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生存指南》 第1节 ?  《侧妃生存指南》 作者: 见月书 简介: 高亮说明!!! 第一、男女主都是人间清醒,不会儿女情长,万事以搞事业为先 第二、古代背景,男主不是处,前期有过正妃和侧室若干,女主嫁给他之后没有其他侧室但是正妃还在 再加一条,女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十多年前无辜被害的人,仅此而已 苏清意被成王萧恪纳为了侧妃。 作为一个侧妃,苏清意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一、坚决不挑衅正妃。 侧妃也是妾,王妃不死,那这王府里的女人还是都在王妃的手底下讨生活,因此,王妃绝对不可以得罪。 二、要明白自己对于成王的价值。 一个女人,能依靠的永远不光是外貌,相比之下,外貌是最无足轻重的一样,她得让成王离不开她。 三、别当高岭之花。 嫁人了便是嫁人了,成王的宠爱对于这王府里的女人来说极为重要,要想过得好,那就必须要争宠,脸面又不能当饭吃。 ———— 萧恪新纳了一个侧妃,也是他唯一纳的侧妃。 他纳这个侧妃,本是想借助她的钱财成大事,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这位侧妃,不仅仅是能在钱财上支持他。 他的侧妃,聪慧绝伦,能为他扫除大业路上的不少障碍,是最适合与他并肩同行之人。 于是,他渐渐地对这个侧妃,越来越不一样。 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时不时的被他的好侧妃给气个半死。 萧恪:保持微笑.jpg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清意、萧恪 ┃ 配角:多 ┃ 其它:幻言《遗愿清单》,古言《本宫反了》 一句话简介:搞事业才是最要紧的 立意: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 第1章 入府 佑宁三十二年,秋日,天高气爽。 崇义坊这一路都铺满了红,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得相当热闹,这队伍尾巴极长,跟了一长串嫁妆箱子,丰厚得令人咋舌。 崇义坊间百姓纷纷探头看热闹,也不知是哪家娶亲,这么大的排场。 “我刚刚细细数了,这嫁妆箱子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而且我瞧着抬箱子的人都用着力气,这说明箱子里都是满的!” “一百二十八抬?这得什么人家才拿得出来这么丰厚的嫁妆?” “能娶这种人家的姑娘,那得什么样的男人啊?” “要说我们崇义坊往前,那最有身份的……不就是成王?” “可是成王已经娶了王妃,怎会再娶?” “我姥爷的大侄子的二姑的女儿是在成王府当差的,我倒是听说了,今日是成王纳侧妃,因是侧妃,成王只在王府中摆了宴席,不会亲自迎亲。” “那这侧妃看起来也很厉害啊!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呢!” 待送亲的队伍走远,百姓们便纷纷散去,只是嘴上还会再念上几句,至于那花轿里坐的新娘子是不是成王府侧妃,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不过百姓们的议论并不错,这送亲队伍确实是成王侧妃的,只因这位侧妃家财万贯,才能拿得出来这么丰厚的嫁妆,跟着自己一同进入成王府,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在,即使成王对她不甚喜爱,她也不会生活拮据,指着王府那点月例银子过活。 苏清意为母亲守孝三年,如今十九岁,早已经过了寻常人家姑娘成亲的年纪,而苏清意守完孝不久,就被她的父亲送给了成王当侧妃。 她心知这是她父亲为了攀附权贵,只是儿女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她并不愿意进成王府的大门,也由不得她,幸好她那爹并不糊涂,将她母亲的嫁妆悉数给她陪嫁了不说,还贴上了一半的家产添进嫁妆里,否则她一个商人之女,要在王府立足,何其艰难。 苏清意知道自己进成王府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将成王府的情形给打听了不少,因此她知道王妃身体不好,素来深居简出,而成王府中除了王妃之外,还有几个偏房和侍妾,她这个侧妃,倒是除了王妃之外身份最高的一个。 只是这些偏房也出自官家,父兄皆有一官半职在身,不过想来只是偏房,这些人的父兄官职应当不高。 苏清意进成王府,不怕成王不宠爱,也不怕王妃刁难,她最怕的反倒是这些偏房,这些人的父兄官职再低那也是官,要是真的借娘家的手对付她,还真不好弄。 “吉时到!” 苏清意正出神,花轿猛得停下,晃得她往一旁歪了歪,她赶紧坐好,理了理自己满头的珠翠步摇。 她非正室,虽说成王给了她面子,摆了酒席宴请宾客,可迎娶正室夫人的礼仪她是一概没有的,花轿停在王府的侧门,她得自己走进去。 “苏侧妃,属下是殿下身边的侍卫班墨,奉殿下的命令,特来迎侧妃进府。”花轿之外一个身穿劲装,手中执剑的男子俯身抱拳说道。 “有劳班侍卫。”苏清意在喜婆的搀扶下出了花轿,在成王府的侧门外站定。 班墨抬手:“侧妃请随我来。” 苏清意隔着一个盖头,看不见前方,只能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好在班墨是个做事的仔细的,前方的路是怎样的,要上还是要下,都会一一报予苏清意。 有班墨引路,苏清意这一路上走得安稳,半点没磕着碰着,走了许久,走到了她今后要住的地方。 “侧妃,这是您住的院子,殿下特意叫人改成了清疏院,说是和侧妃在家时住的院子一个名字,好缓解侧妃的思家之情。”班墨禀道。 苏清意:“殿下有心了。” 表面上苏清意对成王此举感恩戴德,实际心里不以为意。 成王愿意给她一个商人之女侧妃的位置,高出他王府中官家小姐出身的偏房们,无外乎是看上了她能够带来的利益。 商人别的不多,唯独钱财丰厚,成王身为皇子,意在皇帝之位,想要夺嫡成事,少不了钱财运作,故此,成王才会在明面上待自己这般好。 苏清意很清醒,踏入成王府这个虎狼窝,她决计不能把自己的筹码放出去,都说皇家之人感情淡薄,要是她把手中钱财尽数给了成王,保不齐她哪一天就得收拾包袱滚去这王府里最偏僻的院子。 班墨隔着盖头自然看不见苏清意脸上异彩纷呈,再次行了礼之后就告退了,由喜婆和丫鬟搀着苏清意进了屋里。 成王这会儿还在和宾客们应酬,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苏清意将喜婆和成王府的下人都给支了出去,只留下了自己的陪嫁丫鬟铃铛。 房门一关,苏清意便将盖头给摘了下来:“铃铛,我饿了。” “小姐放心,奴婢给您带着点心呢。”铃铛这丫头在身上藏了吃的,用帕子包好了放着,一路上竟也没有散。 铃铛捧着帕子弯下腰:“小姐,您先垫垫肚子。” 苏清意捻了一块桃酥起来:“铃铛,日后便不可再唤我小姐了,得喊侧妃,明白吗?” 铃铛:“是,奴婢记下了。” 苏清意一大早就让人从榻上给拽了起来,净面梳洗打扮,梳起头发,戴上华美的发饰,又上了妆,根本就没有功夫吃早饭,她现在见着块桃酥都觉得是美味佳肴。 “铃铛,给我倒杯水来。”桃酥较干,她又半天不曾喝水,此时吃桃酥口中越发觉得干燥。 铃铛“诶”了一声,去倒了一杯水来喂苏清意喝下。 苏清意就着冷水,把铃铛藏的点心全给吃完了,意犹未尽地揉了揉肚子,还是饿。 “难怪她们都同我说出嫁这日一定要藏些吃食,这一路上饿着,换谁都难受。”苏清意当着铃铛的面总是无所顾忌的,露出疲惫的神情。 “殿下。” 铃铛还没有来得及宽慰自己侧妃,便听见了院子里下人们的请安,吓得她手疾眼快扯过盖头就给苏清意盖了回去,在成王进门前立去了一旁。 当今圣上共有七个皇子,成王萧恪行五,今年方才二十三岁,跟他大皇兄比起来差了十岁,是个俊俏的郎君。 只是再俊俏的郎君,身着华服,气势逼人,也会让人忽略几分他的容貌。 铃铛见萧恪推门进来,赶紧跪了下去:“参见殿下。” 萧恪看也没看那地上跪的丫鬟一眼:“你退下吧。” 铃铛不放心她家主子,可她主子到底已经嫁人了,男女之间要行之事,自然是不能叫外人看见的。 “奴婢告退。”铃铛起身往外走,关门前还看了一眼坐在榻边的苏清意。 希望成王脾气好些,可别为难她家侧妃。 苏清意有些紧张,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在冒汗。 这个男人站着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是要做什么? “你在紧张?”萧恪不怒自威。 苏清意心颤了颤,眼珠子滴溜溜地打了一转,才开口:“妾身确实紧张,妾身从未与殿下见过面,日后却要生活在一处,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萧恪轻轻地笑了一下,苏清意差点没有捕捉到萧恪的那点笑意。 “不必紧张,本王以后是你的夫君,便不算陌生人。” 苏清意:“……” 成王殿下,您说话是张口就来的吗?对着一个侧妃说这个,有失体统吧? 苏清意也不敢反驳,只是应了一声:“是。” 萧恪约莫是嫌弃隔着一层盖头说话不舒服了,终于走近,一把掀开了苏清意的盖头。 猝然不防之下,苏清意的眼睫颤了颤,不敢去看萧恪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萧恪却看清了苏清意的模样。 身为皇子,萧恪见过不少的美人,后宫女子,个个姿色不俗,而苏清意在那些人的面前,也毫不逊色。 苏清意的脸蛋生得小,但是圆润可爱,眉如柳叶,眼如桃花,鼻子、嘴唇无一处不精致,泠泠出尘。 萧恪抬起苏清意的下巴,这下看得更仔细了,苏清意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和苏清意比起来,就连因为容貌而深得皇帝宠爱的丽妃都黯然失色。 不过……苏清意的唇角上沾的,是点心的残渣? 第2节 萧恪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确实有一个被动过。 “饿了?”萧恪轻声问道。 废话,换你你不饿? 苏清意尽力挤出了一丝丝羞赧:“是有些饿。” 萧恪:“吃太油腻了不好,本王让厨房上些清淡的来。” 苏清意目露惊讶,这成王果然会做人。 “多谢殿下。”她的胃已经嗷嗷待哺了。 “不必谢,本王也饿了,正好一道用膳。” 苏清意:“???”你饿什么饿? 作者有话说: 预收——《本宫反了》—— 周子衿在她十八岁那一年,真正地见识到了何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皇帝一道圣旨便要封她为后,她心中并不愿意,所以她多方求助。 她求祖父,祖父是当今皇帝仍是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在皇帝面前很能说得上话。 祖父却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身为臣,那便要听从君王的命令。” 她又去求她的未婚夫,她本是许配了人家的,只是她父母三年前意外身亡,她丁忧三年,婚期才推迟了。 然而她的未婚夫却将订亲信物给送了回来,表示两家再无瓜葛。 周子衿无人可求了。 她只能走进那高高的宫墙,在群狼环伺中活得胆战心惊。 皇帝年过四十,膝下仍无一子,这也令皇帝性情暴虐,周子衿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皇帝下令拖出去砍了脑袋。 同时,皇帝已经无心政务多年,大渝民生凋敝。 周子衿想,既然这个皇帝不好,那不如久换一个好了。 曾有君王去母留子,那为何不能——去父留子? 于是周子衿造反了。 —— 秦携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他本想等姑娘再长大些,就请父母去提亲,只是边关事急,他随父亲回了边关,他在边关时,便得知了那姑娘和人订亲了。 他该早早上门求取的。 然而当秦携回到京城,他心心念念的姑娘,高坐在凤位之上,朱红色的凤袍和华丽的妆容,叫他差点认不出来。 他喜欢的姑娘,成了当今皇后。 可是皇帝的年龄比她大了那么多! 秦携暗恨,他真不应该犹豫的,这一犹豫,他的姑娘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了。 ——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周子衿半蹲下,裙摆曳地,“秦将军,别报君了,报我吧。” 秦携哪管什么君臣之道,只要他的姑娘能笑一笑,他奉她为君都行。 于是他说:“臣秦携,永远效忠皇后殿下。” 第2章 会面 成王要用膳,那下面的人自然是动作飞快,恨不得能用一匹千里马的速度给送过来,苏清意正跟萧恪坐着尬聊,厨房的人就已经将膳食给送过来了。 恰好今日王府宴请了不少宾客,许多都是备好的,因此才来得快。 成王用膳,那再简单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厨房的人送了满满的一桌菜来,都满足成王对清淡的要求,看得苏清意目瞪口呆。 怪不得你们当皇子的还想方设法地弄银子,就吃个饭而已,至于如此铺张浪费? 萧恪看出了苏清意的愕然,便问:“你是觉得本王这一桌菜太多了?” 苏清意小心翼翼地道:“是有些多了……”他们两个人根本就吃不完。 萧恪又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苏清意没见识,苏清意鞋尖蹭了蹭地板,很想一脚给萧恪踹过去。 “今日宴请,各种食材本就备得多,成王府的席面不能小气。”意思就是他们吃的不过是宴席剩下的而已,不算浪费。 苏清意心神一动:“那殿下平日里用膳是怎样的?” 虽说自己进了成王府的大门便意味着成王日后肯定要从自己手里拿银子,可这银子她只能给成王成事用,要是拿给成王吃吃喝喝,那她自是不乐意的。 “王府每日吃什么都有单子,可以在单子里选,每日的单子会不同,不会将鸡鸭鹅猪牛羊全给买回来的。”萧恪道。 苏清意心说,这也不能怪她认知有误,她又不是皇室中人,哪里知晓你们皇室的排场? “不是饿了?”萧恪纡尊降贵地给苏清意夹了一筷子炒青笋,“还不快吃?” 还会夹菜呢?苏清意受宠若惊:“多谢殿下。” 也不知道用这招哄过多少人?是不是跟那些偏房侍妾在一起时,也会发动温柔攻势? 不过这王府的厨子手艺到底是不一样,一盘炒青笋的滋味都格外不同,难怪人人都想当人上人,这人上人过得,确实是体面。 苏清意饿了大半天,肚子一直抗议,填饱肚子这会儿她也懒得去关注萧恪了,认认真真地用膳。 虽说是商户之女,可苏清意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就请了夫子教导,诗书礼仪一应俱全,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哪怕饿极了,用膳时也是端庄的,不会发出声音。 萧恪眼瞧着,心里对苏清意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对了,你父亲在京城给你置办的铺子,用不用本王帮你管着?”萧恪冷不丁道。 苏清意筷子一顿,果然,这成王不像表面上那般看起来是个好东西。 “这倒是不用麻烦殿下了。”苏清意抬头,淡淡一笑,“家父在京城中虽无根基,可如今这铺子给了妾身,妾身是成王府的人,想必也没有人会不长眼地找咱们成王府的麻烦,殿下事务繁忙,不值得为这点小事劳心。” 苏清意深知她手里的东西是一分也不能交出去,交出去之后,她于成王,就没有可利用的地方了,而成王能够拉下皇子的脸面给一个商人之女侧妃的位置,就已经足以说明这个男人心够狠,要是换作别的皇子,怎么会冒着被人耻笑的风险纳一个商女为侧妃? 萧恪被回绝了也没有强求,而是道:“若是有人敢去你的铺子找麻烦,只管告诉本王,本王会替你做主。” 苏清意:“是,妾身谢过王爷。” 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吃得也不尽兴,至少苏清意是不尽兴的。 和娶正室不同,正室进门是黄昏,两人拜了天地之后很快就能熄了烛火上床睡觉,侧室要白天进门,同正室区别开来,所以苏清意跟萧恪吃过饭之后,还得跟萧恪坐在一块儿,萧恪问,她答。 时刻警惕着萧恪给自己挖坑,苏清意累得慌,她心想,这还不如直接熄灯上床呢,在床上做那事,也总比对着萧恪战战兢兢的好。 萧恪扯着苏清意说了许多,最后,他问及了一个问题:“可有人教过你如此伺候本王?” 苏清意小脸一红:“不、不曾。” 怎会有人教这个?难道、难道不是熄了灯上床,剩下的全看男子发挥吗? 萧恪料想也是,苏清意十五岁时丧母,母亲去世,自然不会有人在苏清意出嫁前给她传授此道,不懂也是正常的。 “无妨,清意不懂,本王亲自教你。”萧恪温声道。 苏清意霎时失去表情管理,教教教教教?她是不是耳鸣了才会听到萧恪说这种荤话? 萧恪可不在乎苏清意的脸皮有多薄,直接吩咐人去取几册避火图过来,他要亲自和侧妃研读。 成王亲自教侧妃学习夫妻密事,既是密事,自然不好分坐两边,拿出先生教导学生的姿态,故而成王殿下直接将人给抱进了怀里,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苏清意被萧恪突然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她坐到了成王的大腿上,她神色僵住,下意识地想要从萧恪的腿上下去。 萧恪却不放人,手臂收紧将他的侧妃给牢牢地抱住:“清意为何想跑?本王的腿上又没有铁钉。” 苏清意讪笑两下,果然还得是你啊,不要脸的成王殿下。 好好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怎的就习了这般不要脸? 萧恪不要脸地太自然了,他将送来的避火图拿起一本,只见那避火图的封面倒还正经,只有书名,翻开第一页,苏清意就羞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图画上的人物一男一女,皆是衣衫半褪,坐于榻上,神情陶醉…… 苏清意只一眼就羞得面红耳赤。 萧恪淡定得很,他不是头一回看避火图,又是男子,自然不似苏清意这样还羞得要捂住眼睛,况且他的皇兄还有十四五岁便通晓人事的,他加冠之后才通此道,已经算晚了。 “清意不要挡着自己的眼睛,这可得好好学。”萧恪把苏清意的手给拉了下来死死钳住,不给苏清意重新捂住眼睛的机会。 苏清意已经要熟了:“殿下,妾身、妾身实在是……” 萧恪把苏清意抱得更紧些:“清意不愿意和本王一起研究此道?可今晚我们就要用上了。” 苏清意:“……” 你的封号就不应该叫成王,我看叫狗王挺好的。 苏清意着实无法承受和自己的新婚丈夫同看这等图画的刺激,脸往萧恪怀里一埋,闭上眼睛装死。 你不许我捂上眼睛,那我干脆转个方向。 萧恪放声笑了出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相当高兴了。 “好了好了,本王不逼你了。”萧恪把避火图扔到一边,将埋头的苏清意给拎了出来,“本王先回书房,晚点儿再过来找你,清意要是愿意的话,自己看一看?” 苏清意咬唇,她根本不可能说愿意。 萧恪也真没强迫她,吩咐了下人们仔细伺候着侧妃,晚些时候再过来用晚膳。 要说这王府的排场就是大,苏清意一个侧妃,萧恪便拨了两个嬷嬷、八个丫鬟、八个小厮,还有六个侍卫,比成王府里的偏房们待遇可要高出太多。 苏清意叫了那两个嬷嬷进屋里回话,问了她们王府里其它偏房的待遇。 李嬷嬷道:“咱们成王府有一个贵妾和两个良妾,贵妾身边是四个丫鬟四个小厮,良妾身边是两个丫鬟两个小厮,至于其余的侍妾,都只有一个丫鬟伺候。” 偏房分为贵妾、良妾、贱妾,贵妾自是比良妾身份再高一些,至于侍妾,都是王府的丫鬟有幸服侍了成王后才被抬成了侍妾,本质上还是奴婢。 苏清意听完周婆子说的,再一琢磨,发现萧恪给她的待遇是真的不错,就说那个贵妾,也没有见她身边还有侍卫的,自己还有六个侍卫呢。 “嬷嬷,殿下指给我那六个侍卫,我可能使唤?”苏清意问道。 第3节 “回侧妃,是可以的,要是侧妃想罚个人,可以令侍卫们动手。”另外一个徐嬷嬷说道。 苏清意合计了一下,萧恪应当不会只是把这六个侍卫赐给她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左右她人在成王府里,要是她不安全了,那必定成王府也不安全了。 徐嬷嬷的话已经算是明示,也就是说这成王府里必然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萧恪给她六个侍卫,是希望她自己摆平麻烦?顺便再试她一试? 这个狗男人,心眼可真多,怕不是龙眼吃多了。 苏清意在心里嘀咕道。 “嬷嬷可方便同我说一说殿下的那几位偏房?”苏清意想着,被动不如主动,她干脆先了解了解她的对手们。 李嬷嬷在王府里待得久,更了解些,便是她说道。 “陈贵妾是明威将军家的女儿,赵良妾是宁远将军家的,孙良妾是太史令家的。” 宁远将军正五品,太史令从五品,五品对于堂堂皇子来说是个芝麻小官,送女儿进王府当偏房倒也可以理解,可这明威将军怎么说也是四品官,家中女儿就是去许多人家当主母也是绰绰有余的,何必送进王府为妾? 苏清意不太理解,难道权势就如乱花迷人眼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遗愿清单—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寻常说不得、见不到的,人们通常会将其称为“特殊事件”,为了处理这些特殊事件,成立了特殊事务管理局。 在特殊事务管理局下分好些部门,有一个部门称特勤部,专出外勤,特勤部二组,负责处理人的执念,将这些执念送走,以免影响到正常的人类生活秩序。 沈江月是西城市特勤部二组的成员,自从进入特勤部,出任务每次评级都是优,只是她跟其他成员,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别的成员出任务都往低调了打扮,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力,沈江月偏偏异常高调,汉服、jk、洛丽塔,破产三姐妹她给凑了个齐。 有同组的成员好奇问过:“月月,你的工资和奖金,真的够你花吗?” 沈江月淡定地指了指他们特勤部新来的顾问:“喏,这不是有个冤大头?” 严净扶了扶他的新眼镜:“嗯,她加购物车我付钱。” 同组成员:“……说真的,虐单身狗不犯法但单身狗很痛苦。” —— 最开始严净调到西城市来,第偶遇了一个任务,他就和沈江月打了第一个照面,他那时心想:就沈江月这样的,肯定在自己组里都不受待见,说话贼气人。 后来…… “我错了,我是个大傻逼。”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会不喜欢沈江月的。 当然,沈江月是他的对象,谁也抢不走。 第3章 相处 苏清意不由自主地叹了声气,徐嬷嬷还当是苏清意畏惧那几个偏房的身份,便出言宽慰道:“侧妃请放心,您是殿下的侧妃,论身份地位,除了王妃就属您最高,旁的人不敢待您如何的。” “嬷嬷说得是。”苏清意笑了笑,将这个话题揭过。 要说之前她的确对这王府里的偏房心存防备,不过看着萧恪对她们态度一般,便知在萧恪眼里她们远不比上自己重要。 忧心她们背后的家族是一回事,可苏清意也清楚,在这个王府里,成王的宠爱才是更为重要的,只要她足够受宠,就算是那些人有意找她麻烦,也没有那个胆子,毕竟那时她的身后是成王。 况且从成王这几个偏房的身份来看,成王并不是依靠女子联姻来稳固自己羽翼的,否则他纳几个什么明威将军家的女儿,直接把六部尚书家的女儿给纳进王府当侧妃不就行了?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这说明萧恪应当不会利用完她之后就立马踹了她。 不过萧恪的宠爱,还是得多争取争取才行,那要是萧恪宠爱自己,自己在这王府里,只要不得罪王妃,岂不是横着走? 说到王妃,苏清意不甚了解,便又问了问李嬷嬷和徐嬷嬷。 “王妃是太尉嫡女,也是唯一的一个嫡出女儿,只是王妃身体欠佳,常常幽居养病,不让偏房侍妾前去打扰。” 也就是说,不用日日晨昏定省。 不过人家王妃说不用,她也不能真的不去,至少明天她得去请个安,再送上些礼物才妥当。 “铃铛,我记得我的嫁妆箱子里有些上好的补品,你去挑了出来,明日同我去给王妃请安。”既然身体不好,那是得好好补一补,好的补品价格昂贵,苏清意也是她爹钱多才弄了不少。 铃铛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苏清意看了看天色,离晚膳的时间不远了,萧恪说了今晚要来她这里用晚膳,用过晚膳之后……他们就该入洞房了。 “两位嬷嬷辛苦,先歇息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她要趁萧恪不在,好好地研读一下那几本避火图。 女子出嫁前,会有母亲教导此事,还会在嫁妆里放上几册避火图,只是苏清意的母亲过世三年有余,自然无人替她操持,苏清意确实是什么也不懂的。 拿着烫手的避火图,苏清意深呼吸了好几次,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翻开来。 都说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那她学习学习,应当也无妨。 只是这图画上当真没有夸大吗?怎的画中男子那处生得如此雄壮?这东西真要进入自己的身体里?自己不会当场裂开吗? 还有,明明是讲的房中密事,怎么还有画了室外的?假山、秋千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屋顶?这屋顶如何能上得去做那种事? 苏清意强忍着翻看了萧恪令人送来的避火图,彻底麻木了。 那画画的人定然是在胡诌,怎么看都不靠谱。 晚膳时分萧恪果然来了,比起午膳那满满的一桌,晚膳的分量少了不少,四菜一汤,不过份量都不少,还是摆了半张小桌子。 “清意在本王离开后都做了些什么?”萧恪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要说萧恪没有派人看着自己,苏清意是一万个不信的,于是她也没瞒,将自己向两个嬷嬷探听王府情况一事悉数告知。 萧恪听完,似乎心情更好了些,又动手夹菜又动手盛汤的:“清意不必担忧,在本王的王府里,身份地位不由外边决定。” 苏清意默默地品着萧恪这话,又是给她拨侍卫,又是给她透底的,看来萧恪是确定了有人要找她的麻烦了。 如果真的要表示对自己的看重和宠爱,萧恪大可以直接出手,这样明里暗里的,说明萧恪并不方便直接处理。 是别的皇子安插进来的暗探?不一定,萧恪并不宠爱,那就刺探不到什么情报,再加上偏房又不能随便出门,想出门要么成王首肯要么王妃同意,放消息出去没那么容易,加上她们的身边还有王府派去伺候的人监视着。 不是暗探的话,那也有可能是萧恪碍于情面不得不收下的女人。 他堂堂成王殿下,为了这种事情去算计一个女子,传出去了到底名声不好听,要是因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矛盾,他做出处理,那么性质就不一样了。 苏清意咬着筷子,悄悄地打量萧恪,她总觉着萧恪不光是想要她的人用她的钱,还想让她成为一把有用的刀。 萧恪用筷子头敲了敲苏清意的头:“做什么看着本王?” 苏清意笑得谄媚:“殿下姿容出众,妾身从未见过,故而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得不承认,萧恪是真的长得好看,只要萧恪不叫她生气,她对着萧恪这张脸,饭也能多吃半碗。 苏清意想多吃半碗,萧恪没让:“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对胃不好。” 也是,达官贵人都是注重养生的讲究人,不吃便不吃吧,反正她也饱了。 用过晚膳之后萧恪带着苏清意在清疏院里溜达消食儿,顺便同苏清意拉近关系。 “本王住在延鹤院,王妃住在清茗院,你的清疏院离延鹤院和清茗院都不远,靠后花园也近,闲来无事也可以去后花园转一转,有看上的尽管移植到你的院子里来。” 清疏院先前空置着没有人住,陈氏她们还不足以让萧恪将宽敞通透还靠近主院的院子拨给她们住,直到萧恪要纳侧妃了,才吩咐人将清疏院打理了出来。 这清疏院里种的是金桂,寓意好,这个时节香气正浓,在清疏院外都能闻见桂花的味道,盆栽也有,是菊花,苏清意倒是挺喜欢的,桂花和菊花都可以用来泡茶,等过几日她在这成王府里站稳了脚跟,她就动手摘花泡茶。 她院子里的花,想来成王殿下是不介意她摘一些的。 “你先前未曾上过京城,不清楚京城的节气变化,应当不知京城秋天冷得快,因而本王已经吩咐了给你裁制新衣,明天会送料子过来,你挑着喜欢的选,要是你想用你自己带来的料子也行,裁缝是王府的人,只给我们做衣裳的,手艺你放心。” 苏清意微微一笑:“好,妾身知晓了。” 二人在外面晃够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上弦月一弧挂在了天边。 这入夜了就要洞房了。 这是两人头一次行房,萧恪没再像白日里那样去撩拨苏清意,他们是分开沐浴的,不过苏清意沐浴时李嬷嬷和徐嬷嬷伺候着,也同她讲了许多,弄得苏清意想直接把自己给埋进浴桶里躲着。 苏清意为母守孝,三年不曾如今天这般细致过,沐浴完之后还擦了香膏,整个人闻起来都带着一股浅淡的花香味儿。 萧恪白天见苏清意,苏清意的脸上是有妆的,这会儿卸了妆,不施粉黛,又只穿了寝衣,娇羞地垂着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一下就击中了萧恪。 身为男人,萧恪同其他男人一样喜欢长得漂亮的,能吸引人的,而他的女人里,王妃不缺容颜奈何身体不好,带着病气,不够活泼,那几个偏房长相不能说不好看,但是在皇宫见惯了美女如云,也确实不能靠容貌吸引到他。 而苏清意,长相漂亮,又身体健康,而且十九岁的苏清意已经渐渐长开,比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更合适拥入怀中。 也许是从小就被母妃严格拘束着,直到加冠才通晓人事,王妃也是十八岁生辰过了才与他成婚,萧恪看着那些十四五岁还跟嫩芽菜一样的孩子,实在是下不去手。 苏清意就刚刚好。 萧恪坐在榻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清意,过来。” 苏清意慢吞吞地挪过去,别捏地坐在了萧恪的腿上。 白天好歹隔着厚厚的衣袍,现在他们身上都只穿着寝衣,身体的温度便显得异常突出。 “殿下。”苏清意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萧恪没吓唬她,反而问道:“你是想熄了蜡烛,还是燃着蜡烛?” 月光并不是很明亮,要是熄了蜡烛,什么都看不见,那多多少少可能会出点问题,可要是不熄,她也没那个脸皮。 苏清意竖起一根手指:“殿下,只留一盏灯可以吗?” 萧恪抱着人调转了方向,将苏清意给放进了被褥里:“可以。” 他起身去将多余的灯都给灭了,只留下了一盏在床头的。 萧恪蹬了鞋子上床,放下了床幔:“清意,疼就告诉本王。”他俯下身,扯开了苏清意寝衣的系带。 苏清意下午看的避火图这会儿已然不记得了,她紧张兮兮地等着萧恪将她吞吃入腹,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看见了萧恪的那处地方……生得很雄壮。 原来避火图是有实际根据的? “痛!”苏清意一时不察,痛得眼泪花冒了出来,顺着眼角流向两旁。 萧恪还有功夫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道:“抱歉清意,你忍一忍。” 想来成王殿下对自己的本钱认识得很清楚。 作者有话说: 预收—重生后我废了皇太孙— 第4节 闻折柳觉得她就像个笑话,只因她的庶妹和她有九分相似,她便承受了令人绝望的折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从身体健康的人,变成苟延残喘的重病之人。 她恨殷淮,殷淮身为皇太孙,就是非不分拿她撒气,害得她在东宫中走向死亡,死前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再见一面。 不过解气的是她死之前一刀捅死了殷淮这个皇太孙,这也算是她为大周百姓所做的一件好事了吧? 只是死后,闻折柳的魂魄停留在了人世,他看见那个脸戴银面具,传闻脸上毁了容的燕王不仅将她的尸首送回了她家,还劝说皇帝不要发落我的家人,因为是殷淮自己做错了事,被一刀捅死也是一命换一命。 后来燕王殷长夜就成了皇位继承人,闻折柳想,燕王肯定比殷淮要做得好多了。 想着想着,闻折柳发现自己……重生了。 重生的闻折柳下定决心,要避开前世之祸,也要将皇太孙殷淮从皇位继承人的宝座上拉下来,像殷淮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当上了皇帝,只会让繁荣昌盛的大周衰败。 恰好她重生的节点正好是今上为燕王征婚,高门贵女都不愿意嫁给一个毁了容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是王爷。 闻折柳自请嫁给燕王为妃。 她不在乎他的容貌如何,只想为这个男人正名,容貌不能决定什么。 还有,她想联合殷长夜,将殷淮给废掉,皇位要交给有仁德的人。 而这个人,刚好可以是,殷长夜。 第4章 正妃 想她苏清意,年纪轻轻,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似乎腰不太好。 快让萧恪给折腾得散架了。 要说个中滋味儿她是体会到了,开始确实难耐,不过后来便渐渐得了趣味儿,加之萧恪也有意顺着自己一点,也没只顾着他一个人享受。 只是后劲儿……真的有点大,她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从浴桶里回到榻上的了。 第二日苏清意是被萧恪起床的动静给吵醒的,她刚到京城,处处不习惯,睡觉总是容易被闹醒。 “殿下怎么起得这般早?”苏清意撑着身子,揉了揉眼睛,外边天还不曾亮,只有一盏快要燃到尽头的烛火。 萧恪探手摸了摸苏清意的脸:“本王去上朝,你且接着睡便是。” “哦,那殿下快去吧。”苏清意打了个哈欠,一头栽了下去。 萧恪手疾眼快给捞了一把,没让苏清意将自己的瞌睡虫给摔出去。 将人给塞回了被窝,萧恪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回自己院子里去洗漱更衣。 他大约是被鬼迷了心窍了,他才是这成王府的主子,苏清意作为他的侧妃,本该起床服侍他穿衣洗漱,送他出门,哪里该起来揉揉眼睛,问上一句就倒头睡? 简直是没规矩。 要是换成旁的人,他定是要生气斥责的。 可苏清意不一样,苏清意比他王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要讨她他喜欢。 且不论苏清意带来的巨额嫁妆日后能为他带来多少助力,仅是昨晚和苏清意春风一度,便叫他食髓知味。 王妃张氏身体不好,他总不好折腾一个身子不好的人,所以每每宿在王妃的清茗院,都有些不得快活,但是他到底是个人,即使有着所有男人一样的劣根性,却也不会因为正妻身体不好,房中事不能尽兴就苛责正妻。 而他的那些个偏房是官家女子,再怎么也学了些官员的板正,于此事上放不开,别看男人教导子女时一套一套的,到了榻上却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就如同教导那般不知趣味儿,侍妾倒是放得开,只是带着一股子风尘味道,将爬床手段学了个十成十,故作娇媚,也令人腻味。 而苏清意有着大家闺秀的乖巧,可在榻上又十分听他的话,让摆什么姿势便摆什么姿势,也不会死死隐忍,她只会咬着唇,然后时不时的泄出些音来,还会撒娇耍赖。 萧恪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男人,这成王府的女人,除了王妃这个正妻,其他的偏房和侍妾都只睡过一次便再未踏足过她们的院子,今后,他倒是要时常留宿清疏院了。 苏清意还不知自己在萧恪眼里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补好了觉之后便起来用早膳。 昨天成王在此不方便,于是拨过来的下人今天才进屋来面见他们往后要伺候的主子。 “侧妃,这两位是碧灵和若灵,是王府的一等丫鬟,殿下特意拨过来伺候的。”铃铛可靠,已然借着空闲的时间将王府派人的下人给摸了底。 碧灵和若灵齐刷刷地向苏清意行了礼:“见过侧妃。” “不必多礼。”苏清意早就备好了用来赏赐人的碎银子,就搁在小几上,她直接抓了一把起来,“以后在清疏院里伺候,便都是自己人了。” 苏清意把碎银子给了碧灵和若灵。 虽说是碎银子,可苏清意一抓一大把,分量也不小了,碧灵和若灵赶紧行礼谢赏。 她们二人是王府的一等丫鬟不假,可没有主子伺候,只有月例银子,自然比不得跟了个阔绰主子的待遇。 “铃铛,将这些银子给大家分了吧。”苏清意不至于每个人都自己亲手抓一把,剩下的人都没有碧灵和若灵级别高,交给铃铛足矣。 而王府的侍卫都在院子外候着,里面是女眷住处,不受传唤侍卫是不得入内的,苏清意便让铃铛给包了六个小锦囊给送出去,日后还要劳烦这些侍卫,苏清意给的银子还不少。 王府的侧妃是也是能在份例里点菜的,苏清意点了早膳,便先去更衣打扮。 她家产丰厚,自然不会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自己,不过她如今为人侧室,也明白正侧有别的道理,故而将红色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并未带到成王府来,就连陪嫁的料子,她也一早就让铃铛去翻了出来。 “侧妃,今日穿这身鹅黄色的衣裳可好?”碧灵取了一套苏清意的新衣来,鹅黄色的布料,绣了桂花,显得清雅。 若灵在苏清意好几层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找到了正好配套的首饰,全是桂花的,一看便是用心置办的。 “如此也好,我们院子里桂花也开着,应景。”苏清意由碧灵服侍着换了衣裳。 若灵的手很巧,梳头发梳得好,苏清意的盘发活计便交给了若灵。 “我瞧着你们年龄也不大,打扮得却素净。”苏清意翻了翻自己的首饰盒子,找出了两支缠花的发钗递与二人,“这发钗并非金玉宝石,你们佩戴应当不会逾越。” 碧灵和若灵在这王府里待,眼力见不俗,这缠花的发钗栩栩如生,要做起来耗费精力得很,虽然不比金玉宝石昂贵,但是价值也不低。 “侧妃厚爱,奴婢们感激不尽。” 苏清意一笑:“哪里就厚爱了。” 她猜想多半是这些王府里的丫鬟舍不得置办首饰,月例银子也许存着好日后嫁人,也许寄给了家里生活用。 王府再风光,那也风光不到普通下人的身上去。 苏清意独自用了早膳,就带着礼物去清茗院给王妃请安。 侧室进门,都是要去拜见正室的,苏清意明白,哪怕萧恪的这位王妃再身体不好,直接免了侧室天天去请安,那她这个新来的也不能不去,要是真的计较起来,人家堂堂王妃,背靠骠骑大将军,还能整治不了她? 她还想多活几年,要是萧恪争气,她还能捞个宫妃当当呢。 苏清意给王妃备的礼物很多,铃铛一个人拿不下,她光是抱着装珍贵补品和匣子就已经没有手能拿别的了,她便叫上了碧灵和若灵,碧灵捧着上好的料子,若灵捧了一盒稀奇玩意儿。 到了清茗院,王妃没见她,是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出来回的话:“苏侧妃,我们王妃身子不好,这会儿还没有起身,不方便见侧妃,侧妃还是回去吧。” 对着苏清意这么识趣的侧室,这个嬷嬷开口说话也和善不少。 “那劳烦嬷嬷将这些薄礼带进去吧。”苏清意把铃铛手里捧的匣子接过来,亲手交给眼前这个嬷嬷,“料子什么的倒是其次,这些是补品,王妃身子不好,我也只能在补品上尽尽心意了。” 那嬷嬷一听是补品,眼底的笑意都真实了两分:“多谢苏侧妃了,奴婢一定转交给王妃。” 把料子和珍玩也交给清茗院的下人,苏清意便不再多逗留:“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跟王妃请安。” “侧妃慢走。” 苏清意略一颔首,便往外走去,没有一丝一毫要多打探的意思。 嬷嬷捧着苏清意送的礼物进了屋内,王妃张氏已然坐在了梳妆台前。 “人已经走了?”张氏问道。 “走了,不过苏侧妃留了些礼物,奴婢瞧着这补品倒是极好,王妃不如看一看?” 张氏沉吟片刻:“那便看看吧。” 匣子不算大,只有尺长,嬷嬷打开了匣子,装得满满当当的补品展露无余。 张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补品当真是难得一见,老参灵芝,有价无市。 “她是真的有心了。”换个人,哪里舍得将珍贵的补品一送就送这么大一匣子过来? “奴婢也瞧着,这位苏侧妃,和别的侧室都不同。” 张氏合上匣子,目光落到一支蝴蝶步摇上,那蝴蝶极薄,一点嵌在花上,振翅欲飞,很是精巧。 “殿下并不沉溺女色,那些个偏房侍妾哪个不是伺候过殿下一次就再没有得过宠?就她们那样的都暗自以为我迟早要给她们腾地儿,这位苏侧妃却给我送来了能补到我长命百岁的补品,自然是不一样的。” “嬷嬷,将这支蝴蝶步摇给苏侧妃送过去吧。”对于苏清意的主动示好,张氏也愿意卖她一个好。 官家女儿又能如何?这王府里的三个偏房都生了一张脸没生一个脑子的货色,连她这个正妃都敢怠慢,殿下日后真的当了皇帝,这几个人没一个能进得去皇宫的。 倒是苏侧妃,虽说是商户之女,为人处世可要比那些所谓的官家女强多了。 她不曾见过苏氏,不知其容貌如何,只这般为人品性,殿下就不会像对待那几个女人那般薄情寡义。 更何况苏扬苏氏,富甲一方,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殿下要成大事,离不了苏氏钱财的扶持。 苏清意出了清茗院之后没回清疏院,而是让碧灵和若灵带着在王府里认认路,不然以后在自己家里走丢了,王府下人和侍卫到处找人,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只是不曾想,成王昨天才暗示了她会有人来找麻烦,她一脚踏进后花园,人就来了。 是时候让成王殿下看看她的可用之处了。 第5章 陈氏 “侧妃,这一位就是咱们殿下纳的陈贵妾。”碧灵附耳道。 苏清意看着这个陈贵妾,是感觉挺沉的,这陈贵妾浑身上下戴的首饰可不少,满头珠翠,脖子上一个项圈也是金玉坠得足足的,手腕上还有两个翡翠镯子。 她不太能明白陈贵妾把自己给打扮成一个展示架子是出于哪般。 总不能是想在她的面前炫富吧? 跟一个做生意的炫富,那不是班门弄斧? “你就是殿下新纳的那个?”陈贵妾是有些眼高于顶在身上的。 碧灵出言呵道:“放肆!陈姨娘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 虽说这偏房也分贵妾、良妾、贱妾,可说白了,都通通被称为“姨娘”,人家侧妃还能被称为“侧妃”呢。一看地位便是不同的。 陈贵妾高傲地仰着下巴,主要是她人比苏清意矮了一截,不抬着就没办法跟苏清意对视。 “你不过是个商人之女,有什么好嘚瑟的?我父亲可是明威将军!” 都是武将脑子一根筋,可那只是句玩笑话,要在朝堂上混的人,怎么可能是脑子一根筋的,还养出脑子少根筋的女儿来? 第5节 进了这成王府的大门,那就是成王府的人,还管你爹是谁你娘是谁? “陈姨娘的父亲是明威将军,那可真是了不起。”苏清意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不如这样,你去同你那身为明威将军的父亲说,让他给殿下打个招呼,将你抬为侧妃,你看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如何的。 明威将军要是在成王跟前能有这面子,他女儿就不会只是个贵妾了。 “你少得意!”陈贵妾说不过苏清意,便瞪眼。 苏清意抚了抚自己的桂花步摇:“我看陈姨娘是在家里缺乏管教了,才会让你进了成王府还这么没规矩,我虽然只是个侧妃,可好歹也比你地位高上那么一点点,你对我没有丝毫的礼数,说出去那就是丢殿下的脸,我想,我要是教训你一下,殿下应当不会生我气吧?” 碧灵会意,招了招手,把坠在后面的两个侍卫给招上前来。 “陈姨娘这一身应该挺沉的,怕是不好自己走回去了,来人,给陈姨娘代劳一下,拖回去。” 反正萧恪暗示她的,那她就嚣张一点好了。 两个侍卫领命,一人一边,拖着陈贵妾就往她自己的院子走。 “苏清意!你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隆和郡公送给殿下的人!你岂能欺负我!”陈贵妾还有力气蹬腿。 苏清意还没有见过这么快就自报家门的呢,隆和郡公,那可是从一品,有意思了。 “咱们也回吧。”陈贵妾没什么脑子,随便一激就进了网,苏清意都觉着自己是在欺负人。 之前不觉得困顿,等回了清疏院,昨个晚上睡眠不足的弊端便暴露出来了,她哈欠连天的,要不是王妃派了人过来送赏赐,她一早就能爬回榻上去。 来送赏赐的正是今早在清茗院见过的那个嬷嬷,是王妃娘家陪嫁的老人了,姓周。 “侧妃,我家王妃派奴婢来给侧妃送些赏赐。”周嬷嬷亲手把张氏挑出来的步摇呈给苏清意,别的都是由下人接手。 “这可真别致。”苏清意一看张氏送来的蝴蝶步摇便知这不是一般地方能做得出来的东西,还得是王妃,太尉府嫡女,不然这般精致的步摇,也是不好得的。 苏清意直接取下了自己头上的桂花步摇,将张氏给的这支蝴蝶步摇给戴上了:“嬷嬷帮我瞧瞧,可还好看?” 周嬷嬷一脸笑意:“侧妃容色,倾国倾城。” 不得不说苏清意确实很讨人喜欢,懂礼数、知进退,性情却烂漫可爱。 难怪殿下会喜欢她。 “嬷嬷替我谢谢王妃。”苏清意摸了摸轻轻晃动的蝴蝶,爱不释手。 周嬷嬷送完了赏赐就回清茗院了,苏清意困得不行,精致的蝴蝶步摇也救不了她的瞌睡,于是脱去外衣,卸下钗环,躺回榻上了。 铃铛她们不敢打扰,便关了门去了院子里。 萧恪下朝回来,朝服尚且未换便去了清茗院看望张氏,他与张氏不敢说感情深厚,但至少相敬如宾,他时常过去探望。 张氏见到萧恪回来,便叫人奉茶,自己和萧恪坐在一处说话:“殿下新纳的苏氏,是个可心的人儿。” 萧恪第一个睡过的女人便是张氏,后来才有了那些侧室,因而张氏再不介意其实都会介意的,因为对于成王来说,她是第一个女人,却不会是最后一个,而皇子的第一个女人,除了萧恪这个奇葩,都是宫里的宫女,她相比之下,心里就更会有些不舒服。 更让张氏心里不痛快的是,萧恪那些侧室,明明只受了一次宠爱,就好像能取代她的地位了一般,没少在背后编排她这个王妃还能活多久,真当她死了她们这种出身的人就能有机会坐上王妃之位了?更何况她还没死呢,不敬之意就十分明显,她身体又不好,要是在这些事上去计较,又于身体不利。 苏清意很懂事,她欣赏苏清意这样的人。 因此在成王面前,她也愿意多提苏清意几句。 张氏很清醒,她的身体不好,未必能给成王诞下长子,可要是让苏清意这个知事理的生,也比让别的女人生好,哪怕那些女人成王没再多看一眼,她也不希望有半丝可能性。 “她是做了什么讨了你的欢心了?”萧恪端着茶盏吹了吹,浅浅地饮了口茶。 “今早她来给妾身请安,带了许多好东西来,上来的锦缎珍玩便不必说了,重要的是她给妾身带了足足一匣子的珍贵补品来,足以见得她是个用心的人。”张氏明言道。 一匣子? 这么舍得? 萧恪知苏扬苏氏富可敌国,可也没想到能富到这种地步。 张氏嫁给他之后,他也出面寻过好补品,奈何这东西有价无市,除了贡品外很难见,能攒上一匣子,苏氏的财力,当真是不容小觑。 “她能敬着你,那说明她是个懂事的。”萧恪有点酸,给了王妃一匣子,怎么一样也不给他呢?他用不着还不能拿出来显摆显摆? “是,苏氏的教养规矩极好,比起京城中的官家女儿来也不逊色。”张氏夸赞道。 萧恪莫名地吃味,便不再跟张氏讨论苏清意,而是问起了张氏的身子,张氏每逢秋后天气转冷,身体就会愈发虚弱,好好的一个人,天气暖和时活蹦乱跳的,天气冷了就只能躲在屋子里,萧恪想想还是会心疼。 张氏成日里养着,各种药膳炖着,只是这身体的底子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时拖坏了,这才多年养不回来。 不过苏清意送来的补品都是好东西,她吃着试试,说不定今年冬天还能出屋过个除夕。 萧恪身为成年皇子,在朝中领了职务,自己又有事,所以在清茗院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延鹤院,换下了官袍,叫了府中幕僚来议事。 顺道他也听了听今天苏清意在王府里耍的威风。 “你确定那陈氏说了她是隆和郡公送来的人?”萧恪神色不虞。 回话的人是在小时候便伺候萧恪的太监宁福,张氏身体不好,他便替萧恪看着这王府。 “回殿下,千真万确。”宁福躬身道。 “呵,那隆和郡公可真是辛苦了,拐了这么多道弯往本王府里送人。”萧恪手下一用力,宣纸便废掉了。 宁福上前给萧恪换了一张干净的宣纸。 陈氏并非明威将军这个父亲送给自己的女人,而是有旁的人牵线搭桥,而且还拐了好几道弯,他一时也难以查清陈氏到底是谁送来的人,没想到叫苏清意这么一激就口不择言地暴露了出来,当真是愚蠢至极。 隆和郡公那样心思深沉的人物,怎么会选一个蠢笨如此的女人送到他的王府上来? 男人对送上门的女人,看得上眼就来者不拒,萧恪也是如此,所以陈氏入府那一日,他还是去了陈氏的院子,也宠了陈氏一次,只是陈氏蠢笨,身后背景又不干净,他便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 隆和郡公能指着陈氏在王府里做什么? 总不能是指望陈氏的肚子争气,一次就中,还诞下长子吧? 萧恪细细一想,他是否宠爱这王府里的侧室,外边又不会得知,保不齐隆和郡公那老匹夫还真打的是想让陈氏生下成王府长子的主意。 隆和郡公乃是当今皇后的弟弟,只是皇后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并无嫡子,隆和郡公同与世无争的皇后道不同,他是一个贪恋权柄的人,奈何皇后无嫡子,他想要更进一步,那就只能从别的皇子身上下手。 当今圣上足有七个皇子,除了两个未及加冠之龄的暂时在住在皇宫,其余五个皇子都已经出宫开宗立府,且每个皇子都娶了正妃,皇帝亲自指的婚。 打不着正妃的主意了,就换个方向么? 萧恪手下挥毫,清静二字便落于纸上。 “走,去清疏院用午膳。” 第6章 午膳 萧恪进了清疏院,却见苏清意的屋门紧闭,丫鬟们都在屋外忙活。 “你们主儿呢?”萧恪低头,随便挑了个丫鬟问话。 铃铛颤颤巍巍地道:“回殿下的话,侧妃上午回来补觉,现下还未醒。” 萧恪:“……” 苏清意你是猪吗?怎么这么能睡? “你们都在外边候着吧,本王进去瞧瞧。” 萧恪不让他们进屋,那自然是没有人敢擅自跟进去的。 碧灵若灵左右各推了一半的门,等萧恪进了屋又把屋门给拉了过来关好。 萧恪负手走到榻边,掀开了床幔的一角,只见苏清意睡得正香,嘴角微微弯着,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清意,起床了。”萧恪坐在榻边,去掀苏清意的被子。 苏清意迷蒙地睁了丝眼睛缝儿,连眼前这人是谁都看不清,闭眼又要睡,还给自己转了个方向,大概是嫌床幔这边漏了光,往里面挪了挪。 萧恪:“……” 他直接把被子一扯,双手掐住了苏清意的腰给拖了出来。 “诶啊啊啊!”苏清意的腰上是极其敏感的,被人扼住了命脉一下就吓醒了。 铃铛她们几个在外边听着苏清意的叫声,心惊胆战。 萧恪:“你叫什么?还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苏清意惊魂未定,听到是萧恪的声音这才缓了过来,这成王是有什么毛病吗? “殿下已经下朝回来了?”苏清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规规矩矩地跪坐在榻上。 萧恪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清意:“原来清意以为本王才下朝?” 苏清意懵了:“难道不是吗?” 萧恪上手捏住了苏清意的脸颊:“本王是来陪你用午膳的,哪知你睡得正香,是本王不好,打扰了清意睡觉。” 苏清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心里想的却是萧恪必定有些毛病,还非得要人陪着他用膳。 “行了,赶紧起来,我们一道用午膳。”萧恪放过了苏清意,没跟她计较。 要真说来,苏清意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倒显得有些可爱。 苏清意瞪了萧恪的背后一眼,翻身下榻,穿好外袍,又去梳妆台前将首饰一一戴回去,白玉通透的镯子,琉璃的发钗和发簪,还有王妃张氏赏的蝴蝶步摇。 萧恪传了膳,点了三菜一汤,王府的厨房早就备好了各个主子要用的膳食,苏清意装扮完刚去桌前坐下,饭菜便送了过来。 “你这步摇,到还挺别致。”萧恪一眼就看见了苏清意发髻上的蝴蝶步摇,那蝴蝶翩翩欲飞,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苏清意抚了抚:“这是王妃赏赐给妾身的。” 萧恪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今天下朝回来去王妃那里,王妃会主动夸赞苏清意就已经很难得了,这府中的其他侧室,王妃是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的,不成想还会给苏清意拿这样好的物件。 “本王听王妃说了,你今天去清茗院请安,还带了礼物去,特别是上好的补品,装了一匣子,本王竟不知清意对王妃这么用心。”萧恪不服,他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苏清意:“???” 殿下您有事吗? “王妃身体不好,自是要用些好的补品,殿下身体强健得能让妾身补觉补到现在,就用不着补品了吧?” “咳咳咳!”萧恪被鸡汤呛到了。 宁福立即拿了帕子给萧恪擦呛出来的汤汁。 萧恪眼神幽怨:“清意当真是,与众不同。” 第6节 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是很乐意听自己的女人夸赞自己在某事上勇猛,可苏清意怎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不是挺容易害羞的?这是怎么回事? 苏清意本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对之处,就是萧恪昨个晚上要了她好几次才导致她觉没睡够,只是一看萧恪这反应,苏清意也回过味儿来了。 那什么,京城有护城河在哪里?她不如自行去了结一下好了。 “殿下,吃饭、吃饭,不然要凉了。”苏清意低头扒饭,再也不敢说话了。 铃铛跟碧灵若灵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这殿下和侧妃的房中事,不是他们可以听的。 萧恪衣服上溅上了些汤水,他也懒得回去换,先将就着用午膳。 不提他是怎么害得苏清意补觉补到能错过午膳时间的,萧恪还有别的话要说。 “本王听闻你今日跟陈氏起了冲突。” 苏清意“咕隆”咽了菜:“一点口角之争。” 萧恪没问什么口角,都是他的侧室,还能有什么口角。 “你以为陈氏此人如何?” 苏清意夹菜的筷子顿住,脑子转了转,还是先把菜夹到了自己的碗里来。再回萧恪的话。 “陈姨娘看起来,家里有点像暴发户。” 萧恪手一抖,差点又把筷子给抖了出去:“为何?” “妾身见陈姨娘今天的打扮,很是贵重。”主要是很重。 “佩戴的首饰价格不菲。”主要是多。 “言辞之间不太像个精心教导的大家闺秀。”主要是没脑子。 萧恪一言难尽,苏清意能如此用语,也是绞尽脑汁了。 陈氏送进王府的那一晚,他去了陈氏的院子,幸了陈氏一回。 那陈氏既不扭捏,也无风情,在榻上时不谈风月,谈什么她父亲如何如何,母亲如何如何,好似把他给当成了没有感情的聊天工具。 最关键的是,幸过之后萧恪裸着身子点灯,陈氏见了他后,居然说他的身体不如她的父亲明威将军魁梧。 萧恪当场怄得要死,吩咐了人不许陈氏留种,直接怒气冲冲地回了延鹤院。 且不论陈氏究竟是谁想送进来的,又有什么目的,就是冲着陈氏这脑子,他都不想让陈氏怀上自己的孩子。 他比前面四个皇兄年岁小那么多还能后来居上,在这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怎么可以有一个不长脑子的孩子,万一孩子像陈氏,那他能被气得英年早逝。 更何况,就算是王妃身体不好,膝下尚无所出,他也不会让陈氏这般背景不明的人怀上他的长子。 成王萧恪,从来都是一个算得精明的人。 “殿下,妾身让侍卫把陈姨娘给架回了她自己住的地方,陈姨娘不会生气吧?”苏清意这时才装模作样地问道。 “你是侧妃,教训一个贵妾而已,随你的意便是。”萧恪能够做到对病歪歪的张氏几年如一日的关心,就不是一个会因为宠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插手后院争斗的人。 若非他还想找陈氏背后的人,陈氏连在苏清意的跟前蹦跶的机会都不会有。 当时明威将军找上他,提出想将女儿送进王府,脸上的神情是十足的不乐意,是金紫光禄大夫跳出来牵的线。 明威将军跟金紫光禄大夫之间没什么往来,甚至可以说得上不熟,萧恪派人查过之后便断定,金紫光禄大夫一个正三品的官员跑来牵线说和,明威将军还不乐意,背后一定是有人在做推手。 今天陈氏口不择言地爆出了隆和郡公,他已经命令人去查隆和郡公又是怎么跟金紫光禄大夫牵扯上的了。 隆和郡公人在隆和,是地方勋爵,无诏不得进京,算起来隆和郡公已然有好几年没有回过京城了,怎么跟金紫光禄大夫勾搭上的,他们中间还有哪些人串联,都是谜团。 最重要的是,隆和郡公到底想干什么。 “那殿下对陈姨娘可有示下?”萧恪正想着事,苏清意便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清意这么问,倒不是出于后院女人争宠,她一个新进府的再怎么也比陈氏受宠,何况她还是侧妃,只是萧恪明里暗里地让自己替他出头,不可能出完了之后不动声色,他定然早就想对陈氏做些什么了。 果然,萧恪说道:“陈氏没有规矩,本王会让人将她送回明威将军府上,命其好生教导。” 陈氏也不过是隆和郡公的一枚棋子,她虽蠢笨,但是也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萧恪并不欲对她下手。 苏清意立即称赞:“殿下容量,妾身不及。” “在陈氏离开王府前,你去替本王办件事。”萧恪擦了擦嘴,拉着苏清意贴耳说话。 苏清意听了萧恪的吩咐,乖巧地应了声“是”,又给萧恪盛了汤。 萧恪让自己替他办事,这是一个好消息,比起只能被萧恪睡的女人,能给他做事的人,在他眼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都说他们商人重利,实则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谁都逃不开一个利字。 萧恪如此,反倒让她更安心,少了些萧恪日后睡腻了自己便失宠的担忧。 苏清意表现得体贴,萧恪也不甘落后,又是夹菜又是擦嘴。 第一次见成王殿下这么腻歪的宁福:“……” 没有伺候过婚后人的铃铛她们:“……” 啊,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真的不会被殿下派人暗杀吗? 第7章 探听 苏清意跟萧恪用完了午膳,萧恪回了延鹤院,她便带着人去了陈氏住的院子。 陈氏住的院子离她的清疏院远,碧灵她们领着路,过了两道门才到,一看那院子就知道萧恪是真的半点没把陈氏给放在心上,院子里只有一棵老树,连朵花都没种,屋子看起来也有些破败,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几个。 “奴婢见过苏侧妃。”伺候陈氏的丫鬟见到苏清意身后跟了一串的人,吓得“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苏清意:“……”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美女,看起来不像个恶鬼吧? “陈姨娘呢?我来找她聊聊天。” 那丫鬟道:“姨娘在屋子里。” 得,估摸着是被吓着了,连头也不敢抬。 “碧灵,敲门。”苏清意吩咐道。 碧灵福了福身,走到陈氏的屋前“砰砰砰”敲了三下:“陈姨娘,我家侧妃来看您了,还劳烦您开个门。” “咣当” 门是被陈氏打开后甩到两边的。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苏清意拍了拍胸脯,吓死她了,陈氏这院子多年不曾修葺过,看起来不怎么牢固,可别让她直接将屋门给摔坏了。 “陈姨娘怎么会这样想。”苏清意扶着若灵的手走上前,“我当真只是来跟你聊聊天的。” 陈氏回来之后应当也是觉得重,身上多余的饰品已经卸去,不过发髻上的未动,到底是金玉宝石满头,还是重的。 苏清意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陈氏的脖子,还好,没有被压得难看,想来也不会是日日这副打扮。 “你真的只是想同我聊聊?”陈氏半信半疑。 苏清意语气真诚:“真的,若是我骗你,便叫我出门就摔一跤。” 陈氏是真的没脑子,听苏清意这么一说,就将苏清意给放进了屋里。 “我们说话,便不必留人伺候了,都下去吧。”苏清意抬手挥退了下人。 她是来帮萧恪打听消息的,自然不能留着下人在这里。 “你想跟我聊什么?”陈氏在自己的院子里,仿佛底气都足了不少,骄傲地抬着下巴。 “今天你不是说,你是隆和郡公送进王府的?”苏清意都没有设计弯弯绕绕的圈套,直接问道,“你跟隆和郡公是亲戚?隆和郡公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你和隆和郡公是亲戚,那岂不是跟皇后娘娘也是亲戚?” 陈氏挥了挥袖子:“我跟隆和郡公当然不是亲戚了!” “哦,是吗?”苏清意笑了笑,“我听你那么一说,还当你们是亲戚呢。” 陈氏迫不及待得解释道:“我只是隆和郡公选了送给殿下的而已,我家小门小户的,哪里能攀上隆和郡公这等高门大户的亲戚呀?” 苏清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还是隆和郡公选的?那看来你定然是在众多姑娘里脱颖而出了。” 历来只有皇帝能给皇子选人,隆和郡公是什么身份?还做起了此等事来,当真是张狂至极。 “那是!隆和郡公亲自相看了我们好几个人,我可是花了老大的劲儿才让隆和郡公选中我的!”陈氏得意道。 苏清意拿手帕挡了挡自己掩藏不住的笑意,陈氏蠢笨,倒也有几分可爱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机灵?怎么赢的?”苏清意追问道。 陈氏骄傲地说起了她的光辉历史:“我是求了那几个姐姐教我,才让隆和郡公对我刮目相看的!” 苏清意惊异:“她们人都这么好?” “那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还叫侍卫架着我走!”说着陈氏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清意:我以为萧恪给我拨侍卫,是要对付一个多么难对付的人物,谁知道是个傻白甜呢? “说起来,你为何这么想进王府?”苏清意觉得,以陈氏的傻白甜程度,应当不会是出于对萧恪有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缘故的。 “那几个姐姐闲聊时被我听见了,她们说殿下是皇子,可有钱了,我要是进了王府,荣华富贵不就有了?” 苏清意:啊这。 敢情陈氏是被那些个姑娘给联合起来坑了。 也是,就陈氏这脑子,不坑她坑谁? 但凡心思机敏一些便能猜到隆和郡公送人给皇子,并且还是拐了好几道弯送人,那必然有着他的目的,聪明的女子不会愿意做人棋子,在这王府里担惊受怕的。 也就是陈氏,家里不显,在这京城没有根基,人又好骗,只要骗她说王府里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铁定愿意来。 陈氏这脑子,唯独聪明了一次,约莫就是通过了隆和郡公的考验,把自己给折腾进成王府里来吧。 苏清意狠狠地怜爱了一把。 殊不知王府是什么地方,一个根本就没脑子的人在这种地方,只会受到磋磨,就算是指着萧恪怜香惜玉,疼惜一把,那也得吸引得了萧恪的注意力才行。 嗯……陈氏看着便不是能吸引到萧恪那人的,即使是给了陈氏贵妾的身份,比旁的偏房侍妾高点,那又能如何? 王府里的下人们也是会看菜下碟的,想要过得好,那就只能争得成王宠爱。 第7节 陈氏……她哪有那个脑子争宠。 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也是可怜,萧恪送她回明威将军府也是好事儿,只要找个小门小户的老实男人,陈氏下嫁,背后有明威将军撑腰,日子怎么都比这王府里好过。 苏清意又听陈氏道:“王府是真的好繁华啊!我家还没有王府四分之一大,殿下长得也好看,而且我入府那天,殿下还赏赐了我好多东西!” 陈氏的语气又低落了下来:“只可惜,殿下只在我这里来过一次,便再也不来了。” 苏清意心里一“咯噔”,不会陈氏今天全身上下都装点满了的东西,都是萧恪赏赐给陈氏的吧? 陈氏是在自己之前进的王府,另外两个良妾比陈氏进府还要早,而萧恪只在陈氏这里来过一次便不再来了,自己却进府了…… 难怪陈氏今天顶了一身的饰品,她是想说明她是受萧恪宠爱的么? 唉,越发怜爱了。 “你见识到了王府的繁华了,可是这些繁华跟你有关系吗?”苏清意问道。 陈氏嘴巴一瘪:“没有,伺候我的下人都很少,比我家里的还少。” 苏清意默叹,你在家里再怎么也是个四品官家的嫡出小姐,在王府,你就只是个妾,皇子纳个贵妾,甚至都不用去有司过纳妾文书,自己好歹还要过个纳妾文书,明面上侧妃叫起来也好听些。 “你还想继续待在王府吗?”苏清意把自己手上的玉镯子摘了下来,给陈氏戴上,“不要留在王府了,回家去吧。” …… 在陈氏那里套完了话,苏清意回了清疏院之后便叫铃铛去她的私库里取些料子首饰,打包好给陈氏送过去。 铃铛不解:“侧妃,为何要送这么多的料子首饰给陈姨娘?” 苏清意:“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且办去。” 大渝朝风气开放,女子改嫁并不少见,陈氏回了明威将军府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比在王府里磋磨一生的好。 她毫不掩饰自己喜欢荣华富贵,不过是自己没有好东西,才会轻易就被迷了眼,自己送她些好东西,也算是对陈氏的安慰了。 萧恪已经叫了人送陈氏回明威将军府,理由是陈氏不敬侧妃,目无规矩。 这样也好,陈氏是犯了错被萧恪逐出王府的,那么隆和郡公便不会轻易得知他的存在已经暴露,二来,也能给萧恪塑造一个宠爱新进府侧妃的形象,以后有人想做点什么,就会从苏清意这边着手,而苏清意又足够聪明。 陈氏也是真的好哄,得了苏清意送的料子和首饰高兴得不得了,一点都没有自己被赶出了王府的自觉,上马车时跑得比谁都快,想要回家去见爹娘。 苏清意待陈氏离府之后,便去延鹤院给萧恪回话,她今天从陈氏嘴里问出来的东西,都要说给萧恪听。 延鹤院作为这成王府主人居住的院子,很是气派,那牌匾用的木料都不俗,还绘了松柏白鹤的图案。 苏清意驻足,观赏起了这块牌匾来。 “宁福,侧妃怎么还不进来?”萧恪看着苏清意站在院外,却一直没挪步,难道还要本王去接她进来? 宁福挠了挠头:“殿下,奴瞧着侧妃似乎是在观赏牌匾?” 萧恪吸气、吐气,吸气、又吐气。 他迈开步子走到院外:“清意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进来?” 苏清意眼睛弯弯,指着牌匾道:“殿下,妾身觉得王妃的院子叫清茗院,和清明同音,不吉利,您这块牌匾寓意好,不如摘下来换到王妃那里去?” 萧恪微笑,握拳:“清意可真是会为王妃着想啊。” 珍贵的补品往王妃那里送,还要摘本王院子的牌匾! 他这个侧妃,怕不是给王妃纳回来的。 苏清意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本王! 第8章 书房 王妃张氏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却听着院外传来了一阵声响。 “都仔细点儿,可别磕着碰着了!”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殿下身边的宁福。 “周嬷嬷,你去看看。”张氏吩咐道。 周嬷嬷领命,福了福身走出了清茗院。 宁福正指挥着下人搭梯子,还抬了一块牌匾来。 “宁公公,这是要做什么?”周嬷嬷也很懵。 “王妃不曾休息呢?那奴去给王妃请个安。”宁福决定自己给王妃解释。 “参见王妃。”宁福行了礼,“王妃,殿下叫人把延鹤院的牌匾拆了下来,换到您的院子用,日后您的院子就叫延鹤院了。” 张氏惊得手里的书都掉了:“殿下把延鹤院的牌匾给拆到我这里来了?好端端的,殿下拆牌匾做什么?” 宁福笑道:“今天下午,苏侧妃送陈氏那里出来后去向殿下回禀情况,见延鹤院的牌匾上有松柏和白鹤,寓意好,便请殿下将这牌匾,送给王妃了。” 张氏:“……”她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不是没见过恃宠而骄的,可别人恃宠而骄都是要珍宝钱财,或者是为家里人谋求方便,这个苏氏,怎么开口要延鹤院的牌匾? 这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张氏有史以来的认知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那殿下的院子要怎么办?”总不能空着吧? 宁福回道:“殿下将院子改了名,叫做清静院,已经命人去制牌匾了。” 张氏:“……”她已经想象到了殿下咬牙切齿地取出这么一个名字的情景了。 “王妃,苏侧妃既然有此心意,王妃只管应着便是。”宁福不是一般的太监,在皇宫里也待过,看人这一块,不会出错,“奴瞧着,侧妃很是敬重喜欢王妃呢。” 看出来了,苏氏要是假模假样,根本就不必送来一匣子的补品。 “劳烦公公跑一趟了,替我给殿下回个话,谢过殿下。” 苏清意待她的心善,她也得对苏清意有所表示才好。 “来人,吩咐下去,明日请各个侧室来我这里。”说完,张氏又补充道,“时候不必太早,等苏侧妃睡好了再来。” 今晚殿下肯定还要留宿清疏院,苏氏明天多半是起不来太早的。 苏清意跟着萧恪进了屋内,她很是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完之后才通萧恪汇报起了今日在陈氏那里探听得来的消息。 说完之后,萧恪眉头紧蹙,隆和郡公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 自己的亲姐姐当上了皇后,隆和郡公有野心,想要更进一步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皇后这么多年都没有皇子出世,隆和郡公指望不了皇后的亲生儿子,那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别的皇子身上。 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势力,隆和郡公想要横插一脚,并且要确保自己的地位唯一无二,没那么容易。 从陈氏的交代中可以看出,隆和郡公在京城中能用的人手不少,那个金紫光禄大夫便是其中一个,而且还不是唯一的一个。 隆和郡公往成王府送了人,那么肯定不会漏掉其它王府。 不过对比之下,成王府比其它王府更易突破,因为成王妃身体不好,成王会不会有嫡子出生都还不一定,而成王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生孩子。 要是成王有了一个孩子,再想办法把成王弄死,孩子抱去皇后膝下养,再想办法斗倒皇帝的其他六个皇子,那么养在皇后膝下的皇孙即位,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当然,这是萧恪猜得比较极端的一个想法。 以隆和郡公的力量,想要斗七个皇子,没那么容易。 想想陈氏是被人哄骗了才会进入王府的,那些姑娘骗了陈氏,要是陈氏骗过了隆和郡公,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或许隆和郡公往王府塞人,是奔着传递消息的目的去的呢? 萧恪有些头疼,这件事他得跟他的兄弟几个通个气,他们怎么斗是他们的事,还轮不到隆和郡公一个外人来插手。 隆和郡公野心太盛,没有人可以保证能利用完隆和郡公之后能干掉隆和郡公,与虎谋皮的傻缺事他们不会做。 “明日本王请几位皇兄到几回闻去喝酒,宁福,给他们府上送帖子。”萧恪吩咐道。 苏清意知道,萧恪这是要联合他的兄弟们对付外人了。 “殿下应当还有要务,妾身便不打扰了,这就回清疏院去。”苏清意盈盈地拜了拜,扭头就要走。 萧恪抓住苏清意的手,一把将人给捞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殿下!”你是想吓死人吗? 萧恪笑意浅浅:“清意,你才来我院子多久?这就要走了?” 苏清意幽幽道:“妾身这是不好意思在殿下这里,扰了殿下的清静。” 萧恪的笑意僵住,苏清意要是不提,他都忘记了他赌气把院子改成清静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也不好此时反悔,而且已经叫人去做牌匾了。 萧恪牙痒痒,苏清意是上天派了治他的吧? “不妨事,本王现下没有别的事要做,可以陪陪清意。”萧恪直接将苏清意给端了起来,往窗边走去。 苏清意:“???” 你就不能用抱的?把我端起来是怎么回事?我是一盘菜吗? 狗成王狗成王狗成王! 萧恪是皇子,却并非只知养尊处优,贪图享受的皇子,他从小的功课样样都是好的,不光是书房的文先生对他夸赞有加,武先生们也没有少在圣上跟前夸他,萧恪精于武艺,时常练习,看着文弱,身体素质却好得很,不然也不能直接将苏清意给端起来就走。 窗边设了一张小榻,放了棋盘,萧恪将苏清意放到一边,自己去了另外一边坐下。 “来,本王陪你下会棋。”萧恪臭不要脸地道。 苏清意微笑:“殿下,妾身并不会下棋。” 你当谁都跟你们这些皇子龙孙似的,样样都要学吗? 萧恪怀疑:“你苏氏乃是苏扬第一富,你父亲竟没有给你请先生?” “妾身的父亲也无法预料到妾身有朝一日会进王府陪殿下下棋呀。”苏清意还是笑。 萧恪原本已经执起的棋子又放了回去:“那清意都学了什么?” 苏清意掰着手指头数:“除了怎么做生意,那便是书画女红,不过殿下也别让妾身展示书画了,妾身那半壶水,可上不得台面。” 萧恪似笑非笑:“那不如就展示一下女红?清意为本王绣个荷包如何?” 苏清意:……你就是想压榨我! 第8节 “这自然好,要是殿下看得上眼,那妾身便知足了。” 萧恪笑了笑,还是拿起了棋子:“五子棋,可会?” 苏清意:“……会的。” 萧恪居然要跟她玩五子棋?这是你一个皇子应该有的做派吗? “那我们就一起下五子棋。”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苏清意能如何呢?还不是只有陪萧恪玩五子棋。 萧恪这人,永远是装出一副温柔可意的模样,做着残忍的活计,苏清意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被萧恪斗败好几次了。 她一次都没有赢过! 我可是你的宠妾!有哪家宠妾是她这般的,玩个五子棋还不许她赢一次,放点水怎么了?宠妾不就是要宠吗? 苏清意不行了,扔了手中的棋子,泄气道:“妾身下不过殿下,殿下威武。” 萧恪:叫你气本王,遭报应了吧。 “既然清意不想下了,那我们便不下了。”说着萧恪也将手中的棋子给放了回去。 苏清意笑得勉强,她就没有见过萧恪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是个皇子,成王,应当是城墙的城才对! “殿下,隋王殿下来了。”宁福扣了扣门,在门外禀道。 萧恪脸上不羁的笑意褪去:“清意,你先回清疏院,晚上本王再过去。” 苏清意看萧恪脸色并不好看,估摸着这位隋王殿下跟萧恪的关系应该很差劲儿。 “那妾身先行告退。”苏清意屈膝行礼,正要退出去时,忽然又道,“殿下,清疏院的桂花开得好,妾身去采了来泡茶,殿下晚上来喝。” 萧恪难得没有端起一副虚假的笑容:“好,辛苦清意了。” 苏清意这才告退。 估算着苏清意已经回到了清疏院,不会跟隋王撞见,萧恪这才吩咐宁福去把隋王给请过来。 隋王萧华,当今圣上的第四子。 也是萧恪的死对头。 萧华进了清静院,放声笑道:“五弟真是会躲清闲啊!”这笑声大的,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萧恪连假笑都懒得给萧华一个:“四哥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成王府,所为何事?” “我们兄弟之间,互相串门不是正常的事?没事就不能来找五弟了?”萧华目光放肆打量萧恪的地盘,很快就注意到了窗边小榻上的棋盘还未收。 “五弟方才与人下棋呢?我记得弟妹身体不好,你怕是不会去打扰她休息,和五弟一起下棋的是你府上的侧室?”萧华言语不逊,“你昨天纳的那个?” 萧恪目露寒光:“四哥一个大男人,关注后院之事,多少怕是有些不妥吧?” 萧华装作看不出来萧恪对自己的厌恶:“哎!你那侧室十里红妆入了成王府,排场比多少人都大,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不如将你这个侧室叫出来让我这当哥哥的见一见?” 萧恪恶心得不行,既知是哥哥,便不该提出见弟弟的侧室这种不像样的话来。 “四哥品行这般,是又想受母后教训了?”萧恪眯起眼睛,目光慑人。 第9章 来客 苏清意回了清疏院,先见了一个人,是给她打理铺子的,她的嫁妆里有好些铺子都是京城的,此人便只负责京城这一块。 也负责一些别的东西。 “侧妃,小的来成王府的路上,瞧见了隋王的车架。”那人说道。 “好眼光。”苏清意抬了抬下巴,“先喝茶。” 苏季清楚苏清意的脾性,她谈事做事向来不慌不忙的,他便也不急,端着茶先品了品。 “这茶是好茶啊!”苏季闻着茶香,“上好的洞庭碧螺春。” “季叔这鼻子,还是这么识货。”苏清意笑道。 这洞庭碧螺春也是要先供宫里的贵人的,想要得一点,那还得宫里的贵人们赏赐,萧恪身为皇子,能有这好茶自然是不稀奇的,不过萧恪也舍得,这洞庭碧螺春除了给王妃张氏留了一份,剩下的全送苏清意这儿了。 苏季品着茶,还没有急着说话,碧灵便来通报,说是殿下身边的来荣求见。 来荣比不得宁福在萧恪身边得用,但也是萧恪的亲信,同样是跟着萧恪从皇宫里出来的。 “让他进来。”苏清意给了铃铛一个眼神,铃铛便会意,去拿银子。 来荣进了屋,眼睛没有半点乱瞟,请了安便向苏清意传话:“侧妃,殿下派奴来说,今天贵客上门,为避免惊扰贵客,侧妃在贵客离开之前,就不要出清疏院了。” 萧恪跟萧华的关系这么差? “我知道了,你告诉殿下,请他放心。”苏清意接过铃铛拿来的银子,不多,也就五两,跟在萧恪身边的人远不会差这五两银子。 “再请公公多嘱咐殿下一句,就说清疏院桂花正好。”苏清意将银子给了来荣。 来荣不卑不亢地接了银子:“是,奴这就去。” 待来荣走后,苏季才出声:“看来成王殿下和隋王的关系,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苏清意问:“殿下和隋王之间,起过什么冲突?” 就萧恪那种笑面虎听到隋王的名号都要摆出一张丧脸,这隋王到底是有多么不受萧恪待见。 “隋王乃是皇四子,比成王殿下大了三岁,便爱行些兄长权责。”苏季淡淡道。 而向来只有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的说法,还轮不着隋王一个四哥来指手画脚,而隋王又偏偏好为人师。 隋王这好为人师的性子,还是跟他的母妃贤妃学的。 成王母妃在成王尚小时不过是个昭容,在圣上的妃嫔之中并不算受宠,只是孕育了皇子,到底还是跟别的无嗣妃嫔不同。 可这昭容和贤妃之间,差距还是在的,贤妃虽号为贤,为人却跟贤字没有半缕联系,又看不惯成王的母妃宁昭容姿色胜于她,没少找人麻烦,不过宁昭容聪慧,每次都能应付过去。 自己讨厌的人总是不吃瘪,贤妃便愈发不快,她心思狠毒,居然想了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的法子陷害宁昭容——她让萧华把宁昭容骗取水池边,然后让萧华自己跳进水里污蔑是宁昭容推他下去的。 谋害皇嗣是大罪,贤妃本就比宁昭容受宠,去了皇帝跟前好一通哭闹,求皇帝给他们母子做主,而皇帝也认为萧华是皇子,不会做出危害自身去陷害庶母的行径。 至于是真的相信萧华不会做,还是自己选择了蒙蔽自己的双眼,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十四岁的萧华已经身高体壮,又跟着武先生联系骑射,江南出身的宁昭容,哪里能推得动? 那时萧恪还不叫萧恪,叫萧励,励精图治的励,在那之后才改了名字叫做萧恪。 恪,谨慎而恭敬。 十一岁的萧励成了萧恪,十四岁的萧华在萧恪面前,极尽嘲讽挖苦。 皇帝本来是想将宁昭容打入冷宫,还要将萧恪记到贤妃名下去,是皇后及时站了出来,拦下了皇帝,宁昭容被贬为宝林,萧恪被皇后带去中宫养了一段时日。 “成王殿下发愤图强,靠自己为其母妃挣了一个光明前景,自己也时刻不忘本。”苏季点到即止。 苏清意知道萧恪的母妃是淑妃,淑妃在四妃中仅排着贵妃之后,淑妃过了才是德妃、贤妃。 只是别的皇子都是子凭母贵,萧恪却是母凭子贵。 “巧的是隋王府想跟咱们做一笔生意,看上了咱们的几回闻,想要盘下来。”苏季道。 是的,萧恪约见几个兄弟,当然,除了隋王之外的那五个,正是在几回闻。 而几回闻现在是属于苏清意的产业。 几回闻原是苏清意的母亲家里的,后来作为嫁妆给了母亲,现在又让自己作为嫁妆带进了成王府。 作为一个在京城开了好多年的酒楼,几回闻常有达官贵人光顾,这便是萧华想要几回闻的缘由。 “要是之前,他还能用身份压咱们,如今他是用不着了。”苏清意抿了一口茶,没把萧华给放在心上。 几回闻作为一家达官贵人都经常关顾的酒楼,无疑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只是这样的地方,落到萧华那样阴险无耻之徒手中,其他的几个皇子,会坐不住的。 皇子们在京城中都有自己探听消息的渠道,这很正常,只是没有谁会见得了旁的人比自己多一条路子。 “那我们?”苏季请苏清意拿主意。 “殿下晚点过来我探探口风再说。”苏清意没有急着定夺,她现在跟萧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得跟着萧恪的东西来。 “是。”既然苏清意说了,那便先搁置着,苏季又说起了其它的。 “今年得了两匹浮月锦,我已经交给铃铛了,一匹月白,一匹流金,正好给你和殿下做身衣服穿。” 浮月锦并非大渝产物,而是来自西域,这浮月锦只有两种,一种是月白,如明月皎皎,高洁不可攀,一种是流金,月若流金,流光耀人眼,因为工艺复杂,所以极为难得,苏季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来了两匹,正好苏清意作新婚贺礼。 “那就谢谢季叔了。” “这月的账本你且慢慢看,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晚点殿下就要过来了,就不多留了。”苏季很有分寸,加之今天来王府本就是送账本的,多待了这么久也该离开了。 “铃铛,你替我送送季叔。” 等送走了苏季,苏清意又让碧灵取清静院打探情况,看看那个萧华走了没有,自己则拉着若灵帮她薅桂花。 萧恪和萧华在明面上还能维持一下兄友弟恭,到了私底下,互相冷嘲热讽才常态,萧华今天不请自来,惹得萧恪不快还不走,在萧恪的地盘上跟萧恪吵架,最后还是萧恪的嘴皮子功夫利落些,把萧华给气走了。 “这隋王着实过分,居然羞辱到咱王妃身上了!”碧灵从清静院回来之后,将自己探听到的说给苏清意听,根本就憋不住火气。 “隋王先是攀折于我,又开口诅咒王妃,就他这样不把女子当回事的,隋王府上怕是也不平静。”苏清意投了一把桂花进壶里,放在小炉子上烧着。 萧华的母妃深受宠爱,连带着他也在皇帝那里地位不低,给他指的王妃乃是郑国公府的小姐,只是萧华对他这位明媒正娶的王妃尊敬少得可怜,连王妃都如此,下面的侧室就更加卑微,萧华在王府宴请,便把他的侧室们叫来献艺,怎么说也有正经的官家小姐,萧华这做派,很是不得人心。 这回来自己弟弟的府上,开口便要见弟弟新纳的侧妃,言语之间没有半分尊重,后又诅咒王妃张氏早死,萧恪一辈子没有嫡子,当真是一点口德也不积。 “殿下去陪王妃用晚膳了?”苏清意净了手,擦干之后鼓捣起了凝神香。 “是,隋王声同雷响,清静院外都能听见,王妃怕是也听见了。”碧灵回道。 天要使其亡,必先令其狂,萧华这样的人,迟早要完蛋。 “铃铛,晚点给季叔传话时你告诉他,隋王名声不显,还得助力一把。”苏清意吩咐道。 萧华的名声已经烂得没边了,这京城里不光是朝臣勋贵,就连平头百姓都对萧华的放肆行径有所耳闻,也就是皇帝偏信偏听,拿了叶子遮眼睛,拿了棉花堵耳朵。 萧恪的兄弟们都不是吃素的,萧华胆大包天,不省自身,迟早得玩完,当兄弟的势必要帮他一把好叫萧华早日完蛋。 萧华对萧恪不客气,对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客气到哪里去的。 在对付萧华一事上,萧恪推门会绝对统一。 她作为萧恪的侧妃,当然要助推一下。 第9节 左右萧华坐下的荒唐事不会少,真的假的又有多少人会在乎呢? 百姓们不会愿意见到萧华这样的人坐上皇位,民愤激起,除非皇帝武力镇压,不然萧华的污点就永远不会洗去。 可是皇帝敢激起滔天的民愤吗? 他不敢的。 民愤,臣亦愤,行至极端,便孤立了。 第10章 请安 晚间萧恪在王妃院里用过晚饭便来了清疏院,苏清意把早就煮好的桂花水用来泡了茶,呈给萧恪品尝。 “殿下尝尝看,妾身挺喜欢这桂花香气的。” 桂花味道清幽,香气浓郁却又不会太腻,煮了水泡茶,便香气四溢,萧恪闻着,心情也好上了不少。 “先前你派人去探听消息,听见萧华说什么了?”要是没有萧恪的首肯,碧灵也无法靠近清静院。 “隋王许是好酒好菜食多了,又没有长到脑子上去,殿下倒也不必为了隋王心烦。”苏清意招了招手,若灵上前,又给萧恪添了茶水。 萧恪展颜:“还是清意说得在理。” 苏清意气他的时候是很气人,但是帮着他骂萧华,就让他感到通体舒畅。 “殿下,妾身新得了两匹浮月锦,不如殿下入宫带给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尽一尽孝心。”浮月锦虽好,苏清意却不是为了俗物会耽误正事的人。 一匹月白,给萧恪的母妃,也算是安她的心,毕竟隋王是个什么货色,淑妃不会不清楚,而流金那一匹给皇后,是要让皇后知晓,萧恪这个皇子,虽说不是皇后所出,但是待皇后也是孝顺的。 别看贤妃仗着皇帝的宠爱嚣张跋扈,连带着萧华也养成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可要是皇帝出了点什么事儿,太子未立,那么皇后能够发挥的作用可就不小了,更何况皇后可不是被宠妃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皇后,那是真正掌权的后宫之主。 “既然是你的心意,那本王带你一道入宫,亲自献给母妃母后。”萧恪算了算时间,“三天后本王休沐,不必去上早朝,正好可以带你进宫。” 苏清意讶然:“殿下,妾身的身份,进宫面见,怕是不合适吧?” 传出去了,外界还指不定以为萧恪亏待正妃呢。 萧恪摆摆手:“我大渝并不似前朝规矩大,侧妃也是可以入宫的,就连宫宴也可以携侧妃出席,王妃入冬后出门不方便,以往冬日办宫宴本王都是孤身一人前去,今年倒是能带你一道去了。” 苏清意颔首:“那妾身好好准备,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萧恪挥退了伺候的下人,铃铛走在最后,给他们拉上了房门。 没有外人在,萧恪便将苏清意抱了起来,把人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不是用端的。 “清意,萧华口出妄言羞辱你和王妃,本王不会放过他的,定会替你们出这口恶气。”萧恪和天下男子一般爱美色,但也绝对不会像萧华那般低劣,觊觎他人的女人。 苏清意将头靠在萧恪的肩膀上,双臂搂着萧恪的脖子:“妾身相信,人在做天在看,隋王定会自食恶果。” 不得不说,苏清意和萧恪这两人能凑到一块看起来和谐得很,有不少的功劳归结于他们之间某种诡异的相似点。 夜晚,萧恪又拉着苏清意滚上了床,两人食髓知味,又是好一阵折腾,苏清意到后面又累得直接睡着了,萧恪抱着她沐浴过后,又给人穿好寝衣,留了一盏灯,便抱着人睡了。 第二日萧恪起床去上早朝,动作放得很轻,苏清意竟然没有再被惊醒,一觉睡到了铃铛来唤她起身。 昨日王妃通知了,今天所有的侧室都要去清茗院请安,哦,不对,昨日已经改名为延鹤院了。 苏清意今天换了一身水粉色的装扮,发髻上别的是芙蓉绒花,又戴了那支蝴蝶步摇,这支步摇设计心思巧妙,苏清意是真的喜欢得紧。 等到了延鹤院,苏清意就被周嬷嬷给请进了屋内,进了屋内一看,似乎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还没有到。 “拜见王妃。”苏清意按照规矩,跪下行了大礼。 张氏已经听闻苏清意姿色不俗,只是今日一见,方知不俗二字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苏清意了。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倾国倾城才担得起对苏清意的评价。 “妹妹来了,快坐。”张氏见着苏清意,可不似对着别的侧室那般冷淡,直接让自己贴身伺候的月灵去扶苏清意起身。 “谢王妃。”苏清意坐到了张氏左手边下方的那把椅子上。 苏清意也趁机观察萧恪的这些女人。 首先是王妃张氏,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身体不算好,带着几分憔悴,眉眼间有化不开的病气,不过人是极端庄的,不愧是太尉府出来的女儿。 “妹妹,你对面的那个是赵姨娘,你下手边的是孙姨娘,她们二人已经进了王府一年有余,都是殿下纳的良妾。” 经张氏这么一点,苏清意便笑着跟这两个良妾打了招呼,不过看她们那恨不得将自己给当成桌上的果子给一口咬碎的表情,苏清意也只是点了点头,没说别的话。 “还有侍妾素灵、侍妾芙灵、侍妾香灵。”张氏对这几个侍妾态度就更加平淡了,“你们都过来,见过苏侧妃。” 以灵字命名的,都是这成王府里的丫鬟,王府里的丫鬟爬了成王的床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宫里的宫女还爬皇帝的床呢,都是为了求荣宠富贵罢了。 张氏不喜她们,却也不会故意为难她们。 三个侍妾纷纷上前给苏清意见了礼,苏清意也认识了人。 “今个把各位叫来,主要是叫你们和苏侧妃见见面,苏侧妃是殿下纳的唯一一位侧妃,也是你们中位份最高的,日后见着了苏侧妃,可不要失了规矩。”张氏发话,属于王妃的范一下子便出来了。 “到底是苏侧妃家境殷实,一来王府便眼巴巴地往王妃院里送东西,还得了王妃的赏赐,到底是我们小气,拿不出来好东西哄王妃高兴。”赵姨娘瞧不得苏清意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开口便刺。 “赵姨娘这耳朵怕是不好使了,本妃才说完不要失了规矩,你就敢在本妃的面前放肆。”张氏没有恼,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月灵,掌嘴二十。” 苏清意偏头,她看见了赵姨娘脸上震惊的神色。 可这有什么好震惊的呢?张氏到底是王妃,她只是身体不好才不爱搭理这些侧室,任由她们背地里碎嘴,可要是闹到了她的面前来,那就不是可以轻飘飘揭过的了。 月灵得了张氏的命令,走过去抬起赵姨娘的下巴便开始打,那巴掌声,响得将其余几个人都吓得心惊胆战。 “你们谁还有意见的,不如都现在提了,本妃也好当场清算。”张氏冷声道。 赵姨娘被掌嘴后还有谁敢胡说八道?都纷纷垂着头,不敢开口。 张氏扫了一圈座下的人,除了一个自若平常的苏清意,其他的人,都缩得跟个鹌鹑似的。 真的是很没意思,就这点水平,还想着将她这个王妃拉下来。 也不看看她们那点心机,殿下看不看得上。 月灵张嘴结束后,赵姨娘的脸已经肿得不像话了,左右高高隆起,可见月灵下的手有多狠。 “你这样子也不好伺候殿下,本妃赏你一盒膏药,自己抹了,尽早复原。”张氏说完,便再也不看赵姨娘,赵姨娘于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 苏清意不禁感慨,所以说,王妃还是王妃,不要试图去挑衅人家,人家不计较不意味着人家不会计较。 赵姨娘跟陈氏相同,只有入府那日萧恪去留宿过,之后便再未踏足她的院子,张氏一句“伺候殿下”,便是将赵姨娘的脸给彻底打没了。 连萧恪的面都碰不上,又谈得上哪门子的伺候? “本妃乏了,你们都回去,苏侧妃留下。”张氏挥了挥手,直接赶人。 待人走光了,张氏才对苏清意笑道:“没有吓着你吧?”语气温柔,哪像方才高高在上。 苏清意摇头:“倒不至于被这点场面吓着。” 张氏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她的眼睛是极明亮的。 “我十八岁那年嫁给殿下,如今二十一岁,比你年龄长些,你唤我一声姐姐吧。”张氏对苏清意甚是喜欢,也就不在意什么正妃侧妃的。 “那妹妹便逾越了。”苏清意也挺喜欢张氏,能让萧恪尽心关注,而不是表面做做样子的王妃,的确很好。 “妹妹应当还不曾用早膳,就留在我这里用如何?”张氏道,“我这里有小厨房,味道还不错。” “那妹妹可要好好地尝一尝了。”苏清意压低了嗓音,“不怕姐姐笑话,我小时候还因为吃太多胖成了球,愁得父亲母亲都以为我日后要嫁不出去了。” 苏清意那时是真的胖,要不是后来被母亲管着不许吃,还给她请了一个会武功的师傅带着她锻炼,何来今日的美人苏清意? …… 萧恪下了朝,便和他邀请的几个兄弟往几回闻去,路上萧恪询问宁福王府情形。 宁福:“回殿下,今天王妃责罚了姨娘赵氏,又邀了苏侧妃一道用早膳,还同苏侧妃姐妹相称。” 萧恪:“姐妹相称?” 好你个苏清意,本王不过一会不在,你已经俘获了王妃的心了是吗? 那是本王的王妃,不是你的! 第11章 兄弟 当今圣上的皇长子萧睿封嘉王,二子萧启封平王,三子萧远封燕王,四子萧华封隋王,五子萧恪封成王,皇六子和皇七子尚在宫中,不曾加封。 在这些个皇子里,嘉王萧睿占了个长,母妃是四妃之一的德妃,萧启的母妃位份不高,只是个充容,而且也不受皇帝喜爱,看他的封号,一个平字,简直是将皇帝对他的不耐烦给写得明明白白,萧远的母妃出生将门,并且手握实权,驻守边疆,皇帝对萧远母妃的家族多有忌惮,干脆取名为远,希望他能滚得远远的。 萧恪曾经也受过皇帝宠爱,毕竟他是文武先生都夸赞的好学生,皇帝便对萧恪多上心几分,甚至还抱有希冀,只是他对萧恪的疼爱远远抵不过贤妃母子的栽赃陷害,改励为恪,也算是把萧恪的脸给放到地上踩了。 唯独萧华,华字寓意好,还给他封了隋王,隋原本是太宗的封号,由此可见,皇帝对萧华的疼爱到了何等地步。 今天萧恪约了几个兄长来几回闻,便是要给他们提个醒,提防隆和郡公,至于萧华会不会被隆和郡公坑死,那他自是不会管的。 “恭喜五弟喜得佳人啊!”萧睿一进来便给萧恪道贺,“前日当大哥的不在,没有赶上你纳新人,今个大哥给你赔罪。” 萧恪抱拳:“大哥可别这么说,倒是折煞我这个做弟弟的了。” 萧启直接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萧睿:“大哥,不如你以茶代酒?” 萧睿爽朗地接过茶杯一口干:“还是二弟周到。” 萧远在这秋日里拿了把折扇装模作样:“大哥二哥都周到,不像我,一来便顾着自己落座。” 萧恪笑着招呼三个兄长落座,又叫了上好的茶和点心。 “今天将兄长们请来,是因为弟弟我不小心发现隆和郡公往我的府里安插了人。”萧恪开门见山。 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 隆和郡公他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狼子野心之徒,不可小觑。 “他既敢在我的府里安排人,那必然也敢往各位兄长的府里安排人,不论隆和郡公想要借此达成什么目的,都得小心。”萧恪提醒道。 