常回首看看从前的自己,不要遗忘了曾经的快乐、希望和勇气……”她垂眉地说,“我最近变了很多,就是因为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是吗?”他回味她的话语,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完全听懂。 “对了,大少爷,”她恢复调皮口吻,“夫人让我问你,生日那天你打算穿哪件衣服,我好预先准备。” “你看着办吧,我无所谓。”心情才刚轻松了片刻,他闻言又蹙起了眉。 “听说这一次的生日派对,你邀请了许多女朋友哦!” “普通朋友。”他纠正。 “可她们都有希望变成你真正的女朋友,对吗?夫人告诉我,这个派对其实是一次变相的相亲。” “都是我妈想出来的主意。”他无奈地耸肩。 “是不是任何对你有好感的女孩子都可以来参加?”她眨眨眼。 “当然可以,这样我只是又多了一些选择。”他故作轻狂。 “那么……”海伦一字一句的惊吓他,“我是不是也可以来参加?” “什么?”齐天翔一怔。 “哈哈,看你那紧张的样子,是很害怕我参加,抑或是很希望我参加?”她指着他笑。 “我哪有紧张?”他矢口否认,“你想来就来,不过,到时候我如果没有选择你,可别伤心。” “啊。太阳快下山了,我要去收衣服喽!”海伦岔开话题,转身而去。 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要参加?望着她的背影,齐天翔的一颗心被她惹得直跳,却瞧不见她的表情,难以分辨先前这番话的真假。 ***bb***bb***bb*** 原本对这个生日派对没有什么期待,却由于她的一句话忽然变得希望它早日到来。 她到底会不会参加呢?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解开这个纠缠在胸中多日的疑问了。 派对七点钟开始。傍晚六点,他已经着装完毕,在房间里踱着不耐烦的步子,猜测着今晚的结果。 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打算去她房里看看。 自从她当了他家的女佣人,母亲便特意拨了一间面朝花园的小屋给她,而她通常只在这里休息,搁放几件更换的衣服,不会留下住宿。 “海伦,我的皮鞋似乎不够亮,你还得帮我擦擦!” 他站在小屋的门口,找了个借口唤她的名字。 好半晌,才听到她的回答,“请等一下。” 细细 屋里似乎有西西簌簌的声音,又过了一阵子,她才来开门。 门开启的-那,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她长长的裙-呈现在他面前,像百合的花瓣一般,随风轻拂。顺着裙-望上看,可以看到她明艳的妆容和项间珠光一闪的首饰。 如此打扮,已经说明了一切。呵,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的,终究还是要参加他的相亲大会。 心中虽然欢喜,但是仍旧不能忘记她当初对自己的伤害,齐天翔决定戏弄她一下,让她也尝尝伤心的滋味。 “少爷,我觉得你的皮鞋够亮了,不用擦了。”只听她笑着说。 “既然当了女佣人,干活是天经地义的事,哪还有讨价还价的道理!”他把脚一伸,“我说不够亮就是不够亮,你快擦擦。” “少爷,你也看到了,我这身打扮不方便干活呀。”她撒娇道。 “我真的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他故意轻哼。 “少爷你说过,我可以去参加你的生日派对的,难道忘记了吗?”海伦玩笑着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我说过吗?”他斜睨她。 “那天在花园里,我晒衣服的时候,你难道没说过吗?” “我开玩笑的,你也当真!” “你……”她不由得神色一凝,“你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你身为女佣人,有资格参加少爷的生日派对吗?”他肃然地回答,“就算你不是女佣人,也是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你以为我会高兴看到你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天翔,你还在生气?”她身子僵住,“我以为……” “你以为这些日子到我家来做牛做马就可以弥补一切?你忘了当初在意大利我是怎么对你说的?那是我最后一次求婚——最后一次,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我……”先前笑容灿烂的脸瞬间刷白。 “海伦,游戏规则不是你定的,你不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不可以想得到原谅就得到原谅,我们的爱情不能只以你一个人为中心,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他说着说着,往昔的伤心事便浮现脑海,心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天翔……”她如遭雷击,怔怔地望着他,喉间微颤,好不容易才开口,“天翔,你误会了,我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没有打算逼迫你跟我和好……” “那你为什么到我家来当女佣人?