萧睿哼笑一声:“先帝将隆和郡公困在隆和,便是要防他,可隆和郡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来京城搅弄风云。” 也就是现在皇后健在,能掌控老郡公留下来的人手和人脉,要是有朝一日皇后去了,隆和郡公怕不是要翻天。 第10节 “呵,隆和郡公那老匹夫,在我选正妃时,还想将他的女儿嫁给我,还美其名曰亲上加亲,要不是皇后阻拦,搞不好我还真得娶他的女儿。”萧远冷冷道,言辞之间满是厌恶,提及此事,连他最爱的折扇也不玩了,往桌上“啪”地一搁。 别看他们兄弟四个坐在这里兄友弟恭,背后都互相争斗,只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他们的共同敌人,除了萧华,那便只有隆和郡公。 燕王萧远,他的母妃是将门之女,身后有军队支持,将来当上皇帝的可能性不小,隆和郡公会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再正常不过了。 隆和郡公是聪明人,他会打萧远的主意,却不会将女儿嫁给和萧远年岁相近的萧华,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萧华是个什么德性。 “隆和郡公在京城中必有不少的人手可用,不如我们几个合作,将隆和郡公在这京城中藏着的暗桩都给□□。”萧恪提议。 萧启举双手赞同:“这个主意好!就凭咱们四兄弟,难道还搞不定一个隆和郡公?” 萧睿和萧远自然也没有意见,四人在对付隆和郡公一事上达成了高度的一致。 “客官,这是你们的茶水和点心,请慢用。”酒楼掌柜亲自送了东西上来,这几位可是真正的大爷,不能怠慢。 “等等,我们并非点的三份点心。”萧恪拦下了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点头哈腰:“这多出来的一份是酒楼送给各位贵客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们是皇子,特意在你们面前卖个好。 “行了,你下去吧。”萧恪这才让酒楼掌柜离去。 萧远捏了一块点心:“这酒楼掌柜倒是识趣儿。”知道这里坐的是皇子,赶紧来讨个好。 萧恪看着那盘浮云糕不错,取了一块了尝了尝。 他们在此酒楼不过是借地谈话,不是真的来吃东西的,倒是下次可以带苏清意出门,一起来几回闻用饭。 萧恪一愣,他怎么就想到苏清意了? 可恶,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居然该死的大! 苏清意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念叨她。 “若灵,月白色的线给我拿来。”苏清意手里正拿着个刺绣用的绷子,在绣花,打算绣好了给萧恪做个荷包。 希望萧恪不要被她的手艺震惊到,毕竟她是真的不擅长女红。 若灵取了丝线过来:“侧妃亲自给殿下绣荷包,殿下一定会高兴得日日佩戴。” 是吗?苏清意对自己的半壶水技艺很有自知之明,她才不信萧恪能忍受着天天戴一个丑兮兮的荷包出门。 不过要是萧恪不乐意戴,那她就逼着萧恪戴上,总不能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你们来帮我看看,这月白色的丝线绣祥云可还行?”难的苏清意绣不出来,也只能绣点简单花样。 “奴婢看着呀,甚好。”铃铛道。 碧灵也符合:“侧妃的眼光极好,配的颜色断然不会出错。” 苏清意揉了揉手,她这一屋子的,对她是闭着眼睛也能吹出花来。 几回闻那边,萧恪同另外三个皇子细细商讨了要如何收拾隆和郡公的事宜,便直接请他们在酒楼用午膳,能够得到那么多的人追捧,几回闻饭菜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厨子偶尔还能整出些新鲜菜品,倒也算是有新意。 在酒楼用过午膳回来,萧恪便去了书房,召见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一一交代任务,今天这次商讨,他们一致认为要做就得做到最绝,最好是能将隆和郡公直接拉下来,左右皇后与这胞弟不亲近,维持着表面上的姐弟关系已是难得,他们下手也不必担心皇后会插一脚进来。 萧恪是个极有事业心的人,这一忙起来就忙到了天色渐晚,红霞染天。 “宁福,去库房里选些礼物,明日本王陪着苏清意一道回门。”萧恪想起明天就是苏清意入府的第三天,第三天出嫁的女子是要回门的。 宁福愣住:“殿下,您要陪侧妃回门?” 侧妃说白了也是侧室,自古以来哪有侧室回门的? 萧恪瞥他一眼:“本王叫你去你便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宁福委屈:我明明就说了一句话。 “那奴这就去准备回门礼。” 陪着一个侧妃回门,看来殿下真的是把这位侧妃放在了很高的位置。 萧恪愿意爱重苏清意,本来是图苏氏的财富,他欲夺那至尊之位,需要银钱运营,所以苏氏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而苏清意进了王府之后,处处合他的心意,并且苏清意足够聪明,是真正能辅佐他的人。 以苏清意的本事,她若是个男子,萧恪定是要将她奉为座上宾的。 “来荣,去清疏院通报一声,就说本王要去清疏院同侧妃一道用晚膳。”萧恪喜欢和苏清意一起用膳,会很放松。 还能逗弄逗弄苏清意,苏清意羞红着脸时的样子,甚美。 苏清意知道萧恪多半要找她一起用晚膳,也知道萧恪晚上多半还要拉她滚上榻去翻云覆雨,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萧恪会提出明天陪她回门。 “殿下,妾身是侧妃。”苏清意正色道,“您让一个侧室回门,会不会生出些不好的言论来?” 萧恪混不在意:“清意不必担忧,连王妃都不会介意,别的人议论,又有何妨?” 陪同侧妃回门,不外乎就是传他宠妾灭妻,可要是正妻也同意,还添了一份回门礼,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家本在苏扬,这回是送你出嫁才来的京城,你父亲应当要回苏扬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去看看他。”萧恪对苏父颇有好感,自然希望苏父能有更圆满的一条路。 苏清意捏了捏筷子,垂着眸子。 要说她与她父亲之前,本也是极亲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注定了是掌上明珠。 只是母亲病重的因由终归是让她对父亲心生芥蒂,哪怕不多,可横亘在父女之间,哪里又那么容易消解。 萧恪见苏清意对回门一事似乎并不期待,便猜她和她父亲之间有隔阂。 “这次不见,说不定今后几十年也见不到几次了,去吧。”萧恪给苏清意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 苏清意抬头,对萧恪笑了笑,真心实意的:“殿下说得是。” 要换作别的人,进了王府当侧室,那多半是终身不得见了。 第12章 回门 苏清意不曾想萧恪不光陪自己回门,还备了丰厚的回门礼,这排场,便说他是要陪正妃回门,那也是使得的。 今日出行坐的是萧恪的专属马车,用了四匹马拉车,马车内也宽敞,苏清意和萧恪并排坐着,还能有不少的位置留出来。 她家在京城的宅子离成王府颇远,他们得从崇义坊到永和坊去,马车在城里行走,行进速度也不快,这一趟得走上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苏清意能无聊得发霉。 而且她昨晚也没有睡太久,萧恪就跟没见过肉似的,逮着她还不放了。 真不愧是二十岁出头的大好青年,精力旺盛得可怕。 苏清意想着,便觉得自己的腰还酸腿还软,动手按起了腰来。 马车里就他们二人,跟苏清意这个睡眼迷蒙的不同,萧恪精神饱满,所以一下就看见了苏清意在按腰。 “清意芳龄十九,没想到就已经腰不好了。” 苏清意按腰的手一顿,她相当不走心地对萧恪笑了笑,继续揉着自己的腰。 好你个萧恪,尽会说风凉话是吧? 她现在这般都是谁害的啊? 萧恪逗了苏清意一句,趁苏清意一个不注意,就把人给抱进了怀里,大手放到了苏清意的腰上:“本王的手法还可以,不如就由本王来为清意按一按。” 苏清意顺势趴在萧恪的身上:“那妾身便多谢殿下了。” 堂堂皇子给她按摩,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萧恪还真的给苏清意按起了腰,手法也确实不错。 “殿下这是在哪里学的手法?应当还找了不少的人练习吧?”苏清意在心里默默想着,萧恪这手法未免也太专业了一些,不做皇子,去民间做个推拿师傅,也能赚不少的钱了。 萧恪唇角微翘:“清意这可就冤枉本王了,本王也就这么伺候过你一个人。” 王妃身体不好,不适合多次承受,因此每回萧恪都是极尽温柔,至于别的侧室,他睡过一次就没有踏入她们院子第二次,就更不可能为她们做这种伺候人的事了。 萧恪一向是个精明人,他对苏清意宠爱,是因为苏清意值得他的宠爱,一个苏清意能够带给他的好处多得数不清,而苏清意本人也不是个俗人,因而萧恪愿意在苏清意跟前纡尊降贵,换了别的侧室,他决计不可能做得出来。 苏清意舒服地眯起眸子:“那殿下是上哪里学的这一套?” 萧恪回她:“本王从前在军营待过。” “军营?”苏清意愕然睁眼,她拉过萧恪的手摸了摸,手上的茧子很厚,她本以为这是萧恪练习骑射留下的。 萧恪居然还进过军营。 “清意为何一脸惊异?”萧恪揽着人,还给她按揉。 苏清意:“妾身只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进军营。” 军营很苦,日日都要操练,早起晚睡,要是真的跟着军队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很可能连性命都会丢在沙场上。 “皇子进军营有何好奇怪的?”萧恪平静说道,“军营可是一个好地方,能图的多着呢。” 不进军队,何来军心。 萧恪审时度势,早早地就将他未来要走的路给规划好了,来自皇帝的宠爱,来自大臣的支撑,来自百姓的好名声……他都得攥紧进手心里。 萧睿和萧启都比他大太多了,在他们二十岁加冠后出宫立府时,他和母妃还在萧华母子手底下受罪,等他加冠,萧睿和萧启便已经在朝中经营多年,萧远有一个将门出身的母妃,萧华有一个占进帝王恩宠的母妃,他只有自己而已。 因而萧恪早早地就为自己打算,他用尽全力去讨父皇的喜欢,让父皇将母妃给放出了冷宫还封为淑妃,又自请去军中历练,发誓要报效大渝,还常常搜集民情民意,了解百姓…… 事实证明,他的每一步路都是对的,他十七岁进入军营,隐瞒身份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十八岁那一年大渝同越交战,他跟随军队出征,一年多的时间里立下战功无数,靠自己积攒军功升了将军,这才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五皇子,这一下,他就又收获了军心,又收获了民心。 凯旋之后,他临近二十岁,打了胜仗的他是由皇帝亲自加冠的,封号又是“成”,即一时风光无限。 加冠之后赐婚,多的是朝中重臣和勋贵世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不过皇帝最终选择的是太尉家的嫡女张氏。 萧恪从始至终,都在按照自己划定的路线往前走。 “殿下英明。”苏清意想,她父亲选中萧恪,送她进成王府,大抵眼神还是没有问题的。 萧恪给苏清意按了许久的腰,直接将苏清意给按得睡了过去,萧恪便搂着人,直到马车到了苏宅门口停下,他才把睡得正香的苏清意给喊了起来。 “我怎的就睡着了。”苏清意讷讷道,“殿下,妾身没有压着你吧?” 要知道萧恪可是搂了她一路,手臂说不定都麻了。 “就你那点轻飘飘的重量,还能压到本王?”萧恪怀疑苏清意这浑身上下的衣服首饰加她自己都没有九十斤。 苏父并不知萧恪会让女儿回门,随意等到下人进来通传,说是小姐带着成王殿下来了,他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赶到大门口一看,来人确实是自己的女儿和成王萧恪。 他见了萧恪,来不及同女儿寒暄,先跪下行大礼:“草民苏尚之,参见成王殿下。” 萧恪亲自将苏尚之扶了起来:“不必多礼,本王就是陪清意回门。” 第11节 苏尚之谢了恩,才去看自己的女儿。 苏清意今日穿了一身淡绿色印黄色团花纹的襦裙,外罩一件青绿色的大袖衫,发髻已经是嫁为人妇后的样式,戴着一套翡翠头饰。 自己养育了十九载的女儿,真真正正为他人妇了。 “父亲,先请殿下进去说话。”苏清意见苏尚之看着自己发愣,便开口提醒。 苏尚之回过神来,慌忙躬身:“殿下快请进。” 宁福和铃铛今天跟了过来,苏清意他们先进府,带的回门礼便交由他们看着下人拆卸。 萧恪来访,苏尚之自然是拿出了最好的茶叶来招待,还将上座让给了萧恪。 “今日是清意嫁给本王的第三日,本王便陪她回门,你们父女二人也好说说话。”萧恪直言自己的来意。 “多谢殿□□恤。”苏尚之拱能手,“小女能得殿下喜爱,是小女之幸。” 萧恪但笑不语。 他纳苏清意为侧妃并非强纳,而是同苏尚之提前商量过的。 萧恪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此他殚精竭虑,经过多方考量,才在一干商户之中选中了苏氏。 苏尚之虽有同族族人,但是三服之内易然无亲,只有苏清意这个女儿,这就意味着苏清意会得到所有苏氏的财产。 当真是泼天富贵。 萧恪找上苏尚之,提出纳苏清意为侧妃,日后夺得尊位,苏清意便是贵妃,位居四妃之首,只要苏清意进了成王府的大门,她这一辈子都会受到宠爱,哪怕她并不讨自己的欢心。 苏尚之同意了,且并未跟苏清意商议,直接以父母之命同意了。 萧恪不清楚苏尚之所求为何,或许他觉得这对自己的女儿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苏清意自己的想法呢? 要是苏清意也同其他侧室那样难以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力,即便给了她表面上的宠爱,多留宿几天,多关心几次,那又能如何? 如果苏清意不是那个聪慧得体,还敢找他讨要延鹤院牌匾的苏清意,他今天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苏尚之对爱女分明不舍,可当初又是如何舍得的呢? 真是令人好奇。 苏清意为母守孝三年,其实喝这个父亲之间的关系远不似从前那样亲近,真要她依依惜别,她也惜不出来。 “父亲回了苏扬之后,便不要再多想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您常常同我说的,往事已矣。”苏清意掂量着开了口,“殿下待女儿很好,您不必担心女儿会在王府过得不如意。” 也望您,事事如意,安度晚年。 苏尚之眼里是化不开的复杂情绪,有惭愧、有不舍、有迟疑,不过苏清意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便是不愿意再听他多说。 “好……好,只要你能好好的,为父也就放心了。”苏尚之侧了头,又闭了眼,将泪花给强忍了回去。 苏清意还是不忍,宽大的袖子下手指轻颤,她最终还是多叮嘱了几句:“父亲也不用趁着女儿不在身边悄悄喝酒,要是管家在书信里同女儿告状了,那女儿可就要跟父亲好好说道说道了。” 苏尚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人都不在身边了,又如何能念叨。 可他还是说:“好,为父都听你的。” 第13章 点心 多年不曾好好说过话的父女终究是不如从前亲近,苏尚之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了些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又招待了苏清意和萧恪在家里用了一顿午饭,便将人送上了回成王府的马车。 他也要回苏扬了,日后,或许不会再踏足京城了也说不定。 在马车上,苏清意合着眼养神,顺便压一压自己烦躁的思绪。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跟父亲好好说话,只是嘴巴总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很多时候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就已经脱口而出,再收回道歉,又总是拉不下面子。 这约莫便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苏清意其实也想过,若是她的母亲没有去世,他们一家人还好好的,永远待在苏扬也不错,她要是能遇到一个如意郎君,那边便最好,若是实在是挑不出来,找个男子入赘她们家也是使得的。 只是事情定居,一切都不可能靠如果二字更改。 就算是再来一次,她想,母亲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父亲只想明哲保身,不愿意再参与到二十年前的祸事中去,怕连累了身家性命,一家三口人都得奔赴黄泉,这本无错。 母亲不希望一辈子隐姓埋名,想要为二十年前所有无辜惨死的人讨个公道,这也没有错。 父亲的理想本就是安居乐业,他实在是怕了。 只是妻子为了讨个公道而奔走,最终累及身体,缠绵病榻故去,还是让他对妻子的愧疚超过了懦弱的性格。 苏尚之很清楚自己的女儿,他明白苏清意不会和他一样胆小怕事,苏清意会更像她的母亲,所以他才会在成王找上自己时同意将苏清意送去成王府。 这是苏清意实现她母亲遗志,最快捷、亦是最安全的一条道路。 “停车。”萧恪忽然叫停了马车,也惊醒了闭目假寐的苏清意。 “殿下?”苏清意茫然,萧恪喊停车做什么? 萧恪撩着衣袍起身:“本王去买点东西,你在马车上等着。”说着便下了车。 苏清意拨开马车窗帘的一角,看着萧恪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了一家点心铺子。 这家点心铺子在京城开了百年有余,盛名在外,名金玉满堂,每日来他们家铺子外排队的人络绎不绝。 但是这个排队的人变成了萧恪,怎么想都怎么诡异。 堂堂皇子,行至半路下车去点心铺子前排队,这说出去是要吓死谁? 不过……萧恪快吓死那些正排着队的顾客了。 萧恪时常在民间露脸,因此认识他的京城百姓还不少,只要有一个人认出来了,那其他人也都得跟着认出来,哗啦啦的一下就跪倒一片。 就连点心铺子的掌柜也急匆匆地从铺子里出来,“扑通”就跪了下去,姿势相当标准。 萧恪:“……”本王是来买点心的,不是来拿人的。 “都起来吧。”萧恪淡淡开口,既然大家都给他腾位置了,那他就不客气了,“掌柜的,把你们家的招牌点心给我各包四份。” 掌柜的连忙爬起来,招呼着伙计去给萧恪包点心。 金玉满堂的招牌,分别是金风糕、玉露丸、满月酥以及春满堂,金风糕是用的咸蛋黄为馅料,中间夹着红豆泥,外面裹一层糯米皮,咸甜口味兼具,玉露丸是采摘了新鲜的秋梨捣成馅儿,还是用糯米皮包裹,不过糯米皮上会沾一层茶粉,满月酥是用桂花混了甜酒揉进面粉里,一层一层的,下油锅炸开了,一口下去全是酥皮,能酥到掉渣,春满堂是用糯米、粳米磨成米浆后加入糖再熬,熬好了之后一层一层地铺上坚果,冷凉透后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一种糕点。 除了这四大招聘,金玉满堂也有别的常见的糕点,什么绿豆糕、马蹄糕也是做的,只是不如招牌的名气大。 萧恪要了四份分开装,一份给今天闷闷不乐的苏清意,一份带回去给王妃,另外两份明日带进皇宫,一份送给母妃,一份送给皇后,这宫里的膳食再金贵,也少了些民间独特的味道。 四份糕点,又用了盒子盛放,摞起来还是很高一叠,萧恪付了钱之后班墨自觉地将四盒糕点给抱进了怀里,一点都不敢抖,怕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糕点给抖乱了。 萧恪取走了最上面的一盒糕点,拿着钻回了马车。 “这家点心铺子的点心做得很不错,本王见你今日胃口不好,中午没有吃多少。”萧恪把糕点盒子给了苏清意。 “谢殿下。”苏清意把糕点盒子放在腿上,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露出了里面的四款点心。 这点心看起来的确很好吃,只不过……她只是看起来胃口不好,并没有没吃饱。 难道在萧恪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十足的馋猫? 苏清意陷入了怀疑,她塑造的形象破灭了? “清意不尝尝?这可是本王亲自下车去买的,一番心意。”萧恪又开始了,拿着腔调说话。 苏清意抬起头,一瞬间就跟上了萧恪:“怎么会,妾身只是见着四种点心都与苏扬的不同,多看了两眼罢了。” 她拿起一块春满堂,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 入口软糯,米浆的味道很浓郁,一尝便知道是没有掺太多的水,糖不会很多,并不腻,坚果都是完整的一颗,不是坚果碎,而且是炒过的坚果,很香。 易嚼烂的米浆搭配着有嚼头的坚果,确实还不错。 苏清意慢慢地吃完了一块春满堂,她挑了满月酥,往萧恪的嘴边喂。 “总不好妾身一人独享,殿下也尝尝。” 满月酥的块头是最大的,主要是酥皮都撑开了,要吃满月酥就得张大嘴巴,而且还会掉渣。 像萧恪这样的皇子,那是很讲究的,怎么说也不能吃得满嘴掉渣。 萧恪看着狡黠的苏清意,微笑:“本王吃过,便不会觉得新鲜了,清意不曾吃过,尝个新鲜,就不和你抢了。” 苏清意又将满月酥往萧恪嘴前递了递:“妾身想和殿下一道分享,殿下不愿意么?” 萧恪:“……”你分明就是想看本王出丑! 亏他还瞧着苏清意心情郁闷,马车路过金玉满堂偶然看见了铺子,便想着买份点心让她高兴些。 她可是真高兴啊。 “那本王也尝一尝好了。”萧恪握住苏清意纤细得好似能一摧即折的手腕,张大了嘴咬了一口满月酥。 当真是……酥得掉渣。 看着萧恪吃满月酥掉渣,一脸吃瘪,苏清意心情便畅快了起来,什么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殿下可还喜欢?不如再来一口?”苏清意还举着那块被萧恪咬了一口的满月酥。 萧恪握住苏清意手腕的手一用力,便将苏清意给按进了怀里,苏清意惊吓之下,手里的满月酥也掉了下去。 “本王认为,该让清意尝尝了。”说罢,萧恪竟然扣着苏清意的下巴吻了上去、 苏清意的瞳孔猛地放大。 萧恪带着酥皮渣亲她! 还是在马车上! 这可是马车,班墨还在外面驾车,大街上来往还有行人,萧恪怎么敢这么大胆? “清意以为,这满月酥的滋味儿,如何呀?”萧恪将苏清意给亲得腰肢都软了,喘气都困难才放过了她,将人欺负成这般还继续骚她。 苏清意:“!!!” 萧恪,有你这样的人吗? 啊? “妾身以为,甚好。”苏清意捏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和下巴,自己擦完后给萧恪也擦了擦,免得萧恪又突然亲过来,蹭她酥皮渣。 “吁!”班墨拉住了缰绳,“殿下,街上有人跪地不起。” 第12节 萧恪神色不变,怀里还揽着软了腰的苏清意:“什么人?” “回殿下,是个女子,穿了一身白衣。”班墨据实回禀。 萧恪低笑了一声:“清意猜猜,这个女子是想做什么?” 苏清意推了推萧恪,没推开:“大概是知晓殿下神人之姿,想来瞻仰一番吧。” 大渝百姓非丧不穿白衣,平日里穿也只是穿素净的衣裳,班墨既然说那跪着的女子身穿白衣,那么就必要是家中有丧。 家中有丧不守丧,来这大庭广众之下跪着,还刚好跪在了成王的马车前,谁信呢? 萧恪自己是懒得应付的,打发了班墨去看看,再怎么说也不能叫人挡了别人车马的去路,街道之上自有规矩,怎能让她打破规矩。 “你在这里跪着做什么?”班墨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握着白色的手绢擦着发红的眼角:“民女是景州人士,先前成王殿下在景州时曾于民女家中留宿,当时说好了,待臣女及笄,殿下便将臣女纳入王府中,只是臣女家人去世,实在是无依无靠,这才不得不来京城寻成王殿下。” 语调轻柔,又哭得梨花带雨,要不是班墨跟了自家殿下多年,很清楚殿下的为人,怕是真的会忍不住疼惜这个白衣女子。 “你怎么知晓这是成王府的马车?”班墨连去马车边上请示都用不着,这个女子很显然就是在胡说八道。 京城百姓生活在天子脚下,见得多了,认识各个府上的马车不足为奇,她一个外地来的,如何认识? “少在这里行骗,自行离去,否则,嘉王殿下立即将你扭送去大理寺。”班墨威胁完,直接抬起抱剑的手,“请吧。” 苏清意撩着帘子,看得津津有味:“殿下不妨来猜一猜,这个女子会不会就此离去?” 萧恪:苏清意,你可真是会找话题。 第14章 大街 不过萧恪倒是愿意配合:“她是冲着本王来的,自是不会轻易离去。” 苏清意放下帘子,与萧恪对视:“殿下已经确认了这女子是谁找来的了?” 萧恪把装点心的盒子盖好,放到旁边座位下的小柜子里:“最近和本王有冲突的,除了本王的好四哥,还能有谁?” “只是这手段低级又不管用,多半不会是萧华府上的幕僚,看起来倒像是宫中那位的手笔。”萧恪已经很有修养了,不然怕是十足的鄙夷尽数显露。 苏清意极轻地“啊”了一下,原来贤妃是这个款的? 能想得出这般法子的人,那难免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怪不得皇帝那么宠爱贤妃,小白花一样的人儿,那确实很能激起男人的疼惜和保护欲。 可惜了,萧恪对送上门来的女人,也没有来者不拒到这个地步。 倒是萧华,应当会收下。 班墨还在打发那白衣女子,可那白衣女子又怎肯离去?她一下便嚎啕了起来,泪眼婆娑,好不可怜。 “当初成王殿下明明同家父说好了的,要娶我进成王府,这才过了几年,殿下便矢口不认,这是要做个负心汉啊!”白衣女子对班墨谎称这是嘉王车架当作没听到过。 苏清意又撩开了帘子,探出一张看热闹的脸。 那白衣女子这么一嚎,周边的百姓都听见了她嘴里喊的,法不责众,加上这又牵扯到了皇子,那八卦的眼神和苏清意如出一辙。 “萧华就喜欢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萧恪脸色不太好看。 萧华此举,无非是想攀扯萧恪的人品不行,德行有亏,要继承大统者,要是德行亏损,那就是抹不去的污点,是要被史官记在史书上的,后人翻及,还免不了会指指点点。 虽说老皇帝自己不是个德行不好的,却不会妨碍他斥责皇子们,萧华想要用一个女子将萧恪拉下水,可他也不想想,萧恪要真的是能被一点女色缠住手脚的人,又如何能把那后院的侧室们当成摆设。 萧华的手段不高明,但是很恶心人。 “殿下,不如妾身替殿下将那女子打发了,殿下给妾身奖励,如何呀?”苏清意手放到萧恪的胸膛上,眼波流转。 萧恪抓住苏清意那只白如美玉的手,握紧自己的手掌中:“清意想要什么奖励?” 苏清意:“妾身这会儿还没想法,不如待妾身想好了,再告诉殿下?” 萧恪乐于和苏清意有这样的拉扯:“那就劳烦清意了。” 苏清意抚了抚发髻,掀开帘子,搀扶着侍卫的手臂下了马车,走向那跪地掩面的白衣女子。 “你方才说,殿下负了你?”苏清意的步摇流苏,随着她轻轻的晃了晃,在阳光下闪烁着光彩。 白衣女子兴许是第一回 见到苏清意这般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富贵的女子,一时看呆了眼。 苏清意可没有那个耐心等着她:“我问你话,你听不见?” 白衣女子懊恼地回过神,垂下头,不敢再叫自己走神:“成王殿下说好了要娶我,可又对我不屑一顾,难道不是负了我吗?” 苏清意低低地笑了一声,下一瞬就变了脸,呵斥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清白女子,急急忙忙地往一个男子的府上送,父母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干净了!” 白衣女子捏紧了裙摆,身子颤抖了一下,她从未见过在言语上能如此厉害的女人。 “我、我父亲是和殿下说、说好了的……”白衣女子头低得更下去了。 “父母之命那是双方父母之命,皇子婚姻大事自有圣上操劳,圣上也为殿下择了一位王妃,成王殿下与成王妃才是真正的父母之命,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算什么?” 没有给白衣女子反驳的时间,苏清意继续道:“何况你说殿下曾在你家留宿,我也不为难你,叫你找左邻右舍来作证,你先将籍契呈上来,证明你是景州人士,以及过路文凭也要拿来一一验证,若是没有……” 说到这里,苏清意故意停了下来。 籍契乃是大渝百姓的身份证明,上面记了此人的户籍所在,出生年岁,乃至父母辈的消息,若是要前去其它地方长居,必须带着籍契去官府,盖了印之后才能到即将前往的地方长居,否则一旦被查到没有盖官府的印,那便会被遣返原籍。 而过路文凭是在路上由每个关卡检查之后盖印,只有一路都加盖了印,才能凭过路文凭和籍契到目的地去,不然连城门都进不去。 白衣女子被苏清意这么一吓唬,瞬间瘫软在地。 她只是奉了命令拿钱办事,哪里知道会有这么麻烦。 “看来姑娘所说,自己是景州人士,是胡编乱造的,那么说殿下与你父亲约好了要让你进王府的门,也是假的了。”苏清意懒得和这白衣女子继续斗了,段位太低。 “此人没有籍契没有过路文凭,来历不明,我会怀疑她是探子,来人,押了她,移交大理寺。 苏清意转身,外衫在地面上打了一个好看的摆。 班墨拎起白衣女子就往一旁拖,白衣女子在班墨的手上竭力挣扎。 “我不是探子,我真的不是探子,你别抓我!放开我!” 班墨没有理会白衣女子的苦苦哀求,将她扔给了两个侍卫:“立即带到大理寺去,就说是殿下的意思,让他们严加审问,一定要审问出这个探子的背后是谁在主使。” 两个侍卫一人一边,把白衣女子给押住了,还有两个侍卫也跟着一道前去大理寺。 苏清意若有所思,原来大理寺,是萧恪的势力。 “清意,上车,回吧。”萧恪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 “好。”苏清意搭着班墨的手臂上了马车,握住了萧恪的手,被萧恪拉进了马车。 萧恪唇角勾着,眉眼含笑,很显然心情不错。 白衣女子的插曲很快就揭过,围观的百姓们短短的时间里就见到了这么具有反转性的事情,一下子就讨论开来。 他们不知道那辆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是谁,但是瞧她三言两语就将白女女子拿下,便知她是个厉害的人物,加上她是从成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了,那百姓们四舍五入,将这都归功于成王,要不了多久,成王在京城百姓口中,就会被传成无比英明的皇子。 除非把这个白衣女子的来历和盘托出,否则哪怕是皇帝,也只能看着这京城百姓对他的五儿子称赞有加。 苏清意有时候真的不太理解,这老皇帝跟贤妃的脑回路是得有多清奇,才能养出萧华这么个孩子来,这种把戏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所以说,还是萧恪夺嫡的赢面更大。 不过今日在大街上这么一闹腾,萧华和贤妃怕是要气死了,明天进宫,贤妃……多半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殿下,妾身忽然想起,妾身的嫁妆里,有一块暖玉,秋天凉气重,不如殿下将这块暖玉,呈给圣上吧。” 苏清意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肚子里却将皇帝给骂了一通,糟老头子,费她财产。 皇帝纵情声色,贤妃也是个声色好手,这些年将皇帝的身体给掏空了,身体不好,那自然是容易受凉受冻的。 萧恪默然了一会儿,他握住苏清意的手:“清意的心意,想来父皇一定会喜欢的。” 他那个父皇就是那样,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萧华和贤妃,一掷千金算得了什么,这母子俩的住处富丽堂皇得不似人间。 可他们其他的兄弟姐妹,要用尽心力才能在他的好父皇那里得到一丝暂时的喜爱。 不过至少明天贤妃找麻烦能够在皇帝的庇佑下安然度过,皇帝不会帮着贤妃母子一起找苏清意的麻烦。 回了成王府,苏清意回自己的清疏院,萧恪亲自送了点心去延鹤院给张氏。 张氏这两天服用了苏清意送的补品,精神头好了不少,见到萧恪给自己带了金玉满堂的糕点,心情便更加好了。 不过张氏瞧着萧恪心情并不好,便询问道:“殿下这是遇见什么了?” 萧恪娶了张氏回来也没有将张氏当成吉祥物,有时也会请张氏一起参谋,今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萧恪没瞒着她。 “虽然明面上父皇不仅不能替萧华出头,到了私下里,萧华和贤妃能弄出来的恶心事情不少。”萧恪行事说不上多么正义不折,却也光明磊落,自然跟萧华贤妃这类人不一样。 “妾身的祖母,许久没有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也是时候进宫一趟了。”张氏淡淡笑着。 不就是找人帮忙?谁还不会了? 第15章 进宫 苏清意昨晚都没有跟萧恪翻云覆雨,就是为了今天有足够的力气进宫去会一会那位很有可能掌握了小白花精髓的贤妃。 “殿下,您帮妾身挑一挑今天要穿的衣裳吧。”虽然侧妃不算正经儿媳妇,但她今天也跟见婆婆差不了多少,萧恪这个当儿子的,总归要了解他母亲得多,让萧恪帮忙选衣裳,再怎么都不会出错。 萧恪今天还是头一回在清疏院洗漱更衣,他起得比苏清意早,又是男子,收拾起来速度快,这会儿便已经妥当了,正等着苏清意。 “本王瞧着清意那身淡青色的倒是不错。” 萧恪这么一说,碧灵若灵就把那身衣裳给捧了出来,牵好了给萧恪瞧。 裙子有两层,里层是淡青色的丝质料子做的,轻柔不笨重,外层是月白色的纱,绣了低调的小花,外衫是厚实的料子,月白色镶宝蓝色衣领和袖边,这是一套细致却绝对不会一眼出挑的衣裳。 进宫不宜打扮得太过惹眼,苏清意特别喜欢的蝴蝶步摇只能放在一边,挑了些规规矩矩的发饰,一支迎松珍珠流苏步摇,发间别着素淡的绒花。 “殿下觉得妾身这一身如何?”苏清意起身转了一圈。 萧恪:“极好。” 带上给淑妃 、皇后还有老皇帝的礼物,还有萧恪买的那两盒点心,二人上了马车。 成王府作为皇子府邸,距离皇宫不远,马车入了皇宫的门之后还能往里再走一段,只不过没有皇帝的意思,到了下马桥,管你是乘车还是骑马,是皇子还是大臣,都只能下车步行。 他们要一路步行至后妃们居住的掖庭宫,距离不短,很是要走上一段路。 第13节 在这皇宫里行走的规矩颇多,苏清意又是第一次进宫,跟着萧恪只专心走路,别的什么都不看不听,幸好他们带进宫中的礼物不用自己拿,不然非得累死不可。 “宁福,你将侧妃献给父皇的礼物送到宣政殿去,记住,话要说得漂亮些。”走了一段路之后萧恪忽然道。 宁福领了命:“是,奴这就去。” 老皇帝的身体亏虚得厉害,能得暖玉这样的好东西,以他那虚伪做作的性格,少不了是要去淑妃的永宁宫客套一下的。 贤妃是个急躁的性子,得知萧恪带着苏清意进宫,必然要上永宁宫去找事,再让宁福稍加引导,皇帝就能赶到贤妃找事的时候到永宁宫。 不管皇帝对贤妃有多么宠爱,苏清意才给他送了大礼,他便不可能让苏清意被贤妃为难,况且,以老皇帝的想法来看,他多半还会为了让苏清意继续给他送礼物,装模作样一番。 苏清意想,萧恪还真是不容易,没有一个得力的母亲能让他子凭母贵,从小还得在这么个糟心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艰难生存,还硬生生的将他的母妃给接出了冷宫,封了淑妃。 萧恪果真是,能干至极。 永宁宫在整个皇宫的后边,他们要横穿整个宫城才能走到永宁宫,苏清意一路走下来,脚都软了,这还是萧恪故意放慢了脚步与她同行的结果,不然就萧恪那个体格,早就走到永宁宫了。 永宁宫伺候淑妃的宫人皆是萧恪亲自挑选的,绝对忠心,见到萧恪来了,各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殿下好。” “殿下安。” “见过殿下。” 看得出来是极为亲近萧恪的。 萧恪一一颔首,淑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如月从屋里出来,迎接萧恪和苏清意。 “殿下安好,苏侧妃安好。”如月屈膝行礼,“娘娘已经在等着殿下和侧妃了,快快请进吧。” 萧恪领着苏清意进了屋内。 “儿臣给母妃请安。”萧恪规规矩矩地跪下,给淑妃磕了头。 苏清意在萧恪身后也跟着跪下,行了参拜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淑妃声音都是柔和的,“难得有时间来母妃这里坐坐,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萧恪起了身,苏清意才跟着起身。 不得不承认老皇帝是个会享受的,哪怕淑妃并不受他的宠爱,那也是一个姿色极为出挑的女人,年过四十仍然如同三十岁的人一般,保养得很好。 自然,若是没有被萧恪接出冷宫细心照料着,淑妃早就在冷宫里蹉跎得不成样子,说不定连性命都没了。 “这便是新过门的侧妃吧?”淑妃向苏清意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让本宫瞧瞧你。” 苏清意上前,乖巧地让淑妃打量。 萧恪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苏清意在母妃面前倒是听话,跟自己斗智斗勇时判若两人。 “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淑妃对苏清意很满意,“恪儿,你要好好地对人家。” 萧恪起身抱拳:“儿子知道了。” 苏清意觉得淑妃是个很有趣的人,她形容自己时,用的是“新过门的侧妃”,而不是纳的侧妃,还让萧恪好好地对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淑妃正经的儿媳妇呢。 也许是淑妃作为皇帝的妃子,深知为人妾室的不易,自己也吃过苦受过累,所以并没有身为皇妃的高高在上。 “妾身给娘娘带了一匹浮月锦进宫,秋日渐冷,娘娘也好用来裁制秋衣。”苏清意回头喊了一声,就有人把那匹浮月锦给呈了上来,“月白色的,娘娘看看合不合心意?” 淑妃作为皇妃,自是见识过不少珍贵的物件,这浮月锦极其难得,一匹价值万金,苏清意出手是真的大方,连这般好东西说送便送了。 宫人小心翼翼地将包在浮月锦外的绸子拉开,生怕损坏了里面的浮月锦。 月白色的浮月锦带着淡淡的光辉,仔细看还能看见细微的纹理,料子也柔软不易褶皱。 淑妃当真是被惊艳了:“果然漂亮!” 苏清意体贴道:“娘娘喜欢便好。” 至于送给皇后的那一匹,在前往永宁宫的路上就派人和金玉满堂的点心盒子一道送去长乐宫了,想必皇后也已经收到了那匹光华璀璨的浮月锦。 要是皇后心情一好,说不准还要见见苏清意这个送礼物的人。 “如月,你将浮月锦收好,找时间替本宫做身新衣。”淑妃手掌抚过浮月锦,眼底的喜爱之意怎么也遮挡不住。 “儿子给母妃带了金玉满堂的点心,母妃尝尝。”萧恪这才把自己带的点心盒子让人打开来送到淑妃手边。 萧恪是个孝顺的,他只要进宫就会给淑妃带些民间的东西,只是他不经常进宫,淑妃难得见到自己的儿子。 身为亲王,萧恪本是有随时进宫的权利的,只是常常进宫,免不了又要被扣上一顶前朝后宫相勾结的帽子,哪怕只是进宫和淑妃一起吃顿便饭,被有心人利用一下,传到皇帝耳朵里还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 想要从皇帝的手指缝里扣出权力来,那就不能让皇帝猜忌,所以萧恪只能舍弃与淑妃常常见面的机会,来换皇帝的信任。 即使恩宠比不上萧华,皇帝对萧恪的信任还是不少的,不然也不会把兵符放在萧恪手里,至今仍未收回。 淑妃很给儿子面子,当即就捏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和宫里的风味不同,民间的东西,总是带着一股民间才会有的烟火气。 “许久没吃金玉满堂的点心了,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淑妃目露怀念之色。 “娘娘要是喜欢,下回殿下进宫,还让殿下给娘娘带。”苏清意浅笑着,“除了金玉满堂的点心,娘娘还喜欢什么,只管让殿下带进宫来便是。” 淑妃笑着摆了摆手:“本宫也就偶然图个新鲜,这宫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恪儿没少差人给本宫置办好东西。” 苏清意瞬间了然,看来这永宁宫除了砖瓦,也没几样是皇帝给的,都是萧恪这个当儿子的尽心尽力。 自古君王多薄情,只是能薄情到连皇子生母都不屑一顾,也是没几个了。 “只要母妃喜欢,儿子便高兴了。”萧恪道 “贤妃到!” 原本温馨的场面,因着太监这一声,立即冷了下来。 苏清意扶着椅子的把手慢慢起身,来了,就让她瞧瞧,这贤妃到底是不是人见人爱的小白花吧。 和低调的淑妃不同,贤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通身富贵,一看便知她聚集了万千荣宠于一身。 萧恪不咸不淡地弯了弯腰:“贤妃娘娘安好。” 苏清意默默地行了个万福礼,趁着贤妃一双怒眼瞪着萧恪,打量着贤妃。 “有你在,本宫如何安好?” 苏清意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这个贤妃,当真是脑子不好使,这种话也敢光明正大地说,她快要肯定,要不了多久,贤妃这话,就会传进皇帝的耳朵里。 萧恪不卑不亢:“贤妃娘娘说笑了。” 贤妃一贯不爱跟萧恪打交道,萧恪不像他母妃那般好拿捏,况且她今天跑永宁宫来,是为了苏清意。 “哪个是苏清意?”贤妃明明能看得出来,这一内殿的人,除了萧恪和淑妃,只有苏清意的穿着打扮不似下人,却偏偏倨傲道,“还不过来给本宫跪下!” 苏清意:“……” 第16章 宫中 你跑到别人的宫里来吆三喝四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儿? 这后宫之中,除了中宫皇后,还有谁能随时随地呵斥他人?贤妃这还没当上皇后呢,居然这么嚣张,可见皇帝将她给宠成了什么德性。 “贤妃,你到本宫的永宁宫来大动干戈,怕是不妥吧。”淑妃是个软和性子,却也不会放着贤妃如此欺负人。 贤妃抬着下巴,脸上倨傲之色不减:“本宫是谁你又是谁?何时轮得到你来教本宫做事?” 苏清意悄悄地抬眸,贤妃这脑子,怕不是糊窗子时纸太多了,顺便将她的脑子也给糊上了,大渝后宫设四妃,以贵、淑、贤、德排名,贤在淑之后,还去问人家什么身份。 “本王倒是不知我这侧妃如何得罪了贤妃娘娘,今日她才第一次入宫,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总不会跑到贤妃娘娘的合欢宫去。”萧恪上前,将苏清意挡在身后,“倒是贤妃娘娘,无故为难于她,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贤妃再没有脑子也知晓她和她的好儿子试图在萧恪身上用美人计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她也确实没有合理的解释,便只能道:“她做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 苏清意不动声色地往侧边挪了一步,看见了偷偷打着手势的小太监。 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跪下去时还不忘拉一下萧恪的衣摆,让他走开些。 萧恪顿了一下,往旁边让了好几步的距离。 贤妃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清意便捏住了她的手绢,咬着唇,双眼含泪,欲落不落,好不可怜。 “贤妃娘娘这是何意?妾身出身再比不得贤妃娘娘高贵,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娘娘说的那种事情来?”苏清意以手帕掩面,“妾身既然已经入了成王殿下的王府,那便是殿下的人了,贤妃娘娘这般诬赖妾身,妾身还怎么活?” 萧恪和淑妃都默默地看着苏清意表演,待一片朱红色衣角慢慢挪进,他们才纷纷跪地,连带着永宁宫伺候的宫人跪了大片。 贤妃此刻很懵:“你在胡说些什么!” 苏清意好似说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齐声道。 “贤妃怎么在此处?还逼得一个小辈这般?”皇后行经苏清意的身旁,“你起来回话。” 皇后都发话了,苏清意自然不会继续委屈自己跪着,她抽噎着起身,眼睛通红,明明很想大哭却克制着自己,规规矩矩地给皇后请安。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坐到了淑妃身侧,拉着淑妃的手,一副姐俩好的温馨场面,唯独贤妃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就是恪儿新纳的侧妃?瞧着是个伶俐的孩子。” 皇后自己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对于她来说,无论哪个皇子登基,她都是母后皇太后,只是萧华和贤妃不是能容人的,要是萧华日后登基,自己这个嫡母不会有下场,所以皇后对待所有的皇子都不错,只除了萧华。 能给贤妃添堵,早日气死她,是皇后的愿望,加上她还收到了人家送的礼物,珍贵难得的浮月锦,她自然得来永宁宫走上一遭,给人家撑撑场面。 皇后夸赞,苏清意自是不能应的,萧恪站了出来:“能得母后夸赞,是清意的福气。” “好了好了,你们都坐下说话。”皇后客客气气地让萧恪和苏清意落座,却不曾理会贤妃还站着。 皇后对上贤妃那副恨不得要抓死她的表情,笑意瞬间消退下去:“贤妃,你跟本宫好好地解释解释,你为何要故意为难一个小辈,怎么说你的封号也是贤,你如此行为,简直是愧对陛下对你的期望。” 至于老皇帝能有什么期望呢?不过是大渝四妃定了封号,贵、淑、贤、德,从没有更改的先例罢了。 贤妃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皇后大老远的跑到永宁宫这偏僻地方来做什么?故意与她为难吗? “臣妾不过稍加训诫,哪有故意为难。”贤妃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 “你专门跑到淑妃的宫里来训诫淑妃儿子的侧妃,贤妃,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有几分的可信度?”皇后一向不给贤妃面子,她开口训斥贤妃也从不顾及皇帝。 “你若是分不清谁是你亲儿子了,就找太医开副药,喝了清醒清醒。” 苏清意垂下头,端起茶盏假装喝茶,不然她怕自己笑得太明显。 皇后这话就是在骂贤妃的脑子有病。 第14节 贤妃素来是能动手不能动口的人,吵架不可能超得过皇后,打更是不能打了,一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差点给她憋死。 这时,又有太监通报:“陛下驾到。” 于是乌泱泱的,又跪了一大片。 “今天永宁宫怎么这么热闹?”皇帝走进来,最前面的就是他的宠妃贤妃,后面又看见了皇后、淑妃、儿子。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贤妃一下就往皇帝的身上扑,“臣妾可受不得如此委屈!” 苏清意悄悄地看着贤妃闹腾,原来这就是小白花的高境界吗?对着老皇帝那老态龙钟的模样还能一副“我离不开你”的样子。 皇帝是真的很老,双眼浑浊无光,大腹便便,要不是身上穿着那身龙袍,谁能想到这就是大渝的皇帝呢? 苏清意赶紧看了一眼萧恪,还是她家殿下,年轻俊美,养眼多了。 “你受了什么委屈了?说出来,朕定然给你做主!”皇帝揽着自己宠爱的女人,信誓旦旦。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他把贤妃给宠成了个什么德性他自己心里是真的没有点数吗? 不就是哭?谁不会呀? 苏清意又跪下了:“陛下!求您做主啊!” 萧恪:“……” 淑妃:“……” 皇后:“???” 苏清意可太会临场发挥了,并且她还特意提醒了皇帝一下:“妾身是成王殿下新进门的侧妃,今日随殿下进宫看望淑妃娘娘,本着出嫁从夫,妾身这才精挑细选了呈给陛下的礼物,可谁料贤妃娘娘就因此怀疑妾身……” 至于怀疑什么,那就要留给皇帝自己去脑补了。 反正啊你听清楚了,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孝顺孩子罢了。 皇帝闻言,脸色果然变了,也将贤妃从自己的怀里给推了出去,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苏清意的面前。 原来就是她给朕送的暖玉。 嗯,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 苏清意跪着,眼珠子一转,又哭诉起来:“既然贤妃娘娘如此见不得妾身这模样,那妾身将这脸划花了便是!”说着就去拔头上的发簪。 萧恪立即跟上了苏清意的戏,单膝跪下将苏清意的手从她的发髻上挪开,牢牢地抓住:“父皇自会明察秋毫,你又何至于此?” 这两人演技都好,这么抱在一块,看起来可怜极了。 贤妃但凡有点脑子,她此时就该辩驳,奈何她的脑子跟正常人都差了些水准,这些年全靠皇帝的宠爱才能在这后宫中如鱼得水,她压根就没有明白苏清意究竟在说些什么。 皇后看向淑妃:你知她竟如此厉害么? 淑妃自然不知,她也没有想到,看着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戏……还挺多。 皇帝再怎么昏聩也不会去觊觎自己儿子的女人,这种猜测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作为皇帝,他的脸面可比贤妃的要重要多了,他再宠爱贤妃,也不可能胜过爱自己。 “贤妃!你伺候朕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来?”皇帝不高兴了,脸臭得不行,“朕看你一天到晚是真的太闲了!你给朕回你自己宫里去闭门思过!抄经书去!” 贤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宠爱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男人,他为什么因为萧恪那个侧妃区区几句话就要惩罚自己? “还不走?”皇帝指着永宁宫大门的方向,“你是在等着朕亲自送你吗?” 贤妃被宠爱了那么久,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说走就走,连跪安都忘记了。 皇后似是无意道:“贤妃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宫规还没楚美人记得牢。” 皇帝本来就是想来看看苏清意,毕竟是给他送暖玉的人,被贤妃搅了一通,也没有那个心情多留了。 “老五,带着你的侧妃起来吧。”皇帝见着这两人地上跪着,心里觉得可怜。 “往后要是贤妃再来纠缠,你们只管告诉朕,朕替你们做主。” 苏清意跟着萧恪谢恩,不过皇帝这话听听就行了,要是真的让他做主,倒霉的指不定是谁呢。 别看皇帝这会儿训斥了贤妃,要不了两天,他就会重新宠爱贤妃。 毕竟这位皇帝陛下,这么多年了一贯如此。 “朕心情不佳,去楚美人那里听听琵琶。”皇帝实在是被刚才那一通吵得脑瓜子疼,不想再待下去了。 众人送走了皇帝,纷纷坐好,如月带着宫人重新换了茶水。 “恪儿,你这侧妃,深得本宫心意。”皇后笑得一脸狡黠。 第17章 桂花 陪着皇后聊了会儿,皇后便以宫中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人家进宫是母子团聚的,她就算是嫡母那也是外人,何必在那里多待,弄得他们一家人不自在? 她今天心情可是相当好,又收到了珍贵的浮月锦,又看见了贤妃吃瘪,还把皇帝给哄去了楚美人那里,喜上加喜。 皇后走后,三人之间的拘谨就少了很多,只不过见识了苏清意三言两语坑了贤妃一把之后,淑妃总是不知道该跟苏清意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苏清意善解人意,主动跟淑妃聊天,就聊些女人之间的话题,喜欢什么样的衣料和首饰,用哪种香,有什么爱吃的,爱听什么戏…… 萧恪在一旁,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苏清意进府时间尚短,他竟不知苏清意的爱好格外之多。 “娘娘穿碧色和蓝色都好看,衬托您的气质,我看娘娘不喜金饰,那珠玉可有喜欢的?” “娘娘可曾用过京城萱草铺的香?都是清新的花木味道,娘娘要是喜欢,下次殿下进宫就叫殿下给娘娘带。” …… 萧恪隐约感受到了一点点熟悉。 哦,苏清意对待他的王妃也是这样的。 萧恪偏过头,看着苏清意,一一言难尽。 好你个苏清意,抢了本王的王妃,还要抢本王的母妃是吧? 你可真是太有能耐了。 在永宁宫陪着淑妃说了说话,中午留在永宁宫用午膳,下午萧恪就得带着苏清意出宫。 苏清意要出宫了,跟淑妃那叫一个依依惜别,还约好了下次进宫给淑妃带外面的好东西进来。 萧恪无语望天,就苏清意这张嘴,逮着只狗都能说两句。 出宫又得从永宁宫一路走,好不容易上了成王府的马车,苏清意已经累得双腿打颤了。 “殿下,您可真厉害,以前住在这么大的皇宫里,天天得走,等出了宫又要上朝,还要天天走。”苏清意给自己揉着小腿,今天这一趟走下来,可酸死她了。 萧恪才不惯着苏清意:“是你自己不常常走路,缺少锻炼。”说着,他把苏清意的一只小腿架在了自己的腿上,给苏清意按了起来。 苏清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萧恪的无情铁爪给按得眼泪飞了出来。 “殿下疼疼疼!”苏清意抓紧了萧恪的手臂,“妾身就这么两条腿,您轻点儿,别给妾身按坏了。” 萧恪没好气道:“本王好心给你按一按,你还不识数。” 苏清意双手举起来:“妾身哪有,分明是殿下自己的手劲儿太大了,才把妾身给按疼了。” 萧恪:“……行,就你有道理。”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轻了很多。 “这也是殿下在军营时学会的吧?”苏清意自问自答,“怪不得殿下第一下那么狠呢,那是给男子用的力气,按妾身一个弱女子,妾身定然承受不住。” 萧恪的手顿了一下,他垂下眸,仔细地给苏清意按着腿。 苏清意很聪明,她知道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也知道怎么对付自己的敌人,还知道怎么拿捏他。 就算是过门多年的王妃张氏,也不曾会这般了解他,而苏清意只不过才和他相处了几日。 难怪她能够把她家里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当真是极其聪慧。 如果他早知苏清意如此聪慧,就算是不冲着苏氏的钱财,他也很想将苏清意带回家。 王妃张氏的身体注定了只能在家世上支持他,却无法陪伴他,而他年幼之时母妃便被打入了冷宫,他从小在冷眼与算计中长大,最缺的东西,就是陪伴。 苏清意能够陪伴他,哪怕苏清意的心里没有把他当成夫君,她也没有把苏清意当成妻子,他们互相利用,互相帮扶,处成床笫之外的好友,也很好了。 “把那条腿换上来。”萧恪将按好了的腿放了下去。 能得成王殿下亲自伺候,苏清意自然是乐意的,说让放腿就让放腿,那是半点不推辞。 萧恪已经快要习惯了,懒得理她,只按起了另外一条腿来。 “你这身体不太健壮,还是得加强锻炼的好,这样,以后每晚本王监督你锻炼一个时辰。”萧恪道。 苏清意当即脸就垮了下去,她双手轻轻扯了扯萧恪的衣袖:“殿下,妾身一介弱女子,您要我锻炼一个时辰,那妾身第二天,还能从床上爬起来吗?您忘了,这些天您是早早就起了,妾身还得补觉呢。” 萧恪:“……”除了苏清意,多半也不会有哪个女子拿那种事来说。 “半个时辰,不能更少。”萧恪强硬道。 苏清意彻底不行了,想想每天要锻炼半个时辰,她就觉得人生无望。 “你要是不愿意本王监督,那本王从军营里给你请一个先生,专门教导你。”萧恪微笑。 苏清意立马又活了:“妾身锻炼怎么好劳烦军营里的将军?殿下也是军中待过的人,教导妾身已经足够了,很足够了。” 萧恪她还是撒个娇糊弄过去,真给她找个先生来,还是不同情面的那种,那她真的是要累死了。 “放心,本王定会好好教导清意的。”萧恪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掰回一局的感觉还不错。 为了祭奠自己逝去的夜间锻炼时间,苏清意回到王府之后就卸掉了钗环,躺进了被窝。 萧恪:“???”苏清意你是猪吗? 他能怎么办?他也不可能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吧? 萧恪最后还是拂袖回了自己的清静院。 看着新鲜出炉的清静院牌匾,萧恪又:“……” 得,苏清意这是要让他的心绪跌宕起伏一辈子了。 …… 第15节 萧华喜欢蹦跶,多的是人想要收拾他,萧睿、萧启、萧远,哪一个是看得上的?跟萧华,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所以无论是谁拿到了萧华的把柄,都会在朝堂上收拾萧华。 苏清意对萧恪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她并不忧心萧华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她每天的日子过得轻松且愉快,和萧恪睡睡觉,看看自己的生意,去王妃院里混混吃的喝的,还能上街去逛一逛,好不快活。 除了萧恪每天监督她锻炼半个时辰。 苏清意试图跟萧恪讨价还价:“殿下,入秋后多雨,妾身雨天就不练了吧?万一妾身染了风寒,传染给了殿下怎么办?” 萧恪这个不讲情面的男人却说:“无妨,雨天不去院子里练,在屋子里练便是。” 气得苏清意在榻上时为自己出气,咬萧恪时特别用力,就是萧恪一向自律,身体好得过分,她根本就咬不动萧恪身上的肌肉,反倒硌得她的牙疼。 罢了,在这件事上萧恪是不会放过她的,她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地锻炼。 不过苏清意最近带着铃铛她们摘花做茶正起劲儿,也就不跟萧恪这个可恶的男人一般见识。 苏清意院子里的桂花已经开到了极致,快要开败了苏清意舍不得浪费,招呼着一院子的下人摘桂花,就连一向活少,被苏清意供着养老的两个嬷嬷都叫来了。 “桂花又能酿酒又能做菜还能泡茶,做成香也是极好的。”苏清意拢了一捧桂花在手心,轻轻地嗅了嗅,“香味十足。” “那侧妃要把这些桂花用到做什么上?”若灵笑着把桂花装进盆里。 “不如做成桂花糯米藕。”李嬷嬷在这些时日里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苏清意有多么嘴馋,干脆推荐了一道吃食。 苏清意回首:“嬷嬷,桂花糯米藕太常见了,我呀,要做个不常见的。” “那侧妃跟大家伙说说要做个什么不常见的?”李嬷嬷笑问道。 “前天庄子上不是给王府送了鸭子来?这秋日的鸭子可好吃了,我想着做个桂花鸭。” 桂花鸭做法不难,不过是盐水鸭的做法,简单的用盐水、花椒、陈皮等煮熟,多加一道桂花而已。 “碧灵,你将这一盆桂花给厨房送去,叫他们做桂花鸭,就用庄子里送上来的新鲜鸭子。”因为有萧恪的宠爱,苏清意在这个王府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她说什么,下面的人不敢不按她说的去做。 “是,奴婢这就去。”盆是陶瓷的,挺沉,碧灵叫上来一个家丁跟自己一道去厨房。 “侧妃,桂花还有这么多剩下的,要做成什么?”铃铛询问。 “酿壶桂花酿,再留一部分制香,留一些晒了泡茶。”苏清意自己装了一小碟桂花,“若灵,给我把这些桂花洗好。” 若灵捧着碟子去了。 苏清意又问:“我要的竹筒和坚果可备好了?糖浆呢?” 铃铛回话:“都备好了。” 苏清意点了点头:“你们继续摘桂花,我先去做点别的。” 她要亲手做桂花糖。 自己动手做的东西,即便不是稀罕物,那也有十足的心意。 送人礼物,就是要送心意。 第18章 做糖 苏清意打算做些糖。 要是没有入宫那么一遭,她只要做五份,除了自己院里留一份,各送一份给萧恪、王妃张氏、淑妃还有皇后,现在还得给皇帝这个糟老头子也做一份。 谁让她“孝顺”呢? 只是身为女人,苏清意自然更能和女人共情,在永宁宫时她也不是没有见到淑妃和皇后,好好的女子被皇帝给蹉跎了一生,想想就觉得无比晦气,她还得装模作样地给皇帝也做一份糖。 “侧妃,六个竹筒、一锅糖浆,桂花和坚果都在这里了。”铃铛把苏清意要的东西都给备齐了。 苏清意的清疏院有个小厨房,能用来烧水或者是做点不麻烦的饭菜,正经吃饭还是由王府的厨房统一负责。 穿着宽大的袖子不方便,苏清意便将外衫脱了,又系好了围裙,开始做糖。 六个对半开的竹筒清洗过,里面已经处理得十分光滑,又保留了一点竹子的清香,苏清意用勺子舀了糖浆往竹筒里倒,将糖浆铺得匀整,直倒了三分之一的糖浆,就洒上了些桂花,洒好桂花之后,苏清意一个一个地放坚果,她已经提前打听过了众人的喜好,不会出现坚果里有人不吃的情况。 铺好了一层坚果后,苏清意又往上面淋糖浆,用糖浆盖住坚果,接着又洒上桂花,放到一旁,等待糖浆晾干凝固,如此重复了六次。 糖浆是甜的,坚果是咸的,甜味和咸味互相冲撞,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还是侧妃心思最巧妙了。”铃铛在夸奖自己侧妃时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钦佩。 苏清意活动着手腕:“我不过是爱看些没什么人看的杂书,哪里就心思巧妙了?”就这做糖的方式她也是跟着前人学的,并非是自己独创。 “对了,你去瞧瞧桂花有没有多的,要是有的话就去厨房领些糯米粉回来,在小厨房开个火,给大家煮一锅桂花酒酿丸子。”苏清意素来对下人宽仁,就连这都想到了要让大家共同分享。 萧恪在吩咐人往清疏院移植桂花树时,那可是命自己身边的来荣督办的,这院子里的桂花都开得特别好,要是放到外面,这桂花繁茂得能引人驻足围观,苏清意根本就没有用多少,这桂花多得是,煮一锅桂花酒酿丸子轻而易举。 其他的都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做,苏清意只管把自己做的糖给弄得漂亮。 送给萧恪和王妃的可以直接装进盘子里,用食盒提着命人送去清静院和延鹤院,可是送进宫里的就给好好包装一下了。 淑妃典雅,苏清意用的是浅碧色的绢布来包,包好后放进锦盒里,再将锦盒封好。 皇后的是用的一块印牡丹花的绢布,寓意着皇后的身份地位,老皇帝则是用的云纹绢布。 一想到自己得眼巴巴的给老皇帝这么个为夫为父都不合格的人送东西,苏清意便期望萧恪能够早日登基,将这老皇帝给踹下去。 “碧灵若灵,王妃那里你们亲自去送,再代我向王妃问好。”这两日起了风,王妃便不爱见人了,请安也免了,就连苏清意过去都见不到人,苏清意便不去延鹤院打扰。 不过清静院她倒是可以去打扰打扰。 “铃铛,桂花酒酿丸子多煮两碗,给宁福和来荣两位公公也煮上。”这两个人可是更了萧恪多年的老人,她自得多施善意。 萧恪今天下了朝之后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兵部当值。 皇子成年之后到外面开宗立府,除了要上朝之外,还要领个官职,去官衙学学看看,萧恪成年之际已然带兵打仗许久,老皇帝便将萧恪给安排进了兵部。 按着萧恪自己说的,要同兵部的各位大人一道用个午膳再回,苏清意便没有急着去清静院等萧恪,只是吩咐了人,萧恪回来之后一定要叫她。 苏清意忙活了许久,回了屋里就踢了鞋子窝在了榻上,她大约是犯秋困了,这几日开始便总是觉得睡眠不足,以至于她每日下午都要睡上一阵。 午觉让苏清意成功地错过了在萧恪回府后立即去清疏院献殷勤的好机会。 萧恪回府之后直接朝清疏院来了,听下人说苏清意还在睡,也没有吵她,干脆听清疏院的下人们吹苏清意如何如何好。 铃铛非常有眼力见的把苏清意做的糖给呈了上来:“殿下,这是侧妃今日用桂花做的糖,侧妃本想着待殿下回府后亲自给殿下送去,只是侧妃辛苦了许久,这一睡,睡得也久了些。” 糖浆凝固之后晶莹剔透的很像琥珀,还能看见里面裹着的坚果。 萧恪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有属于糖的甜,也有属于桂花的香,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坚果。 “这糖是本王独有的?”萧恪问。 铃铛老实回答道:“回殿下的话,侧妃一共做了六份糖。” 聪明入萧恪,哪里会猜不到这六份糖的归属呢? 苏清意总是让他惊喜,他从来都不怀疑苏清意能够带给自己的愉悦。 要是少气他几回,那就更好了。 苏清意睡醒时,萧恪已经吃完四颗糖了,得知萧恪竟然纡尊降贵地等着自己睡醒,苏清意的瞌睡一下子就没有了。 但是苏清意惯会倒打一耙:“殿下来了也不喊醒我,是不是故意等着看妾身有多贪睡呢?” 萧恪也是个顺着话就接的主:“小猪比清意能睡,却不如清意可爱,本王当然要多看看清意睡觉了。” 苏清意:“……” 有这样的人吗?吃了我做的糖,还说我是猪? “这世间比妾身可爱的女子多了去了,殿下自去找她们,看她们睡觉。”苏清意小嘴一瘪,头一偏。 萧恪无可奈何:“本王不找别的人,有清意就足够了。” 苏清意轻哼了一声,谁知道萧恪说话会不会算话呢? “清意,今日是有事找你。”萧恪取出一份宫里发出来的请帖,“重阳节宫里要举办宴会,男女分席。” 男女分席本没什么,男人们讨论男人们的话题,女人们讨论女人们的话题,男人女人放在一块儿,根本聊不开。 只是男女分席,萧恪难免就顾及不到苏清意了。 能带正妻去参加重阳节宴会,一般人都不会带个侧室去,只是成王妃这身体,往年的重阳节宴会也没有去过,宫里也不会派帖子。 今年……是贤妃做的妖。 贤妃可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一朵小白花,撒个娇服个软,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 有贤妃这么一个搅屎棍在,苏清意在重阳节宴会上绝对不会轻松。 对付贤妃这个没脑子的的确简单,可是也有因为各种原因和成王府有过节,甚至还可能因为就是看不惯苏清意就向苏清意发难的。 苏清意淡定地接过了萧恪递过来的帖子:“帖子都送了,妾身要是不去,那便不好交代了,正好妾身去宫里见识见识,看看宫里的菊花是不是比咱们府里的开得更好。” 花无百日红,此时开得好又能如何?开得再好也永远赶不上新鲜的那一茬儿。 “殿下重阳节宴会时也不方便来女席走动,不如明天进宫,把妾身做的糖带给两位娘娘。”正好让萧恪去皇后跟前刷一刷存在感,皇后这张牌,还是很好使的。 再说了,皇后想要日后好好地当她的母后皇太后,那就必须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只扶持一个皇子。 无上的尊荣都是要付出才能收获的,皇后不会甘愿成为太后之后便被人压一头,嘉王母妃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地位尊贵,能在老皇帝这么个偏心眼偏到后脑勺的人那里靠自己混到四妃,不容小觑,平王的母妃是个充容,平王登基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萧远的母妃是将门之女,可将门又如何能比得过自己就是将门的萧恪? 苏清意很清楚,不管皇后想不想站位,她都必须要选择站位,而且她只能选择萧恪。 俗话说得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萧恪与皇后多往来确实不妥,有前朝后宫相互勾结的嫌弃,可她苏清意不过是个孝顺的晚辈而已,她进宫不方便,才拜托萧恪多走动走动,那说出来,孝心简直天地可鉴。 苏清意就算是在行动上,也会把皇后拉到萧恪的阵营中。 “你总是想得周全,不过本王也想为你周全周全。”萧恪真心实意地说道,“重阳节宫宴去的都是高官名爵,他们还会带上夫人跟家中适龄的女儿。” “适龄”二字被萧恪咬得重些。 “要是你遇到了找事的,尽管出手收拾,万事本王给你兜底,另外,那天宁福到你的身边去伺候,你再带上从宫里出来的嬷嬷。” 只有从宫里出来的人,才最了解皇宫。 苏清意讶异,萧恪居然把宁福给她用? 她在萧恪眼里已经这般受重视了? 第16节 第19章 重阳 重阳节宫宴,苏清意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今天她的衣裳和发饰都是菊花主题,整体淡黄色,在萧恪的好评中同他入宫。 他们入宫还是可以一道前去的,只是到了宴会上男女要分开,各玩各的去。 一路上萧恪给苏清意提点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苏清意一一记下。 宴会是从上午开始,一群人坐在一块儿,聊聊天玩玩游戏,赏赏菊花,午膳在宴会上用,称秋菊宴,用完午膳之后又坐着闲聊,差不多了再各回各家。 可以理解为这些富贵人家打发时间的乐子。 苏清意随萧恪入宫,一路行至御花园后才分了路,苏清意带着宁福和李嬷嬷去了女席。 她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成王妃来不了,来个侧妃,侧妃说得好听点是妃,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妾,在座的女眷,很多都要比她的身份尊贵,这就导致了她见着那么个女眷,总是她给别人行礼。 萧睿的嘉王妃、萧启的平王妃、萧远的燕王妃、萧华的隋王妃,还有一干令人眼花缭乱的这个公夫人那个侯夫人……要不是萧恪提前帮她做过功课,还真的不好应付。 皇后和其他后宫的娘娘们还没有到,这会儿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几个正经的皇子正妃。 嘉王妃自恃长皇子妃的身份,虽然不至于对苏清意一个侧妃热切,但也不会故意去为难她。 平王地位不高,连带着指给平王的正妃出身也一般,在众皇子妃中是最不能说上话的那个,自然也不会去找苏清意的麻烦。 燕王妃……是个花痴,喜欢各种花,她赏花赏得开心,谁都不理。 只有萧华那王妃,跟萧华一丘之貉,打苏清意出现那一刻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本王妃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成王府上的侧妃啊,一个侧妃,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果然是深受成王宠爱。”隋王妃并未遮掩自己的目的,只是这番话总是叫人听了皱眉。 她一个当嫂嫂的,还管到成王宠爱哪个女人? 苏清意笑着福了福身,然后才道:“妾身有殿下宠爱,这才容光焕发,足以见得殿下的宠爱是多么重要。” 隋王妃可就不一样了,她的出身虽高,但是由于跟萧华都是个自以为是的性子,别说宠爱了,萧华连每月初一十五都不愿意进他王妃的屋,只去跟府上的姬妾厮混。 苏清意这是在暗戳戳的嘲笑隋王妃,我侧室我跟殿下感情好啊,哪像你们夫妻,看着不像夫妻,像仇敌。 隋王妃大袖下的拳头握紧,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将苏清意给拆吃入腹。 “那你最好祈祷你永远都能受成王宠爱。”隋王妃咬牙道。 有成王宠爱,你就仗着成王放肆,没了成王的宠爱,看你还能蹦跶个什么。 苏清意装作听不懂,还谢了谢:“隋王妃的祝福,妾身这就舔着脸受了。” 阴阳怪气,比的就是谁心态好,就隋王府这种心态,还跟她斗? 嘉王妃倒是多看了苏清意两眼,露出几分欣赏。 嘉王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嘉王妃也年近三十,心态和眼界自然不是隋王妃这等能与之比拟的,能得这位长皇子妃的亲眼,足以见得苏清意的聪慧。 苏清意很难不发现嘉王妃在看自己,她无意接近也不会远离,只是冲嘉王妃得体地笑上一笑,颔首问个好。 嘉王妃挪开目光,对苏清意的评价高了两分。 不过苏清意也不是没有人理她的,她再怎么代表的也是成王府的脸面,和成王一派的官员家眷自然而然会来和她交谈,特别是成王一派武官不少。 “侧妃安好,老身是怀化将军府的,以前成王殿下在战场上救过我家将军的性命。”这位老夫人就代表的是成王一派的人。 苏清意起身同这位老夫人问好:“怀化将军曾在淮州剿过匪,那时我年龄尚不算长,队伍行军路过苏扬时,我还曾混在人群里送过家里酿的梅子酒,我记得当时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形魁梧,头发有些花白的将军,说不准就是怀化将军本人呢。” 老夫人闻言笑起来:“我家将军确实身形魁梧,原来是早就遇见过了,那我们今日相识,也算是有缘了。” 苏清意笑着应道:“夫人说得正是。” 又有一个中年妇人过来:“这便是成王殿下府上的苏侧妃呀?果真出众,难怪成王殿下喜欢你呢!” 苏清意明白,这位家里也是萧恪一派的。 “恕我眼拙,还不知夫人是?” 中年妇人这便介绍自己:“我夫君是归德将军。” 苏清意讶然:“原来竟是归德将军的夫人?” 这位夫人疑惑:“怎么,侧妃认识我家将军?” 苏清意缓缓解释:“几年前大渝边境打仗,家父曾带着人给将士们运冬衣和救急的银子,路上遭遇了敌方的探子,来救家父的正是归德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说着,苏清意便拜了拜。 几年前大渝打仗,大渝的情况很不好,戎狄本就凶悍,加之国内遇上了旱涝灾害,粮食欠收,冬天又特别寒冷,打得很艰苦。 苏清意说是归德将军救了她的父亲,不如说是她的父亲救了边境的将士们。 冬衣御寒,银子购粮。 锦上添花不过让人记一时,雪中送炭才能让人记一世。 当初在边境的可不止归德将军一个人,苏清意这么一说,一下就收获了不少人的好感,还有素来清高的也因苏家的举动而对苏清意态度好了许多,一时之间,这最得意之人,反倒成了苏清意这个不起眼的侧妃。 在众人的闲聊中,皇后带着各宫娘娘来了。 苏清意跟着跪下行礼,等皇后落座后又是各宫嫔妃落座,好一会儿才听见皇后说“免礼”。 皇后坐下后,便开始一一问候皇子妃。 “嘉王妃今日怎么没将郡主带来?本宫也许久不曾见到郡主了,郡主应当又长高了些,之前做的衣裳怕是也短了,本宫这里刚好得了些料子,布料柔软,给郡主做衣裳吧。” 嘉王妃自是恭敬谢恩,又禀明了不带女儿来的原因:“多谢母后关怀,只是儿臣和殿下把郡主宠坏了,她总是不肯好好读书,先生给她布置了功课落下许多,不让她贪玩。” 皇后开怀笑道:“郡主年龄尚小,贪玩些也正常,说起来世子明年也要启蒙了,可选好先生了?” 嘉王妃道:“殿下说不急,等开了年再选也是不晚的。” 皇后:“确是如此。” 嘉王和嘉王妃子嗣不丰,只有一个嫡女和一个嫡子,嘉王府上的侧室不少,但他是个能忍的,硬生生的忍到了嘉王妃生下嫡子才许后院的女人生子,也因如此,嘉王和嘉王妃感情很好。 问完嘉王妃,皇后又开始问平王妃。 “本宫听闻你前些时日染了风寒,现在可好了?” 平王妃:“谢母后关心,殿下亲自照顾,儿臣已经无碍了。” 这话就难免会刺到跟隋王并不和睦的隋王妃。 苏清意抬眸,果然,隋王妃脸都绿了。 她心情很好地捻了一块重阳糕吃。 “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和睦,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皇后对平王夫妻都还不错,平王虽然不比其他皇子受皇帝喜爱,但是对他母妃是极其孝顺的,在这一点上就比某些人强。 接下来又到了燕王妃。 “你最喜欢花草了,本宫瞧你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今天摆上来的菊花,你要是喜欢,就挑几盆中意的,本宫让人给你送去。”皇后也挺喜欢燕王妃的,毕竟燕王妃是真的没心眼。 燕王妃高高兴兴地应了:“儿臣多谢母后!” 到隋王妃了。 对着隋王妃,皇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可见是有多么不招皇后待见。 “老四家的,本宫又听闻你在王府中和老四吵闹了,你们也成婚好几年了,还动不动就吵架,像什么样子?”皇后皱着眉,“陛下同本宫说你端庄娴雅,是老四的良配,你总该对得起陛下的期待才是。” 苏清意低头,掩住笑意。 皇后这用词就很有灵性了,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隋王妃的短,端庄娴雅,就隋王妃那一点都沉不住气的样子,跟这四个字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不愧是执掌中宫的皇后娘娘,这功力果然深厚。 皇后是嫡母,她出口教训,隋王妃不敢反驳,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母后说得是,儿臣记下了。” 苏清意猜,今天回去,隋王妃又会跟隋王吵架了。 夫妻本是一体,哪怕关起门来闹得再厉害,在外面装也得装出一副恩爱两不疑的样子来,除非彻底决裂了和离,不然就是叫人看笑话。 可隋王妃愿意跟萧华和离吗?萧华可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是有机会当未来皇帝的。 能忍受萧华那么多年,苏清意想,她不会舍得的。 权力,总是容易诱惑人。 第20章 来往 到了苏清意这里,皇后就立马换了副笑脸,那亲切得令人怀疑苏清意是她的亲闺女。 “你做的糖本宫已经吃过了,很是巧妙,听恪儿说还是你亲手摘了桂花做的,光是这番心意,本宫便觉得极好。” 再看看其他的几个皇子妃,从来没有这种自觉,哪怕是给她们夫君的亲生母妃送东西,怕是也不会亲手做。 都是官家小姐,何曾把厨艺放在心上过,自己看会儿火都算亲自下厨了,也难怪有的人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 生在这样的天底下,要想自己过得更好,那势必要舍弃一些东西来换取一些东西,舍不得就难以过得好。 苏清意就是舍得,才能让萧恪如此宠爱,不然即便是宫中派了帖子,萧恪也未必会让苏清意进宫,之前更不会主动带着苏清意进宫见淑妃。 而隋王妃就是不舍得,才让自己在隋王府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苏清意轻声道:“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赞赏,那妾身便舔着脸收下娘娘的赞赏了。”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盛。 这时,一个太监从外边躬着身子进了宴席,正是在萧恪身边伺候的来荣,来荣来女席这边给宁福悄悄地传了话,又塞给宁福一张纸条。 宁福收好纸条,行至苏清意身旁,将纸条光明正大地递给了苏清意:“侧妃,殿下有些话同您说。” 苏清意敛眸,旋即一笑,自然地拿起纸条展开:“让各位见笑了,我这几日吃了些阴凉之物闹得肚子不舒服,殿下这是敲打我呢。” 纸条上写着一件很有趣的事,不过从苏清意的口中出来,就成了她同萧恪的恩爱佐证。 “殿下也真是的,不许我在宴会上吃螃蟹吃多了,还让宁福仔细看着我,要是我吃多了又闹着不舒服,他便要生我的气了。”苏清意笑着把纸条收好,顺便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隋王妃的神色,真够丑的。 苏清意说得这般亲密体贴,席上的女眷很多也都跟着调侃两句,没让苏清意冷场。 不管怎么说,这里地位最高的女人是皇后,皇后都表示对苏清意很满意了,其余人再冷着一张脸,那岂不是对皇后有意见? “好了好了,大家都自己活动活动吧,难得进宫一次。”皇后挥了挥手,放众人去玩,反正她自己也没那个耐心一个个地说话。 不过作为宫中妃嫔的儿媳妇,不可能真的和其他女眷一起去赏花游玩,她们也不会经常进宫,这一次进宫了,当然要去自家母妃身边伺候着。 贤妃今日盛装出席,一身芍药花刺绣好不瞩目,苏清意很难不注意到贤妃,一不小心,又注意到了贤妃那比今天要赏的菊花颜色还缤纷的一张脸。 第17节 啊,看来又受到刺激了。 贤妃受了刺激,皇后在此她又不敢太过放肆,不过她的身边刚好去了一个能让她撒气的人——隋王妃。 “你嫁给华儿多久了?肚子里还没有动静,要是不能生就尽快从隋王府离开,少占着茅坑不拉屎!”贤妃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隋王妃这么说话,简直是太不给自己儿媳妇脸了。 况且,身为皇妃,说话如此粗鄙,着实是叫人贻笑大方。 隋王妃攥紧了手帕,敢怒不能发,只能好好地回话:“母妃,不是儿臣不生,是殿下她根本就不进儿臣的院子,初一十五都不来,儿臣一个人如何能生?” 自己养的个什么儿子自己不清楚?竟然还怪到她头上了。 “你要是会讨华儿欢心,华儿怎么会不进你的院子?分明就是你自己无能!”贤妃还在说教着隋王妃,“你若是能够像本宫一般,嫡子早就该出生了!” 像贤妃这般? 苏清意打了个激灵,她不免回忆起贤妃是如何扑到皇帝身上去的,那一幕,真是令人难以忘怀。 贤妃左边是淑妃,右边是德妃,苏清意和嘉王妃不约而同的,扶着淑妃和德妃起身。 “娘娘,妾身还不曾见过这御花园的景色呢,您能不能带妾身去长长见识?”说是去看风景,实则是远离这是非之地,谁愿意听贤妃传授勾男人的技巧? 淑妃自然是说好,她也确实不想在这里听着贤妃胡言乱语。 苏清意和淑妃穿着繁复的衣裳还是在第一时间远离了贤妃这个祸害。 不过苏清意还是听见了两耳朵,贤妃教隋王妃怎么去吸引她儿子的注意力。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能被青楼女子的手段勾得魂都要没了的男人而已,贤妃竟然还要隋王妃当一个又会讨丈夫欢心,又贤德持家的媳妇儿。 萧恪派来荣给他送来的纸条上正写着:红袖楼花魁入隋王府,隋王深喜。 这个红袖楼花魁是谁的人,也很明显了。 萧恪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君子,贤妃伙同萧华整那么一出恶心人,萧恪一直没有忘,不过是没有急着立即报仇而已。 隋王妃今天在贤妃这里受气,回了隋王府发现萧华还收了个花魁回来,估摸着能直接被气死。 “刚刚皇后娘娘在说话,我便不曾说。”淑妃亲昵地和苏清意搭着手慢慢往前走,“你做的桂花糖很好吃,我很喜欢。” “妾身还备了些桂花酿酒,独门配方,等酒酿好了,一定给娘娘送到永宁宫请您品尝。”苏清意在摘桂花时,本来就没有按照她和萧恪两人份的摘,以至于萧恪命人种在清疏院的桂花被她薅得没了大半。 萧恪一边说她暴殄天物,一边又伸手要糖要茶,好不讲理。 淑妃道:“好,那我就等着尝你的独门配方了。” 两人走着,忽然面前就冒出来了一个人影,苏清意抬眸,便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女子挡在了她和淑妃的去路上。 这个女子在席间的座位很是靠前,想来身份不一般。 “你就是成王纳的那个侧妃?”女子不屑道,“我瞧你也不顾如此,也不知成王稀罕你什么。” 淑妃不悦:“栖霞县主还请慎言。” 苏清意有些不懂这个栖霞县主了,再怎么说她作为一个县主,也该由她先向淑妃见礼,她却对淑妃视若无睹,不把规矩给放在眼里。 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做,这个县主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蠢呢? 栖霞气势嚣张地往前又走了两步,逼近苏清意和淑妃:“我是镇王府的县主,你不过是陛下不喜欢的妃子,有何资格对我吆三喝四?” 镇王府…… 苏清意眼底闪过一丝晦色,在栖霞再次逼近前唤人:“宁福。” 宁福和李嬷嬷都在不远处跟着,苏清意扬声一喊他便小跑着上来:“侧妃请吩咐。” “请这位栖霞县主去见皇后娘娘,就说她对淑妃娘娘不敬,挑衅宫规,挑衅皇家威严。”苏清意就不是能放任人踩自己的,更何况这个栖霞县主,用的还是镇王府的名头。 宁福迟疑了一下,不过想起萧恪的吩咐,立即就按苏清意说的去做。 镇王府作为大渝开朝以来唯一传承至今的异姓王府,地位不一般,等闲开罪不起。 但是苏清意并不是莽撞之人,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是什么低贱的身份也敢动我?”栖霞是来给人找不快的,自然不会带着人过来,以免落人口实,此时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是县主视皇室为无物。”苏清意将淑妃扶到一侧,“宁福,还不快去?” 宁福招了两个跟着淑妃伺候的太监,左右押着栖霞就去见皇后。 栖霞自打出生就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一直挣扎着,嘴里也不断地叫嚷:“狗东西你放开我!我要你好看!” 一路吵嚷,引得不少人驻足。 淑妃不禁担忧:“这栖霞县主的父亲是镇王府世子,祖父是镇王,你今日为难她,她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淑妃娘娘且放宽心。”苏清意拍了拍淑妃的手背,“妾身向您保证,这个栖霞县主闹腾不起来。” 若栖霞不是镇王府的还真不敢这么干,可她偏偏是镇王府的人。 更何况,栖霞也是她对皇后的试探。 皇后亲近萧恪之心很明显,只是她并不确定皇后能坐到哪一步,要是在处置栖霞时能够严厉,不因镇王府的名头而放过栖霞,那么,皇后才能真正算得上是跟萧恪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萧恪要的是那至尊之位,这条路艰险异常,容不得半分差错,皇后作为关键人物,那就绝对不能有动摇的倾向。 不光是萧恪不能行错,她也不能行错,她要是行错了,那她母亲的遗志又该由谁来完成? 她进成王府,不就是为此吗? 苏清意的目光眺向席面那边,注意着动静。 第21章 怀孕 皇后责罚了栖霞县主,当着众多女眷的面加以训斥,还下令半年之内不许她再入宫。 不管怎么说,皇后,母仪天下,是国母,她做出这样的惩戒,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栖霞自己狂妄,仗着镇王府的名号耀武扬威,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苏清意看见了皇后斥责栖霞,便不动声色地带着淑妃去别的地方逛了逛,直到开席才缓缓回来。 席间苏清意挨着淑妃坐,其余几个皇子妃也都坐在她们婆婆的身边,除了贤妃和隋王妃,都相处得很不错。 “苏清意上次在宫中和淑妃用过膳,对淑妃的口味大约有了一定的了解,她拿着公筷给淑妃夹菜,尽心尽意,搞得其他几个皇子妃也不好意思自己顾自己的。” 贤妃已经骂了隋王妃许久,见到苏清意和淑妃关系那么亲近,又开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骂骂咧咧,隋王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差。 苏清意夹了块梅香排骨,都懒得再去看贤妃和隋王妃了,何必呢,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个样子,丢的还不是萧华的脸面。 “呀!这红烧肉看起来好吃!”燕王妃这个没心眼的,见到新菜式,迫不及待地自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是真的好吃!” 不过她也有心,拿公筷给自己婆婆夹了一筷子:“母妃尝尝看!” 宫廷的红烧肉,光是用的猪肉都比外面的好,更有御厨用了特制的秘方熬了酱汁浇在上面,鲜香色泽,很是抓人胃口。 但是苏清意也不知是怎么了,瞧着那一盘红烧肉,竟然犯起了恶心,只觉得腻得不行,来不及和淑妃告罪,就用手帕捂住了嘴转过身去。 “这是怎么了?”淑妃连忙放下筷子去查看苏清意的情况,又吩咐如月倒了杯茶水来。 苏清意也说不上来,要说她想吐吧,也没有吐,就干呕了几下。 “来,喝杯热茶。”淑妃把茶杯递给苏清意。 “谢娘娘。”苏清意接过茶杯,将这一杯热茶饮尽,这才觉着好受了些。 贤妃逮着机会便又开始阴阳怪气:“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乱走,以免把晦气给带了出来。” 苏清意掩着胸口,给自己顺着气儿,暂时没功夫搭理贤妃。 不过除了贤妃在阴阳怪气,这席间好多生育过子女的女眷,目光各有不同。 “来人,去叫太医来。”皇后有了一个猜想,是或者不是,就等太医来看了便知。 今天宫中设宴,都是贵人,所以早就有值守的太医在不远处候着,一旦传唤,很快就能过来。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来的太医是个老太医了,生了一把花白的胡子。 “黄太医,成王侧妃身子不适,你给她看看。” 黄太医名黄芪,一听就知道是个大夫。 黄芪提着自己的医箱去了苏清意跟前,取了张丝巾搭在苏清意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行医多年,又在宫中当差,黄芪的医术自然是无话可说,这一把脉,他就把出了结果。 黄芪收好丝巾,向皇后回话:“启禀皇后娘娘,侧妃这是有喜了,只是日子还浅,不过一个月,这才没有发觉。” “什么?”苏清意自己都惊到了,她竟然怀孕了。 苏清意怀孕,在场最高兴的无疑是淑妃,她清楚以张氏的身体难以有孕,她不怪张氏,但也希望自己能像德妃那般,抱上孙子,对皇帝无所图,感情总是要找个人寄托的。 皇后掩去自己眼底的惊讶,她知苏清意很受萧恪宠爱,没想到已经宠爱成了这样,苏清意入成王府,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而已。 一个月的时间,苏清意怀上了成王府的长子或者是长女,无论是长子还是长女,从此苏清意在成王府的地位,便不可撼动。 “赏!”太医诊断出了喜脉,这是喜事,自然要赏。 黄芪谢恩:“谢皇后娘娘。” “来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陛下和成王。”这样关键的时刻,萧恪必须得在,至于皇帝,那只是顺便。 苏清意摸着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变化的肚子暗暗出神,她果然是跟萧恪搞得太多了,这么快就怀上了孩子。 她怀了身孕,肯定不能再跟萧恪同房,也不知萧恪在这期间会宿到哪个侧室屋子里去呢?不过无论是谁,都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毕竟她肚子里揣的,很有可能是长子。 苏清意垂下头,眼神幽深,她不希望这个孩子是男孩儿,作为成王府的长子,庶长子,可没有一个女孩儿过得幸福快乐。 老天爷保佑,让她生个闺女吧。 男席那边本来都喝上了,皇后派去的人一说成王侧妃诊出了喜脉,萧恪立即从一干围着自己灌酒的人里脱身,先跟皇帝告了罪,然后直奔女眷这边来。 萧恪匆匆而来,给皇后行了礼就奔去了苏清意那里,她母妃正拉着苏清意的手说体己话,很是亲昵。 “母妃。”萧恪难得有这么失分寸的时候,她都顾不及给淑妃请安。 淑妃见萧恪来了,对他招了招手:“快来,清意有身孕了,你也来看看你的孩子。” 萧恪紧张地靠近,目光落到苏清意的小腹上。 苏清意失笑:“才一个月呢,殿下还能看出朵花来?” 萧恪蹲下.身,堂堂皇子半蹲在了苏清意的身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掌盖在了苏清意的肚子上。 “这里,有我的孩子了。”萧恪已经加冠多年,膝下一直没有子嗣,除了张氏身体不好难以受孕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并不乐意让后院的其他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 第18节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得到纯粹的父爱母爱,千万不能和他幼时一样,过得辛苦艰难。 苏清意很聪明,她算计该算计的人,别的人,她都温柔以待。 萧恪相信,如果是苏清意当这个母亲的话,孩子一定会在呵护中成长。 “是,有了殿下的女儿了。”苏清意脸上也难掩笑意。 淑妃心里一惊,这孩子怎么回事? 萧恪也不理解:“为什么是女儿?” 苏清意嘴角上扬:“女儿多好呀,妾身的嫁妆里有好多珠宝首饰,能把女儿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她穿最好看的衣裳,戴最好的首饰。” 萧恪笑了起来:“好,你说是女儿,那咱们就生个女儿。” 隋王妃在一边几乎要将牙给咬碎,苏清意不过是个侧室而已,凭什么能够得到成王那般宠爱,还能怀上成王的第一个孩子。 她是尊贵的皇子正妃,凭什么又要到处受气! 皇帝这时也赶了过来,他对给他送暖玉,还亲手做糖的成王侧妃印象很不错,怀的又是成王府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过来瞧一瞧。 皇帝都过来了,其他人自然而然也跟着过来了,原本还宽敞的地儿,一下就变得狭窄了起来。 皇后领着众人先给皇帝请了安,又迎着皇帝上座,顺便就将苏清意怀孕一个月的事情说给了皇帝听,言语间还穿插着对苏清意的夸赞。 “老五终于要有第一个孩子了,好事,大好事!赏!” 萧恪立即谢恩。 因为月份还浅,还得注意着,黄芪又把了一次脉,询问了最近苏清意的饮食,然后留下了一大堆不能吃或者只能少吃的忌口之物,又给了一张安胎药的方子,直接到京城的药铺去抓药就行。 怀孕之人不便劳累,萧恪跟皇帝告了罪,又跟淑妃道了歉,就直接带着苏清意出宫回府。 来的时候要徒步行走许久,怀孕之后皇帝直接派了马车送他们出宫,还吩咐萧恪要好生看顾着。 皇帝赏了一大堆东西,不过到底跟萧恪不比萧华,父子关系没那么亲厚,真正的好东西没给多少,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御赐物品,连拿出去换钱都不行。 皇后给的赏赐倒是有心了,都是给的滋补品还有柔软的料子,甚至还将一顶新做的狐裘斗篷赏赐给了苏清意,这让苏清意也记了皇后的好。 淑妃的东西都是萧恪给的,没有什么适合的珍贵物品,不过她派人送来了一些有孕女子喜欢吃的零嘴配方,都是她怀萧恪的时候吃过的。 除了皇帝皇后以及淑妃给的,宫中还有好些高位份的妃嫔也差人送来了赏赐,在清疏院堆了好大一堆。 “妾身这算是母凭子贵了?”苏清意看着赏赐单子,这些宫里的娘娘,要换作平时,可不会轻易给一个侧妃赏东西。 萧恪把苏清意给抱了起来,铃铛手疾眼快地将软垫铺好,萧恪才把苏清意给放了回去。 “你怀的可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贵重些又怎么样?”萧恪理所应当地说道。 “这些都好说,只是王妃姐姐把她佩戴了多年的项圈送来了,到底还是太贵重了。”苏清意看着锦盒里的金镶玉项圈,那可是王妃戴了多年的,还作为嫁妆带到了王府来,足以见得她的心意。 “她既然送给你了,你就尽管收下,以后这个孩子,也要唤她一声母妃。”萧恪清楚,苏清意绝对不会撺掇自己的孩子不敬嫡母。 苏清意应下,不过还是道:“等姐姐身子见好了,妾身再去找姐姐致谢。” 第22章 塞北 重阳节当夜,一辆古朴的马车行至了宫城外,被禁军给拦了下来。 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穿着一身素衣,他递了一块金制令牌过去,禁军一看,恭恭敬敬地被令牌还了回去,迎着这位老先生进了宫城。 第二日,宫中传来的旨意,表示现在的镇王府血脉不纯,有镇王府老人进宫,向皇帝请旨废除了现镇王的爵位,全家赶出了镇王府。 镇王府作为大渝开国以来唯一一个延续至今的异姓王府,地位很高,加上镇王府老仆携镇王亲令进宫,表示镇王当年虽然带着全家归隐,但是还有血脉留存于世,镇王府大可不必托付给其他人。 于是这一家本是原镇王远亲的人,被皇帝派去的禁军赶出了镇王府,镇王府里的东西更是一件也没有带得走。 京城中消息灵通的人便开始议论了,昨日重阳节栖霞县主才不守宫规被皇后斥责了,当天镇王府老仆就进宫了,多半也是看不得这些人的做派。 当年镇王携全家归隐的缘由有些人隐隐约约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镇王府后人还关注着大渝的一举一动。 萧恪跟苏清意一同用早膳时便说起了这个:“他们借着镇王府的名头行事,行为乖张,有今日的下场也是活该,镇王府的名岂是他们能糟蹋的。” 