你以为用这种游戏扰乱我的心神,就可以再次掌控我吗?”他高声问。 “我只是……”她的声音忽然沙哑,一颗眼泪涌出眸子,“我只是担心你,听说你足不出户,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怕你会一蹶不振,想帮帮你、照顾你……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觉得自己总该偿还一些什么。” 低下头,她忍不住抽泣。 “天翔,我也没打算强迫你回到我身边,穿这件礼服,只是想去派对上看看,看看到底你会选中哪个女孩子……虽然我也怀着一丝希望,希望那个女孩子是我,可如果你对我已经心死,我当然会给你祝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这就帮你擦鞋,你不要生气。” 海伦俯下身去,蹲到他面前,不顾那件美丽洁净的晚礼服是否会被弄脏,伸手去解他的鞋带。 怎么会这样?齐天翔心尖一颤。原本只是想戏弄她一下,谁知越说越生气,假戏竟真作了。他们之间,就真的如此无缘,总要擦肩而过吗? “把鞋擦好后,送到我房间吧。”他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不忍她如此卑躬屈膝,轻轻拨开她的手,自己将鞋带解开,只穿着袜子,沿着地毯踏上二楼。 多日的期盼竟是如此结果,本可以大团圆的美好结局,竟在他的一念之间毁于一旦,齐天翔后悔莫及。 他霎时决定,等会儿她送鞋来的时候,他要收回刚才的话,与她言归于好…… ***bb***bb***bb*** 天色渐渐暗下来,楼下已经响起音乐声,宾客的房车开进花园,人声鼎沸。 齐天翔坐在卧室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兴趣,一心等待她前来敲门。 然而,敲门声响了,却不是她。 “大少爷,有客人要见您。”管家前来通报。 “我现在不见客。”他不悦地挥挥手。 “天翔哥哥,是我呀!”一个欢悦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未经允许,一个人影便窜了起来。 “星星……”齐天翔一愣,“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当然要来!”小人儿手捧一个大盒子,“来送你生日礼物哦!” “生日礼物?” “对呀,是今天我跟海伦姊姊,一起做的黑森林蛋糕哦!”艾紫嘻嘻笑,“她说这份礼物要我们两个一起送才有意义,所以我就过来了。” “黑森林?”齐天翔定定地瞧着这份礼物。她亲手做的礼物? “来,天翔哥哥,你快尝尝呀!”将盒子打开,她递上一支汤匙,“加了樱桃酒,味道很纯正哦!” 他呆呆地接过汤匙,在蛋糕深处挖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忽然,牙齿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磕了一下。他的身子完全僵了,双唇微启,一枚闪亮的钻戒吐至掌心。 “星星,”他弹跳起来,“快、快帮我!” “什么?”艾紫不解,“天翔哥哥,你想做什么?” “帮我看看这蛋糕里还有没有另外两枚戒指!”他大吼。 “戒指?”她也吓了一跳。 他来不及解释,伸手便往蛋糕里掏,果然不出所料,一枚、两枚,晶亮的钻戒相继落入他的掌心。 这块“黑森林”坦白了她这三年来真实的心意,原来,她早知道他曾经三次向她求婚,也很在意他的求婚。 这三枚曾经石沉大海的钻戒,如今终于浮出水面,呈现在他面前,一如她的爱情。 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消失了,他要见她,不要再装模作样坐在这里跟她斗气了。 顾不得赤着脚,就这样往外狂奔出去,风度翩翩的大少爷有生以来头一次失了衣冠楚楚的仪表。 因为跑得太快,砰的一声,迎面撞上从楼下上来的管家。 管家拎着他的鞋,讶异地望着他的模样,“少爷,你要去哪里?” “我的鞋怎么在你这里?”他眉一凝。 “艾小姐叫我送上来。” “她人呢?” “她说不能参加少爷您的派对了,要先走一步,这会儿她可能在等出租车吧……” 什么……她要走了?这一走,打算一去不复返了吗? 齐天翔猛地推开管家,赤着足一路跑过花园,直奔大门外。 幸好,她仍站在门外的路灯下,灯光把她的身子照成纤弱的一缕,在风中单薄可怜。 “海伦——”齐天翔一声大喝,冲了过去。 她转过身,惊愕地望着他出现。 “这些戒指怎么会在你那儿?”手心一摊,他质问她。 “你送给我的,当然在我这儿了。”她低头嗫嚅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蛋糕中的秘密的?” “从第一个开始,一直都知道……”海伦的头垂得更低,“只是装作不知。” “我记得那天,你把第三个蛋糕扔进垃圾桶了,怎么会……” “是扔进去了,不过我后来又把它捡回来了。” “什么?