苏清意笑而不语,胃口颇好,多喝了半碗粥。 栖霞习惯了金枝玉叶的生活,这一朝沦为平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正跳脚呢? 谁让她非要来自己面前晃悠呢? 她苏清意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好人啊。 苏清意才怀孕一个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时候,萧恪对自己的头一个孩子也颇为上心,把大夫叫来将孕期注意事项问得一清二楚,又看着大夫给苏清意把完脉才出门去办事。 因着萧恪重视,整个成王府上下也就跟着重视,况且苏清意作为侧室跟王妃张氏之间的关系也和睦,下面的人不用担心两头为难,伺候起来也就更加尽心。 萧恪去了兵部之后苏季来了府上,如今苏清意怀了身子,苏季上门时带了不少的礼物,全是对身体好的滋补品。 “季叔这是要将我给喂成一个大胖子?”苏清意看着那摆了满满一桌的礼物,不禁失笑。 苏季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你怀孕是喜事,郡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肯定会带着比这更多的礼物来看望你。” 提到自己的母亲,苏清意脸上的笑意淡了,她问:“镇王府要搬多久才能搬干净?” 苏季也敛去了笑容:“按照旨意,现住在镇王府里的所有人要在三天之内搬出去。” 苏清意:“叫黎爷爷好生看着,镇王府的东西,他们一件也不许带走。” 不过是群鸠占鹊巢的鸠,还真把自己当镇王府的主人了? 这二十几年来一直没有人跟他们计较,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耀武扬威,把镇王府的脸面都给丢了个干干净净。 “是,我会转告黎叔,让黎叔盯着。”苏季应下。 “今年的收成怎么样?”苏清意谈起了正事。 苏季把早就备好的账本交给铃铛,让铃铛呈给苏清意。 “南方水土丰茂,收成比去岁还好些,只是西北今年干旱欠收,这个冬日怕是不好过。”苏季道。 大渝境内,南边富庶,而北方远不如南方,这也是当初大渝定都北方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安定北方的人口,只是水土田地不由人定而由天定,北方永远比不上南方富庶。 而在北方又以西北的土地最为贫瘠,水源也不丰富,今年欠了收,冬天就没有粮食。 “别的都还好,怕只怕塞北外的戎狄来犯。”苏清意指尖在账本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戎狄是游牧民族,以放牧为生,今年西北天气干旱,戎狄自然也差不多,没有足够的水源戎狄的牛羊就会渴死,水草不足养不活牛羊,那么戎狄说不准就会骑马南下,戎狄一旦南下,遭殃的必定是塞北的百姓。 本就日子难捱,要是再起战事,塞北今年的冬天,还不知道怎么过去。 “我会从现在开始筹措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苏季沉声道。 万一大渝真的和戎狄开战,粮草必不可少,皇帝昏聩,加之京城有不少的人将天下视为棋盘,将百姓视为棋子,真的打起来了,京城不一定能给塞北供应粮草。 苏清意目生忧虑,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萧恪去塞北,萧恪现在关系着太多人的身家性命,去战场太不安全了,没有人赌得起。 可若是大渝和戎狄真的开战,皇帝会想到的第一个人,绝对是萧恪,萧恪那时候便不得不去,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她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保证萧恪无虞。 …… 萧恪去了兵部之后见了一个人,此人粗布麻衣,不曾穿官服,看起来也极不起眼,萧恪见他时却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吉利王子怎么说?”萧恪亲自给此人添了杯热茶。 “回殿下,吉利王子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条件。”这人恭谨道。 此人名为宁子寿,是萧恪手底下办事的人,萧恪亲信,只不过一般人都没有见过他。 “只要吉利王子答应就行。”萧恪悬在心头的一把刀暂时落下。 戎狄这个民族是在马背上生活的,老可汗如今身强体健,离退位还早,他的儿子们个个都想上位,但是拿离死还早的老可汗没办法,于是便只能壮大自己的势力。 跟大渝不一样,大渝要夺嫡登基还得在明面上讲究个正统性,戎狄是光明正大地你杀我我杀你,刀兵相见,所以谁有更多的兵马,谁就在争夺王位时的赢面更大。 吉利王子是戎狄的王子之一,也对可汗之位野心勃勃,而且吉利王子是难得的主和派,比起和大渝打仗,他更想带着自己的族人在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过安定的生活。 这是萧恪会和吉利王子做交易的首要条件。 他帮吉利找更适合居住的草地,并且在吉利王子需要时出兵助他,而吉利王子要做的就是尽量阻拦戎狄叩大渝的城门,要是日后真的当上了可汗,要同大渝盟好。 诚然战场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但是打仗就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劳民伤财。 “吉利王子还说,若是日后他当上了可汗,愿意和大渝联姻,以结秦晋之好。”宁子寿道。 萧恪蹙了下眉:“公主们都已及笄婚配,吉利要跟谁联姻?” 吉利可不像是会甘心让大渝送一个假公主过去的人。 宁子寿:“吉利王子的意思是,他有一个儿子,如今四岁,还有一个女儿,如今一岁。” 要联姻的不是吉利本人,而是吉利的儿子女儿。 萧恪轻笑了一下,喉间传来极低的一声“呵”,宁子寿不小心听见,头更低了些。 吉利这是在赌自己一定能够坐上皇位,吉利想要的是子辈姻亲。 要是公主嫁过去,必然得是未来的王后,而吉利的儿女长大了嫁到大渝来,成不了皇后那也要位居四妃,再生下的皇子,两国关系必然会更加紧密。 当然,这是吉利跟自己谈的,而不是跟大渝谈的。 吉利在押宝。 “你这次去戎狄,转告吉利王子,就说本王定不会令他的愿望落空。” 只不过公主嫁去戎狄绝不可能,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去塞外受苦,要是吉利愿意,他就把他的女儿给送到大渝来。 宁子寿躬了躬身:“是。” “来回一趟太远,实在是辛苦,你先在京城休整一段时日再出发吧。”萧恪语气温和,“你要是想,本王可以安排你进宫去见母妃。” 宁子寿抬起头,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旋即又垂下头去:“多谢殿下好意,还是不去打扰淑妃娘娘了。” 成王孝顺能干,淑妃在宫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他在淑妃困苦无援时都帮不上忙,现在又何必去打搅? 不去露面,也能免去一场情感上的折磨。 萧恪不动声色地叹了下气,果然,宁子寿还是这般。 “那总归多待些时日再北上。”萧恪说,“到时候你带上一批粮食一道北上。” 宁子寿应了声,萧恪也再无别的安排,便让宁子寿先去安顿。 待宁子寿走了之后,萧恪去将窗户给推开,迎着风站了一会儿。 第19节 京城的风要比塞北小得多。 只期望今年塞北的风,别吹得太大。 …… 苏清意清点了一上午的账单,坐久了难免腰酸背痛,碧灵和若灵给她按肩捶腿。 “侧妃还是多活动活动吧,大夫都说了,怀孕了不宜久坐。”铃铛给苏清意端了一碗刚煮好的红豆糖水,“吃了这一碗奴婢们陪您出去走走?” 苏清意接过碗,无奈道:“你们几个看我倒是看得牢,我这才诊出怀孕多久啊?” 碧灵笑道:“照顾侧妃是奴婢们的本分,自然该仔细着。” 若灵附和得飞快。 “那就出去走走吧,正好走完了回来用午饭。”苏清意想了想,待会儿走得饿了她还能多吃两筷子菜呢,不亏。 幸好铃铛她们不知苏清意在想些什么,否则定会被苏清意的想法给吓一跳。 “对了,去打听打听殿下回来了没有。”萧恪不爱在外边用饭,以往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 不会是被温香软玉给绊住了脚步吧? 第23章 起风 苏清意本来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说中了,萧恪还真的是让温香软玉给绊住了脚,让她看看,这个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是一个叫做什么灵的侍妾来着? “这位妹妹,你有心和殿下联络感情我是管不着的,但也别在我的院子脚跟啊。”苏清意拎着裙摆走过去,和萧恪站在一起。 萧恪是什么人呐?他可不是会因为女人的几滴眼泪就怜香惜玉的,更何况这个女人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从萧恪这里得到些什么。 见到苏清意,萧恪的脸色好看了那么点儿,还亲自动手去搀扶她:“怎么这个时候出来走动了?” 苏清意:“看了一下午的账本,这几个丫头催着我出来走走,坐久了不好。” 谁能想到刚走出清疏院的大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出好戏。 萧恪闻言,才去关注苏清意的肚子,事实上这会儿没有显怀,什么都看不出来。 “妾身是不是打扰到殿下的好事了?”苏清意抬脚就要走,“那妾身先回清疏院去?” 萧恪爱宠幸哪个侍妾就宠幸哪个侍妾,她才不在这里碍眼, “胡说些什么?”萧恪把人给拉住,“本王正要罚她。” 苏清意露出一丝恰当的疑惑:“她做错了什么事?殿下为何要罚她?” 说到这里,萧恪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面色微寒:“王府规矩森严,身为侍妾理应待在自己的住处,不能随意乱跑,今日是跑到你的清疏院,明日说不定就要跑去城王府去了。” 苏清意了然,萧恪并不喜欢背着他偷偷摸摸搞事情的人。 “殿下明鉴!奴婢只是太过思念殿下才会想着来清疏院见一见殿下,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啊!”跪在地上的人楚楚可怜对着萧恪一个劲儿地磕头请罪。 “大胆!殿下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轮得着你来妄谈思念!”宁福是个知数的,一听就上手将人的嘴给捂住了,然后对着萧恪请罪,“殿下,奴婢这就将此人给拖下去。” 萧恪“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既然她觉得有人伺候的日子过着不好,那就不用再让人伺候了,罚到本王看不见的地方去。” 苏清意暗道可惜,能够被萧恪收为侍妾的丫鬟,姿色都是不错的,只是比起贪恋女人的姿色,萧恪更在意的是这个女人能否让自己顺心如意。 萧恪是皇子,并且还是竞争皇位十分有力的皇子,他想要的,从来都是服从。 装可怜这一招对着萧华那种人耍耍还行,对萧恪使,那真真是找错了人。 “日后本王定会令王府的侍卫加强戒备,不会再让人擅自靠近清疏院。”萧恪伸手碰了碰苏清意的肚子。 萧恪这是在担心有人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也是,这可是萧恪的第一个孩子,难怪萧恪小心。 “起风了,回去吧。”萧恪护着苏清意往清疏院里面走,至于刚才那个,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幼时母妃就被关进了冷宫,虽然皇后照拂,收养了他,但是皇后终归不好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对他教导,因此萧恪很清楚,自己长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刚才那个故意跑到清疏院外来想要和自己见面的侍妾,无非是想着苏清意如今身怀有孕,他就只能去旁的人那里,说白了,就是想利用他身为男人的劣根性。 他确实有所有男人都有的劣根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劣根性。 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又如何谋天下? 晚上萧恪陪着苏清意用了晚膳,又谈了谈最近萧华的动向。 “今年冬日北边必定雪灾,然而萧华却在北边放贷,这倒是一个收拾萧华的好时机。” “放贷?”苏清意蹙了下眉,“隋王应当不差银子吧?” 萧华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封地可都是挑的上好的给他,又有那么多的铺子庄子,怎么还不够萧华花费的吗? “萧华的铺张程度岂是常人可比?”萧恪扯了扯嘴角,“本王就没有见过他穿重复的衣裳。” 苏清意本就对萧华很是厌恶了,听萧恪这么一说,越发讨厌萧华这个人。 这还没有当皇帝呢,就已经如此奢靡,要是他真的当了皇帝,那还不得上天? 反观萧恪,身为皇子该有的排场是有的,出手也很阔绰,就连王府里那些个长时间无宠的侍妾也没有亏待她们的食衣住行,但是萧恪也会穿旧衣,在皇子里怕是最节俭的一个了。 “隋王这般行径必定会加重北方的灾情,到时候陛下派人去赈灾,殿下得好好表现。”苏清意知道自己对于萧恪来说最大的用处是什么,所以也丝毫不吝啬,“钱粮交给妾身来办,殿下只要收拢民心军心。” 萧恪吐了口气:“清意,有你助我,是我之幸。” 苏清意淡笑,萧恪竟然不自称本王了,看来自己在萧恪心中的地位是更进一步了。 要想打倒萧华并不容易,仅仅是放贷一事还不足以让萧华摔下去,萧恪还要谋划别的,所以用过晚膳之后在清疏院坐了一阵又匆匆回了清净院,叫了人来议事。 萧恪想要扳倒萧华,但是他也不会让其他的几个兄弟占便宜,为此他必须要谋划好每一个步骤,一定要扩张自己在朝堂中的影响力才行。 苏清意晚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躺进被窝,今晚萧恪是不会来了,她也不必等他。 …… 九月一过,天气转凉冷得厉害,苏清意在苏扬长大,还不曾见识过京城寒秋的威力,这一冷下来,她是真的连门都不想去了。 碧灵给苏清意裹上披风,好声劝着:“侧妃还是多起来走走吧,越是待在屋子里不走动,才越觉得冷。” 苏清意拉了拉披风,将自己给裹得严实:“京城的秋风也吹得太大了一些,我人一出去就要被吹歪了,而且这风还专挑白天吹,这不是存心不想让人出门?” 苏扬的秋风是轻飘飘的,吹在身上只会觉得舒适凉爽,而京城的秋风能将人给吹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京城靠北,风自然大些,侧妃别看京城的风大,据说再往北走风更大呢。”若灵给苏清意拿了一双更厚实的鞋来,换掉了单层的鞋子。 若灵这么一说,苏清意难免担忧起了塞北,即便她已经筹措了不少的粮食和棉衣,却也架不住计划生变。 只希望一切都好吧。 铃铛去府外替苏清意办事,碧灵和若灵趁着没风,扶着苏清意在廊檐下走了走。 苏清意的身体底子好,胎像十分稳固,加上在饮食上又很注意,该喝的安胎药从来都没有落下,倒是没有别的女子怀孕那么受折磨,每天吃得好睡得好。 李嬷嬷端着刚熬好的安胎药行至廊檐下,就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是院外有人要求见。 苏清意端着安胎药,用勺子轻轻地搅合着:“来的是什么人?” “一个在外院打杂的丫鬟,说是之前冒犯了侧妃,来跟侧妃赔罪,还想请侧妃向殿下求情,她不想再干脏活累活了,只要侧妃放过她,要她做什么都行。” 苏清意吹了吹自己的安胎药,确认已经凉了不烫,便一口气给闷了下去,李嬷嬷顺势掏出提前备好的酸梅子,让苏清意压一压嘴里的味道。 “她这话说的,倒是我的不是了。” 摸不清萧恪的脾性就不要妄图用对付别的男人的手段去萧恪跟前乱舞,被萧恪罚去干脏活累活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再说了,要是萧恪对她有半分意思,也不会罚得这么重。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获得过萧恪的宠爱,又如何能让萧恪记起来? “去告诉她,罚她的人是殿下,叫她要求便去求殿下,求我无用。”苏清意扶着碧灵的手起身,“起风了,我回屋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一个女人不应该太自作聪明,更不应该将自己的指望放在男人的身上。 她确实受萧恪宠爱,还怀上了萧恪的第一个孩子,但是这是她自己的本事。 她这一辈子已经决定好了要跟萧恪绑在一起,那么不该有的忸怩她就不会有,留不下萧恪她又如何能怀上这个孩子? 而她也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萧恪的身上,所以她会牢牢地抓着自己手里的一切,让萧恪不得不依赖她。 势均力敌才能走得长久,就像王妃张氏,即便是身体不好,但是作为太尉府嫡女的她,依旧可以傲视这成王府所有的女人。 很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一点。 “我乏了,那话本你们晚些再读给我听吧。”苏清意卸掉头上的钗环,又把自己给缩进了被窝里。 她打了个哈欠:“要是殿下回来了,记得叫我起床。” 如今萧恪正在加大力度针对萧华,自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这会儿时辰还早,殿下还未下值,侧妃安心歇息便是。”碧灵放下了帘子,挡去了屋外照进来的光。 苏清意往被子里缩了缩,只剩下一个头在外边。 秋风将转冬风,要更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北上 苏清意在开始显怀时,收到了萧恪要北上的消息。 塞北要比京城冷多了,本来今年就欠收,又遇上了大雪,塞北的情况很不好。 折子递进了京城,皇帝在早朝时提了出来,让群臣给想法子。 其实法子很简单的,无非就是要给塞北送物资过去,又要一个合适的人去办这件事,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到底要派谁去办这件事。 领头的人毫无疑问得是一位皇子,就看究竟让哪位皇子去更合适,塞北苦寒,去那里就是受罪,再加上朝廷根本就拨不出来那么多的银子,皇帝昏聩无度,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能用,想要把塞北的灾情给缓解下来,那就只能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银子。 银钱关系重大,谁都不愿意亏自己的私库,各个官员为此争吵不休。 “父皇。”萧华在一众吵闹声中站了出来,“儿臣以为,此次塞北赈灾,应该派五弟前去。” 萧恪没反驳,只要萧华提了,皇帝多半是要答应的,全然不顾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有出生。 第20节 皇帝也不喜欢听这些大臣吵闹,萧华站出来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让萧华说说缘由。 “五弟在军营里待过,身体自然是要比儿臣这等常年待在京城之中的人强健,五弟前往塞北,才能有更多的精力为父皇办事,再者,五弟的侧妃乃是商户出身,家财富裕,定是能为大渝百姓捐献出一大笔赈灾的银子。”言外之意就是父皇你不用出多少银子,随便给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萧恪微垂着头,无人能看见他眸中的冷光。 萧华此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苏清意愿意为赈灾出银子那是苏清意善良,不是苏清意嫁给了他就活该当这个冤大头出这笔银子。 居然算计到苏清意的嫁妆上去,简直太无耻了。 萧恪没有立即站出来自然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陛下,赈灾本就是朝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朝廷竟然用一个女子的嫁妆去赈灾,朝廷的威信何存啊!” “陛下三思啊!事关朝廷颜面,不能这么胡来啊!” 就连萧睿都看不下去这等行径了:“父皇,赈灾使用女子嫁妆确实不妥,传出去了定会叫天下人耻笑,还请父皇三思。” 苏清意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你亲孙儿呢,你就把萧恪给派出去赈灾,还要人家给银子,不要脸也不是这么个不要脸法吧? 然而当昏君的又有几个是能够听得进去谏言的?皇帝大手一挥,不顾群臣反对,拍板定下:“就这样吧,老五去塞尔比赈灾,作为老五的侧妃出点力又能如何?为自己的夫君出力那是应当的,她要是不服气,大可来找朕理论。” 就这样散了朝。 萧恪袖袍下拳头紧握,又是这样,父皇的心已经偏得没有边了,还如此冠冕堂皇。 萧华给萧恪使绊子得逞,现在高兴得不行,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五弟,你有那么好的一个贤内助,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为你分忧的,你说是不是?” 萧远把萧华给挤开,挤得萧华一趔趄险些摔倒。 “四弟自己没有贤内助就嫉妒别人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四弟心眼比针还小?” 他们争夺皇位是一回事,但是做人跟萧华这种用下三滥手段的还是不一样,萧华今天,真的是令人作呕。 萧华冷笑:“三哥管得可真宽。” 已经得意了一把的萧华不跟萧远计较,拍了拍自己的朝服得意离去。 “五弟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去开这个口吧!” 萧恪:“不牢四哥费心。” 离开京城前,我一定给你好好添堵。 萧恪回了王府之后第一时间去见了苏清意,今天在朝会时发生的事情他一字不落的全部说给了苏清意听。 “清意,很抱歉。”萧恪拉着苏清意的手,满怀愧疚。 他们的合作包括了苏清意为他提供银钱上的支持,但绝对不是让苏清意不得不拿出大笔的银子投进塞北灾情。 “殿下不必自责,不过萧华想恶心咱们才想出来了这么个招数,他是逞一时之快了,却也不想想,我们能够运作的地方多得是。”苏清意一笑了之,没当回事儿,本来她就为塞北灾情做了准备,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被强迫的名头罢了。 萧华既然在朝会时这样提了,皇帝也这样应了,那他们就要做好这件事传出去的准备,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从谁的嘴里传出去,始终都是会被传出去的,而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传出去之后,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那就不是他还能左右的了。 再说了,她出了银子去赈灾,自然不会不叫人知道,她不仅会叫人知道,还要让塞北都知道。 看吧,皇帝根本就不在意你们,你们于他而言不过是蝼蚁。 塞北失去了民心,那塞北就不再是皇帝能插手的地界了,既然萧恪注定了要北上,那么塞北就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萧恪:“你放心,萧华这次算计你,我不会让他好过的,距离父皇给的出发时间还有三日,我定要教训他。” 苏清意淡淡一笑:“那妾身就恭候殿下佳音了。” 陪苏清意用了顿午膳,萧恪就出了门,他手里捏着不少萧华干的好事,也是时候给抖落出来了,只要他临走前把萧华给拖进案子里,萧华就没有功夫再去盯着成王府,加上还有萧睿他们在京城中,机会都摆在了面前,必定会痛打落水狗,狠狠地收拾萧华。 他此行速度再快些,就能早日赶回京城,只要他在京城,就没有人能动成王府。 …… 萧恪走后,苏清意单独叫了铃铛进去说话。 “人已经到京城了?”苏清意问。 铃铛俯下身:“到了,只要我们这边给消息,他就带着人去敲登闻鼓。” 萧恪有所准备,苏清意自然也是有的,萧华敢欺负她,那她自然要报复回去。 “那就去敲,敲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赶在殿下出手之前,先给萧华一巴掌。”苏清意抖了抖手里的绷子,“把人给保护好,别出岔子。” 铃铛敛眸:“奴婢明白。” 苏清意继续绣花,她绣的是平安结,之前萧恪让她给他绣一个荷包她一直没绣,这会儿赶一赶工,还能在萧恪北上之前绣出来。 想想萧恪平时用的荷包绣工精致,再看看自己的这个,勉强能看得过去,也不知萧恪有没有这个脸把这个荷包给戴出去。 未时,一个衣衫简单的女子敲响了刑部的登闻鼓,一边敲她一边高声哭诉着自己的冤屈,引来了很多百姓驻足观望。 登闻鼓响,刑部尚书紧赶慢赶地来了刑部大门前:“何人敲鼓?” 那女子见到身穿红色官袍的刑部尚书,当即跪下:“民女林若要状告皇子!” 围观的百姓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天呐!竟然有人要告皇子!”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子要告的是哪一个皇子。” “还能是哪一个?几位皇子中能做出被人告上京城的事情来的,无非就是四……” “慎言!你不要命了?” 刑部尚书一脸凝重:“你要告哪位皇子?” 林若:“民女要告的是四皇子!告他欺男霸女,叫人打死了民女的兄长,强占民女的嫂嫂!” 刑部尚书看着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便令人去驱散百姓,又把林若给带进了刑部。 他坐在高堂之上,手中醒木一拍:“你既是要状告皇子,那可有诉状?” “民女有。”林若从怀里拿出一份保存得严严实实的诉状,诉状用布包着,没有受到一点损害。 刑部尚书把呈上来的诉状看完,脑门发凉,这诉状上不仅是陈述了罪行,还有林若他们村子全村人按的血手印。 先前萧华去过冀州代天巡狩,按照诉状中所陈述,四皇子萧华在冀州时路过一个村庄借宿,他借宿的那户人家是村庄里最富裕的,家中有两个老人和儿子儿媳,萧华见人家的媳妇生得貌美,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当着人家的面就拖着人往屋里走,任凭那妇人如何挣扎,她的丈夫如何反抗,两个老人如何哀求,他都不为所动。 “四皇子打残了民女的父母,杀了民女的兄长,又□□了民女的嫂嫂,天理难容,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林若额头狠狠地磕了下去。 如果说只有林若一人带着诉状前来,还可以说是她受人指使陷害皇子,但是诉状上满满的血印告诉刑部尚书,这件事不是轻易能按下的。 “本官问你,你是如何从冀州来到京城的?”刑部尚书为官多年,他很清楚没有人帮助,林若很难顺利来到京城。 “回大人的话,民女是镇王府的人护送至京城来的。” 镇王府…… 上次镇王府老人进宫,鸠占鹊巢多年的假镇王府一脉便被驱逐出了镇王府,剥夺了爵位,这说明镇王府只是隐退,不是真的不问世事了。 镇王府在大渝的地位特殊,既然他们派人护送了这个女子进京,那便意味着他们会随时关注着这个案子的进展。 刑部尚书收好了诉状:“你先起来,本官会把你的诉状呈至御前。” 林若又给刑部尚书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刑部尚书并不可怜四皇子,他反而觉得好笑,今早在朝会上四皇子是如何为难五皇子的他都看在眼里,没想到遭报应来得这么快。 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不行好事,老天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看不下去了。 …… 铃铛从王府外回来,提了满满一篮子的东西:“侧妃,一切顺利。” 苏清意收针的手一顿:“但愿如此。” 刑部尚书不会帮着萧华,可宫里还有一个是非不分的呢。 第25章 针对 林若的诉状被刑部尚书递进了宫里, 呈到了皇帝的面前,虽然作为一个昏聩的皇帝他并不觉得萧华□□了一个村妇算什么大事儿,但是诉状上一个又一个的血印还是让这位没见过什么风浪的老皇帝心中升起了一点惧怕。 刑部尚书秉公直言:“陛下, 敲登闻鼓时瞧见的百姓众多, 若是不能将此事好生处理,怕是要引发民愤。”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皇帝看重那一纸诉状就脑门疼。 这些愚民,一天到晚正事不做, 就知道找麻烦。 刑部尚书:“臣以为, 此事涉及皇子, 关系重大, 应当由皇族出面主审, 外加三司会审。” 皇帝在第一时间就驳回了刑部尚书的提议:“不行, 华儿是皇子, 脸面很重要, 岂能让他失了颜面?” 刑部尚书在这位是非不分的陛下手底下做事多年,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因为皇帝的荒唐行事而感到头疼。 同样是皇子,你把五皇子派去塞北赈灾, 还要花人家侧妃的银子,人家第一个孩子还未出生, 对待萧华, 涉及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 却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正欲再次劝谏皇帝, 殿门却被人给推开,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 应当是宫妃, 刑部尚书低下了头。 “陛下, 您要替臣妾做主啊!”那宫妃跑着跑着便跌了下去,哭哭啼啼的,“臣妾的弟弟死得好惨啊!”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帝亲自起身过来将这宫妃搀扶起来,“哎哟喂,怎么哭成这样了?” 这是他最近宠爱的一个年轻妃子,冯昭容,才入宫不久。 冯昭容哽咽不止:“陛下,臣妾的弟弟不过是顽劣了些,但是罪不至死啊!兴庆侯世子下手好狠,竟然直接将臣妾的弟弟当街打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疼爱的弟弟居然惨死于他人之手,这叫她如何能受得了? “你起来慢慢跟朕说。”皇帝拉着冯昭容与自己同坐。 刑部尚书眸子动了动,兴庆侯,那可是四皇子的人,今天四皇子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着,居然有两件事找上门来。 瞧着皇帝宠爱这位宫妃的样子,想必不会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位宫妃死了弟弟,肯定要兴庆侯世子给她弟弟偿命才会作罢。 兴庆侯自己保不住世子,必然会向隋王求救,而隋王自己也陷在一桩人命官司里,就算是腾得出手,他也不可能去救兴庆侯世子,这样一来,隋王必失兴庆侯这一臂膀。 虽然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但是刑部尚书并不认为今天的这两桩事是单纯的巧合。 这会是成王的手笔吗? 冯昭容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告知皇帝。 原来是冯昭容的弟弟在歌舞坊和兴庆侯世子起了冲突,冲突的原因还是兴庆侯世子看上了一个弹琵琶的姑娘,想要用强,但歌舞坊真的是正经歌舞坊,里面的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兴庆侯世子这样做,跟强抢民女也没有多大区别,冯小少爷顽劣归顽劣,但是这这件事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兴庆侯世子却对冯小少爷大加嘲讽,冯小少爷气不过跟兴庆侯世子动了手,兴庆侯世子便将人用花瓶给砸得头破血流。 “兴庆侯世子说臣妾虽为宫妃,但也不过是个妾而已,说臣妾再受宠爱也比不得他们兴庆侯府尊贵。”冯昭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臣妾的弟弟都是为了维护臣妾才会遭此毒手,要是不能为弟弟讨一个公道,臣妾便不活了!” 冯昭容能够得到皇帝的宠幸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正是皇帝最喜欢的那款女人,只要她哭一哭再闹一闹,皇帝定然会招架不住。 第21节 果然,皇帝大怒:“兴庆侯府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是皇帝的,他的妃嫔岂能和寻常人家的妾相提并论?兴庆侯世子这般胡言乱语,肯定是在侯府里学来的,兴庆侯脱不了干系。 “现在就去将兴庆侯府把兴庆侯世子等给朕抓进刑部大牢!”皇帝猛地拍下,“朕倒是要看看他们兴庆侯世子到底有多么尊贵!” 刑部尚书没走:“那四皇子的案子?” “朕自有论断!”意思就是放着不管。 刑部尚书告退,但他心里丝毫不慌,背后主使既然让林若告上了京城,就不会让这个案子夭折,必定是要让隋王栽个跟头的。 且瞧着吧,明日早朝还有得闹腾呢。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拿兴庆侯世子。 …… 成王府书房,萧恪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心情愉悦了不少。 “不光是兴庆侯,能揭出来的都揭出来,争取将萧华给困死。”萧恪沉声道。 只要萧华被困住了手脚,他才能放心地去塞北赈灾。 下方那人躬着身子,态度恭谨:“殿下放心,这次将隋王一脉的人给捅了五个出来,外加隋王倒霉,冀州有人上京来告他,怕是除夕前隋王都不会好过。” 萧恪冷笑:“他不好过那就最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招数,活该。 “塞北那边情况如何?”萧恪暂时不理会萧华的事,谈起了塞北。 “塞北雪灾确实严重,大雪压倒了很多房屋,修缮起来并不容易,不过有殿下的筹谋,今年戎狄并未趁机南下,减轻了塞北的负担,又有苏氏商号发粮发棉衣,没有起动乱。” 萧恪知道,苏氏商号这边是苏清意的意思。 苏清意的眼光看得很远,不光是一个只会做生意的人。 “你提前去探路,本王担心有人会在运送粮食时下黑手,你带上足够的人手,把路给清干净,要确保运送粮食的路途畅通无阻。”萧恪吩咐道。 那人领了命:“属下遵命。” 萧恪在书房又忙了许久,等到了晚膳的时间又去陪苏清意吃了顿晚膳。 吃饭时萧恪总是会频频地看向苏清意的肚子,苏清意穿着宽大的裙子,其实现在还看不出来,等他从塞北回来,苏清意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会动了,孩子会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然后明年出生。 苏清意失笑,没想到萧恪在当父亲这件事上还是会有些紧张的心情,她放下筷子,拉过萧恪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等殿下从塞北归来,殿下再将手放在这里,孩子说不准会踢你一下。” 萧恪笑了起来,神情也柔和了不少:“那还是不能太好动了,不然尽折腾你了。” 他凑近苏清意的肚子,温声道:“小家伙,爹爹不在,你不许欺负你娘亲,听见了没有?” 苏清意:“现在哪里就能听得见了?” 萧恪:“不管能不能听见,都要先教一教。” 他对教养自己的孩子抱着十成十的热情,自己从小没有感受过父亲的疼爱为何物,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一条自己走过的老路。 这一晚萧恪是在清疏院睡的,晚上就半搂着苏清意入眠,第二日他打算借故不去上早朝,免得又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正好可以陪苏清意一觉睡到大天亮。 萧华自己管不住手下的人,当然,他本身也是爱作死的,这一次早朝能吵成一锅沸滚的热粥,谁沾上谁倒霉。 自然,最倒霉的肯定是萧华。 第二日萧恪是跟苏清意一块起的床,又一起用了个早膳,然后去了延鹤院。 张氏的身体虽然有细心调养,但是如今天越发冷了,出门对于她来说太过受罪,便躲在了屋子里,萧恪临行前该去看看她。 他当年征战回来便一直没有离开过京城,张氏也是在他回到京城之后才娶过门的王妃,也就是说张氏也没有留守成王府的经历。 “殿下这一去,除夕前能赶得回来吗?”张氏忧心不已。 要是萧恪不能在除夕之前赶回来,那么除夕宫宴,要么就是她这个病秧子去,要么就是苏清意一个身怀六甲的人去,不管是谁去,没有萧恪在,她们都不会好过。 “王妃放心,今年塞北雪灾是意料之中的事,早有部署,赈灾不会太难,很快就能赶回京城的,你尽管安心在府里养身子。”萧恪抱了抱自己这位身体孱弱的王妃,“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孕育子女。” 张氏的眼睛一热,她闷声道:“那妾等着殿下平安归来。” 萧恪:“会的,到时候少了一根头发王妃都可以找我算账。” 没能在延鹤院陪张氏多久,散朝之后消息传回来,他就要决定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忙得不可开交。 他只剩下明天一天的时间了,而萧华今天还在蹦跶。 他必须地抓紧时间。 苏季来了王府,将动向汇报给了苏清意。 即使早有准备,皇帝的偏心还是让苏清意长了见识。 “陛下本来是想将诉状给销毁,然后把事情给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的传播速度太快,今日早朝直接有官员上书,还获得了一致拥护。”苏季道。 “陛下以为销毁一张诉状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却不知事关皇族,人传人只会传得更快,他高坐在皇宫大内自然是听不见看不见的,可能听见能看见的,还是大有人在。”苏清意继续绣着荷包的纹样。 “林若上京带了三份诉状,就算是这一份被销毁,也依然还有两份,咱们这位陛下,还是太自以为是了。”苏季言辞间对皇帝没有半分尊敬。 苏清意拿过剪子剪掉一截线头,头也不抬:“现在萧恪要去塞北,审理萧华很有可能会是萧睿主持,萧睿是皇长子,乃是各皇子的榜样,他会教萧华做人的。” 苏季笑了笑:“这倒也是。” 苏清意的纹样绣好了,她自己瞧着还是挺满意的,再给做成荷包就行。 萧恪可不能嫌弃她的手艺,这是萧恪自己要的。 第26章 出发 皇帝有心维护萧华, 但他也不能真的对群臣的意见置若罔闻,终于,在后一天的早朝上, 有谏臣以死相逼, 请求皇帝下旨彻查隋王害人性命一案,要是皇帝不下这个圣旨,那他们就撞死在大殿上。 如果有谏臣撞死在早朝上,这传出去的后果那可是相当严重, 就连昏聩了这么多年的老皇帝也很清楚这其间的份量。 群臣死谏跪了一片, 皇帝不得不忍痛下旨彻查萧华的案子, 由皇长子萧睿负责主审。 在皇帝看来, 萧睿是皇长子, 是萧华的兄长, 况且长兄如父, 必定会多加照顾萧华, 为他打算,让萧睿去查萧华,萧华肯定能少担点罪名, 少吃点苦头。 只可惜对自己的皇子们并不了解的皇帝打错了算盘,还长兄如父, 萧睿顶多算个后爹。 不过过程虽然波折了一下, 只要萧华落到了萧睿的手里, 就没有功夫再到成王府跟前晃悠了, 萧恪心里放心了不少。 兴庆侯世子杀了冯昭容的亲弟弟,而兴庆侯又偏偏摊上了他的主子出事儿, 无人能助他捞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但是兴庆侯又一定会去求萧华帮忙, 要是萧华姿态放低一点,兴庆侯还不会怎么样,可若是萧华仍旧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鬼样子,那么难免兴庆侯到时候狗急跳墙不会咬上萧华一口。 要是自己能亲眼看见萧华倒霉那就更好不过了。 萧恪暗暗地想。 在出发前往塞北之前,除了收拾了萧华一顿,萧恪还对隆和郡公出手了。 隆和郡公行事缜密,很难抓住他的把柄,但是最了解他的人是和他一同长大,一母同胞的皇后,皇后都已经和萧恪站在一条线上了,自然不会吝惜自己手中的情报。 她对自己这个令人讨厌的弟弟无感,她早就同父亲说过,爵位交给他只会酿就祸患,父亲偏偏不信,放着品行端正又富有真才实干的小儿子不喜欢,非喜欢那个蠢货,现在好了,都叫皇子们给抓到把柄一道对付了。 皇后可不想自己受到牵连,同时也希望保住隆和郡公府的荣耀,所以她选择了和萧恪联手,共同对付隆和郡公。 一个萧华,一个隆和郡公,都在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萧恪才放下心来动身北上。 临行前萧恪接收了朝廷筹措的粮食和国库拨出来的赈灾银子,粮食自是不必多说,临时筹措根本就凑不到多少,商户趁机涨价皇帝也不管,任由商户发国难财,而银子那就更少了,就给了五万两银子,都没有装几箱,还真的是拿苏清意的嫁妆当国库用。 萧恪再次对自己的这位父皇感到无比恶心。 不过有一点,既然他不愿意出这个银子,那么他也别想塞北还能拥戴他这个无能的皇帝。 他会将哪里用的是苏清意的银子一点一点地给算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欠了苏清意的。 苏清意说得对,既然皇帝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们将军心民心皆收于自己囊中。 “殿下,在北边有一家钱庄,名为度北钱庄,你拿着银票去那里兑现银。”苏清意将装着银票的盒子递给萧恪,“妾身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这次赈灾的银子,粮食和棉衣也早就叫人运了过去。” 萧恪抱住了苏清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清意,多谢。” 苏清意给了他赈灾的底气,而他也不可能无所表示,他将自己的亲令交给了苏清意。 “见此令如见我本人,有了它,我手下的所有人都可供你差遣。”萧恪把那枚古朴的铜牌放到苏清意的手中,“我和清意,推心置腹。” 苏清意没有推辞,她收下了萧恪的亲令。 她原本只是奔着萧恪最有可能坐上龙椅,才会选择萧恪作为合作的对象,刚开始她也没有想过能和萧恪走到这么信任彼此的一步。 “妾身还有一物要给殿下。”苏清意把连夜赶工的荷包拿了出来,“先前殿下不是说要一个妾身亲手绣的荷包?喏,绣好了。” 萧恪接过荷包,一脸认真:“清意这是绣的山川河流?” 苏清意眨了眨眼,作势就要去把荷包给抢回来:“殿下要不还给妾身吧,左右殿下也认不出来妾身绣的是何物。” 萧恪自然不还,还直接系在了腰上:“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当真了?” 他自然是能看得出来,苏清意绣的是吉祥纹。 苏清意的女红水平确实很一般,不过也不至于差到连绣的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萧恪再次抱了抱苏清意,给苏清意拢好身上的披风:“你回吧,如今天气凉了越发的冷,苏扬是四季温暖之地,你肯定受不了京城的温度。” 苏清意摇摇头:“妾身目送殿下离开。” 要是换作之前,萧恪叫她回去她必然回去,只是如今不一样了,萧恪在对她交心,她便不会再将萧恪视为工具。 毕竟他们很有可能,就要相守一辈子。 萧恪眉目舒缓,他扬声唤道:“萧征,照顾好侧妃。” 萧征抱剑领命。 苏清意眼睫轻颤,萧征可是萧恪的贴身护卫,武功高强且忠心耿耿,萧恪就这样把人派给了她。 “宁福来荣,待会儿你们好好护送侧妃回府。”萧恪是去赈灾的,自然不会带宁福和来荣,所以将他们二人也留在了京城。 嘱咐完之后萧恪三两步走过去翻身上马,青色的披风在他的身后打起一个潇洒的弧度。 萧恪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下令出发。 队伍从城门口慢慢走远,苏清意在原地站了许久,方才等到队伍彻底看不见。 城墙之上,萧睿和萧远注视着这一切。 萧睿道:“真是羡慕五弟,能得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相伴。” 萧远不可置否:“对于女子来说,更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丈夫的地位和权力。” 第22节 “老五本就不重美色,他这位侧妃刚进王府就能受宠怀孕,靠的自然不是她那张脸。”萧睿感慨,“我们比老五年岁长些,在克制欲望方面,却远不如他。” 男人喜好女子美色是正常的,包括萧恪也是,但是萧恪不一样的是,他可以收很多个女人,却不会因为她们的美色而流连,这一点,萧睿和萧远,都做不到。 “看这样子,以后成王府里就是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了。”萧远淡淡一笑。 萧睿:“其实像五弟这样也未尝不可。” 他们这些皇子纳进府里的女子,要么是家里人为官,要么是他们贪图美色,但是府里人多了,反而乌烟瘴气。 萧恪从不纳高官家的女儿,看起来周身助益少,但他会受到的束缚也更少,倘若日后登基的是萧恪,那么他的后宫之中,将无人能掣肘前朝。 “不说这些了,说说大哥吧,大哥打算何时前往冀州?”萧远问他。 萧睿:“就这几日了,朝臣们这次反应很激烈,我也得赶快查明才是。” 当然,朝臣们为何反应激烈,兄弟二人心里都很清楚。 “大哥以为,这次冀州的案子,能把萧华给拉下台否?”萧远直接道。 萧睿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以咱们父皇的脾性,难,很难。” 他们这个父皇,踩了狗屎运才当上了皇帝,是真的无德无能,大渝能够在他的治理下坚持几十年还没有完蛋,全靠先辈积德,一连出了一串能干的贤明君主。 在皇帝眼里,萧华不过是看上了个民妇,杀了几个贱民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皇帝的眼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渝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哪怕是再过分的话。 “能做到哪个地步就做到哪个地步吧。”萧远踢了踢城墙上不起眼的沙砾,“只要能让萧华短时间内不能出来蹦跶,我们兄弟几个收拾他的羽翼,还是不难。” 虽然他们互相视彼此为竞争对手,但是在一致对外这一点上从来都没有谁扯过后腿。 萧睿和萧远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苏清意回了成王府,坐在窗边看着枯叶簌簌地被风吹落,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从皇帝那里弄到点好处。 皇帝这个偏心眼的把萧恪给弄去了塞北,那她只能从皇帝那里扣点好处出来了。 “碧灵,你去问问宁福,府里有没有殿下亲手猎的皮子。” 碧灵领命出去。 萧恪连自己的亲令都给了苏清意,宁福自然明白不能将苏清意等同于寻常侧妃来看待,所以碧灵来问,他直接跟着碧灵到了清疏院来回话。 “回侧妃,殿下去岁时曾经猎到过一块虎皮,不过打理出来之后天气就暖和了,一直没用得上,还放着呢,侧妃要的话奴婢去取来。”宁福恭敬道。 “不,你进一趟宫,给陛下送去,可知该怎么说?”苏清意没有过多指点,她相信,要是萧恪身边的人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也就不必留在萧恪身边听用了。 果然,宁福道:“请侧妃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件事给办好。” 她无非是想提醒一下,你把你那个守着孩子出世的亲儿子给派去了塞北,你亲儿子不仅不怨憎于你,还借塞北想到了要给你送虎皮。 皇帝是不可能会愧疚的,苏清意也不会指望皇帝愧疚,她要的,不过是皇帝在自以为是时放出来的好处,不管是什么都好。 要是皇帝不小心被萧恪的孝顺给感动了,那能够薅出来的好处可不少。 “你进宫时,顺便替殿下去拜见一下皇后。”苏清意担心以皇帝的脑子还真的堂而皇之地受了萧恪的虎皮,她得请皇后去提点一下。 宁福:“是,奴婢这就进宫。” 他退出清疏院,不禁对苏清意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他们这位侧妃,不简单呐。 第27章 心计 宁福带着虎皮进宫求见皇帝, 在御前阐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大加诉说萧恪是有多么多么敬重皇帝,孝顺之心, 天地可鉴。 原本因为这两天出的事情不少而心情极其不好, 连贤妃来了都给赶出去的皇帝,被宁福哄得喜笑颜开,当场大手一挥就赏赐了不少的东西去成王府,还念及成王妃身体不好, 侧妃又身怀有孕, 大方地告诉宁福不必接旨谢恩。 宁福又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吹捧皇帝, 什么违心的话都厚着脸皮吹了出来。 从皇帝这边离开, 宁福又带着苏清意备好的礼物去了皇后那里, 将苏清意的目的传达到位, 皇后二话不说就直奔皇帝宫里去, 再把萧恪给拉出来好生地夸奖了一番。 “臣妾膝下没有皇子, 因此待所有的皇子都是一样的,可是臣妾瞧着,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儿, 看看老五,多么孝顺, 还知道为父分忧, 再瞧瞧老四, 一天到晚竟知道给陛下惹麻烦, 全然不顾陛下一片慈爱之心。” 能够坐稳皇后的宝座,除了皇后是先帝亲自选的太子妃之外, 还有一点就是皇后十分懂得如何掌握皇帝的命脉。 嗯, 也是一个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的主儿。 果然,皇帝一听,心里对萧恪就生出了几分愧疚,同时也对萧华生出了些许不满。 “恪儿的确能干又孝顺,朕理应对恪儿进行嘉奖。” 于是在皇后的努力下,又有一道圣旨去了成王府。 “皇五子恪,恭谨孝敬,为朕分忧,朕深感其心意,着,岁禄加三千石,护卫甲士加五百人,钦此。” 这一回是实打实的圣旨而不是皇帝口谕,萧恪不在,张氏又实在是出不了屋子,只有苏清意带着成王府的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暂代萧恪接了圣旨。 苏清意手中捧着圣旨,眼底有几分笑意,果然,从皇帝那里薅点好处是真的不容易。 所有皇子成年之后都要册封为亲王,只是这亲王与亲王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岁禄、护卫、府邸大小,多的是地方能看得出来这个皇子受不受皇帝喜爱。 原先萧恪的岁禄是八千石,次于皇长子萧睿的九千石和皇四子萧华的一万石,如今皇帝加了三千石,萧恪的岁禄一下子就成为了所有皇子当中最高的一个,足足一万一千石,估计萧华听了能直接气死。 哦,说到萧华,这个没什么脑子的皇子在得知皇帝竟然给萧恪加了三千石的岁禄之后就进了宫,带着贤妃一起去找皇帝闹,试图让皇帝收回成命。 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加上一个哭哭啼啼的妃子,萧华现在还有一身人命官司,皇帝又想起皇后所说,萧华果然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你们有完没完!”皇帝一脚踹倒贤妃,“是不是朕太纵容你了?” 贤妃的功力还不够,她不明白这个时候去招惹皇帝只会让皇帝觉得无比厌烦。 毕竟皇帝没有真爱,他即便再宠爱贤妃,再宠爱萧华,那也是出于他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侵犯的情况下。 “传朕旨意,将贤妃贬为昭仪,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在宫中乱跑!”这就是变相的幽禁。 “父皇,您这是要把母妃给关起来?”萧华震惊地看着皇帝,仿佛觉得这是一件比天塌了还要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有你!”皇帝手指都在颤抖,他指着萧华大怒道,“你也给朕待在你的王府里好生反省反省!在你大哥没有调查完之前你都不许离开王府半步!” 就这样,风光得意的隋王和贤妃,因为自己太能作,硬生生地把皇帝给作生气了。 听说萧华和贤妃都被皇帝给禁了足,苏清意心情大好,就连晚膳都多用了半碗饭,还主动到院子里去走了走。 桂树上的桂花已经开败,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不过芙蓉花开得挺好,在这萧瑟的季节里添了几分亮色。 萧恪当初可是在清疏院的布置上下了大功夫的,力求一年十二个月都能有不同的景色可以欣赏,苏清意记得院子里还种了腊梅,或许再隔一个月就要开花了。 “夜间风大,侧妃走走就行了,还是赶紧回屋子里去吧。”铃铛挡着风吹来的方向说道。 “那便回吧。”苏清意也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铃铛这么一说,她就回了屋子里去。 这会儿睡觉还太早,她便随意地拿了个话本来翻,翻着又觉得很没有意思,无外乎是些酸腐书生写的话本,一溜的穷书生配富贵小姐的故事,酸得叫人牙疼。 苏清意将话本丢到一边去:“不看了,没什么意思。” 若灵在帮苏清意按摩腿部,闻言抬头笑道:“侧妃是看腻了?” “可不腻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些老套的故事,花钱买这话本简直是浪费,还不如我多去置办些衣裳首饰呢。”苏清意道。 “说起衣裳首饰,侧妃,京城里也有不少的好铺子,要是在王府里闷着无趣,不如我们去街上逛一逛?”铃铛提议道。 苏清意捏了捏脖子,她发现这成王府里是真的无趣,先前不觉得大概是能经常跟萧恪逗个趣儿,萧恪去塞北了,连能跟她逗趣儿的人都没有。 “倒也是个法子,正好我去巡视一下我的铺子。”苏清意决定要出门。 没道理塞北赈灾就从她一个人的手里拿银子,她得想办法将银子给赚回来才行,好几十万两银子呢,又不是几串铜钱,她才不能忍下这口恶气。 “铃铛,给季叔说一声,明个咱们去铺子里转转。”苏清意吩咐道。 “是。”铃铛去办事儿,还不忘叮嘱碧灵和若灵,让她们把安胎药端给苏清意,正熬着呢。 苏清意想到自己还得喝一个月那苦不拉几的药汁心里就发苦,别看她每次端着药碗一口闷,面上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实际上每次都是强忍着才没有将药汁给吐出来。 大夫们真的不考虑一下改进改进药方?把苦兮兮的药汁给弄甜一点吗? 大夫们:“……” 苏清意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今日挑了一身简便些的衣裳穿好,铃铛又取了一条更厚实些的披风来给她披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放心地叫了马车出门。 今天出门苏清意带的人还不少,除了铃铛、碧灵、若灵她们三个贴身伺候的,还有萧征和刚入府那会儿萧恪就派给她的六个侍卫。 她今个儿出门就没有打算装普通人,在京城这块地方,装普通人一不小心就容易遇见眼瞎的冲撞自己,还不如借着成王府的威名让其他人都避开自己。 他们先去了一家京城著名的酒楼用早饭,这酒楼还得提前订位置,每天客源爆满,特别是他们家的早饭,味道一绝,她无数次想把厨子给挖到几回闻去,只可惜厨子就是掌柜本人,挖不动。 昨天苏季来这里订了位置,苏清意带着人过去刚好就能用饭。 苏清意带着三个婢女同苏季坐一桌,萧征带着侍卫们坐一桌。 “他们家的酱肉包子味道很好,侧妃之前就喜欢,今天多吃一点。”苏季笑着把一笼皮薄馅多的包子推到了苏清意面前。 苏清意也没客气,动了筷子,说来也是神了,明明都是酱肉包子,但是这家的酱肉包子就是比别人家的香,而且丝毫吃不出来姜蒜的味道。 作为一个吃菜要放葱姜蒜但是从来不喜欢把葱姜蒜给吃下去的人,苏清意实在是无法拒绝这家酒楼的酱肉包子。 一笼酱肉包子一共就六个,做得又不大,是小笼包的大小,苏清意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 她摸了摸肚子,低下头问:“是你还想吃酱肉包子,不是娘亲想吃,对不对?” 还在肚子的娃:“……”就是仗着我还在你的肚子里胡说八道呗。 苏季失笑,又叫了一笼酱肉包子来:“吃吧吃吧,怀着身孕是两个人吃饭,是该多吃点儿。” 苏清意也厚着脸皮应下了:“嗯,我这可是吃的两人份。” 除了酱肉包子,还有蒸饺、卤鸡蛋、馒头之类的,又送了几碟小菜。 苏清意在酒楼吃饱喝足,有点挪不动地儿,还坐着休息了一阵,这才出了酒楼钻进自己乘坐的双驾马车。 她的名下也有很多铺子,她都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早上用过早饭之后先去脂粉铺子看看,京城多权贵富人,爱脂粉的女子不少,脂粉铺子每年能赚不少的银子,她自然要去看看,从脂粉铺子出来就去成衣铺子,成衣铺子有专供给有钱人的好衣裳,也有供给平常人家的棉麻衣裳,一个赚大钱,一个则是相当于做好事,要价很低,每个月的营收不多。 看完两个铺子之后去几回闻用午饭,自家酒楼,也免去了提前订座,顺带看看几回闻又收集到了些什么消息,有没有可以利用的。 出了几回闻,再去一趟首饰铺子,要是有好看的新首饰,她也带些回去送人,王妃张氏,还有宫中的淑妃和皇后。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要利用最赚钱的几家铺子狠狠地回血,老皇帝害得她一口气拿出去几十万两银子,万一后面萧恪要有大动作了,她手上的现银很有可能就不够用。 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她别的不敢保证,但至少银子不能缺。 之前进宫她有悄悄地打量过皇帝,看得出来皇帝已经老了,渐渐地不行了,越是往后,皇帝就越有可能随时驾崩。 第23节 太子未立,皇帝一旦驾崩,各个皇子就会为了皇位争个天昏地暗。 苏清意掀开帘子,看了看尚算安宁的京城。 还是尽量,不要打扰到百姓们的生活了。 第28章 出门 苏清意去了脂粉铺子, 管理着脂粉铺子的掌柜是一个中年妇人,保养得不错,看起来还很年轻, 以前是给苏清意的母亲做事, 后来苏清意的母亲去世,便自然而然地跟着苏清意继续做事。 这会儿时辰还早,铺子才刚刚开张,还没有客人前来, 掌柜月娘便给苏清意介绍起了最近才上新的几款脂粉。 “这一款叫月落桂子, 是桂花的香气, 这一款叫阳春白雪, 用的是菊花做原料, 正打算今日上新开始售卖呢。” 苏清意闻了闻摆出来的样品, 月落桂子香气浓郁, 阳春白雪则要淡很多。 “把今天要上架的两款名字给换了, 月落桂子就换成雁字回时,阳春白雪就换成长河落日。”苏清意道,“不光是要换名字, 还得将新名字的寓意给张贴出来,叫所有来买脂粉的人都能够瞧见。” 月娘做事多年, 不是一个单纯的脂粉铺子的掌柜, 她也很清楚自己是在为什么人做事。 “是, 这件事我会办得漂漂亮亮。”月娘福了福身。 雁字回时也好, 长河落日也好,不过都是为了和塞北扯上关系, 再加以文辞修饰, 便能很好地告诉客人们, 就算这只是一家做脂粉生意的铺子,也有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情。 人总是容易受到情绪感染的,苏清意这一招,无非就是想要让那些进了脂粉铺子的客人,心甘情愿地掏钱买脂粉。 不光光是脂粉铺子,她还打算在成衣铺子、首饰铺子和几回闻都这样干,除了她自己名下的铺子,还会联合一些商户一道这么干,一个是方便混淆视听,二来,她带着那些商户赚了钱,那些商户就不得不欠她一个人情。 给今天要上新的两款脂粉改了名字,苏清意便在铺子里选起了脂粉来:“你们都是年轻小姑娘,正该好好打扮打扮,你们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们。” 铃铛早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经常送东西给下面的人,所以就兴高采烈地挑选了起来,碧灵和若灵见状,先道了谢,也加入了挑选之中。 苏清意还把萧征他们也给叫了进来:“你们也选选?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拿去送姑娘也不错。” 萧恪对待成王府的人都很宽厚,府里的丫鬟只要不是他睡过并且给了侍妾名分的,都是婚嫁自由,说不定这几个侍卫里就有心爱的姑娘。 果不其然,有一个侍卫扭捏地站了出来:“谢谢侧妃,那属下也去选一下?” 苏清意含笑道:“要是不知道怎么挑,你就问问铃铛她们三个。” 只不过成王除了这一个侍卫,其他五个侍卫并没有喜欢的姑娘,也没有人成了亲,都木着没动,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在铃铛她们几个的指导下挑脂粉。 哼,他们一点也不羡慕。 萧征则是木中木,连多的表情变化都没有,抱着剑跟块结了冰的木头似的。 苏清意心想真是神奇,萧恪这么多的话,竟然能养出一个不爱说话的下属来。 在脂粉铺子里待了一阵,赶在铺子正式营业之前他们就离开了,没有留下来看今天的上新情形,直接去了成衣铺子。 到了成衣铺子之后,苏清意也是要掌柜的最近退出一系列和塞北相关的衣裳来,而且要表明铺子将赚到的银子都贡献给了塞北,也就是说,买一件塞北主题的衣裳,就等同于为塞北做了贡献。 这是最受贵女贵妇们欢迎的,既得到了做工精致且独一无二的新衣裳,又能够大肆宣扬自己这是为塞北出了力,两头都占好。 正好之前齐国公府派了帖子,要给齐国公办六十大寿,要去赴宴的人不少,肯定有的是人要置办时新的衣服首饰,苏清意打定主意趁此机会狠赚一笔,这钱,不赚白不赚。 “切记,不要有任何一件衣裳重了,塞北系列务必要单人单件。”苏清意同掌柜交代道。 大家都有的那就不值钱了,只有自己所独有的,才能够成为穿出去炫耀的资本。 “那侧妃是不是也要做一身衣裳,在齐国公办寿宴那日穿着去?”若灵低声问道。 齐国公跟成王府的关系很一般,因为萧恪不屑于和齐国公府结交,他觉得齐国公府的作风很有问题,只要深入去查准能查出来不少东西,不管是出于人品的考量还是单纯地不想惹上一身腥,萧恪向来不搭理齐国公府。 萧恪都不搭理齐国公府,身为萧恪府上的人,苏清意自然不会巴巴地跑到齐国公府去凑热闹。 再说了,她如今可以怀着成王长子的人,金贵得很,万一被不长眼的冲撞到了怎么办?所以,在她怀孕期间,她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拒绝除了皇宫里的那几位之外,任何人的邀请。 “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料子,拿来做两身新衣裳吧。”苏清意再次大方出手。 这一次苏清意连萧征都没有放过:“萧侍卫,你也挑选一下料子吧,你是殿下身边得用的人,我要是连几匹料子都舍不得给你,殿下回来该说我小气了。” 苏清意这话就说得很有艺术性。 萧征抱拳:“属下多谢侧妃。” 然后萧征去选了两匹料子,一匹是玄色,一匹是宝蓝色。 苏清意就纳闷了,萧征身上穿的是墨绿色,选的料子是玄色和宝蓝色,就没有点显年轻的颜色。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萧恪一个天天穿得跟个十八岁少年郎似的,怎么就有萧征这么个贴身侍卫呢? 不过苏清意也没有多问,到底男女有别不好随意开口。 不过其他的几个侍卫倒是不像萧征这么死板,选的料子都还不错,王府有有绣娘专门缝制下人们的衣裳,他们只需要把料子带回去交给府中的绣娘,再给些工钱,过段时日新衣裳就能穿上身了。 苏清意还挺喜欢这种肆意花银子的感受,哦,这两家铺子都是她的,她没有花半两银子,那就是喜欢给认送好东西,只是这个人的范畴仅限于值得她送的人,像老皇帝那样的,她送什么都心疼。 一上午带着人在两间铺子里转,叮嘱了接下来的经营目标,她已经有些饿了。 “我们去几回闻用午饭吧。”苏清意碰了碰肚子,隔着一层肚皮跟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打招呼,“你是不是也吃得太快了?” 全然不看自己今天上午消耗了多少。 几回闻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客源爆满,而且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 事实证明,苏清意带上侍卫出门真的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这些非富即贵的人中,总是会有几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并且还以为自己是个大聪明。 “掌柜的,凭什么小爷要进去吃饭你就说没位置,他们那么大一堆人进去就有位置!”一个穿着锦袍并且年纪不大的少年作势就要往几回闻里冲。 “高少爷高少爷。”掌柜把这个非要进几回闻的少年给拦住,“那是提前订了位置的客人。” “那就让他把位置让给本少爷!” 掌柜的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才没有让自己对着这个高少爷翻白眼,开玩笑,刚刚进去的可是他的老板,他能让自己的老板给人让位置? 再说了,这个高少爷是真的眼神不好,没看见人家坐的马车是成王府的吗? “我爹是丞相!我是丞相的儿子,让他们给我让位置那是抬举他们!” 在几回闻用饭的人可不少,高少爷这么一嚷嚷,多的是人替丞相大人忧心。 能够做到丞相之位的高大人,怎么会生出一个如此愚笨的儿子来? 苏清意本是有话要同掌柜的交代,但见掌柜一直没有跟过来,怕是遇上了什么事,就让萧征倒回去看看。 萧征耳聪目明,真的不是他故意要听高小少爷大言不惭,而是高少爷的嗓门是真的有点大。 作为萧恪的贴身侍卫,萧征实在是没有掌握什么先礼后兵的技巧,只是剑柄一动,就把高少爷给撞了出去。 高少爷自打来了京城就没有受过这个委屈,他可是丞相的儿子,居然有人敢打他! “你有本事告诉我你是谁,我一定要让我爹爹把你抓进大牢!” 萧征:“……” 第一次见这么……嗯,单纯的人。 在京城这地方还敢自以为是。 上一个自以为是的,已经被殿下给送进大牢了,这个也是想进大牢不成? 苏清意把萧征派来之后,仔细一想,萧征是个木头,于是她又亲自折返回来。 没想到她就听见了有人要把萧征给抓进大牢。 这可是萧恪的人,你说抓就抓呢? “此人是谁?”苏清意淡淡问道。 掌柜的靠近轻声道:“丞相家的少爷。” 这就是高丞相家那个刚接回京城的儿子? 高丞相可是个人物,在这么个不靠谱的皇帝手底下做事还能安然无恙,又和朝中所有皇子都保持着距离,不亲近任何一个人,并且也有几分朝廷命官的风骨在身上。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拉拢了很有助力的人。 “萧征,你将他给绑了,直接带回成王府去看押起来。”苏清意唇角微微上扬,她很想看看,高丞相为了他的独子,能够做到哪一步呢? 要是高丞相愿意从此跟萧恪站在一条线上,那自然是个好消息,可若是高丞相还是选择独善其身,那她也要从高丞相的手中榨取些好处出来。 踏上一条争夺至尊之位的路就是这样,所有值得结交的人,都不能以单纯的朋友关系处之。 争夺皇位,皇子们需要的不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是羽翼。 苏清意转身:“让高丞相亲自来成王府领他的儿子回去。” 看,出门带侍卫就是这里好,想逮人可方便了。 第29章 丞相 高丞相当年也是受过人提拔的, 提拔他的人是他参加科举考试那一年的主考官之一,后来高丞相就迎娶了这位主考官的女儿为妻。 只是这位高门贵女哪怕都已经嫁给了高丞相,她还是看不起高丞相, 认为如果没有她的父亲, 高丞相不可能成为那一年的状元。 关于她坚定地认为高丞相的状元是她父亲给的这一点,苏清意很是疑惑,两位主考官,不管是官职还是能力都是旗鼓相当的, 也不知为何她会认为她的父亲可以一手遮天。 不过高丞相的岳父在高丞相升迁的道路上确实对高丞相助益良多。 高丞相和他的夫人经常单方面吵架, 主要是他夫人对着他吵, 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要冲着高丞相撒火, 可问题是高丞相从来都不接招, 随便他夫人怎么撒火, 他自巍然不动。 后来他夫人受不了他了, 带着孩子回老家了, 一直在孩子长到了十六岁,他夫人染了重病去世,这才将孩子给接了回来。 只是在养孩子的路上, 这位丞相夫人不知道是怎么养的,高小少爷没有他父亲的半点风采, 成天跟一只斗鸡似的, 见到谁都要去斗上一抖。 以前在老家, 他对外面的人说他父亲是当朝某某大官, 人家都取笑他,说他骗人, 骗人还带一路编官职的, 越编越大, 最后给编到了丞相。 高小少爷或许是出于在老家时无人相信他的父亲真的是大官,就养成了一个到处嚷嚷我爹是谁的习惯,他母亲也一直不加以管教,以至于他回到了京城还喜欢到处嚷嚷自己的爹是丞相,并且还学着别的纨绔欺男霸女。 像今日在几回闻发生的事情不是头一次,他之前也没少对人说他爹是丞相,关键是在京城这块地方,有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自然知道丞相是有一个刚接回家的儿子,出于他爹真的是丞相,大家也都让着他。 只是高小少爷忘了一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句话,那得先把皇室给刨干净了才能作数,因为皇室代表的是君,而丞相,永远都是人臣。 “高丞相估计也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头痛。”苏清意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今天算是找到乐子了。 萧恪不在,果然还是需要有趣的人和事来调节一下枯燥的日子。 萧征的速度很快,让人提着高小少爷回了成王府,交给宁福看押起来,他自己去丞相府上跑了一趟,把苏清意的要求告知了丞相,高丞相还没在家,高小少爷短时间内是等不到他爹去成王府捞他了。 第24节 不过苏清意本质上并不是要故意为难高小少爷,所以只是把他给关进了屋子里派人看着,没短他的饭食和饮水,甚至还送了水果和糕点给他。 缺心眼的小少爷估摸着吃得会挺开心的。 在几回闻用好了午膳,苏清意便带着人去了首饰铺子。 考虑到下午人多了起来,苏清意没有直接向掌柜亲自交代,而是让苏季去代为转达,她自己就像一个普通的客人一样带着铃铛他们在铺子里挑选首饰。 最好的首饰肯定是早早地就通过苏季送到了苏清意的手上去,所以这间铺子里的首饰美则美矣,却不是最美的,要是京城的贵女贵妇们扎堆,她们就会发现苏清意总是能够拿出顶好看的东西来。 自家产的跟到外边去买的,自然还是不一样的。 又让铃铛他们好一阵挑选,苏清意看着这些丫头在本分之内拿了几件首饰便不肯再多要,也没有强求,不过走前她还是带走了几套首饰,用来送人。 要送给王妃张氏的是一套十二花神发簪,每一根发簪分别对应着一年十二个月份的一种花,发簪轻巧,适合给张氏。 送给皇后的是一套红宝石头面,端庄大气,很衬皇后的身份。 而要送给淑妃的不是发饰,而是一套象征着平安长寿的项圈,寓意很好。 今天在外边转悠了大半天,苏清意也乏了,从首饰铺子里出来之后就登上了马车,在马车里靠着小憩。 要返回成王府还有一段路,苏清意在马车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个短暂的午觉。 来荣在成王府的大门蹲守了多时,见到苏清意乘坐的马车回来了赶紧上前:“侧妃,丞相大人已经在府里坐了快半个时辰了。” 苏清意讶然:“这么长时间?” 高丞相一生只有一个跟他夫妻关系不怎么融洽的夫人,没有纳妾,因而高小少爷是他唯一的儿子,看重也不奇怪。 只是算算时间,高丞相应当是在萧征登门后府里就有人去找了他,他急匆匆地赶到了成王府来。 不过成王府成王北上了不在,王妃又身体抱恙,扣押了他儿子的苏侧妃也还没有回来,在街上逛得兴起。 因此高丞相只能在成王府枯坐。 “人在哪里?”苏清意这是要跟这位丞相见一见了。 来荣引着苏清意去了待客的厅堂。 “想必这位就是丞相大人吧?”苏清意扶着来荣的手迈进厅内,“久仰大名。” 高丞相连忙站起来,没有因为苏清意只是一个侧妃就有所怠慢:“正是老夫。” 苏清意抬手虚按:“丞相大人不必客气,请坐。”她自己也坐下,漂亮的裙摆曳在地上。 “听闻犬子冲撞了苏侧妃,老夫特意来跟侧妃道歉,顺道将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给带回去家去,苏侧妃看?” 高丞相和夫人的关系很一般还能体现在这件事上,正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好,两人很少同房,所以高丞相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都是五十岁出头的人了。 苏清意淡笑了一下,没急着应,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白水。 怀孕之人不易饮茶,所以苏清意现在都是喝白水。 等她慢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把茶盏放回去,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根本就没有水渍的唇角,才跟高丞相重新说话。 “不知高丞相是如何看待我家殿下的?”没提怎么解决他儿子的问题,苏清意问起了高丞相对萧恪的态度。 甭管高丞相对萧恪原本是个什么看法,自己的儿子还捏在人家的手里,自然是话都往好了的说。 “成王殿下龙章凤姿,风采傲人。“高丞相拱手垂眸道。 苏清意极轻地笑了一下:“丞相大人,您应该清楚,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高丞相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心里一横:“老夫以为,成王殿下颇有真龙之德。” 这就是在变相地承认萧恪适合当皇帝了。 “什么真龙不真龙的,都是凡人,成不了龙的。”苏清意慢慢倒腾,从自己的荷包里找到了一张银票,让来荣递给高丞相。 “丞相大人耳聪目慧,便应当对高小公子多加教导,这请先生以及买文房四宝的钱,我们成王府出了。”苏清意语重心长道,“您迟早是要放小公子出去独自打拼的,不可能一辈子都看顾着他,丞相大人还是多用心些吧。” 高丞相看着面值三千两的银票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谁家请先生再买个文房四宝用得了三千两?这苏侧妃不愧是苏扬首富家的女儿,出手真是阔绰。 不过……她究竟想干什么? 高丞相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苏清意想做什么,其实再简单不过了:“丞相大人乃是百官之首,在朝堂上可要起好表率作用,别让下面的人对丞相大人失望。” 她要的,只是借高丞相的手,帮萧恪给他的政敌找麻烦而已。 高丞相虽疼爱儿子,却不是个傻子,她想把高丞相拉进萧恪的阵营不现实,还不如先放任着,潜移默化,将高丞相给默进来。 高丞相了然:“侧妃说得有道理。” 苏清意伸出手,来荣便上前扶住了苏清意,她向高丞相发出邀请:“那现在丞相大人就去接小公子回家吧。” 高丞相一路跟着苏清意到了扣押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的地方,不是王府里破败的屋子,反而还是一间好屋子,也没有上锁,只是有侍卫看守。 见到苏清意来了,侍卫们推开门,请苏清意进去。 高丞相踏进屋里就目光就开始寻找自己的倒霉儿子,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他儿子嘴里咬着一块没有吃完的糕点,手里抓着一个话本,正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他差点就要当场气死。 高丞相怒气冲冲地上前把高小少爷给揪着耳朵提起来:“逆子!你还好意思睡?” 在抓你的人地盘上睡得跟头猪一样,讲出去都要笑死人,他们丞相府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被自己亲爹这么一揪,高小少爷一下子就疼醒了。 “哎爹疼疼,您轻点儿!” 高丞相下手更重了,直接拎着人走向苏清意:“还不给苏侧妃道歉!” 高小少爷揉着耳朵嘟囔:“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高丞相眉毛都快要拧到一块去了,他这个儿子这些年净长身高了,脑子是半点也没有长。 “丞相大人,高小少爷到底年龄尚小,您带回家去好生教导就是了,莫要生气。”苏清意劝道。 属实是在别人的府上太过丢人,高丞相抓着高小少爷跟苏清意致歉后回丞相府。 高小少爷还在状况之外:“爹,这里的午膳和点心味道都很不错,下次我还能再来吗?” 高丞相彻底失去了一个文官的风度,动脚给人踹了出去:“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扣你月例银子!” 高小少爷屈服于他爹的淫.威,讪讪地闭上了嘴。 可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做了什么,才会让他爹这么生气。 苏清意看着闹剧般的父子俩,笑了笑。 虎父无犬子,但是可能会有一个憨憨。 第30章 近况 萧睿启程前往了冀州调查萧华的案子, 而萧华暂时被皇帝厌倦,只能天天在自己的隋王府里待着,束手无策。 如果说萧华会做人一点, 别一副天大地大他最大的样子, 去隋王府门口看守的禁卫也不会一动不动,不管萧华怎么闹都不愿意帮萧华往皇宫里传个话,更不会放任何人可疑的人进入隋王府。 在看守萧华的这位禁军小队统领虽然谈不上是谁的人,只是一个想混口饭吃养家糊口的小官, 可比起萧华, 他明显会对其他的几位皇子更有好感, 因此在萧睿暗示他不要放人进去给萧华出主意, 也不要让萧华有机会传消息出来之后, 他便照做了。 萧华完完全全继承了他母妃贤妃的脑子, 在斗智斗勇这一块儿, 他的几个兄弟, 不论是萧睿、萧启还是萧远、萧恪,都能够在脑力上甩他八条街,他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个是靠皇帝宠爱,一个则是靠他的那些羽翼, 毕竟选择了萧华的, 无一不是想着萧华就算是当上了皇帝也只是个没本事的皇帝, 他们作为皇帝近臣大有可为。 为了不让自己的赌注付之东流, 萧华的跟随者们必然会想办法捞萧华,不会叫萧华被困在隋王府, 为了让萧华受限, 萧睿出发前往冀州之前才会特意去叮嘱一番, 不让人进隋王府,好将萧华给困在隋王府,同时也不许萧华递消息,萧华要是一下子想通了,向皇帝认错,再低声下气地请求原谅,贤妃也在宫里多多运作,以皇帝这么多年对这母子二人的宠爱,这母子二人定然会复宠。 复宠之后就不如现在好对付了,萧睿是想着,趁他病要他命,赶紧结束了萧华,把萧华给踢出局。 萧华也真的想要往宫里递东西,只不过每次落到了禁卫手中就到头了,根本就不会被人送进皇宫,皇帝见不着和萧华有关的,自然而然对萧华的亲近也会减少。 苏清意就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在送了皇帝那块虎皮之后,隔三差五地就差人往皇宫里去送东西,只不过苏清意没有再送过太过昂贵的东西,每次也都会有淑妃和皇后的份儿,这就是要告诉皇帝,我们可没有专门讨好你,以此来打消皇帝的疑虑,顺带潜移默化地将好感给刷上去。 金玉满堂的点心,几回闻的饭菜,苏清意都让宁福和来荣去送过,在苏清意的手底下听候差遣的日子,让宁福和来荣对苏清意更加折服。 苏清意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为了提升皇帝的好感度,她也算得上是勤勤恳恳了。 “侧妃,今日您差奴婢给宫里送的东西已经送至,特来向您复命。”宁福进了一趟宫送东西,这一次送的是腊八粥。 今日,已经腊八节了。 苏清意笑着:“宁公公也快下去喝一碗腊八粥吧,沾一沾腊八的节气。” 宁福笑着应下,不再多打扰。 苏清意刚从张氏的延鹤院用了午膳回来,见完宁福就要午睡了,碧灵和若灵小心翼翼地替她更衣。 她如今已经怀胎三月有余了,肚子开始显怀,不过在衣裳的遮挡下倒是瞧不出来,等过完除夕开了年,肚子就要慢慢地大起来了。 “侧妃最近总是嗜睡,恨不得每天睡够十二个时辰。”铃铛拿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给苏清意暖脚,见苏清意困顿得不行,忍不住说道。 说着苏清意便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渗出了浅浅的泪意:“我这还算是好的了,这孩子也没见着怎么闹我,不像有的妇人怀胎,又是困又是吐的。” 碧灵嘴巴甜,她道:“这说明咱们侧妃洪福齐天。” 苏清意笑了笑,又打了个哈欠。 “侧妃睡吧,奴婢们去将您的冬衣改一改。”铃铛放下厚重的床帘。 苏清意吃完饭就犯困,能够坚持到宁福从皇宫里回来再睡也是不易,床帘一放,瞬间暗了下来,苏清意眼皮一合,根本不需要酝酿睡意便睡着了。 铃铛、碧灵和若灵在给苏清意改今年除夕宫宴要穿进宫的衣裳。 苏清意作为一个侧妃,能穿的正式场合的衣裳本就不多,也用不太上,只是王妃张氏一直用苏清意当初送的补品滋养着,身体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扛不住从成王府进宫参加除夕宫宴,而成王府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也不能缺席,所以苏清意到时候会代表成王府前往除夕宫宴。 为了除夕宫宴,苏清意只能把正式要穿的衣裳给翻出来叫人改改,主要是得改改里面穿的,不然她的肚子大了起来就穿不上了,要临时去做一身要用的工期又长,还是直接改来得方便。 萧恪拨给苏清意的两位嬷嬷苏清意没让她们贴身伺候,而是将清疏院的一干事务交给了这两位嬷嬷打理,同时这两位嬷嬷还会盯着点苏清意的日常伙食,确保成王府第一个孩子能顺利出生,只不过贴身伺候的还是铃铛她们三个。 苏清意在里间睡觉,铃铛她们便在外间闲聊。 “也不知道殿下哪日才能回京城,眼瞧着便要过年了。”若灵眉眼间难掩失望,要是她们侧妃到成王府的第一个新年殿下不在,那侧妃肯定会很难过。 并不会难过只会该吃吃该喝喝的苏清意:“……” 碧灵看着窗户,隔着这一层窗户,也依旧能看见外面雪花飞扬的影子。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要大,京城都已经很大了,塞北那边,怕都是鹅毛大雪。”碧灵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赈灾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活儿。” 说起这个,若灵便忍不住抱怨:“代天巡狩这样威风凛凛的活儿,陛下就派给隋王,去塞北赈灾这样的累活就派给咱们殿下,也太偏心了。” 铃铛伸手捂了捂若灵的嘴:“慎言,这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以议论的。” 第25节 若灵瞪大了眼睛,在铃铛的手拿走后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这张嘴。” 若灵说得无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说的也是事实,皇帝就是很偏心。 看看萧华,去东边巡视,一路上指不定多少地方官员给他塞好处,怕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再看看萧恪,去塞北赈灾,皇帝竟然就只给了五万年银子,剩下的都是从苏清意的嫁妆里掏。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皇帝就是一个拿儿子侧室的钱来填自己弄出来的亏空还觉得自己很占道理的公公,说出去是要丢死的人,也就是他是皇帝,还能扯出不少冠冕堂皇的话来忽悠人。 不过皇帝想忽悠人,萧恪不会令他如愿就是。 到了塞北赈灾的萧恪,因为一路大雪,所以连家书也不曾修一封回京,到了塞北之后又遇上了雪灾之时还极其腐败的当地官员,在府里大摆宴席给他接风洗尘,萧恪气得当场就叫人抄了他的银钱充公赈灾,把人给下了大牢,待他不那么忙了再收拾当地无所作为的官员。 而在赈灾的过程之中,萧恪把苏清意往塞北送了多少粮食和棉衣,又给了多少银子到处宣扬,他表面上是在讲自己娶到了一个好女人,毕竟他在向外透露苏清意为塞北所做的贡献之时还会到处讲苏清意怀了他的孩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视作珍宝。 要是苏清意知道萧恪在塞北到处说,可能会无语到哈欠都不打了。 要点脸吧! 只是苏清意给塞北送的粮食和棉衣都是真实存在的,银子也是看着一箱箱抬出来的,所以塞北从上到下,从老到幼,都对苏清意感恩戴德。 苏清意是成王的侧妃,和成王是一家人,因此塞北百姓又对成王感恩戴德,再加上萧恪到塞北赈灾,从来都是晚睡早起,兢兢业业,真心实意为百姓们打算。 就这次赈灾,萧恪在塞北的威望一下子增强,要不是萧恪还要回京城而不是常驻塞北,说不定长此以往,塞北只知成王而不知大渝皇帝。 萧恪和吉利王子做了交易,保了塞北今年不受戎狄骚扰,这位赈灾减轻了不少的负担,要是戎狄来犯,那单纯的赈灾就会演变成两国交战,其影响程度完全不可同一而论。 但是塞北的雪灾也足以令萧恪在塞北停留许久了。 幸好,萧恪在塞北的收获对得上他的付出。 萧恪这边形势一片向好,萧睿那边也多遑不让。 不是萧睿查得太严,而是萧华一路上犯的事情太多,光是强抢良家妇女这种丢皇室颜面的事情就做下了不少起,那个进京告状的,只是一个引子。 欺男霸女萧华占了个遍,他强抢良家妇女,夺取当地人富商的钱财,甚至还为了一个妓和人在青楼大打出手。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萧睿每多查出来一件就会心惊一次,萧华哪里还有半分身为皇子应有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当然,萧睿巴不得萧华犯下的错误够多,因为只有错误越多,萧华才越有可能被皇帝严惩不贷。 只希望父皇到时候不要又想起了和萧华之间的父子之情,轻飘飘的就要饶过萧华,虽说这些罪状会让朝臣们踊跃谏言,可以父皇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萧华发神经。 萧睿路过了一个寺庙,进去拜了拜。 愿父皇和萧华之间裂痕更大。 远在京城的苏清意也在王府里拜了拜神像。 愿萧华早日玩完。 她实在是不想再给皇帝送好东西了,这狗皇帝他不配。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一点事情评论区写了很长一串,影响大家的观感了,这个周末所有留言都发小红包,抱歉,是我没有处理好 第31章 回来 除夕前, 萧睿从冀州赶回了京城,带着装满了一只匣子的罪证,全是萧华代天巡狩之时在冀州犯过的事情, 大大小小的全部给写了进来。 因为萧华的人被阻拦着无法跟萧华见面, 萧华也无法自己疏通皇帝那里,所以他的爪牙们就悄悄地搞事情,进宫觐见皇帝,去跟皇帝请旨, 让皇帝将萧华给放出来。 “陛下, 隋王殿下再令您心中不快, 但始终是您的亲生儿子, 对陛下是一片孝心,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 陛下还是先将殿下给放出来, 一起过个除夕吧!” “是啊, 陛下,您罚隋王殿下在王府里反省自身,不也是因为您看重隋王殿下?大过年的, 父子之间还是得见上一见的好,大不了过完年了, 再让隋王殿下继续禁足反省就是。” 萧启和萧远在兄弟几个里大概是最不受皇帝宠爱的两兄弟了, 所以哪怕去戳皇帝的心窝子他们也所谓, 左右皇帝给他们的疼爱连萧华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要来有何用处?所以在针对萧华这件事上,萧启和萧远直言进谏。 “父皇, 儿臣以为不妥。”萧远乜了来求情的大臣们一眼, “大皇兄尚还在冀州查探四皇弟的罪证, 父皇却将四皇弟给放出来,这不是在告诉天下人父皇因为疼爱儿子,就要置大渝百姓于不顾吗?此等危害父皇名声的事情,父皇不能做啊!” 萧启跟他一唱一和,大肆宣扬把萧华放出来有多大的危害,皇帝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听完两个皇子这么一说,果然迟疑了。 萧华的爪牙当即出言反驳:“平王殿下和燕王殿下此言差矣!陛下让隋王殿下除夕一同过年,是彰显陛下慈父心肠的体现!” “你们这般慈悲为怀,那就不该当官,而是去出家当和尚。”皇后一身红色的凤袍款款而来,经过两个大臣时停顿了一下,“两位真是与众不同,别的大臣年底了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倒是挺闲的。” 说完,皇后才向皇帝行礼:“陛下,臣妾本是来看望陛下,不曾想打扰到陛下了。” 看看,这就是皇后,多么会拿捏分寸。 明明是站了队要看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在皇帝这里便成了关心皇帝。 “皇后来坐,正好,你同朕一道听听。”皇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皇后施施然坐下,目光扫视过低垂着头的两个大臣:“本宫不认识两位,但你们也穿的是朱色官袍,想必官职不低,既然官职不低,那就更应该好好地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年底吏部考核,你们二位是能拿出多好的成绩来?” 皇帝听皇后此言,觉得甚是有理,他便道:“皇后说得在理。” 两个大臣叫苦不迭,两个皇子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皇后? 皇后继续道:“本宫虽然来得迟,只听见了一嘴,可也忍不住想反驳二位几句,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主,这大渝百姓哪一个陛下不是视若亲子?陛下又怎么会为了一己私欲就置大渝百姓于不顾,你们这是想要诬赖陛下的名声?让大渝百姓耻笑陛下不成?” 两个大臣在心里暗骂,皇后也太会颠倒是非黑白了,怎么就成了他们要诬赖陛下的名声了?再说了,他们这位陛下本来在民间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先前拿人家成王侧妃的嫁妆去充赈灾款都在京城传遍了,名声?呵呵。 只是不管他们在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其中一人道:“皇后娘娘,臣等绝无此意,提议让隋王殿下除夕同陛下一道过年,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哦?那难道本宫作为皇后,不是为了陛下着想?”皇后扬了扬袖子,指责起来,“你这是在离间本宫和陛下之间的感情吗?” 被指责的大臣苦不堪言,皇后太会胡扯了,她跟陛下有狗屁的感情啊! 皇后侧过身,拉过皇帝的手:“陛下,臣妾以为,老四仍需禁足思过,您看看他思过的这段时日,连一封悔过书都不曾写过,这种没有悔改之意的孩子,陛下还得再多教导教导才是啊!” 萧启和萧远悄悄地对视一眼,心说,他们的嘴皮子功夫还是太差了,看看皇后的,谁听了不说一声“好”? 皇后持续输出:“陛下不让老四进宫过年,那也是为了老四着想,这是体现了陛下对老四的疼爱,更何况老四也并非孤身一人在王府之中,隋王妃陪着他呢,他们夫妻二人一起过年,总不会寂寞。” 萧启:“……” 萧远:“……” 皇后娘娘可真是……太会胡说八道了。 萧华跟他那个王妃成天到晚地在王府里吵架,成婚的皇子里就隋王的夫妻关系处得最差,皇后这话也忒损了一些。 就这样,萧华的人试图把他从隋王府里弄出来参加除夕宫宴失败了,只要萧华出不来,没法到皇帝眼前晃悠,皇帝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搞出舐犊情深那一套来。 不过萧启和萧远不放心,还是派人去冀州,催促萧睿最好早点回京,迟则生变。 萧睿在冀州辛辛苦苦跑了一大圈,就是为了将萧华给整死,就算伤不了萧华的根本,也要让萧华有损失,所以在收到了萧启他们的来信之后,立即加急往回赶。 他在写萧华的罪状时废了很多的文笔,和刑部写文书以简洁为要不同,他引用了大量的典故来批判萧华。 在除夕的前三日,萧睿终于乘着风雪回到了京城,第一时间进了宫,把那满满的一匣子呈给了皇帝过目。 …… 苏清意试着除夕宫宴上要穿的衣裳,铃铛她们才改好的,手里还拿着发饰往头上比划。 “所以说,萧华今年是出不来了。”苏清意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皇帝宠爱萧华又能如何,他始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又听不得别人在他耳边说对他有利的话,稍加引导,皇帝的萧华的宠爱,就会再次减少。 铃铛给苏清意披上淡紫色的斗篷,斗篷用的是濑兔毛做边,倒是显得有几分毛茸茸的可爱。 “侧妃说得是。” 苏清意试好了衣裳,左右看了看没有问题,便让铃铛服饰自己换下来,这一身可不能弄脏了,除夕还得穿进宫去。 “叫人继续盯着,坚决不能让萧华出来蹦跶,以皇帝的性子,未必会在除夕前处置隋王,不能让隋王有翻身的机会。”苏清意淡淡道。 铃铛:“奴婢明白。” 端着一直温在炉子上的甜汤喝了一口,苏清意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果然还是季叔了解她的口味,找来了甜汤配方,又让小厨房给熬好了送进来暖着,这会儿喝刚刚好。 “对了,新来的大夫医术如何?王妃的身体还能调理好吗?”苏清意问道。 这个新大夫是太尉府找来的,不是京城本地的大夫,是外地的,大夫本来不愿意到京城来,还是太尉府出银子,捐了一笔药材用来给穷苦人看病,人家大夫才松了口,大冬天的跟着太尉府的人来了京城,给张氏瞧病。 “这位大夫说,王妃的身子已经那样了,只能通过调理多活几年,想要和正常人一样身体康健,是做不到的。”铃铛说。 “这样,那也太可惜了。”苏清意垂眸,她觉得张氏这个人不错,也很看得清,是一个识时务的女子,但凡她不是被身体拖累了,凭她的本事,要做出些事业来是不难的。 “给大夫送些银子,就说请他拿着,待日后回乡扩建药堂,给更多的人看病治病。”苏清意顿了顿,又道:“以成王的名义。” 铃铛虽然不明白苏清意的用意,但是苏清意的吩咐,她自去执行便是。 喝了些甜汤,苏清意就窝在了软榻上看账本,她以塞北为主题,通过各个铺子和几回闻赚了不少的银子,虽然没办法跟她拿去赈灾的数量相比,但怎么说也是从京城里这帮达官贵人的身上薅的银子,赚他们的钱扩充自身的实力,想想还是很快乐的。 还有她联合起来一起做这笔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意思了一下,或者和她的生意有了直接的往来,算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马上就是除夕宫宴了,希望在除夕宫宴上不要再打她银子的主意了,她的银子赚来也不容易。 