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你做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扔?”她叹了口气,哽咽地回答。 一个炽热的怀抱霎时将她拥住,愕然之中,温柔的唇吻体贴而下,深深地攥住了她的呼吸。 “天翔……”她只觉得浑身无力,绵软在他的拥抱中。 “海伦,不要走。”他在她耳边低语,“我刚才是在说气话,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天翔……”她不由得热泪盈眶,“其实……我也不想走。” 终于,道出埋藏已久的真话。他一听,就明白了,拢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月光在树间跳跃,他们依偎着彼此,忘了时间,仿佛要拥到沧海变桑田。 “天翔哥哥!天翔哥哥!”一个欢欣雀跃的声音终于把两人的甜蜜时刻打断,齐天翔抬起头,只见那个不知趣的小鬼正巧赶来,笑咪咪地瞧着他俩。 “天翔哥哥,我就要回家了,特意来跟你道别。”艾紫向前一步说。 “回家?呵,你终于敢回去面对父母了?”齐天翔点点头。 “对呀,我好想他们哦。”回去以后,她要好好珍惜与父母相处的日子,做个不让他们操心的乖宝宝。 “以后要听话,不要再离家出走了,知道吗?”齐天翔踱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 “天翔哥哥——”激动之下,她扑到他的怀里,像小猫咪一样磨蹭,“我好舍不得你哦——” “喂喂喂,当着我未婚妻的面,你这样会让我挨打哦!”齐天翔笑道。 “那就让她打你好了!反正我要抱抱你,天翔哥哥,我一直都想抱抱你!” 一直很想知道,未来丈夫的怀抱到底怎么样?此刻一体验,发现自己并没有失望。 宽大、厚实、温暖。安全……所有女子向往的,拥有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遗憾? 最最开心的是,这个丈夫是她为自己挑的,是她费了千辛万苦、穿越时空,帮助未来的自己得到的。 或许,她庸庸碌碌无为的一生中,只会有这个传奇吧?这个传奇,让她骄傲十足,就算留到老时,也可以无憾地回味。 艾紫侧眸,看向未来的“自己”。此刻,那位本该吃醋的未婚妻,却在一旁粲笑…… 沉浸在幸福气氛中的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不远处另有一对欢喜冤家正注视着他们。 “姓萧的,咱们秋后算帐——现在你来说说,这次的圆满结局到底算是谁的功劳?”雪儿语气强硬地问。 “哎呀,师妹,还有一件事未做,哪里就算圆满?”萧朗仍旧痞子般的腔调。 “还有什么事?” “把那个小鬼送回她自己的年代呀!” “哦,那个容易,弹指一挥间的事。” “师妹,你不觉得那小鬼太惨了点吗?” “艾紫那小鬼有什么惨的?未来的她嫁给了一个那么好的老公,作梦都该笑醒。” “可你别忘了,她回去以后,要面对三年的痛苦。一个人遭遇到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早已预知了这样的痛苦却无法避开。她现在只有十八岁而已,你忍心让她整日忐忑不安?”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雪儿蹙紧眉心。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我们该为她做点什么才对,顾客至上嘛!” “做什么?” “师妹,你怎么这么笨呀!如果不知道自己将来遭遇的惨事,自然也就不会痛苦了。” “你是说……消除她这一次穿越时空的记忆?”雪儿恍然大悟。 “这么简单的事,不用师兄我教你怎么做了吧?”萧朗笑,“上次我们胜负未决,这次我们打个平手,师妹,后会有期,将来咱们再切蹉,我先行一步了!” “姓萧的,你给我站住,凭什么分了我的功劳却让我独自收拾烂摊子?”雪儿伸手就想击出一掌。 “师妹,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放火把齐家烧了可不太好,快送阿紫回家吧!” 爽朗的笑声随着星云远去,剩下气急败坏的美人,捶着心口,大呼吃亏。 唉,罢了,她法力高强,也不在乎吃这点亏,善后要紧。 那蝎子精虽然平时满嘴胡言乱语,今天却有一句说对了——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事,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 十八岁,正是青春无忧的年纪,她不该让艾紫那小鬼有太多愁苦。 轻轻抬起手,一道强光从指尖射出,雪儿知道,这道光芒过后,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全书完】 *想知道萧朗和雪儿这对欢喜冤家如何在打闹间成就了楚翘和方洁云的真爱,请看绿乔缠绵系列260时光铺子之一《失恋许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