况且……萧恪有意锻造铁器,培养人手,这些都得花银子,再把银子花到冤枉处,他们后面的大事必定会受到影响。 说起来,萧恪去了塞北也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也不知他除夕宫宴能不能赶回来,她如今肚子里揣着一个只知道带着她一块吃吃喝喝睡大觉的,除夕宫宴上她一个人应付那得累死,还是萧恪在比较好,她只管推给萧恪。 约莫是老天爷听见了苏清意心底的诉求,在除夕那一日,萧恪还真的回来了。 就在苏清意刚刚走出王府,在碧灵她们的搀扶下准备上马车进宫时,马蹄声疾来,苏清意顿步望去,便望见了风雪之中马蹄扬落,一身玄衣的男人朝着自己而来。 苏清意不禁笑了笑,萧恪这姿势,还挺唬人的,要是被一些小姑娘瞧见了,多半是要一见倾心了。 萧恪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快步走向了苏清意:“清意,我赶回来了,不算迟吧?” 苏清意莞尔一笑:“殿下回来得刚刚好。” 有了萧恪在,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踹给萧恪去面对,这下她除夕宫宴上可以该吃吃该喝喝了。 想想就很舒坦。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入宫 萧恪身上的寒气重, 没有靠苏清意太近,怕把寒气过给了还身怀有孕的苏清意,这会儿苏清意已经显怀, 斗篷撩开便能看见一点弧度了。 “清意, 你上马车,我骑马就是。”萧恪不精通医术,却也知道一点儿,怀孕的妇人忌口多, 便是药也不敢多用的, 为了避免自己身上的风雪让苏清意受了风寒, 萧恪宁可骑马前行, 左右他在塞北都是骑马, 也习惯了雪花飘落到肩头上。 第26节 苏清意的眸光闪了闪, 她没有跟萧恪瞎客气, 只是道:“那妾身就上马车了。”说罢, 便扶着碧灵的手上了马车,将风雪隔绝在了外边。 宁福把萧恪的马给牵了过来:“殿下。” 萧恪握住缰绳翻身跃上马背,就跟在马车的旁边。 要是这般景象让别的人瞧见了, 不知会令多少女子心生艳羡,谁都想要一个会体贴自己的丈夫, 然而这世间的男人, 能做到真正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女人的实在是太少, 特别是这些手中有权有钱的男人, 身边的女人多如繁花。 能够做得到萧恪这般,已经算是男人中的佼佼者了。 马车一路行驶向宫城, 守卫宫门的禁军见到成王骑马而来, 连忙上前迎接:“成王殿下。”没想到成王竟然从塞北赶了回来。 苏清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殿下, 咱们已经到了宫门前了?” 禁军小统领见马车里还坐着人,来不及吃惊成王竟然骑马而让女眷单独坐在马车里,先想着上边交代的任务,对着马车里的苏清意拱了拱手:“想必这位就是苏侧妃吧?陛下有旨,侧妃可乘坐马车进宫。” 看来自己隔三差五地跑到皇帝那里去刷存在感还是很有用的,免了她怀着身孕还要步行入宫。 “那殿下呢?”不过她也不能把萧恪给单独扔在宫门,自己坐马车进去。 “额……宫内不能骑马,成王殿下不如下马坐马车入宫吧。”禁军小统领道。 “不必,本王下马步行就是。”萧恪不想把寒气过给苏清意并非只是装装样子,反正对于他来说步行进宫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禁军小统领整个呆滞住,苏侧妃竟然如此受宠吗? 萧恪没管禁军小统领心里的波涛起伏,他下了马对苏清意道:“清意到了之后先去寻母妃便是,我随后就到。” 苏清意点了点头:“是,妾身记下了。” 于是苏清意乘坐的马车被放行,而萧恪步行入宫,正好还有一些官员要入宫,他与这些官员同行,也能说一说话。 顺道了解一下目前京城中的局势。 主要是想知道萧华还有多少翻身的可能性。 到了地方,苏清意抱着手炉下了马车,碧灵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比她还自在,本就是宫里出去的人,规矩忌讳也懂得多,苏清意带她来,就是为了这个。 参加除夕宫宴会有宫人前来接引,淑妃不放心,特地把如月给派了过来,让如月接苏清意去她身边。 有如月在,自然就用不上别的宫人,不过苏清意还是给负责接引的宫人发了赏钱,话也说得好听。 “今个是除夕,这红包也不多,图个吉利,公公就收下吧。”苏清意温温柔柔地说道。 接引的太监没有打开锦囊看,但是颠着很轻,便知这锦囊起装的是银票而不是银子,而银票,都是十两起步,也就是说,苏清意给的赏钱最少就有十两,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怪不得能拿得出来几十万的赈灾银子,这位侧妃果然家产富庶。 “奴婢谢侧妃赏赐。”小太监美滋滋地收好了赏钱,等候着接引下一位到来的贵人。 如月见苏清意提前备了赏钱,淑妃让自己带的赏钱自然也就用不上了,不得不说,娘娘是真的担心过度了,以苏侧妃的为人处世,不会搞不定这些的。 “侧妃快随奴婢来,娘娘盼着见您呢。”如月笑着带路。 苏清意自打在重阳节诊断出了喜脉就没有再进宫,理由也很明显,怕有人会趁机加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前三个月又不稳定,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不过她之前让宁福往宫里送东西时,给淑妃送了新的料子,柔软轻巧又保暖,裁制成冬衣刚好,也给皇后送了,一套朱红色,很符合她作为皇后的身份。 苏清意随着如月进了大殿,皇帝和皇后还没有过来,宫妃都到了,除了贤妃,原本皇帝都解了贤妃的禁足,可是贤妃还在跟皇帝怄气,说皇帝不让萧华来参加除夕宫宴那她也不去,皇后直接成全了她,把贤妃的位置给撤了,没了贤妃在,这顿饭都要多吃两口。 苏清意去了淑妃的身边,淑妃用她送的宝石绿色的料子裁制了冬衣,现在正穿着,看得出来是很喜欢的。 “快来本宫瞧瞧。”淑妃拉过苏清意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见到苏清意微微显出的肚子,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 “你最近可还好?孩子有没有闹腾你?”淑妃生过萧恪,自然清楚女人怀孕生子是有多么辛苦。 苏清意乖巧摇头:“回娘娘的话,孩子很乖,不曾让我心烦,除了贪睡些倒也没别的。” “那就好,那就好。”淑妃很是欣慰,她说,“女人生孩子啊,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能少受些罪,是再好不过了。” 其实像淑妃这样的女人,即便身居妃位,儿子也争气,衣食富足,却也过得苦,她们一不需要为自己的丈夫操持家务,因为她们的丈夫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她们只是旁观者,不是参与者,对于皇帝而言,她们也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人,可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女人,便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二来,作为寻常人家的主母,尚且能随意出门上街,她们却只能永远待在皇宫里,待在后宫那么大块地方,四四方方的,时间久了,便容易叫人觉得苍凉无趣。 所以她们只能操心操心一些儿孙辈的事情,多加问候,心里头总有惦记些人,这日子才不会那么难过。 “娘娘且宽心,一切都好。”苏清意轻轻地拍了拍淑妃的手。 “待会儿宫宴开始了,必定会有很多人想与你说话。”除夕宫宴在第一轮正式的群臣敬酒过后便是自由的,可以随意走动,淑妃怕有人会来找苏清意的麻烦,于是便道,“你不用理会她们,只管坐在本宫身边。” 苏清意俯身,在淑妃的耳边低语:“娘娘不必担忧,殿下已经从塞北回来了,现下正在往这边来。” 男女有别,即使有人想找自己的麻烦,那也得是个女人来,可有几个女人敢在萧恪面前放肆? 萧恪是唯一一个在军营里待了多年又上了战场的皇子,和别的皇子在威势上是不一样的,他目光一横,基本上没有几个人敢上前招惹了。 淑妃喜出望外:“当真?恪儿已经回来了?” 萧恪在外赈灾,作为母亲,淑妃自然是时刻挂念着,得知萧恪已经回了京城,不用继续在塞北吃苦,高兴得都有点失态了。 不过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淑妃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依然是那个端庄大气的淑妃娘娘,只是眉眼间的欣喜,怎么也掩盖不住。 果然,没过多久,一声“成王殿下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淑妃直接站了起来,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儿子。 萧恪一步一步往内走,一边走一边同经过的人客套拜年,直到走到了淑妃的面前。 “儿臣给母妃请安了,母妃可还好?”萧恪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淑妃连忙点头:“好,母妃好着呢,你呢?在塞北过得苦不苦?” 萧恪摇头:“儿臣为大渝办事,为百姓办事,不觉得苦。” 私底下已经有人议论起来了,特别是想看热闹的,别看有的人表面上是个正经大臣,实际上也喜欢看戏。 犯下无数罪过的隋王在隋王府关着不让进宫参加除夕宫宴,而远在塞北,立下功劳的成王愣是在除夕这一日赶回了京城,啧啧啧,真是够有意思的。 苏清意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萧恪,好让萧恪和淑妃挨着说话,自己则坐到了萧恪的身旁去,他们母子二人说话时她就听着,叫到她时她就参与进去,还能偷闲去摸桌上的点心吃。 她本来就饿得快,这除夕宫宴还不一定何时才会开始,她得先填填自己的肚子。 反正就是她孩子饿了,她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 萧恪关注着苏清意的动静,见苏清意捞了一块点心,干脆把整桌的点心盘子给端到了苏清意的面前来:“清意慢点吃,碧灵,给你家侧妃倒杯热水。” 苏清意:“……” 萧!恪! 你是巴不得我成为全场的关注对象是吗? 桌子上不仅有点心,还有橘子,萧恪拿了一个又红又大的,剥起了橘子。 跟他们同坐一桌的萧远一家人:“……” 这可是宫宴诶,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萧恪在乎吗?不在乎,他把橘子皮给完完整整地剥下来,又把橘子络给撕了干净,然后把橘子分成了两半,一半给淑妃,一半给苏清意。 燕王妃开始扯萧远的袖子,小声跟他嘀咕:“殿下也给妾身和母妃剥橘子吧?” 从小手黑橘子剥不出来个好模样的萧远:“……” 萧恪,好弟弟,做兄长的真是谢谢你了。 萧远的母妃何婕妤倒是自己拿了个橘子剥了,然后分给了自己儿媳妇一半。 燕王妃眼睛亮亮的:“谢谢母妃!” 萧远:“???”那我呢? 他震惊地望向自己的母妃。 何婕妤眨眼:你瞅母妃干啥? 第33章 宫宴 没能吃多久, 也就是半个橘子刚吃完的功夫,皇帝和皇后就到了,众人要行参拜大礼。 苏清意护着肚子跪了下去, 跟着众人一起喊“陛下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等皇帝和皇后在上边坐好了,皇帝说了“平身”,一大帮子的人又乌乌泱泱地站起来。 每年的除夕宫宴都要宣读皇帝亲笔所写的祝福, 鉴于这位皇帝当皇帝的水平, 苏清意猜测皇帝应该是找了人给他写, 写完了之后他再动手给抄上去的, 因为辞藻之华丽, 完全不像是皇帝这种一看就好吃懒做且不学无术的昏君能写得出来。 这位代笔的大人文采很不错, 是个能干的读书人。 苏清意默默听着, 暗自评价。 祝福念完了, 就该皇帝说话了,皇帝每年照搬照抄自己去年的讲话内容,半点心意也没有, 听着就叫人犯困,好在也没有说多久, 皇帝就发挥不下去了, 只是他的目光落到了萧恪身上。 “老五是何时回到京城的?也不先报与父皇?”皇帝肉眼可见地有点不高兴, 估计是在心里猜测萧恪是不是想偷偷搞事情才故意不通报他的。 萧恪站起来, 执手行礼:“回父皇的话,儿臣赶回王府时恰逢儿臣的侧妃出府, 便直接同侧妃一道来了皇宫, 也想着能给父皇一个惊喜, 便没有叫人通传,是儿臣的不是。” 原来是才到京城,没有故意隐瞒行迹。 皇帝的脸色又和悦了起来。 “成王殿下刚刚分明没有和苏侧妃一道进来,怎么就是和她一起来的皇宫了?” 苏清意玩味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她不认识,但是她知道,这个人要完蛋了,萧恪肯定会找他的麻烦。 皇帝最听不得别人说,被人这么一引导,他又开始怀疑萧恪了。 “赵大人看来是从来不体恤自己的枕边人。”萧恪先讽刺了一句,然后才对皇帝拱手道,“父皇,儿臣骑马回来,一身寒气,要是上马车与儿臣的侧妃同乘,岂不是要将寒气过给她了?且不说她还怀着儿臣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并未怀孕,那也和儿臣同床共枕,儿臣心疼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苏清意指尖动了动,萧恪还能趁机给自己拉一波好感,真是厉害,反观那位出言的大臣,脸都成猪肝色了,他身边坐着的那位应当是他的夫人吧?看着好像的确夫妻关系不怎么的啊。 “老五说得正是。”皇帝觉得萧恪作为自己的儿子这么懂事是他这个父皇的教导,与有荣焉。 苏清意真是涨了见识了,这皇帝她之前只是看着他好被引导,没想到脸皮还挺厚。 萧恪长得没半点儿像皇帝的,唯一从皇帝这里继承的,不会是脸皮的厚度吧? 皇帝斥责了胡乱说话的大臣,对萧恪好生称赞了一番,然后就问起了塞北赈灾一事。 “禀父皇,此次前往塞北赈灾还算顺利,塞北雪灾已经控制住了,赈灾的银两也一一用到了赈灾上,只是儿臣在塞北时查抄了几个贪官污吏,将他们以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银子也尽数用到了赈灾上,还余下了五万两银子,儿臣带回了京城,想要充入国库,只是大队伍走得慢,儿臣又急迫地想要归来见到父皇,这五万两银子还得过些时日才会运回来充入国库。”萧恪沉声道。 苏清意简直想要拍手叫好,萧恪也太损了,带回来了五万两银子,这刚好是皇帝拨去赈灾的银子数目,这是在暗戳戳地嘲讽皇帝啊! 你看看你拨的银子,小气巴拉的,还不如查抄几个贪官污吏的多呢,你还是个皇帝,你赈灾赈的是哪门子的灾? 而且那些贪官污吏贪污的银两又不是官银,是可以直接在钱庄兑换成银票揣着带回京城的,萧恪偏不,非要让军队一路护送回来,不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吗? 第27节 特别是那些眼睛好使的,怕是能发现这运输银子去塞北的箱子和运银子回来的箱子,数目一模一样。 还得是萧恪啊,这种损人的招数,一般人还想不出来。 皇帝以为自己白得五万两银子,也就是说这一次赈灾他一两银子都没有出。 估计这老头心里都快乐疯了。 “嗯,皇儿辛苦了。”皇帝拿了好处,看萧恪那是越发顺眼了,自然也愿意给萧恪漏些好处。 “你这次去塞北赈灾,立了大功,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帝问道。 萧恪连忙跪下,假意推脱了一下,愣是演出了一出皇帝硬要赏赐他,他才勉强接受的戏来。 “京城往南三十里地处有一片低矮的山地,那里春天会开漫山遍野的花,儿臣想要那块地方。”萧恪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皇帝也愣住了:“皇儿要一片山地做什么?就为了看花?” 苏清意明白,这时就该她表演了。 只见苏清意娇羞地望了望萧恪,又极其害羞得垂下了头,抓着手帕。 萧恪知晓苏清意会跟上他,所以这一场情深意切的戏,演得极好。 “儿臣想在那里修一处别院,春天时就带家里人去那边游玩。”萧恪一脸惭愧,“真是让父皇见笑了。” 萧睿:“……” 萧启:“……” 萧远:“……” 可拉倒吧! 虽是不知萧恪要那块地意欲何为,但绝不是像萧恪所说的这般想要修建一处别院,然后春天去游玩。 萧恪有时间只会想办法算计皇位,他,去游玩?也就骗骗皇帝这种好骗的了。 皇帝闻言,大手一挥就给批了,对于皇帝来说,萧恪不要实权也不要钱财,那就不会损害到他的利益,不就是块地?给了! 萧恪磕头谢恩,脑子里连何时去实地再仔细勘察一遍都想好了。 扯完了这些,就轮到了给皇帝送新年礼物的环节。 皇子公主们会当场献给皇帝,大臣们则是在进殿前就交给了专门收取礼物并且登记造册的宫人们。 萧睿送了一个掐金丝的花瓶,这花瓶光是成型用的黄金就分量十足,以皇帝那庸俗的品味,第一时间多半也不会注意到这花瓶的工艺,只会去想这花瓶有多沉。 果然,皇帝见到这个花瓶之后浑浊的老眼都明亮了,连连称赞萧睿有孝心。 苏清意:给您尽孝心可真是费银子。 萧启没萧睿那么奢侈,皇帝给他的封号是个平,注定了他也不可能像其他几个兄弟一样阔绰,他给皇帝送了一套福禄寿三公的陶瓷娃娃,虽然没掐金丝的花瓶纸钱,但是寓意不错。 要说他根本就不想祝他的好父皇福禄寿齐全,他只希望他的父皇早死早超生。 皇家,就是这么无情。 萧启只得到了皇帝很平淡的一句问候。 萧远不像是来送礼物,他简直就是来挑衅的,他给皇帝送了一匹汗血宝马,已经让人送去驯养了。 “这汗血宝马儿臣自己都不舍得骑,只想着要献给父皇。”萧远在见过皇后是怎么胡说八道之后,功力一下子就进步了。 皇帝沉湎于酒色,身弱体虚,他别说是汗血宝马了,就算是一匹普通的马他骑都够呛,但是萧远确实喜爱骑马,所以这对于萧远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皇帝黑着一张脸:“老三割爱了。” 萧华人没到,倒是想送礼物给皇帝,好让皇帝早日将他放出来,只是皇后娘娘说了,既然不能亲自来陛下跟前献礼,那这礼物由别人来呈给陛下也不合适,干脆和大臣们的礼物放到一起,一块登记造册。 萧华所有想在皇帝面前获取好感的路子都被封得死死的,他只能困在隋王府,和相看两厌的隋王妃一起度过这个难捱的除夕。 轮到萧恪了,萧恪捧出来的礼物是苏清意备的,他在塞北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没有那个闲心给皇帝准备礼物。 苏清意准备的礼物是一个二龙戏珠的摆件,二龙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要废的玉料不敢想象,珠子是一颗夜明珠,虽然还没有桌上的那一盘白玉丸子里的鱼肉丸子大,但是胜在夜明珠难得,这可是从西域过来的宝贝。 这一份新年礼物理所应当地获得了全场最佳,皇帝对萧恪是夸了又夸,萧恪却说这都是苏清意细心准备的,他人在塞北,无暇分.身,连新年礼物也无法为父皇准备,实在是过错巴拉巴拉……哄得皇帝心花怒放。 苏清意备的礼物皇帝喜欢,皇帝也对苏清意赏赐了一通,他把宫妃才有资格使用的一些布料、绢花、发饰赏赐了一大堆给苏清意,甚至还有一支规格极高的侧凤凤钗。 待除夕宫宴结束,苏清意回到成王府,就能看见那摆了一桌的赏赐。 苏清意表现得受宠若惊,又说了一堆皇帝爱听的好话,心里却没有把皇帝的赏赐给当回事儿。 凤钗又能如何?左右是皇帝自己用不着的物件,他赏赐给谁都不会影响到他自己,自私自利惯了的人,要是他真的有心,眼看着苏清意怀孕,赏赐些太医院的好东西也比华而不实的物品强多了。 然而无所谓,苏清意在备这二龙戏珠的摆件时,也是奔着嘲讽皇帝去的。 她可从来没有说过,皇帝是那两条活灵活现的玉龙,在她眼里,皇帝只是一颗被戏的珠,被人玩弄之物而已,再说了,这“珠”字和“猪”可是同音的。 或许她跟萧恪最大的相同点便在此处了,心眼都闷坏闷坏的。 苏清意侧过头,果然,对上了萧恪似笑非笑的目光。 啊,被发现了。 “这白玉丸子虽是鱼肉做的,却没有半分腥味儿。”萧恪夹了一颗进苏清意的碗里,“清意尝尝看?” 苏清意羞涩一笑:“谢谢殿下。” 正对面的萧远:“……” 你们有完没完了? 作者有话说: 去我朋友那里吃饭,我要端从蒸锅里拿出来的菜,不方便开门,就开了门关了灯摸上钥匙出门,我出门的时候特别自信,关门没有一丝犹豫,到了我朋友那里,我发现我拿错了钥匙,只好给房东发消息求助,让他过来救我…… 第34章 除夕 好不容易才将又臭又长的流程给走完, 苏清意终于能安心吃饭了,她真的非常饿,老皇帝的废话属实有点太多了。 终于, 老皇帝也饿了, 开始专心用膳了,苏清意也敞开了肚子吃,萧恪给她夹菜夹得特别欢乐,她乐见其成, 安心地享受着萧恪的服侍。 不过宴会上饮酒是不必可少的一环, 苏清意身怀有孕, 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睛的故意来灌她喝酒, 萧恪却是免不了要喝上许多的, 萧恪是个能人, 推杯换盏的同时还能给苏清意夹菜, 叮嘱她多吃点儿。 到底是皇宫里的御厨, 手艺确实不一般,苏清意吃得十分尽兴,有萧恪挡着, 也不会有人跑来找她。 酒过三巡,众人都偃旗息鼓, 再能喝也喝不动了, 便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心吃饭, 只是现在饭菜都凉了, 吃下去也是冷嗖嗖的,失去了食物原本的美味。 皇帝是个不怎么能喝的, 但是他对自己的酒量又高估太多, 没多久就喝得晕乎乎的了, 为了防止皇帝在除夕宫宴上发酒疯丢人,皇后便命人将皇帝给送回去。 在场的人想走的多得是,谁除夕不想和自己的家里人过?谁想在年关这连休二十的好日子里成天与酒肉为伍?所以在皇后也离场之后,其他的人也纷纷离场了,都想赶回家去。 淑妃没有留萧恪在皇宫多陪伴自己,按照规定,皇子出宫立府之后,没有皇帝的恩准便不能再宿砸皇宫之中了,既然无法留宿,那干脆让萧恪带着苏清意早些回成王府去,以免深夜风冷,将苏清意给吹冻着了。 苏清意和萧恪先目送淑妃回了宫才往停放着马车的地方走,一路往下,沿着长长的石阶。 忽然,夜空中炸开了挂满了夜幕的万紫千红。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1] 苏清意抬头,春风就越过了禁庭,到了她的眼中。 “很喜欢焰火?”萧恪握住苏清意的手,也抬头看着绽个不停的璀璨烟花。 “谁会不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苏清意不再多看,这焰火是皇宫里放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却不似民间的焰火,少了几分喜庆,多了几分庄严。 “殿下,外面冷,我们还是快些回王府。”苏清意故意在另外一只手上呵气,假装自己很冷,其实方才总是抱着手炉暖着,不冷。 萧恪没有拆穿苏清意拙劣的演技,只是牵着她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雪天地滑,夜里即使挂了灯笼也黑,他牵着苏清意,免得苏清意不小心摔下去。 上了马车之后苏清意就开始昏昏欲睡,这宫里的宴席就是这么无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是在享受这一场宴席,还不如去酒楼,叫上人坐到一块儿。 萧恪把苏清意环抱着,手臂结实有力:“睡吧。” 苏清意眼皮都懒得掀开了,在萧恪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靠着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去。 萧恪伸手,将苏清意的步摇流苏给拨到了后面,免得打扰到苏清意睡觉。 趁着苏清意睡熟了,萧恪就上手去摸苏清意的肚子,裹着斗篷时看不出来,但是取下斗篷之后,就能看见一点轻微的弧度,再过一段时日,这个孩子就会动了,然后慢慢的,他会长大,出生。 萧恪心里很清楚,哪怕他和张氏都想要一个嫡子,张氏也无法成功地将孩子给生下来,搞不好还会一尸两命,他当年既然娶了张氏,便不会将张氏的性命弃之不顾,所以哪怕他总是宽慰张氏,却也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再也不抱希望。 苏清意刚进王府时给张氏送了一盒补品,萧恪那时还想过,或许张氏的身体能好起来呢?然而补品只是补品,再好的补品也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一入深秋,张氏就病得厉害了,成天成天地待在屋子里,很少到屋外来走动。 萧恪在今年,彻底对嫡子不抱期待了。 能够拥有一个嫡子对他绝对是有助益的,但是他也不是靠一个嫡子来争夺那至尊之位,因此萧恪放弃了和张氏生育孩子,以后只和张氏相敬如宾。 而苏清意,又能带给自己巨大的助益,又很能让他喜欢,他在和苏清意相处过之后,对其他女子也失去了兴趣。 要不是自己对着苏清意还是有那么多欲念,萧恪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某方面有问题,该找个大夫给瞧瞧了,幸好,他只是失去了收人的兴趣。 萧恪也决定了,在过完上元节之后,便将王府里的那些侧室通通遣散,想要嫁人的他就给帮忙牵个线搭个桥,王府出一份嫁妆,不想嫁人的,那就给一笔钱让她们能够做些营生,总之,别在成王府里继续蹉跎了,他不喜欢她们。 大渝民风还算开放,女子可以改嫁也可以做生意,出行也自由,她们离开成王府之后,不再守着一个注定等不到的男人,怎么着也会比现在过得好。 萧恪想着,忽然失笑,他竟然变得善良了不少,难道这就是要当父亲了的自己?换作以前,他就是能把那些正处于好年龄的女子给摆在王府里,出钱养着但是又不会宠爱,冷心冷情。 该不会真的如苏清意所期待的,这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萧恪想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柔和。 马车缓缓地驶回了成王府,萧恪没有惊动熟睡中的苏清意,直接抱着人轻巧地下了马车,也就是他在军营里练就了一副好身体,下盘很稳,苏清意都从马车里出来了,也没有被颠醒,只是外边不比马车里暖和,苏清意感受到了冷意,往萧恪怀里缩了缩。 萧恪一路把苏清意给抱回了清疏院,吩咐了好生伺候,自己还得再去一趟延鹤院。 今天好歹是除夕,张氏也跟着延鹤院伺候的下人们沾沾过年的喜气,她还给延鹤院伺候她的下人都派了红包,还看了焰火。 只是张氏的身体状况一如既往地不好,她能出屋子到院子待上一阵,就已经是这位新来的大夫医术高超,别的强求不得。 萧恪去延鹤院和张氏说了好一会儿话,什么公事都没有谈,谈的是私事。 张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被指婚的皇子是萧恪而不是萧华,否则以她的病弱之躯,连苟延残喘这几年都做不到,而且萧恪待她也不错,平心而论,就算是她没有嫁入皇室,嫁给其他的什么人,都不一定能有在成王府过得好。 只是张氏也明白,自己是无法和萧恪一起走远的,所以她选择从现在就开始习惯放弃,不然离开人世时,她定然会很不舍得。 “殿下还是去清疏院歇息吧,这么长时间不曾跟孩子联络感情,仔细孩儿出生之后不亲你。”张氏赶着萧恪离开。 第28节 张氏都下逐客令了,萧恪再多待的确只会令张氏为难,他嘱咐张氏好生休息,才回清疏院去。 苏清意在榻上躺了会儿之后醒了,便叫人伺候她沐浴,宴席上觥筹交错,她的身上也难免沾染到了酒气,有点臭烘烘的,苏清意没醒也就罢了,醒了决计不能忍受。 萧恪回到清疏院,苏清意正好也沐浴好了,铃铛拿着帕子给苏清意擦头发。 “殿下怎么过来了?”苏清意见到萧恪很是讶异,他不是去陪王妃了? 萧恪:“王妃叫我来和孩子培养一下感情,怕以后孩子出生了只亲娘不亲爹。” 苏清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吓得萧恪眼皮子一跳。 “妾身怀他快一年才能生下他,天天在妾身肚子里睡懒觉,自然跟妾身更亲。” 萧恪好担心苏清意又拍她的肚子,目光艰难地从那鼓起的小腹上挪开:“那也得多多熟悉,光亲做娘的,岂不是天天黏着你一个人抱?那得多累。” 苏清意眼睫颤了颤,萧恪,竟然还会想到这个。 很多男人都把女人为他们生儿育女当作天经地义,妻子怀孕期间不照顾不体贴,只时不时地问上一句就算尽心了,然后趁着妻子怀孕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去睡别的女人,有的人是纳妾,有的人是进青楼,到头来他们可能还会嫌弃妻子年老色衰。 萧恪比这世间很多男人都做得要好,哪怕自己不会对萧恪交付一片冰心,也乐意和萧恪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萧恪算得清楚,但是也愿意为你用心。 就是不知萧恪会不会永远保持现在这般不变,要是变了,那她岂不是老了要吃亏? “殿下快去沐浴吧,时辰不早了。”苏清意算了算,萧恪沐浴完就快能过子时了,守岁她不一定能守得动了,便早早歇息的好。 萧恪嘛,身强体壮火气旺,适合用来暖床。 还不知自己在苏清意眼里大约等同于暖炉的萧恪:“?” “那你的头发擦干后就先睡。”萧恪摸了摸苏清意的手,已经有点发凉了,“赶紧躺进被窝里。” 苏清意“哦”了一声,让铃铛加快速度。 萧恪这才去沐浴。 “侧妃,奴婢感觉殿下对你很上心。”铃铛是苏清意的心腹,自然才敢说这个,要是换作别人是断断不敢开口的。 苏清意浑不在意地道:“现在上心不能证明什么。” 他对皇位还上心呢,那她能和皇位相提并论吗?自然是不能的。 感情不能代表一切,就像她的父亲母亲,真正的伉俪情深,后面也因为到底要不要为二十多年前的亡魂翻案而产生了争执? 母亲病由心生,很快就病逝了,父亲在母亲病逝之后又恍然大悟,然斯人已去,过往都成云烟。 苏清意在自己的父母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只有不用心,才会不伤心。 作者有话说: [1]元夕于通衢建灯夜升南楼 第35章 初一 苏清意是被王府里下人放鞭炮的动静给吵醒的, 她还有些困,被扰到了之后便不耐地踢了一脚,紧接着苏清意听见了一声闷哼。 萧恪吃痛得捏着被子平复了好一会儿, 看见苏清意还睡得那么沉, 恶趣味上来了,捏开苏清意的下巴,伸手进去搅着。 苏清意梦见了自己在吃东西,只是这食物吧有些奇怪, 不光没味道, 还在乱动。 等等!食物为什么会自己动? 苏清意一下就给吓清醒了, 猛地睁开眼。 “清意终于舍得醒了?”萧恪含着笑, 手指还在苏清意的嘴里。 这个姿势……苏清意瞬间脸就涨红了, 她赶紧把萧恪的手给吐了出来:“殿下, 妾身可还怀着身孕呢, 不能做那事。” 萧恪!你是个什么色胚! 居然把手指伸进她的嘴里, 还…… 啊啊啊啊啊! 萧恪慢条斯理地拿着手帕给苏清意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然后才给自己擦手。 “清意可真是误会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打算做。”一脸无辜。 苏清意警惕地看着萧恪, 这狗男人说话,不可信。 被苏清意小猫似的眼神瞪着, 萧恪忍不住去刮了刮苏清意的鼻子:“我真的就是叫你起床。”顺道报复一下你睡梦中踢我下半身。 “那就起床。”苏清意磨磨蹭蹭地从被子里出来。 萧恪睡在外边, 他直接穿好鞋就去披衣服, 等穿好了中衣才叫了下人进屋子里来伺候。 苏清意在碧灵和若灵的服侍下穿好衣裳, 今天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 若灵便给苏清意拿的是橘色的, 可爱又喜庆。 好久没有和萧恪一道用早膳了, 苏清意竟然还有点不习惯,主要是萧恪之前也没有老是往她碗里夹菜的习惯,去了塞北回来,变得好像,有点啰嗦? 苏清意一大早尽听萧恪说“这个什么什么吃了对怀孕的人好”,“那个什么什么怀孕的人不能多吃”,苏清意恍惚了,她怎么不知萧恪还跑去跟大夫学习取经了? 用过早膳之后,每个院子伺候的下人会给主子拜年,作为一个出手一向大方的主子,苏清意昨天就叫铃铛去备了足量的银子,装进福袋里,她用来给下人们发红包。 铃铛作为自己的陪嫁丫鬟自是不用说,苏清意直接给的五十两,还有碧灵和若灵也是五十两,两位嬷嬷不常在她眼前晃,但是打理着清疏院的里里外外,也给的是五十两,其余的人比她们几个要少些,但是最少也是十两银子。 得了红包的众人都高兴得不行,能遇到苏清意这样事不多、脾气好还出手大方的主子,也是他们的运气了。 萧恪作为这个王府的主人,也没有苛待下人,只不过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他不可能让几百个人都来给自己拜年,所以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宁福和来荣去账房领了银子来替萧恪发。 但是萧恪在清疏院的下人们拜完年之后,突然就变出来了一个福袋,福袋的做工比苏清意用来给下人们包红包的要精致很多,福字是用金线绣的。 “来,清意,这是你的红包。”萧恪拉过苏清意的手,把福袋放到了苏清意的手中。 苏清意眼睛眨了眨:“给妾身的啊?” 萧恪:“自然。” 苏清意:“那妾身可以拆开看看有多少吗?” “拆吧拆吧。”萧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竟然有几分宠溺。 苏清意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福袋,里面是两张银票,苏清意将银票展开,愣住了。 “殿下,您在塞北没有收受贿赂吧?”苏清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萧恪给了她两张五万两的银票。 萧恪再次对苏清意的鼻子下手了,他捏着上上下下:“想什么呢你?” 苏清意揉着自己的鼻子:“这十万两也不是殿下变戏法变出来的啊。” 萧恪没有跟苏清意打哑谜,他直接说明了银票的来源。 “我在塞北抄了些贪官污吏,抄来的银子一部分填进了赈灾里,赈灾的银子够用的,你让我带去的银子就不用花完,加上我在塞北推行以工代赈,也省下了不少,就带回来了。” 萧恪说:“这本来就是你的银子。” 他和苏清意的合作要花苏清意的银子是他的事情,不应该由皇帝跑到中间来剥削苏清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让苏清意把这个亏给吃下去。 他这个人,对王妃张氏是相敬如宾,对其他女人是可有可无,对苏清意不同,不是爱情,却也有更为深重的情感。 所以,他不会让苏清意就这么认栽了。 “我要的那块地,适合屯兵。”萧恪目光深沉,他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如果说皇帝是一个贤明的皇帝,他也不会想要拥兵自重,以求皇位,只是皇帝性情不定又极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萧恪也不清楚会不会哪一天皇帝脑子一抽就做出什么疯事,因此,自己的手底下有军队,才能握有更大的赢面。 自古以来争夺皇位,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的,他萧恪没那么高尚。 苏清意闻言,把福袋收好,银票给了萧恪:“兵马烧钱,这十万两殿下还是先拿着吧,要还就等哪天成就大业了还。” 她躺在摇摇椅里,眯着眼想象未来:“殿下要是成功了,是不是得给妾身封给贵妃当当?到那时我是贵妃,简直风光无限。” 萧恪被苏清意逗笑了:“你想去谁的面前呈呈威风?” 苏清意踩着脚踏一摇一摇的:“自然是瞧谁不顺眼就去谁的面前逞威风。” 比方说那个隋王妃,跟隋王一样讨人厌,她就不喜欢。 想到隋王妃,苏清意才想起来她忘了点什么:“殿下,陛下应该要在过完上元节之后才会处置萧华吧?你说陛下会心软吗?” 皇帝这人,可听不得人忽悠,脾气不好是真的,好糊弄也是真的。 “这你放心,正月十六上朝之时,会有人提醒父皇,秉公处理。”萧恪不担心这一点。 别说是他,就是他的另外三个好哥哥也会趁此机会把萧华给彻底踩下去。 他们四个人,不管是谁最后当上了皇帝,都会留下这些兄弟的性命,加以任用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们四个要的,只是从皇帝的手里抢皇位,只是想将多年受到的不平待遇给找回来,只有萧华,萧华当上了皇帝,他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弄死其他的几个兄弟,包括还没有加冠的老六跟老七,只有他的兄弟都死干净了,他的皇位才能坐得稳。 为了不让自己玩完,那就只能让萧华玩完。 苏清意想想,也是,萧华是皇子们的心腹大患,萧恪他们在弄死萧华这一点上是绝对统一的。 而且……苏清意垂下眼眸,也不摇了。 要是皇帝真的又被人三言两语哄得舐犊情深了,那她也就只能,让萧华死于刺杀了,像萧华这样作恶多端的人,被人刺杀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萧恪叠指敲了一下苏清意的脑门:“想什么呢?我喊你你都不应声。” 苏清意:“……”萧恪你竟然还敲我脑门!把我敲傻了你负得起责? 恶狠狠地瞪了萧华一眼,苏清意道:“妾身在想,为何今年戎狄没有南下。” 戎狄是个游牧民族,位置极北,要是遇到了雪灾牛羊都给冻死了,那他们也会过冬艰难,因而戎狄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到过不去冬了就南下攻打大渝,大渝的将士跟马背上长大的戎狄比起来作战很吃亏,塞北地势大多平坦,没有崇山峻岭大江大河作为天然屏障,戎狄每次攻打大渝,大渝都会吃很大的亏。 “这自然是因为我提前做了准备。”萧恪半点没谦虚,“以我的脑子,挑拨一下戎狄内部,还是很简单的。” 苏清意:“殿下,你还是低调一点吧。”不然听着挺欠揍的。 不过苏清意还是很好奇萧恪是怎么离间戎狄内部的,便让萧恪说给她听。 “戎狄可汗的儿子也挺多,每一个儿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只需要和其中一个稍微合作那么一下,给他些甜头,他就能帮我在戎狄内部搅混水。”萧恪勾了一下唇角,“也不是所有戎狄人都想打仗。” 他之所以选中吉利王子,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吉利王子不愿意打仗。 苏清意赞同,打仗与否都是统治者们做决定,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萧恪把从躺椅里给抱了出来。 苏清意:“???”这么冷的天气能去哪里逛? “殿下,这冬天也没什么景色,咱去逛什么啊?不如还是算了。”苏清意每一根头发丝都充斥着拒绝,萧恪要是敢说带她去赏雪,那她一定趁萧恪不注意抽他。 “去了你就知道了,总之是个好地方。”萧恪动作比嘴巴快,拿过苏清意的斗篷给她批好系上,拉着苏清意出门。 第29节 苏清意:“……” 跟着萧恪上了马车,铃铛代表自己去给黎爷爷他们拜年,苏清意便带了碧灵和若灵,只不过碧灵和若灵在后面的小马车里。 苏清意在马车上坐着无聊极了:“殿下,要不咱找点事情做?” 萧恪从下面抽出来一叠话本:“那我给你和孩子读书?” 苏清意一言难尽:“殿下,你就这样培养孩子啊?”别人都是四书五经招呼,你拿话本,这像话吗?列祖列宗在上,知道了萧恪这么干得气死。 萧恪把话本扔回去,又摸了些丝绦出来:“来玩?” 苏清意思索了一下:“好。” 她以前还挺喜欢用丝绦编着玩的,后来长大了,要学女红,苏清意就不怎么玩丝绦了。 她可是会编好多种绳法的人。 不过为什么萧恪会在马车里放话本和丝绦? 他还放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道观 没有给苏清意探索的机会, 两人在马车上一路玩着丝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目的地。 萧恪先下了马车,回身将苏清意给搀扶下来, 苏清意一下马车就和一排石阶打了个照面, 京城地处平原,即便有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所以这石阶也没有多长。 但是,苏清意还是觉得大年初一带她到郊外来爬山这种行为, 显得脑子有病。 “殿下真的不是在逗妾身吧?”从王府到这里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肚子都饿了, 就这? 萧恪向苏清意伸出手:“清意跟我来便是, 若是上面的景致叫你失望了, 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补偿。” 苏清意气鼓鼓地把手往萧恪的手上一搭:“怎会?妾身对殿下自然是相信的。” 萧恪便带着苏清意往山上走。 石阶还是湿的, 才下过雪不久, 这种材质的石头容易浸水, 干得慢,走着难免会打滑,萧恪牵着苏清意上行, 一是让苏清意省点力气,二个则是护着苏清意, 以免她脚滑摔了下去。 苏清意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一类闺阁小姐, 这点山路对于她来说也算不上困难, 很快就跟着萧恪一起到了山上。 “原来这山上竟然是一间道观。”苏清意仰头, 只见道观大门挂着古朴的匾额,上书“流云观”。 “殿下今天这是带妾身来道观拜神仙?”萧恪看着也不像是信鬼神的人啊。 萧恪帮苏清意理了理裙摆, 带着人往道观里面走:“非也, 带你来吃饭看风景的。” 这道观的香火不算太旺盛, 不过看起来还不错,观内有道士领着信众在参拜。 不过萧恪没有进神殿,而是和苏清意拐去了后殿,去了膳堂。 流云观的膳堂很大,可能是每逢法会之日会留信众在观内用饭,所以才修得这般大,萧恪拉着苏清意,在一张摆满了菜的八仙桌前坐下。 苏清意:“???”这么不客气的吗? 不料膳堂的道士见到了萧恪,竟然很是熟稔地同萧恪问好,没有一丝拘谨,萧恪也彬彬有礼地回应着。 “观主还在给一位信众讲经,稍后才能到,殿下不如先行用饭?”那道士说。 苏清意越发茫然了,萧恪怎么会和一个道士认识?而且看起来萧恪还是流云观的常客。 她想不通。 而道士口中的观主,就在此时踏进了膳堂,那年轻道士向这位留着花白胡须,一看就仙风道骨的观主作揖,笑道:“刚说到观主,观主就来了。” 观主不拘小节地往桌前一坐:“你倒是舍得来流云观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还一来就让我招待你,有你这样的?” 苏清意惊讶,这位观主跟萧恪之间是何关系?竟然这么对着身为皇子的萧恪说话? 萧恪恭敬道:“这不是惦记着您老人家,大年初一就来给您拜年了?拜年的礼物我已经叫人转交给旬风道长了。” 观主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 “这丫头就是你大张旗鼓迎进王府里的侧妃?”观主把着自己的胡须,笑意盈盈,“不错,一看便知是个好孩子。” 苏清意看向萧恪。 萧恪这才说明观主的身份:“清意,这是我的师父,流云观观主,张初一道长。” 苏清意眼睛微微睁大,萧恪的师父?萧恪这师父怕是没有几个人知晓吧? 她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给张初一见礼:“清意见过师父。” 张初一笑眯眯地招呼苏清意坐下:“你说这丫头没吃过流云观的素斋,想带她来吃饭,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叫人做的菜,看看这一桌,是不是很有食欲?” 苏清意这才去仔细观察这一桌子菜,有好几个看起来都不像是素菜,和肉菜别无二致。 这流云观的厨子是谁?手艺好生厉害。 苏清意已经思考起了把人给挖去几回闻的可能性。 萧恪动了筷子,给苏清意夹菜:“快尝尝,这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意。” 苏清意朝张初一微微一笑:“谢谢师父。” 她吃出来了,这是豆腐做的,只是比寻常的豆腐要更绵软些,再加上淋了酱汁,看起来就像是鱼丸,但是又没有豆制品的泥腥味儿。 苏清意不等萧恪给她夹菜,自己便动了起来,她每一道菜都要好好尝尝看。 萧恪见苏清意吃得畅快,竟然也忍不住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只有张初一,因为已经习惯了流云观的饭菜,所以还是非常淡定的。 苏清意把每一道菜都给尝了一遍,不禁和昨夜的除夕宫宴进行了一个对比,除夕宫宴的饭菜味道是好,但是总有几分属于皇室的雕砌感,从盛放食物的器具到食物的摆盘,象征性其实大过了实用性,哪怕味道仍然很好。 而流云观的素斋,用的都是常见的素食为原材料,加以精心的创造而做出来的菜,没有什么摆盘,盛放的器具更是很普通的陶瓷,却让人回味无穷。 加上这里是供奉着神仙的道观,他们在膳堂里用膳也能听见道观檐角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奏响的声音,清脆悠远,清人心灵。 苏清意觉得在这里用膳,都用出了几分出尘的错觉。 用膳时萧恪和张初一都是聊些闲事,比如说苏清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三个多月了,问张初一要孩子的出生礼,比如说这次北上去塞北赈灾,萧恪又见识了多少,还比如说张初一养的一只狸花猫是怎么把流云观的老鼠全部给抓出来摆在供奉神仙的桌案上,以及流云观的香火等等。 苏清意听他们交谈才知,原来流云观最开始很穷,是后来萧恪出银子修缮了流云观,又给流云观年年捐钱,才让流云观的道长们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每日做功课,招待招待信众,偶尔还组织一下法会,七月半也会做法事超度亡魂…… 只是苏清意不明白,萧恪一个皇子,除了京城和军营,他也就只有办事时才会在外行走,是怎么跟张初一认识的呢?认识也就罢了,还拜了师父。 真是奇哉怪哉。 “清意去道观的各处逛一逛?我有些话想和师父说。”萧恪替她擦了擦嘴角,“很快就来找你。” 苏清意:……倒也不用,看师父他老人家那样子,你应该很久没有上过人家这里来了。 “那妾身就去随便看看,殿下和师父多聊一会儿。”苏清意悠然起身。 萧恪从碧灵的手里拿过斗篷给苏清意披好:“山间风要更凉些,小心点儿。” 又叮嘱了碧灵和若灵一定要看顾好苏清意。 苏清意浅浅颔首,带着碧灵和若灵离开了膳堂,有道士来引她们去参观。 流云观和别的道观布置大致是一样的,主殿供奉着三清,其它的偏殿供奉着各个道家的神仙,都是比较常见的,不过香火最旺盛的还是财神爷和文曲星,这两位一个管发财,一个管读书,香火很难不旺盛。 苏清意不用考科举,自然不用去文曲星那里劳烦这位神仙,她进了财神殿。 她手里的生意很大,每年能够挣的银子不少,只是这些银子不光是给她一个花的,她便想再多赚些。 碧灵取了香递给苏清意:“侧妃拜了财神爷,今年肯定能财源广进。” 苏清意笑了笑,拿着三炷香老老实实地拜了三拜,再将香交给碧灵,由碧灵插进香炉之中。 “咱们流云观的解签很灵,来观里求签的人不少,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引路的道士问道。 左右别无他事,去看看也好,苏清意便从财神殿转去了求签的偏殿。 没想到正值午饭点也有人前来求签,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挎着一个竹篮,空的,应当是带了祭品上来,已经供奉上了。 妇人双手捧着签筒跪在神像前,双目紧闭着,一下又一下地摇着,签在竹筒里摇来晃去,最后掉落出来了一支,妇人睁眼把签给捡了起来,带着去找解签的道士。 “道长,还烦请您替我瞧瞧。”妇人神色恭谨,看得出来是一个很信奉神仙的人。 “吴家阿嫂,贫道上回便同你说过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道士并未接过这个妇人的签。 吴家阿嫂神色为难:“可是我跟我家男人身体都好,按理来说不应该怀不上孩子才是。” 苏清意:“???” 这个妇人想求的是子嗣? 可这偏殿里供奉着的,不是送子的神仙啊…… 道士似乎也有些无奈:“吴家阿嫂,你跟你家相公,要求的不是神仙,是大夫。” 还有,太乙救苦天尊不管子嗣之事。 苏清意:“……” 明白了,这个妇人跟自己相公还想要孩子,只是一直怀不上,就来流云观求神仙。 正如道长所说,这是该求大夫。 只不过……苏清意分明记得刚刚那位道长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要是流云观真的灵验,那就是这个妇人和她的相公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个妇人也不是第一回 来流云观了,见道长都知她是谁,怕是来的次数不会少。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妇人失落地拉着孩子回去,只是那孩子看起来呆呆的,也许是痴傻? 难怪妇人想再生一个孩子。 “这位夫人也是来求签的?”送走了吴家阿嫂,道长便招呼起了苏清意。 苏清意施施然在道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如果我不求签呢?” 道长:“那贫道也可以替夫人一观气运。” 若灵心里直犯嘀咕,这听起来似乎不太靠谱。 就连碧灵也觉得这道士太能扯了。 第30节 苏清意微微一笑:“那道长不如替我瞧瞧,我所求之事,何时能成?” 道士端详了苏清意一阵,然后才意味深长地给出了答案:“四年后。”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今留言都有小红包! 另外就是越来越忙了,大家的留言可能不会每一个都回复了,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多多留言支持! 第37章 前事 苏清意无声弯唇, 如果真的是四年的话,那就不远了。 “道长说的若能成真,我出银子给流云观的所有神像镀金身。”苏清意放下了话。 没有哪个道士听到自己供奉的神仙能拥有金身会不高兴, 这位道长听见苏清意说“金身”, 差点就没有端住自己的高人姿态。 “那贫道就等着您四年后来给神像镀金身了。 道长起身执手行了一礼。 不过来都来了,苏清意还是去求了一支签,这签筒还挺难晃,她晃了好久才将竹签给晃了出来。 苏清意拿着竹签过去:“道长请看。” 道长看了一眼竹签, 目光一深:“巍峨宝殿不寻常, 八面玲珑尽放光, 上上签。” 苏清意敛眸, 确实是上上签, 这世间哪里还有比皇宫更不寻常的宝殿呢? “碧灵, 拿一千两银票出来, 投进功德箱。”苏清意对这支签很满意, 不能再满意了,她希望这一天可以早点到来。 竹签是可以自行保存的,不过苏清意没要, 而是拿在手里把玩,在路过烧纸钱的火炉时, 让碧灵将竹签给投了进去, 随着纸钱烧成灰烬。 她今日摇出来的这支签要是被别的什么人瞧见了, 少不得要惹上些麻烦, 还是烧了的好,化成灰烬了, 就没有人知道她今天求得了什么。 流云观不大, 苏清意逛了一阵就逛完了, 萧恪也和张初一谈完了事情,出来寻她。 萧恪先探了探苏清意手掌的温度,不凉,手炉也拿着。 “殿下和师父忙完了?”苏清意也无聊了,“我们现在回王府?” “不急,我带你去个地方,真的风景好。”萧恪握住苏清意的手,“不骗你。” 苏清意将信将疑地跟着萧恪走了。 萧恪带着苏清意绕到了流云观的后面,有一条小径,小径藏于山野深处,不是常住这里的人,很少会有人能发现这里还藏着一条路。 “慢慢走。”萧恪就带着苏清意,踏上了这条小径。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视野看阔了起来,没有了林木遮拦,苏清意一眼,便看见了漫山的红霞。 是还积着雪未化去的一大片梅花。 苏清意是苏扬长大的,苏扬四季如春,不开这只有冬日里才能得见一番风采的梅花。 “好漂亮。”苏清意惊叹出来。 红梅种了很多,又堆着雪,仙气十足,苏清意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片红梅花是师父种的,他有些文人墨客的讲究,喜欢用冬日的雪水煮茶,而他最喜欢的,就是沾染了梅花香气的雪水,似乎用这种雪水煮出来的茶最有韵味。” 苏清意扭头:“说起来,殿下怎么会和师父认识?” 萧恪轻笑了一下,他道:“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 还未加冠的萧恪在军营中磨炼之后跟着军队就上了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且战场上不会有人时时刻刻能惦记着看顾他,所以萧恪也无数次近距离接触死亡。 “那一次打得特别凶,我又对上了敌方经验丰富的老将,不是他的对手,差点被敌人的枪给取了性命,这时候师父就冒了出来,他轻巧地救下了我,还取了敌人的首级。”萧恪提起时,崇拜之意很是明显。 苏清意也感到不可置信:“师父看起来就是个和蔼的老爷子,顶多就是身体比别人强健些,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 萧恪:“是,军营里没有人知道师父的武功很高,他老人家在军营里是火头军的,当年的仗打得挺大,师父领着流云观的所有人都进了军营,只是全部都进了火头军。” 苏清意恍惚间想起一个传闻,就是说军营最厉害的,一定是火头军。 想了想火头军里全是道士,而道士每日都要坚持不懈地做功课,剑法拳法也是信手拈来,能不厉害才怪了。 只是…… “那殿下和师父又是怎么成了师徒?” 那就是萧恪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故事了,那时的萧恪还不是在京城中锤炼过后的萧恪,处世为人尚且稚嫩,他见张初一能一剑将敌人的大将枭首,很是佩服,便生出了拜师的念头,想跟着张初一学武功。 只是张初一这人吧,收徒弟很挑剔,更为重要的是他见萧恪器宇不凡,便料定萧恪的身份不简单,在他的威逼利诱加套路下,萧恪的身份便被张初一轻易得知。 张初一对掺和皇室的事情可没有兴趣,但是萧恪那个倔的啊,成天往张初一身边跑,只要不打仗,能围着张初一晃悠就一定围着张初一晃悠。 被萧恪要死,张初一只好跟萧恪正面谈一谈。 “你说你成天追着我跑,非要拜我为师,我收你当徒弟能有什么好处啊?”张初一那时便是这样问他。 萧恪反问:“您想要什么好处?” 风乍起,旌旗被吹得咕咕作响,兵戈之声不绝于耳,是将士们在操练。 “我说我要这天下太平,不再打仗,你能做得到?”张初一问。 萧恪不假思索:“我自然能做得到!”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待我当上皇帝,我肯定会做到。” 萧恪年龄不大,倒是心志坚定,张初一也见过不少次萧恪刻苦练习的场景。 张初一是个道士,他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是单纯地希望天下太平,百姓们的日子可以过得好些,只有生活富足了,能吃饱能穿暖了,才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将生死都寄托在神仙的身上。 “我可以教你武功,不过你要拜我为师,我怎么教你就怎么学,不许中途放弃,你可能做到?”张初一当时就想,试试看吧,要是萧恪真的能做得到呢? 他的看相水准不怎么样,他从萧恪的面相看,只能看出他极富极贵,可是有没有天子之命,他看不出来,更何况,命数这种东西时刻都有可能会发生改变,不能凭借一次面相的结果就断定什么。 “自那以后,我便跟着师父学习武功,师父的武功高强,我学得远不如师父,不过也令我在战场上能有更大的几率活下来,只要能够活下来,便什么都有希望。”萧恪说。 苏清意不得不承认她挺佩服萧恪的,在军营里又要学如何打仗,又要学武功,还时刻都有可能要上战场和敌人拼杀。 她想起萧恪的岁禄,原本是八千石,后来她又想办法给弄到了三千石,加起来也不过一万一千石,而这还是萧恪上了战场立下功劳后的。 狗皇帝可真是够偏心的。 “殿下方才说师父喜欢用雪水煮茶,那不如我们也学一学师父,取些雪水回去煮茶试试?”苏清意眼睛弯弯,“妾身这是第一次见梅花,想摘一点回去,殿下替妾身求求师父,让妾身折几支?” 萧恪眼眸中也带上了深深的笑意:“巧了,我和清意这是不谋而合。” 他还记得苏清意用清疏院的桂花做过的糖,很好吃。 不知这世间别的花能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糖来。 这二人一拍即合,还真的返回了流云观,去找张初一讨要梅花,张初一骂骂咧咧地叫上了几个道士,带上瓦罐去梅花林接雪,又不许苏清意和萧恪去,只是叫萧恪陪着苏清意。 梅花林那边的雪并未清理,苏清意怀着身孕,确实不易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张初一对自己的徒弟还是很大方的,给装了好几个瓦罐的雪,又装了一瓦罐的梅花,让他们赶紧带着回王府去,天黑了他也不留这两人用晚饭。 谢过张初一后,苏清意和萧恪才下山返回王府。 许是逛了流云观,又去看了梅花,加之没有午睡,苏清意上了马车没有多久就睡着了,被萧恪护在怀里,睡得很沉。 萧恪怕颠着苏清意惊醒她,萧恪下令让马车走慢点儿,晚一点到王府也无妨。 行至官道上,萧征拉了拉缰绳:“殿下,前方有人挡住了官道,属下去去就来。” 萧征跳下马车,走到前面去,冷面冷声:“不得在官道上阻塞聚集,尔等速速退开。” 挡着路的是一堆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姑娘,有的神色倨傲,有的表情唯诺。 “你是谁啊你?”有个姑娘上上下下地扫了萧征一眼,“凭什么让我们让道?” 萧征跟在萧恪身边很少见识这般没有眼色的人,不过他不是会多作解释的人,只是掏出了成王的令牌。 这一下没有人再敢拦着路了,全部退到了道路两旁,蹲下行礼。 不曾想她们会在这荒郊野外地遇见成王的马车。 萧征重新回到马车上,驾着马车缓缓前进,后面的小马车也陆续跟上。 “成王殿下!”忽的刚才那个语气不善的女子大喊出声。 苏清意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被萧恪拍了拍背,没醒,又继续睡。 萧恪挑开车帘一角:“你们是要进宫的?” 那女子见成王竟然挑开了帘子同她说话,心中大喜,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回殿下,正是。” 她们都是去年被地方选上来的选女,送进皇宫后并不一定会给皇帝当妃子,也有可能会进王府,或者是被赐给别的什么公侯大臣。 总之,在京城这个权贵遍地走的地方,她们去哪里都比待在家乡好。 不过要是能够进王府,成为皇子的侧室,万一那个皇子日后当上了皇帝,那她们也能成为皇妃。 高高在上的皇妃啊…… 萧恪什么人?那女子眼里的野心他哪里能看不出来。 吵到了苏清意睡觉,还自以为是,萧恪不介意帮她保住一条小命。 “负责的人是谁?将此人从选女名单上划去,直接送回去,不必送进宫中。”萧恪无情地放下了帘子。 萧征一声“驾”,两匹马就拉着马车继续往前。 负责这事的人怜悯地瞧了那个被萧恪惩罚的选女,不过手上的动作还是很麻利。 “请吧,这位姑娘。” 还没有进宫呢,就想着勾搭皇子了,就算是皇子看上了又能如何?主动送上门去的,左右被当成个新鲜,新鲜一过,还是会被闲置。 再说了,如今这京城中,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该知道,成王府里除了王妃和一个怀着皇嗣的侧妃,都没有别的侧室了,打成王的主意,是最走不通的一条路。 萧恪注意着怀里的苏清意,见苏清意还是睡得很沉,便放下心来。 如果他把那个女子送进宫里,那她还是会做不切实际的荣华梦,但将她遣返回去,那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再靠近繁华的京城。 他一贯如此,心思深沉,会摧毁一个人最在意的东西。 第31节 所以啊,可千万不要有人,想方设法地来得罪他。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一日 苏清意一觉睡回了成王府, 路上的小插曲没有惊扰到她的安睡。 只是……她是被饿醒的。 “你一天到晚除了吃还会什么?”苏清意用指尖戳了戳自己微微突起的肚子。 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晚膳是王府早就备好了的,苏清意回了清疏院之后就由下人们呈上了晚膳,晚间又下起了雪, 她和萧恪躲在烧着炭暖呼呼的屋子里用膳。 晚膳有一道火腿炖冬笋, 汤很鲜美,苏清意倒是中意,多用了两碗汤,又给自己吃撑了。 她想, 她真的是有些福分在身上的, 她怀这个孩子没有吃什么苦, 别的妇人怀胎又是干呕又是食欲不振的, 她一天到晚胃口好得不得了, 每次用完膳都得去走一走消消食儿。 今天又下起了雪, 院子里是不能去了, 苏清意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屋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走,她走来走去,萧恪都没有晕, 她自己反倒要晕了。 “这雪还是停了吧,我在屋子里走上几十圈才和在院子里走上一圈差不多。”苏清意烦了。 “走的时间也不短了, 坐下歇息会儿。”萧恪搀扶着苏清意坐下。 苏清意真心觉得这个王府的人都把她给当成了还有三个多月临盆, 而是怀胎三个多月的人, 也太小心了些。 “今日在外面去待了大半天, 过会沐浴后再睡。”萧恪担心苏清意的身子受了寒气会不舒服,这下便吩咐人去烧热水。 苏清意随意道:“每日烧热水都麻烦, 还是温泉好, 冬日里是热的, 直接就可以沐浴。” 只是温泉这东西难得,京城附近的都被皇室给占了,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给萧恪赏一处带温泉的别院。 想到这里,苏清意干脆直接问了出来:“殿下,你有带温泉的别院吗?” 萧恪摇头:“我那父皇一向吝啬,京郊的几处带温泉的别院都在父皇自己的手里攥着,皇宫里也有温泉,也只有父皇一个人能用,别的妃嫔只有获得父皇的荣恩,才能到温泉沐浴。” 苏清意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父皇可真是够小气的。” 好东西都不给自己儿子,连岁禄都舍不得多给一百石。 萧恪无声勾了勾唇:“等日后,温泉都给你。” 这个日后指的是什么,他们二人心照不宣。 苏清意:“那殿下可千万不要让妾身失望。” 热水送进来后,萧恪亲自伺候着苏清意沐浴,这美人沐浴,本就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令自己十分喜爱的。 就是苏清意白皙的皮肤给萧恪造成的冲击有点大了,以至于这大雪天里,萧恪身上还是起了一股火气。 “殿下,你要不……去解决一下?”苏清意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许久没有和萧恪行房了,她似乎还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害羞了起来。 萧恪才不依,打横抱起苏清意就走向了床榻,将人放在了床上用被子拢好,只是借了一下苏清意的手。 “清意的心可不能这么狠,帮帮我?”萧恪拉着苏清意的手过去。 苏清意:“……” 好你个萧恪,你这是征求意见的态度吗?你倒是给我一个拒绝的机会啊!直接拉着她的手就用了起来算怎么回事? 苏清意无话可说。 萧恪这人吧,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端方君子,甲胄一披便是个英勇将军,但这都不妨碍苏清意在心里默默地骂萧恪是个畜生。 可累死她了。 萧恪用热水给苏清意净了手,又用棉布擦干塞回了被窝:“你要是困了便先睡,我去沐浴再回来。” 苏清意乖巧应声:“好,殿下快去吧。” 谁要等你不成?睡了,别吵醒我。 苏清意今天在流云观可没有少走路,加之怀孕之人本就容易犯困,苏清意卷着被子,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萧恪沐浴完回来,榻上的人睡得香甜。 萧恪:“……” 还真不等我。 轻手轻脚地落了床帘,萧恪掀开被子上去,把苏清意给薅回了自己的怀里抱着。 苏清意的身子不适应京城的寒冬,睡在被窝里睡着睡着就把被窝给睡冷了,丫鬟们给她放几个汤婆子都不管用,萧恪便想着他体热,可以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苏清意。 正好苏清意背对着萧恪睡的,萧恪长臂一揽,温暖的大手就落到了苏清意的肚子上,摸到了那鼓起的地方。 萧恪不经意就抚摸了起来,想到今年夏天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要来到人世,萧恪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摸得更起劲了。 然后她就被睡梦中的苏清意给拍了一巴掌,还打得挺精准。 “别闹……”苏清意熟睡中将萧恪的抚摸当成了肚子里孩子在乱动,“在乱动你出生后……” 萧恪:出生后如何?怎么说话还带说半截的? 剩下的半截幽幽地来了:“你不许跟娘亲睡。” 萧恪无奈,轻声哄道:“好,不闹了。” 苏清意或许是满意了,还自己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了萧恪的怀里睡觉。 这什么天然大暖炉。 过了大年初一,从大年初二这一天起,就要开始到处拜年,一直拜到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别的皇子都会这这段时间里宴请宾客,只是成王府的女主人身体不好,一向她不会主持宴请事宜,都是交给宁福和来荣这两个得力的人去做,而今年,因为苏清意的存在,宁福和来荣拿不定主意,便去问萧恪,今年是否还要他们二人来办。 萧恪没直接回答他们,而是转头看向了苏清意:“清意想要主持一下宴请吗?” 这不光是办一场宴席的事情,而是作为主持的人,苏清意要代表成王府的女眷迎客,和女眷们交谈,这本不该是一个侧妃能插手的。 如果是别的人可能就接下来了,但苏清意拒绝了:“妾身懒怠,不想动弹,殿下可别指望妾身。” 张氏还好生生地在成王府当王妃,她是不会去出这个风头,让张氏心里有疙瘩的,更何况,她是真的不想操办。 有那个闲工夫让她多睡会儿不行吗?为什么要抓她干苦力? 她拒绝,她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拒绝。 萧恪明了:“今年还是由你么二人来操办,你们也不是头一回办宴席了,心里有数,本王对你们很放心。” 能够受到自家殿下看重,宁福和来荣也高兴,乐呵呵地领了任务去忙活。 “这些时日我得天天出门,不能在王府中陪你,你自己一个人,要多注意些。”萧恪忍不住叮嘱道,“不要吃得太撑,用完膳要坚持站起来走一走……” 苏清意在萧恪发挥出来更多内容前打断了萧恪:“殿下,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行为,很像妾身的娘。” 被迫当娘的萧恪闭上了嘴。 苏清意暗自偷笑,笑过之后催萧恪出门:“今天可是丞相府拜年,殿下快去吧。” 萧恪磨了磨牙:“清意就这么想我赶紧走?” 苏清意一脸无辜:“殿下可别冤枉妾身,妾身只是出于为殿下考虑而已。” 萧恪放弃了,他是说不过苏清意了,苏清意的这张小嘴,能说会道着呢。 “那我出去了,你在府里好好待着,无聊了就让丫鬟们想办法逗你玩。”萧恪从萧征的手里拿过薄裘披上,姿态潇洒。 苏清意送萧恪出了清疏院,待萧恪走后,便叫上了碧灵和若灵帮自己理丝线。 铃铛昨天去替她办事,要今天才能回来,幸好苏清意也不是难伺候的人,身边有碧灵和若灵就已经足够用了。 苏清意找了丝线是要给孩子做衣裳。 她的女红一般,不过孩子要夏天才出生,夏天的衣裳单薄,她做起来没那么费劲儿,可以尝试着自己做一做。 这些丝线还是上次给萧恪绣荷包用过,自那以后就被收了起来,这会翻出来正乱糟糟的,碧灵和若灵得理上许久。 “侧妃想做个什么?”碧灵慢慢地给苏清意抽线穿针。 “这孩子六月能出来,那个时候刚好啊是莲花盛开的时节,莲花开着好看,莲蓬又能摘来吃,莲叶也可以用来做菜,实用得很,便绣个莲花上去好了。”苏清意对萧恪比较敷衍,对自己孩子就要有耐心多了。 “先绣叶子,挑绿色的丝线给我。”苏清意固定好了绣花绷子。 碧灵穿好了一根绿色的线,将针给了苏清意。 苏清意便在丝质的料子上绣花,这料子质地柔软,给刚刚出生的小孩穿刚刚好,料子是米白色,也不会显得浮夸。 等到孩子出生之后,萧恪看着孩子身上穿的小衣服,明明和自己泛旧的荷包出自同一个人手中,做工却相差不少,孩子的衣服哪哪都比他的荷包要精细,而且孩子的衣服有好多,他的荷包才一个。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萧恪此时还在丞相府跟来访的朝中大臣们互相寒暄,顺便找丞相借了一个僻静的地儿,跟他的三个兄长好好地说了说萧华的去处。 兄弟三个一致同意别的可以先不管,但是萧华必须失去争夺皇位的机会。 在萧华一事上达成了一致后,这四个人又聊起了隆和郡公。 “这老家伙在京城的人手几乎全折我们手里了,据说在郡公府天天气得摔这摔那的,还打死了好几个服侍多年的下人,叫皇后给知晓了。”萧睿透露了消息给兄弟三个。 萧恪慢慢地品了一口茶:“皇后不会坐视不理,她一定会派人去申斥隆和郡公,短时间内隆和郡公掀不起来水花。” 要不是皇后和隆和郡公同出一门,而萧恪又需要皇后在后宫给自己提供助力,他一定给隆和郡公安死了罪名,送他上西天。 不过皇后和隆和郡公素来不睦,待他日后争得了皇位,便能将隆和郡公给处理掉。 大渝不需要一个对着皇室觊觎满满,而手握实权的郡公。 作者有话说: ———— 全订有抽奖,本章留言有红包 第39章 初七 正月初七, 成王府宴请宾客。 第32节 苏清意这日穿了一身玫色的衣裳,到外边来招待女眷。 能够被成王邀请到府里来的,都是同成王交好的, 自然不好随意怠慢, 而张氏身体无法出来做这个活儿,苏清意便顶上。 虽然来的女眷都是各府的正头夫人,没有带着侧室前来的,但是谁也不敢轻视苏清意这个侧妃, 别说是萧恪对苏清意宠爱到头一个孩子是苏清意怀的了, 光是年前去塞北赈灾, 谁不知道苏清意直接掏了几十万两银子。 放眼这偌大的京城, 谁家也不能动辄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来。 女眷们待苏清意客客气气的, 苏清意自然也对这些女眷客客气气的, 吩咐人拿上好的茶叶出来招待这些女眷, 又弄了些小比赛, 让那些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一起玩笑,她出些彩头。 小姑娘们喜欢的无非就是胭脂水粉、料子首饰,她这里这些东西来得容易, 拿出来给小姑娘们添彩头也能博得一个大方的名声。 “还是苏侧妃为人和善,令人一见就心生欢喜。”有一位夫人的女儿作诗得了头名, 得了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 拿回来便送给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自然也对苏清意声声赞词。 想她去岁同夫君一道去隋王府拜年, 隋王妃见她女儿有几分姿色,便在宴席上故意为难她女儿, 就是不想让隋王纳她的女儿进隋王府去做侧室。 也不看看隋王府是个什么做派, 真以为是个人都想去他们隋王府占据一席之地, 可怜她女儿,去年才十五岁,离成年还有足足三年的时间,隋王妃便操心起了隋王会将她女儿纳入隋王府这种无厘头的事情,真是可恨。 被隋王妃一顿羞辱,孩子后来都不愿意出门,只因她走出去便是别人取笑的对象。 而今年也是因为隋王和隋王妃都还被关在隋王府里,没有办法出来作妖,这才随同父亲母亲一起出了门。 “乖女儿,今日到了成王府只管高兴。”当父亲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隋王要完蛋了,隋王妃也讨不了好,他这一年里收集了不少隋王和隋王妃娘家生出来的事端的证据,正月十五上元节一过,就是他送隋王府这份大礼的时候。 成王府的苏侧妃虽然是商户出身,但是眼界和学识并不比京城中长大的夫人们差,只要没有人找茬,气氛还是很愉悦的。 萧恪不像萧华那种蠢货,为了彰显排场,一年到头总会发帖请一大堆的人去隋王府赴宴,这个宴那个宴的,每次都把根本不情愿去的人弄得很尴尬,萧恪只请了和自己不在对立面,至少也是中立的官员及其家眷到成王府来。 都是和萧恪关系不错的人,自然不会开罪萧恪,出发前都会和赴宴的夫人和姑娘们再三叮嘱,到了成王府之后要如何行事,所以苏清意不像之前在皇宫里被人为难,所有女眷都是捧着她的。 特别是年长的夫人们,都很精明,萧恪日后要是能够当上皇帝,那么王妃张氏是皇后,以苏清意受成王看重的程度,怕是要封贵妃,位居四妃之首,而张氏没有子嗣,成王府别的侧室也都被遣送了出去,只要萧恪一如既往地看重苏清意,苏清意将来贵不可言。 因此她们就更加不会得罪苏清意了。 这几天天气回暖了不少,没那么冷了,架着火盆在外面玩耍也不妨事,苏清意还开了一场字谜来让小姑娘们猜着玩儿,赢了的也有彩头。 “你们好好练习,都到了上元节那日,就去街上大杀四方。”苏清意把一支和真物极其相似的芙蓉花簪拿了出来当彩头。 “就她们那记性啊,到了上元节那日怕是早就将字谜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有夫人说笑道。 “倒也无妨,左右咱们看个热闹。”苏清意这一天要见的人太多了,除了先前在皇宫里见过的之外那是一个也不认识,不过不管谁同她说话她都会笑着回应。 这时又有一个姑娘从花园后边步履匆匆地过来,她本是丢了耳环去找,结果没找到耳环不说,还和外男撞见了,孤男寡女的,吓得人立即就往回跑,她又不认得成王府的路,在里面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才绕了出来。 “浅央失忆了,还请侧妃和诸位夫人勿怪。”苏浅央垂着头回来,耳朵通红,只希望不会被责备在成王府里私自行走。 苏清意见这姑娘有些紧张,便猜她或许是刚刚遇见了什么,成王府内萧恪不禁止丫鬟们和小厮或者侍卫在一起,并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只要是自己家里的丫鬟就默认为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成王府不会出现男女偷情的事情。 这姑娘是看见什么了?怎么这么慌? “这是谁家的姑娘?我瞧着挺水灵的,不知芳龄几何?”苏清意没追究她行色匆匆的事情,反而打趣起来。 “侧妃,这是礼部侍郎家的女儿,苏浅央,快十八岁了,说起来和侧妃还是本家。”有好心的夫人替苏浅央解答道。 没有人出来认领,那就说明苏浅央是单独随自己的父亲过来的,女眷只有她自己。 “原来是礼部侍郎家的姑娘,怪不得这般守礼。”苏清意笑道,“不过你这是从花园过来的吧?可是刚刚丢了东西?” 苏浅央回话:“是,浅央的耳环掉了一只。” 女子在正式的场合缺了一只耳环,传出去了难免会被别的女眷议论。 不过这位侧妃并没有问责她,倒是让苏浅央心生感激,她要是在成王府给自己的父亲丢了脸,那就不好办了。 “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苏小姐掉了一只耳环。”苏清意打算帮苏浅央遮掩过去,“铃铛,去我那里给苏小姐取几副耳环过来,赠与苏小姐,正好我们是本家,能相聚在此也是缘分了。” 铃铛领命,回清疏院去拿耳环。 苏浅央大吃一惊,连忙道谢:“多谢侧妃。” “好了,快落座歇歇。”苏清意道。 苏浅央刚坐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了过来,她当即当头给低下,心里想着说不定这人只是从这边经过,不会过来的,这里可是女眷席。 让苏浅央失望了,这个人还真的就过来了,并且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跟苏清意行了礼。 “见过侧妃。”萧征抱拳作揖。 “你怎的跑到这边来了?不在殿下身边待着。”苏清意打量着萧征今天的打扮,没穿侍卫的衣服,而是一身青黛色的劲装,圆领收腰,看着倒是不错。 只是今日打扮成这样……萧恪不会是想让萧征跟哪家的姑娘见个面认识一下吧? 萧征虽然是侍卫,但是从萧恪待他的态度上来看,哪里是普通侍卫,要是用萧华来做对比,萧征简直就是萧恪的亲兄弟。 萧恪想为他的亲兄弟寻一门亲事,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回侧妃,属下捡到了一枚耳环,不知是在座哪位小姐的,特来归还。”萧征摊开手,一枚耳环静静地躺在萧征的手掌中。 苏清意嘴角一抽,你不知道是谁的你就确定是小姐的了? 这个脑子,真的令人……捉摸不透。 萧征瞧着分明挺聪明的。 不过丢了耳环的人,全场也只有那一个。 苏清意默默地把目光转向苏浅央,苏浅央已经羞愤得不敢抬头,耳朵也红了个透。 我说怎么慌里慌张的,敢情是和萧征撞上了,害羞。 苏清意还是很认可萧征的容貌的,跟萧恪这种继承了淑妃好颜值的人比不了,但是可以吊打很多京城公子哥。 而且萧征还是习武的,平日里又冷冰冰的,旗帜和公子哥们截然不同,苏浅央又是一个脸皮薄的,难怪看了会害羞。 “浅央,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耳环。”苏清意开口。 苏浅央羞得要死,匆匆瞥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耳环,便道:“正是。” 苏清意含笑:“那你就还给浅央小姐吧。” 萧征应下,走向苏浅央,把耳环递给她:“浅小姐,你的耳环。” 在座的所有人:“……” 苏浅央:“……这位公子,我不姓浅,我姓苏。” 萧征一愣:“抱歉,苏小姐。” 苏浅央飞快地拿回自己的耳环:“谢谢公子帮我找到耳环。” 萧征嘴皮动了动,最后只“嗯”了一声。 苏清意:“……”萧征,你可真是会辜负你家殿下的一片苦心。 还完了耳环,萧征便没有理由继续在女眷席多待,他默然告退。 等萧征走后,夫人们才开始同苏清意八卦:“侧妃,这是谁家的?我似乎没有见过。” 苏清意回着这位夫人的话,目光却落在苏浅央的身上:“这是我家殿下的贴身侍卫,萧征,在殿下未曾加冠之时便已经跟着殿下了,还跟殿下一起上过沙场呢。” 周围都兴起了好意的笑闹声。 “苏家姐姐,我瞧着那个萧征侍卫一表人才,你要不要叫你父亲相看一番?”有胆大的姑娘家调笑道。 苏浅央脸都要红成熟螃蟹了。 “你别再说了,不然我就告诉你长嫂,让你长嫂好好教训你。” 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姑娘们,苏清意心里也舒坦。 没有碍眼的人在,特指隋王妃和她的婆婆贤妃,苏清意觉得,这氛围还是很完美的。 萧恪早日当上皇帝吧,这样就可以营造一个大家见面都和谐的场面,免得为了点小事也在宴会上针锋相对,把好好的宴会搞得乌烟瘴气。 主要是会影响到她的食欲。 最近她肚子里的孩子胃口又变好了不少,她总是容易饿,这还没到午膳的时间就已经开始惦记午膳吃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帮忙 用午膳的地方是在屋子里, 不在室外,室外菜品冷得快。 宁福过来告知苏清意可以开席了,苏清意便领着一帮夫人和小姐们去用膳。 成王府的膳食从来都没有差过, 毕竟是在那么个破皇帝的手下还能干得有声有色的成王, 除了王府规制比隋王的小了点儿,别的地方可都不比隋王的差。 再说了,隋王府那超出亲王应有规制的王府,在皇帝不计较时, 那是显示皇帝的恩宠, 可是皇帝要计较了, 那就是一桩罪名。 老皇帝可是为自己的亲儿子添上了不少的罪名, 就等着正月十六上朝了。 “这腊味倒是不错, 只是我家里人不爱吃这个。”有人很喜欢庄子上送来的香肠和腊肉, 平时她们这些官太太官家小姐也都还是挺讲究的, 不怎么吃腊味的东西, 这偶然吃到一次,便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我倒是喜欢这果酒,不像他们老爷们喝的那么辣, 甜滋滋的,我喜欢。” “就你不识数, 人家成王殿下可是拿的好多年的陈酿出来待客, 你就知道尝个味道。” 苏清意发现只要没有人高高在上地压着, 这些夫人小姐其实也挺能放飞自我的。 也是, 没有人愿意天天压抑着自己,而把最真实的一面给藏起来。 自然, 也不见得有多真就是。 …… 这京城里要拜的年太多, 有时候要去的人家多了, 还得家里人分成好几拨,你去哪一家我去哪一家,并且每家也只宴请一顿,要么中午要么晚上,不然都出了正月十五,这年还拜不完。 幸亏萧恪是个皇子,即便他不去,只派人送礼物也不会失了礼数,不然苏清意也得成天地往外跑,她要是在赴宴时睡着了,那也太丢人了。 这日将女眷们送走,苏清意便去找了萧恪,跟萧恪打听萧征的婚事。 “妾身瞧着殿下的意思,是想萧征侍卫早些成婚?”苏清意托着肚子坐下,没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萧征比我还要大上几个月,一直是一个孤家寡人,他父亲临终前便希望萧征能成家立业,正好拜年来的女眷多,要是有能看对眼的,也是桩好事。”萧恪对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很关注的,这些年也一直没忘萧征父亲的遗言。 苏清意:“今日在女眷那边,倒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儿,礼部侍郎家的姑娘丢了一枚耳环,是萧征捡到了之后特意来席上还给她的。”她还着重强调了一下特意二字。 萧恪露出几分惊讶:“他当真亲自去还的耳环?” 苏清意笑吟吟地道:“当真,所有的女眷都看见了,怎么能作假?” 第33节 萧恪爽朗地笑了起来,看来萧征是有成家的希望的。 “就萧征那个脾性,他就算是无意捡到了人家姑娘的耳环,也是差人送到席上去找失主,绝对不会自己前去,我看他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萧恪抚掌,“等晚些时候我问问他去。” 苏清意笑着没说话,虽然苏浅央看起来也对萧征有点好感,但这毕竟是人家感情上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议论,更何况礼部侍郎家的姑娘,板正守礼,就算是对谁有意,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不会和那人多接触半分。 “那殿下就辛苦辛苦,替萧征侍卫相看一门好婚事。”苏清意撑着椅子的扶手起来,“妾身乏了,得先回清疏院去补个眠。” 萧恪连忙护着苏清意往外走,自从过了头三个月,苏清意的肚子长得就有些明显了,看不出来时还没有那么担心,显怀之后的苏清意,在萧恪眼里一下子就脆弱了起来,磕不得碰不得。 “殿下自去忙就是,妾身有这么多的人看着呢,不会出事。”苏清意可不想让萧恪一路慢吞吞地送她回清疏院,她现在就想赶紧回去。 苏清意不让萧恪送,萧恪也没有强行送她,只是叮嘱了铃铛她们几个好生照顾着。 从清静院出来,苏清意就往清疏院走,今天王府里招待了客人后有些乱糟糟的,宁福和来荣正指挥着打扫。 这时张氏身边的周嬷嬷过来了,在路上叫住了苏清意:“侧妃请稍等。” 苏清意回头:“周嬷嬷怎么来找我了?是王妃姐姐有事要找我吗?” 周嬷嬷:“正是,还要劳烦侧妃同奴婢去一趟延鹤院了。” 苏清意没推脱,张氏一般不会轻易打扰她,差周嬷嬷来找她,定然是有要紧事。 “好,我们这便过去。” 除夕之后开始回暖,比起年前寒冬腊月的没那么冷了,风也小了很多,张氏也缓了过来,精神好上了许多,只是还是难掩病态。 苏清意在进了张氏的屋子之后烤了烤火,散掉了身上的寒气才去见张氏。 “姐姐,我来了。”苏清意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张氏招了招手,让苏清意过来坐,周嬷嬷搬了板凳过来,和张氏就近坐着。 “本不想打扰妹妹,只是除了妹妹,我也找不到人能帮我这个忙。”张氏一脸歉意。 苏清意安抚般地握住张氏的手:“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我们都以姐妹相称了,就不必如此客套,姐姐还是说说找我什么事吧。” 提及此处,张氏面带愁容:“我父亲娶了我母亲生下了我,后来纳过一个侧室,也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只是我母亲和我那亲妹妹的娘亲都去世得早,她的婚嫁是父亲交给了我们张家一个婶母来操办的,那婶母一贯在我父亲面前卖乖讨好,背地里却是个心思不好的,她给我那妹妹找的郎君家中有老母,脾气甚凶,今天宴请我让人去打听了我那妹妹的情况,她过得不怎么好,我便想请你替我跑一趟,照拂一二。” 太尉只有两个女儿,对两个女儿好是好,可到底是个大老粗,哪里懂妇人之间的那些事情?加之见萧恪待张氏好,便以为自己的小女儿也能同她姐姐一般,却不想自己的小女儿被暗地里欺负。 张氏从小就身子不好,总是生病,比她还小的妹妹会乖乖地看着她、照顾她、陪着她,也因此张氏对自己的庶妹也很不错,在家里时两人还时常同榻而眠,不成想她的妹妹居然被一个婶母算计去给中书侍郎家的儿子当夫人。 要配他们太尉府的小姐,本人是中书侍郎也还行,配一个中书侍郎之子,指不定她妹妹那婆婆怎么揣测呢。 “明天是太尉府拜年,我在屋子里走动走动还行,出门实在是出不去,我妹妹明天要回家,她那婆婆也会前往太尉府,就劳烦你在宴席上她撑个腰。”张氏目光恳切。 “原来是这般,那我明日去太尉府,便多带些礼物送给她便是。”苏清意只知道张氏人好,没想到会好到在病中还惦记自己的妹妹,还不是同一个娘生的。 “说起来,她应当比我年龄小些?我喊妹妹应该是对的?”苏清意因着守孝的三年,十九岁才成婚,而大多数女子十八岁便成婚了。 张氏笑道:“是比你小些。” 本来他们太尉府的女儿根本不愁嫁,要不是那个关系都不怎么近的婶母多管闲事,说动了父亲,妹妹岂会草草出嫁? 张氏敛眸,她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想让妹妹跟中书侍郎之子,和离。 苏清意在张氏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张氏拜托了苏清意明天在太尉府帮她看顾妹妹之后,又说起了苏清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其实看得出来,张氏看着自己肚子时满心满眼的羡慕,是了,哪个女人会不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孩子,看着他出生、长大,只是张氏的身体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就算是真的怀上了,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也很困难,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没在延鹤院留太久,张氏又没精力了,周嬷嬷让张氏去休息,苏清意本来还没有觉得困,周嬷嬷一说,她也犯困了,干脆回了清疏院睡觉。 得知苏清意跟自己说乏了要回清疏院休息而后转身就去延鹤院待了老半天的萧恪,现在有点惆怅,仿佛他在他的王妃和他的侧妃中,他像一个多余的。 萧恪按了按眉心,彻底无奈了。 “宁福,把给太尉府备的礼物单子再拿来给本王瞧瞧。” …… 苏清意回去之后没急着上床睡觉,而是先让铃铛去备明天要送给小张氏的礼物。 明天是去给太尉府拜年的,小张氏出嫁了,便不算是太尉府的主人,她礼物也不好备得太盛。 “我记得淑妃娘娘赏赐过宫里才有的绒花,好像是给了我六支?”苏清意拆着头上的各种发饰。 “是六支。”苏清意的东西,铃铛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就找个匣子装两支,另外再拿些首饰,并着王妃要送的东西一道,明天带去太尉府。”苏清意拆完了头饰,才挪回了床上,裹着被子酝酿睡意。 不过以苏清意每天都困得要死的状态,根本就用不着酝酿睡意,躺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熟了,碧灵和若灵生怕冻着她,在床上随时都塞着汤婆子,只要她一说要睡觉,上床都是暖和的,就是有点废热水,汤婆子冷了都得换。 约莫是今天太累了,苏清意直接给睡到了夜里,待她醒来,早就过了晚膳的时间。 “清意还真是能睡,连晚膳都不吃。” 苏清意一睁眼就听见了萧恪幽幽地在她床头说道。 嗯……大晚上的,有点吓人了。 “殿下用过晚膳了吧?那妾身自己简单吃一点儿。”苏清意一脸真诚,“不劳驾殿下陪妾身一起用。” 萧恪把苏清意从床上薅起来,帮她穿上衣裳:“无妨,我可以吃点夜宵。” 苏清意:“。” 你用完晚膳又半个时辰吗?就你胃口大。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张灵 成王府和太尉府之间的距离不算短, 再加上太尉又是萧恪的岳父,萧恪自然要去得更早些,苏清意昨天已经答应了去给小张氏撑场子, 也只好早早地起来更衣打扮。 为了显示自己是去撑场子的, 苏清意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一看就很贵的衣裳,戴的首饰也很出挑,比昨个在成王府里还要高调。 但,这都不影响苏清意一上马车就想打瞌睡。 “殿下, 您担待着点儿, 妾身睡会儿。”苏清意是真不客气, 直接拿萧恪当工具人。 萧恪能怎么办呢?还不是搂着人让她好生睡。 苏清意又成功地睡了一路。 太尉在夫人和唯一的侧室都离世之后并未再找, 所以偌大的太尉府没有女主人, 来帮太尉招待女眷的, 竟然就是张氏口中的那位婶母, 张田氏。 张田氏在太尉跟前自然表现得恭敬老实, 她在迎接苏清意时可是拿出了十足的热情,毕竟成王还站在边上看着。 苏清意没搭理她,扶着碧灵的手便往席间走, 只叫了太尉府的丫鬟带路。 张田氏被苏清意甩了脸色自然表情不大好,不过偏偏她的那点伪装功夫骗得了太尉, 却骗不了萧恪。 太尉是真的大老粗没心眼, 否则也不能安安生生地坐在太尉这个位置上, 而萧恪, 他一个人能有八百个心眼。 “你对本王的侧妃有意见?”萧恪语调极轻,却又极其吓人, “本王的侧妃, 不是你能随便瞪的, 明白?” 张田氏头也不敢抬,唯唯诺诺地道:“是、是,臣妇明白、明白。” 太尉不明就里:“你没事瞪成王殿下的侧妃做什么?” 张田氏背后冒冷汗,她这个什么烂兄弟! “都没有关系。”萧恪没让太尉处置,而是决定将张田氏留给苏清意折腾,毕竟是王妃拜托给苏清意的事情,还是女眷之间的事情,他不便掺和。 但这不影响萧恪放狠话吓人:“谁敢不敬本王的侧妃,本王就……”话止于此,剩下的全看张田氏会脑补出来个什么内容。 苏清意去了女眷席间,见到了不少昨天到成王府上拜年的女眷,她很快就和这些女眷打成一片,然后在不经意间开始寻找小张氏。 “我家王妃同我说,她还有一个亲妹妹,比我小几个月,我还不曾见过,哪一位是?”苏清意放眼在人群中找了起来。 “苏侧妃可别找了,张灵还没到呢。”有人撇了撇嘴,“就张灵家的那个婆婆,尖酸刻薄,才不会让张灵早早地回家呢。” 这个说话的也是一个新嫁娘,跟小张氏张灵是前后脚出嫁的。 女人多的是地方八卦多,都不需要苏清意再作引导,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中书侍郎家那位夫人,自己就是庶出,还看不上张灵庶出,成天给张灵摆脸色立规矩,也不看看她如何能同张灵比?张灵是自幼养在太尉夫人身边的,要不是太尉夫人早逝,就中书侍郎的门第,还想娶张灵?” “谁说不是呢?以前张灵跟着她姐姐成王妃,琴棋书画什么不会?居然还要被那等人家挑剔,简直是没有天理。” 女人天生就不会恶婆婆站在一条线上,这个话题一打开便止不住。 不过张灵随着她的婆婆来了,众人都住了嘴,也没有人起身招呼。 能来太尉府赴宴的人家岂是一个中书侍郎能比得上的?更何况这中书侍郎的夫人还是个不讲理的,就更没有女眷愿意搭理她了。 苏清意老远就看见了张灵,容貌生得和张氏有几分相似,不过张氏更加大气,张灵更加温婉。 “你就是张灵妹妹吧?”苏清意扶着碧灵的手起身,走向张灵,拉过她的手便带着往回走,“你应当听说过我,我是成王殿下的侧妃苏氏。” 张灵小声道:“苏姐姐好。” 苏清意弯了弯唇,张灵挺乖的,讨人喜欢。 “昨日王妃才和我说起你,她身子不好,不方便出门,便让我来看看你。”苏清意拉着张灵左看右看,然后故意道,“张灵妹妹看起来也太过瘦削了,是不是在想着节食?可千万别啊,太瘦了不好看。” 张灵都瘦得连衣服都要撑不起来了,怎么可能会节食,明眼人一看就是张灵的婆婆故意折腾她,把人给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侧妃有所不知,这中书侍郎府上呢,本就是个小门小户,凭他们家啊,怎么养得起太尉府的小姐?”这是刚才就不满中书侍郎夫人的那个年轻夫人。 她倒是没有什么大官小官的偏见,她自己也有庶妹定的是小官,可人家官再小,也没有中书侍郎家这等做派。 太尉给女儿的嫁妆是太尉夫人去世前就置办好的,嫁妆单子一长串,可是看看张灵身上穿的是旧衣,戴的也是不时新的首饰,多半嫁妆是被婆家给抢了。 抢姑娘家嫁妆的人家,可真是叫人开眼界。 中书侍郎夫人一听,蹭蹭蹭地火气就往上冒:“你这怎么说话的呢?” 那新夫人可不怕她,张口就来:“我怎么说话的?我无非是说了两句实话。'' 你抢了人张灵的嫁妆,又仗着太尉不懂这些,让张灵穿着旧衣回家,自己反倒穿金戴银,丢死人。 “你吵什么?”苏清意不耐烦道,“你上太尉府是来拜年的,不是来斗鸡的。” 中书侍郎的夫人闷着一口气但又不再敢开口,毕竟苏清意代表的是成王府。 中书侍郎夫人来了太尉府也没有人会跟她说话,在场的女眷哪个身份不比她高?谁会自降身份去理她? 苏清意直接当她不存在,让铃铛把装着绒花的匣子拿出来。 第34节 “妹妹发髻上都没有多少珠钗,不如我给妹妹添一下。”巧的是张灵今天穿的是一身浅碧色,两支绒花都能配得上。 “哟,这是宫里才有的绒花吧?侧妃一拿就是两支,我都才只有两支呢。”生怕中书侍郎夫人不识货,那新夫人故意扬声道。 苏清意有点喜欢这人的性格,便问她的身份,原来是清河王家的世子妃,名字是杨元蓉。 郡王世子妃,怪不得敢那么嚣张。 不过嚣张得正好。 “那世子妃刚好帮忙看看,这绒花配张灵妹妹如何?” 苏清意跟杨元蓉一唱一和,苏清意唱了,杨元蓉便和:“这宫里的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不过张灵妹妹是太尉府的小姐,戴着绒花也是戴得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像某些人,再眼热也没有资格。 苏清意和杨元蓉都故意给中书侍郎夫人摆脸色了,其他女眷自然是附和着,左右她们也看不惯抢人家嫁妆的勾当,代入一下,若是自己的嫁妆被抢,定然是要心疼死的,然后就更讨厌中书侍郎夫人了。 带了一大堆给张灵的东西,苏清意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而且还反复提到了王妃,言里言外地告诫某个人老实点儿,别以为自己真的能瞒天过海。 张灵出嫁之后日日受委屈,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痛快的一天,只是不知她这个婆婆会不会将苏清意的警告给放在心上。 苏清意察觉到张灵的失落,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杯热茶:“天气冷,妹妹先喝杯热茶。” 张灵抬眸冲苏清意浅笑:“谢谢苏姐姐。” 原以为借着张灵的名头进了太尉府,和一众她攀不上的女眷就能打熟关系,不成想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同她说话,所有人孤立她,还警告她。 中书侍郎夫人压抑着火气,待用过宴回去,她必定要好好地给张灵立立规矩。 她都能想到的,苏清意自然也会想到,本来只是想着警告一番,再怎么说张灵的父亲是太尉,姐姐是王妃,中书侍郎夫人再过分也过分不到哪里去,但是今天一见,张灵穿着明显宽大了一圈的旧衣,当时苏清意便决定了,直接把张灵给带回成王府。 张氏挺看重她这个妹妹的,断然不会让张灵就这样委委屈屈地过一辈子,还是永远看不到头的一辈子,苏清意想,张氏多半会有所行动。 人之常情,如果她也有一个妹妹,被人苛待,她能提着刀上门去砍了那一家人。 苏清意正想着,张田氏那个碍眼的晃过来了,明明和自己的丈夫只是在太尉府借住,还真把自己给当成了太尉府的主人,像杨元蓉这样的女眷都不跟张田氏说话,只有长一辈的女眷会跟张田氏客套两句。 张田氏是来请女眷们去用午膳的,不过在目光接触到苏清意之后下意识地人就抖了抖。 苏清意:“……”想来是萧恪吓唬她了。 “哎哟喂!张灵你都出嫁了,该待在哪里你不清楚吗?怎么不去伺候你的婆婆!”张田氏见张灵居然在苏清意和杨元蓉的身边,夸张地叫了起来,“你出嫁了就是外人,以后要跟着你婆家走……” “来人。”苏清意扬声道。 一直以来都跟在苏清意身边保护苏清意的侍卫一下齐步带剑走了过来。 “将她的嘴给我堵了,别惊扰到了各位贵客。” 侍卫们基本上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而苏清意待他们又不薄,正愁怎么在苏清意面前好好表现呢,就有人来送机会了。 张田氏被侍卫利落地堵了嘴押到了不影响众女眷行走的一旁去。 “诸位贵人,请。” 女眷们也没有想到苏清意这么刚,看来刚才还是太客气了。 “诸位先走,我随后就来。”苏清意把张灵交给杨元蓉,自己先靠到了一边。 中书侍郎夫人缀在最后,经过苏清意时整个人都是惊恐的,她竟然敢让侍卫在太尉府堵太尉府的人! 苏清意没在意,待众人都走后,苏清意才缓缓开口:“你敢对着王妃说一句嫁出去了就是外人吗?不敢就闭上你的嘴,不然我让侍卫拔了你的舌头。” 张田氏疯狂摇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 苏清意心中嗤笑,恃强凌弱,就知道抓着弱者欺负。 “先将她扣在此处,等个一盏茶的功夫再放。” 第42章 回府 张田氏被苏清意给扣下了, 没有人来招待女眷,张灵便自己招待了起来。 张灵的性子虽软和,但是礼数周到, 一看就是精心教养过的小姐, 想想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居然被一个婶母算计,嫁给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人还不行的人家,令人叹息。 苏清意在席上时又听杨元蓉八卦了两句朝堂上的事情。 “听闻有一个御史,他的母亲便是被恶婆婆抢了嫁妆, 那位御史的父亲又是个宠妾灭妻的, 母子二人日子很不好过, 他全靠他的母亲一手拉扯, 后来啊考科举中了, 一路升迁成了御史, 每每有那种家风不修以及抢占嫁妆的官员, 他都会在早朝时谏言, 奏请陛下处理。” 老皇帝嘛,只要哄他两句好听的,惩罚几个小官员还是很容易的。 “说实话, 我今日之前还不知这中书侍郎的夫人竟是这般,只听说她可恶, 今日一见, 我便想着干脆给那位御史大人透露点风声, 直接让他参中书侍郎一本算了。”杨元蓉在苏清意的耳边小声说道。 苏清意也有此意, 不过她想得比杨元蓉多一点,她不信中书侍郎这样不修德行的人家没有犯下其他过错, 只要抓住了, 再运作一下, 当场摘了中书侍郎的官帽并不难。 惩罚并不难彻底改变,想要永绝后患,就得从根源上杀起。 第一步,先让张灵以婆家侵占她嫁妆的名义直接告到京兆尹去,和离。 第二步,就是把中书侍郎给摁死。 或许是自己心中时常算计,苏清意总觉得张田氏把张灵嫁给中书侍郎的儿子,还有什么阴谋在背后。 不过苏清意不太喜欢太尉这个人,作为父亲他太不称职了,连自己的女儿被苛待了都不知道,估计还在跟中书侍郎有说有笑呢。 呵,要是萧恪以后敢对他们的女儿这般不上心,她就是提把剪子也要戳死萧恪。 忽的打了一个喷嚏的萧恪:谁在背地里念叨我? 张田氏被侍卫放回来,席面早就已经开始了,张灵把一切都张罗得很好,女眷们也愿意跟她说话笑闹。 中书侍郎夫人那一桌的女眷们直接忽略她,其他人还是你来我往很开心的。 张田氏瞧着,一口气差点没能上得来。 苏清意偶然看见脸色黑沉沉的张田氏,顿觉无语,太尉府本来就是张灵的家,就算是嫁出去了那还是娘家,娘家难道不算家?张田氏一个借住的还真的好意思。 宴席散了,中书侍郎夫人硬着头皮上前找苏清意,说是要带张灵回家。 “不巧,我也要带张灵回家。”苏清意拒绝了中书侍郎夫人,“我们王妃许久不见她亲妹妹了,接她过去小住几日,没问题吧?” 中书侍郎夫人还是想把张灵带回去:“还是不必让她去打扰王妃了……” 苏清意语气一硬:“王妃要见谁就见谁,你要违背王妃的意思,是藐视皇室?” 这句话直接给人吓跪了,藐视皇室这个罪名,那可就大了去了。 “王妃要接她亲妹妹去成王府小住,你只需要听着,没叫你说别的。”苏清意拉着张灵就走,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被自己吓唬了一通的中书侍郎夫人。 “苏姐姐,我直接这样走了,没有关系吗?”张灵有点担心。 苏清意直接道:“张灵妹妹,你不想过了咱们和离就是,跟这种人没有必要忍耐。” 她便是如此,要是萧恪待她不好,在大仇得报之后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收拾萧恪,淑妃待她不好,她也不会维护淑妃,张氏待她不好,她也不会为了张氏的妹妹尽心尽力。 她愿意从表面功夫做到用心相待,是因为这些人对她以心相待,人和人之间,身份地位会有差别,可情意不会。 苏清意要带张灵回王府是没有问题,可问题是苏清意和张灵同坐一辆马车,为了避嫌,萧恪便不能进马车。 可要是萧恪坐进马车,那张灵就只能去坐铃铛她们的马车。 最终苏清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殿下,您不如先留在太尉府,和太尉大人多多增进感情?” 萧恪咬牙:“……多谢清意操心了。” 苏清意,你行,你真的太行了,给我等着! 带着张灵回到了成王府,苏清意便将她带去了延鹤院交给周嬷嬷,剩下的她便不再多管,只对张灵说,让她将自己受的委屈都告诉张氏,她的姐姐会替她做主。 回了清疏院,苏清意又让碧灵给张灵送了些料子首饰脂粉,年轻姑娘,就是要多多打扮,不为了悦谁,只为悦己。 “铃铛,你去找一趟季叔,让季叔查一查张田氏。”苏清意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不将张田氏给清查一番她无法安心。 真的很奇怪,除非张田氏跟张灵有仇,不然又为何要那般欺负张灵?好似只有张灵痛苦了,她才会快乐。 还有中书侍郎,能放任他的夫人侵占张灵的嫁妆,多半自己也是盯上了张灵的嫁妆,张灵的嫁妆不菲,而中书侍郎又没有多少俸禄,家产不丰,如果需要用银子而手上拿不出来银子,去动张灵的嫁妆是很有可能的。 像中书侍郎这种小角色倒是可以随时料理,只要等正月十六上朝,料理了萧华,解决一个中书侍郎会很快,趁着老皇帝正在气头上,说不定还能罚得重一点儿。 …… 张氏没想到苏清意会将张灵给接到成王府来,她看着比出嫁前瘦一圈的张灵,心疼得不行:“你婆家欺负你了,你也不知道来找长姐告状啊?” 张灵抹了抹眼睛,见到长姐后长期积累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当着张氏的面哭诉起来。 她的娘亲在太尉夫人去世没多久之后也去世了,两个女人都红颜薄命,后来太尉的堂弟携家眷来到了京城投奔太尉,太尉想着都是自己家的兄弟,便让他们在太尉府住下了,也没有让他们再去外边找宅子。 刚开始住进太尉府时那一家人都挺老实的,后来这个堂弟通过太尉的关系给自己在京城弄了个小官,虽然官不大,但是架不住他有一个当太尉的哥哥,并且还是住在太尉府上的,一看便觉得太尉很亲近这个堂弟,所以一般的人也不敢怠慢他。 而张田氏则是提出了要帮堂兄打理太尉府,因为这府上没个女人,很多事情不方便。 太尉是真的一根筋,带兵打仗很勇猛,但是人情世故上没心眼,所以他就将太尉府交给了张田氏来打理。 从来都没有听说还有堂弟媳帮堂兄打理内宅的。 但是张田氏不要脸啊,她不仅打理内宅呢,甚至还插手张灵的婚事,口口声声说要给张灵找一个如意郎君,然后就把中书侍郎的儿子给相来了。 中书侍郎这个儿子吧,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油嘴滑舌会哄人,太尉被哄得心花怒放的,拍板就定了这门亲事。 张灵看不上中书侍郎那个儿子,但是张田氏极力地促成这桩婚事,并且还总是暗示她一些有的没的,弄得张灵去跟自己的父亲争辩不要这门婚事都不敢,再加上张灵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有多么疼爱自己,她从小就是嫡母带大的,嫡母去世之后就由长姐照拂,父亲就没怎么在她的生活中露过面。 也是因此,在张田氏说“你父亲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个女儿”时,张灵才会真的信了。 出嫁之后,张灵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甚至洞房花烛夜时,她的夫君跑去了一个陪房丫头那里歇息,让她颜面扫地。 除了三日回门那一日,她的夫君装出了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来,别的时候,张灵连自己这个夫君的人影都见不到。 张氏听着心里越发震惊:“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碰过你?” 张灵垂泪点头。 “挺好的,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染指我的妹妹。”张氏冷笑,“来人!” 周嬷嬷进了里间:“王妃有何吩咐?” 张氏:“叫几个侍卫,去把中书侍郎之子给本王妃狠狠地打,就说是本王妃赏他一顿打,教他做人!” 张灵被自家长姐的气势惊得连哭都忘了,她的姐姐,是何时有了这样的风范的? 周嬷嬷领了命,便去点侍卫了,而且还专门问了谁打人疼。 “灵儿,长姐替你踹了这个男人,天底下男人多得是,我们重新找一个,不要这个混蛋东西。”张氏霸气道。 第35节 张灵一听,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都是她不好,是她太无用了,才会让长姐拖着病体为自己操劳。 …… “那人真的挨了一顿打?”苏清意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萧恪。 萧恪:“王妃亲自下的令,自然不会让他跑掉。” 苏清意暗道可惜,要是她能端着盘瓜子去围观就好了,看热闹诶! 萧恪见苏清意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动手捏住了苏清意的鼻子:“你是不是在想搬把椅子去看?” 苏清意讪笑一下:“打人渣嘛,谁不想凑个热闹?殿下你说是不是?” 萧恪:“……我不会。” 对,你只会上去踹两脚。 苏清意在心里默默道。 “你想看热闹,待后边我出手时慢慢看就是。”萧恪理了理衣袍,“你和王妃都想好好教训教训中书侍郎那一家人,那我也只好跑一趟了。” 苏清意放声称赞:“殿下这是惩恶扬善!” 萧恪按住苏清意,堵住了苏清意的嘴,偷了个香。 “清意还是少说些话吧,容易损坏你的形象。” 乍一看是个乖乖美人,再乍,美人还在,但是嘴特别能说。 苏清意就不:“妾身偏要说。” 萧恪:无妨,我都记在账上呢,等孩子出生了慢慢收拾你。 苏清意在哪里都嘴硬,但是在床上,绝对不会。 嘶…… 苏清意有个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成王殿下——运筹帷幄,未来帝王 真实的成王殿下——争勇斗狠小学鸡 插播一条:我开了最低比例的防盗,如果订阅不够的话就不能立马看见新章哦,要等一天才能看,想跳订的宝子可以先攒攒文,追连载的不会影响 第43章 消息 “侧妃, 季叔来了。”铃铛将苏季引进了屋子里。 苏清意放下手中正在琢磨的绣花绷子:“季叔,查到了?” 苏季神色凝重:“中书侍郎原本只是一个地方小官,还是他的夫人娘家出钱给他买的官, 但是他参与进了二十五年的那桩大案里, 经过那一次大案,他一下就从地方小官升迁到了京城出任中书侍郎,只是在京城这遍地都是权贵的地方,他又没有人提携, 便一直在中书侍郎的位置上混着。” “能在中书侍郎这个位置上混那么多年, 这就说明背后的人用不到他了, 却还是没有直接扔掉他。”苏清意喝了口热水压了压冷意, “看来他当年出的力确实不小。” “从我打听到的消息来看, 中书侍郎是为了往上走, 所以便想着去贿赂背后的人, 但是他只有那么点俸禄, 他夫人的娘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拿不出来那么多银子,中书侍郎攀上太尉府, 多半就是为了抢占张二小姐的嫁妆去做贿赂之事。”苏季沉着脸,他实在是太厌恶这些不折手段往上爬的人了。 可怜的张灵, 明明是太尉府的小姐, 却嫁进了中书侍郎那样的人家里。 “张灵很快就会和离, 待张灵和离之后, 殿下会收拾中书侍郎,不过贿赂的名头并不好用来定罪, 中书侍郎死不了。”苏清意敛眸, 将杀机藏进眼底, “季叔,那时便由我们动手,送他们下去谢罪。” 苏季垂首应了声“是”,见苏清意心情太过糟糕,便先转移话题:“我瞧着你的身体越发好了,比在苏扬时圆润了些。” 苏清意赶紧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可是长胖了?” 苏季笑道:“不是胖了,是长得刚刚好,以前太瘦了点儿。” 苏清意表示怀疑:“季叔,你可不许骗我,我真的不是吃太多长胖了?” 她还要穿漂亮衣裳的,绝对不可以长胖。 苏季反问:“怎么,要是真的胖了,你还要怪成王府的伙食太好?” 苏清意把锅都扣到萧恪头上:“还不是萧恪天天让厨房做那么多好吃的,我忍不住便会吃撑。” 苏季笑着摆了摆手:“你啊你啊,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 不过这样便很好,苏季知晓苏清意进成王府为的是什么,他也知晓苏清意从未抱有寻常女儿嫁的心思,可若是能和成王过得和和美美,那是再好不过了。 “果然是要当娘亲的人了,你以前可是最不耐烦做女红的。”苏季来时便看见了苏清意正在绣的虎头,心中感慨,当初的娇小姐,还是长成了沉稳的模样,和她母亲一样。 苏清意:“可别说了,这女红啊我是真的不想做了,费劲儿。” 也就是她的亲生孩子了,但凡换成萧恪,她都不想搭理。 萧恪:“???” “对了季叔,张田氏你查得如何了?”苏清意可没忘造成张灵今天的悲剧的人,最主要的还是张田氏。 苏季升起了一脸八卦时的神情:“这个说起来就有点意思了,涉及到了张家上一代人。” 太尉夫人是个身体不好的,生下了张氏之后便一直无所出,张家那么大,可是张家的人却少得可怜,没有几分热闹气儿,更重要的是,太尉夫人只为太尉生了一个孩子,她总是觉得心中愧疚,于是她便主动给太尉纳了一房侧室,这个侧室呢,便是张灵的娘。 太尉当时并不想纳妾,他本就是个粗人,他夫人不说,他便感受不到他夫人深藏的自怨情绪,所以对自己的夫人要给纳妾一事很是抗拒。 但是人已经进了太尉府的门,直接给退回去也不好,太尉便想着将人给养在太尉府上就是,太尉府也不缺这点钱。 张灵的母亲不强求,她本不是攀附富贵的人,只是家中贫寒,太尉夫人给的银钱多,她便答应了太尉夫人入府为妾。 有人不强求,有的人却非要强求。 这个人就是张田氏。 张田氏是借着送张灵娘亲的名义去到太尉府的,她的出身哪里见过太尉府这样豪华的宅子?一进太尉府就看花了眼,再然后,便打定主意要留在太尉府,而想要光明正大地留在太尉府享受荣华富贵,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太尉当侧室。 太尉连太尉夫人挑的人都不碰,更何况是田氏?可是田氏不甘心,便去弄了点药来下给了太尉。 要说太尉大人是真的没心眼,自己都中药了还怀疑是上火了,意识不明时田氏冒了出来还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儿,坚定地要去冲冷水。 太尉一路往外走,田氏就一路追,结果太尉和张灵她娘亲撞上了。 男人再没有脑子也不影响他们下半身,药力挥发到了极致,太尉便破了人家的清白之身。 田氏一番辛苦为她人作了嫁衣,在太尉和张灵她娘睡过之后她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太尉府,当然,也是怕太尉追究起来她的小命不保。 张灵的娘就此留在了太尉府,都怀了张家的骨肉了,太尉也干不出来还把人给送出去的事情,太尉夫人瞧着张灵她娘是个好生养的也很是满意,而且又不争不抢,不玩在男人面前争宠那一套。 然而田氏并未就此作罢,她记恨张灵她娘,连带着记恨张灵,更重要的是,太尉府的富贵已经变成了一根刺,牢牢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为了太尉府的荣华富贵,田氏居然嫁给了太尉的堂弟,顺理成章地成了张家人,三天两头地拉着自己的丈夫往太尉府凑,只是太尉夫人还在时,太尉府由她把控,张田氏怎么也没有找到机会,太尉夫人去世之后又有一个张氏,别看她打娘胎里就带着病,不管何时都是病恹恹的,但是张氏比她的母亲更聪明。 张田氏一直等到了张氏嫁入成王府,才寻到了机会,和自己的丈夫一起,恬不知耻地住进了太尉府,还从太尉的手中哄骗到了管家的权力。 而还没有出嫁的张灵,本来就是个软和的性子,便只能任由张田氏搓圆捏扁。 “这太尉的脑子不会是让驴给踢了吧?”苏清意听得啧啧称奇。 把管家权交给自己堂弟的媳妇,甚至还天真地以为张田氏为了张灵好才给张灵挑了一门中书侍郎这样的人家。 苏季没有谈论太尉的脑子如何,他只好奇一个问题:“也不知张田氏这些年有没有揣着对太尉大人求而不得的心思。” 苏清意乐了,要是张田氏真有那心思,那也太执着了,就这毅力,做点什么不能成功? “那张田氏是怎么跟中书侍郎一家勾搭上的?”苏清意更关心这个问题。 苏季缓缓摇头:“暂时还未能查到。” 苏清意了然:“不急,慢慢查。”反正中书侍郎这一家,最终都是要下地狱去赔罪的。 “侧妃,王妃请你去延鹤院用午膳呢。”碧灵领着周嬷嬷进来,“周嬷嬷是特意过来请的。” “怎么还劳烦嬷嬷亲自走这一趟?随便差个人来就是。”苏清意缓缓起身,“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周嬷嬷:“那侧妃慢些来,奴婢先去给王妃回话。” 张氏叫人来请,苏清意便只好让苏季先行回去。 “季叔,你也回吧,我就不留你用午膳了。”苏清意叮嘱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苏季:“侧妃放心,我这把骨头还没老。” 送苏季离开,苏清意回屋里换了一件外袍,要在外面行走,得稍微穿厚实一点。 苏清意去了延鹤院后,张氏便让人把菜端上来,加上一个张灵,她们一边用午膳一边聊天。 话里话外不能听出张氏有意替张灵重新寻一户人家。 “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瞒你,我是有心找一个能让我放心的人家把灵儿嫁过去,太尉府没有男子,到我父亲这一辈便到此为止了,所以灵儿最好还是寻个人家。本来灵儿也不缺吃穿用度,可是太尉府不会永远都是她的家。” 张氏看得很透彻,她们只有两姐妹而无兄弟,一旦他们的父亲离世,那么一切御赐之财产都会被收回,到那时张灵便只能算是个孤女,而不再是太尉之女,她不知自己挺过了去年是否还能挺过今年,为了张灵往后余生能好好的,最好便是趁着还有太尉府小姐的身份,还有皇子妃姐姐,找一个好人家。 京城里权贵多的是,总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只要找一个不贪图张灵嫁妆,婆家家风也正的人家,张灵会过得很好。 张氏从未想过让萧恪照顾张灵,一来,要是张灵留在了成王府,以后不管是当继妃还是当侧妃,身份上都会很尴尬,苏清意待她好,她便不能做出让苏清意难堪的事情来,二来,一个注定得不到萧恪宠爱的女人,又何必留下? 所以张氏决定,给张灵重新定一门亲事,她的身体不方便出面,她便将这拜托给苏清意。 “清意妹妹,你已经帮了我许多,我本不该再麻烦你,只是我除了你,也找不到人能帮我了。”张氏身为王妃却没有出门和京城里的一众夫人小姐交流过,没有情分,总不能让人看在成王府的脸面上去帮她做事。 “姐姐折煞我了,替妹妹重新寻个人家是好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苏清意没有推辞,正巧,她也觉得张灵可以配更好的人。 人可以没有门第,但不能没有家风,像中书侍郎那样靠栽赃陷害爬上来的人家,的确很让人讨厌。 “只是如今还未和离,即便要重新寻也不宜声张,待和离之后,我定然好好帮妹妹相看相看,不会让妹妹吃亏的。”苏清意笑着打趣张灵,“妹妹可有什么喜欢的类型?“ 张灵脸皮薄,哪里经得起苏清意羞她,只顾埋首用膳。 苏姐姐可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国庆节快乐! 第44章 别院 第36节 萧恪一大早将苏清意从床上给叫了起来, 非要带她出门去看地。 正是萧恪在除夕宫宴时找皇帝要的那一块,用来练兵的绝佳之所。 屯兵很重要,只有手握军权才能有跟皇权叫板的底气。 萧恪在军队中的声望很高, 西南更是他的嫡系, 但到底军队在西南,远离京城,一旦到了需要用到军队的时候,西南的军队也无法千里奔袭瞬息而至。 不过敢像萧恪这样,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屯兵的, 自古以来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殿下可得藏好了, 要是叫人给发现了告到你父皇那里去, 我们这一大家子人, 可都得去阎王。”苏清意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 也没听出来她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清意放心。”萧恪将手放在苏清意已经很明显的肚子上, 脸上是初为人父的柔情, “不会让你和孩子早早地去见阎王爷的,我们这一家人,都是长命百岁的命格。” 就算是夺嫡失败, 那我一人赴死也够了。 萧恪这些年在西南经营,是名副其实的西南王, 他早就做过了失败的准备, 若他失败了, 他的人会将母妃和王妃都护送到西南去, 只要不声张,她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现在, 只是又多了两个要保护好的人, 他会将腥风血雨都挡开, 保他们的平安。 苏清意也摸了摸自己越发圆滚的肚子,她并不担忧自己有一天会脑袋落地,她的母亲给她留下的人手,足以保她一世无虞。 “我已经命人在此处建造别院了,做得声势浩大,每天往来的匠人很多,不管如何打听,这里确实是在修建别院。”萧恪做事一向做得周全,既然说了是想建造别院,那他必然会将别院给修建起来,并且修建好之后再时不时地带着人过来小住,演戏就要演全套。 “殿下,到了。”萧征拉了拉缰绳停下马车。 萧恪率先跳下了车,亲自给苏清意搬了下车用的小凳,再伸手去扶她:“清意,可以下车了。” 今日要出门,苏清意倒是换了一身简便的装束,只是怀着身孕再简便的衣服也不方便。 萧恪比苏清意本人还要紧张,因此事事都考虑得周全,这换在很多人家,丈夫都未必会为自己的妻子做到这个份上。 苏清意扶着萧恪的手慢慢下了马车,抬眼望去,是一片冬日里的萧瑟荒凉,即使开始回暖,也没有多少鲜活的生机。 “这块地是四周高中间低的地势,除非翻过去,否则不会有人发现里面的情况,而这四周也会布满暗哨,时刻探查。”萧恪牵着苏清意往前走,这几天叫人赶工,已经开出来一条小路来,不过不算很平坦。 “小心些,路不好走。”萧恪自一手牵着苏清意,一手绕过苏清意的背后将人护着,自己稍微落后苏清意半步。 这是一个极具保护意味的姿势。 “等开春了,在别院多种些花草,最好是一年四季都能看见些不同的颜色。”苏清意仿佛不知这里是用来做什么似的,规划着别院的打造,“要是有池塘的话就更好了,可以在池塘里种上莲花,再养上些鱼苗,等鱼苗长大了,便拎着杆钓起来煮着吃。” 萧恪接着道:“可以在别院再扎个架子,种上些葡萄,待葡萄熟了便摘来吃。” 苏清意和萧恪相视一笑,就像是寻常人家规划自己的家一样,他们讨论着要在别院里种什么、搭什么。 若是不看这别院的真正用处,确实很好。 可他们谁都明白,就是这样的寻常日子,也不是人人都过得起的。 老皇帝有贤明能干的先祖们,打造出了一个国家富庶,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渝,而老皇帝在这三十几年里,却将大渝弄得民生凋敝,百姓要交的赋税很高,皇帝昏庸无能,便会助长下面官员的不正之风,反正皇帝都不管束,那还不是随意由他们放肆? 皇帝有七个皇子,成年了且有能力去争夺皇位的是五个,萧华即将被踢出局,便剩下四个皇子,这四个皇子无论是谁登基,都会做得比他们的父皇更好。 大渝需要一位圣明的君主。 继续往深处走,就能看见已经在修建之中的别院,宁福作为萧恪的亲信被萧恪派到了别院来督工。 宁福昨日就已经接到了自家殿下要携侧妃到别院来看看的消息,因而一大早就准备了一应事物,愣是在连雏形都还没有建造完成的别院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可以用来休息的帐篷,还搭了架子可以用来烤肉。 这片地没有人烟,山林里的野兔野鸡不少,能捉来烤着吃。 “清意想不想去山林里抓兔子?”萧恪接过箭袋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不想去的话就在这里等我,我给你抓兔子回来。” 苏清意看着连路都没有的山林,虽然知道萧恪会保护她,不会让她摔下去,她还是提不起来半分兴致:“还是殿下自己去吧,妾身就在这里等着殿下打猎物回来。” 她这身衣裳还是新的呢,穿着进一趟山林多半是要废了,再有银子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再者,萧恪进山林的主要目的又不是打猎,而是勘察这附近的地形,她跟着萧恪去只会拖慢萧恪的速度,不知道得用多久才能完成,要是她走累了,萧恪可能还得背着她……罢了罢了,她还是等萧恪回来的好。 “宁福,你在这里照顾好侧妃,铃铛,仔细着别让你家侧妃吹了冷风。”萧恪叮嘱道。 除了萧恪,还有一队人马会跟着萧恪进山,苏清意不认识他们,不过可以看出来都是行伍之人,他们即便没有身穿甲胄,那种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质还是很出众。 萧恪翻身上马,带着那一队人进山。 苏清意躺在摇椅里,铃铛将斗篷给她盖在身上:“这躺椅会不会不舒服?奴婢再去来一床褥子来垫上吧。” 苏清意:“不用了,这下面垫的虎皮垫子又软又暖和,你就坐下吧,不是带之前晒干的桂花?拿出来煮。” 铃铛:“那奴婢给您煮碗甜水喝。” 苏清意这几个月没少喝安胎药,喝得多了便忍不住和身边的人抱怨这药苦,感觉嘴里都是苦味儿,以至于苏清意一个不怎么吃甜食的人都喜好上了甜食。 “宁福,这别院要建多大?”苏清意在成王府里都待了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好好逛一逛,天气冷了她便不怎么爱到外边去溜达,到现在她都不知成王府有多大。 萧恪修建别院是皇室规格,也不知能修到多大。 “工匠们画了图纸,奴婢瞧过,大约是两个清净院那么大,侧妃放心,只是别院,两个清净院那么大够住的。”宁福回道。 两个清净院……那可是相当大了,毕竟清净院是萧恪自己住的院子,全王府就他那儿最宽敞。 只不过这别院修好了他们也未必会在此处来住,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修建的,要是萧恪运气好,早早地当了皇帝,别院也就用不着了。 苏清意眯了眯眼睛,心中估算着修这别院要用的银子,默默地想到这夺嫡也太烧钱了。 要是能够把萧华的银子给搞到手就好了,萧华是兄弟几个里最有钱的。 只不过以老皇帝自私自利的性格来看,就算是萧华凉了,他也会把这些年赏赐给萧华的东西再一一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果然还是无情帝王家。 铃铛拆了一小包用细绳捆好的桂花,倒进了炉子里,再往炉子里添加食材,用火炖上,一下香味儿就飘了出来,桂花的幽香抓人口鼻。 “侧妃,奴婢还从王府里带了栗子糕过来,您要不要尝尝?”铃铛也不知是怎么把一堆东西给收拾了过来的,居然还能夹带一包栗子糕。 “先不吃了,我等着殿下打猎回来给我烤肉吃。”她鲜少吃野味儿,更何况还是堂堂皇子亲手打回来还要给她烤的,不让萧恪好好表现一下,多浪费这次好机会。 “好,那奴婢就看着甜水。”铃铛笑了笑,坐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煨甜水。 忽然,一声破空声穿袭而来,铃铛瞬间起身,一个闪身就到了苏清意身前,手中抓住了一支羽箭。 宁福大惊:“快抓刺客!” 他跑到苏清意身边张开双臂挡着,警惕地看着四周。 在宁福高声呼喊下,身穿普通棉衣的匠人瞬间动了起来,从各个地方抽出了武器,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奔去。 “侧妃,对面的人是冲着您来的。”铃铛单手折了羽箭扔掉,“不知道是哪方人马。” 宁福连忙道:“奴婢们先送侧妃去帐篷里躲一躲吧。” 刚刚可真是要吓死他了,要是这支羽箭射中了苏清意,他都不敢想象殿下会是何等暴怒。 “在咱们自己的地界上有什么好躲的?”苏清意伸手,让铃铛将自己从躺椅上扶了起来,“看这样子对方来的人不多,很可能只有一个人,我就在这里等着把这贼人给抓回来。” 什么毛贼都敢往成王府面前窜了,真拿萧恪手底下的人是摆设? “派人去山林里将殿下寻回来,就说要请殿下审问刺客。” 不过这个刺客能绕到萧恪的眼皮子底下来,也确实有两分本事,更为重要的是,能知道萧恪今天会出门,并且还知道萧恪是带着她出门,要么就是一直在成王府蹲守,要么就是在萧恪的成王府里安插了人手。 能够在成王府里安插人手不会只派一个刺客前来,因此苏清意会更加倾向于第一种。 蹲守着一路跟到这边来,还在萧恪离开之后才对自己放箭,那多半是和自己有仇了。 苏清意自认一生积德行善,怎么会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刺客 萧恪快马加鞭赶回帐篷这边, 心急如焚,见到了苏清意的身影一拉缰绳,马还没彻底停下他便跳了下去, 飞快地跑到了苏清意的跟前, 双手握住了苏清意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检查。 “清意你有没有受伤?”萧恪焦急之下,根本就没有关注苏清意面上的表情是多么地云淡风轻。 “殿下,你再用力点儿, 妾身的手臂就要被你捏断了。”萧恪的手劲儿太大, 苏清意被她握住手臂之后根本就动弹不得。 萧恪这才猛得松开了苏清意, 不过刚才一番检查下来, 苏清意是好好的。 “是我不好, 竟然让刺客混了进来。”萧恪脸色不太好看, 还心有余悸,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刺客真的射中了苏清意他要怎么办? 萧恪此时才发现, 他根本就离不开苏清意了,无关太多的男女情爱,他只是太需要一个能懂他、能帮他、还能陪着他的人了, 而苏清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刚好可以满足他所有的需要, 就像是一把钥匙和一把锁, 除了固定好的搭配, 他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人。 “这也怪不得殿下, 谁能想到我不过是一个侧妃,竟然也有人会为了杀我而派人行刺。”苏清意的目光落到了被羁押着跪在地上的刺客身上, “这刺客, 殿下来审一审?” 萧恪循着苏清意的目光看见了嘴里还堵着一块破布的刺客, 心头漫上杀意。 他温声对苏清意道:“清意受惊了,先去帐篷里休息一下如何?等审完了这个刺客我给你烤兔子吃,今天打了好几只。” 苏清意明白,萧恪这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动刀动枪的,虽说她并不惧怕刀枪血光,只是萧恪既然一番好心,那她自然也就没有留在外边的必要。 “那妾身就先进帐篷里躺一躺,确实是有些乏了。”苏清意淡淡一笑,转身进帐篷前阴晦地看了一眼这个刺客。 落到萧恪的手里,这刺客算是倒霉。 一个在战场上杀过无数人的皇子,见过的手段可不会少,这刺客不光是要吃尽苦头,还会将他所指的的一切,尽数给吐出来。 苏清意进了帐篷之后没睡,她又不是猪,一天到晚再犯困也不至于困成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样子,她只是半靠着,让铃铛把自己拿了本书来。 出门前随意掏了几本话本揣着过来,用来打发时间倒也刚好。 只是苏清意还是对萧恪要如何审理那个刺客好奇得紧,那话本上的字是一个也看不进去。 “铃铛,你去瞧瞧殿下审刺客,看完了回来再说与我听。”苏清意想了想,干脆把铃铛给打发过去当自己的探子。 “那刺客胆大包天,等殿下审完了,奴婢再将他拖出来好好地教训一顿。”铃铛气鼓鼓地道。 苏清意失笑,等那刺客被萧恪审完,就算是命还在,怕也没几口气了,肯定经不起铃铛的一顿暴打。 铃铛是父母便是效忠于她母亲的,铃铛出生之后她们俩便一块长大,会一起读书,一起被先生罚去练字,只不过比起养尊处优的自己,铃铛还从小跟着她的父亲习武,功夫很好,她平时只是不用,但是要真的打起来,苏清意猜想,应该不会比萧征差太多。 萧恪怕惊扰了苏清意,便命人将那刺客给拖行得远了些,确保苏清意不会听到这刺客发出动静。 没有一上来就问这刺客是谁派来的,又为何要刺客苏清意,萧恪从手下那里拿过马鞭,拽着这刺客就狠狠地打。 “你有这胆子来刺杀本王的人,那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萧恪手上用的力气很大,一鞭子下去,那刺客身上厚厚的棉衣便直接破裂,并且刺客也发出了痛闷声。 “你还知晓痛?”萧恪冷笑一声,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狠,眨眼间便将那刺客的棉袍给打烂了,染血的棉絮连着贴身的衣服黏在了身上。 萧恪又是一鞭子下去,直接在刺客的脸上抽出了一道恐怖的血痕,左半张脸几乎被抽烂了。 脸上被抽打比身上的疼痛更甚,刺客痛得双眼瞪大,喉管中发出沉重的喘息。 第37节 “想说话?”萧恪活动了一下手腕,“让他说话。” 嘴里堵着的破布被拿掉,刺客赶紧道:“我愿意交代!我什么都愿意交代!” 他原本就不是专业的刺客,自然也没有真正的刺客那么有骨气,被打死都不说,况且他要是真的不说,萧恪这个煞神肯定会打死自己! 为了个女人生这么大的气,萧恪这皇子,怕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刺客心里想着无数谩骂的话,骂苏清意的有,骂萧恪的也有,只是他半句都不敢吐露,只能老老实实地吐露是谁派他来刺杀苏清意的。 “我是中书侍郎派来的,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刺杀苏清意,并且还承诺,刺杀成功之后重重有赏。”刺客伏在地上交代了幕后主使。 中书侍郎…… 萧恪眯起危险的眸子,一个小小的中书侍郎,竟然有这份胆量,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他这份勇气。 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刺客的身上:“中书侍郎不过是个四品官,会胆大包天到来刺杀皇子侧妃?” 刺客又挨了一鞭子,痛得涕泗横流:“我说的都是真的!银子都还在我的家里放着呢!而且我也不敢说假话呀!”萧恪这人下手可太狠了。 “那你说说中书侍郎为什么要刺杀本王的侧妃?”萧恪晃了晃手里的马鞭,把刺客吓得直哆嗦,“说不出来,本王今天就将你抽死在此。” 刺客顾不上被眼泪鼻涕鲜血糊了的脸,高喊起来:“中书侍郎只说苏清意挡了他的路,所以要杀了她,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围观着一切的铃铛顿觉没意思,还以为能挖出来点有价值的消息,没想到这刺客就是个雇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浪费时间。 “给侧妃烤肉用的辣椒粉可备好了?”萧恪冷不丁地问道。 萧征还是冷着一张脸:“回殿下,备好了。” 萧恪将马鞭丢给手下,自己转身离开:“将辣椒粉和了水,赏给他一碗,记住,堵住他的嘴,别叫侧妃听见了。” 铃铛长大了嘴巴,萧恪真够狠的,那刺客被他抽得皮开肉绽,一碗辣椒水下去……嘶,还是一刀砍死来得痛快。 萧恪去净了手,拿着已经让人处理好了野味,自己亲自动手挼作料,挼好了再用棍子串起来架到火堆上去,认真地烤了起来。 苏清意的胃口不大,一只野兔的肉对于她来说绰绰有余,但是难得出来一次,萧恪想着得让苏清意别的也尝一尝,便将野鸡和鱼也串上,架在了火堆上烤了起来。 萧征抱剑走了过来:“殿下,那个刺客已经泼了辣椒水。” 萧恪垂着眸子,认真翻烤自己手里的烤肉:“可查清楚了中书侍郎是谁的人?” “回殿下,查得差不多了,是醇国公将他从一个地方小官提到了京城来,出任中书侍郎,已经有二十余载。”萧征道。 醇国公?萧恪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这老家伙算是他父皇的人,阴险狡诈得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一直保持着一个比较低调的状态,不怎么活跃。 中书侍郎怎么会跟醇国公扯上关系? 张灵的嫁妆……莫非是被中书侍郎给侵占了之后,用来送给醇国公的? 中书侍郎既然在这个位置一待就是二十多年,那就说明醇国公已经无意再要这颗棋子,而中书侍郎或许是因为不甘心就在这个位置待到死,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便想走一走醇国公的门路。 张灵的嫁妆是一笔极大的财产,这笔财产,多半就是敲门砖。 “悄悄去查中书侍郎和醇国公的关系,另外,不必等开朝了,直接将中书侍郎那一家三口给本王丢进大牢里去。”先前还等着开朝再将中书侍郎给彻底收拾了是因为中书侍郎再怎么也是个四品官员,不是小猫小狗,直接动手于他并不好,更何况他对中书侍郎出手本是为了王妃的妹妹。 而今日,苏清意遭到了中书侍郎派来的刺客刺杀,如果不是她的婢女铃铛自幼学武且武艺高强,没有夺下那支射向苏清意的箭,那么苏清意现在很有可能就是一具死尸。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恪便怒不可遏,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中书侍郎? “将那个刺客丢打断手脚丢到深山之中。”萧恪吩咐道。 打断了手脚,那刺客自然动弹不得,而这山林里虽无豺狼虎豹这等大野兽,可是也不是没有食人肉的动物,鸟也好兽也罢,总之,他不会给这个刺客一个痛快。 苏清意这话本是再也看不下去了,铃铛将萧恪是如何收拾那刺客的一一讲来,就差当场给苏清意表演一场进行还原。 “既然中书侍郎要进大牢,那就让黎爷爷想办法多关照关照,可别让他们轻易死了。”这中书侍郎可是个关键的人物,苏清意留着他还有用。 更为重要的是,这等罪人,要死也应该死在她的手里,以告慰冤魂的在天之灵。 “侧妃放心,待今晚回了京城,奴婢即刻便去找黎先生。”铃铛垂首道。 “侧妃,殿下说烤肉已经好了,请您出去吃烤肉呢。”宁福在帐篷外喊道。 宁福这么一喊,苏清意也确实感受到了几分饥饿:“正好,用你炖的甜水配烤肉。” 虽然有刺客这么个小插曲,可今天的野趣还是不错的。 铃铛搀着苏清意往外走:“那侧妃可要多吃一点,毕竟是吃两个人的份呢。” 第46章 无题 苏清意一走出帐篷就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肉的腥味儿重,所以在烤制时会加很多作料来去腥,又能增添烤肉的香味儿。 “清意快来。”萧恪手上正拿着匕首切肉。 苏清意是大家闺秀, 跟他们这帮糙老爷们不一样, 他们可以随意地抓着一只烤好的野鸡就大口地撕咬,苏清意是断然做不来的,所以萧恪便将肉给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让苏清意用筷子吃。 虽然这样吃烤肉少了几分趣味儿, 但是不会传出成王侧妃举止狂放竟大口吃肉的言论。 苏清意只是想尝尝烤肉的味道, 也确实学不会他们在外边待惯了的人这样直接用匕首割下肉来往嘴里放的豪迈姿势。 她捧着自己的小盘子吃得也非常愉快, 而且每次她的盘子里不会放太多, 因为会冷掉, 所以每次她快要吃完了, 萧恪都会将一个新的、装着香喷喷烤肉的盘子递给她, 每次都能吃到热的, 再搭配上铃铛煮的甜水,苏清意吃得特别幸福。 “殿下的烤肉手艺是从前在军营里练出来的?”苏清意难得生出了好奇心,便捧着盘子问了起来。 萧恪用帕子给苏清意擦了擦沾上了调料的嘴角。 “军队的伙食并不算好, 不可能像在王府里那般每一顿都能吃上精细的菜,肉食也不是人人都有、顿顿都吃, 大多是时候是馒头和窝窝头, 这些管饱, 再搭配一些加了油和水煮得软烂的菜, 伙食不好,大家就会想办法改善伙食, 进山里去打猎便是常见的一个法子。”萧恪回忆起自己在军队里的那段时日, 生出了几分怀念。 军队里的弯弯绕绕没有朝堂上多, 大多数将士也都是性格耿直的老实人,和他们相处很轻松,萧恪在军队中会有压力,却也感受到了在皇宫中从未感受过的情谊。 “在我还不曾统军之前,我们军队的头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说进山打猎可以锻炼大家的骑射功夫还有反应能力,下水摸鱼又可以锻炼水性,因此他鼓励大家进山下水,只是有一点,打猎用的箭要全部回收,谁要是丢了一支就没收谁打回来的所有猎物。” 苏清意听着也弯了弯眼睛:“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那后面呢?” 萧恪将苏清意吃光的盘子换掉,装了一盘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给她。 “军队驻扎在边境便容易起冲突,我们和西南边陲的夜属国打过仗,我就是在跟夜属国打仗的那两年飞速地积累军功,在军队里一路积攒起了属于自己的威望。” 可惜的是,那位很有意思的将军年龄大了,带不动兵了,加上朝廷又对军队支持不多,刚开始打仗时尚还不觉得,越往后就打得越艰难,那老将军为大渝效忠几十载,受不了这窝囊气,气病了身子。 在老将军生病之后,萧恪才接手了西南的军队,带着一干将士将夜属国打得再也没有勇气挑衅,哪怕萧恪已经回了京城,夜属国也仍然像鹌鹑一样趴着。 老将军带不动兵了,却又舍不得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们,便留在了西南,西南远不如京城繁华,可对于老将军来说,西南远比京城让他待着舒服。 “打仗并不好,虽然将士们可以在打仗时积攒军功,军功能够让他们升迁,获得更好的待遇,能让他们的家人也过得更好,可打仗到底劳民伤财,更何况,若是大渝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不愁吃不愁穿,人们又怎么会将目光放到军功上?”萧恪是亲历过战场的人,他深知战争有多么残酷。 苏清意夹了一块鱼肉递到了萧恪的嘴边:“殿下尝尝你自己的手艺。” 萧恪顿了一下,张开嘴将鱼肉给吃进了嘴里。 苏清意吃撑了,便不再多吃,放下了盘子和筷子,端起铃铛炖的甜水慢慢地喝。 “妾身不懂军务,妾身只知,无论殿下做什么,都是为了能让大渝的百姓过得更好。”苏清意缓缓说道。 若萧恪争夺皇位只看得见皇权的诱人,却看不见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要承担怎样的重量,苏清意是不会选择萧恪的。 给当年无辜被冤死的人复仇很重要,可这天下黎民百姓也很重要,她做不到她母亲那样,毕竟她生来并未享受过镇王府的无上荣光,不在镇王府的家训下长大,可她明白,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太明显了。 萧恪将苏清意喂给他的鱼肉嚼烂咽下,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那我努力努力,争取早日让大渝百姓过上好日子。”萧恪道。 老皇帝太能活了,二十几岁登基,当了三十几年的皇帝,再过几年就要六十岁了,他既纵欲又爱酒色,什么伤身体的事情都干过,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活着,不知是不是上天眼神不好,才将他给看漏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老皇帝早日归西。 …… 苏清意被萧恪投喂得有点多了,只好忍着撑得难受的肚子起来走路消食,萧恪陪着她慢慢地走。 “殿下不是还要查勘地形?不如让铃铛陪着我,殿下先去忙。”苏清意觉得,在萧恪面前吃撑撑到需要走路消食儿,是有些丢人的。 萧恪却说:“不急,等你消完食我再去也是一样的。” 这块地萧恪老早就觊觎了,自然不止一次来看过,这一次来也只是再多看上一遍,以免有什么变故。 苏清意一手让萧恪搀着,一手撑在自己的后腰,绕着帐篷慢悠悠地转。 “妾身这管不住嘴的毛病可千万不能带给肚子里的孩子,否则以后长成了个小胖墩,那也太吓人了些。”苏清意以前见过有的人家喂孩子,喂得比同龄孩子胖上一圈,那手臂和腿上的肉多得看起来像是藕节。 “出生之后便交给有经验的乳母喂养。”萧恪说,“这样喂养出来的孩子就不会长得太壮。” 作为皇子侧妃,苏清意自然是用不着自己亲自喂养孩子的,更何况萧恪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妇人为了喂养孩子要吃没有滋味的菜,为了下奶更是要喝鲫鱼汤,那不经处理的汤,苏清意那么娇气,怎么能喝得下去? 萧恪在初为人父后,也多出了体谅女子不易的心思。 带着苏清意绕着帐篷转了好几圈,苏清意走累了,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回帐篷里去休息,而萧恪重新带着人手去山林里。 只不过经历了上午的刺杀,萧恪不放心苏清意的安全,便将萧征给留了下来,命萧征保护好苏清意。 铃铛给苏清意卸掉了钗环和外袍,将苏清意送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被窝里她放了好些汤婆子暖着,苏清意躺进去便是暖和的,京城的春天比苏扬来得晚,苏清意还得持续在被窝里放汤婆子。 要是萧恪在时便不必放,萧恪的体温高,跟个天然暖炉似的,每次苏清意和萧恪睡在一张床上都能睡个好觉。 不过铃铛贴心,苏清意也睡得不错。 苏清意是睡得好,有的人便睡不好了。 中书侍郎一家被萧恪派去的人给抓了,理由是谋害皇家子嗣。 他派人刺杀的是苏清意,按理来说一个侧妃绝对不会大动干戈至此,中书侍郎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忘记了,苏清意肚子里还有一个成王殿下的长子或者是长女,有这么一个由头在,萧恪将中书侍郎一家人给下狱便合情合理。 当然,中书侍郎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服气,特别是中书侍郎那个嘴巴爱叨叨的夫人,嘴里直嚷嚷着他们是太尉大人的亲家,不能抓他们。 甭管你是谁的亲家,那也不能跟皇室作对,这关系着皇室的威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去抓人的官兵直接将他们三个统统都给堵了嘴,直接往大牢里丢。 “谋害皇嗣,你们是出不去这大牢的。”狱卒毫不客气地将三人丢进了阴暗潮湿的牢里,“别想着有人来救你们了,成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将你们关起来。” 除此之外,成王殿下还特意吩咐了,要好生照顾这一家人,饭不许给热的,水不许给干净的,非要让他们在牢里掉上一层皮不可。 中书侍郎倒还算淡定,只是脸色阴沉沉的,他夫人和儿子都跟疯了一样去拍打牢门。 “你们放我们出去!我们跟成王殿下是连襟,成王殿下不可能会抓我们,定然是你们弄错了!” “我的妻子是成王妃的亲妹妹!我们家跟成王府关系亲厚!你们敢关我们就等着死吧!” 狱卒啐了一口,真是晦气,还没有出正月十五呢,就遇到了这么晦气的一家人。 第38节 还敢攀成王府的亲?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儿! 懒得理会在牢里吼个不停的母子俩,狱卒锁好了牢门就上了地面,这牢修在地下,阴冷阴冷的,他还是赶快出去喝口热灸的好。 “张灵那个贱人!”中书侍郎那个其貌不扬的儿子一脚踹在了牢门上,又痛得自己嗷嗷叫。 他娘跟着他一个劲地骂:“一定是张灵这个贱人跟成王告状了!不然成王怎么会把我们给关到大牢里来?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收拾张灵那个小蹄子!” 中书侍郎没有参与到母子二人中,因为他清楚,成王会把他们给关起来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刺杀失败了。 他花看一百两银子雇的刺客,还是个箭法高手,居然没能杀掉苏清意。 苏清意已经在谋划让张灵和离之后重新找一门亲事,可一旦判了和离,张灵所有的嫁妆都会被强制返还给张灵,那些嫁妆里女子用的事物也就罢了,可是银子和铺子他早就献了上去,难道叫他去要回来不成? 他已经在中书侍郎这个位置上待得够久了,可他在京城没有人愿意帮衬他,除了去寻那一位的门路,他别无他法。 张灵的嫁妆是他用来打通门路的,必然不可能再还给张灵,而只要张灵不和离,那么她的嫁妆就还能留在他的手上,所以,他才会派刺客去刺杀苏清意,只要苏清意一死,他不相信成王妃还能拖着她那个病病歪歪的身子去给她妹妹找亲事。 可苏清意没死!现在要死的是他们! 成王既然将他们关进了大牢,那就说明刺客没有捱住审讯招供了他是幕后主使,落到了成王的手中,如今他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那一位能将他从一个地方小官提到中书侍郎的位置上来,一跃飞升京城当四品官,那么自然也能够将他从大牢里给捞出去。 他相信会救他的,因为他,还握着当年的秘密。 第47章 大牢 中书侍郎没有等到醇国公捞他, 而是先等来了萧恪。 在别院玩了一天,萧恪将苏清意送回成王府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牢提审中书侍郎。 萧恪对待中书侍郎可没有对待别的官员那么温和,他立在牢门之外, 冷冷地看着中书侍郎那一家人。 中书侍郎的夫人和儿子不识得萧恪, 他却不可能不认识。 “臣,参见成王殿下。”中书侍郎规规矩矩地行礼。 “怎敢让你向本王行礼?还是别了。”萧恪冷漠又嘲讽。 中书侍郎头也不敢抬,他自知自己是难逃一劫了,醇国公还没有派人来救他, 而在萧恪手上, 他绝对逃不掉。 “成王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中书侍郎不要脸地当今天的刺杀没有发生过, 当他从未雇过刺客, “虽然不知殿下为何会派人将臣及家人给抓起来, 但想来, 多半是个误会, 殿下的贤名臣是听说过的, 也不担心殿下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死臣。” 萧恪招了招手,狱卒便拎着钥匙上前来开了牢门,推开门请萧恪进去。 地牢很潮湿, 湿得发霉,萧恪迈进去之后那股味道便更加明显。 “你刚刚是在, 威胁本王?”伴随着萧恪话语的是踹出去的一脚, 萧恪是武将出身, 那一脚岂是中书侍郎这种文官能挡得住的?当场就被萧恪给踹了个人仰马翻。 “你以为你能够爬到中书侍郎这个位置, 就可以跟本王叫板?”萧恪收回脚,语气淡淡, “想跟本王叫板, 换你的主子来还差不多。” 中书侍郎的眼中闪过惊恐, 成王为什么会知道他和醇国公之间有联系? 不,当年那件事发生之时成王还未出生,绝对不可能会知晓过去的秘辛。 “老爷啊!”中书侍郎夫人见她丈夫被萧恪踹了,哭喊着扑了过去,“你有没有事啊老爷?” 中书侍郎的儿子也屁滚尿流地爬了过去:“爹!” 萧恪讥讽道:“瞧着你们一家人这么团结,还以为你们家风多正,实际上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中书侍郎垂下头,思索该如何脱离眼前的困境。 然而萧恪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放过他,踹了他一脚不过是泄愤,只见萧恪拢了拢披风便踏出了监牢。 “把他给本王提出来,现在就审。”萧恪命令道。 狱卒听萧恪的吩咐,上前两个,一人抓着中书侍郎的一只胳膊便将人给拖了起来往外走。 “你们放开我家老爷!不许动他!” “拿开你们的脏手!你们敢动我爹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恪停下脚步,对牢头道:“本王看他们还是力气太多,之后不必再给他们吃食。”等他们饿得没有力气了,看他们还要如何嚷嚷。 中书侍郎的夫人和儿子依旧谩骂吵嚷,不过没有人搭理他们,中书侍郎被拖去了审犯人的地方,给绑在了刑架上。 “本王无意为难你,你若是自行交代,便能免去一顿皮肉之苦。”萧恪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人为他奉上热茶。 中书侍郎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大义凛然极了:“臣能交代什么?” 萧恪指尖慢慢地在椅子的把手上有节奏地点着,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中书侍郎硬着头皮不交代,萧恪也没有急着叫人对他用刑,只是坐在那儿,时不时地又调整一下坐姿。 不过越是这样什么都不做才越是吓人,中书侍郎刚开始还没有什么,到了后边,他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都出汗了?想必是很热吧?”萧恪终于发话了,“来人,给中书侍郎大人一盆冷水,帮他降降温。” 狱卒闻言,将用来泼受刑之后晕过去的犯人的冷水给端了过来,一盆尽数泼到了中书侍郎的身上去。 中书侍郎在这大冷的天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冻得牙齿打颤,身上的锦袍叫冷水一泼,又湿又重地穿在身上,很是折磨人。 “本王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萧恪眉眼间是难掩的怒气,就是这个人,敢雇佣刺客去向苏清意下手,杀他认定的可以扶持一辈子的人,杀他的第一个孩子。 “来人,打,直到他愿意说为止。”萧恪并不认为醇国公会无缘无故地帮一个不占亲不带故的人,还将他给弄到了京城来做官,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秘。 狱卒得了萧恪的命令便不留情地打了起来,抽打的刑具各种各样,都是外边见不到的骇人东西。 萧恪坐看着中书侍郎受刑,半点眉头也没皱,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殿下。”萧征快步从外边走了进来,在萧恪耳边俯首,“有人想见您,是镇王府的人。” 萧恪:“镇王府的人?你确定?” 镇王府的人上一次活跃还是进宫请见,收了那占据着镇王府的鸠,其余时候从未见过镇王府的人。 为何会要见自己?萧恪想不通。 “带本王前去。”无论如何,镇王府的人他还是要见的。 萧恪跟着萧征一路走到了大牢之外,那外边停着一辆简单古朴的马车,马车旁立着一个戴着兜帽的人。 见萧恪出来,那人上前,行了一礼:“黎融见过成王殿下。” 萧恪虚扶了一把:“先生是镇王府旧人?” 黎融取出一块极有年代感的铜牌,上面是一个“镇”字,便是对自己身份的证明。 “不知先生见本王是为何事?”见到了镇王府的令牌,萧恪便不怀疑这老者的身份,只是他与镇王府素无交情往来,镇王府旧人要见自己,确实令人不解。 黎融收好令牌,拱手道:“里面关着的那人与镇王府有些旧日恩怨,刚刚查清,所以想请成王殿下行个方便,将里面那人,交给镇王府。” 萧恪没应,这属实令人猜测颇多,怎么中书侍郎一被他关进大牢,镇王府的人就跑出来说中书侍郎和他们有仇? “本王是否可以信任先生?”萧恪问道。 黎融不卑不亢地回道:“殿下可以信任镇王府。” 萧恪点了下头:“好,里面那人,本王便交给你了。” 他相信,镇王府自有镇王府的气节在,不会跟中书侍郎这样的人家有什么牵扯。 “萧征,我们走。”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萧恪想了想,还是先回王府去,他得回清净院沐浴换身衣裳再去找苏清意,否则被苏清意闻到了身上的气味便不好了。 黎融垂首,恭送萧恪离去。 待萧恪离去之后,黎融走向了马车:“小主人,可以下车了。” 马车里的人闻言掀开了车帘,一个灵活的身影先跳了下来,戴着兜帽,将脸藏在里面,不过从身形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伸手,扶马车里的人下车,这也是一位女子,只是女子的兜帽盖不住她鼓起的肚子。 是个怀着身孕的人。 “黎爷爷,辛苦您跑这一趟了。”那怀孕的女子说道。 黎融笑着道:“小主人这是说的哪里话?” “走吧,我们先去会一会这位中书侍郎大人。”女子小心翼翼地迈上台阶,一步一步地向大牢走去。 …… 萧恪在离开大牢之后便吩咐了萧征去查镇王府和醇国公府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一个小小的中书侍郎还得罪不起自大渝建国以来便存在的镇王府,那么就只能从中书侍郎背后的人着手去查。 不过这中书侍郎也真够作死的,敢惹到他的头上,还敢再加上一个镇王府,镇王府就算是隐匿了,那也不可小觑,中书侍郎要是得罪镇王府的人太过,怕是活不过今天晚上。 而萧恪的猜测也确实是正确的,黎融遣散了所有的狱卒,只留下了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中书侍郎。 那个怀着身孕的女子揭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面容精致的脸,如果萧恪在此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正是他亲手送回了成王府的苏清意。 苏清意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中书侍郎,脸上既找不出一丝害怕,又没有半分快意。 “你当年栽赃陷害河间侯时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个田地?” 在萧恪面前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的中书侍郎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苏清意,手上不住地挣扎,只是狱卒捆绑时用的是两个大拇指那般粗的绳子,又岂会被人随意挣脱? “你是谁?你是谁!”中书侍郎恨不得能生撕了苏清意,为什么还有人活着?为什么?河间侯一家应当已经死绝了才对! “我是谁很重要?”苏清意扫了扫周围摆放的刑具,然后笑了起来,“你被打得鲜血淋漓都不曾慌乱半分,怎么一听河间侯,就怕成了这样?是怕河间侯一家变成厉鬼来向你索命?” 中书侍郎大叫起来:“河间侯是乱臣贼子!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当今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将河间侯一家斩首!” 铃铛上前,利落地卸了中书侍郎的下巴。 “你放心,当年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苏清意慢慢地走向墙壁,抽出了一把悬挂于墙上的长剑。 中书侍郎意识到苏清意是要杀了他,他开始疯狂地挣扎,试图将自己从捆绑中解救出来,好躲过苏清意手中的那把剑,可是大牢绑犯人的绳子是挣不开的,中书侍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清意手里提着剑越来越近。 “下地狱去赎罪吧。”苏清意手起剑落,鲜血飞溅,溅到了苏清意漂亮的衣服上,浸透了绣花。 “小主人,把剑拿下来。”黎融从苏清意的手中慢慢地将剑取走,“事情已了,小主人也快些回去吧。” 苏清意手帕擦了擦脸:“今晚不回成王府了,免得叫萧恪瞧见,铃铛,你回去一趟告诉他,就说我娘家来人了,今晚跟娘家人叙叙旧。” 萧恪比他先到王府,等她回去,这一身血迹没法解释。 今晚不回去,明天再换身干净衣裳,便不会让萧恪看出来,就说免不了要被萧恪说叨。 苏清意瘪了瘪嘴,希望萧恪少啰嗦点儿。 作者有话说: 第39节 第48章 清意 萧恪回到王府之后沐浴更衣, 然后便去了清疏院,结果竟然发现苏清意不在,他回来了, 苏清意出去了。 “你们侧妃去哪里了?”萧恪看着跪了一地的下人, 逮着碧灵和若灵问话。 “回殿下,侧妃只带了铃铛出门,也并未告诉奴婢们要去哪里。”碧灵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他们这些人疏忽了, 平日里侧妃没有丝毫的架子, 殿下在侧妃这里也很少摆规矩, 久而久之的, 他们竟然忘记了, 他们伺候的人是成王的侧妃, 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而他们的主子是成王。 成王将他们派到清疏院来是照顾侧妃的, 而不是当一群侧妃出门了他们居然连人去了哪里都不清楚的大爷。 “请殿下恕罪!”碧灵带着一院子的下人乌乌泱泱地磕头磕了下去。 萧恪怒不可遏:“要是侧妃丢了本王就将你们全部给发卖了!” 这么一大通火发下来,这些人更加害怕,心里不断地祈求着苏清意赶紧出现救救他们的小命。 苏清意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苏清意身边的铃铛:“殿下。” 萧恪立即注意力转向了刚踏进清疏院的铃铛:“你家侧妃人去哪里了?”焦急得不行。 铃铛行了礼:“回殿下的话,侧妃今日有一娘家的亲人来访, 是一位很重要的长辈, 侧妃随这位长辈回家去了, 许久不曾见过面今夜便想在长辈家中留宿, 特意遣奴婢回来告知殿下,侧妃让殿下放心, 她明日就回来。” 萧恪松了一口气, 还好, 人没有丢就好。 但是……哪个长辈大晚上的来找她啊!她的那个长辈是没有要同床共枕的人吗?为什么要带他的人走! 一辈子没有成亲的黎融鼻子一痒。 不过萧恪还是表现得十分大方:“既然是多年未见面的长辈,那自然也该礼数周全些,铃铛,你随来荣去库房里挑些礼物,待会儿一并带过去,就说是本王的一片心意。” 铃铛:“是,奴婢知道了。”看得出来,成王殿下还是很在意她家侧妃的。 苏清意不在,他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院子也没意思,径直回了清静院,王妃身体不好休息得早,待明日他再去告诉王妃中书侍郎那一家子的下场。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得派人去大牢里确认一番,看看中书侍郎是不是已经死透了,更何况中书侍郎死了,他还有关在大牢里的夫人和儿子,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关着,也得找个时间料理掉。 苏清意跟着黎融回了他的住处,是一个面积不大但是环境很好的宅子。 镇王府自从嫡系出走销声匿迹之后,皇帝便让旁系的承袭了镇王府的爵位,后来栖霞郡主惹到了苏清意这个正儿八经的镇王府嫡系头上,苏清意便请黎融进了一趟皇宫,让皇帝将栖霞他们那一脉给赶出了镇王府,如今的镇王府,有人打理,但是真正该住在里面的人,并没有回去。 “小主人当初派人来跟我说,决定复仇,我便知道小主人会为了复仇牺牲很多。”黎融拿了一个在炭火里烤出来的红薯给苏清意,苏清意小时候便爱吃这个,说是热烘烘的,她很喜欢。 苏清意拿着能暖进心底的烤红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黎爷爷,这是我母亲的遗志,我想替她完成,不仅是为了我母亲,也是为了河间侯府几百个冤魂。” 她生下来没有吃过苦也没有受过罪,明面上家里是商户,家财万贯,背地里她的母亲是镇王府的郡主,她的外祖父留下来给她母亲的人手很多,自然,财富也不少,她这一生,本该是无忧无虑的。 但是她忘不了母亲控诉父亲隐姓埋名苟活于世时的痛苦,哪怕他们已经竭力不要在她的面前显露出来,可是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又怎么可能藏得住? “苏尚之!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苏尚之,便忘记了自己究竟姓甚名谁了不成?河间侯府几百号人的冤屈你便不管了是吗?” “我们现在还活着不就已经很好了吗?那么多的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再往里面填人命?我没了父母,没了兄弟姐妹,只有你和女儿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 “苏尚之,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 苏清意回忆起父母最后的一次争吵,顿觉烤红薯不香了,她将烤红薯放到了一旁,只张着手指烤火取暖。 她年幼时并不理解,明明被栽赃陷害而全家冤死的是父亲,可父亲却从不想着复仇,一直惦念着这件事的是母亲,母亲明明是镇王府金尊玉贵的郡主,为何要参与到其中来?如果她和父亲没有婚约,那么明明河间侯府一事和她根本就没有关系。 后来,苏清意长大些了,特别是在母亲拉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为河间侯府上下几百人报仇雪恨时,她才明白,母亲这些年惦记着河间侯府,从来都不是为了父亲。 她只是固执地为了一腔热血,满门忠烈的河间侯府,仅此而已。 甚至在与父亲争执究竟要不要出手报仇的岁月中,母亲渐渐地不再爱自己的丈夫,曾经那个惊艳了她年华的少年郎,最终还是和她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苏清意在性格上不像她的父亲,更像是她的母亲,不过有一点是不同的,那便是母亲曾经真挚而热烈地爱过父亲,而伴随着她成长的是父母之间渐行渐远,因此,她不会爱任何人。 她什么好东西都拥有过了,此生也无什么追求,苏清意便想着,干脆以己之身为河间侯府众人报个仇,也为自己的母亲全了遗志,好叫她安心去投胎。 萧恪日后会是一个不错的皇帝,母亲投胎之后,便能看见一个太平盛世了。 黎融叹着气:“这些本不该让小主人来背负。” 小主人就应该安安心心地过她的人生,镇王府旧人虽隐匿了,却也足以保小主人一世平安无虞。 可现在的小主人,明明是镇王府之后,却要给萧恪做侧妃,都不是正妃,这如何该是他们镇王府的姑娘该经历的? “有什么该不该的呢?”苏清意浅浅地朝黎融笑了一下,“那要我说,黎爷爷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早该颐养天年,不也再为了我奔波?” 黎融眼眶一热,老眼中闪着水光,又深觉在苏清意面前一把老泪丢人,便转过身去抹了一把。 “侧妃,殿下叫奴婢给黎先生带了些礼物。”铃铛左手右手都提满了,一路小跑过来,将礼物给堆到了桌面上。 苏清意看着铃铛将礼物一一摆开,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婿讨好岳丈呢,这东西也太多了,得亏是铃铛,要是换成碧灵或者若灵,一个人怎么能提得动这么多。 黎融来了兴致,去翻起了这堆礼物:“萧恪这小子识趣儿,还知道送礼。” 看在他对自家小主人这么上心的份上,他就勉强对萧恪的印象再好一点,不过他还是坚持,要是萧恪敢欺负他家小主人,便召集镇王府旧部把萧恪的成王府给推了,接小主人回家。 “时辰不早了,黎爷爷还是赶紧歇息去吧,我也要睡了,今天困得不行。”苏清意方才沉浸于回忆过去,竟是没有发现此刻已经是亥时,再不睡便直接到子时了。 黎融一下子就没了看礼物的心情,去给苏清意张罗起了房间。 这宅子的房间不少,只是平时住的人不多,刚才光想着要往房间里放炭盆,却忘记了苏清意怕冷,睡觉时得给她塞好些个汤婆子。 不过苏清意也没有急于这一时,她让铃铛帮自己收拾床铺,自己先用热水泡了个脚,热水里还添加了药粉,她今天在外边去待了一天不说,大晚上的还往大牢里跑了一趟,那牢里阴暗潮湿,泡泡脚能祛寒气,免得伤到身体。 怀孕之人身体比平时更加脆弱,苏清意又很重自己这个孩子,时时仔细着,今晚她泡脚泡得都红了才擦了脚上床睡觉。 萧恪不在,又没有在王府,苏清意便像还不曾进成王府前那样,拉着铃铛和自己睡在一个被窝里,她睡在里侧,铃铛睡在外侧。 刚躺下时苏清意还没有睡过去,铃铛便忍不住道:“小姐,奴婢感觉成王殿下对您是用了心的。” 她家小姐这一辈子便和成王绑定了,成王有心自然是好事。 苏清意合着眼睛,淡淡道:“我看得出来。” 铃铛不明白:“那为何奴婢见小姐对殿下似乎从来都是一个样子。”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冷淡,从进成王府的第一天到现在,都是如此。 苏清意:“好了好了,别问了,再问我可就没法睡了,好铃铛,你还是让我先歇息吧。” 铃铛一听苏清意要睡觉了便闭上了嘴,不管心中有多么好奇也不再多问,只想着让苏清意睡个好觉。 苏清意困是困,倒也还不曾到闭上眼就能睡着的程度。 铃铛问她的问题她其实一直都有答案,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像母亲爱父亲那样去爱萧恪,她只是借着萧恪的手在做她想做的事,她对萧恪,本就没有纯粹的感情。 再者说,萧恪现在对她确实很是上心,可若是萧恪知道了她的目的,知道她将他当成助力,萧恪还会对自己这么上心吗? 萧恪对自己的上心都来自于她演了萧恪一场。 互相交换需要的东西便够了,何必去交换感情? 她并不欲学母亲,和一个人在感情上推心置腹。 这就样过下去,未必不比谈论“山无棱,天地合”更好。 第49章 上元 不用上早朝的日子让萧恪多了不少的空闲, 一大早的就到清疏院来坐着,等着苏清意回来,然而苏清意在黎融那里睡到了自然醒, 又用过早膳之后才上了马车往成王府的方向走, 等苏清意回了清疏院,萧恪面前的茶都凉了几轮了。 “清意下次要在外边留宿还是提早跟我说一声。”萧恪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哀怨,“也免得我白跑一趟。” 苏清意觉得好笑,萧恪这么大的人了, 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计较? “是是是, 殿下说的妾身都记下了, 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苏清意总感觉自己像是在给某种动物顺毛。 “我今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等我忙完了再回府, 午膳你不必等我, 自己先用便是, 也不用操心我, 我会照顾好自己。” 苏清意:“……”并不曾。 “殿下既然忙那便赶紧去忙吧,妾身就不远送了。”苏清意推着萧恪往屋子外边走,“辛苦殿下。” 萧恪:“???”这王府里到底谁当家? 罢了, 他一个大男人不跟苏清意一个小女子计较。 萧恪这话不假,他确实要出去忙上许久。 黎融昨夜将中书侍郎给料理了, 那自然扫尾也由他们那边接了过去, 他今天要去处理的, 是中书侍郎的夫人和儿子, 还有看看张灵的嫁妆还有多少是能拿回来的,都拿回来还给张灵。 苏清意送走了萧恪之后便去了延鹤院, 张氏今天的精神头不错, 和张灵有说有笑的。 “王妃姐姐的身子看来是好了不少。”苏清意走进屋里, 便见张氏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脸色不再苍白一片。 “清意妹妹快过来坐。”张氏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苏姐姐好。”张灵极为乖巧地跟苏清意问好。 苏清意瞧着张灵的小脸,泛着可疑的红晕,她猜多半是张氏同她说了些什么私房话,才把张灵给逗成了这个模样。 张灵和她们不同,她虽成了亲,却并未有男女之事,说白了,在这件事上还是一张单纯的白纸。 “你们说什么有意思的呢?”苏清意露出一个打趣的笑来,“不如也说来让我听听?” 张氏道:“明日是上元节,我说叫她跟你一块到街上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下好儿郎。” 张灵的脸更红了,投也埋了下去,不敢抬起来叫人看见她那已经熟透了的脸蛋。 “明日已经是上元节了?”苏清意近几日倒是没有注意到时候,原来不知不觉的就出了年了。 “上元节出来玩的男男女女多,有不少人都是在上元节看对了眼,再去请父母相看的,大渝并不阻止女子寻觅郎君,上元节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苏清意实话实说,她的父母便是在上元节才真正对上了心意,从前只是相识却不怎么往来。 “苏姐姐你别说了。”张灵被两个人联合起来逗得彻底不敢再见人了。 张氏谈论时言辞大方:“这有什么?不过是让你去见见世面,多认识些人,又不是让你明天就将自己给嫁出去,不必慌张,你要实在慌得厉害,就往清意的身后躲便是。” 张灵:“……”长姐你可真是太会出主意了。 苏清意也道:“你尽管往我身边躲,不过要是有看得上眼的,咱们就慢慢了解、认识,不急。” 她能明白张氏的想法,无非是想着自己还没有死,还是成王正妃,张灵以她妹妹的名义出嫁便能和皇室沾亲带故,这样自然也抬高了张灵的身份。 苏清意难免唏嘘,太尉大人是个十足的大老粗,张氏这简直是在给张灵又当爹又当娘,挺不容易。 “明天出门可要好好地打扮一番。”苏清意对张灵总有那么几分慈爱情怀,“我名下有一家首饰铺子,正好让他们送些时新的首饰过来,你挑一挑,明天就漂漂亮亮地出门去。” …… 第40节 萧恪将中书侍郎一家都处理了个干净,只是中书侍郎把张灵嫁妆里能变现的都给变现了,除了太尉府给张灵陪嫁的田地和铺子,连一件多余的首饰都拿不出来。 “去,告诉太尉大人,别什么人都当成自家人,女儿还是比堂弟媳妇重要。”萧恪命人把如今还剩下的嫁妆给写了下来,派萧征送到太尉府去。 张田氏行事再过分终究是他们张家的人,他去插手并不合适,只不过张田氏的丈夫明日也不必去点卯了,那官位是张田氏通过太尉的路子给弄到的,他本就不该在京城为官,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殿下,隋王府里的那位在闹自杀,只不过被人发现救了下来。”盯着隋王府的探子来报。 “他以为闹自杀就能挽回父皇的心,在明日的朝会上对他从轻发落?”萧恪嗤笑,萧华的这个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使。 “让人透露给他,他想死就死,不会有人再救他第二次。”萧恪还巴不得萧华早点玩完。 而且事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可闹的呢? 只能说萧华还是对他们的好父皇了解得不够深。 皇帝的荣宠容易得到却也容易失去,他自始至终最在乎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儿子和妃子算得了什么? 看得明白这一点的人,早就不会对皇帝抱半分希望了。 …… 上元节这一天,满京城张灯结彩,还在白日里就有数不清的小摊贩出来摆摊了,只等着到了夜里好好地赚上些银钱,也好好地过一场上元节。 在苏清意原本的计划里,是她带着张灵以及丫鬟和护卫们出去玩,没有萧恪,但是当萧恪提出要陪她出去玩时,苏清意也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 “殿下带妾身出门,那妾身可就不带银子了,今晚全花殿下的银子。”说着,苏清意真的让铃铛把钱袋给拿了出来,不带在身上。 萧恪无奈道:“ 好好好,花我的银子,你尽管花。”他的银子虽然没有苏清意多,可给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按钱多钱少来算。 张灵非常识相,没有跟苏清意同乘一辆马车,将马车让给了萧恪,留足了二人的私密空间,她则是换了一辆马车,和铃铛她们待在一块儿。 碧灵的女红很好,她一路上还可以跟碧灵讨论讨论,总不至于无聊。 张灵是不无聊了,就是苏清意受罪了。 萧恪这人也不知是染上了什么毛病,喜欢上了摸她的肚子,这不,一上马车就上手开始摸她的肚子。 总不能是因为她的肚子越来越圆了,萧恪摸着手感好吧? 背后无辜中箭的萧恪:…… 他只是很想和自己的孩子打一下招呼,培养一下感情,仅此而已,没别的。 初为人父,有点紧张是人之常情,只是萧恪打死也不可能会说出“我要当父亲了我很紧张”的话来。 上元节出行的人不少,成王府的马车本来就是双驾马车,便更不好进人多的地方,就找了个地方停下,请马车上的人步行。 苏清意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了,不是在皇宫里故意堆砌出来的热闹,而是来自寻常百姓家的喧嚣。 她守孝的三年什么节日都没有参与,一下到了这样热闹的地方,竟然有些不适应。 凤箫声动,鱼龙共舞。 惊艳了苏清意这几年平静如死水的心。 “真好看。”苏清意眼底倒映着最为璀璨的灯火,笑语盈盈。 萧恪侧头望着看景色看得痴迷的苏清意,觉得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苏清意是一个有趣且从容的人,在她那里很少能够看见这样平日里看不见的情绪。 偶然得见,便能铭记于心。 “那边有人在表演杂技,殿下我们去看看?”苏清意专注的目光很快就被耍杂技的人用嘴喷火给吸引走了,她虽然兴奋却也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只能央着萧恪。 萧恪见围着的人不少,便将苏清意给护得更加紧实,跟随着的护卫也有意无意地档在了苏清意的四周,将苏清意和熙攘的人群隔离开来,不会让人撞到苏清意。 “耍杂技的话,我记得是有喷火、猴戏还有大变活人,挺有意思的。”萧恪护着苏清意一路往前,去了能看清技人耍杂技的地方。 张灵走在后边,她看着成王殿下对苏姐姐那么上心,便对自己未来要嫁的人有了模糊的选择标准。 不求能够像成王殿下对待苏姐姐那样妥帖仔细,也要尊她、敬她,而不是将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挑剔的工具。 她当时出嫁带过去的嫁妆被中书侍郎一家给糟蹋了不少,幸好田地和铺子中书侍郎那一家人因为无法出手而留了下来,否则她什么都不会剩下。 这一次是有贵人相助,但是不能每一次都等着别人来帮自己。 更何况,长姐也让她要靠自己活下去,并且还要活得很好。 从小就疼她的长姐,不能永远都看着她。 苏清意看了喷火又看了猴戏,那猴子本来就聪明,被人训练过之后更是通晓人意,它机灵地绕场找周围的人讨要赏钱,见到这么聪明的猴子,大家都纷纷给出了赏钱。 到了苏清意面前,猴子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了苏清意那圆鼓鼓的肚子上,便不再上前,只是隔得远远的,朝着苏清意拜了拜,还比了些苏清意看不明白的姿势。 “你是在恭喜我吗?”苏清意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猴子给哄得通体舒畅,挤了挤萧恪便让萧恪给赏钱。 萧恪没动,动的是萧征,抓了一小把碎银子给猴子,猴子又对苏清意拜了拜,捧着银子回去找它的主人。 苏清意笑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月圆 上元节对于大渝百姓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这一日除了在大街上有各式各样的摊贩出来摆摊之外,河上的游船也不少。 横贯京城的这条河并不算宽,容纳不了太大的行船, 不过一些用于观赏的花船是足够的。 萧恪掏了银子租下一艘花船, 带着人上去,有专门的人开船,他们只需要坐在船上吃吃喝喝,萧恪租的是最好的花船, 花船上不光提供茶酒点心, 还有艺伎弹奏乐曲。 这些上花船演奏的艺伎和青楼里额姑娘不一样, 她们是良民, 并未没入贱籍, 因此上花船演奏也不会受到客人的骚扰, 如果有不讲理的客人, 她们是可以直接拒绝这样的客人上船的, 上元节有专人巡逻,一旦被巡逻队看到了,管你什么人都得上京兆尹那里走一趟。 “要是其他女子也能靠这样的手段来营生, 而不是被人糟践身子就好了。”张灵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比苏清意这个外地人要了解京城, 了解这些花船上演奏的姑娘, 思而念之, 一下就想到了京城中广布的青楼。 “大渝立国之初, 严打狎妓行为,只是越往后走力度越小, 到了……当今陛下这一位皇帝时, 大渝的青楼妓馆越发地多了起来。”萧恪这是说给苏清意听的。 苏扬之地是个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 文人墨客狎妓说出去是脸上无光的,这倒是让苏扬地带的青楼妓馆比大渝别的地方都要少些,在苏扬长大的苏清意必然是不了解涉及青楼妓馆的隐晦事情的。 萧恪每每谈及老皇帝,都难免会带上几分讥讽,今天亦是如此。 一个皇帝带起了一个国家的狎妓之风……确实很难让人不想嘲讽他。 “即便是在皇祖父时,管理不再如从前严格,却也严禁四品以上的官员狎妓,更不许纳妓为妾,如今这位陛下,没有明令取消这一条,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恪说道。 苏清意捻了块点心放进嘴里:“咱这位陛下,当真是没有同情心。” 狎妓爽的是男人,遭殃的是女人,不管是那些被迫卖身的姑娘还是那些个男人家里的妻室,本来要指望男人能和女人一样思考,为女人着想便不现实,可老皇帝是连从百姓这个整体的角度去思考也不会的,他的眼里只有给自己找乐子。 “殿下好生努力。”苏清意拿了一块栗子糕塞进萧恪的嘴里,“大渝百姓能不能有好福气,可就看殿下的了。” 萧恪被糕点塞了一嘴,只得先咬掉一半,剩下的一半捏在指尖。 “会的。”萧恪顺着苏清意的目光望去,看见了河岸招摇的灯火。 花船载着他们在河上航行了半个多时辰,艺伎们也换了好多曲子,在一场盛大的烟火过后,苏清意也对这花船没了刚开始的新奇,便让船靠岸。 萧恪本来就不是一个沉溺于玩乐的人,今天会出来玩也只是单纯地想带苏清意玩,换作以往,他只会窝在自己的王府里,看着宁福来荣他们带着下人装点王府。 花船靠了岸,苏清意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物上,比方说元宵。 上元节是要吃元宵才应景的,只是苏清意总嫌元宵噎得慌,不怎么爱吃,只是今天好歹是上元节,应个景也是不错的。 “老板,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元宵。”苏清意没征求萧恪的意见,先自己坐下了。 萧恪拿她没办法:“元宵不易消化,少吃点儿。” 苏清意朝他微微一笑。 萧恪:“???”这是要做什么? 等卖元宵的老板将元宵给端了上来。萧恪就知道苏清意为何笑了,因为苏清意将半碗元宵都用勺子舀进了他的碗里。 萧恪:“……清意这是想撑死我?” 苏清意一脸无辜:“妾身分明是看殿下日夜操劳累着了,才想着多给殿下分一点的,殿下可不要冤枉妾身。” 萧恪嘴角扯了扯,苏清意真是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张灵在一旁看着很是羡慕。 她羡慕长姐即便缠绵病榻也能得到丈夫的尊重和爱护,哪怕很少和成王殿下待在一次,可每一次他们二人相处时都是平和自然的,她更羡慕苏姐姐,明明是出嫁的人,却还是活得像在自己的家里那般,可以任性,还能跟成王殿下耍无赖,不像别的女子那般竭力去讨好那个要过一辈子的丈夫。 但是她心里也很清楚,长姐和成王殿下相敬如宾是因为长姐知事明理,她知道该如何同成王殿下相处,而苏姐姐是长在了成王的眼睛里。 张灵在萧恪的眼中看到了他对苏清意的珍重,不是简单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而是一种她怎么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无论是长姐还是苏姐姐都告诉自己,不要将自己不得一个男人的喜爱归结到自身,她就是最好的姑娘,值得一个好的郎君,她被中书侍郎一家人苛待,是因为中书侍郎那一家人不是好人,不是她的错。 苏姐姐更是对她说:如意郎君,要如意才算数,不如意换一个便是。 张灵从未见过敢像苏清意那般坦诚的女子。 这是她穷极一生也学不来的。 苏清意分给萧恪的半碗元宵最终还是进了萧恪的肚子里,没浪费,萧恪在军队中待过,打仗时什么都有可能遇见,因此萧恪哪怕身为皇子也没有挑食的习惯。 而挑食的苏清意将那半碗元宵吃下肚,差点儿将自己给腻死,这老板也忒实诚了些,熬的芝麻馅很是香甜,对于好这一口的人来说很美味,对于苏清意来说就齁得有些过分了,吃了这半碗元宵,苏清意还喝了水才将那股子挥散不去的腻味儿给压下去一些。 “要不要去放个河灯?”萧恪打定主意要让苏清意起来多走一走,不然今天晚上这半碗她怕是不好消化,上元节有放灯的习俗,他便想到可以带苏清意去放河灯。 苏扬地带多河流,放河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不过苏清意还没有见过京城的人放河灯是否也如苏扬百姓一般,想了想,便同萧恪说可以去看看。 河灯都是做成了莲花的模样,萧恪不光给苏清意买了一盏河灯,今天出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到了一盏河灯。 卖河灯的老板提供了纸笔,可以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纸上,再将纸条放入河灯中,送进河里,据谁的河灯飘得远,谁的愿望就更容易被实现。 这种说辞很显然是唬人的,只不过是他们小小的一点竞争心思罢了。 苏清意什么都不缺,没有为自己写的所求之事,而她所求的又不方便在这里写出来,想到当时在流云观求到的那支签,苏清意提笔写下了八个字。 四年之期,待一结果。 如果那道士是真的有本事,那么四年之后她必然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既然是萧恪师父的道观,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那她信一信倒也无妨。 萧恪自是瞧见了苏清意写下的那八个小字,他不解其意,但是他选择了避而不谈,而是伸手向苏清意拿花灯:“河边危险,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放。” 苏清意把花灯交给萧恪,见萧恪给所有人都买了花灯自己却没有买,便问:“殿下不求点什么?” 萧恪用火折子将花灯中间的灯芯点亮,神色淡淡:“求人不如求己。” 第41节 若是祈求上天有用,那和他一起出征的将士为何有那么多的人战死沙场?为何老皇帝还不驾崩?为何他还要辛苦自己去挣那至尊之位?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将希望寄托于旁人身上。 更何况他年幼时便已明白“敬鬼神而远之”的道理,他会参拜流云观的神像,但绝对不会祈求这些神仙帮他什么,他始终相信,只有靠自己拿到手的东西才是最稳固的。 萧恪将苏清意的那一盏花灯放到了河面上,用手拨了拨水,水面漾开,便将花灯缓缓推远。 一路上铃铛她们都没有派上用场,此时萧恪不在苏清意身边才终于凑了过来。 “侧妃,今日出来走的路不少了,有没有觉得劳累?”铃铛苏清意摇了摇头,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萧恪搀着的,还不至于就这样被累到。 “苏姐姐,殿下可真是个好人。”张灵趁着萧恪不在小声地说道,“他对你和长姐都很好。” 苏清意笑而不语,张灵还是见识得太少又被中书侍郎那一家子给磋磨得太惨,所以才会对萧恪的印象这么单薄。 要是张灵知道萧恪是能下命令让手下拿辣椒水泼刺客的人,或许就会对萧恪敬而远之了。 这世间,单纯的好人是过不了多少好日子的,人呐,该好时就好,该狠时也得狠。 萧恪目送着属于苏清意的那一盏花灯飘远才走回去,算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便问苏清意要不要回王府。 苏清意也就是图个新鲜出来逛一逛,她这出个门一大堆人护着自己也麻烦,干脆佯装困了,提出回王府去睡觉。 萧恪自然不可能还去考虑其他人的意见,苏清意说困了便下令回王府。 苏清意本是不困的,上了马车之后马车慢慢地摇晃着,她还真被摇困了,枕在了萧恪的身上,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到了成王府萧恪也没有叫醒苏清意,直接将苏清意给抱了回去,苏清意睡得沉,愣是一路都没醒,还是回到了清疏院之后才迷蒙着睁了下眼睛。 “殿下,我们回来了?” 萧恪将苏清意的外衣脱去,将人塞进早就已经暖好的被窝:“嗯,回来了,你睡吧。” 苏清意“哦”了一声,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上元节,天心月圆,月光澄净照透了窗檐。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萧华 正月十六, 新年的第一次早朝。 苏清意昨晚睡得早,今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她甚至还起身送了萧恪去上朝。 今天就是清算萧华的日子了, 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若是按照老皇帝对萧华的疼爱程度来看, 老皇帝不立太子,却很有可能给萧华留下一道传位圣旨,就算是萧恪能从萧华那个废物货色手中抢到皇位,也终归会落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话柄, 有的人就是这样, 萧华这样的人成了皇帝, 他们会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要是萧恪从萧华手里抢了皇位, 他们仍然会口诛笔伐, 说得通俗些就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干。 而萧华如今要被彻底踢出局了, 剩下的皇子, 萧睿、萧启、萧远、萧恪,成年的四个没有一个是老皇帝真心疼爱过的。 让老皇帝在自己从未疼爱过的儿子里来选一个继承皇位,估计老皇帝的脸色也会相当难看。 苏清意让碧灵让了一副围棋来, 她围棋下得不怎么样,便拉铃铛她们三个陪自己玩五子棋, 好打发时间, 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然她总是会想着朝堂上的情况。 朝堂上的情况很好, 萧恪他们兄弟四个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萧华给彻底踩死,前前后后经营了这么久, 不会在今天功亏一篑。 四个皇子没有直接站出来指责萧华的过错, 毕竟他们还是兄弟, 但是大臣们跪了一地,并且在萧恪的授意下,有大臣将萧华的恶劣行径进行了扩大,一番言辞下来,成功地给老皇帝营造出了如果不处置萧华明个萧华就能造反自己当皇帝的错觉。 老皇帝太在乎他的皇位了,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牺牲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儿子而已,他多的是。 一切都很顺利,老皇帝本来已经做出了赐萧华自尽的决断,匕首、白绫、毒酒,三种方式任他选择,可偏偏最后跳出来了一个醇国公。 醇国公早就已经不上朝了,却在这个关口跑了出来,四个皇子都恨得牙痒痒,尤其是萧恪,中书侍郎可是醇国公的走狗,能养出那么不要脸的一条狗,这醇国公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醇国公先问候了老皇帝的身体,又捧了老皇帝一番,便开始游说老皇帝。 “陛下,隋王殿下虽然有错,可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和隋王殿下之间的父子亲情做不得假,虎毒尚不食子,陛下一片慈父之心,要您忍痛杀了隋王殿下,您定然是不忍心的,因此臣在此奏请陛下,对隋王殿下宽大处理。” 老皇帝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赐死萧华,被醇国公这么一说,还真拿自己当一个好父亲了,对萧华还不舍起来,先前作出的决断被他作废。 好不容易才有了能光明正大弄死萧华的机会,萧恪又岂会放弃?在他的示意之下立马就有官员站出来和醇国公打擂台,极力劝说老皇帝赐死萧华。 可是醇国公比这些正经大臣更懂老皇帝的心思,这场擂台,许多人加起来也没有能打得过一个醇国公。 “朕意已决,皇四子萧华废为庶人,驱逐出京,无诏不得踏入京城!”老皇帝高高拿起,最终还是轻轻放下。 不过在处理中书侍郎那一家人的事情上倒是没有再受到阻碍,醇国公仿佛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收了人家那么多辛苦贪张灵嫁妆贪来的财富就翻脸不认人,还狠狠地踩了一脚,让老皇帝给中书侍郎那还在大牢里蹲着的夫人和儿子下了赐死的圣旨。 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散朝后萧恪他们兄弟几个不约而同地将醇国公给围了起来。 “醇国公不问朝政多年,今天怎么冒出来了?”萧睿嘴里直冒冷气。 萧睿作为皇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就算不立太子,老皇帝也应该因为他是皇长子而更看重他,自古以来一向如此,可萧华的存在却让他这个皇长子等同于无,不但没有受到老皇帝的看重,反而还牵累了他身处后宫的母妃,他是恨萧华的,所以醇国公跳出来替萧华保了这条命,他也恨醇国公。 “可能是新年新气象吧。”萧恪明明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十足的冰冷,“醇国公年纪大了,没事还是少往外跑,一跑就跑这么远,本王怕你,承担不起这来回的劳累。” 醇国公多年的人精了,自然不会因为萧恪他们三两句话就动怒,他还摆出了一副谦逊温良的模样来,故作姿态。 “老臣跑这一趟不也是为了几位殿下?几位殿下一心要致自己的亲兄弟于死地,这传出去了,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名声不利。” 萧恪他们兄弟几个听得直冷笑,他们可要不起萧华那样的兄弟,他们同萧华之间,只有恨意,没有兄弟情意。 “醇国公这般操心我等,想来一定是数十载从来问心无愧。”萧恪讥讽道,“不然怎么能这么大义凛然呢?” 醇国公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萧恪观察细致根本看不出来。 老东西,做贼心虚了。 “成王殿下说笑了,老臣这一辈子潦潦草草,无功无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醇国公淡然应对。 萧恪伸手,在醇国公的肩膀上拍了几下:“本王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萧恪面无表情地离开,不想再和醇国公这等人再多交流。 萧恪一走,萧睿他们几个也不再多留,都对醇国公没有什么好脸色,连句表面上的客套也不曾留下。 出了宫之后萧恪并没有回成王府,而是约了萧睿他们几个去几回闻,订了个雅间关起门来商量该如何应对醇国公这个老匹夫。 “就剩下个脑袋还在土外边的人了还出来蹦哒,叫人烦的慌。”萧启越想越生气,手上的动作都大了些,茶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 萧恪安抚道:“现在多说无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醇国公给料理了。” 先前萧恪没有考虑过醇国公会威胁到自己夺位,一个常年不上朝的人,谁会去在意他呢?不在朝中,醇国公未必没有自己的势力,以前醇国公没有跳出来也就罢了,如今跳出来了,那便不得不防。 …… “什么?”苏清意手上的棋子一歪,没能落到它该去的地方。 她本以为萧华注定难逃一死,为了不让萧华跟老皇帝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他们更是严防死守。 “碧灵若灵,你们先出去。”苏清意将她们遣出屋内,只留下了铃铛。 “季叔,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苏清意面色凝重。 苏季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保下了萧华性命的,是醇国公。 “陛下本已经准备赐死萧华,可是这个关头醇国公进了宫,替萧华求了情。” 他们能利用老皇帝耳根子软的性格来达成目的,醇国公自然也能,而且他已经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简直是得心应手。 “他保住了萧华性命,将四个皇子的脸都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想必现在很得意呢。”苏清意冷笑,“他最好赶紧得意。” “季叔,按计划,刺杀萧华。” 她要萧华死,萧华必须死。 苏季领命而去。 老皇帝被醇国公忽悠得拿自己当慈父,不仅不杀萧华了,还给萧华留出了三天的时间让他收拾行装。 然而正月十六当晚,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持武器进了已经没有侍卫护卫的隋王府,将萧华给一箭穿心。 那名刺客还大大方方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号,是江湖上非常有名气的一个杀手,并且这个杀手还将萧华的罪状书给留在了现场,用羽箭老老实实地钉在了墙上。 萧华被杀,隋王妃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第一时间就向宫里递了消息。 老皇帝本来还在新美人的床上翻云覆雨,听见萧华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慌忙地爬了起来。 皇后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皇帝的身边。 “陛下,老四的行径就连江湖中人都看不下去了,足以见得百姓对他有多深的怨怼,陛下今日还听信了小人谗言,对老四宽大处理,这回陛下可是失去了不少民心啊!” 和皇帝打交道不多的正臣忽悠老皇帝比不过醇国公,可再会忽悠,醇国公一个外男,也不能在深夜入宫,也就是说,今夜就是皇后的主场。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是何其尊贵,竟然被一个臣子给算计了一遭,要是不加以惩戒,陛下的威严定会受到损害!”皇后胡扯起来那叫一个言之凿凿。 老皇帝听完皇后的忽悠,当即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赐死萧华并且还要将整个隋王府给抄了的,一道是随便找了一个藐视君威的名头叫人去发落醇国公的。 赐死萧华的圣旨虽是事后补的,可老皇帝总觉得只有他是聪明人,大渝百姓都是傻子好骗,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今天在早朝上做出宽恕萧华的处理会被百姓们得知,相反,他大义灭亲,百姓们应该称赞他才是。 至于醇国公,这辈子怕是也没有想到自己阴别人阴了那么多回,自己也有被人给阴的一天,皇后那一刀扎的那才叫一个及时,老皇帝小心眼,是个记仇的,醇国公经此一遭,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再去老皇帝的面前晃悠。 听完手下的人汇报上来的消息,萧恪差点拍手叫好。 萧华啊萧华,你作恶多端,有的是人看不过去。 只不过……今天早朝时才对萧华做出了判决,晚上萧华就被正义人士给刺杀了,这怎么看都不会是偶然。 是江湖的势力进入了朝堂……还是朝堂上有人和江湖之间牵扯甚远呢? 第52章 战事 萧华究竟因何而死, 对外公布都只会是由当今陛下下旨赐死,这就是萧华的命,醇国公能够把他从皇帝手里保下来, 却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皇帝自私自利的性子, 皇帝不仅没有为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孩子而哀恸,他甚至对于自己在民间获得了一定的威望而高兴。 高兴到曾经宠爱得能上天的贤妃是再也不见,过往多少怜香惜玉都烟消云散。 天气尚未转暖,贤妃一身素衣跪在殿外, 即使年龄上去了也因保养得宜看不出来多少岁月的痕迹, 真真是男人看了我见犹怜。 可惜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凭借皇帝的宠爱就可以纵横后宫的贤妃, 她以后只是罪人之母, 萧华死前还被削去了爵位贬为庶人, 贤妃连皇子生母的身份也失去了, 她的骄傲与荣光, 都碎了个一干二净。 “贤妃娘娘怎的在这里跪着?”一个皇帝新纳的婕妤从步撵上缓缓下来,步履款款,“天寒地冻的, 将贤妃娘娘冻着了可不好,贤妃娘娘还是说赶快回宫去吧。” 贤妃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她怨毒的目光咬着这个在她面前放肆的新人:“你不过是个婕妤, 竟然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婕妤听了, 混不在意地抛了抛手中的手帕, 是用今年刚刚送来的新丝裁的:“贤妃娘娘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冲冠后宫的贤妃娘娘呢?陛下早就已经厌弃您了,您又何必来此地自讨苦吃?” 第42节 贤妃的指甲扣进了手心了, 生疼, 她想反驳, 却也明白这人说的是事实,陛下已经不再宠爱她了,无论她以前有多么地受宠,有多么的风光,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了,更何况,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华儿,都死于贼人之手,这世间不会再有人护着她了。 “贤妃娘娘,您还是趁陛下没有想起您是个罪人的母妃,少到陛下面前来晃悠,不然哪一天陛下想起来了,把您从妃位降到昭仪,或者是和我一样的婕妤,甚至是……美人,那您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这位新婕妤扭着腰肢走了,嘲讽够了便不再多停留。 贤妃跌坐在地面上,冰冷的石板也没有让她注意到凉气,她满脑子都只想着,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真的到此结束了,她的儿子没能当上皇帝,她当不上太后。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后宫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们都没有自己受宠,就连皇后也不像自己这般承宠颇多,她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的权势滔天的富贵日子,到头来,不过都是妄想。 贤妃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宫殿走去,既然陛下打定主意不再见她,那她又何必在这里苦苦哀求?她也是有骨气的。 殊不知,在这皇宫里,骨气根本就没有几斤几两。 …… 隋王萧华也好,贤妃也好,他们只会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然后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视野。 天气逐渐回暖,春日真正来临。 苏清意的屋子里撤去了放了几个月的炭盆,也不会再时常躲在屋子里,每日都乐于到屋外来走上一走。 春天的衣裳也要比冬日里单薄,苏清意的肚子也越发明显,那薄薄的布料根本就遮挡不住。 自打肚子越来越圆,萧恪每天就多了一个听胎动的日程,非要听到动静才肯罢休。 苏清意每每都很无奈,这孩子本就不是个爱动的性子,有时候萧恪趴上一刻钟也不见得能探听到孩子的动静,萧恪一趴就是那么久,也不嫌累得慌。 天气回暖之后张氏的身体也好了不少,还颇有兴致地在延鹤院办了一次家宴,除了张灵也就是苏清意和萧恪,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用顿饭。 要是换作别的人府上女眷能相处得如此和谐,怕不是要欣慰得手舞足蹈,萧恪就不一样了,苏清意和张氏越是和谐,就越是没有他插话的地儿,再加上还有一个张灵,这三个人凑在一块聊衣服聊首饰,他一个大男人完全没有插话的可能性。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说话,他还是说了一句话的:“最近王府里又进了些新的料子,你们三姐妹拿着分一分,做一些新衣裳穿。” 然后就是这姐妹三个的谢谢谢谢。 萧恪:“……”下次你们三个凑在一堆用膳大可以不必叫我来。 要说萧恪还是很大方的,他给府里女眷置办的东西都是好的,即便比不上宫里特供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嘴里的一些,是足足好几大箱子。 萧恪不光给在成王府里的女眷们送,宫里的淑妃和皇后也有,也是一大堆东西。 淑妃也有自己的心思,特别是在皇帝唯一一个跟他相似的儿子萧华没了,贤妃倒台之后,她就比从前光鲜亮丽了起来,她以前穿着打扮还是比较低调的,后来就直接高调了起来,经常穿的都是时新的料子做的衣裳,首饰也总是新的,看得其他的宫妃很是眼热。 可再羡慕也羡慕不来,淑妃有一个争气又孝顺的儿子,她儿子又有一个富可敌国的侧妃,左右都差不了她的银子花。 更重要的是,到了淑妃现在的地步,她只需要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皇帝,皇帝的宠爱靠不住,但对于这个后宫的女人来说,又没有几个是能够离得开的,但是淑妃可以。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燕北传来了绥族攻打大渝边境的消息。 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回了京城,老皇帝在早朝时发了很大的一通火,原因是驻守燕北的将士没能抵挡住绥族的攻势,大渝丢了一城。 “果然都是吃干饭的废物!”皇帝是脸面也不要了,在早朝时指着萧远的鼻子大骂,“你母妃的母族都是不长脑子的东西!竟然让绥族突破了我大渝地界!” 萧远的头上挨了老皇帝砸下来的茶盏,鲜血汩汩地流了不少。 他还从来不知他父皇竟有这般力气,离他这么远还能用茶盏砸中他。 砸他的时候这般厉害,却连长弓也拉不开,真是可笑。 而且他这父皇也太会给人扣帽子了,如今燕北的驻军不过三万,三万要驻守整个燕北,要防绥族人的十万大军,谈何容易?更何况他的外公年事已高,重病缠身,如何能起来主事? 简直是……太不讲道理了。 “儿臣愿意前往燕北,同绥族人死战。”萧远在大殿中跪了下来,额头磕下去时砸出一声回响。 老皇帝并没有消气,他仍然指着萧远狠骂:“这都是你应该的!” 萧恪都看不下去了,他们这父皇太不要脸了些,他走了出去,站到大殿中央:“父皇,为今之重,是要守住燕北,依儿臣之见,应当立即发兵燕北,决不能再让绥族深入大渝。” 老皇帝前两天才从苏清意那里又得了好处,这段时间看萧恪还算顺眼,也给萧恪面子:“老五说得对。” 萧远闭了闭眼,果然,他还是很希望他父皇早日驾崩。 谁来当大渝的皇帝都好,只要不是这个昏庸无能的老东西。 “你明天就启程给朕滚回燕北,从此以后也不必再回京城了!”皇帝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太监急急忙忙地喊了“退朝”。 萧恪走向萧远,将萧远给扶了起来:“三哥,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别让三嫂看了担心。” 萧睿和萧启也靠了过来,他们几个也是难得,没有斗生斗死,还能为彼此做点什么。 “老三,你且放心去燕北,你母妃……我们会替你照看的。”萧睿道。 皇帝让萧远永远都不再要回京城,意思就是将萧远发配燕北,从此就待在燕北。 言外之意就是绝了萧远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多谢大哥。”萧远扯了扯嘴角。 萧远,燕王。 在这个名字和这个封号定下的那一刻,萧远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父皇能那么不要脸地将过错都怪到外公的身上。 他的母妃,将门之女,本该在燕北之地好好的,是他一道圣旨召进了宫中,想着控制了母妃,身在燕北的外公就会投鼠忌器,可这还不够,他太害怕手上握着军权的将军了,所以这些年对燕北也打压颇多,绥族人又不是瞎子,眼见着燕北势弱,自然会想要捞一笔。 大渝被破一城,怎么能怪到他年迈的外公身上去? “可是父皇并未给三弟拨兵马,难道要三弟孤身一人前往燕北不成?”萧启不满道,眉头皱得老深。 “我手上还有些人在京城,不多,只有五千,三哥先带着去燕北,剩下的兵马弟弟后面再给你补上。”萧恪当即作出决断,他要帮萧远。 他也不是在帮萧远,他是在帮大渝的子民。 摊上一个昏君不是百姓的错,不该由百姓来承担。 萧远沉沉地闭了闭眼:“谢了,老五。” 他挺立起脊背,坚定地往外走:“既然父皇让我明日便出发,那我自当去好好地做准备,明天好启程。” 他先回王府去……跟他的王妃和离。 他的王妃性子单纯,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他觉得很可爱,他很喜欢自己的王妃。 他此去燕北要面临的是战争,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好好地活着,他被驱逐出京城,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京城,可他舍不得让她去燕北受苦,万一,万一他战死了,岂不是耽误人家的一生? 和离了好,和离后将财产全都留给她,无论她以后是嫁人还是怎样,都能过得富足。 只要,别受他的牵累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送别 “什么?”苏清意失手, 手里的点心就落到了地上,“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萧恪点头:“一字不差。” 苏清意知道老皇帝离谱,却不知老皇帝能这么离谱, 要不是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 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这样的人来做。 “不给兵马不给钱粮,这已经不是心狠了。”苏清意蹙眉,“燕北驻军不多,又没有银钱养着, 主帅更是卧病在床, 想要跟蓄势已久的绥族对抗,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萧恪道:“我会将我手上的兵马借给三哥, 绥族那边我也会想办法让戎狄去牵制, 就看绥族这一回到底是想怎么打了。” 若是绥族只想在大渝这里捞点好处, 那么只有萧远带着兵马到位, 绥族不会恋战, 可若是绥族铁了心要吃下大渝的一块肉,分割大渝的土地和百姓,那么这场仗会打得十分艰难。 老皇帝遇事只知道找人顶锅, 全然把“兴,百姓苦, 忘, 百姓苦”给放在了他根本看不见的位置去。 “殿下, 不如咱们再帮一帮燕王殿下好了。”苏清意看着萧恪的眼睛, “为了燕北的百姓。” …… 萧恪带着苏清意坐着马车到了燕王府,萧远已经在遣散下人了, 他以后不会再回来, 甚至他一走这燕王府说不定就会被老皇帝给收回去, 自然是不能再留伺候的人,连负责洒扫的人也是不必留的。 苏清意和萧恪到燕王府时,是燕王府的管家出来迎接的,这管家和宁福来荣一样,也是宫中出来的,姓陈。 “成王殿下,侧妃,我家殿下正跟王妃吵架,怕是不太好请你们二位进去招待了。”陈公公一脸为难。 萧恪:“吵架?” 陈公公唉声道:“我家殿下要跟王妃和离,王妃不同意,正闹着呢。” 苏清意倒是没有想到萧远这人明天就要奔赴战场了,今日却要跟自己的王妃和离,而燕王妃又不乐意。 倒是比萧华那两口子的感情好多了。 要知道隋王妃可是不愿意陪萧华去死的,萧华被废为庶人的旨意一下来她就收拾好了包袱回了娘家,萧华被她派去的人刺杀身亡,她也没有去看萧华最后一眼,可能是怕沾了晦气。 “萧远!你她敢休了我我就上街去到处嚷嚷!”燕王妃正追着萧远打,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下人手里薅过来的鸡毛掸子。 而萧远的头发上已经很不幸的被鸡毛给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是要休了你,是跟你和离,你和离之后还可以再嫁人,我的财产也全都给你。”萧远一边解释一边退。 燕王妃才不听:“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要去燕北找别的女人了是不是?”她拎着鸡毛掸子杀气腾腾。 陈公公痛苦扶额,让成王殿下他们看见了,好丢脸。 苏清意和萧恪相视一笑,看得出来,萧远确实跟他王妃关系很好。 “萧远我告诉你,你必须带着我去燕北,不然我就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抛妻弃子!” 萧远最终一把抱住了自己胡闹的王妃,夺过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去:“祖宗,你能不能别闹了,听我的话成不成?” 燕王妃小嘴一瘪,眼睛里瞬间就溢出了泪光:“你是不是嫌我笨拖你的后腿?” 萧远连忙给她擦眼泪:“从来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说。” “那你就将我带去燕北又有何妨?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燕王妃哭得更难受了。 萧远无声叹气,他认认真真地同他的小王妃解释道:“燕北的条件不比京城,更何况战事紧张,我忙起来可能顾不上你,你别跟着我去受苦了。” 燕王妃不依,扯着萧远使劲闹:“你不带上我一起走你也别想走!” 她知道燕北有战争,会很吓人,也知道燕北不比京城富庶,可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过得再差也比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好,她这一点是明白的。 更何况,萧远让她再嫁,又谈何容易? 萧远把财产都留给她确实十分可观,毕竟是一个皇子的财产,再少也少不到哪里去,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像萧远这样喜欢自己的人了啊。 她不会打理一个庞大的家,处理不好一府庶务,还未出嫁时便因这个闹出过不少笑话,能与她的家世匹配上的男子不愿意娶一个连家宅都打理不好的女人,而她的父母亲也不愿意她下嫁,只有萧远,从始至终都没有嫌弃过她,她嫁给萧远之后从来都没有打理过燕王府的事务,都是陈公公在打理,而有她必须要出面的,萧远也会告诉她该怎么应付。 她上哪里再去找一个萧远呢? 第43节 “三哥三嫂伉俪情深。”萧恪鼓起掌来。 才发现自己王府里还有两个客人,萧远和燕王府才匆匆整理了一下着装。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萧远拔着头发里的鸡毛,“不会是专门跑来看我这哥哥的笑话的吧?” 萧恪笑道:“三哥三嫂的感情令人艳羡,怎么会是笑话?” 燕王妃红着脸朝萧恪道:“让五弟见笑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虚的,这次来,是清意想给三哥点东西。”萧恪扶着苏清意上前。 萧远见着苏清意的肚子,再看看萧恪,果然啊,要当父亲的老五比以前要多了许多人情,感觉就像是多了一根线将他拴着。 “燕王殿下,燕王妃。”苏清意向二人福了福身。 “这是我能为燕北将士和百姓做的一点小事。”苏清意拿出一个锦囊递出去,“还请燕王殿下收下。” 萧远愣住,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小小的锦囊里,应该是银票。 他看向萧恪,却见萧恪对他点头。 萧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苏清意手里郑重地接过锦囊:“我替燕北将士和燕北百姓谢谢你。” 苏清意淡然一笑:“都是大渝子民,不谈谢不谢的。” 不过她很清楚,她这二十万两银票给出去了,收到的,会是萧远毫无保留的站队,从此以后,整个燕北都将站在萧恪这一边。 西南是萧恪的大本营,塞北经过赈灾一事也成了萧恪的拥趸,而往后还会再多一个燕北……萧恪离那个皇位,已经越来越近了。 “燕王殿下尽管和绥族打仗,兵马和粮草,我们会陆续送上。”苏清意承诺道。 萧远今天原本是做好了孤家寡人的准备,孑然一身去燕北,哪怕战死在燕北也没有关系,只是可怜他的母妃,往后余生在这深宫之中再无人可依靠。 可上天终究还是待他不薄的,王妃对他不离不弃,愿意和他到燕北去吃苦受罪,萧恪和他的侧妃更是送来了最大的助力。 “燕北必胜,大渝必胜!” …… 第二天,萧远带着萧恪给他的五千人马出发,他已经将燕王府的所有人都给了银子遣散,让他们再去找个别的主人家做事,陈公公不愿意走,也不愿意回宫去等着重新分配,要死要活的非要跟他去燕北,萧远怀疑陈公公是受了他王妃的启发。 总之,他此去燕北再难有归期,带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人带上就足够了。 苏清意和萧恪在城门外给萧远送行。 “小乖乖,伯母没办法在你出生时给你送礼物了,今天先将礼物交给你娘亲替你保管。”燕王妃将一个自己从小戴到到的玉佩给了苏清意,“这是我送给我侄儿的礼物。” 苏清意没有推拒,她知晓燕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燕王妃只是比别人单纯了些,其实不傻。 “老三!”萧睿和萧启也骑着马赶了过来。 “老三,当大哥的没什么能给你的,我连夜筹措了些粮草,你带着一起去燕北。”萧睿骑马跑得有些急,这会儿额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萧启直接将自己的手令拍进了萧远的手掌中:“二哥穷,唯独封地离燕北不远,你帮可得帮二哥将封地守住了,别让二哥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 苏清意眉目间全是笑意。 如果她的外公瞧见了这兄弟几个兄友弟恭,为了大渝而齐心协力,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吧。 外公您看,大渝皇室并非不是无药可救,老皇帝不怎么样,却有好几个能干的儿子,大渝的未来,会变好的。 “兄弟们,谢了。”萧远几乎是含泪上马。 而就在萧远下令启程前,又有一人骑着马奔袭而来,那是一个身披战袍的女子。 正是萧远的母妃,何婕妤,何燕然。 何燕然勒马,停在了自己的儿子身边:“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不必追你一程。” 萧远讶然:“母妃怎么来了?” 关键是他母妃是如何能出宫的? “我去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帮忙游说了陛下放我出宫,同你一起去燕北。”何燕然笑了笑,“你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娘的厉害呢,这回让你开开眼界!” 燕北何燕然,女中豪杰也,若是当年不曾进宫,她会是燕北人人提而赞之的女将军。 苏清意对皇后的嘴又有了新的认识,能说动皇帝将他故意囚于皇宫几十年的宫妃给放出来,并且不让皇帝怀疑萧远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之后造反,皇后的话术,怕是能打好几个醇国公。 “那我们出发。”萧远又哭又笑。 大军前进,其余的人便让开了路来。 苏清意看着队伍走远,不禁问道:“殿下,燕北的战事能快快结束吗?” 萧恪握住苏清意的手,用一种近乎保证的语气道:“会的。” 两个月,要是两个月燕北的战事未定,他便亲自杀去燕北。 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一片太平中出生。 第54章 聚会 萧远领兵北上, 老皇帝这个昏君得知萧恪他们兄弟三个居然还去给萧远送行,对他们几个大发雷霆,而且还是在早朝之时,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兄弟几个做得不对。 萧恪直接站了出来, 一番话术将老皇帝的毛给顺了下来,其实说什么老皇帝也不太明白,总之萧恪哄得他开心了,他也就罢了。 萧远只是去燕北了而不是死了, 萧远以前在京城经营起来的人手尽数托付给了萧恪, 他想着既然自己也抢不到那个皇位了, 干脆就让萧恪去抢。 最好是能逼着老皇帝赶紧下台。 以萧恪如今的势力, 萧睿和萧启已经很明显争不过萧恪了, 加上他们本来也不是生死仇敌, 跟萧华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所以慢慢的, 萧睿和萧启也退出了皇位的争夺。 如今这朝堂上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萧恪就是大渝未来的皇帝,板上钉钉, 变不了了。 就看老皇帝什么时候能玩完。 苏清意也很想老皇帝早日完蛋,因此在新送给皇帝的礼物里, 她开始加东西了, 这些东西不会让老皇帝直接暴毙, 但是能够加速老皇帝的衰老, 特别是身体会衰弱得越来越快,而老皇帝表面上什么都不会有, 甚至看起来比以往还要精神。 只不过苏清意万万没想到老皇帝会自信到膨胀, 他还真把自己给当成龙虎精神的年轻人了, 居然开始选妃了,虽然不是在整个大渝选,但是也是在京城,分明是想挑人家从小娇养的姑娘去伺候他这个老头子。 这下老皇帝也算是惹了众怒了,那么多的大臣,多的是家里面有适龄的姑娘的,莫非都要进宫去,在那么个只剩下个脑袋还埋在土外边的老头儿身边熬吗? 除了发了疯的将自家姑娘给送进皇宫去,其他的人家都是在加紧议亲,只要有了婚配,便不再有入宫的资格,还有将女儿送到老家去避风头的,总之就是不让老皇帝糟蹋他们如花似玉的姑娘。 “父皇在三哥离开京城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燕王府给收了回来,就连京郊的皇庄也给收了回来,说是他人在燕北用不着。”萧恪跟苏清意谈及此事,眼睛里是满满的冷意。 他们这位父皇,实在是太无情了。 “陛下从燕王殿下那里弄点不少钱吧?否则也不会有这个钱来选妃。”苏清意实在是太想花钱雇人写一篇文章来好好地骂一骂了,这皇帝当得这么不要脸的,当真是前所未闻。 萧恪摸了摸苏清意的肚子,好声好气道:“不要动怒,不值得因他动怒。” 苏清意已经怀有身孕七个月了,现在这肚子啊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做什么都得照顾着肚子里这个,很是受累。 “倒也是。”苏清意想了想,不再提老皇帝这个晦气的,同萧恪说起了成王府要办的宴会。 “殿下将京城里那么多还未谈婚论嫁的人给凑到一堆来,帮着人家说亲,也不怕陛下知道后怪罪?”苏清意问道。 要说狠还是萧恪狠,老皇帝要在京城范围选妃,萧恪便做主请京城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到成王府来,摆明了跟老皇帝对着干,哪怕他明面上打的是为他的头一个孩子祈福的名义。 也就是老皇帝好糊弄,再加上醇国公出来跳了一回让老皇帝给打了一顿暂时不敢冒头,不然萧恪怕是不好交代。 萧恪:“气死了不是更好?”气死了他便直接进宫去坐那把龙椅,光明正大地取代他父皇那个昏君。 苏清意忍俊不禁,萧恪在她面前也是什么都敢说了,也不怕她将他给卖了。 不过苏清意对这次的宴会还是很积极的,她闲得没事干,便想着帮萧征和张灵张罗张罗。 也不知萧恪身边为何会有萧征这样的呆瓜,明明和苏浅央之间有那意思,两人却连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一个是不懂风月克制得很,一个是遵规守矩古板得很,这两人要是没有人帮忙啊,怕是等不到他们俩成亲的那一天了。 苏浅央的父亲,也就是礼部侍郎,最开始也没有急着要将女儿给嫁出去,老皇帝一说想选妃,他比谁都着急,更是为了此事在朝堂上顶撞了皇帝,被皇帝给薅一通骂,连礼官的颜面都给踹了个翻,经此一遭,礼部侍郎就怕老皇帝要他女儿进宫,所以他巴不得赶紧把苏浅央给嫁出去,嫁给谁不比去给一个老头子当妃子强呢? 况且,大渝朝只有寻常人家和离的,却还从来没有当了皇帝的妃子之后还能嫁人的,所以,哪怕老皇帝只宠幸了一次,都不会再有放出宫婚配的自由。 为此,成王府的请柬派出去之后,没有哪家不上门的。 而除了给萧征和苏浅央加把火,苏清意还想着帮张灵也物色物色郎君。 中书侍郎那一家人都处理干净了,张灵还是太尉府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而且还是风头最盛的那一位皇子,成王殿下的王妃,张氏的地位随着萧恪而水涨船高,也就连带着张灵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明眼人谁瞧不出来萧恪日后多半就是大渝皇帝了?萧恪成了大渝皇帝,那么王妃张氏就是皇后,皇后的妹妹自然是不一样的,哪怕就是为了攀上萧恪这棵大树,也多的是人想要求娶张灵。 想要求娶张灵的人越多就越要小心,不怕求娶的人带着目的来,就怕是个心野的,真拿张灵当跳板。 一同来成王府做客的还有成了婚的女眷,长一辈的或者是平辈的夫人们一闲聊,什么消息都能探听出来,苏清意还指着这些夫人给自己提供些消息。 宴会这日的天气很好,好到张氏都有力气出来和前来的女眷们一起聊聊天。 原本前来成王府的女眷们还担心张氏不待见苏清意这个侧妃,她们不好说话,没想到人家俩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关系好得不得了,也是稀奇。 “这是今年的桃花做的桃花酥,各位可以尝尝看。”苏清意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王府的厨子特意研究过,和别的桃花酥有些区别呢。” 初春桃花盛开,这桌上不光有桃花酥,还有桃花酒,吃食也都跟桃花有关,什么桃花猪蹄美颜粥、桃花丸之类的,也有些别的,都是精致可口的小菜,很符合这节气。 “我们这几个,成天就躲在府里琢磨吃食了,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张氏先拿了一块桃花酥起来,自己先试吃,她咬了一口便知这桃花酥的不同,便大力向女眷们推荐。 苏清意和张氏都是很难镇住场子的人,一会就把女眷这边的场子给热了起来,而萧恪在前边跟男宾们打好了招呼,也会带到花园这边来,再往后就是不曾婚配的男男女女们自己认识认识,别的便不用旁的人再去插手了。 将小年轻们都打发去了花园里玩,苏清意她们这些已经嫁了人的聊起话题来也更加肆无忌惮,毕竟有些事情,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们能够参与其中的。 “听闻燕王殿下抵达燕北之后第一时间就带兵巩固了防线,而燕王妃也换下罗裙,穿上布衣在前线帮忙,据说燕王妃将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部都给化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话的,基本上家里已经是跟萧恪站在了一条线上,不过连这都拿出来议论,也足以证明老皇帝是有多么不招人待见。 大渝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子妃像燕王妃这般,居然连自己的金银首饰都要拿出来化掉充作钱财用的,说白了,这不是燕王和燕王妃没脸,而是当皇帝的没脸。 这大渝的皇帝又不是燕王,却要燕王妃一个从小就没有吃过苦的名门贵女去燕北遭罪,皇帝本就是个臭名远扬的了,这件事传出来,天下女子,包括很多男子,都会对老皇帝更加心生厌恶。 苏清意淡笑一下,她也明白燕王妃的做法。 燕王妃在一干有心眼的高门夫人中属实不算聪明人,可她很善良,明明有自己给的二十万两银票,足以缓解燕北的军饷空缺,可她仍然选择了将自己的首饰给融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占自己的便宜。 苏清意自己的嫁妆加上日常购置的首饰中也有不少金银的,不光是首饰,姑娘们的嫁妆里还有不少金银器,这些金银器的重量可是不小,燕王妃要是真将这些都给融了,那绝对是一笔不少的金银,而这些金银,都会用于燕北战事。 “说起来,还是何婕妤厉害,都已经二三十年不曾在军中待过了,竟然还能如年轻时一般提枪挽弓。”有夫人盛赞道,“这是真正的巾帼英雄啊!” 张氏却道:“夫人请慎言,哪里有什么何婕妤?在燕北战场上的,是何将军。” 那夫人闻言,连连改口:“王妃说得对,那是威名赫赫的何将军。” 皇宫数载也没有能折去她骄傲的羽翼,何将军,不输任何沙场男儿的顶天立地。 第44节 苏清意感慨,果然,这世间能困得住女人的只有男人,这世间困不住女人的,也只有男人。 “燕北战事不易,我等也做不了什么。”张氏身为太尉府嫡女,还是很忧国忧民的,“不妨这样,我们这些人,总归不缺几件买衣裳买首饰的钱,我们一人凑一点儿,送到燕北去,也算是为燕北尽一份心,各位以为如何?” 张氏的提议得到了一致拥戴。 若是张氏只是要她们掏银子,那必然起不到这个效果,可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燕北战事,出力出了大头的,就是成王府呢? 关键是塞北赈灾,燕北济军都出了大笔银子的苏清意还是第一个相应的,那她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人家可是几十万两银子都给了啊,都不一定这嫁妆还有没有剩余呢。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花环 苏清意她们在搞募捐, 小年轻们便在成王府的花园里各自玩耍。 有苏清意帮着牵线搭桥,张灵和苏浅央便结了个伴,两人一起在花园里赏花, 成王府的花园里自然是不会少了花的, 四季都有,这会儿是初春,花园里大片大片的三角梅和迎春花开得极好,加上又有专人打理, 修剪得也极具观赏性, 还有些风雨兰、长春花, 难得的是成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一片占地极大的地, 除了些亭台之外什么都没有修剪, 全部种的是大棵大棵的树, 现在正是花开得繁盛的时节。 简而言之, 别看成王府不像从前的隋王府高调奢华, 可是这地方住着要舒心多了,一看便知是这里的主人用了心思的。 愿意用心思去经营,这便说明这个王府的主人看重这里, 真把这里给当成自己的家,而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的住处。 萧征今天又一次被萧恪从身边给赶走, 让他自行去花园找苏浅央去, 别老是在萧恪的面前晃悠, 萧征本就不是个嘴皮子利落的, 而且他心里也确实惦记着苏浅央,所以才精心收拾了一番, 将自己给收拾得精神奕奕的来了花园这边。 只不过锯嘴葫芦难开口, 萧征都站苏浅央面前了也憋不出来一句话, 就知道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还是张灵看不下去了,将苏浅央往前面推了推,她提着裙子麻溜地跑掉了,将空间留给苏浅央和萧征。 苏清意一直让人帮忙看着呢,只不过听完下面的人报上来的消息,苏清意还是忍不住眼皮直抽抽,但凡萧征能学到他家殿下那十分之一的脸皮厚度,这会怕不是都能去苏浅央家里下聘礼了。 还在前面跟男宾们畅谈的萧恪背后一凉。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 萧征和苏浅央的进度看得令人着急,张灵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抱着目的接近张灵的世家公子其实不少,只是张灵对这些目光中充斥着算计与打量的人并不想多言,所以每一个主动接近她的人,和她聊了几句之后总是会不欢而散。 其实身为太尉府的小姐,张灵十分清楚,高门大户之间的婚姻大多数就是利益往来,成亲联结的永远不是夫妻二人,而是这夫妻二人背后所代表的两个庞大家族,这似乎是这京城之中所有男男女女的命运,哪怕是她敬重的长姐,嫁给了成王殿下,和成王殿下相敬如宾,二人之间从来没有吵过闹过,也摆脱不了利益上的纠葛。 他们这些人的婚姻,无非是在利益缠绕中去寻求一个相对来说更加顺眼,能够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人。 如果换作是从前,张灵或许会对这些世家公子动心,不管怎样,这些世家公子能够受到成王府的邀请,跟着家中长辈前来,都不会纨绔子弟,且绝对不可能有中书侍郎那家人之流,只是经历过一场失败的亲事,张灵难免还是会绝对疲倦。 她将苏浅央推给了萧征,自己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成王府的花林,现下梨花杏花开得正好,白的粉的一大片。 花林里有苏清意叫下人扎的秋千,张灵便坐在了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了起来。 张灵正坐在秋千上出着神,忽然就被一道声音惊醒:“你是哪家的小姐?” 那是一个少年郎,看起来尚未及冠,张灵循着他的声音找去,发现这人竟然躲在了树上,怕是在这里藏了许久了。 张灵抬头望向他:“你又是哪家的?怎的躲在了树上?” 那少年郎翻身坐在了树干上,垂着眼看着树下的张灵,他说:“你真好看。” …… 苏清意和张氏正在算今天从各府女眷那里募集到的银钱有多少,这些客人在成王府待到了用过晚膳之后纷纷告辞,苏清意和张氏不用亲自盯着王府的下人收拾,便回了延鹤院,只是没想到张灵会惊慌失措地闯进来,连她长姐在屋里也没有看见似的,把头给埋进了手里,耳朵发红。 苏清意和张氏都愣住了,张灵这是遇见什么事了?怎么感觉像是害羞了呢? 而且……张灵的头上还有一个花环。 就是这个花环吧,丑得有点特色。 花环是用迎春花的枝条搭的框架,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很难想象张灵可能戴着这样的一个花环一路回了延鹤院。 “灵儿?”张氏唤了唤张灵,“这花环,是谁送给你的?” 张灵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她仿佛是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头上还有一个花环,急匆匆地摘了下来扔到了桌面上:“没、没谁,一个不成熟的人而已。” 这话哄谁呢?鬼都不会信的。 张灵在苏清意和张氏的灼灼目光之下,原本就红的耳朵彻底红透了,脸上也绯色一片。 苏清意看向张氏,眼神揶揄,张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脸上也流露出十足的笑意。 “既然灵儿不讨厌,那便多接触接触,要是觉得可行,再同姐姐们说。”苏清意友善地开口帮张灵缓解尴尬。 张灵手指都搅在了一起,明明做女红时灵活得不得了,这会子跟冻上了一样,怎么都捋不直。 “我今日遇见了一个人,是安荣郡主家的幺子。”张灵根本就没有要瞒着的意思,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干脆全部交代了出来。 安荣郡主有三个儿子,长子早已经入朝为官,只不过是个武将,还常年在外驻守,次子对当官没有兴致,跑去了书院当先生,幺子就是张灵遇见的这位了,名字叫做郑余阳。 由于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常年不着家,安荣郡主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幺子也去外面闯荡了,非要将他给留在身边,巧的是郑余阳也没有他兄长们那样的心思,每天在家里非常安心的混吃等死,气得他父亲成天大骂他是个纨绔。 自然,能有一个当将军的大哥和一个当先生的二哥,郑余阳也不可能被父母给养成废物点心,他就是单纯的懒而已,武比不上他大哥文比不过他二哥,但是绝对会比京城中的这些纨绔子弟强得多,而且这小少爷日常爱好也干干净净的,不上花楼不喝花酒的,关键是,他从不参与权力斗争,哪怕自己家里已经挣脱不开,他也从未想过要主动去蹚这趟浑水。 今天他原本也是不想来成王府的,他是被他父亲母亲给拖来的。 虽然知道成王殿下也是好心,想帮这些姑娘一把,免得进宫去受皇帝的磋磨,可……他一个还没有加冠的人,也不急着成亲,他父亲母亲拽他来作甚? 郑小少爷想不明白。 于是郑小少爷到了成王府之后脚底抹油地溜出了众人的交际圈,找了棵看着就比较健壮,能够承受得起他重量的树睡大觉,只是不成想,一觉睡醒,竟然看见了树下有人。 那是一个穿着浅粉色罗裙的姑娘,那姑娘一抬头,他便深深地看痴了。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 郑余阳想。 郑余阳对张灵的好感约莫可以概括为一见钟情,而张灵则是因为郑余阳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是哪家的小姐,甚至直言“你是谁家的都不重要”,然后便带着她玩,还让她坐在秋千上,郑余阳就给自己推秋千,郑余阳的力道也控制得好,会让张灵的裙摆在空中漾开,但是荡出去的高度并不会吓到张灵。 张灵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跟着郑余阳一通疯玩,最后还戴上了郑余阳给自己编的花环,一个害羞情急之下甚至忘记了将花环从头上给取下来,便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延鹤院去。 …… 苏清意觉得挺好的,虽然张氏很想让张灵找一个才华出众的,最好要能干的,但是跟自己亲妹妹的幸福比起来,什么才华都是狗屁。 “清意妹妹,你说,我们请安荣郡主来王府做客,坐在一起叙上一叙,如何?”张氏故意当着张灵的面同苏清意一道臊她。 苏清意跟张氏在捉弄张灵上简直是心有灵犀:“我看可以,正好姐姐也瞧瞧那郑小少爷的人品样貌如何。” 张灵:“……” “长姐,苏姐姐,你们别逗我了。”张灵实在是怕了,她真的做不到像两个姐姐这样坦然啊! 为何张灵不行呢?因为张灵嫁过人却不曾圆过房,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做不到像苏清意和张氏这样轻描淡写。 不过苏清意估计,张灵就算是以后跟郑余阳成了,多半也不能像她这样没脸没皮,谁让她家成王殿下,是一个能光明正大拉着她一起看避火图的神奇男人呢? 也就是自己怀孕这大半年萧恪才克制了,哪怕有需求也是靠他自己草草解决,要是她没怀孕,两人不知道还要干出多少羞死人的事情来。 萧恪在房事上是一个有情调的男人,在生活中也是。 这不,苏清意回到清疏院,就见一个编得顶漂亮的花环放在了她的屋子里。 和张灵戴的那个编得让人很怀疑审美水平的花环不一样,苏清意屋子里的这个花环一看就是一个懂行的人编的,花环上的花错落有致,就跟这王府的景色似的,从哪边看过去都是美的。 “清意以为,我这编花环的手艺,如何?”萧恪亲自端着一碗甜汤进了屋子,看见苏清意手里拿着花环,便开口问道。 苏清意似娇似媚地瞥了萧恪一眼:“殿下这是在跟一个还未加冠的人比谁编花环更胜一筹?” 萧恪自信道:“这还用比?自然是我的手艺更好。” 苏清意:“……” 虽然是事实,可也用不着这么自豪吧? 作者有话说: 总感觉自己距离入v很久了,想开个抽奖,一看上一次的抽奖时间,我开不了(一定是工作给我造成了这种错觉!) 等能开抽奖了再给大家开个抽奖乐呵乐呵 第56章 暂别 苏清意想将萧恪给打发了, 这么幼稚的人她打死都不想承认是跟她同床共枕几个月的啊…… 不过萧恪也只是胡闹了一下就说起了正事,就是不知道在说正事时还一勺一勺地给苏清意喂甜汤算不算打扰正事。 “三个来信说他在大渝和绥族的交界地带发现了一座银矿,他的意思是将银矿交给我。”萧恪说。 苏清意平静的眸子里兴起了几分波澜:“银矿?燕王殿下直接说了要送给殿下?” 萧远居然能舍得?那可是一座银矿, 银矿中不知能开采出多少货真价实的白银, 换句话说,萧远要是瞒下来的话,可以闷声发大财。 “三哥并非贪得无厌之辈,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许多都是我的人, 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的。”萧恪将自己的兵马送到燕北去帮萧远打仗, 那也不可能光送士兵不送会打仗的将领去, 所以去燕北的将领也不在少数, 而且这些将领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萧恪的亲信, 就算现在是在萧远的手底下听命, 也还是会以萧恪马首是瞻。 萧远并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且不说萧恪给自己的人手和粮草,就苏清意直接掏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就不是他能轻易还清的, 萧远发现了银矿,第一反应便是他可以还上一部分人情了。 不光是成王府上下对燕北的支持, 还有他的母妃, 萧远很清楚, 他的母妃能够离开皇宫随他一道返回燕北, 返回她的家乡,也是萧恪在背后帮的忙。 皇后不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 看见谁不好过都会去帮上两把, 更何况要劝皇帝放一个宫妃离开皇宫还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皇后愿意帮这个忙,只能是萧恪请皇后帮的忙,萧远又不傻,他看得出来皇后已经站队了,她的选择是萧恪。 萧远承的人情太多,而且他也没有再去争夺皇位的打算了,干脆发现银矿之后就直接写信回京告知了萧恪,让萧恪派人去接手银矿,只是有一点请求,他想留下一部分开采出来的白银去补给陪他吃苦受罪的燕王妃。 “燕王殿下既然如实托出银矿的消息,那必然也会提防着绥族人对银矿动手。”苏清意经商,生意还做得大,她自然明白一座未经开采的银矿是多么地具有诱惑力,要是绥族得到了这座银矿,得到了无数白银,一定会壮大兵马,挥师南下,图谋大渝江山。 “在燕北那一带的外族不少,绥族是最为强盛的一支,别的外族加起来也不弱,这些外族对着大渝虎视眈眈上百年,一旦有了机会,定然会从大渝这里强撕一块肉下来,我们绝对不能给外族强大的机会。”萧恪难得神情这么严肃。 这已经不是一个银矿的问题,这涉及到的是大渝能否少些战乱。 “清意,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燕北。”萧恪对她说,“和绥族的战争,得赶紧结束。” 先前萧恪不急是因为绥族虽然强,但是后力不足,打仗时都是一边打一边抢,靠抢来的物资维持绥族的支出,然而萧远带着人死死抵抗,不仅阻挡了绥族的军队更进一步,还将绥族夺下的一城也给抢了回来,绥族没了能搜刮的,要么就此退去,要么就会同大渝打得更凶。 萧恪想要去燕北,帮萧远一起打绥族,将绥族这个威胁给彻底赶跑,而且他还同苏清意承诺过,他们的孩子出世时,一定是太平的。 他得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苏清意不是离不开萧恪的花骨朵,萧恪要去燕北,她自然是支持的。 “殿下此去,可要早早回来,记得算着日子,别等殿下回来了,孩子的满月酒都办完了。”苏清意轻快道。 第45节 苏清意的肚子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孩子在响应他娘亲说的话一般。 萧恪将耳朵贴到苏清意的肚子上,一个皇子,毫无形象地蹲在苏清意的面前,听苏清意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另外的动静。 “宝宝乖,爹爹去去就回来了,一定赶在你出生之前回家。” 他和老皇帝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会疼爱每一个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恪在经营自己名声这一块上一直以来都做得极好,他这回前往燕北,还在早朝时请了一道圣旨,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将老皇帝给哄高兴了,老皇帝甚至给萧恪放了不少的权力,左右他以为萧恪是真心为他分忧的。 后宫之中少了贤妃这朵小白花在皇帝的跟前晃荡,皇后忽悠起皇帝来更加得心应手,宫里宫外共同使力,萧恪要办什么事都方便了许多。 请了一道圣旨之后,萧恪也没有立刻出发去燕北,他一旦离开京城,有些不安分的人必然会蠢蠢欲动,在离开前他要多方布置,以保证自己不在的时间里,京城的大局不会被改变。 而且在离开前,萧恪还得去皇宫给淑妃请个安,同时也是告诉淑妃他要去燕北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要去宽淑妃的心。 萧恪正式启程是在三日之后,这一日萧恪起得极早,没有吵醒熟睡中的苏清意,自己静悄悄地穿上了衣袍到外边去洗漱,只是在离去前,他亲了亲苏清意的额头。 等着,这次我就将欠你的银子给统统还上。 萧恪还是同当初约定的那样,苏清意用银钱帮助自己,练兵屯兵,制作武器,这些都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这是苏清意带着嫁妆来到成王府的条件,但也仅限于此。 他从来都不认为塞北赈灾的银子该由苏清意的嫁妆里出,更不会认为萧远带去燕北的二十万两该由苏清意给,苏清意愿意给钱是苏清意大度忧民,但是他会想办法将苏清意给出去的银子一一补上,很显然,这个银矿就是绝好的机会。 银矿填补了苏清意的嫁妆和燕王妃的首饰之外,肯定还有剩余,用来恢复燕北民生够,再用来做些别的什么也够。 萧远在信上说,这个银矿估计能开采出来三百万两左右的白银。 三百万两白银,萧恪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分配了。 银矿的开采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老皇帝不会知道这个银矿的存在,所以这些白银一块都不会流入老皇帝的荷包里去,不过要是老皇帝驾崩了,萧恪倒是不介意将白银给摆进国库,毕竟一个满满当当的国库,才能支撑起一个国家的底气。 萧恪刚走的那几日,整个京城风平浪静,而在十日多后,京城便发生了变动。 最明显的变动就是醇国公一个糟老头子给宫里的另一个糟老头子塞了好几个漂亮姑娘,老皇帝得到了漂亮姑娘,还是温顺的,会主动去讨他喜欢的,好似满心满眼都是他,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漂亮姑娘,老皇帝自然而然地就忘记在京城里选妃的事儿,搂着新进宫的美人日日寻欢作乐。 本来京城里的姑娘们不用再担忧自己会被一纸圣旨给召进宫中伺候是好事儿,可偏偏阻挡了老皇帝的是醇国公,这件事便透露出了诡异来。 醇国公府已经安静了很多年了,这些年安静到京城中的人都快要忘记了还有醇国公府的存在,毕竟都低调到了连任何宴会都不出席,会被人遗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人们遗忘得差不多的,甚至于年轻一辈几乎无人知晓的醇国公们,由给老皇帝送漂亮姑娘开始,在京城逐渐活泛了起来。 说得更确切一些,从醇国公在正月十六那日的早朝进宫给萧华求情,醇国公府就已经在慢慢地显现于人前了。 突然开始高调的醇国公府向整个京城都叫得上号的王宫贵胄以及二品以上的官员家里都派了帖子,就连三个皇子府上都没有落下。 帖子递到了张氏的手上,张氏看过之后拿给苏清意过目。 “醇国公府没有女眷主内,这样的人家就算是请客也不应该往女眷手中派帖子,只请男宾才是正经,醇国公倒好,满京城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请,他是想做什么?”张氏冷声道。 醇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办宴会,绝对不安好心。 “还请我们二人务必都要到场。”苏清意抖了抖请帖,“醇国公的脸怕不是烙饼子用的铁锅,也忒大了些。” 她也就算了,她名义上只是萧恪的侧妃,但是明白人都不敢怠慢她,毕竟很有可能未来的大渝皇帝会从她的肚子里降生,而醇国公仿佛跟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看起来倒像是要营造一个太尉大人那般的角色,将自己伪装得无害。 可就算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没有人会用“务必”这种词眼去请一个皇子正妃,除非是皇帝和皇后,不然谁有这个资格?再说了,张氏的身体不好,还请她务必到场,是想干什么? “醇国公自以为脸大,可这面子我们是不可能给他的。”张氏虽拿捏不住醇国公这是想要做些什么,可也知他不安好心。 “来人,去醇国公府传个话,就说成王府没空赴约。”张氏吩咐道。 真当他们殿下不在,这成王府就能任由人搓圆捏扁了不成? 也不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放肆放到成王府跟前。 除了明晃晃地派人去打脸之外,张氏更是吩咐了,只要是醇国公府来的人,哪怕是醇国公本人来了成王府,一律不必请进门,请走便是,要是不走,就叫侍卫给打出去。 张氏手段强硬,简直是给那些不想去醇国公府赴约的人提供了一个思路,嘉王府和平王府直接效仿张氏的做法,更甚的是萧睿和萧启人还在京城,谅他醇国公也不敢跟他们两个皇子斗,便做得更过分,将请帖给撕了送回去。 会专门跑出来保萧华的人,他们恨不得打之杀之。 成王府不去,选择了萧恪的自然也不会去,萧睿和萧启也不去,又是一批人不买醇国公的账,至于醇国公的想法,他们不在乎,有本事就去找三个皇子,跟他们计较,显得多掉价不是? 只是也不知道醇国公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还有有许多人拿着请帖上了醇国公府去赴约,苏清意命人将这些人都给记了下来,去查他们和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同时还给萧恪些了信去,询问这些人中是否有萧恪的人,要是有萧恪的人,那么,这种不老实的羽翼,就要剪除。 为了能够将信安全地送达,苏清意还是用的武功最好的人,就怕有人半路抢了信去。 八百里加急,信到燕北,也不过五六天。 第57章 补死 醇国公都老到掉牙了还要出来蹦跶, 关键是他还是苏清意打定了主意要复仇的人,就算是为了能成功复仇,苏清意也不会放松。 在她写给萧恪的信八百里加急送往燕北的途中, 她进了一次宫。 她其实不喜欢进宫, 每次进宫都要出血,什么好东西给老皇帝都是一种糟蹋,只是现在还用得上老皇帝,自然不能断了那些贵重的礼物。 苏清意这一回进宫用的是许久不曾给淑妃请安, 想要聊表孝心, 便带着一堆从民间搜罗来的好东西坐上了马车进宫。 拿了那么多的好东西哄老皇帝开心, 苏清意在老皇帝这里还是得到了一些好处的, 比方说她可以在宫里乘坐马车而不必步行, 特别是苏清意现在还揣着成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来接她的宫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 生怕苏清意磕到了碰到了, 一路上苏清意全然是大爷待遇。 这一次苏清意进宫给老皇帝送的礼物是一大堆补品,自然,要让老皇帝觉得这礼物送得好就不能说是因为老皇帝身子不好才送的, 那样说容易被拉出去打板子,苏清意在让宁福去送礼的, 交代的措辞是“这些补品都是难得的佳品, 配得上陛下一国之君的尊位, 特意献给陛下”。 她送补品给老皇帝自然不是想要帮老皇帝续命, 只不过是虚不受补,希望老皇帝早日将自己给补死过去。 送了老皇帝的礼物后, 苏清意坐着马车去了永宁宫。 淑妃的日子过得不错, 皇帝喜爱年轻的美人, 不会跑到永宁宫来宠幸淑妃,淑妃乐得自在,苏清意又时常叫人送东西进宫,她总是能穿上最时新的料子做的衣裳,偶尔被一些位份低的宫妃瞧见了,人家都会十分羡慕她。 只是羡慕归羡慕,淑妃可没有将自己的好东西分给别人的打算,哪怕已经有人在话里近乎明示地找她讨要衣料和首饰,淑妃就全当听不懂。 这些人在她落魄时不曾扶持过她,有的人还冷嘲热讽过,她不报复回去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怎么还想着能从她这里讨到好处呢? 她不喜欢与人争些什么,但也决计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被人冷眼以待,她一直以来都算得清楚,那些个对萧恪说过不好的话、做过不好的事情的人,一个都没有漏掉。 淑妃记仇,那些宫妃在淑妃这里讨不到好处,久而久之的也就不来永宁宫自讨没趣,能跟淑妃保持往来的宫妃,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心眼子的人。 只是除了皇后,皇后娘娘一个人的心眼子都塞过全后宫的女人加起来。 可皇后娘娘又不对淑妃耍心眼子。 近些日子皇帝沉迷于醇国公送上来的美人,日日卧倒美人身侧而眠,处于一个别的人说什么都不好使,但是美人放个屁都香的状态,因此皇后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收拾这些正得宠的美人,只是皇后难免还是会心情不佳,于是就跑到了永宁宫去跟淑妃作伴。 皇后心情不佳自然不是因为她的丈夫宠幸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而是因为沉浸在年轻美色中的老皇帝没那么好忽悠,她想做点什么事情便不再如之前那么容易,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醇国公将这些美人给送进宫来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当初害得他被老皇帝申斥,故意给自己添堵。 只不过再怎么堵,她也是中宫皇后,还不至于让几个除了讨好老皇帝耍耍狐媚招数的小丫头片子给掣肘。 “本宫瞧着这玉不错,可以命人去打一把小锁,等老五的孩子出世了,就送给孩子作礼物。”皇后跟淑妃在看淑妃库房里的好东西,见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羊脂白玉,便同淑妃笑道。 “臣妾还想再找些金玉出来,叫人打个项圈。”淑妃在提及自己即将出生的孙儿时也很是高兴,笑容满面,“项圈有金有玉,富贵点好。” 苏清意问过大夫了,这一胎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儿,女孩子自然是要娇养的,更何况还是皇家的女孩子,给她什么好东西都不为过。 皇后也没少从苏清意那里收礼物,在给苏清意的孩子打造礼物上也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她把自己嫁妆里一套宝石头面给拆了,将宝石拿出重新打磨,专门打了一套给小娃娃的首饰,小项链、小手镯什么的,论谁见了都要说上一句大手笔。 “娘娘,侧妃来了。”苏清意到了永宁宫,人还没有下马车,宫人就乐呵呵地跑去向淑妃禀报。 “清意来了?”淑妃将盒子盖回去,也不急着看库房了,“皇后娘娘,我们这便出去吧。” 苏清意没想到皇后也会在永宁宫,见到皇后时还惊讶了一瞬,不过又想想,皇后都站位萧恪了,跟淑妃走得越来越近也是正常的。 淑妃和皇后都很喜欢苏清意,苏清意一进宫就被两个长辈拉着左看右看,说些家长里短,特别是她们都是生育过子嗣的人,都懂女子生产那些事情,苏清意的产期也越发地近了,既然见到了苏清意,就难免会多叮嘱一番。 “清意这头回怀胎就没有遇见皮孩子,生产时一定也会顺顺利利的。”淑妃拉着苏清意的手不住地念叨,“只是我们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阎王爷面前去晃一遭,怎么小心也是不为过的,该备好的还是要备齐全,特别是大夫和接生的婆子,得多找一些有经验的人来。” 皇后也在极力地跟苏清意推荐宫中靠谱的太医:“宫中太医众多,有几个人拿一段时日不在皇宫当值也无妨,不如就去成王府住着,也算是替我们看着点了。” 苏清意受了两个长辈的好意,只不过她也着实是不想一直议论生孩子这事儿,不谈还好,谈得越多反而越恐慌,于是苏清意三言两语地将话题给带了过去。 “听闻陛下喜得佳人,也不知陛下对这些佳人如何?”这里里外外都没有外人,能够留在里边伺候的都是自己人,苏清意问及时也格外大胆。 皇后淡淡道:“不过是些没名没分的御妻。” 这句话将嘲讽拉满。 御妻,也就是皇帝的女人,受过皇帝临幸的女人,再不济也有个采女的位份,好同宫中的宫女区别开来,而皇后却说这些人没名没分,也就是说,老皇帝只顾着和这些美人寻欢作乐了,连个位份都不曾给人家。 别说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就算是在平常人家里,那也是什么样的位置享受什么样的待遇,皇帝这不给人家个位份,也不知道下面的人给这些美人准备衣食住行,按的是哪一条标准? 一天不给位份,就一天不是这皇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是醇国公送进宫的美人手段太低了,哄不动老皇帝? 可能醇国公能找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女子,或许她们根本只知道为醇国公办事,却不知为自己谋取些私利。 “陛下越发精神,妾身听闻后,便将一些补品带入了宫中送给陛下,想来陛下服用过后会更加精神。”苏清意用手帕掩了掩上扬的嘴角,要是老皇帝死在那种事情上,啧啧。 皇后闻言,半点操心自己丈夫的心思都没有,只是道:“希望陛下能好好地补一补。” 苏清意细细地揣摩了一下皇后的话,她猜想,皇后应当是很恨老皇帝的。 皇后是已经故去的隆和郡公家的嫡女,从小就熟读诗文,更是精于管家,是许多人家都想上门求娶的姑娘,要不是先帝下旨赐婚,皇后这一辈子绝对不可能会看上一个老皇帝这样的男人,好色、无能、自私自利,偏偏还是这大渝的皇帝,昏聩得令大渝百姓怨声载道。 苏清意只是将自己代入了一下皇后的位置,她便打了个冷颤,要是让她守着老皇帝这样的男人,因为先帝的赐婚还不得不永远跟这种男人作伴,她宁可一刀捅死了老皇帝一了百了。 可能皇后心里也很想将老皇帝给了结了吧。 “皇后娘娘请放心,妾身带来的,都是上佳的补品。”一定能早日让老皇帝给补死。 皇后听了苏清意的话,眉眼间舒开笑意:“还是你最孝顺懂事了。”她决定给苏清意孩子的礼再重上几分。 “不管怎么说,陛下身体康健,就是最好的了。”淑妃亲自给苏清意夹了菜,“来,快尝尝看,这是御膳房的新菜式。” 三个女人就这么在一片祥和中用着关心的言语各自诅咒老皇帝早日凉凉。 而在永宁宫蹭了一顿午膳之后,苏清意也和皇后通了通消息,问问皇后准备何时处理醇国公塞进皇宫里来的美人。 老皇帝就是这一点不好,见到了合心意的美人那原本就不多的脑子就彻底没了,这让皇后有点难做。 只是皇后坐镇这座宫城几十年,她若真的要出手收拾几个人还是很简单的,只不过她的意思是,最好是能拉着醇国公下水,醇国公这糟心的还在,日后说不定又会弄一批合皇帝心意的美人进宫。 苏清意跟皇后合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等醇国公什么时候有把柄抓到他们手中了之后再动手。 皇帝好色,但是更加多疑,只要皇帝起了疑心,都用不着皇后亲自动手,皇帝自己就会将醇国公送给他的美人给收拾掉,还会主动疏远醇国公。 他们要做的,就是去抓醇国公的把柄。 醇国公府静默了这么多年,要抓把柄还真是不容易,苏清意坐着马车回王府的路上便一直在想改怎么做,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京城的春天不到末尾就算不上真正暖和起来,苏清意在马车上困了过去,是生生地将自己给冷醒的。 此时苏清意就有些怀念萧恪了,要是萧恪在,她就能窝进萧恪的怀里去睡,萧恪跟个大火炉子似的,她靠着萧恪睡从来都不会冷。 第46节 念头划过脑海,苏清意一怔。 原来她竟然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萧恪的感情如此深厚了? 苏清意搓了搓脸给自己醒瞌睡,再掀开帘子看看外边的人间烟火气来转移注意力。 她怎么会去想萧恪的?萧恪何时在她心底有这么重要的地位了? 这到底是她不对劲还是萧恪不对劲? 苏清意清醒的脑子难得糊涂了一回,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了萧恪,如果是真的喜欢上了萧恪,萧恪离开京城这么久了,她早该想死萧恪了。 偶然间想起了萧恪的温度……这是习惯了而已吧? 第58章 凉茶 京城的局势波云诡谲, 一个醇国公冒头,将京城搅弄得乱七八糟。 苏清意在老皇帝跟前刷了不少好感,也没能刷掉老皇帝对醇国公的好感, 以老皇帝的性格来看, 他不会是对某个人言听计从的那一类人,而醇国公在老皇帝那里的好感分明已经掉了,醇国公是靠什么将好感给刷回去的呢? 若只是醇国公在老皇帝那里重新得了脸,苏清意也不会在意, 重要的是醇国公不过进了一趟宫, 跟老皇帝一块吃了个饭, 老皇帝竟然将拱卫京城的禁军十二卫交给了醇国公两卫, 以及负责京城日常巡防的城防营也给了醇国公。 苏清意都怀疑醇国公是不是给老皇帝下降头了, 老皇帝什么人啊?自私又警惕, 居然能从老皇帝的手上顺顺当当地哄到三支军队, 醇国公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虽然这三支军队都各有其指挥的将军统率, 但是既然到了醇国公的手下接受辖制,那么这三位统率队伍的将军也不得不在醇国公的手下去讨生活,要么就归顺于醇国公, 要么就被醇国公找个错处弄下台,换成他自己的人手上去。 禁军也好, 城防营也好, 都是京师军队, 醇国公手里握着这样的军队, 无疑是和造反扯上了联系,可老皇帝信任他, 别的人也拿醇国公没办法。 苏清意原本和皇后计划着在醇国公受到皇帝厌弃时把醇国公送进皇宫的那几个美人也给料理干净, 但是以现在的局势看来, 她们不能妄动,否则就是对她们不利。 醇国公在接受了禁军两卫和城防营之后一百多斤的体重都膨胀到了跟人家村头过年要宰杀的年猪一个级别,比起之前气焰更加嚣张,成天叫人上他家去,什么胡扯的名义都有,总之没安好心。 更重要的是,苏清意得知醇国公辖制的禁军两卫和城防营,有事没事就喜欢到成王府来转悠。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说:我就是在监视你们。 不管是禁军还是城防营,在京城的活动区域都是固定的,每天早晨从哪里开始巡逻,要经过哪些街道,换几班,这都是有条例规章可循的,一旦脱离了他们的范围,会十分突兀,就连若灵这丫头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儿,更别说这成王府上其他的人。 “醇国公也就是仗着殿下的军队在西南不在京城。”张氏遏制着自己心里的怒火,她从未出阁前的姑娘到如今的成王妃,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窝囊气。 “姐姐何必同那老匹夫生气。”苏清意给张氏倒了一杯清热降火的凉茶,“天气热,姐姐喝口凉茶,去去热气。” 张氏吐了口气,捧着凉茶饮了半杯。 “醇国公图谋我们成王府,那也得他进得来才行,就算是他天天在外边晃悠,进不来这成王府,他也什么都做不成。”苏清意安着张氏的心,“等殿下从燕北回来,自然会好生收拾他的。” 看看嘉王府和平王府,醇国公怎么不叫人一天七八次地转悠?还不是因为嘉王萧睿和平王萧启都在京城,他不敢大喇喇地上门去找麻烦? 欺负他们成王府里一堆女眷,一个病一个孕,可真是有出息,死了以后下地府,跪在阎罗殿被判官清算时,判官看了他的光辉事迹都要啧啧称奇。 “左右威卫的两位将军还有城防营的那位将军也挺辛苦的,大热天的还额外给自己加活干,这样,本王妃请他们进来喝盏凉茶,聊表谢意。”张氏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团子,现在天气不冷了,她身体还算不错,跟这些王八蛋斗一斗的力气还是有的。 “姐姐好心,想必三位将军定然会感激在心。”苏清意弯了弯唇。 她要让宁福在碗里加满冰块,叫他们爽快喝下去。 于是,禁军左右威卫以及城防营的三个统领都在成王府外“巡逻”时被请进了成王府,成王府的管事宁福笑眯眯地给他们三人呈上了三碗凉茶,只是这碗里,凉茶少冰块多。 京城寻常都要进入六月才会正式大热起来,五月份虽然也有些热,但也仅限于白天,夜晚还是要盖着棉被才能入睡。 在这傍晚之际,加满了冰块的三碗凉茶,妥妥的下马威。 宁福端着自己的拂尘笑眯眯地道:“三位将军本做的是戍卫京师的大事,却费尽心思来护卫我们成王府,三位将军辛苦,特意请三位将军进来喝个凉茶。” 冰块是好东西,但没有怎么敲碎,一块能有刚出生的婴孩拳头那般大的冰块,还没有化掉,这就不怎么友好了。 城防营的那位将军硬着头皮道:“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这凉茶……就不必喝了吧?” 宁福心里白眼翻上了天际,面上却仍然挂着笑:“瞧瞧将军说的这话,岂不是太客气了?这可是我们王妃和侧妃的一片心意,将军还是不要推辞了。” 今个甭管你想不想喝,都得给咱家喝下去! 宁福跟着萧恪的时间也不短了,哪些是是有意倒向萧恪或者说不愿意开罪萧恪的,他心里自是有杆秤的,而这三个人,刚好都不在这个范畴之内,或许多多少少跟萧恪还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私人恩怨。 要说只是迫于醇国公的压力,他是不会信的,要真的是迫于醇国公的压力,就不会那么认真地寻找成王府的破绽。 打的什么歪主意他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对成王府好。 对付成王府的敌人,宁福又怎么会客气呢?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凉茶端起来喝下去。 冰块已经化了不少,没有刚端上来那么大了,但是要一口闷进嘴里也绝不好受,宁福就看着这三个人仰头将冰块全部喂进了嘴里,眼睛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将冰块给吐出来。 三个人被冰块冻得嘴里发麻,好不容易才将冰块给暖化了,化作水流咽了下去,还有些没能咽下去的,从嘴角钻了出来。 宁福挥了挥拂尘:“我们成王府的厨子虽然不敢跟宫中的御厨相比,但是手艺也是不差的,这凉茶也是他们调制的配方,三位将军觉得味道如何?” 味道如何?他们完全尝不到凉茶,只有冰块,谈个狗屁的味道。 但是他们也只能强忍着火气与不适,说上一声“甚好”。 宁福见三人吃瘪,才叫王府里的下人将三人给送了出去,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生怕他们三个人会留下来用晚饭似的。 而待三人出去之后,宁福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吩咐小厮:“将这三个碗砸了。” 那三人出了成王府之后也低声骂了起来,特别是城防营那个统领,骂得不大好听:“一个根都没有的阉人,跟我们摆什么谱!” 他们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这个太监也敢对他们趾高气扬! “成王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果然也养不出来什么好狗!”另外一人骂道。 但凡这里有旁的人,都要替萧恪大叫冤枉了,萧恪还算心胸狭隘?在不损害到他以及他在乎的人的情况下,他哪一点做得不好了?居然还会被人说上一句“心胸狭隘”? 收拾了一顿那三个人之后,宁福去给张氏复命。 “那三位将军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后续怕是会想办法找咱们成王府的麻烦。”宁福虽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却不免还是会担心后面该怎么办。 张氏:“我管他们脸色好不好,撒野撒到我们成王府门口来,就要做好被教训的准备。”谁也别想欺负了他们去。 苏清意笑了一阵,毕竟那么冰的冰块呢。 笑过之后苏清意又缓缓道:“宁福,你让萧征侍卫带着王府的侍卫们辛苦一点儿,加强戒备,还要检查所有进出成王府的人。” 既然不知道醇国公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就只好多多防备。 “是,奴婢这就去转告。”宁福匆匆去了。 张灵看着自己长姐和苏姐姐轻描淡写地处理着事务,心中越发敬羡,要是她也能有两位姐姐这样的手段就好了。 她虽没有苏清意和张氏的手段,但她有一个执着于讨她欢喜的郑小少爷。 郑余阳骑着马来了成王府,兴冲冲地带了一堆礼物进门,将礼物交了出去之后,才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王妃,我能不能带张小姐出去玩一玩?就在街上随便逛一逛。”郑余阳偷偷地去看张灵,哎呀,几天不见感觉张灵又好看了呢。 这些天成王府愁云密布的,连带着张灵这姑娘也跟着心情不好,张氏都没有多想,便同意了郑余阳接张灵出去玩的提议。 “入夜后冷,我家灵儿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张氏直接叫人去取了张灵的披风来,交给了郑余阳。 郑余阳收好披风,眼睛里写满看兴奋:“请王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张小姐的!” 成王府本就用不着张灵跟着操心,让她出去玩玩也好,反正有郑余阳在她身边,不会出什么岔子。 苏清意和张氏揶揄着送了张灵出门,然后才躲回延鹤院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天让那三人吃了教训,后面肯定还会有针对成王府的动作,燕北战事即将结束,绥族不敌,萧恪很快就能回京城,而萧恪回了京城之后,就算是醇国公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还敢在萧恪的眼皮子底下围困成王府,因此,在萧恪回来之前,必生异动。 “他们想进成王府,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进成王府的机会。”苏清意掩去眼底的杀机,笑意盈盈地道,“姐姐以为呢?” 张氏颔首:“我认为,甚好。” 没有人能接受得了被贼天天惦记的日子。 所以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将贼给捉起来。 第59章 计划 决定了要将他们给放进成王府来, 苏清意当即就去策划了具体的行动。 她找了一个人来假扮刺客,因为作为护卫京师的军队,禁军和城防营想要正大光明地冲进成王府, 那么最好的理由, 还就是抓刺客,这个刺客就算是苏清意自己不安排,醇国公那边也会安排。 只是她自己安排的刺客必然是假刺客,而醇国公派来的刺客, 那可就真的是刺客了。 安排好了“刺客”之后, 苏清意就和张氏串通了将张灵给哄出去玩, 让郑余阳带着张灵在外边多玩一会儿再回家, 顺便也让这二人培养一下感情, 而苏清意和张氏, 就在延鹤院里, 坐等刺客上门。 按照计划, 苏清意安排的人会在他们用过晚膳之后进入成王府,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人吃饭不是,而在刺客进入成王府之前, 会绕着成王府大肆地转上几圈,好叫那些个日日在外边蹲守的人给瞧见, 只有他们瞧见了, 才能闯入成王府。 这个“刺客”的身手不凡, 特别是轻功极好, 他不仅是露了个面让外边的人知道他来搞刺杀了,他完全是把那三个统领给当成猴子在那遛, 带着人遛了一大圈, 从成王府的后面遛到了成王府的大门, 给他们节约节约时间。 遛完了人,“刺客”飞身进了成王府,身影很快就融于夜色之中,不再能被轻易捕捉到。 巧的是假刺客进成王府向苏清意复命去了,而真的刺客也来了,这刺客来了成王府之后,只当外边的禁军和城防营都是死的,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一个,直接踩着屋顶进了成王府的大门。 “国公爷不是说只是吓唬吓唬那两个女人?怎么还派了两个刺客进去?”其中一人甚是不解。 “吓唬吓唬?这话你信吗?”城防营那个统领冷笑,“一个病秧子跟一个孕妇,你说,这刺客进去得手了一个,成王会不会伤心欲绝?” 他原本是有机会往上升迁的,是萧恪阻断了他往更高的位置上升迁的路,还说他的能力配不上更高的位置,就连留在城防营也只是勉勉强强。 那你就看着吧,我这个勉勉强强的人,待会儿就帮你见证你两个女人花容失色的场面。 花容失色?不存在的。 苏清意虽然没有想到她自己找来扮演刺客的人会刚好跟醇国公派来的刺客前后脚进成王府,但是为了自己人在军队的围堵下不出什么意外,她让黎爷爷找的可是武功超好的,武功越高的人,五感自然也更加敏锐,在他后脚进成王府的刺客才进去就被他给发现了行踪,当场就调转了方向,拔.出剑去了。 先不急着向小主人复命,先让他抓一个真刺客。 苏清意很是优哉游哉,今晚的星空不错,她和张氏便在院子里摆了桌椅看星空,桌上放着各式的吃食,快乐得很。 真刺客并非假刺客的对手,没过几招就叫人给挑了武器,一脚从屋顶上踹了下去,萧征此时还冷不丁地冒了出来,拿着绳子就把真刺客给捆了起来,一块破布团了团塞进了真刺客的嘴里。 做完这些,萧征才对假刺客道:“你的武功很高强。”并不在他之下。 苏侧妃一个商户之女,为什么能找到武功这么高强的人? 假刺客朝萧征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小兄弟,我叫康茂,认识一下?” 萧征:“……” 第47节 不是很理解这人的自来熟,不过萧征动了动嘴皮,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萧征。” 都跟萧征会上面了,康茂也懒得走屋顶了,直接和萧征一起去见苏清意,哦,还要拖着刺客过去。 康茂生得五大三粗的,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不过人很老实,面相也憨厚。 “王妃,侧妃,这位就是侧妃找来扮演假刺客的,康茂。”萧征上前,主动禀报道。 苏清意只知镇王府旧人不少,且能干者众多,却没有见过多少人,比方说这个康茂,她就是第一次见。 “您就是康茂大叔?”苏清意让下人给康茂搬了一把椅子,“今天晚上辛苦康茂大叔走这一趟了,请坐。” 康茂三下五除二地扯了自己身上的那层黑衣:“不如先替我将这一身给处理了,我接下来就待着这里装王府侍卫。” 苏清意点了点头,铃铛便走过去将康茂的夜行衣给捡起来,拿去焚烧。 至于康茂逮住的那个家伙……苏清意还是要审问审问的。 “醇国公派你来成王府的目的是什么?”苏清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刺客忠于醇国公,自然不会老实交代,还很有骨气地冲苏清意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氏顺手摸了一个茶杯砸了过去,只是她的准头不太行,没能砸刺客的身上,只落到了刺客的身上,茶水洒了一地。 “你被我们抓了,便是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真是个有气节的,可要是你顺利潜入了成王府,没有被抓,你会痛快地杀了我们还是加以折磨?” 刺客愕然瞪大了眼睛。 张氏:“你瞪我做什么?我料中了?醇国公给你布置任务时,肯定不是叫你一剑送我们归天吧?” 刺客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这个女人说得对,主人给他布置任务时确实交代了要怎么做。 主人说,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不能直接杀,要先杀她孩子再杀她,让她感受着自己孩子在死去,而那个病歪歪的女人要放到最后杀,因为得让她绝望,她身子不好,急火攻心之下能自己把自己给弄死。 他一向听从主人的命令,主人说要如何做他便如何去做,只是没想到这成王府的防守竟然如此厉害,而且他们自己人还假扮刺客,这是想干什么? 他的武功在主人的死士中也是算好的了,没想到在那个大胡子的手上竟然过不了几招,这才致使他的任务失败,不过无妨,他相信主人迟早有一天会达成目标。 “王妃,王府外的禁军和城防营开始冲门了。”宁福小跑着过来,虽然急,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意。 苏清意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醇国公派了这么个废物点心过来,根本就没有指望这个死士能够完成任务,换句话说,这个死士就是一个用完就扔的工具,醇国公真正的动作,是放在禁军和城防营上的。 只要禁军和城防营进了成王府,趁乱之时要杀她和张氏,可要比派刺客来得手的机会大得多,关键是事后什么都可以推给这个刺客,所有的罪名都由这个刺客来背负,只要能够弄死她和张氏,死无对证,加之萧恪还没有回到京城,醇国公能够做的事情,那可真是不少呢。 醇国公这个老匹夫,是想剪除萧恪的力量,亦或是,想慢慢地整死萧恪。 “让王府的侍卫都不用在前边拦着了,都到延鹤院来,保护好王妃。”苏清意不敢确定那三个统领会不会当场发疯,在刺客已经被制服的情况下仍然攻击他们,所以她得提前做个打算。 当然,她也准备吓唬吓唬那三个人。 禁军和城防营蜂拥而进,将成王府堵得水泄不通,那领头的三个人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捉拿刺客”,实则心里打着一圈圈的鬼主意。 然而原本计划中,成王府的侍卫会跳出来阻止他们,侍卫和军队不一样,不会保持长期频繁的军事训练,而且王府的侍卫数量也不多,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按照计划,他们会突破王府侍卫组成的防线,然后——杀进去。 但是一路进来,连个鬼影都没有,他们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继续打着捉拿刺客的名义往更深的地方推进。 这一推,就推到了灯火通明的延鹤院。 苏清意让铃铛直接写了一份认罪书,上面写的是醇国公如何谋害成王府一众人巴拉巴拉,自然,不是那个死士交代的,而是她自己胡编乱造的,编完了之后强按着那个死士盖了个手印,然后就收了起来。 说不准哪天她还能用上。 而在那三个气势汹汹的统领穿过士兵们走进延鹤院时,看见的是苏清意手里高高扬起的剑。 这把剑很快就落了下来,杀掉了那个死士。 苏清意的脸上身上,又一次溅上了血迹。 看见那三人来了,苏清意提着正一点一点往下滴血的剑,缓缓地转过身:“不知诸位深夜造访我们成王府,所为何事?” 这三个统领是武将,哪怕跟萧恪这样在沙场上驰骋过的人比不了,那也是日日和刀剑作伴的武将,可他们看着面似神妃仙子却拿着剑亲自砍人的苏清意,竟然心里冒出了一股股凉气。 “我们是来抓刺客的。”还是城防营的头铁,又一次站了出来。 “刺客?”苏清意歪了歪头,“说得不错。” 三人一愣,她在说什么? “你们可不就是刺客吗?”苏清意丢了手里的剑,“来人,将刺客给我抓起来。” 幸好她让张氏先回屋子里去了,不然让张氏看见她的院子被糟蹋了肯定影响心情。 是她没有思虑周全,早知道就去萧恪的清静院了。 正快马赶回家的萧恪:“???”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苏清意重新坐下,铃铛默默地守在她的身旁,萧征可康茂都站在前方。 “禁军和城防营的兄弟们,此事与你们无关,只是这三人和我家殿下私底下有仇,假借抓刺客实则闯入成王府意图徇私报复,你们是无辜的,还是退下吧。”苏清意朗声道。 禁军和城防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茫然。 “你个妖女,休得妖言惑众!”城防营统领怒吼起来,还试图给自己的手下洗脑,“我们是奉了上面的意思来剿除妖女的,众位随我杀了她!” 苏清意换了个姿势,继续安稳地坐着,没想到醇国公还真的是想直接弄死她,哦,还有张氏。 胆子果然够大,手上有这么点人就敢如此行事,要是权力再大一点儿,醇国公怕不是要直接造反自己当皇帝了。 精彩,太精彩了,这京城里的戏院子也别找小孩子从小学着走了,就让醇国公去唱,保证上座率满满。 然而未等到手下的人动,一个声音先从后边传了过来。 “你们要杀谁?” 萧恪一身玄衣凌乱,头发有些松散,一看就是赶路赶的。 苏清意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看,萧恪回来了。 “要么,从本王的王府里滚出去,要么,死。” 萧恪面若寒霜,即便在信中已经得知了苏清意会有动作,但他还是无法忍受,在他的王府里,她的妻儿,居然要受到他人胁迫。 哪怕这些胁迫并未成功,甚至是没有开始。 “本王只是不在京城,不是死了。” 第60章 奇葩 醇国公统率这些人靠的是皇帝给的权力, 而萧恪不需要皇帝给他权力,他仅靠他在军队中的威望便可以让这些普通的士兵臣服。 萧恪让他们离开,他们就算是迟疑了也会听萧恪的吩咐离开, 至于他们的统领, 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在他们进入成王府之后又不是没有人发现其中的诡异,而他们的统领今天行事也颇为疯癫,他们只是普通人,家里也有父母需要赡养, 也有妻儿需要照顾, 权衡之下, 无人会为了他们的统领而放弃自己的家人。 更何况他们的统领平日待他们也说不上好。 士兵们什么都不知道, 自然可以在萧恪的准许之下一身轻松地离开成王府, 只要萧恪不与他们计较, 他们什么事都不会有, 而这三个统领, 在萧恪平静而冰冷的目光之下,遍体生寒,脚下也仿佛生了根, 动弹不得。 萧恪的身上,跟那个怀着几个月身孕还敢亲自提剑砍人的疯女人一样, 有着同样的气质。 “三位趁本王不在, 欺负本王的妻儿, 似乎还挺快乐?”萧恪慢悠悠地走上前, 他每近一步,那三人就越害怕一分。 苏清意嗤笑道:“方才对着我喊打喊杀时刻不是这般姿态。” 虽说自己提剑砍人也确实给这三个人造成了一定的心灵创伤,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们依然想要冲上来杀了她。 “殿下, 这三个人同你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苏清意撇了下嘴, “妾身怎么看着,他们恨不得我们成王府全死干净呢。” 萧恪回眸,无可奈何地道:“清意,不要动不动的就把死挂在嘴边。” 话说……清意脸上和衣服上都溅上了血迹,而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夜行衣倒在地上的刺客,这个刺客是清意自己处决的? 清意果然与旁的女子不同,这么勇敢。 苏清意笑了笑,双手在嘴巴前比了个叉,示意自己不说了。 萧恪温煦地对苏清意笑着:“等我一会儿,处理完了就带你回去好好洗洗脸。” 说罢,转过头就变脸,又是一张黑云压城的臭脸:“本王也很好奇,哪里得罪了你们,才会叫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夜闯成王府。” 城防营的那个统领一听,也顾不上怕萧恪了,瞬间就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与不平全部倒了出来。 “成王你这个人简直虚伪至极!当初我明明能够升迁,你却让吏部压了我的升迁,还说我干不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就是想在把自己的人往上扶持,所以排除异己!” 萧恪皱了皱眉,良久,他问道:“你谁?” 不好意思,他的脑子里素来不记像城防营统领这样的人,本事没有几分,还自诩了不得,所以即便自己压过他的升迁,他也记不住。 城防营统领差点没让萧恪这句“你谁”给气死。 “你装!你继续装!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装多久!要不是为了皇位你能装得看这么久?” 这话别说是萧恪了,就是苏清意都不爱听。 “我家殿下装什么了?他自小在军营中历练是装的?他身上的伤疤是装的?他去塞北赈灾去燕北济军是装的?”苏清意挺着个大肚子愣是走了过来,指着城防营统领骂,“你有能力你怎么不装一个出来让天下人看看?你不过是在宣泄你自己的不满而已,充什么大义凛然?” 要是萧恪是装的,那她岂不是个拿着几十万两银子陪萧恪装的冤大头?她看起来是脑子不好使吗?要用几十万两银子去打水漂? 萧恪赶紧安抚苏清意:“好了好了,清意不要同此人一般见识,不气不气。”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苏清意这么生气,这混蛋是戳到了苏清意必炸的点上了。 苏清意平生最恨的就是该作为而不作为之人,主要就是恨老皇帝,这个城防营统领跟老皇帝一样一样的,自知从自己出发,全然看不见大渝,看不见一国百姓,苏清意不讨厌他讨厌谁? “来,我们过去坐一会儿。”萧恪先将那三人给晾在了一边,护着苏清意回去坐下,好一阵安抚。 安抚好了苏清意,萧恪继续问:“你们两个,又是因何记恨本王,说说看吧。” 禁军左右威卫的这两个,理由也很简单,一个是因为自己的兄长曾经在西南军,和萧恪一道出生入死,然而他的兄长死了,萧恪却仍旧活蹦乱跳,凭什么他的兄长战死沙场,萧恪就能好好活着? 萧恪不仅还好好活着,还获得了他们一家人都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在老皇帝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而他的兄长呢? “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将士都有抚恤,你若说你家里没有领到,那是本王的过失,可你只指责本王还活着而你兄长战死,却只字未提抚恤,想来应该是得到了的。”萧恪很平静地陈述道。 那人哪里能听得了萧恪这么平静地说话,他立即反驳起来:“二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够用?我的父母年老,我的孩子又小,二十两银子眨眼就花没了!” 苏清意一噎:“是不是我掏银子给塞北燕北掏得太爽快了,所以有人以为挣钱不难?” 她能拿出来那么多的银子,或者说,她的父母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是因为他们有镇王府的底蕴,镇王府传承至她这里,本身花出去的就少,攒下来的自然也就多了。 二十两银子,这是大渝普通百姓家一个家一年能赚的银子了,而且还是有三代劳动力的家庭才能赚到二十两。 第48节 更何况,如果没有官职在身,抚恤只有十两银子,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怕不是萧恪自己掏的腰包。 “你兄长的抚恤银,为何没有到他的妻儿手中?”萧恪的关注点则和苏清意不一样。 那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含糊道:“都是一家人……” “按照大渝律例,已经成亲的士兵战死后抚恤银归其妻儿所有,你方才提到了给你们父母,给你的孩子,那么,你兄长的妻儿呢?” 苏清意眨了眨眼睛,这个人拿了原本属于他嫂嫂和侄儿的抚恤银子,还要嫌少?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么? 至于剩下的那一个,理由也相当离奇,他竟然是因为去青楼狎妓让萧恪给逮了才记恨萧恪的。 鉴于大渝现在的皇帝陛下十分不靠谱,下边的人也跟着不靠谱很正常,但是作为官员还跑去青楼狎妓,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了,这一位可不一样,他是在当值的日子里勾搭着三五个狐朋狗友跑去青楼的。 “在其位而谋其职,你擅离职守,本王还说你不得了?”萧恪有点想踹这人一脚,实在是瞧着心烦,但又觉得踹他会脏了自己的脚,又将已经蓄势的脚给收了回来。 苏清意旁听完了,也明白了这三人恨萧恪的最终缘由了。 萧恪树敌竟是因为处事太过正派? 可作为皇子,本就应当处事正派,特别是在对待官员上,难道要他对蛀虫们视而不见不成? 说白了,还是这些人自己心里见不到光,便将一切过程都推诿到萧恪身上。 “你们要是真有决心报复本王,不必等到今日,自己说吧,醇国公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们才这么心甘情愿地来送死。”萧恪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不急不慢的,好像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清意都差点儿忘了,还有个罪魁祸首醇国公。 “没别的,不过就是跟我们描述了一下报复你的快感罢了。”城防营统领梗着脖子道。 “哦?”萧恪语调上扬,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报复本王的快感,你们是没有机会得偿所愿了,别的快感,本王却能让你们试试。”萧恪招了招手,“将他们三个,关进地牢去。” 就不在延鹤院收拾他们了,免得打扰张氏歇息,更何况下人们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刺客的血给擦干净了,又搬了熏香来除血腥味儿,他得维护维护。 “清意先等等我,我进去看看王妃就来。”哪怕知道张氏不会被这些宵小给吓到,萧恪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 苏清意在萧恪问话的时间里脸都洗完了,铃铛打的水,脸上干净了苏清意还能在这里再看个把时辰的好戏呢,等一会儿自然不算什么。 萧恪进了张氏的屋子,她发现他低估张氏了,张氏岂止是没有受到惊吓。 她都睡着了! 这怕不是跟苏清意待久了学出来的。 “好好照顾王妃。”萧恪叮嘱了延鹤院伺候的下人,这才从屋子里出去。 “姐姐如何?”苏清意跟萧恪打听。 萧恪:“……已经睡着了。” 苏清意:“那就行。” 萧恪有时是真敌不过苏清意那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带苏清意早点回清疏院去休息的好。 “清意,抱住我的脖子。”萧恪双臂一动,一手护着苏清意的后背,一手穿过苏清意的膝弯,直接把苏清意给抱了起来,大步地往外走。 苏清意被萧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她死死地搂住萧恪的脖子:“殿下这是做什么?”她现在比刚进王府那会儿沉多了,萧恪不会摔着她吧? 萧恪的步子平稳和迅速:“自然是带你回清疏院去洗漱休息。” 他知道,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苏清意做了不少的事情。 可现在他回家了,万般辛苦也该由他来承担,苏清意大可以放松下来了。 况且还有一个月就是苏清意临盆的日子,想想自己即将要当父亲了,萧恪脚下能轻快得生风。 苏清意就很迷惑,萧恪千里迢迢赶回来,他就不累的吗? 第61章 处理 苏清意被萧恪给抱回了清疏院, 碧灵她们时刻都备着,萧恪一要热水就送了上来,又让她们拿了苏清意的衣服来。 现在苏清意的月份大了, 行动不便, 萧恪是将苏清意给抱着放进了浴桶里,他怕苏清意一个不小心脚上打滑摔着。 “殿下这是要亲自伺候妾身沐浴?”苏清意拍了拍肚子,“可惜呀可惜,没法跟殿下一起洗呢。” 萧恪:“……” 他熟练地去捏了捏苏清意的脸蛋:“再次警告, 别招我, 否则两个月之后后果自负。” 苏清意老实了, 安安静静地坐在浴桶里泡澡。 “说起来,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先前来信时还说燕北有些事务要收尾?”苏清意手指拨弄着水。 萧恪帮苏清意洗着她如瀑的长发, 苏清意问, 他才说道:“你之前写信来说了京城中的变故, 我担心你们在京城会被醇国公给算计了去, 便赶紧回来了。” 事实证明,他回来得恰是时候,刚好就见证了一出好戏。 “我回来了,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你安心待产。”萧恪捞起苏清意的一缕青丝亲吻了一下, “我会处理好的。” 苏清意莞尔:“那妾身就等着看殿下大发神威。” 萧恪帮苏清意洗完之后用帕子裹着将人抱了出来, 先给苏清意穿上里衣, 苏清意的肚子大了, 里衣也做得大,不过还是会很突显那个圆滚滚的肚子。 抱着苏清意过去躺好, 萧恪还抢了碧灵她们的活儿, 给苏清意擦头发。 也许是在苏扬出生长大, 那里的水土养人,苏清意的头发生得很好,如墨如丝,握在手心中都是滑腻的,一点干燥也无。 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才会有的头发。 苏清意躺着让萧恪给自己擦头发,顺道还听萧恪说一说燕北如今的情形。 “绥族人这次本想攻下燕北,他们也算准了老皇帝不会管燕北的死活,因此在三哥带兵到了燕北之后也没有把他当回事儿,掉以轻心,三哥的第一仗就赢了,后面绥族人反应过来了,打得要艰难些,不过有我们的支持,燕北的情况并不算艰难,这次战争带来的损失没有去岁时塞北雪灾大。” “我此去燕北,除了和三哥一道收拾了绥族人,也就是去看了银矿,那座银矿和我们预计的大小差不多,我已经在安排开采了,等白银开采出来,第一批就给你。” 苏清意不解:“给妾身?” 萧恪含笑道:“让你贴了那么多的银子出去,总要想办法还给你才行。”这不是他们自己内部的花销,自然得还给苏清意。 苏清意怔了怔,她当初决定以银钱帮助萧恪时,本是想着她的银子都可以投入大业之中,只要能够达成她的目的,银子用掉了就用掉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萧恪会想方设法地把银子还给她。 无论是在塞北时从抄家的贪官污吏那里拿到的十万两,还是这次燕北发现的银矿,好像萧恪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单方面地占她便宜。 她最开始进府时,不欲暴露真实身份,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过萧恪会不择手段抢她的钱呢。 是她误会萧恪了。 好像还误会得有点大。 “我知你的嫁妆颇丰,可是哪个女子会不喜欢穿漂亮衣裳戴漂亮首饰?”萧恪当年刚把他的母妃从冷宫接出来时,便将什么好物件都堆进母妃的宫里,就是为了让母妃能够光鲜亮丽地活着。 他不一定能在女人的话题中插进嘴,毕竟这是她经过多次验证得出的结论,但是他也会有理解女人心思的时候。 “多攒点钱,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不好吗?”萧恪问她。 苏清意慢吞吞道:“自然是好的。” 萧恪虽然用了她的钱去养兵马,但是也没有亏待过她,每个月没少往她院子里塞好东西,她和萧恪,看来最终还是会走出相互利用的关系,走向更为寻常的关系,然后固定下来。 “那殿下可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京城的变化了?”苏清意生硬地转变了一下话题,“殿下不在京城的这么点时日,醇国公都快要上天了,他要是有根狗尾巴,指不定摇得多欢乐。” 萧恪换了一张干帕子,继续给苏清意擦头发:“这是自然,我这一路回来就一路想,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至于到底怎么做?那就得看萧恪如何行动的了。 …… 萧恪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先抓了那三个狗胆包天的统领关在了成王府的地牢里,第二天便进了宫给老皇帝请安。 老皇帝接见萧恪时醇国公送去的美人都没能留在殿内,殿内只有萧恪和老皇帝两个人,父子二人畅谈了许久,无人知晓萧恪同老皇帝说了些什么,反正在萧恪出来之后,一道圣旨也跟着出来了。 老皇帝下旨收回了醇国公对禁军左右威卫以及城防营的辖制之权,还将辖制之权转到了萧恪的手中去,而那三个意图意图刺杀苏清意和张氏的家伙,则是交由了萧恪全权处置,以及要提拔哪个人上来出任统领之职,也由萧恪自己做主。 醇国公从老皇帝那里哄来的三支军队,没能帮他达成目的,转了一圈还到了萧恪的手里去,他在醇国公府里气得吹胡子瞪眼,茶盏都砸了好几个,也就是醇国公府家大业大,砸几个茶盏也算不得什么。 而萧恪在接受了禁军左右威卫和城防营之后,他将自己的亲信安排了进去,然后就让这三支军队有事没事就去醇国公府外边转上一转。 醇国公当时让左右威卫和城防营在成王府外边转悠还是有规律的,每天几次,何时换班,这些都有定数,萧恪偏不,他只让过去转悠,至于到底怎么转,看兄弟们的心情,心情好了一天去个一次,心情不好了,一天就堵醇国公府外。 气不死醇国公那个老家伙。 跟醇国公同住一条街上的官员勋贵都要恨死醇国公了,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醇国公大约对萧恪做了什么事呢大家也都有所耳闻,所以,怪不得人家报复。 可这严重地影响到了左邻右坊,谁成日里瞧着拿着武器的士兵来来往往会不心慌啊? 萧恪一边把醇国公给困在醇国公府,不让他自由出行,一边开始清算和醇国公站到了一条线上的那些人。 他只要查,什么都查得快,这些醇国公拉拢过去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犯过点事情,让醇国公给抓到了把柄。 醇国公能抓到这些人的把柄,萧恪自然也能。 于是,京城悄无声息的大清洗,拉开了序幕。 然而在萧恪越查越深的过程中,在他即将接触到某些隐藏得极好的秘密时,老皇帝跳了出来。 说实话,萧恪万万没想到都快死在女人堆里的老皇帝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阻止他,而且老皇帝还难得的不听人忽悠了,萧恪和皇后两方使力也没能改变老皇帝的决心。 就好像,这个世间最不希望萧恪继续往下查的,是老皇帝,因为他心虚。 他在心虚什么? 萧恪相当困惑。 萧恪不甘心,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老皇帝叫他不要继续搞事情了,他还真的不搞事情了,同时他整个人在朝堂上都跟销声匿迹了差不多。 缘由,回家等孩子出世去了。 临近产期,苏清意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头皮发麻的重视,皇后派来的太医有三位,萧恪自己请的大夫有两位,接生婆有四位,乳母有两位,还叫人在清疏院和清静院都布置了产房,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这一大排的人,苏清意总感觉自己不是怀了一个孩子,而是怀了一个哪吒,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夸张的场面? 这还不算完呢,萧恪最后那几日成天就顾着她了,除了必要的事务外,能在清疏院解决的,都是把人叫到清疏院来听候吩咐,还有王府里还养了一大堆的鸡鸭鹅,说是生产之后给她坐月子吃的。 苏清意:“……” 你这是养人吗?你搁这养猪呢? 大夫都说,女人不管是第几次生孩子都会有危险,紧张一点是好事儿,可见到萧恪紧张成了那般模样,苏清意实在是紧张不出来,她甚至每天还能愉快地跟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交流交流感情,拿着话本给孩子念故事听。 第49节 只有萧恪,紧张到嘴角起了燎泡。 大夫:“殿下还是不要太过紧张了,放轻松。” 萧恪:“本王只是太热了,上火而已。” 苏清意:“还不快去给殿下端一碗加了冰的菊花茶来?” 萧恪:“……” 六月份的京城比五月份炎热了不少,苏清意既不耐寒也不耐热,每天都是在萧恪摇着扇子的过程中被哄睡的。 但是这六月二十六这一日,苏清意午睡怎么也睡不着,清醒得要命,她愣是睁着眼睁了许久,在萧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爬中,慢慢地捂住了肚子。 “殿下,妾身好像要生了。” 萧恪慌归慌,抱起苏清意时的手却稳健有力,他把苏清意给抱去了产房,一路走一路开始让人去把太医大夫接生婆都给叫过来。 “清意,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你不用害怕。”萧恪把苏清意抱进了产房的大床上放好,头上的汗珠一个劲地冒,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殿下,还请您先出去。”太医他们匆匆赶了过来,见萧恪还在便往外边赶人。 萧恪倔强道:“不,本王要陪着!” 太医:“……殿下,您挡着我们帮侧妃接生了,让一让。” 萧恪:“。” 苏清意笑得肚子疼。 第62章 女儿 即便是进了产房也不是立即就能生孩子的, 苏清意躺在床上,按照大夫和接生婆教的办法蓄力,同时慢慢地吃东西, 大夫说,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儿,得多吃一点才行。 苏清意老老实实地听大夫们的话,让干嘛干嘛,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开始闹腾着想要出来, 给她带来了些压力之外, 并没有别的什么地方需要她费心思。 萧恪被大夫给赶去了一旁, 床边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他只能垫着个脚往床上张望, 碧灵给他送了一次又一次水, 每回萧恪都是一口干完, 没过多久又说他渴了要喝水。 苏清意瞥见萧恪这副模样, 深深地觉得萧恪可能会是她生孩子过程中最大的不利影响,于是她对距离最近的太医说了句什么,那太医点了下头, 就转头来请萧恪出去。 萧恪很震惊:“这个屋子这么大,竟然容纳不下一个本王?” 太医语重心长地道:“殿下, 您在屋里只会分散侧妃的注意力, 不利于侧妃生产, 为了侧妃母子平安, 您还是先出去等的好。” 萧恪恋恋不舍,但是架不住太医一边劝一边把他往外面推, 他只能含恨出了产房。 然后他让宁福给自己搬了把椅子放在产房外边, 不挡着进进出出用的门, 但是他一定要靠得最近。 “我家殿下第一次当父亲,让各位见笑了。”苏清意希望,今天帮她接生的人不要出去到处宣扬萧恪的二愣子行为,因为这会令她担忧她的孩子会不会跟孩子她爹一样,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太医是个很和蔼的老先生,他对苏清意说:“这是好事儿。” 只有重视这个孩子,重视这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才能证明这个男人有心,而不是像陛下那样,堪称无情无义。 他是宫中最好的千金科太医,有多少皇子公主都是他看着出生的,包括外边那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成王殿下,他实在是太清楚陛下是如何对待这为他生儿育女的妃嫔的了,能在妃嫔怀孕时,多吩咐两句让太医们仔细照看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妃嫔们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请太医去瞧,确认怀孕之后便上报给皇后娘娘。 皇帝极少会去看望那些怀了身孕的女人,除非当时他特别宠爱那个人。 哦,也就是贤妃怀隋王时皇帝上心些,既召了太医去问,又开自己的私库给贤妃送上好的补品,还惦记着让御膳房变着花样给贤妃做菜,后来贤妃母子也还是受宠,一宠就是这么多年。 可那又能如何呢? 太医清楚地记得,四皇子萧华出生时,皇帝是在贤妃都进了产房一个时辰过后才来的,来了之后还抱怨地说了一句“怎么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生下来”,贤妃这孩子生得不容易,生了很久,好不容易把孩子给生下来了,皇帝却因为嫌弃产房血气重,不肯踏入一步去看看产房里的那个女人,就连四皇子也是宫人抱去擦洗干净之后,他才愿意伸手碰上一碰。 所以啊,皇帝能生出来萧恪这么个儿子,可能都是大渝列祖列宗积德。 太医对比了一下,还是苏侧妃的命更好啊。 苏清意吃了些东西之后又被扶着下床来走了走,真正开始生产后她也疼得浑身冒汗,只不过她没有叫出来,愣是让人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块帕子咬着。 没别的,她怕她疼得太厉害叫声太大把屋子外的萧恪给吓着,萧恪已经一惊一乍的了,还是少吓他的好,还有一点就是,她怕一不小心咬舌自尽。 生产的过程很煎熬,苏清意自己生产时疼得将身下的罗衾都要抓破了。 怪不得母亲似乎总是要比父亲更加疼爱自己的孩子,这在自己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又怎么辛苦地生下来,自然会比孩子的父亲更能明白这个孩子是有多么地来之不易。 萧恪在椅子上也坐不住了,还跑去如厕了两次,他等着太过焦灼,看着热水往屋子里送,听着屋子里吵吵嚷嚷,可他又不被允许进去,只能干着急。 “殿下,您就歇一歇吧,这、这急也急不来啊!”宁福在一旁看着萧恪转来转去,他也着急。 萧恪不住地深呼吸:“宁福,本王停不下来,一想到清意要给本王生一个漂漂亮亮的闺女,本王就想冲进去。” 宁福砸吧砸吧嘴,嘟囔道:“您冲进去也不能代替侧妃生呐……” 日落时分,晚风一吹,阳光便散作了漫天的橘色光晕,缀在了天边。 “生了生了!”里面的接生婆大声喊了出来。 萧恪猛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摸索着手帕,颤抖着手擦了擦自己一脸的汗。 “殿下,生了,是个小郡主!”宁福惊喜道。 “宁福,扶本王一下。”他腿软了,有点起不来。 萧恪终于被允许进产房了,他先和自己的闺女打了个招呼:“我是你爹爹,记住,是爹爹。” 并没有睁开眼睛的闺女:“……” “殿下,小孩子刚生下来是看不见眼前的景象的。”太医毫无负担地打击着萧恪,“也听不懂我们说话。” 萧恪:“……”本王谢谢你。 不过闺女不理他,苏清意还是理他的。 “清意,还疼吗?”萧恪看着苏清意的发丝都让汗水给打湿了,小脸也一片苍白,他便先心疼了。 苏清意:“妾身累了,想睡觉。” 理了,但是又没有完全理。 “好好好,我带你回去睡觉。”萧恪没让人去挪苏清意,他自己就小心翼翼地把苏清意给抱了起来,稳稳的抱回了平时休息的房间去。 小郡主出生了,这是整个成王府的大喜事,还有人专门到张氏这里报喜,去宫中报喜的人也出发了。 张氏在知晓苏清意怀的是个女孩之后也给孩子备了礼物,正好她现在就叫人送过去。 “长姐,你会不高兴吗?”张灵轻轻地问她。 自己才是成王殿下的王妃,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能拥有成王府的继承权,可张氏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张氏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摸了摸张灵的脸:“灵儿,长姐会遗憾。” 也仅限于遗憾,她不会不高兴,更不会嫉妒苏清意。 平心而论,成王待她已经很好了,未与他成亲之前不曾睡过别的女人,连开脸的宫女都没有,成亲之后虽然也纳了些女人,这些女人里也有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挑衅她的,但是始终不成气候,毕竟萧恪会陪着她睡觉而什么都不做,都不会去那些侧室屋里,这对于张氏来说,其实算是一个她可以放在心底里悄悄高兴的事情。 但是张氏很清楚,她的身子承担不了生育的压力,就说那难捱的冬日,她自己都过得艰难,要是还怀一个孩子,岂非一尸两命?更何况她就算是勉强怀上了,把孩子生下来了,她还有没有性命在都是另说,萧恪不是拎不清的人,不会因为她无法生育子嗣就同她和离,她没有必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生个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把孩子生下来了,可她死了,那孩子由谁来抚养?萧恪的续弦吗?她信任萧恪,但不会信任她死后萧恪娶的续弦。 苏清意就很好,对她一直尊敬有加,不耍心眼不玩手段,有什么好的也会想着给她留一份,还把延鹤院的牌匾都给拆了来安在她的院子大门上。 哪怕苏清意不和自己处好关系殿下也依然会宠爱她,因为殿下需要的是充足的兵马,需要的是有朝一日能入主皇宫的助力,所以只要苏清意进了成王府,萧恪就一定会宠爱她。 只是没想到,苏清意这个人,本来就挺招人喜欢的。 苏清意敬重自己,她的孩子自然也会敬重自己这个嫡母,由苏清意生下孩子,总比那些个试图爬到她头上去的人强。 不过张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殿下会为了苏清意,将养在后院的女人都遣走,将后院彻底空置出来。 这样也好,日后成王府的孩子都会由苏清意所出,他们的关系,定然会很融洽。 张氏想,能够免于宅斗宫斗什么的,是她的运气。 宫里收到了孩子平安出世的消息之后,老皇帝还派人赏赐了些东西下来,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摆在那里也好看,到底是宫中的物件,而这还是老皇帝第一次在自己的孙儿辈出生时派赏赐,看着稀奇。 皇帝赏赐下去的没什么用得上的,皇后赏赐的就要真心实意多了,除了用宝石做给小郡主的首饰之外,还有很多小衣服小鞋子,都是小孩子用得上的。 淑妃这个亲祖母更是亲手做了不少能用的,衣服鞋子虎头帽,还有枕头和小被子,装了两大箱让人给送到了成王府上去。 成王的第一个孩子出世,这是件大事,除了宫里在这日送了东西,和成王关系亲近的也夤夜送了礼物过来祝贺,包括萧睿和萧启,而关系远一些的,也要开始准备小郡主的满月酒了。 苏清意被萧恪打理得干干净净,又睡了一觉,精神头一下就好了,她一醒过来就让乳母把孩子抱到了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小家伙含着手指流口水,心都要被软化了。 不愧是她的女儿,长得真可爱。 “殿下可有想好孩子的名字?”苏清意抱着女儿问了起来。 萧恪迫不及待地道:“想好了,就叫萧于晚,她于傍晚时到了我们身边,我想记住这个时辰。” 说完,他俯身到苏清意耳边低声道:“封号也想好了,叫华阳。” 苏清意抿了抿唇,老皇帝还没有驾崩,萧于晚的封号本该由老皇帝来定夺,萧恪此举…… 分明是不把老皇帝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 萧恪——大写的想自己当皇帝了属于是 第63章 满月 孩子有乳母和一大堆专门照顾的人看着, 苏清意除了逗逗孩子,再抱一抱,都用不着她费什么心思, 这是成王府的头一个孩子, 自然是贵重的,最重要的是,萧恪这个当爹的看重。 苏清意瞧着萧恪,发现萧恪是真的沉迷于带娃, 可以守着小晚晚玩好久, 他都不嫌累, 见他做正事也没有这般积极。 “殿下如今稀罕, 可别过了几日便不稀罕了, 尽数扔给妾身。”苏清意故意这么说道。 萧恪抱着小晚晚乐颠颠地举高高, 把小晚晚逗得笑个不停。 “才不会, 爹爹最喜欢小晚晚了。”萧恪说着, 又贴了贴小晚晚嫩嫩的小脸蛋,“嗯,真乖。” “殿下, 小郡主该喂奶了。”乳母从萧恪的手里接过小晚晚,抱去喂奶。 萧恪还有点舍不得女儿, 没有抱够, 不过他可以跟苏清意多待一会儿。 坐月子的人吃食限制太多,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 苏清意从早膳开始就犯馋,中午见着那撇了油的鸡汤, 却又是个没放盐的, 直接把苏清意的胃口给整没了。 晚膳又送了小米粥和鸡蛋过来, 苏清意就更不爱吃了,要不是怕自己睡到三更半夜给饿醒,她绝对不会吃几口的。 第50节 女人也太难了。 还是男人好啊。 苏清意幽幽地想着,若是能让男人生孩子,她能乐上一整年。 萧恪还是会在苏清意这里留宿,顺便也能照顾苏清意,要是半夜苏清意想起床如厕,他就能直接将苏清意给抱过去,不必铃铛她们来服侍。 这要是说出去了不知得羡煞多少人,同样是嫁人,同样是生孩子,怎么就她苏清意遇上了萧恪这样的,而旁的人就遇不上? 萧恪也没光惦记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手下该有的动作一个没少,最近正跟醇国公打得火热,双方互相搏斗着。 虽说萧恪不理解老皇帝为什么会在先前他收拾醇国公时站出来让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但这不影响萧恪和老皇帝之间本就不存在的父慈子孝,萧恪明面上应承了,哄着老皇帝,将左右威卫和城防营抓得更近,暗地里也在找醇国公的麻烦。 没有闹出来太大的动静,就是些上不得台面但是又可以怄醇国公一把的小打小闹。 只是小打小闹多了,指不定哪一天就蜕变一下,变成大行动。 而在一边养娃一边针对醇国公的空隙里,萧恪还能抽出时间来给自己女儿办满月酒。 萧恪自己定的封号现在是用不了的,老皇帝选封号很是随意,取了个明若,和其他皇子膝下的郡主一样,都是随意挑了两个顺眼的字给凑上。 “先凑合着用用,日后直接改为华阳公主。”萧恪这样说道。 苏清意:“……”这约莫便是大渝皇室这一代的孝悌之道吧。 小晚晚的满月酒请的宾客不少,上一次成王府办这么大的场面还是苏清意进王府的那一天。 满月酒这一天,苏清意也出了月子了,她亲自抱着小晚晚在宾客中往来,就连深居简出的张氏都出来给小晚晚捧场,张口一个“我们成王府的小郡主”,闭口一个“我们成王府的珍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张氏跟苏清意之间是真的没有隔阂,关系好得不行。 小晚晚这一天收到了一大堆礼物,有些跟成王府走得近的人家,送的礼物也很实在,都是些孩子能用得上的,小孩子的东西原本就糟得快,哪怕苏清意准备了不少,宫里也送了很多,还是担心不够用,正好,这些宾客送的又凑了一批。 最有心的还是归德将军府送来的礼物,是一套百寿衣,小小的衣服上绣了足足一百个寿字,而且衣服也是用的上好的料子做的,苏清意自己就经营着成衣铺子,她能分辨得出来,归德将军府送的礼物,已经远远超过了归德将军的职务以及两府之间的关系。 苏清意还记得,她第一次入宫,便和归德将军的夫人有过往来,并且自己也透露过她的父亲曾经运冬衣和银子北上是归德将军所救,归德将军府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将礼物送得贵重许多。 对于一个能够得到手底下士兵爱戴的将军来说,他很看重自己的士兵,会将他们视为手足,她父亲给战场的将士们送这送那的,归德将军便记了下来。 满月酒这一日到访的还有萧睿和萧启他们两家人,萧睿和萧启一个长子一个次子,年纪比萧恪大出去好多岁,他们的孩子大的都能到萧恪的腰间了,两人的王妃都是生育过孩子的,自然更加懂得这生孩子的不易,便和苏清意说道了起来。 眼瞧着成王妃张氏身子不好生不了,萧恪也没有再纳其他人的打算,日后这成王府的孩子都要从苏清意的肚子里生出来,苏清意的地位又暗戳戳地升了一截,所以嘉王妃和平王妃都对苏清意态度十分和善。 不过她们也说了不少的真心话。 “生孩子很是损耗元气,可不能为了多生几个孩子就不断地怀,最好啊,还是隔个一年半载的,不然对身子不好。”嘉王妃说。 “嘉王妃说得是,妾身都记下了。”苏清意也没打算那么快就怀下一个,她又不是猪,哪里能这么生? 就算是萧恪以后真的不宠幸其他女人了,想要生个儿子当继承人,那也得等她点头答应了才能怀,这回生了小晚晚,下一个,明年再说吧。 自然,要是萧恪想去找别的女人她也不拦不了,反正这腿是长在萧恪的身上,萧恪能忍受得了她就忍,忍不了就拉倒,爱去哪里去哪里。 满月酒上都是来给萧恪道贺的,为了不给自己添堵,萧恪没有请外人,可这总有人不要脸,都不请他还跑成王府上来。 没错,这个不速之客,就是醇国公。 萧恪见到醇国公,脸上真心实意的笑一瞬间消失:“本王似乎没有请醇国公来府上做客,醇国公这不请自来的,叫人意想不到。” 醇国公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他让跟着自己同来的官家把礼物放在了那一堆显眼的礼物里,看着萧恪笑不出来的脸他笑得倒是挺爽。 “殿下这话说的,不过是给一个侧妃生的孩子办满月酒,还是个女孩儿,老臣还不能来了?” 醇国公这话一说,全场鸦雀无声。 成王殿下多稀罕他女儿啊!醇国公却出言贬低,这是要跟成王殿下彻底撕破脸皮了? 就算是这二人斗得再厉害,可醇国公到底为人臣子,竟然半点不顾皇室威严吗? “醇国公怕是多虑了,本王的女儿记在王妃的名下,由王妃共同抚养,她就是嫡女。”萧恪提起醇国公带来的礼物,慢慢抬高,然后松开。 “更何况,只要是本王的女儿,醇国公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郡主。” 你是国公又能如何?皇子终究是皇子,这大渝还是他们萧家人的天下。 礼物是封好了的,只是这么摔一下自然不会坏掉,萧恪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将醇国公送来的礼物摔了,无非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而已。 “成王殿下,这是这样对待三朝老臣的?”醇国公也没有想到萧恪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他带来的礼物,是不怕人们说他猖狂吗? “有醇国公这样的三朝老臣那可真是我大渝的不幸。”萧恪没客气,“来人,将醇国公给本王请出去。” 萧征带着一众王府的侍卫上前,个个带刀,直接拔出了刀鞘一截。 “醇国公,请。”萧征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是否在生气。 醇国公示意管家捡起了礼物,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礼物上沾的灰,端出一副并不生气的姿态,言语中赤.裸裸地威胁:“成王殿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不要太高兴了,不然倒霉了会调整不过来心情。” 说完,醇国公才挥了挥袖子,将手负于身后走了。 等醇国公走了,张氏才出言安慰:“清意妹妹你不要跟那个老头子生气。” “生气?”苏清意扯了扯向下的唇角,她素来不喜欢同人生气,只喜欢给自己出气。 她不介意醇国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的身份,说她的小晚晚是庶出,嫡出庶出又能如何,能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孩子才是最幸运的孩子。 只是醇国公万万不应该,挑这么个时候来砸她女儿的场子。 她很记仇的。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今天就要让醇国公吃点苦头。 苏清意吩咐铃铛去给黎融传话,将今天在满月酒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转达,再请黎融择一武功高强的人手混进醇国公府去。 她要把醇国公给套进麻袋里打一顿。 什么臭鱼烂虾,跟老皇帝一丘之貉的老东西,一门心思不干好事专干坏事,就是该打。 于是,在成王府办满月酒的当天夜里,夜深人静之时,醇国公府溜进了刺客,这刺客没杀他,只是将他套进了麻袋里给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完之后还将他给扔去了醇国公府的茅厕睡了一晚上,第二日醇国公府的下人在茅厕里发现了鼻青脸肿的醇国公,吓得险些报官,还是醇国公及时阻止了他们。 他自己就是官,他还报官,而且这很明显是萧恪派人干的,能悄无声息地溜进他醇国公府的只有萧恪身边那个萧征。 只是他手上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萧恪怎么抵赖都成,他便是想进宫告萧恪一状也不行,况且和萧恪对垒,皇帝也未必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只能躲在醇国公府里养伤,哪里去不成,白白让人揣测嘲讽。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封号被屏蔽了,改了一个 第64章 夏日 苏清意每天带带女儿, 躲在屋子里避夏日热得过分的太阳,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自从满月酒那天她叫人去将醇国公给套麻袋打了一顿,醇国公就再没有出过醇国公府, 估计这伤还要养许久才能养好。 醇国公自己应该也觉着被人在自己的府上给悄无声息地打了一顿太过丢人, 因此并不曾声张,只躲着养伤。 苏清意再一次听到醇国公的消息,已经是醇国公离开京城,去陇西郡了。 陇西郡有谁?自然是隆和郡公。 这两个人能够凑到一块儿, 只能说并不出人意料。 不过这些苏清意都不必操心, 自有萧恪去盯着, 她只要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行。 醇国公这么一走, 京城里少了一个能够在老皇帝跟前去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萧恪做起什么事来也就更为大胆, 这不, 醇国公一走, 皇后就找了由头将醇国公送进皇宫的那几个美人给料理了。 皇后自然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她只是用三言两语引导了老皇帝一下,老皇帝惊觉这些美人待在他的身边是要他的命的, 当即就叫了侍卫进去,将人给拖了出去。 老皇帝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一旦是威胁到了他自身的, 他会变脸比谁都要快。 把美人给发落了, 老皇帝也许会想着高枕无忧, 而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地损耗。 “母后说, 父皇很有可能挺不过今年了。”萧恪很平静地阐述道, 仿佛他对那个位置没想法似的。 苏清意摇着摇篮哄小晚晚睡觉, 听萧恪这么一说,顿了一下:“那看来都没有浪费。” 她将那么多的补品送给老皇帝,不就是为了补死老皇帝? 以老皇帝的性子,太医们就算是诊断出了老皇帝外强中干也不敢对老皇帝说,试想一下,谁要是来一句“陛下您身子不好了,要养着,不能日日寻欢作乐”,老皇帝铁定是要砍他的头的,为了自己的脑袋着想,太医们不会去冒险,左右老皇帝看起来还是面色红润身体倍棒的,那他们就全当不知道。 在那座宫城里讨生活,他们十分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每个人也都对朝廷局势有自己的见解,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傻子,他们谁都知道,老皇帝要是驾崩了,对于大渝来说意味着什么。 无人敢明面上说希望老皇帝早些去死,可心里边这么想的人,不知几何。 老皇帝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在苏清意的补品大补之下以为自己还很行,成天跟那几个美人厮混,一晚上多人多次,那简直是老皇帝的常态。 就老皇帝这把年龄了,哪里能扛得住这么造? “我送父皇寿终正寝,也算是表达一片孝心。”萧恪也坐了下来给小晚晚推摇篮,看着睡意上来,眼睛慢慢闭上的闺女,萧恪心情很是愉悦,“要不了多久,就跟我的晚晚换封号。” 如果是一位明君给小晚晚定的封号,萧恪又怎么会排斥?只是老皇帝不是个明君,小晚晚用老皇帝给的封号,还是随意翻的一个封号,萧恪都怕自己的女儿沾了晦气。 他的女儿,是要幸福安康一生的。 苏清意给小晚晚盖好小被子,拉了拉萧恪,示意他出去说。 萧恪的意思她也明白了,打的是熬死老皇帝之后再名正言顺登基当皇帝的主意,毕竟文人们骨子里对孝悌之义看得很重,天下人都可以指责老皇帝是个昏君,天下人都可以反抗老皇帝,但是作为儿子的萧恪他们就不行,为什么?因为那是萧恪他们的亲爹。 苏清意就不爱听“毕竟是你亲爹、亲娘”之类的话,全然是绑架,不中听。 让小晚晚在摇篮里安睡,叮嘱了乳母们照顾好小郡主,苏清意和萧恪回了主屋。 进了屋里,将下人纷纷遣散,萧恪从苏清意的身后,张开双臂将苏清意给环抱起来。 “清意,我听人说怀过孩子之后的人会更有魅力,果然是真的。”萧恪跟只大狗似的,鼻子贴近苏清意的白皙的脖颈嗅了嗅。 苏清意:“……殿下是听谁胡说的?” 萧恪你就是发情了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糊弄鬼呢? 萧恪的气息重了重,洒在苏清意的脖颈间泛起一点痒意,苏清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清意,我真没胡说,你真的比之前更好看了,而且你身上好香啊。”苏清意亲了亲苏清意不施粉黛的脸颊。 苏清意:“殿下,这会是白天,还是不要白日宣淫的好。” 狗男人,要发情自己解决去,别找她,还有,能不能松开她?她快要热死了。 萧恪感受到苏清意已经在开始流汗了,没继续黏着她,将她松开,只不过还是借机在苏清意的唇上偷了个香。 “我出去办点事儿,晚膳你不必等我,自己先吃。”萧恪也想常与苏清意作伴,不思虑其他,就像普通人家那样,只是现实不允许。 若真想安然无忧地过下去,那么,他必须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第51节 “殿下出门还是遮一遮太阳,这日头毒着呢。”苏清意眼见着萧恪自入夏以来脸上已经黑了一个度了,再黑下去,万一变丑了可怎么办? 她还是比较喜欢好看一些的萧恪。 萧恪听了苏清意的话,这回出门坐了马车,没有自己骑马,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也用不着骑马赶过去。 苏清意也没能闲下来,她被张氏叫去帮忙了。 在先前办的宴会上,张灵和安荣郡主家的郑余阳看对眼了,又处了这么几个月,双方也增进了一些了解,张氏也花了心力去考察郑余阳,觉着郑余阳这人是真的不错,便问了张灵的意思,她愿不愿意和郑余阳试试看。 以张灵那薄得只剩下一层的脸皮自然是羞红了脸颊,小声小气地同她长姐张氏说她也对郑余阳有好感,安荣郡主不是一个攀附权贵的人,毕竟她自己的出身也不俗,只不过能够和张家结亲,安荣郡主还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来,她和她的夫君已经已经托了媒人到太尉府提亲,只是太尉府里没有能做主的女主人,便转到了张氏这里来。 既然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意,双方的家里也都一清二楚,没有什么腌臜的,纳采便相当顺利地过了,问名也办过了,张灵和八字拿去和郑余阳的八字一合,那大师还说是极好的一对。 接下来就要纳吉、纳征,安荣郡主已经在准备聘礼了,她原先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幺子有一天还能跟太尉府的姑娘结亲,只因郑余阳跟他兄长比起来属实不算上进,因而也没有早早地就准备娶新妇的聘礼,这临到头了要准备好一份足够贵重的聘礼,安荣郡主还是很下了些心思在备。 而张氏也在给张灵筹备嫁妆,张灵的嫁妆让中书侍郎那一家子不要脸的给弄没了大半,自然不好再带着嫁人,得重新置办一份,再加上这一回张灵要嫁的,还是自己有意的郎君,那么也不能跟前一次成亲时那样了。 张氏虽端庄持重,事务交到她的手里都能操持得好,可到底是嫁自己的亲妹妹,上心得很,便将苏清意请去了延鹤院,请苏清意帮着看看在嫁妆单子上添置些什么好。 壮匣、嫁底、樟木箱、子孙宝桶、痰盂、红尺、龙凤被、龙凤碗筷这些都是必备的,不可少,张氏早已经给张灵备下了,只是张灵先前在家时用的曾经带去过中书侍郎家里,如今已然和离了,中书侍郎那一家下场又不好,张氏便做主,将自己的母亲曾经用过的给了张灵作嫁妆。 而张氏找来苏清意要商讨的,是要添多少其它的东西上去。 “姐姐定然是想给灵儿妹妹多添些东西,好让灵儿妹妹过得体面舒适,只是再怎么添,也不好越过了姐姐当年的嫁妆去。”苏清意直接点明了最重要的一点。 张氏是想着她自己指不定哪日就没了,还不如将好东西都给张灵,这样即便张灵是二嫁,那也风风光光,不会叫人瞧她不起,可问题是,外边的人会看重身份之别,张氏是嫡女,嫁的又是皇子,正儿八经的皇子正妃,张灵是庶女,嫁的也只是安荣郡主家的幺子,而非嫡长子,要是张灵的嫁妆比她姐姐还丰厚,传出去了,说不定会被有心人歪曲成太尉大人嫡庶不分,甚至还能扯出来宠妾灭妻的流言。 流言可畏,不得不防。 “姐姐要是想加东西,不必在嫁妆里算,算作添妆也是一样的,反正是到了灵儿妹妹手里。”苏清意说道。 张氏撑着额头,愣了愣,旋即笑道:“我光顾着操办灵儿的嫁妆,却忘了这一点了,看来将你给请来出主意是正确的。” 苏清意笑:“姐姐就是关心则乱了。” 算着余生无几的日子替自己亲妹妹操持,自然会担心这担心那,人之常情。 “那你旁观者清,再帮我看看这嫁妆单子。”苏清意把一份红纸描金的单子拿给苏清意,“作为谢礼,晚上请你吃樱桃煎。” 苏清意拿过嫁妆单子:“那感情好,我要吃两份。” 张氏戏谑道:“前不久是谁跟我说的,生了孩子胖了想减一减的来着?” 苏清意连忙去看嫁妆单子:“不知道啊,是谁啊?”绝对不是她。 她是那种能忍得住美食不吃去瘦身的人吗? 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了,真要她捱着饿,她可能半夜会把萧恪当猪蹄给啃了。 也幸好,她不是易胖的体质,生完小晚晚之后也恢复得很快,没有发福,现在也就比刚怀上那会胖一点儿。 当然,她自己可以承认自己胖了点儿,别的人不可以说。 这个别的人——单指萧恪。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转折 苏清意理了理张灵的嫁妆单子, 又拿了张灵之前的嫁妆单子来对比,看得出来要比之前的好很多,可能是太尉大人也深知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吧, 掏了不少的好东西出来, 列在了嫁妆单子上,到时候可以让张灵一并带过去。 黄金二百两、白银五千两、绸缎两百匹、金银玉器装了好几十个箱子,能把张灵的屋子都给摆满了轮换,一个月换一次都能换几年, 还有宅子铺子以及良田八百亩, 太尉大人也是真的用了心的, 别的东西还不用论, 光是这些, 就已经很有牌面了。 “嫁妆单子倒是不差, 剩下的我们给灵儿妹妹添妆时添一些就好了。”苏清意把嫁妆单子放下, “姑娘家还是要多些衣服首饰的, 特别是成亲后要跟着婆家人一起生活,婆家做什么也少不了她出力,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张氏想了想, 便叫人去整理她的库房,看看有哪些东西适合拿出来用作添妆的, 到时候她好给张灵添上。 姑娘添妆也是有特定的日子的, 会在成婚之前, 姑娘家里的亲戚朋友, 还有已婚的姐妹好友,都可以给即将要出嫁的姑娘添妆。 之前张田氏急着将张灵给嫁出去, 好弄到张灵的嫁妆, 连流程都没有走完, 当时张氏又卧病在床,管不了太多,张灵上一次成亲,简直是成了个寂寞。 这一次张氏亲自看着,自然不会再容许出半点岔子,有她看着,张灵会风风光光地出嫁,和郑余阳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拜堂。 “安荣郡主那边不是请了人看日期?可有说什么时候?”从纳采到亲迎最少也得半年,这会才八月,而张氏又急着把张灵给嫁出去,可能日子定得比较早。 可不得早点定吗?要是正好赶上了老皇帝驾崩,还得守一个月的国丧,耽误两个人的婚期,多晦气。 “瞧了,安荣郡主说,明年的二月初二,正正的好日子,我也找人看了看,这日子的确好。”张氏说。 二月初二,龙抬头,确实是个好日子。 “那还有好些时日,能慢慢地准备,不必心急。”苏清意看着张氏又把自己的库房册子给拿出来翻,便劝道,“姐姐太过着急了,说不定反而准备得不充分,干脆慢慢来。” 张氏手上翻动册子的速度变慢,被苏清意这么劝着,她也看不下去了:“那我先叫人把樱桃煎做了送上来,我们尝尝。” 苏清意悄悄地咽了咽口水:“这我同意。”张氏从太尉府带过来的一个人,做点心的手艺一绝,特别是做在夏日里食用的点心,那手艺不比几回闻的大厨差。 在张氏那里吃到了两份樱桃煎,又和张氏好生地理了理张灵的嫁妆单子,一直到用过晚膳苏清意才回了自己的清疏院去。 小晚晚一天到晚的睡,又睡了一下午,已经醒了,乳母正带着小晚晚在玩。 现在的小晚晚还是一个努力翻身的娃,爬不动也做不起来,只能由人拿着玩具逗她玩,奶娃娃好哄,拿着拨浪鼓给她摇就能兴奋得咧开还没有长牙齿的嘴笑。 “晚晚,娘亲回来了,有没有想娘亲呀?”苏清意坐到了旁边,从乳母的手里拿过了拨浪鼓摇了起来。 小晚晚:“啊啊……” 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高兴也只会哇哇地叫,不过小晚晚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 “侧妃,小郡主下午喝过两道奶,喝完了就睡,睡醒后奴婢们带着小郡主在外边阴着的地方走了走,刚带回来。”照顾小晚晚的乳母向苏清意禀报了苏清意不在时都做了什么。 “看来我们晚晚今天也过得很开心。”苏清意摇着拨浪鼓,眼里全是自己女儿的笑容。 “侧妃,宫里来了消息,说是今年要举办中秋宴会,请您和王妃都按时出席,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还说了,将小郡主也带上。”碧灵端着参茶进了屋,双手护着立在一旁。 苏清意手上的动作只停了一瞬,接着又摇晃了起来,把小晚晚给逗得伸手蹬腿,要不是现在还小,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定然会激动地手舞足蹈。 把小晚晚交给乳母,苏清意起身,给了碧灵一个眼神示意。 碧灵微微垂首,跟着苏清意换了地儿。 苏清意捧着参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盖:“是陛下要办中秋宫宴?” 碧灵应道:“正是陛下的意思。” 苏清意砸吧了一下,没能品出老皇帝的意思来,他怎么还有力气折腾中秋宫宴的?萧恪成天在外边搅弄风云,以图皇位,老皇帝竟然半点儿没察觉吗?醇国公之前没给老皇帝上眼药?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我们自然会进宫赴宴。”苏清意对于进宫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到她进宫又要给老皇帝送礼物,又要花她的银子,她就觉得自己亏了。 她的银子给老皇帝花半两都是浪费,银子,就该用到刀刃上,老皇帝,连个刀把都算不上。 不过正好趁这次中秋宴会将小晚晚带进宫去,她于六月生产,正是炎热的时节,淑妃不想让小晚晚大热的天还出来晒到太阳,便一直没有叫她带着孩子进宫,淑妃自小晚晚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小晚晚。 淑妃作为小晚晚的亲祖母,该带去见上一见。 张氏今年的精神也还不错,中秋还有几天,京城的气温也不会忽的就降下去,进宫一趟也不成问题。 只是,弄不明白老皇帝何故整这么一出,苏清意心里始终还是不放心。 晚上萧恪乘月而归,带着一身疲惫回来,苏清意让下人去打热水来给萧恪沐浴,在给萧恪拿今晚要穿的寝衣时便与萧恪说了宫中要办中秋宫宴的事儿。 萧恪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下眉,虽然萧恪将担忧藏得深,可是没能瞒得过苏清意。 因为以萧恪的性子,就算是再累,也会想方设法地调戏自己几句,今晚萧恪却有点沉默,而萧恪沉默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苏清意双手按在萧恪的肩膀上,“殿下绷得很紧,放松。” 约莫是苏清意的手掌太过柔软,又或许是在热气蒸腾中苏清意的手掌显得没那么滚烫,萧恪当真在苏清意的手下渐渐放松。 “中秋宫宴,名为中秋宴,实为送行宴。”萧恪的右手顺势抓住了苏清意的左手,握入自己宽厚的手掌之中。闭了闭眼。 “送行宴?”苏清意微愣,“送谁?” 一问完,苏清意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还能送谁?自然是萧恪。 “陛下要将殿下派去哪里?”苏清意不禁忧心,她开始怀疑萧恪离京是醇国公的奸计。 不会是塞北和燕北,也不会是萧恪的大本营西南,难道要让萧恪去东边? “大渝东边沿海,近些时日海上的贼匪不少,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沿海的安全,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父皇会把我给派到东边去剿匪。”萧恪说。 苏清意手上的动作重了点,萧恪感受得分明,就捏在了他的肩膀上。 “陛下太过分了。”小晚晚才出生几天?老皇帝就要把萧恪给赶去东部剿匪,这偌大的大渝又不是没有武将可用了,剿个匪还要萧恪亲自前去,那其他的武将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苏清意越发怀疑一定是醇国公这个老匹夫在背后捣鬼。 “民间起了些不利于父皇他老人家的流言,他应是担心将军队交给别的武将会遭背叛,不信任他人,才要派我前去。”萧恪很是想嘲笑一通,作为一个皇帝,怕这怕那的,既然怕那就不要做,做了亏心事又怕半夜鬼敲门,没得让人瞧不起。 苏清意已经可以想象,萧恪离京之后醇国公的猖狂,流言多半就是醇国公找人传的,贼匪是否也有醇国公的手笔也未可知,总之他清白不到哪里去。 “清意放心,我离京前会将各方都安排好,不会让你和晚晚受到委屈的。”萧恪拍了拍苏清意的手背,轻轻的,“你信我。” 苏清意吐了口气:“妾身不是不信任殿下,就是此番行径着实令人恶心。” 醇国公是他们必定会铲除的人,不仅是醇国公,还有醇国公所牵扯的一串人,若要萧恪登基之后大渝能安定下来,这些在背地里搞鬼的人就必须要一一的扒出来处理干净,而醇国公先前已经跟成王府撕破了脸皮,萧恪就差把人给拽去大街上当着京城百姓的面给揍一顿了,醇国公恨死了萧恪,要是能有整死萧恪的机会,他断然不会放过。 苏清意其实很难理解醇国公的行为,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放到她自己的身上,试想她的女儿很有可能会失去父亲,她就怒不可遏。 她的晚晚不能失去父亲。 大渝也不能失去萧恪,大渝的百姓还等着一个明君坐皇位,河间侯府几百人也要等萧恪当上皇帝之后洗刷冤屈。 醇国公这是在挡苏清意的路。 如果不是醇国公牵扯太广,不能像中书侍郎一样一杀了之,苏清意又怎么会一直忍着?若非为大局考虑,苏清意早就给醇国公一刀了,直接杀了算完。 现在……苏清意更想杀了醇国公了。 “等找到机会,将醇国公料理了就是,不会让他恶心你太久的。”萧恪捏了捏苏清意的小脸,“困不困?要不要先躺下睡?我沐浴完就来。” 苏清意摇了摇头:“妾身等着殿下。” 她对萧恪谈不上情深意切恩恩爱爱,可萧恪怎么说也是她孩子的父亲。 又怎么能完全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第52节 第66章 父子 中秋这一日只办晚宴, 白日里是没有宴会的,不过苏清意还是入了宫,和张氏一起, 自然, 也带着小晚晚。 这是第一次带小晚晚出成王府的大门,苏清意反复地检查了所有要带的东西,终于确认无误,抱着孩子和张氏一起上了马车。 她们会先去永宁宫待着, 午膳也在永宁宫用, 到了晚上再去办宴会的地方, 今天中午算是自家人吃饭。 萧恪早朝就没有回来, 派了人回来传话, 说是老皇帝将萧恪给留了下来, 不知是要说些什么。 苏清意猜, 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皇帝在坑自己儿子这件事上从来是给力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去了永宁宫, 淑妃老早就想见自己的乖孙女了,今天简直是热情得不行,把孩子给抱过去之后就不愿意还了, 她还特意没有佩戴容易伤到孩子的首饰,就为了跟自己孙女多亲近亲近。 萧恪出生没多久淑妃就被贬入了冷宫去, 萧恪也被抱到了皇后的宫里去养, 等淑妃从冷宫里出来, 萧恪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她还真没有抱过萧恪几天,只是瞧着她的姿势娴熟, 或许是提前演练过。 苏清意对淑妃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晚晚一天睡得多吗?晚上会不会总是起夜?”淑妃知道苏清意不是将孩子扔给乳母自己就不管不问的那一类娘亲, 她问, 苏清意就一定能答得上。 “乖着呢,白天和我们玩的时间多,睡得少,夜里也睡得熟,除了要换尿片了,都不会怎么醒的。”苏清意道。 她是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养着的,每天睡觉就放在摇篮里,跟她待在一个屋子,如果半夜醒了,要么是她要么是萧恪会去看孩子的情况,乳母轮流守夜,换尿布喂奶都有人在。 小晚晚本来就乖,从不给大人找麻烦,苏清意带着这么个孩子也不会有别的妇人带孩子那么辛苦,因而她才会能自己带就自己带,而不是交给乳母。 什么都让乳母去做了,难道是指着以后自己的孩子都不亲近自己吗? 淑妃抱着小晚晚,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孩子就是要当父母的多带带,不然等孩子长大了,都不跟自己亲。”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老皇帝,对这些孩子是没有半分关注,放任他们自由生长,如果老皇帝在当父亲上还做得不错的话,即使他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也不会天天被自己的孩子诅咒早日驾崩。 “娘娘说得是。”苏清意很是赞同淑妃的观点。 苏清意和淑妃之间其乐融融,相比之下,张氏这个正头王妃反倒跟淑妃没什么话说。 淑妃把孩子还给苏清意,叫上了张氏:“儿媳妇你跟本宫来一下,本宫这里有一支新的发钗,很配你今日的衣裳。” 张氏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那儿媳就不跟母妃客气了。” 发钗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淑妃有话要同她说。 “儿媳妇,本宫不跟你绕圈子,就问你,你自己现在是如何想的。”淑妃拉着张氏的手坐下,“本宫知道,你终究是委屈的。” 张氏勉强地笑了笑:“母妃不必忧心,儿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淑妃:“你心里难过,难过就要说出来,憋着不好。” 张氏牵了牵嘴角,对淑妃说:“母妃,我再难过,也分得清是非曲直。” 如果换成别的人,自己身为皇子正妃,只能和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宾,再加上身体不好无法生育子嗣,可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感情深厚,那个女人还能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怕是要嫉妒死了。 可张氏不会将这些推到苏清意的身上去,一来,苏清意进了成王府之后从未恃宠而骄,对自己一直恭敬有加,还把珍贵的补品送给自己养身体,二来,苏清意比起她,其实更适合站在萧恪的身边。 张氏心里是有萧恪的,不仅仅因为她和萧恪成亲了,而是以为萧恪确实很有吸引女子的魅力,像萧恪那样的人,又身份贵重,多的是女人想要入他的府,她不过是个俗人,会喜欢上萧恪不足为奇。 “母妃,殿下要的是大渝,是那把龙椅,而我没办法给予殿下太多的助力,甚至不敢说自己能否看见殿下成功的那一天。”张氏直言道,“殿下身边有苏清意,就很好。” 她虽然是太尉嫡女,在这京城的名门贵女里也是身份贵重的那一个,然她的父亲头脑简单,让他辅佐萧恪争夺皇位是断断成不了的,萧恪在自己的老丈人那里并得不到太多帮助,萧恪能够获得这么多的朝臣支持,获得大渝的军心,靠的都是他自己。 淑妃默叹,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苏清意见淑妃和张氏说说笑笑地回来,张氏的发髻上也确实多了一支珍珠发钗,只是笑笑。 她又不是傻子,淑妃怎么可能是把张氏叫过去给她发钗的?定然是说了些话。 “娘娘的眼光真好,这发钗配姐姐好看。”苏清意夸起了发钗。 张氏伸手摸了摸自己新得的发钗,也弯了弯眼睛:“母妃的眼光确实好。” 临近午膳时老皇帝那边派了人过来,说留了萧恪用午膳,让她们自行用膳。 苏清意越发地看老皇帝不顺眼了,萧恪难得进宫,还不能同他自己的娘亲一道吃个饭,得陪着他,真是晦气。 也是为难萧恪了,和这么个晦气打交道。 萧恪是下午时才回了一趟永宁宫,那时除了在哄小晚晚的苏清意,淑妃和张氏都在午休,萧恪便没有去叨扰。 “殿下回来了。”苏清意抬眼,和萧恪对视,“老皇帝今天留了你那么久,同殿下说什么了?” 萧恪抱起小晚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父皇找我,是跟我说了去东边剿匪的事情。” 苏清意坐到他的身旁,她嗅到了萧恪身上淡淡的酒气。 “除了剿匪应当还有旁的吧?”她才不信老皇帝能有那个良心,能拉着萧恪说上几个时辰的主意安全。 萧恪脸上的笑意淡去一丝:“父皇还说,他属意于让我当太子。” 苏清意张了张嘴,她本想说“这是好事”,可一想到老皇帝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就说不出来了。 “醇国公离开京城前悄悄进过宫,可能是他跟父皇说了些什么。”萧恪见小晚晚已经在打哈欠了,便把孩子给放进一边的摇篮里,轻轻地推着。 苏清意轻轻蹙眉,怎么又有那老匹夫的事儿?他就不能安心去死吗? “殿下的意思是?” 萧恪给彻底闭上眼的小晚晚拉好小毯子,回身抱住了苏清意,苏清意猝不及防跌进了萧恪的怀里。 “清意,你说,为什么能有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孩子?”萧恪的声音不如平常稳,好似在竭力忍受着什么。 苏清意愣了愣,然后反手抱住了萧恪:“殿下,陛下那人脑子不好使,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也不明白老皇帝在想些什么,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对于老皇帝来说,他的孩子好像一文不值。 曾经老皇帝有多么地纵容萧华?到头来在下旨赐死萧华时却不带丝毫犹豫,就连他最爱的孩子都是如此,又何况是萧恪? “清意,父皇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想让我同大哥他们争斗,斗胜了太子之位就是我的。”萧恪语气里泛着一股冷意。 老皇帝会对他这么说,应该也会对萧睿和萧启这么说,只要他们三个兄弟当中有一个人不够坚定,被老皇帝话语给骗了,三兄弟就会斗起来,斗个你死我活。 正常的人会想要看见自己的儿子们不顾手足之情斗个你死我活吗?不会。 而萧恪断定是醇国公又从中作梗了也是因此,以老皇帝的头脑,根本就想不出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那陛下就打错大错了。”苏清意骄傲地道,“殿下要斗,自然是直接和坐在皇位上的人斗,斗赢了直接坐上皇位,不比太子之位好?” 萧恪闷声笑了出来,陪了老皇帝几个时辰酝酿出来的郁气都被苏清意一句话给打散。 “清意说得对,要斗,就斗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萧恪松开苏清意,不再紧紧地抱着,他轻柔地在苏清意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清意可以看看喜欢哪一处宫殿,日后好搬进来。” 苏清意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萧恪可真是够狂妄的。 不过这狂妄,深得她意。 “那妾身要是想改建一处宫殿呢?”苏清意故意道,“这皇宫可以改吗?” 萧恪又亲了她一下,这一次是苏清意沾着口脂的嘴唇:“天下都可以改,皇宫自然也可以改。” 他今日虽被老皇帝恶心得不行,但也不至于上老皇帝的当,真跟萧睿萧启他们两个人斗个你死我活,而早就已经放弃了皇位的萧睿和萧启也不会上老皇帝的当,毕竟他们也非常恶心老皇帝。 “殿下今日累了吧,不如先宽下外衣歇息一会儿?”苏清意拍了拍身下的床,“睡足了,咱们今个晚上再去看戏。” 有醇国公的指点,老皇帝必然能够搞出些从前没有的花样来,他们再看不上也得应对。 萧恪拽着苏清意一起倒进床里:“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清意与我同榻而眠好了。” 苏清意指尖触上萧恪结实的胸口:“妾身怎么觉着,殿下话里有话呢?” 萧恪目光深深:“嗯,确实是话里有话。” 苏清意挑衅道:“可这里是永宁宫,而且晚上还有晚宴。” 萧恪捉着苏清意的手压过头顶,找上苏清意那不安分的唇,吻了上去。 别的做不了,这个还是可以的。 苏清意被吻得有点晕乎乎的。 萧恪真凶。 作者有话说: 萧恪是个缺爱儿童,但是他清楚自己得不到父亲的爱,所以就只想将他父亲给搞下去,把他父亲最在意的东西抢到手 第67章 前夕 夜间的晚宴苏清意抱着孩子去得不算早, 她带小晚晚进宫只想给淑妃皇后她们看,可不想给老皇帝看,但是她又不能不将孩子带着过去。 张氏和淑妃一左一右坐在她的旁边, 三个人别的不干, 就只管逗孩子,小晚晚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得不行,看见什么都想上手去抓一抓, 苏清意怕小晚晚会伤着自己, 所以很是小心。 老皇帝是跟皇后一道出现的, 他一过来众人都要见礼, 苏清意趁行礼上偷偷地打量了老皇帝两眼, 老皇帝的面色看起来很是红润,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皇帝是要返老还童了, 可仔细去看老皇帝的眼睛, 就会发现老皇帝的眼睛是浑浊无光的,比之上一次见面,那双老眼里透露出了十足的疲惫。 苏清意垂下头, 勾了勾唇角,老皇帝苟不了太久了。 老皇帝享受了一下众人都对着自己俯首称臣的爽快感, 才叫众人平身, 他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所有的人, 在目光触及到苏清意时, 不自在地飞速挪开。 这点小动作苏清意恰巧看见,她不禁好奇, 老皇帝这是在心虚吗? 心虚什么呢?总不会是心虚把萧恪派去东边剿匪吧? 老皇帝在前来参加晚宴的众人都坐下之后, 便开始慢慢地说话:“今日是中秋, 阖家团圆的日子,朕将各位召入宫中一起过中秋,也是希望诸位都可以和和美美。” 苏清意听得唇角瘪了下去,要是真的有心让大家好好地过中秋,就不应该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将这么多的人给叫到皇宫里来,陪他演这场无聊至极的戏。 “但,大渝百姓仍有生活不安定的,今日东边就起了匪患,朕思虑再三,决定派朕最可靠的皇子,也就是老五,去东边剿匪,今天也是给老五送行的日子。” 老皇帝此话一出,苏清意的身上便多多少少聚集了许多的目光,有可怜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众人神色各异。 苏清意仿佛没有接收到众人的打量,自顾自地坐着陪小晚晚玩,用手指头勾着小晚晚去抱。 “儿臣定当不负父皇信任。”萧恪走上前,在中央跪下,磕了个头。 老皇帝脸上流露出分明的笑来,显然是对萧恪识时务的态度很满意。 后面老皇帝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苏清意只听了两耳朵便不再多加关注,反正也不是她能听得下去的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吃两口菜,免得待会儿回成王府的路上就饿了。 既然是萧恪的送行宴,就会有很多官员端着酒杯去敬萧恪,或真心或假意地祝萧恪早日凯旋。 这就是当皇帝和当皇子的区别了,那么多的人给萧恪灌酒,萧恪来者不拒,因为萧恪是皇子,不好拒,而若萧恪是皇帝,他愿意喝谁敬的酒就喝谁敬的酒,哪里还用得着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地客套? 萧恪在晚宴上被灌了很多的酒,到晚宴快结束时,萧恪已经目光涣散,脚步虚浮。 第53节 淑妃心疼地命人扶着萧恪上了马车,又细细地叮嘱了宁福要给萧恪打水擦身子,还要给萧恪煮醒酒汤。 萧恪身上的酒味儿太浓,苏清意和张氏便乘坐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去。 在马车上张氏便忍不住道:“他们太过分了。” 那些敬萧恪酒的人,真心祝愿萧恪的其实酒杯里的酒都很少,萧恪跟他们喝酒沾沾唇也没有关系,麻烦的是那些个巴不得萧恪能死在东边的人,他们就像是从来没有开过张的贼匪,逮到了机会就想赚一票大的。 “姐姐不必多虑,这些人,自然会被收拾妥当。”苏清意笑了笑,只是没几分真正的笑意,眼神里全是冷意。 她明白,这京城里有的是见不得成王府好的人,萧恪的势力虽然不容小觑,但是也没有庞大到能够压制住所有的人,又或者,这些人仗的原本就是老皇帝的势,所以才会对着萧恪肆意妄为。 而萧恪是以德报怨的人吗? 君不见上一个醇国公是怎么被萧恪收拾的,怎么还有人敢跟萧恪对着干呢? 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苏清意的指尖轻点,蓦地弯了弯眼睛,萧恪真的喝醉了吗?她看未必。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小晚晚早就睡熟了,给她洗脸都没有反应,自己躺在摇篮里枕着小枕头盖着小被子睡得很香甜,苏清意也沐浴了,正坐在窗边擦头发。 萧恪是从窗户翻进屋子里来的。 “殿下,你在自己的家里还当贼呢?”苏清意猜想如果萧恪没有喝醉的话说不准会来找自己,可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恪会翻窗。 萧恪已经沐浴过了,身上的酒气都洗了个干净,没有半点味道,穿的衣服还用香薰过,带着一股淡淡的竹香。 他伸手一捞,苏清意就换了个位置,到了他的大腿上,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苏清意方才坐着的凳子上。 “我给你擦头发?”萧恪鼻尖贴近苏清意的一头青丝,嗅到了一点水汽。 萧恪乐于伺候自己,苏清意也不跟他客气,将帕子递给了萧恪,萧恪也真的拿着帕子仔细地给苏清意擦起了头发来。 苏清意觉得她和萧恪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他们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但是又亲密无间,她可以肯定,萧恪绝对没有对张氏做过这般类似于登徒子的行为,可要说他们只是合作的盟友,在某些方面又实在是太过了,水乳交融,又万分和谐。 “苏扬养人,清意的发丝都生得很好。”萧恪给苏清意擦完头发,将帕子扔去了一边,自己用手指勾着苏清意的发丝,任由发丝滑落。 苏清意搂着萧恪的脖子,两人的脸凑得极近:“殿下这是在调情?” 萧恪挑了下眉:“清意以为这算调情?” 苏清意反问:“难道不算?” 萧恪闷笑了几声,才道:“当然不算。” 也是,清意是正经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会知晓青楼妓馆里那些姑娘们的手段,避火图这东西也是自己带着她看的,清意在男女之事上,懂得并不多。 萧恪有种感觉,苏清意似乎本就不擅长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她不懂男女之间除了那一纸婚契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不过无妨,苏清意不懂便不懂吧。 “清意,我还有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去剿匪,我不在京城,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萧恪抱着苏清意,两人依偎着说着正事,“我把萧征留下,有什么你就尽管让他去做,什么都可以。” 苏清意:“什么都可以?” 萧恪确认:“对,什么都可以。” 苏清意不知为何,眼眶忽然酸了一下,她将头枕在萧恪的肩膀上,紧紧地靠着。 “那殿下都不怕妾身胡作非为?” 萧恪失笑:“你还能胡作非为什么?顶多也就是让人去套麻袋。” 苏清意:“。” 她忽然很想问萧恪,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手起刀落就取人性命的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萧恪还会这么对待自己吗? 萧恪发现苏清意的心情无端地低落了下去,便以为她是忧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该怎么过,萧恪宽慰她说:“好了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清意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太奇怪了,为何会有一股酸楚在心头? 这一晚,苏清意是萧恪陪着睡的,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躺在一张榻上,盖着同一张被子,苏清意缩进了萧恪的怀里。 萧恪是打定了主意要扮醉酒,因而只是在清疏院陪着苏清意睡了一阵,又在黎明时悄悄地返回了清静院,除了萧恪身边的几个亲信之外,无人知晓萧恪居然在夜里沐浴更衣,只为了去清疏院多陪陪苏清意。 “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萧征一身黑衣,抱着剑进了屋里。 萧恪正用帕子擦着手,漫不经心的:“如果他们能如本王所愿,那就不必赶尽杀绝,要是非要同我们作对,那就……” “处理掉。” 萧恪将拍照扔进了水盆之中。 他是要离开京城许久,可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京城啊,也甭想着平静。 他也不想做得这么过分,再怎么说在京城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他们偏偏要作死,偏偏想着趁他不在京城时就欺辱成王府。 真当他是死的吗?他没死之前,谁想踩成王府一脚,都不行。 “走吧,我们出去。”在临走前,他还要将城外的别院给安排好。 万一他回来之后就用得上了呢? 苏清意拿着一本专门读给孩子听的书慢慢地念着,手便是萧恪叫人给她送过来的奶糕,这奶糕是她昨晚在宫宴时多吃了两块的东西,奶香很浓郁,却又不会很甜,口感又软软糯糯的。 不过是多吃了两口的点心,萧恪竟然上心地记了下来,还一大早就让王府的厨子做了给她送到清疏院来,还说要是跟昨天晚上吃到的味道不一样就让厨子拿回去重新做。 苏清意生出几分迷茫,萧恪对张氏也不曾做到会关注张氏在哪道菜上多动了两筷子,然而萧恪却记得自己的,现在回想起来,她发现萧恪记下了许多于她息息相关的东西,包括她爱吃的菜,爱戴的首饰,爱用的花样…… 难怪萧恪给自己送这送那时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原来萧恪这么用心。 “侧妃,小郡主该喂奶了。”乳母上前,向苏清意请示,“奴婢带小郡主去旁边的房间?” 苏清意点了下头,也放下了手中念过后一个字也没有记下来的书:“去吧。” 乳母应声,抱着小郡主去喂奶。 苏清意难得地发起了呆,她想,她需要想想了。 第68章 转折 萧恪出发的这一日京城下起了雨, 也降了温,原本轻薄的衣裳已经不再合适,大家纷纷换上了秋装。 苏清意是想去给萧恪送行的, 她想着萧恪对自己那么好, 她也得对萧恪好些才是,队伍出发的时辰早,为此她还特意早睡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夜里就降了温, 一场秋雨下来寒气逼人。 “殿下。”苏清意不大甘心地立在屋檐下, 咬了咬唇瓣, “真的不去城门吗?” 给萧恪送行的人都会去城门, 这是大渝开国以来就有的例子, 在城门送行, 也要正式得多。 “今天雨大, 你又何必出去跑一趟?”萧恪挡着冷风, 眼里是满满的柔情,“听话,就和晚晚在家里待着, 不要去外边吹风了。” 他用手背蹭了蹭苏清意脸,苏清意比刚来成王府那会圆润了些, 显得更好看了, 也更有精神。 看来他日日喂的好东西没把苏清意给养差了。 “上一回我跟你承诺, 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这一次我还是跟你承诺,会回家跟你和孩子一起过年。”萧恪温声道。 苏清意上前一步, 踮起脚仰头, 在萧恪的唇边亲了一下, 和以往故意勾萧恪不同,苏清意这会儿,只是单纯地想吻一下萧恪,仅此而已。 “好了,我出发了。”萧恪将斗笠带好,走进了雨中。 苏清意下意识地去抓萧恪的手,只抓住了冰凉的雨丝。 …… 萧恪这么一走,有的牛鬼蛇神就想冒头找成王府的麻烦了,苏清意根据黎融那边传来的消息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她居然发现有不少是老皇帝的亲信。 老皇帝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在背后当主使,找人故意为难自己的儿子。 苏清意猜就算活至耄耋的老人也不一定能见识这么奇葩的父亲。 只是萧恪早有准备,再有人想为难成王府也没有成功,他布下的局远比老皇帝的大,足以应付老皇帝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在萧恪离开京城之后,成王府也不怎么出声,不管是苏清意还是张氏,都平静了下去,就连之前为了张灵的婚事忙前忙后的张氏也不忙妹妹的婚事了,成天躲在成王府里修身养性。 至于苏清意,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萧恪已经安排妥当了,那她也就不必再花多的心思。 …… 一入了秋,这日子便过得飞快,苏清意记得萧恪离开京城那一天,京城才下了第一场秋雨,天气转凉,这转眼间她已经换上了更加厚实的冬装。 萧恪这期间经常写信回来,在信中他谈到了很多事情,说东边的匪患其实不严重,贼匪人数并不多,只是贼匪躲躲藏藏的,一次性抓不完,只能慢慢地抓。 贼匪和凶悍的敌国军队比起来,那自然是敌国军队更难对付,萧恪说,他在东边可以遛着这些贼匪走。 言语之间很是轻松,看得出来萧恪并未见东边的贼匪放在心上。 萧恪每次写信都会问家里的情形如何,从上到下给问个遍,还会嘱咐苏清意给自己添衣裳。 苏清意最开始不大习惯萧恪时不时地就写封信回来嘘寒问暖,她以前从未和家里人别开过太长的时间,后来进了成王府,父亲也只是偶尔会写信来询问她的近况,寥寥几句就结束,不像萧恪,每次都是厚厚的一叠信纸,将能写在上面的都给写在了纸上。 “侧妃,您交代的已经做好了。”铃铛一身便装回了清疏院,掸了掸一身的寒风才进了屋子里向苏清意禀报。 苏清意修剪盆栽的手不停,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萧恪离开京城前进行了大量的布置,可到底还有一个醇国公在暗地里想进办法拱火,萧恪做的准备还没有多到可以随机应变的程度,苏清意被那些宵小骚扰得心烦,便叫铃铛去把他们都给收拾了一顿。 这些人在明里暗里地吃了闷亏之后也只会记在萧恪的头上,倒是能营造出一种萧恪人不在京城胜似京城的感觉,可以震慑住不少的人,这样一来也减轻了萧征的压力。 萧征还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跟苏浅央联络感情,也是不容易。 苏清意明白这些人疯了似的针对萧恪,针对成王府的缘由,无外乎是他们自身和萧恪没有交情,又做过些什么亏心事,萧恪不是老皇帝,他登上皇位之后必将对整个大渝刮骨疗毒,以使大渝得以新生,他们想保住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勋贵,而不是被萧恪打成阶下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萧恪当不成这个皇帝。 萧恪这么多年能够抓的错处实在是太少,而且萧恪在西南军队待了那么多年,未曾归京加冠之前也是凶名赫赫的战神,不曾经历过战争的人,谁敢去直接招惹萧恪? 这些鼠辈不敢在萧恪的眼皮子底下大肆动手动脚,就只能趁着萧恪不在时想尽办法和萧恪作对。 要真的跟萧恪撕破脸斗上一场,苏清意还能高看这些人一眼,就知道针对萧恪留于京城之中的女眷,也不嫌自己丢人。 “侧妃,黎先生那边说想请你和小郡主过去做客。“铃铛放松地笑了笑,“咱们小郡主人见人爱。” 苏清意放下剪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安排吧。” 黎融年纪大了,人年纪到了就对含饴弄孙更为喜爱,黎融也是一个想抱孙孙的老人家。 铃铛跟黎融那边商讨了一下时间,最终决定去黎融那里住几天,正好萧恪又在书信中说即将返回京城,剩下的那点贼匪留可靠的人去扫尾就行,苏清意打算到时候去接萧恪回家,正好和萧恪一起回来。 要带小晚晚出门,苏清意着人收拾了一大堆用得上的东西,乳母要带上,换洗的衣裳也要带上,还有小晚晚中意的玩具……苏清意在整理着装时忽然想到,要是她闺女以后长大成人了,她是不是也会像收拾行李一样给小晚晚置办嫁妆? 嗯……到时候肯定是萧恪更加不舍得小晚晚出嫁吧?萧恪可是连亲自给小晚晚换尿布的事情都做过不知多少次了。 第54节 “我回娘家小住几天,这些天就劳烦萧侍卫看顾好王府了。“苏清意去黎融那里小住自是用不着将萧征也带去的,萧征要统揽整个成王府的护卫,得留在成王府。 萧征依旧板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属下明白。” 苏清意带着小晚晚上了马车,后边还跟了好几辆马车,一行慢慢地往黎融的住处晃去。 黎融为了招待苏清意和小晚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将之前给苏清意住过的院子重新改造了一番,改得更适合女子居住,在这寒冷时节也开着鲜花。 “许久不见小主人了。”黎融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苏清意,“看着小主人的气色还不错,想来是成王殿下在府上伙食开得好。” 苏清意捏了捏自己下巴,以前她下巴都捏不出来肉,现在倒是能捏到一点儿。 “黎爷爷,您再仔细瞧瞧,我应当没有发福吧?”苏清意笑问道。 黎融捋着他的山羊胡:“没有没有,小主人好看着呢。” 小主人和她母亲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坯子,想当年郡主也是名动京城,多的是世家登门,想要求娶,只是没想到郡主会在这么多的人家里挑中河间侯府。 郡主说河间侯府跟别的府上不同,这一家人是有气节的,她喜欢这样的人家。 只是可惜,河间侯成为了皇权下牺牲的棋子,几百号人无辜惨死,就剩下了郡主的定亲对象,河间侯世子一人。 黎融把苏清意给请进了宅子里,带着苏清意去看她接下来要住的院子,黎融在领着苏清意逛院子时还把小晚晚给抱了过来自己抱着,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挡着风,不让她受一点凉。 “小主人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不满意我这就叫人改。”黎融这些年跟苏清意保持着联系,却很少会长时间待在一起,他也不知自己的安排能否让苏清意满意。 苏清意看过整个院子,一步一景都不为过,一看便知黎融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改建出来的。 “谢谢黎爷爷,这个院子很好。”苏清意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倒也不至于过分挑剔。 “那就好。”黎融放下了心,他就担心苏清意会住得不舒服。 苏清意先指挥着众人把她带过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归置好,又在铺着狐裘的小榻上窝了窝,这半天忙活下来她有点困乏,但是又懒得卸下钗环上床睡觉,便只浅浅地睡一会儿,待和黎融一道用过晚饭之后再歇息。 摸着软和的狐裘,苏清意又想起了萧恪。 东边的冬日不好过,吹的风夹杂着水汽,冷入骨髓,也不知萧恪在东边会不会冷到瑟瑟发抖。 狐裘不暖锦衾薄,军队里待着就是吃苦受罪的。 而萧恪本人正在审理那些投降的贼匪,犯下重大过错的,该杀得杀,而那些只是听信了谗言被骗去的寻常百姓,则是要遣送回乡。 如今东边的匪患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萧恪不日就会启程回京。 这几个月在东边也不是白待的,萧恪又收拢了一批民心,加上西南、塞北、燕北,如今越来越多的地方只知成王而不知渝王。 百姓们的想法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便希望谁能当上皇帝。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加之萧恪已经没有哪个兄弟同他竞争,皇位是板上钉钉的,怎么都跑不了,除非老皇帝脑子抽了要杀了萧恪。 不过萧恪也不在乎了,他只是想要顺理成章地得到皇位,不是没有能力去抢那个皇位。 第69章 惊变 苏清意在黎融那里住了没两天, 萧征忽然找上了门。 为了避免有急事萧征找不到自己,苏清意将黎融的住处透露给了萧征,也同他说过, 一旦有他拿不定注意的事情, 便可去寻她。 她本是想着有备无患,却万万不曾想到,真的会有用得上的这一天。 萧征来得很急,风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神色焦急:“侧妃, 王妃不见了。” 苏清意手中的暖炉掉到了地上, 翻滚了好几圈, 碧灵见状赶紧将暖炉给捡了回来。 “什么叫做王妃不见了?”苏清意的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张氏的身体不好, 她绝对不会主动在这冬日出门找罪受, 张氏若在成王府里也不可能会不见, 那么张氏一定是出门了。 萧征垂着眼, 愧疚不已:“属下是听王府的门房说王妃今天出了门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说是太尉府来人请王妃回去了,可属下去了一趟太尉府, 发现王妃并未回太尉府。” 能够牵动张氏的,也只有太尉府。 这是阴谋。 苏清意断定。 “你立即派人去找王妃, 让太尉府的人也跟着一起去找, 还有, 立即查是太尉府哪个人到王府去请的王妃, 把那个人给抓起来。”苏清意按着心口,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还有……还有就是, 立即组织军队, 分两队,一队去城门,一队去皇宫。” 苏清意怀疑那个去请张氏回太尉府的人,极有可能背叛了太尉府,他是故意要将张氏给骗出去的,而为什么要将张氏给骗出去,多半是为了威胁萧恪。 萧恪身边的软肋太少,要么是他的母妃,可他的母妃在皇宫里,除非有人潜入了皇宫,否则无人能将淑妃给带走,而她自己和小晚晚又不在成王府上,便只剩下一个王妃张氏。 不、不对! 苏清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问萧征:“太尉府的人来请王妃时,你不在王府,宁福和来荣是不是也不在王府?” 萧征一愣,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当真是冲着张氏去的。 “萧侍卫,你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城门无法掌控,就直接去皇宫!”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这京城,是要变天了。 萧征不傻,苏清意这么一问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领命而去。 苏清意也没有闲着,她把黎融给请了过来,让黎融安排碧灵她们带着小晚晚去镇王府待着,镇王府收回之后黎融一直有派人看守打扫,那里无疑更加安全。 “黎爷爷,我怀疑有人想要逼宫,萧恪不在,我得守着。”苏清意的华裳钗环尽数卸下,换上了一身劲装,“镇王府旧部就劳烦您来召集了,让他们赶去皇宫护卫。” 黎融深知事情严峻,不容耽搁,只嘱咐了让铃铛一定要保护好苏清意,就放苏清意出去了。 苏清意带着铃铛骑马回了成王府,她这一趟跑过来,宁福和来荣都已经回到了王府,正在组织人手寻找张氏,要是让萧恪知道张氏被人给绑走了,回来之后怕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好在宁福和来荣都是能干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张氏马车的去向。 “带上人,跟我去找王妃。”苏清意没有耽搁,扯着缰绳就飞奔了出去。 她从小就是娇养着的,琴棋书画也好,女红也罢,都学得很一般,要不是她感兴趣,想试试打马球,也不会学骑马。 她本以为她不会再有骑马的机会了,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用上。 希望还来得及。 张氏乘坐的马车一路往太尉府的方向走的,只不过并没有转进太尉府所在的那条街道,而是转入了别的街道,张氏坐的是成王府的马车,有成王府的标志,京城的百姓们也是认得的,所以才能查到张氏的行踪。 只是即便锁定了范围,这个范围也不小,而且,天逐渐地暗了下来。 宁福和来荣跟在苏清意的身边,愁容满面,宁福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侧妃,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苏清意闭了闭眼,然后下令道:“给我搜!” 张氏的身体养了那么久才养好了一点儿,怎么经受得起被人折磨?将张氏骗走的人会怎么对待张氏?张氏还惦记她妹妹出嫁,她还要维系太尉府的荣耀……她可千万不能死。 苏清意一声令下,带来的王府侍卫就开始地毯式地搜索,这是成王府第一次大张旗鼓地在京城行事,今天过后,还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议论纷纷,然而都顾不上了。 “这边没有人!” “我们这边也没有!” “这一片都已经封锁了起来,不会有人能跑得出去,大家继续找!” 京城的冬天黑得那么快,天边的蓝很快就被黑暗淹没,彻底盖上了一片夜幕。 火把点了起来,苏清意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露出冷意,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宁福和来荣都有些怵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苏清意这般吓人。 “找到了!快来!” “歹徒速速放开成王妃!” 苏清意闻声,纵马跑了过去,侍卫们聚集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院子前。 这个小院子本是上了锁的,不过在搜查时被侍卫一刀劈了锁,没想到他们准备进入屋内查看时,就有人用刀架着张氏的脖子,缓缓走了出来,逼迫他们后退。 苏清意翻身下了马,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进了小院。 她瞧见了张氏,张氏身上没有披斗篷,肯定是这个贼人嫌麻烦给张氏扯掉了,张氏现在脸色苍白到几乎要和雪色融于一体。 “你们要是不想这个女人死的话就滚远点儿!”贼人的剑横在了张氏的脖子前,只要他一动,张氏的脖颈就会被剑割破。 “张顺!”宁福识得这人,“你不是太尉府的管事?为什么要挟持王妃!” 张顺冷哼了一声,剑往张氏的脖子上靠了靠。 “住手!”苏清意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有话好说,你先将王妃放了,只要你放了王妃,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 岂料张顺脸上露出恶意的笑,看着很是骇人:“放了她?不不不,我怎么能放了她呢?” 张氏仰了仰脖子,让自己离冰冷的长剑远上那么一点,她吐了口气,缓缓问道:“张顺,我张家自认待下面的人都不算差,你为何要挟持我?” 张顺古怪地笑了笑:“王妃怕不是忘了,我的兄长是怎么死的?我的兄长是死在了战场上,而那次打仗,是太尉大人领兵,太尉大人领兵无方,害得我兄长惨死战场,他却连我兄长的一把骨灰都没有带回来,只给了五两银子打发我。” 他发出越来越大声的笑,笑得狰狞:“我的兄长难道只值那五两银子?还是说在太尉大人眼里,我兄长的性命便不是命!” 苏清意怒斥:“战场之上生死无常,你的兄长死于战场,又怎么能怪得到太尉大人头上?” 张顺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他只固执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我的兄长是被他劝去战场上的!如果不是他极力相劝,我兄长会活得好好的!” 风忽的呼啸起来,吹得衣袍都猎猎作响。 张顺的不甘与怒火在寒风中久不能绝。 “你恨我父亲,不是你和反贼勾结的理由。”张氏咳了起来。 苏清意紧张地上前了一步,张氏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你投入反贼的麾下,听从反贼的吩咐将,以我父亲突发重疾为由将我骗出成王府,为的就是威胁殿下。”张氏一句话中夹杂着无数声咳嗽。 苏清意握紧了拳头:“姐姐你不要再说话了!” 张氏冲苏清意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仍然坚持着说道:“张顺,你兄长是报国而死,你却做出了叛国的行径,你有脸去见你的兄长?” 张顺把着张氏肩膀的手狠狠用力,捏地张氏生疼,疼到面目扭曲。 “张顺你想干什么!”苏清意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张顺虽然是听从反贼命令,反贼想要的是用张氏威胁萧恪,可要是张顺发疯呢? 张氏咬牙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继续道:“张顺,你和你兄长,自幼由太尉府收养,你兄长学到了太尉府的精神,而你没有。” 张顺驳斥:“你们破太尉府能有什么精神?” 张氏竟然笑了起来,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亮色:“自然是,悍不畏死。” 说罢,张氏竟然主动撞上了张顺的剑! “不要!”苏清意惊怔,睁大的眼眶中滑落泪珠。 第55节 张氏在撞上长剑的那一瞬,鲜血就喷洒了出来,洒在了张氏的衣裳上,也洒在了无暇的雪地上。 侍卫们趁机上前制服了张顺,苏清意抹了一把泪,上前跪坐进雪地里,将张氏扶在自己的怀里。 “我、我真的……好、好羡慕、你……”张氏的声音,顷刻间便消失。 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生儿育女,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是那么地明艳,哪怕万花丛中,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一朵,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和殿下相处得更似寻常夫妻…… 张氏曾有许多羡慕苏清意的地方,只是她从未对外人说过。 苏清意伸出手探了探张氏的鼻息,已经,没了。 张顺被制服了之后也在一旁大叫着:“死得好啊!死得好!” 苏清意闭上眼,热泪流淌不停。 张氏这个人,真的很好,但她偏偏应了一句红颜薄命。 “来人,护送王妃回成王府,等殿下回来……再论王妃的丧仪。” 苏清意被铃铛搀扶着站起来,她活动了一下自己冰冷的双脚,干脆利落地跨上了马鞍:“其余人,随我前往皇宫。”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反贼,就是许久没有冒过头的醇国公。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叛乱 苏清意反应得及时, 皇宫还是安全的,没有被反贼潜入的迹象。 她自己是无法说服皇宫大门值守的禁军的,和那些禁军交流的是萧征, 他们也不信任萧征, 毕竟怎么瞧着带着大队人马跑到皇宫门口来的他们才更像是反贼。 萧征深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说服他们布置防御,因而退了一步,只是道:“我只带人候着此处,若真有反贼打了过来, 我们共同抗敌, 若无反贼, 你们也大可跟陛下参我一本。” 见萧征如此坚定, 就连成王侧妃都卸去了华服, 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踏马而至, 他们心里也有动摇。 “恕我问一句, 侧妃身上的血迹, 是在何处沾上的?”那个禁军的小头领眼尖,看见了苏清意露出斗篷的衣服上带着鲜红色的血痕。 苏清意扯了扯衣裳,眼睛又有些发酸:“是王妃的。” 小领头愣住:“成王妃?” 萧征解释道:“我家王妃被贼人骗出王府, 贼人想用王妃来作筹码,于是王妃她, 自尽了。” 小头领张了张嘴, 垂下眼, 有点难过。 他曾经见过这位成王妃一面, 也是在宫门值守之时,是一个端庄贵气的女子。 “在下职责在身, 还是请侧妃和萧侍卫一起在宫门外等候吧, 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 宫门会为你们打开。”小头领道。 这小头领其实已经信了八分,他还请了苏清意到宫门一旁的小屋里去避避风雪,苏清意道了谢,和铃铛一道进了屋子里,屋子晦暗狭小,和她住过的所有屋子都比不了,但至少不像外边,大雪纷飞。 她已经让萧征派了人去找萧恪,只要萧恪回了京城,再大的动荡也能平定下来,只是不知萧恪是否已经启程回京,要是萧恪已然在回来的路上,那就能缩短许多时间,只要他们等到萧恪回来,一切就迎刃而解。 萧睿和萧启的府上也派了人去知会,只是萧睿和萧启能否信得过她,她不敢肯定,不过这两人到底是在京城沉浮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即便他们不相信她的话,叛乱发生也能迅速应对。 左右威卫和城防营都调动了起来,半数守在了城门处,如果醇国公带着叛军从外边而来,以左右威卫和城防营的战力,再加上叛乱爆发后京城能调动的兵力,足以将叛军给拦在京城之外,醇国公手上不会有太多的兵力。 “侧妃,喝口热水吧。”铃铛借了值守的禁军烧水用的炉子给苏清意烧了热水,倒进了陶碗里。 苏清意捧着陶碗,冰凉的手触碰到滚烫的陶碗时哆嗦了一下,感觉身体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你也喝口热水暖暖。”苏清意吹了吹碗,抱着陶碗试了试水温,有点烫,再放一会儿。 铃铛老实地给自己也添了一碗热水,她还不忘宽慰苏清意:“侧妃放宽心吧,醇国公就算是再能耐,也不可能聚集起太多的军队,这军队要么在边境要么在京城,边境的军队他调动不了,京城的军队除了左右威卫和城防营都是陛下直率,醇国公想要军队也只能从地方上组织,地方上的军队怎么能抵得过京城的军队人数众多。” 苏清意闻言,牵了牵唇角:“你说得也有道理。” 热水晾得差不多了,苏清意端着陶碗重新喝水,这一次的水温刚刚好。 然而苏清意的手忽然就松了开来,陶碗摔在了地上。 “侧妃!”铃铛吓了一跳,赶紧去看苏清意有没有被水泼到。 “铃铛。”苏清意抓住了铃铛的手,“若是,若是醇国公组织的军队,不从城外而来,该当如何?” 她想起醇国公离开京城前曾经进过宫,想起老皇帝鼓励萧恪和萧睿萧启争夺皇位,还有老皇帝非要将萧恪给弄到东边去…… “若是醇国公,借的就是京城的军队,借的就是皇帝的势力呢?”苏清意心里发慌,脸上一片惨白。 醇国公此人必定恨死了萧恪,萧恪之前对醇国公做的事情没有哪一件不是冲着将醇国公往死里整去的,醇国公为了萧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说不清楚,再加上老皇帝又是个拎不清的,他万一是听了醇国公的蛊惑,想要弄死萧恪呢? 老皇帝的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容易信,醇国公那哄老皇帝熟练得全然像个老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醇国公以弄死萧恪为条件,在老皇帝那里哄到了军权,他离开京城,说不准也是虚晃一招。 老皇帝不会在乎萧恪的死活,只要醇国公的话语足够漂亮,除了皇位,他什么不会给出来?军权,左右威卫和城防营便是前车之鉴。 萧华他能杀,萧恪他自然也能,老皇帝在虎毒食子这一块上,无人能出其右,或者他还想连着萧睿萧启他们两兄弟也一起杀了,反正他还有两个儿子,不怕这个皇位没有继承人。 而醇国公……他怕是想连老皇帝也一起弄死。 这时,萧征匆匆来敲响了门:“侧妃,斥候来报,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往皇宫的方向杀了过来。” 苏清意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心跳的动静大得让她几乎快要听不见萧征说话的声音。 老皇帝果然是个蠢货! “立即知会在城门的左右威卫和城防营,速来宫门!” 苏清意平复自己的心情,紧了紧斗篷的系带,她要进宫,她得想办法守着皇宫,不能让醇国公打进皇宫。 值守宫门的禁军小头领已然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和兵戈盔甲碰撞的声音,他的脸色大变,见苏清意从小屋里出来,不由疾步上前:“苏侧妃,犯上作乱的人到底是谁?” 苏清意告诉了他答案:“是醇国公。” 还有老皇帝本人。 “我要进宫。”事不宜迟,苏清意也不再花费时间去和小头领多作说明,再次上了马。 在小头领眼里,苏清意进宫是为了自身安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战事面前自然要躲开,殊不知苏清意是想直接将老皇帝给拖出来给打死。 宫门本以落钥,此时打开,苏清意带了一队萧恪的亲信进了宫,直奔老皇帝那里去。 萧恪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会全然听从她的命令,哪怕是她命令他们去弑君。 这本来是萧恪留给她以做不时之需的人手,她不想用上的,一点也不想。 这样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的夜里,她本应在暖和的屋子里待着,哄哄小晚晚,而不是担着这座宫城的安危。 她一直以来都只想为河间侯府几百人讨个公道,为他们报仇雪恨。 从始至终,她都不想要刀剑相向。 马跑得飞快,苏清意很快就到了那座巍峨大殿前。 皇宫之内也是有侍卫巡逻的,见到一队人马进了宫自然要上前阻拦,苏清意被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成王麾下!”站出来回话的是这队人马的统领,也是萧征选定的保护苏清意的人,名叫萧济宏。 “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叛变,我等特来宫中保护陛下!” “什么叛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时,宫门那个值守的小统领也派了一个人过来,请求支援,说是叛军打到了宫门口。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只有宫门才能最好地防御,若是被人攻破了宫门,叛军怕是能长驱直入。 “各位请速速支援宫门。”苏清意高声道,“成王麾下众人,定会护陛下周全!” 宫城里的禁军赶去宫城支援,苏清意带进来的人理所应当地去了皇帝的寝殿。 苏清意恨极了老皇帝,她不明白当了几十年皇帝,这人怎么还能如此愚蠢! 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和左右金吾卫都是皇帝直属,没有皇帝点头,谁能指挥得了他们?而现在,这些皇帝的直属军队,竟然攻打起了皇宫。 “苏侧妃?您这大晚上的怎么跑陛下这里来了?”跟在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听到了外面兵荒马乱的跑来查看,不想和苏清意撞了个正着。 苏清意没答,只问他:“陛下现在在何处?” 那太监一愣:“这个时辰,陛下睡下了。” 都快亥时了,老皇帝自然是睡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根本熬不起。 苏清意露出讥讽:“他倒是睡得着。” 大太监万万没想到苏清意居然会站在他面前就开口嘲讽老皇帝,当即斥责道:“大胆!” “我当然大胆。”苏清意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去,将咱们的好陛下给叫起来,让他看看今夜的京城,是不是火光连绵。” 萧济宏领命,一把推开了大太监,带着人闯进了老皇帝的寝殿。 他们忠于成王殿下,知道的也比旁的人多那么一点儿,对老皇帝属实是生不起好感。 苏清意走了殿内,铃铛找到了火折子把蜡烛纷纷点燃。 大太监还在怒斥:“反了反了!成王要造反了!” 苏清意烦不胜烦:“铃铛。” 铃铛会意,直接给了那个太监一巴掌,她是习武之人,这一巴掌下去,将那太监硬生生给抽到了地上去。 “公公要是知道有多少叛军正在攻打宫城,就不会为陛下说话了。”铃铛漠声道。 太监彻底傻掉,什么叫做有叛军在攻打宫城? 苏清意心里很烦,不光是张氏的死,还有老皇帝和醇国公把大渝百姓视作无物的态度,都令她火大。 大渝先祖在上,怎么见得好好的一个大渝,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京城百姓,生活在这富庶的天子脚下,又何曾见过那么多的刀光剑影? 他们会害怕到躲在家里,也会在叛乱结束之后,推开门见到染血的长街。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逼迫 老皇帝是在睡梦中直接被人给拖起来的, 萧济宏下手很重,直接把被子一掀开,拖着老皇帝就扔到了地上。 第56节 被这么一摔, 再怎么样也该醒了, 老皇帝睁开眼便是怒骂:“哪个混账东西!” 萧济宏面无表情地拖起老皇帝往外走:“你爷爷我。” 老皇帝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而且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地来到了他的寝殿,禁军都是死的吗? “你个乱臣贼子居然敢这么对朕!朕要诛你的九族!”老皇帝在被萧济宏拖拽的过程中大骂着。 萧济宏没理他,拖着人扔到了苏清意的面前:“侧妃, 属下已经将陛下叫醒。” 老皇帝见到苏清意居然理所当然地坐着, 而他像条死狗一样被萧济宏给拖拽过来, 差点一口气没能上得来。 “你要造反?萧恪要造反?朕要杀了你们!”吼着吼着, 老皇帝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苏清意歪了歪头:“造反?谁要造反?陛下您自己吗?” “陛下不如说一说, 您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才会让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和左右金吾卫, 足足六卫, 变成疯狂叩宫门的叛军!” 老皇帝暴怒的老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你说什么?” 苏清意很轻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得充满了杀意:“陛下酣睡,自然是不知不过短短半日, 京城就开始变天了。” 老皇帝怔了许久,然后发了疯似的吼叫起来:“鲁才盛不会背叛朕的, 你在胡说!”鲁才盛正是醇国公的大名。 “老东西, 你果然做了什么。”苏清意一掀斗篷蹲了下去, 垂首死死盯着老皇帝, “你是不是和那个老匹夫谋划想要萧恪的性命?” 老皇帝双眼惊惧,身体也颤抖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和鲁才盛的谈话绝对不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他连伺候自己的大太监都赶得远远的, 和鲁才盛谋定了如何要萧恪的性命, 她是猜到的?她怎么会猜到的? 苏清意紧抿着唇,她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对老皇帝嘲讽加谩骂。 怎么会有老皇帝这样的父亲?他居然勾结外人去要他亲儿子的性命! “鲁才盛呢?他人呢?朕不信他会背叛朕!”老皇帝还无法接受事实,只想找到鲁才盛问个明白。 “先帝圣明一生,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不幸。”苏清意重新坐回去,冷漠地看着老皇帝在地上乱爬。 鲁才盛这个人可要比老皇帝聪明太多了,只要老皇帝把军权放给鲁才盛,鲁才盛有的是办法搞事情,先前是有萧恪顶着,老皇帝的军权才稳固,萧恪不在,老皇帝这脑子,注定了只能被鲁才盛给玩得团团转。 “萧济宏,分些人去保护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苏清意身边有铃铛和萧济宏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她并不担忧自己的安全,反倒是淑妃和皇后身边,得叫人去保护好,要是再出一遭张氏那样的事情,萧恪一定会非常难过。 老皇帝发了许久的疯,终于发完了,他不顾形象地哀求起了苏清意:“你快给老五传信,让老五来护驾!只要老五来护驾,朕就让老五当太子!” 苏清意躲开了老皇帝,她嫌脏:“陛下真是有意思,殿下不是您亲自支去剿匪的吗?您要我怎么把殿下从那么远的地方给叫回来?” 老皇帝的那张老脸,越发难看。 “陛下倒是提醒了我。”苏清意眯了眯眼睛,“为了大渝的稳定,陛下不如先写下传位圣旨。” 老皇帝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苏清意招了招手:“来人,请陛下去书房,笔墨伺候。” 萧济宏随手提起老皇帝,逼问了大太监书房的位置。 大太监因为伺候得老皇帝舒心,在老皇帝那里很是得脸,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阵仗,也吓了个半死,两条腿哆哆嗦嗦, 萧济宏把老皇帝按在书案前,又看了一眼那个太监:“磨墨。” 老皇帝在萧济宏的手下挣扎:“你们这是造反!朕是皇帝,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朕!” 苏清意在后面缓步而来:“陛下最好还是配合一些,不然的话,为了不给鲁才盛抓到陛下的机会,我只好先取了陛下的性命了。” 老皇帝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他惊恐地望着苏清意,他不理解,为何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恭敬有加的苏清意,会有这么恐怖的一面,她就好像个面容姣好的恶鬼,她看向自己时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陛下的这条命,要还是不要,全凭陛下自己定夺。”铃铛找了把椅子来,苏清意就坐在了老皇帝的对面,看着老皇帝。 死还是活,老皇帝再不甘心也会选择活。 大太监见老皇帝自己都妥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给老皇帝铺上了圣旨用的朱红色绸布,用镇纸压好,往砚台里加了些水,老老实实地磨起了墨。 老皇帝握上毛笔,正欲落笔,便又听苏清意道:“陛下怕是不会写传位圣旨,不如我念一句,陛下写一句。” 老皇帝险些将毛笔扔到苏清意的脸上:“你别太过分了!” 苏清意混不在意,只是道:“其实这道圣旨,也不必陛下亲自写,我只是给了陛下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生命为重,宫中禁军如今都去了宫门处和叛军交战,这里的人全是苏清意带来的,苏清意确实可以随时取了老皇帝的性命。 老皇帝咬牙忍下今日的耻辱,想着等叛乱平定后再收拾苏清意。 那时他定要叫人剜了苏清意的眼睛,叫苏清意再也无法直视他,还要砍去苏清的手足,丢去喂狗!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天下事为首务。然朕登基数载,富有四海,却未致天下以安乐,海宇之内未尝升平,人民无以乐业,朕所思之,愧对大渝列祖列宗。” 老皇帝笔下一用力,一道刺眼的墨痕横贯绸布。 “苏清意!”老皇帝拍下毛笔,“你这是在羞辱朕!” 苏清意惋惜道:“看来陛下打定主意要死得轰轰烈烈。” 她给了萧济宏一个眼神,萧济宏便拔剑架在了老皇帝的脖子上。 “陛下,今日的一切都是您自找的,若非您和鲁才盛勾结起来欲要萧恪性命,鲁才盛也不能掌控军队,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田地,冤有头债有主,都是您自己而已。” 老皇帝本就垂垂老矣,被苏清意这么一说,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朕……写就是。”在英勇赴死和苟活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苟活。 他不认为他的亲生儿子会对他如何,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只要萧恪回了京城,他就还是大渝至高无上的皇帝,苏清意让自己受再多的屈辱,他都会百倍奉还。 苏清意不耐地催促道:“没有听见陛下说什么?还不快收拾了,重新拿一张绸布过来。” 大太监屁滚尿流地按苏清意说的去做。 他在这皇宫里待了几十年了,从小时候去了身子进宫至今,见过的女人形形色色不知几何,唯独不曾见过苏清意这般的。 太骇人了。 苏清意本不是个弑杀之人,她又不习武,更没有在刀山血海里待过,她原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姐。 若非一夕之间被老皇帝的一手操作气得心神都起了火,她也不会走如此极端的方式。 她甚至不敢去想待这场叛乱过去后,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是否会有弥漫不散的血腥味儿。 她手起刀落利索,但她也是真的没有见过,刀剑之下的人间炼狱。 重新铺上朱红绸布,苏清意吐了一口气,复述了一遍:“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天下事为首务。然朕登基数载,富有四海,却未致天下以安乐,海宇之内未尝升平,人民无以乐业,朕所思之,愧对大渝列祖列宗。我朝承袭先烈,本应享先烈遗德,只朕在位期间,庸碌无为。太.祖皇帝之后,成王萧恪,人品贵重,历练有成,既得军心,亦得民意,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老皇帝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扔下了毛笔,脱力感侵袭了他的四肢,他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 苏清意看着老皇帝那和萧恪比起来天差地别的一手字,心生嫌弃,当了几十年皇帝就这水平,批折子时有没有被臣子在背后议论过? 不过以老皇帝的性格,多半也不会在意也就是了。 “辛苦陛下,还不快扶陛下回去歇息?”苏清意直接自己拿过国玺,亲自盖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体字是那么顺眼。 大太监搀扶着老皇帝回寝殿,两个人都怕得要死,这些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冷。 苏清意等着这份传位圣旨墨迹晾干后收了起来,交给了铃铛保管:“收好了。” 她逼老皇帝写下这么一封罪己诏似的传位圣旨,就是对萧恪登基的最大支持了,皇位这东西图的就是个名正言顺,子夺父位,传扬出去终究不妥当,有了这份传位圣旨,萧恪就是板上钉钉的大渝皇帝。 况且传位圣旨已经写下,那么老皇帝能够利用的价值也所剩无几,等到彻底用不上老皇帝的那一刻,她就送老皇帝去死。 老皇帝不配寿终正寝,他对不起河间侯府,对不起为国尽忠的太尉,对不起大渝将士,对不起大渝百姓,他合该早早地死掉,下地狱去。 “侧妃,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奴婢守着您。”铃铛见苏清意难掩疲惫之色,劝道。 萧济宏也道:“请侧妃放心,殿下临行前交代过,若有状况,要护好侧妃,有我等在,侧妃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苏清意割了好久,才说了一声“好”。 她有点儿……想萧恪了。 她想萧恪抱抱她。 第72章 接上 苏清意只凑活着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醒了, 要是在平时,她这么累,萧恪一定会捞着她亲两口, 然后将她给塞进暖呼呼的被窝里, 掖好被角,放任她没规没矩地继续睡觉。 又想萧恪了,有萧恪在时不觉得,萧恪不在时便发现他总是有很多能数得出来的优点。 京城生变瞒不住, 苏清意也没有打算瞒, 一大早皇后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想找苏清意问个清楚,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清意将事情理了理, 简单地说与了皇后, 皇后听完, 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还是苏清意手疾眼快搀住了皇后。 皇后被苏清意搀着坐下,又用了一杯热茶缓了缓。 她很想问问上天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作为隆和郡公的嫡女, 她自然有的是名门望族想要求娶,是先帝见她才干出众, 认为她可以辅佐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才一道圣旨把她定为了太子妃, 她并不愿意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老皇帝, 因为这个男人太过无能, 也太过自以为是。 然而谁让他命好呢,先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皇位只能落到他的头上, 先帝也是怕自己驾崩之后无人能辖制住自己儿子, 才给自己儿子千寻万找,挑了一个能干的太子妃。 对于先帝来说,这是满腔父爱,对于皇后来说,这却是她一生不幸的开始。 宫墙太高,高到她的余生只能见到四四方方的天空,高到困了她一生。 皇后扶持着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还要为这个男人的胡作非为收拾烂摊子,尽她所能地去维护大渝。 她确实是一位很好的皇后,当得起国母的风范。 可她真的太难熬了,扶持老皇帝令她筋疲力尽,于是她选择了站位,用她的权力去帮助萧恪,她想,只要在有生之年,能看见大渝有一个好皇帝,就很好了。 带着这么一点想法,皇后甚至参与了谋划老皇帝死亡的计划,她想着老皇帝早点驾崩也不错,还大渝一个安定,也还她一个清静,她不执著于权力,当上太后之后不争不抢,安度晚年。 老皇帝却连她这么一个愿望都不满足她,都活不了太长时间了还能搞出这么一出幺蛾子来,和鲁才盛勾结去暗算自己的亲生儿子,除了他之外也无人再能做得出来此等荒唐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老皇帝以一己之力导致了叛乱。 京城要血流成河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萧恪,望萧恪能快快赶回京城,主持大局。 “清意,陛下呢?”皇后难受了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寻常时的冷静。 苏清意:“陛下在寝殿待得很好,不会有人去叨扰到陛下,皇后娘娘可要去看看?” 皇后摇了摇头,她只是想知晓苏清意是如何看待皇帝的罢了,至于见面,她只会感到无比恶心。 苏清意既然将皇帝给软禁了起来,那就不怕皇帝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57节 “你比本宫能干,皇宫交给你,本宫很放心。”她也实在不想再去收拾老皇帝弄出来的烂摊子了,她,还是等着尘埃落定吧。 苏清意觉得皇后很可怜,这一辈子都没有为她自己而活过。 女人遇上一个狗男人,会造成一生的不幸与苦难。 皇后若不当皇后,无论做什么都是惊才绝艳,偏偏嫁给了老皇帝这样的货色。 “本宫乏了,就先回宫了,你若有用得上本宫的地方,只管派人来寻本宫。”皇后彻底甩手不干了。 苏清意:“娘娘回宫路上注意风雪。” 皇后笑了笑,她都没多少年岁可活了,还能遇上一场大风雪,又何必再看真实的风雪? 送走皇后之后没多久淑妃也来了,淑妃猜测皇后会来,她特意来得晚些。 “孩子你还好吗?”淑妃心疼得要死,怎么偏偏就她家的孩子遭罪了呢? 苏清意在淑妃面前跟个没事人似的:“娘娘怎么过来了?” 淑妃说:“我都听说了,醇国公发动了兵变,正在攻打皇宫。” 苏清意:“娘娘不怕,叛军打不进皇宫里来的。” 淑妃无声叹气,她担心的并非是这件事。 “你一定为此累坏了,恪儿呢?他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何时能回来?”淑妃可以肯定的是,萧恪要是得知苏清意撑着这偌大的宫城,会很心疼。 苏清意上次和萧恪写信还是没有去黎融那里小住时了,她也不知萧恪目前究竟在哪里,她只是道:“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相信,萧恪一定会早日赶回来的。 淑妃眼眶发热,几欲溢泪。 “娘娘,我……还得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苏清意低下头,不想让淑妃瞧见她的失态,“太尉府的一个管事背叛投了反贼麾下,将王妃骗出了王府,挟持而去,王妃她,她……” 苏清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低下头也没能挡住泪珠低落在她的衣裳上。 淑妃张开双臂揽住了苏清意:“我明白了,孩子,你不必说,我都已经明白了。” 张氏,成了这场叛乱的第一个牺牲品。 苏清意从昨天到今天,终于大哭了出来。 她真的、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此时此刻,苏清意好像明白了为何她的母亲会郁郁而终。 她的母亲曾无比崇敬河间侯府的气节,而父亲作为河间侯府的世子,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却不愿意再去牵扯陈年旧事,只有母亲执着于为河间侯府众人报仇雪恨。 母亲执着,多年不曾改变,她却一直得不到最亲近的人支持,父亲只会劝她放弃,劝她过安生日子,分明是自己曾经无比倾慕的人,最终走向了陌路,得不到他哪怕一点在此事上的温情。 苏清意在淑妃的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温情,再坚强的人都会需要安慰的,淑妃安慰了她,安慰了在混乱中强撑着去应对的她。 她又想萧恪了。 萧恪也会安慰她,并且会安慰好她。 苏清意不太分得清她对萧恪到底是何种情感,她只知,萧恪于他而言,承担着很重要很重要的角色。 …… 马蹄飞溅起大雪,前蹄高扬而停,马背上的人跳下马去,单膝跪地:“殿下!京城急报!” 萧恪坐于马背上,身后是一队气势不凡的军队:“报。” “醇国公叛乱,以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逼宫造反,京城请求支援!” 萧恪心跳一乱:“侧妃和王妃她们如何?” “侧妃带人去了皇宫,王妃……死于反贼剑下。” 萧恪失神:“你说……王妃死了?” …… 叛军攻打也不是时时刻刻,是人就得吃饭休息,打了那么久是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趁着叛军休息的间隙,萧征在宫墙上重新排兵布阵,补充弓箭,加强防御,待叛军再来时好以箭阵伐之。 他也很久没有合眼了,不过他到底身体底子好,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的疲惫,指挥着所有能用的人。 醇国公打的是诛杀逆贼的口号,而这个逆贼就是成王殿下,这手操作台过无耻,简直是贼喊捉贼,如果不能击败醇国公,将醇国公拿下问罪,萧恪搞不好还得背上一个弑父的骂名。 在不要脸这一块儿,真是无人能与醇国公相比。 幸运的是嘉王和平王也参与到了对抗反贼之中,他们虽然手中没有军权,可到底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又是皇子,不会坐着挨打。 只是这京城还得来人主事,而这个人必须是成王殿下。 谁在此事主事,谁就顺理成章地能成为下一个名正言顺的大渝皇帝,天下人对于名正言顺看得很重,若是名不正言不顺,总是容易引起非议。 萧征在心中祈祷着他家殿下能早日回京,不然到时候名正言顺当上皇帝的,说不定就是嘉王或者平王。 哪怕嘉王和平王早就已经退出了皇位之争,可那到底是皇位,是一个坐上去就可以执掌天下的位置,就算是嘉王和平王之前放弃了皇位,也未必不会被皇位诱惑着后悔,选择重新争夺皇位。 一旦嘉王或者平王当上了皇帝,他家殿下想要再夺皇位,就只能起兵,而起兵一定会遭到无数诟病。 他只能做的,一个是阻拦叛军,另外一个就是将嘉王和平王给拦在皇宫之外,不许他们进宫。 殿下,您可千万要赶紧回京。 萧征一直镇守宫门,连眼都来不及合一下,自是不知他家侧妃已经疯到逼迫老皇帝写下了退位的诏书,老皇帝亲笔,还盖了国玺,后面苏清意又摸了老皇帝的私印一并盖上,这份圣旨的正统性无人可以质疑。 而且苏清意还将国玺也给收了起来,就算是萧睿和萧启进了宫,也什么都做不了。 更为重要的是,苏清意没有打算让老皇帝活到将她逼迫他写下传位圣旨的事情透露给旁的人那一刻,在老皇帝接触到别的人之前,苏清意一定会让他驾崩。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苏清意也何必做到这个地步,她闭眼不闭眼,眼前都是满满的算计,算着能关系到大渝前途的一切。 “敌人又要上来了!” 萧征回神,不再多想,他挽起长弓,搭上羽箭,射出了第一箭,正中一人。 “拦下叛军!” …… 后来京城百姓提及那场叛乱,无人不记忆犹新,宫门前死的人太多,流的血染红了宫门前的长街,再怎么洗也洗不掉,哪怕雪水化去,也没能带走这沉重的痕迹。 所幸,他们后来遇到了一位很不错的皇帝,是个明君,他终是在大渝百姓水深火热几十个春秋之后,还了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 第73章 平息 “侧妃, 有殿下的消息传来。”铃铛拿了一张折得极小的进了内殿,交给苏清意。 苏清意在烛火下展开纸条,看过后, 她展颜笑了起来:“太好了!殿下已至京城。” 铃铛的脸上也露出喜色:“四天了, 终于等到殿下回京了。” 苏清意欣喜若狂,忍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萧恪一回来,局势自然就不一样了, 叛军打的本是清君侧的旗号, 而萧恪反手就来了一道勤王, 而在这样的混乱之下, 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咱们的好陛下是不是还惦记着逃出去, 向那群叛军求救?”苏清意忽然想起了什么, 问道。 老皇帝被她给逼着写了诏书哪能甘心?每天都想着逃出去跟醇国公的人马汇合, 想着有了醇国公作为依靠, 他写下的诏书自然而然也就可以不作数了,甚至还能将她反杀,并且清除萧恪, 以保全他的皇位,好在那把龙椅上坐到死。 这位陛下有多么的愚蠢暂且不论, 苏清意是不会让她有机会逃出去的, 派人全方位盯着他, 除了伺候他的那个大太监仍然伺候在老皇帝的身边, 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瞒过她的眼睛去跟老皇帝接触,因此老皇帝的出逃机会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老皇帝为此还找苏清意闹过, 什么难听的都在苏清意的跟前来骂了一遍, 苏清意就没搭理他, 随便他怎么闹,大敌当前,她留着老皇帝还有用。 无路如何,老皇帝才是大渝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什么东西都得经过老皇帝才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要不是冲着这点儿,苏清意定然早就宰了那老匹夫。 而如今萧恪回到京城了,传位诏书也在她的手里捏着,国玺亦然,萧恪很快就能将叛军解决掉,着手整顿京城。 也就是说,老皇帝现在,已经不再有利用价值了。 “侧妃的意思是?”铃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苏清意弯了弯眼睛:“陛下不听我等劝阻,非要离开安全之处,被叛贼杀害,也不是我们想的。” 铃铛垂首:“是,奴婢明白了。” 老皇帝这一次顺顺当当地逃出去了,他这些年不是有这个就是有那个给他撑着,才没有让他早早地将大渝给败掉,他却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自以为他是皇帝,天下人就该拜服于他,只要他走出去,振臂一呼,立马就能组织起来一支队伍。 他这些天受了这辈子都没有受过的屈辱,老早就想杀了苏清意泄愤了,他在苏清意的故意之下逃了出去,第一时间就奔向了最是混乱的地方。 一声破空,羽箭入体,正中老皇帝的心脏。 黑夜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高高的城墙上有人悄悄地往内放了一支箭,也只有这一支箭是向皇宫内来的,别的剪都插在了叛军的身体上。 这些天足以说明,醇国公此人远比想象中的要难以对付,无人知晓他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叛乱,意图逼宫。 幸好,一切都要结束了。 疾驰而来的队伍,战旗猎猎作响,一个“成”在夜中翻飞不停。 距离消息传到苏清意的手上至叛乱彻底平定的那一刻,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苏清意坐着等了两个时辰,一点也不敢合眼。 她一直坐到了丑时三刻,兵戈之声再无,铃铛来报,说萧恪带着人已经进了宫,马上就要到太极宫。 苏清意拢了拢自己穿了这些天都没有换的衣裳,走了出去。 外边不安全,她一直没有到外面来,因此她并不知原来太极宫前也有了死人,活着的人正在搬运尸体。 寒风混着冰雪被吸进鼻子里,冻得苏清意眯起了眼睛,两滴泪珠挂到了眼角去。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苏清意看见了萧恪。 跟自己好几天不曾换衣服比起来,还是萧恪显得更邋遢,他的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盔甲也不怎么明亮,或许是在夜里瞧不清,又或许是身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将他的盔甲给染得脏兮兮的。 萧恪也看见了苏清意,和以往苏清意都是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同,此时的苏清意,明显已经许久不曾收拾过自己了。 “接着。”萧恪将银枪扔给下属,自己大步地走向苏清意。 苏清意矗在原地,看着萧恪迅速地靠近自己,最终将自己给拥进了一个还充斥着杀气的怀抱之中。 “清意,我回来了。”萧恪语气似喟又似喜。 苏清意鼻尖一酸,她缓缓地闭上眼,将头抵在了萧恪的肩头。 萧恪身上穿着盔甲,苏清意抵着冰冷的盔甲并不舒服,她却不太想起来,只因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萧恪真的回来了。 “抱歉,回来晚了。”萧恪道。 第58节 苏清意沉默良久,梳理着思绪,等她额头都痛了,才抬起头来。 “殿下,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苏清意抽噎了一下,“我不高兴。” 萧恪心脏一阵绞紧,很疼。 若是苏清意没有和自己搅合在一起的话,本不必承受这些。 “殿下,王妃姐姐被害死了,太尉府的一个管事背叛,将王妃给骗出了王府,我们去救时,王妃毅然决然地撞上了剑身。” 萧恪声音发哑:“我知道了。” “这场叛乱,死了很多的人,我在皇宫待着,连觉也不敢多睡,一睡就会自己将自己吓醒,我很害怕。” 萧恪咬紧了牙关,抱住苏清意的手臂用力,将苏清意给圈得更紧。 “殿下,名正言顺对于你来说很重要,我给你弄来了名正言顺。”苏清意微微一挣,萧恪便松开了她,当着萧恪的面,苏清意拿出了她一直随身带着的传位诏书。 拉过萧恪的手,将诏书放了上去,苏清意仰起脸:“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恪的双眼因为吃惊而睁大,他惊愕不已,手指攥紧了那份不算轻薄的传位诏书。 “清意……”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萧恪伸出另外一只没有拿传位诏书的手,用手指碰了碰苏清意的眼下,有一圈青黑。 苏清意苦涩道:“萧恪,我真的好累。” 萧弯下腰,将苏清意给打横抱起:“睡吧,一切交给我就是。” 苏清意缩在萧恪的怀里,眼皮一合便睡了过去。 铃铛适时地出现为萧恪引路,这些天苏清意都睡在了太极宫的侧殿,现下也能再将就这用来休息。 萧恪打发了铃铛去端一盆热水过来,自己则是给苏清意脱了外衣,把人塞进被子里。 和在成王府里娇惯着不同,这床上没有放汤婆子,苏清意定然是不爱睡的,紧急时苏清意也没有花那精力去满足自己的娇贵,只是将就着。 萧恪摸了摸被子,虽然跟用汤婆子提前暖过的没法比,不过还是舒适的,也是,到底是太极宫的侧殿,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清意的手都是凉的,冻得苍白,铃铛端了热水进来,萧恪便亲自用热水打湿了帕子再拧开给苏清意擦手擦脸,一遍又一遍,直到苏清意暖和起来。 铃铛在一旁看得称奇,虽然她早就看出成王对她家小姐是用了真心思的,可也没有见过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会心甘情愿地伺候女人。 就连老爷都不曾对夫人坐到如此田地。 小姐和夫人比起来,还是小姐更幸运些。 萧恪安顿好了苏清意,用眼神暗示铃铛跟自己一块出来,他有话要问。 他来皇宫路上,遇到了黎融,黎融虽年龄大了,却还一身盔甲上阵,手里的武器染了不少的血。 作为镇王府的人,黎融会在京城混乱时出来萧恪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黎融过来同他说:小郡主在镇王府安好,请成王殿下放心。 为什么他的女儿会在镇王府? 萧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黎融的意思。 他的女儿自然不会无故被黎融带去镇王府保护,黎融会出手保护他的女儿,也不会是看在他萧恪的面子上。 他想起他审问中书侍郎时黎融曾到大牢来,那一晚,苏清意没有回成王府,而是说回了娘家。 萧恪扯着缰绳朝黎融一抱拳:“辛苦黎先生,本王这就去皇宫。” 苏清意和镇王府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能够到黎融都为之服从的关系,那就只有一个。 老镇王当年虽是主动隐匿的,但是老镇王确实也已经去世了,不然也不会把镇王这一爵位封给老镇王的血亲,而这一支占据着镇王府这么多年的血亲,被下令赶出镇王府,是在和苏清意起了冲突之后。 老镇王膝下无子,唯有一女,从苏清意的年龄来看,多半她就是那位郡主的女儿了。 只是萧恪不明白,苏清意分明出身尊贵,怎么会变成一个商户之女,又怎么会入成王府当他的侧妃? 若是镇王府不隐匿,以苏清意的出身,给他当正妃,也是使得的啊。 “铃铛,你家小姐给我当侧妃,她怨过吗?”萧恪把铃铛叫出来,不为问苏清意的身世,他只是知道,他能留得住苏清意吗? 铃铛怔住,她实在是没料到成王那么多事情不问,冷不丁问起了这个。 “殿下,您瞧着小姐,她像是怨过的样子吗?”铃铛反问萧恪。 苏清意本就没有理由怨萧恪,隐藏真实身份进入成王府,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也亏得萧恪是问的铃铛,而不是苏清意本人,否则苏清意多半又会在心里默默地想萧恪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萧恪目光远眺,来回走动的人举着火把,那些火光都倒映在了萧恪的眼底。 “那你说,她会愿意当我的皇后吗?” 第74章 灵前 苏清意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在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时间里,萧恪已经接管了京城,开始善后。 萧恪并未隐瞒, 而是向世人宣告了这一场叛乱发生的缘由, 也就是说,京城百姓们躲在家里大门不敢出,甚至夜里连烛火也不敢多点,就怕被叛军给抓去, 过得胆战心惊, 这都是老皇帝的错。 要是老皇帝还活着, 那么他必要是要被京城百姓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的, 奈何他自作主张跑出了寝殿, 被一箭射杀, 士兵们找到他时, 尸体都已经冻僵了。 萧恪开始给皇帝办葬礼, 原本帝王的葬礼规格极高,毕竟是国丧,民间一个月不得有声乐歌舞, 皇帝的灵柩更是要停放一个月才下葬。 然而被万民唾弃的皇帝,是得不到这个待遇的, 哪怕是再迂腐的人, 都受不了老皇帝那么歹毒又愚蠢, 因而就算是萧恪只是命人将老皇帝给装进棺椁里早早地下葬了, 在宫里摆了个空棺材供人吊唁,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 苏清意醒来后一边用膳一边听若灵跟她八卦, 听到萧恪这么胆大妄为时, 苏清意还是狠狠地替萧恪捏了一把汗。 若灵是从镇王府被接到皇宫里来的, 碧灵也来了,铃铛跟了苏清意那么多天也甚是疲惫,但是苏清意的身边又需要有信得过的人伺候,萧恪才让人把碧灵和若灵给接到了皇宫里来服侍苏清意。 至于小晚晚,是萧恪亲自从镇王府一路抱回皇宫的。 传位诏书一早萧恪就公示了出去,公示之后萧恪更是光明正大地命人把太极宫给打扫出来,以前老皇帝用的那些全部收走换别的,清除了所有老皇帝的痕迹之后,萧恪直接住进了太极宫。 “那王妃呢?”苏清意搅弄着勺子,心情低落,“王妃的葬礼要如何办?” 这世间怕是不会再有这般巧合的了,先帝和新帝当皇子时的正妃都要办丧事,按理来说,皇帝驾崩,那皇子公主,还有皇后以及妃嫔,乃至于一些大臣,都是要在皇帝那里守灵的,可皇子正妃身亡,也不是小事,也需要吊唁。 “殿下自己都不去先帝那里,更不会要求别的人去,所以……先帝灵位前除了看守的宫人时时添些纸钱,再点上香烛外,便无别的人在了,而王妃的丧事要按皇后的规格来办,清思殿停放先帝的棺材,王妃停放在长安殿。”若灵小声地说道。 苏清意恍惚记得,清思殿和长安殿,是在皇宫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一个居左,一个在右,虽是大丧,可是国事不可停,每日丧仪过后该上朝还得上朝,该议政还得议政……文武百官怕是没有那么多工夫,来返长安殿和太和殿了。 萧恪就差明着让众人不去拜老皇帝而只拜张氏了。 苏清意没什么胃口,她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一觉睡醒了也还是蔫蔫的没精神,再加上叛乱平定之后,她反而有了空闲去想东想西,便更容易将心情弄得一团糟了。 “晚晚呢?看看她睡着没?没睡就带着她去给王妃磕个头吧。”苏清意说。 小晚晚出世,张氏送了那么大的一份礼物,贵重无比,而且张氏还说,等日后小晚晚长大了要出嫁了,要给小晚晚备好多好多嫁妆。 只是,张氏没能等到这一天,就死于风雪之中,刀刃之下。 小晚晚刚醒不久,乳母喂了奶,正是精力十足的时候,苏清意抱起她,就往长安殿去。 苏清意自然不会顶着风去,她让碧灵去传了轿子,她只要带着孩子坐在轿子里就好,能将所有的风都挡在外面。 今天苏清意穿的本就是一身银白色的素衣,倒也不必换衣裳了,直接就这么去了。 在长安殿的人不少,太尉在那里,张灵也在,还有一直跟在张氏身边伺候的那些人。 苏清意抱着小晚晚进去,向目光涣散的太尉颔首致意,只是他似乎没有瞧见。 张灵跪在地上,见苏清意来了才擦了擦眼泪起身:“苏姐姐。” 苏清意把孩子交给碧灵,自己取了三炷香用烛火点上,插进了香炉里。 “灵儿,你节哀。” 苏清意不太会安慰人,她只记得母亲去世时,她也如同张灵这般,哭成了泪人,来往吊唁的人,都会同她说一句“节哀”,她如今也只能抄来用用。 “苏姐姐,陛下说,追封长姐为元德皇后。”张灵抹了抹眼睛,“我姐姐当上皇后了。” 对于很多世家女子来说,能够做到皇后这一步,是她们毕生的荣耀,真正的光耀门楣。 苏清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我带晚晚来给她母后磕个头,就算是她尽了一份孝心。” 现在大家都改了称呼,成王殿下已然成了陛下,张氏也成了元德皇后,就连她,也不再是曾经众人口中的侧妃,而是“娘娘”,至于到底是什么娘娘,只等丧仪过去,再由萧恪加封。 “长姐可喜欢晚晚了,晚晚能来看她,长姐一定会很欣慰的。”张灵又哭又笑,脸都皱在了一起。 “苏侧妃,容老夫问一句。”太尉像是终于有了一点人气儿,他扶着椅子慢慢起身,形容憔悴,“我女儿,她恨我吗?” 苏清意摇了摇头,诚恳道:“太尉大人,我不清楚。” 以张氏的性格,是不会恨他父亲的,只是太尉会把张氏之死归结于他身上多少,苏清意便猜不到了。 太尉脸上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苏清意静默地瞧着太尉近乎疯癫的姿态,无声叹气。 太尉大人是个好将军,他不愧于将士,不愧于大渝百姓,可他不是个好父亲,大女儿小女儿,都因他而受难。 “太尉大人在皇后灵前哭什么哭?” 苏清意回首,见萧恪脸色铁青。 “萧恪。”苏清意走上前,扯着萧恪的袖子,朝萧恪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张氏还活着时,萧恪对太尉尊敬有加,见面也都是以岳父称之,张氏一死,萧恪就变了态度,传出去了难免叫人议论。 太尉侧身,看着张氏的牌位,他说:“陛下说得是,臣的确没有资格在皇后的灵前哭。” 苏清意觉得太尉看起来很是可怜。 “你还能在皇后的灵前待着都是看在你生养了皇后的份上。”萧恪语气不善,“若非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你一个弄丢了朕发妻的人,就不该踏进长安殿的大门。” 苏清意到嘴边的劝说又给咽了回去。 萧恪即便态度不好,可萧恪并没有做错,太尉失去了女儿不假,可萧恪也失去了发妻,即便这个发妻未能助力他什么,即便这个发妻身子不好,无法为他生儿育女,可他们到底是成了亲拜过堂的夫妻,萧恪哪怕对张氏没有深爱,却也不会缺少感情。 而张氏之死,是张顺造成的,张顺的背叛,却跟太尉脱不了干系。 萧恪也带了那么多的人去战场,也有人有亲人战死在外,可萧恪手底下,从来都没有出过叛徒,就算是苏清意让他们做等同于造反的事情,他们也没有人提出过质疑。 萧恪无疑是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人,他的手上从来不会出乱子,而太尉的手里,老是出乱子,用人不查,前有张灵,他也没有提高警惕。 张氏被张顺骗出成王府,萧恪是有怨气的,他怨太尉连自己常用的人都料理得不干净,随便一个管事就害死了张氏。 他也怨自己,他想着张氏冬日不会轻易出门,只要不出成王府,张氏的安全就无人能威胁,所以他不曾给张氏派武艺绝顶高强的人去保护她。 第59节 如果他能在张氏身边放一个高手,张氏被骗也只会安然无恙地回到成王府,被寒风吹了就请太医来看诊,要什么补品他都竭力去找就是。 可惜,这世间从来都没有如果。 “陛下忙完了吗?”再怎么说太尉也是萧恪的岳父,苏清意还是拦了拦,“我瞧着宫里似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萧恪吐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才转换了语气同苏清意说话:“鲁才盛已经抓到了,正被押送了要送进宫来,鲁才盛必死,我就是想先来告诉她。” 鲁才盛的人头,是要用来告慰张氏的在天之灵的。 “那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苏清意已经好奇很久了,鲁才盛明明都蛰伏了那么多年了,为何会在自己就剩下个脑袋还在土外边时冒出来折腾。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鲁才盛这个混账东西要死了,她自然该亲眼看着。 河间侯府几百条人命,都应由鲁才盛去偿命。 “你先把晚晚带回去,我晚点回太极宫去接你。”萧恪还没有带自己女儿去审问鲁才盛的打算,可不能脏了他女儿的眼睛。 苏清意和萧恪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能带孩子去见那老匹夫,还是先送回去,让乳母陪着小晚晚玩耍的好。 萧恪取了香点燃插好,他神色认真:“等着,今晚我就砍了鲁才盛。” 说罢,萧恪才转身往外走。 “陛下。”太尉久久不语,在萧恪离开时倒是叫住了萧恪,他问,“你打算立苏氏为皇后?” 萧恪回首:“这是自然。” 太尉面露急色:“陛下,苏氏出身低微,你立苏氏为后,朝堂上怕是有很多人不会同意。” 萧恪嗤笑了一声:“太尉大人是把朕当成父皇了吗?” 他可是不是能被人掌控的皇帝,半丝半毫都不可能。 怪不得张顺会背叛太尉府,看看吧,太尉大人果然不够聪明。 他看不透局势,也收拢不足人心。 而自己,始终牢牢把着棋盘,并且每一步都比以往,更为深入。 第75章 疯了 鲁才盛那老东西被萧恪叫人给扔去了地牢, 这皇宫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有个地牢那可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苏清意要去,萧恪便命人在地牢架了个炉子, 能烧热水灌汤婆子, 也能用来烤烤火。 苏清意先把小晚晚送了回去,让碧灵和若灵跟乳母一起陪着,才跟萧恪一道去了地牢。 去的路上坐的是皇帝专属的龙撵,又威风又气派, 前前后后跟的人就是一大堆。 难怪老皇帝那么执着于自己的皇位, 当皇帝确实是享受, 老皇帝不舍得放手也能理解,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当个昏君。 “地牢阴暗, 我牵着你下去。”萧恪握住苏清意的手, 他走在前面, 半接着苏清意一路往下。 地牢的通风自然不如地上,又很潮湿,加之不常用, 都结了青苔,萧恪根本不放心让苏清意自己走。 所幸从地面下去也走不了几步路, 苏清意下到了地面之后也松了口气, 要是她一脚滑了摔下去, 连带着萧恪一起摔了, 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死。 “陛下、娘娘。”萧征已经在地牢候着了,他也恨不得撕了鲁才盛, 故而萧恪让他好生休息几日, 他还是揽了差事跑到地牢来。 下面的人办事很仔细, 到底是在宫里做事的,有眼力见,给萧恪和苏清意搬的椅子都是擦干净了的,而且还在椅子上垫了一层柔软的垫子,保证坐下去不会被椅子给冰得一激灵。 “陛下、娘娘,罪臣鲁才盛已经按规矩先打了十杖。”宁福躬下身子,“可还要继续行刑?” 萧恪摆了下手:“不必,将他给拖来。” 宁福领命而去,很快,鲁才盛就被人给拖了出来,扔到了潮湿冰冷的地面上。 “鲁才盛,你犯上作乱之时可曾想过,你会有今天?”萧恪冷眼看着地面上要死不活的鲁才盛,“你要是不找事,安安分分的,你还是醇国公,大可以安享晚年,何必如此?” 鲁才盛双手撑着地面,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眼神昏暗不明:“想知道啊?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他在故意惹萧恪生气。 苏清意得出这样的结论。 萧恪没那么容易气急败坏,面对鲁才盛的行径,萧恪也只是平静地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未竟之事?说出来,朕要是一个高兴,说不定就满足你了。” 鲁才盛听罢,以一种奇奇怪怪的声调笑了起来,惊起了苏清意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人怕不是疯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个。”鲁才盛终于笑够了,他停了下来,阴恻恻道,“贤妃娘娘人在哪里呢?我与贤妃娘娘有旧,想要和贤妃娘娘聊上一聊。” 苏清意:“???” 她总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萧恪也被鲁才盛给弄出好奇心了,据他所知,贤妃还真不会勾连前朝,她也就只会在老皇帝面前装装可怜和柔弱,怎么跟鲁才盛扯上了关系? “来人,去将贤太妃请来。”萧恪吩咐道。 贤太妃在萧华死后就一直待在她的宫里,再不曾外出,曾经的荣宠都烟消云散,她以前又仗着自己受宠得罪了不少的人,萧华一死,她在后宫之中简直举步维艰,幸运的是老皇帝没少赏赐东西给她,她拿着银钱跟宫人打交道,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也没有太过遭罪。 说来也着实令人惊讶,清思殿那摆着装样子的地儿,贤太妃倒是日日去守灵上香,比谁都认真,没人知她为了什么。 在等待贤太妃来地牢的时间,鲁才盛找死般的发疯,攻击萧恪,苏清意看得心惊胆战,她总觉得下一刻萧恪就要拔剑砍了鲁才盛的人头。 鲁才盛这人也实在是可恶,专门戳萧恪的伤疤。 “成王啊成王,你虽然得到了皇位,但也不是全然赢了,你那病秧子王妃,死得有点惨,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年龄,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可惜啊可惜。” 苏清意担忧地望向萧恪,萧恪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只怕爆发起来能要命。 而鲁才盛还继续找死。 “你确实是一个帝王之才,要能力有能力,要心计也有心计,可你偏偏没有一个受宠的母妃,更没有一个明辨是非的父皇,否则以你的才智,早早地就该当上太子,成为储君,入主东宫,你看看你,多惨呐,就连皇子正妃,都是给你赐了一个张氏,病病歪歪的,注定了无法生下健康的孩子,你如今当上皇帝了,连正妃都没了,就守着一个侧妃和一个庶出的女儿,你且等着吧,等你后面上朝,就会感受到被人逼迫着立后纳妃,哦,没有太子,哪个皇子登基都可以,你这皇位来得都不正当,早晚有一天,这也会是人攻击你的东西……成王,成者才为王,你成不了的。” 鲁才盛张着个哑得像鸭子叫的嗓子说了好长的一段话,什么都往萧恪的身上戳,要不是萧恪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人给气死,苏清意都要怀疑鲁才盛是想将萧恪直接给气死。 只不过鲁才盛说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苏清意敢肯定,朝堂上无人能拿捏得了萧恪,萧恪连屯私兵都敢做,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等后面稳定了,重开朝堂,指不定是谁辖制谁呢。 至于皇位的正统性,那就更不巧了,她替萧恪圆上了,鲁才盛想看着萧恪被人议论皇位来得不正当,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贤太妃来得很快,主要是萧征跑得快,贤太妃想来得不快也不行。 她一身素衣,外穿白色孝服,发髻间只有朴素的银簪和一朵白花。 太久不曾见过她,苏清意发现贤太妃老了好多,看上去都和鲁才盛一个年纪了。 “来人,给太妃搬一把椅子过来。”萧恪无意为难贤太妃。 贤太妃没开口说话,表情也一成不变,椅子搬过来了她便坐下,始终沉默着。 鲁才盛也沉默了半天,弄得气氛十分奇怪,苏清意连呼吸都放轻了,不然老是觉着自己会破坏这个奇异的氛围。 “你跟二十几年前看起来,不一样了。”鲁才盛沉默了半天,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贤太妃没有跟鲁才盛叙旧的想法,更关键的是,她跟鲁才盛,根本无旧可叙。 “我和你,何时见过?”贤太妃问。 鲁才盛又发出了那种十分刺耳的笑声,并且越笑越疯。 “你当然不记得我了,你那日喝醉了,醉得连人都分不清。”鲁才盛用近乎痴迷的目光看向贤太妃,“像你这样的女人,居然便宜了皇帝。” 苏清意惊吓得差点忘记了呼吸,她抓紧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萧恪一个眼神。 萧恪会意,将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只余下他们四个人。 贤太妃茫然:“你在说什么?” 鲁才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天宫中宴请,不逢年不过节,没有任何缘由,其实是有的。” 他“嗤”了一声:“皇帝在庆祝,一搞死河间侯府,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庆贺这个好消息。” 苏清意抓着椅子扶手弹起来,起到一半,她又坐了回去。 左右这人逃不过一死,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苏清意心里不畅快极了,鲁才盛这个老家伙,真真是太令人厌烦了。 她心里气极了,没有注意到萧恪是什么时候握住她的手的,总之待她反应过来,萧恪不用汤婆子也很温暖的大手,就已经包裹住了她握过椅子扶手后变地微凉的那只手。 真的很温暖。 “那天皇帝非要拉着我共饮,没办法,谁让我是搞死河间侯府的大功臣呢?就他那酒量,属实不怎么样,很快就醉了,醉得人事不省,而偏偏这时,一个喝醉了的你跌跌撞撞地来了,刚好就撞进了我的怀里。” 鲁才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味:“你知道吗?你的身上很香,香得让我难以抵抗,你比青楼里的□□还会勾引人,我作为一个男人,被你勾引得浑身起火。” 贤太妃的目光逐渐变得惊惧:“你住嘴!你胡说八道!” 她怎么可能被这个人侮辱过?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苏清意被恶心得侧过头去干呕了几下,鲁才盛此人,真是死了也要把十八层地狱给走个遍。 贤太妃越不想听,鲁才盛就越要说,他双眼生出血丝,眼睛又瞪得老大,相当骇人:“你的身子可真软啊,令人流连不已,我本来对女人没有兴趣,那一晚,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女人的好。” 贤太妃失声尖叫起来。 而鲁才盛偏偏要跟她作对:“而且你的肚子也好争气啊,只一次就怀上我的种,你还顺顺利利地瞒过了皇帝,把这个孩子给生了下来,还是个男孩,哈哈哈!” 贤太妃捂住了耳朵,涕泗横流。 “鲁才盛你给朕住嘴!”萧恪直接起身给了鲁才盛一脚。 鲁才盛被萧恪一脚踹了个人仰马翻,暂时没了力气继续大声嚷嚷,可他仍然竭力说着:“成王,没想到吧,你争夺皇位路上最大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兄弟,你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我的种,你们皇室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给玩弄于鼓掌之中!” 到了最后,鲁才盛都要破音了。 苏清意忍不住道:“你觉得你现在很光鲜吗?看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你一个丧家之犬,还嘲讽我们?” 鲁才盛被苏清意一针扎到了痛处,他扭曲的笑容渐渐地淡去:“是,你们赢了,我也好,我的儿子也好,都斗不过你们,你们可真是了不起啊!” 萧恪又给了鲁才盛一脚:“谁许你对皇后这么说话的?” 鲁才盛这下愣住,他指着苏清意,不敢置信,甚至直呼萧恪名讳:“萧恪你疯了?放着满京城的世家女子不要,立她一个低贱的商人之女当皇后?” 萧恪发现跟鲁才盛这种人果然不值得多费口舌:“来人,将这罪臣给朕拖出去,砍了丢乱葬岗喂野狗。” 既然苏清意无意暴露真实的出身,那压力他扛着就是。 第60节 谁也不能阻拦他立苏清意为皇后。 贤太妃被鲁才盛一刺激,也疯癫了,萧恪派人把她送回去休息,还找了个太医去给她看病。 萧华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他不会还对萧华的母妃如何,更何况,贤太妃今天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受到的冲击也很大。 难怪鲁才盛敢谋逆,他敢构陷河间侯府,敢睡皇帝的女人,敢谋逆也不足为奇。 “乱臣贼子,不外如是。”苏清意离开地牢前,瞥了一眼牢房的方向,评价道。 第76章 悠闲 伴随着丧仪, 这座宫城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萧恪从未在苏清意面前提醒过一片平静下的暗流涌动,可苏清意能看得出来。 她猜想, 萧恪应当是早早地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萧恪的动作很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整肃这座宫城。 不过这都不会影响到她,萧恪不在她这里提不高兴的事儿,每天见面也只是一起吃个饭, 再逗逗小晚晚, 连床都不会睡一张。 先帝大丧, 要是萧恪和她睡在一块儿, 被有心人知晓了指不定又要弄出些什么样的幺蛾子来, 萧恪虽已是大渝新帝, 但是这朝堂之上也还有很多需要他找理由慢慢清理出去的蛀虫, 此时谨慎些才好。 停灵一个月, 先帝和元德皇后张氏都要下葬。 萧恪做得够绝,他对外声称根据仰观台的测算,先帝应当在子时过后再下葬, 而子时过后大家都睡了,为了不影响到京城众多百姓, 一路上便不起乐, 只安安静静地过去就是, 先帝本来就已经埋了, 下葬也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那具空棺材会抬着出宫, 再抬回来, 路上撒些纸钱装装样子。 他把心思都用在了元德皇后的葬礼上。 萧恪亲自写了元德皇后下葬时要念的悼文, 苏清意瞥见过一眼,很长一篇,加之萧恪跟先帝这种不学无术的不同,他写得很好,引经据典地夸赞元元德皇后,总之,萧恪不许任何人再拿元德皇后来议论,他的发妻,无论这一生有多么地不幸,都轮不到旁人议论。 元德皇后下葬的那一天,苏清意带着小晚晚一起去了,大渝有专门埋葬皇室中人的地方,一人一块,元德皇后也在其中之一。 张灵一身素服哭得很悲恸,她也很茫然,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下去,没有了长姐的指引,她似乎什么都做不好。 萧恪的亲信军队把棺椁下葬,一点一点地填上土,直到被填平为止。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风止雪息,就像是上天都在为元德皇后行方便。 …… 丧仪过后,京城的一切都恢复正常秩序。 淑妃摇身一变成了太后,还是在永宁宫住着,原本的皇后也成了母后皇太后,她提出要迁宫,把中宫空出来给苏清意,大渝历代皇后都住在凤栖宫,萧恪对母后皇太后还是很有些感情的,到底小时候是她抚养他长大,所以萧恪没有急着让她搬走,而是让她先挑选地方,再派人修缮,待修缮好了之后再搬进去。 至于苏清意,她暂时还在太极宫住着,在丧仪结束之后,更是直接从侧殿搬去了正殿,萧恪把龙床直接分了她一半。 “陛下打算让臣妾就在太极宫一直住着?”苏清意把萧恪面前那道菜端走放得远了些,御膳房的人多多少少有点不懂事了,还按照先帝的喜好来给新帝做饭,离萧恪最近的那道菜,造型花里胡哨的,里里外外透着奢靡二字。 “凤栖宫母后还要住一段时日,你暂时住不进去。”萧恪见苏清意把菜端走,眼里生出笑意。 苏清意扒拉了一下米饭:“陛下真要立臣妾当皇后?” 萧恪问她:“有何不可?” 苏清意抿了抿唇:“陛下是因为镇王府才要立臣妾为皇后吗?” 萧恪否认:“这倒不是。” “你不想说的,不想摆到明面上来的,那就不用说,也不必摆出来给人看,万事有我。”萧恪给苏清意盛了碗汤,“要是元德皇后还在,我不会立你为后,可是她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为何不立你?” 萧恪在整肃京城时不难发现镇王府旧部在这次平定叛乱上是出了大力气的,他尚且是个孩童时镇王就隐匿了,可他仍然听说过镇王府的声名,当真是无比显赫,而联系着所有镇王府旧部的苏清意,无比重要。 要是换个人,即便自己的发妻还活着,说不定也会逼迫发妻放弃皇后之位,只为收拢镇王府旧部。 但他萧恪不会,他相信,无情无义之人,是换不来真心相待的。 苏清意问他:“陛下就算是立臣妾为皇后,这后宫里也不能就臣妾一个人吧?满朝文武能乐意?” 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只守着一个女人的?那些大臣为了催皇帝纳妃绵延后嗣,都能在朝会时以头抢地。 萧恪良久不语,待苏清意都要等烦了,他才轻笑出声。 苏清意嘴唇微动,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埋头跟鱼丸较劲儿。 “清意不必忧心,满朝文武那是我要去解决的,你只管看着就是。”萧恪伸手捏了捏苏清意发红的耳垂。 这一捏给苏清意捏了个激灵,手里的筷子差点都没有拿稳。 萧恪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还想上手再捏一捏,让苏清意给躲过去了。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清意这么敏感?”萧恪语气暧昧不已。 苏清意瞪他,一脸震惊:你不觉得你光天化日的很不要脸吗? 萧恪有脸那玩意儿?那自然是没有的。 他凑到苏清意的耳边,张嘴低语,将吐息全喷在苏清意的耳后还是脖颈间了,苏清意的脸顷刻间红得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 萧恪……你真的是狗吧! 他说什么?他居然说让自己沐浴好了等着他,他批完折子就回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碧灵给苏清意卸钗环时苏清意脸还红着,把碧灵还给吓了一跳:“娘娘,您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沾上什么了?奴婢去叫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苏清意无奈地制止了碧灵,沾上什么看?沾上萧恪了呗? 不过让萧恪这么一打岔,苏清意还真的忘了想东想西了。 萧恪兢兢业业地处理政务,苏清意就在寝殿逗孩子,她拿着从各方搜罗来的小故事读给小晚晚听,左右小晚晚听不懂,就是听个乐呵,张着还没有长出个像模像样牙齿的小嘴,挥舞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胳膊小腿,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 小孩子觉多,玩累了就闭上眼睡觉,苏清意把小晚晚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摇篮里,捏好了小被子,轻轻地推着摇篮。 萧恪批完了折子回来,见一大一小,满室温馨,似乎那些脑子有病的折子也没有那么值得生气了。 “晚晚睡着了?”萧恪弯下腰,看着女儿的睡颜,不自觉地神情放松下来。 “陛下回来了,那臣妾让乳母把晚晚抱去。”苏清意说着就要起身。 “晚晚都睡着了,抱出来会冷,今晚就和我们待在一起。”萧恪按住了苏清意。 苏清意:“啊?” 你不是想那什么吗?你让孩子听着?虽说孩子是听不懂,但这种行径也太…… 萧恪似乎是看出了苏清意在想些什么,故意用手抹了一下苏清意的唇:“清意,别出声,忍不住你就咬我。” 说罢,萧恪将苏清意抱了起来,三两步就走向了那张宽大的龙床。 苏清意咬牙切齿:“陛下,作为天子,你能不能要点脸?” 萧恪开始动手动脚:“也没规定天子不能有夫妻情趣。” 苏清意太过震惊,萧恪的无耻当真是没有限度!原来拉着她一起看避火图只是冰山一角! 萧恪在苏清意还处于极大的震惊时,上手就摸上了苏清意的耳朵。 苏清意一下子就软了,瞪人也软了,不像是气的,反倒有种娇媚的姿态。 萧恪……你可真是个狗东西…… 罢了,狗东西还是很会的。 两人已经几个月不曾和对方如此亲密过了,居然还生出了些生疏来,好在萧恪这狗东西是相当地会,很快就把苏清意给揉成了一汪春水。 而且小晚晚也非常配合,愣是一晚上没有醒来,一觉睡到了和她爹爹同时睁眼。 苏清意累得不行,半睁着眼睛指使萧恪:“晚晚一晚上没醒,肯定饿极了,你让乳母多喂一会儿。” 萧恪把苏清意给塞回被子,亲了亲她的眉心:“知道了。” 厚重的床帘放下,苏清意躺在床上继续补觉,萧恪跟头一回开荤的狼似的,昨天晚上堪称两眼放光,愣是闹了两个时辰,苏清意快要累散架了。 这军营里磨炼出来的就是体力好,可折腾死她了。 把小晚晚交给乳母,吩咐了碧灵她们看着,萧恪才洗漱换上朝服去上早朝。 如果他所料不差,今天那些朝臣就该提立后一事了,正好,立后的诏书他都已经写好了许久,也是时候拿出来亮一亮了。 而在萧恪去上早朝时,供上朝的大人们进出的宫门那里,来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普通的妇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 “请帮忙通传一声,我是圣母皇太后的姐姐,特意从外地来拜见太后娘娘的。” 守卫宫门的将士还有进宫上朝的朝臣们都多看了两眼,这是眼看着曾经的成王变成了大渝皇帝,所以才上门来攀亲戚了?以前可从未听说圣母皇太后还有什么姐姐。 “夫人请在宫外等一等,这时辰未免也太早了些,太后娘娘也不会这么早就起身。”守门的人通报是会通报的,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看看这天,都还黑着,除了上朝的大人们,也没有几个人这个时辰就出门的。 那妇人讪笑了一下:“好,我们等等就是。” 其中一个来上朝的朝臣见到那妇人带着一个姑娘,心头一转,拿着芴板脚步飞快。 原来除了某些老不死的今天想在朝堂上找打,还有人也想找打。 怎么总是会有人以为新帝是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呢? 区区几句话,如何能左右得了这位将大渝艰苦之地给跑了大半的陛下? 第77章 立后 和萧恪所料不差, 丧仪一过,就有人要提立后一事。 早朝上,已经有人提了出来要赶紧立后, 还说了一大堆什么“皇后乃国母, 不可不立”之类的胡扯的大道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后位空悬的皇帝,也没见人家因为没有册立皇后就要亡国了。 萧恪全当听了个乐子。 待下面的人说话,萧恪晾了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 让宁福宣读圣旨。 这是一道册立皇后的圣旨, 册立的是正是苏清意。 然而这道圣旨宣读过后, 那个站出来提立后的大臣并没有满意:“陛下, 苏氏出身低微, 怎配当一国皇后, 做大渝女子之表率?臣认为,皇后应从世家之中挑选出色的女子,万万不可立一个商人之女。” 这也在萧恪的意料之中, 但是这番话听着,着实是令萧恪不舒服极了。 “爱卿可真有意思。”萧恪已经不是第一天坐在这里跟这些朝臣打太极了, 但他是第一次语气这么不好。 萧恪道:“爱卿真够薄情寡义的, 国家有难时, 就逼苏氏掏银子, 人家多少嫁妆填进了国库里?如今还算安稳,就嫌弃起她的出身来了, 爱卿这叫什么?” 有武官高声道:“陛下, 臣知道, 这就叫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第61节 朝堂上顿时哗然一片。 被当众打脸的那个文官站在大殿中央,脸都给气绿了:“这怎么能一概而论!” 萧恪:“这为何不能一概而论?怎么着?爱卿是人,别的人就不是人了?爱卿是父母生养的,别的人就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文官连忙跪下:“陛下,臣绝对没有此意!” “爱卿没中举之前不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当了这些年的官,就认为自己要高人一等了?”萧恪双手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上,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下走,走向跪着的那个大臣。 “元德皇后才下葬几天,你就想让朕去跟别的人新婚燕尔,民间尚且有妻死,夫为之服丧一年,你却让朕在此时再娶,爱卿,在你眼里,发妻就如此轻贱?”萧恪弯下腰,冰冷的目光几乎要将这个官员洞穿。 官员“扑通”一下,脑袋就往地上磕去:“臣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绝无此意啊!还请陛下明鉴!” “明鉴?”萧恪直起身,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动,“既然爱卿求朕明鉴,那就趁此机会,朕来鉴上一鉴。” “你是三十二年前中举的,在未中举之前已经在老家成亲生子,你的发妻勤劳善良,也很会经营,愣是供起了你读书,还赡养你的父母,后来你进京赶考,高中之后成了县令,去县上赴任,你这一去,就和人知州的女儿好上了,为了迎娶知州的女儿,你谎称自己并未婚配,且家中无父无母,知州见你孤身一人还能考中,定是个可靠的,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你。” 那官员开始浑身颤抖,官袍都让他给抖出了难看的弧度。 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爱卿呐,你可真是够心狠的,连着妻子、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一个也不要了,考中之后你一次也没有回过家,只派人送了一纸休书回去,断了你和你发妻的夫妻关系。”萧恪走到那官员的身后,一脚蹬了出去,“你怎么这般有本事呢?” 官员被萧恪踹得一个趔趄,直接翻倒在地,丑态百出。 同僚开始议论纷纷。 “亏我先前还觉得他对妻儿好,原来只是对如今的妻儿好,瞎了眼了。” “糟糠之妻尚不下堂,他发妻也真是可怜,居然摊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那现在的妻子要是不知道她丈夫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那也挺惨的。” 众人声音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那个被萧恪一脚蹬倒在地的官员面如菜色,惊疑不定。 所有官员,特别是曾经跟萧恪站在对立面的那些人,此时都怕死了萧恪,萧恪能找到一个人的把柄,自然也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没有人知晓萧恪究竟握着多少人的把柄,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跟萧恪对着干,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亏心事儿。 “爱卿,你说你自己要当个受人唾弃的人渣也就罢了,怎么还想拉上朕一块儿,嗯?”萧恪绕到官员的身前去,垂眸凝视他。 “陛下,陛下。”那官员终于在惊恐中回过了神来,他伸手去拉萧恪的衮服,“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 萧恪躲开官员的手,抬头间目光睥睨:“此人连自己的父母妻儿都能说不要就不要,又怎么会真心顾我大渝百姓?来人,将此人剥去官服,拖下去,永世不得为官!” 大殿外的侍卫瞬间涌入大殿,将地上还在苦苦哀求的官员给强行拽了起来往大殿外拖去。 众人见状,无一不是恭敬垂首,无人敢多看一眼,任凭他哀求得有多么情真意切。 萧恪一甩袖走回龙椅前坐下:“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还能说什么?生怕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萧恪清算的吗? 在先帝的手下干久了,他们习惯了先帝的无能暴虐,习惯了先帝的愚蠢,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萧恪,萧恪能轻易拿出一个人的把柄,那就说明他早就已经在暗里里筹谋多年了。 萧恪表面上看起来远远没有太大的危险性,又或者说,萧恪曾经只是收敛着自己的爪牙没有发力,否则敢招惹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其实萧恪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以前他不是皇帝,而他想要成为皇帝,那自然而然的就不能将事情做绝了,有些人他还用得着,他现在是皇帝了,皇帝是什么人?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还是还像从前那般客客气气的,那他才是要完蛋了。 “陛下圣明!”萧恪自己的人在此时立即站出来呼应,有了他一个高呼,其他的人也纷纷地跪了下去,嘴里高喊“陛下圣明”。 要么就按照萧恪说的,立苏清意为皇后,要么就得有人站出来,谁敢站出来?上一个被剥了官服拖出去的就是前车之鉴。 萧恪很满意这些人的识时务:“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那么立后大典就同朕的登基大典一道举行,礼部全权负责。” 众人的心头又是一颤,立后大典和登基大典一道举行,这是多高的荣宠? 这位新帝,是真的把苏氏给放在了心上。 直至散朝,都还有朝臣不理解,萧恪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了? “想必你们家里一定成天鸡飞狗跳吧?”有人站出来嘲讽了两句,“有的人打着用女人勾住陛下的主意,也不看看陛下是不是会沉溺于女色之中。” 新帝不是先帝,不是一个看见美人就会走不动道的男人,拿对付先帝的手段去对付他,活该没有好结果。 况且若是新帝自己想,那后宫中还能少得了女人?长得好看的宫女多了去了,当皇帝要宠幸几个宫女也无可厚非,且瞧着吧,看看新帝究竟是真的对苏氏极尽宠爱还是一时新鲜,时间会证明的。 萧恪今个摆平了立后一事,心情那叫一个轻松愉快,连批折子时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苏清意人在太极宫哄孩子,一道圣旨就来了,还是萧恪亲笔写的,盖着国玺和萧恪的私印。 宁福宣读圣旨,苏清意领着一大帮人跪下接旨,这圣旨她越听越显得不正经,前面还是非常严肃的,到后面萧恪怎么花了那么大的篇幅来夸她?这是立后的圣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褒奖她的圣旨。 “娘娘,领旨谢恩吧。”宁福将圣旨合好,弯下腰将圣旨放入了苏清意的手中。 苏清意接下了圣旨:“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过恩后苏清意被扶着起身,宁福又笑眯眯地从身后的小太监那里拿过一个托盘:“皇后娘娘,请接过凤印。” 凤印下方是一块汉白玉,上面是黄金镶的凤凰,象征意味十足。 苏清意把圣旨交给铃铛,又拿起了凤印,这凤印不光是皇后的身份象征,在某些时刻,皇帝无法作为时,凤印盖下,也是算数的。 这凤印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一个女子所能拿到的最高权柄。 “陛下还有政务要处理,让奴婢转告娘娘,午膳不必等了。”宁福躬身,“陛下说,娘娘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苏清意捧着那枚沉甸甸的凤印,脑子有点发懵。 萧恪当真是……在用心待她。 宁福宣读完了圣旨之后回去复命,苏清意让铃铛把册立为后的圣旨和凤印都收好,坐在小晚晚的摇篮边出神。 萧恪真的做到了打破阻碍立她为皇后,朝堂上定然是有人反对的,萧恪是如何处理的? 炭火盆子里的火星炸了一下,将苏清意给炸得回了神。 她想了想,觉得不能就这么坐着,她也得做点什么。 “碧灵,让御膳房直接将午膳送去宣政殿。”她要找萧恪一道用午膳去。 …… 晨起就等在皇宫大门外的妇人和她带来的小姑娘,终于等到了圣母皇太后传召,她们坐上皇宫里专用的轿子,朝着永宁宫去。 轿子里,那姑娘怯怯地拉着妇人问道:“母亲,你说太后娘娘会答应让女儿给陛下当皇妃吗?” 妇人抱着女儿,十分自信:“这是自然的,你和陛下是表兄妹,亲上加亲有何不好?” 姑娘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早就听闻陛下年少有为,英姿勃发,而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嫁给陛下,她一定会很幸福吧?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木有 苏清意慢慢地溜达着去了宣政殿, 本欲和萧恪一道用个午膳,不曾想她人刚到宣政殿,圣母皇太后就派了人来请萧恪去一趟永宁宫, 苏清意正准备打道回府, 却听来传话的宫女说请她也一道过去。 母后皇太后一贯不会来打扰苏清意和萧恪,除非是真的有事,两个孩子本来就孝顺,常常会去她那里请安问候, 她便是不派人来叫也不会被冷落, 因而她都把时间留给苏清意和萧恪相处, 把他们都给请到永宁宫去, 也是稀奇。 萧恪去永宁宫用午膳自然不会还穿着一身龙袍过去, 他去换便服, 苏清意就在轿撵上等着他。 趁着萧恪去换便服的空档, 皇太后派来的宫女就凑到了苏清意的身边给苏清意透消息, 也是皇太后让她透给苏清意知晓的。 “娘娘,今个太后娘娘的母族来了一个不怎么亲近的人,还带了个姑娘来, 那意思是想把姑娘送进皇宫里当妃子,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由陛下亲自拒绝, 也让那姑娘见见您, 好知难而退。”那宫女说。 苏清意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怎的从前不曾听过母后母族的三亲六戚?” 宫女温顺垂眸:“许是路途遥远, 送封信也是不易。” 苏清意险些失礼地笑出声来。 无非是从前萧恪还只是皇子,先帝又是个脑子有病的, 皇位未必能够落到萧恪的头上, 皇太后还是淑妃时本就被先帝贬去过冷宫, 要不是萧恪是个争气的,也轮不上她做淑妃,那所谓的母族自然也不敢和皇太后有什么来往,生怕万一哪天萧恪出了事,将他们也给牵扯进其中。 如今倒好了,萧恪当上皇帝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了,太后母族又能如何?现在大渝的皇帝是萧恪,萧恪愿意认这个舅家,那就是无上荣光,萧恪不愿意搭理,那就屁都不是。 萧恪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袍子,苏清意瞅了瞅,老觉着萧恪是故意的,因她今日的装扮也是青色的。 “清意久等了。”萧恪上了轿撵,十分自然地伸手搂住了苏清意的腰身,往自己的身上带过去。 苏清意顺着萧恪的动作靠了过去,天气严寒,萧恪的怀里靠着属实是舒服,萧恪的身体是热烘烘的。 得亏这偌大的后宫只有苏清意一个,要是萧恪也像先帝那样三宫六院给塞满了,再叫人瞧见她与萧恪之间如此亲昵,怕不是醋缸都能给装满。 不对,要是萧恪惦记后宫佳丽三千人,她就不会和萧恪这么亲密了,左右萧恪都知晓她的身份了,她就算是对着萧恪冷淡如冰萧恪也不会拿她如何。 现在嘛……她承认,她的确是享受的姿态。 枕在萧恪的臂弯里,苏清意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悠悠地说起了刚刚宫女给她透露的消息:“陛下猜猜母后为何要在这时将我们叫去永宁宫?” 萧恪顺手拨了拨苏清意步摇的流苏:“母后叫人悄悄给你传话了?” 苏清意懒洋洋地道:“是呀。” 萧恪把苏清意往怀里拢得更紧:“那母后叫人与你说什么了?” 苏清意伸手戳了戳萧恪的腰:“不是让陛下猜一猜?” 萧恪干脆认输:“我猜不出来。” 没劲儿。 苏清意轻哼了一声。 萧恪好声好气地道:“你就说给我听听,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苏清意眼皮抖了抖:“这个准备倒是不必。” 她说:“母后母族的族人找来了,还带了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 萧恪:“……” “清意放心,我是不会对那个姑娘有心思的。”萧恪笑着侧过头,吻了吻苏清意的额发。 苏清意觑他一眼:“陛下有没有心思,与臣妾何干?再说了,要是那姑娘就是生得能入陛下的眼,陛下纳了就是。” 萧恪胸腔里传来闷闷的低笑,他觉得,苏清意这话,带着一股子醋味儿。 永宁宫到了,轿撵停下,萧恪先下了轿撵,探回一只手来牵苏清意。 苏清意把手放到萧恪的手上,萧恪牵着她下了轿撵也没放手,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牵着手进了永宁宫的大门。 进去之后二人先给皇太后请了安,皇太后笑眯眯地招呼了他们两个到面前去。 苏清意看皇太后的状态比之之前要更好了,这或许就是离了先帝容光焕发? 第62节 皇太后在苏清意和萧恪到了之后,敛着笑意介绍起了一大早就到宫门候着要进宫求见的那两人。 “恪儿,这是哀家母族的一个远亲嫂子和她家的姑娘。” 萧恪扫了二人一眼,看着那妇人两眼泛着不精明的光,以及那个姑娘满脸红霞的样子,就懒得搭理,只是“嗯”了一声,便和苏清意落座。 他是皇帝,他想不搭理就不搭理,那妇人和那姑娘也说不得什么,还得老老实实地跪下给萧恪请安。 “民妇携女拜见陛下。”那妇人的礼数尚且算得上周全,就是她女儿,见了萧恪之后魂都要飞了,行礼时险些就踩着裙摆摔下去。 萧恪眉头一皱:“大胆,见了皇后竟敢不行礼拜见?” 是当他身边的苏清意不存在吗? 那妇人跪着还没有起身,被萧恪这么一斥,才急急忙忙地朝着苏清意的方向又一拜。 “拜见皇后娘娘。” 苏清意才不想做恶人,把目光投向萧恪,萧恪才摆了摆手让她们起身。 “恪儿啊,哀家这远房嫂子有话想对你说,你且听听吧。”皇太后也是一副不怎么耐烦的模样,只是由她将人母女二人逐出宫去,怕她们在外边胡说八道,影响到萧恪。 她不愿意扶持自己的母族,进而可以延伸出太多谣言,可若是由萧恪本人拒绝这对母女的痴心妄想,那性质便不一样了。 男人不喜欢还非要自荐枕席,传出去了是会影响到一个女子的一辈子的,她无意这样对待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却也不会容许这所谓的母族放肆。 萧恪神色冷淡,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他自顾自地给苏清意斟茶:“有话就说。” 那妇人看了看皇太后,皇太后不理她,露着手腕看她的翡翠镯子,萧恪那就更不会瞧她了,他忙着呢。 咽了咽唾沫,那妇人紧张兮兮地开口道:“陛下正值壮年,合该多些妃嫔,让这后宫热闹一些,更重要的是,也好绵延子嗣,多子多福,民妇这女儿,是陛下的表妹,关系亲近,不如就给陛下当个贵妃,陛下以为如何?” 苏清意吓得险些打翻了茶盏。 这妇人倒是不怕死,胆敢教萧恪如何行事,还张口就要让她的女儿当贵妃。 勇气可嘉。 殊不知贵妃位于四妃之首,位同副后,一般在皇后掌管后宫的情况下,没有几个皇帝会册立一个贵妃,除非皇后无力掌控这座宫城,又或者是后位空悬。 不论是有心还是无心,在这个妇人痴心妄想让她的女儿当贵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萧恪会十分厌恶她们。 果然,萧恪发怒了,他眸光一凝,威严赫赫:“你这女儿是何等品行?也敢妄谈贵妃?” 那姑娘本是羞着脸一片绯红,萧恪这一句话,让她瞬间涨红,不敢抬头半分半毫。 那妇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找死,也有可能是被皇宫的富贵迷了眼,居然在萧恪都生气的情况下不跪下请罪,还试图去说服他:“瞧陛下这话说的,我们都是亲戚,亲戚之间怎么能这般计较不是?” 苏清意为这个妇人捏了一把汗,她完蛋了。 果然,只听萧恪冷笑一声,又道:“朕还是头一回听说跟皇室攀亲戚的,谁给你的脸?” 那妇人见状,猛得跪了下去,她的女儿也跟着跪倒在地。 皇太后见了直摇头,她这远方嫂子和她养出来的女儿都很小家子气,她儿子喜欢的是能吸引人的,这姑娘,哪怕是在苏清意还未曾进成王府之前,也顶多和那些被遣散的侧室一个待遇,睡一晚上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更何况女人本就不应该将自己的一切寄希望于男人的宠爱,这母女俩,真真是走错了路。 “朕念你是皇太后的母族亲戚才未命人将你们给赶出宫去,你倒是会在朕的面前摆架子,还要教朕做事。”萧恪原以为自己只是要拒绝一个女人,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 “宁福,还不把她们弄走?”萧恪愠声道。 宁福招呼着几个太监就上手去拉那二人,拉扯之间那妇人不住挣扎,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她一个低贱的商户出身都能当皇后,我们家难道不比一个商人强?” 那姑娘“唰”一下脸就白了。 苏清意侧目,她好久没有见过蠢得这么有个性的人了,上一个还是贤妃。 萧恪这回动了大怒了:“既然你认为你们家高贵,那想必也是不稀罕与寻常人家结亲的,宁福,传朕的旨意,不是名门望族高官厚爵的,就不要同他们一家结亲了。” 结亲这种事,自古以来还是门当户对的多,萧恪这么一句话下去,哪里还有与他们门第相当的人家会上门?看不起门第不如他们的,那就让他们只能同他们看不起的人结成姻亲,除非这一族的未婚男女都不婚了。 宁福应了“是”,让太监把这妇人的嘴给堵住,直接粗暴地拖了下去,那姑娘从头到尾不曾挣扎,倒是没有吃苦头。 苏清意敛眸,不去看那妇人的惊慌失措和那姑娘的失魂落魄。 看吧,萧恪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呀,狠着呢,手段也多着呢。 能跟萧恪真正长存的人,也得有萧恪那样的狠劲儿,否则啊,是拿不住萧恪的心的。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无题 将那母女二人给赶了出去, 皇太后才吩咐传膳,招呼着苏清意和萧恪入座用午膳。 萧恪似是抱怨地道:“母后还是少见这些人吧,左右是些不重要的人, 何必让他们来打扰了母后?” 皇太后能够想得到的萧恪自然不会想不到, 无非是担忧他才当上皇帝没多少时日,出点什么事会影响到他皇位的稳固。 皇太后含笑应下:“以后不见他们了。” 她侧过头,拉着苏清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清意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你能和清意长相厮守, 就很好。” 皇太后在自己儿子夺嫡一事上什么忙也没有帮上过, 反倒是苏清意, 又出钱又出力的, 为萧恪助力不少, 萧恪敬着苏清意, 爱着苏清意, 才是正确的做法,要是一朝当上皇帝便不再顾及往日的情分,那是最愚蠢的。 萧恪温声:“母后说得正是, 清意的确很好。” 苏清意足够好了,因此也不再需要更多的女人来点缀他的帝王生活。 正好午膳端了上来, 皇太后也不再多说, 只是亲切地让苏清意好好用饭, 在她这里千万不要客气。 苏清意才不会客气, 因着这趟跟那母女俩掰扯了许久,早就过了平日里她用午膳的时辰, 她的肚子没有叫出来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皇太后的伙食自然是不会差的, 而且她也有心, 专门让做了苏清意爱吃的菜,苏清意还是萧恪侧妃时也没少进宫和还是淑妃的皇太后一起用膳,皇太后对苏清意的口味也有所了解。 用膳时萧恪也没闲着,说起了今年的除夕宫宴一事。 自古以来除夕宫宴宴请重臣和有地位的公侯进宫一起过年就是传统,到了萧恪这里也不会例外,只是萧恪不打算像先帝那般搞得声势浩大。 “父皇新丧,不宜大操大办,儿臣的意思是只请二品以上的朝臣以及公爵侯爵在身的入宫,一起吃顿饭就算过了。”萧恪说。 苏清意很难不支持萧恪的想法,一来,这除夕宫宴是谁来操办?自然是她这个皇后,她可懒得动弹,二来,先帝再不光彩那也占了萧恪亲生父亲这个名头,萧恪在亲爹死后没几天就搞得热热闹闹的,传扬出去终究还是会遭人议论。 这人呐,长了一张嘴就难免喜欢嘚吧,谁嘴上没把门的,把不该说的东西给说出来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陛下孝心天地可鉴,定能感召天地。”苏清意很是捧场地给萧恪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菜。 皇太后不禁感慨,今年的除夕,会是她有史以来过得最安生的一个除夕了,没有先帝喊进宫来的,数也数不清的人,也没有莺歌燕舞,把一个宫宴变成浮华的场所。 “恪儿确实是一个有孝心的。”皇太后肯定道。 苏清意内心为皇太后出色的说话水平鼓掌。 能没有孝心吗?看看萧恪往永宁宫送了多少好东西?当了皇帝之后更是什么贡品都永宁宫送,以前再怎么也到不了他母妃手里的好东西,如今的永宁宫那是一抓一大把。 在永宁宫吃饱喝足之后苏清意和萧恪打道回府,苏清意吃饱了犯困,如同来时那样靠在萧恪的怀里,又好取暖又好睡觉。 萧恪都无奈了:“清意,你白日里少睡一些,不然晚上睡不着。” 苏清意幽幽地抬眸,控诉地望着萧恪:“臣妾夜里会不会睡不着,陛下心里是真的没点数?” 这狗男人也不知是上哪里淘了些新花样来,捉着她这也要试试那也要试试,她真的怀疑萧恪的书房里说不定不止有堆着要批的折子,还有他私藏的避火图。 萧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他赶紧找补道:“清意多睡一会儿,睡舒坦了才好美容养颜。” 苏清意心说算你识相,果真占着萧恪的怀抱睡了起来。 不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苏清意抓着萧恪的衣裳蹭了蹭,睡得毫无知觉。 萧恪掀开一角帘子,让人再走慢些,不要打扰到皇后歇息。 宁福走在轿撵旁,心里十足地唏嘘,最开始苏清意入了成王府,他按照殿下的命令对苏清意很是恭敬,可心底里还是没有想过苏清意真能在殿下的心里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后来渐渐地,他惊觉殿下在苏氏的身上动了真情,便也拿了更为谨慎的态度来对待苏清意。 而到了今日,张氏自绝,殿下成了陛下,且不再让别的女子进宫,苏清意无论是皇后的尊位还是皇帝的宠爱都攥在了手心里,堪称人生赢家。 所以说,有的人注定了生来就不会平凡。 萧恪先将苏清意给送回了太极宫,睡了一路苏清意也去了困意,自己揉着压麻了的手下了轿撵往回走,萧恪偏生还非得跟着她回来一趟,要看着她进了屋内才放心,否则他就不去宣政殿。 苏清意嘴里嘟囔着萧恪铁定是有什么毛病,她那么大的一个人呢,又有这么多的人伺候着,她就算是脚下滑了一跤也有的是人会扑上来给她当人肉垫子,萧恪究竟有何好担心的? “陛下还是快些回宣政殿去处理政务。”苏清意催着萧恪走,“可别让臣妾沾上一个祸国妖后的名头。” 萧恪一言难尽:“……倒也不至于如此。” 临走前叮嘱了铃铛他们小心服侍,萧恪才上了轿撵往宣政殿去,年底了政务确实不少,再加上先帝丧仪和新年靠得太近了,有很多东西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理清的,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做,才好在新年里开新气象。 佑宁已然是过去,即将要迎来的是元康。 苏清意回了太极宫之后碧灵就拿着一份帖子来了:“娘娘,张二小姐往宫里递了请见的帖子,想要见您一面。” “她长姐的丧事办完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门,听说还在家里跟太尉大人起过争执。”苏清意拿过拜帖翻开,却也没有一字一句地去看,只是吩咐道,“明天碧灵跑一趟,去太尉府接她进宫用个午膳吧。” 苏清意不知张灵求见自己所为何事,不过她也正好有事想同她说上一说。 张氏赴死前或许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这妹妹,而张氏没能等到明年张灵出嫁,她想替张氏将这件事给办了。 若是张氏还在,今时今日便是大渝的皇后,她的妹妹身份地位自然也就不同,连带着和张灵定亲的郑余阳都会水涨船高,京城的女眷们都得捧着张灵,不然她们得罪的就是皇后。 只是张氏命不太好,没能熬到萧恪当皇帝的这一天,追封了元德皇后那也是个死人的尊荣,断然是比不上如今真正坐在皇后宝座上的苏清意。 苏清意决定给张灵撑撑场子,把她的婚事给办妥,但这也要张灵本人同意才行,所以哪怕张灵不主动入宫请见,她也是要派人去将张灵给接来皇宫一趟的。 巧的是张灵给苏清意递了请见的帖子,萧恪那边也见了郑余阳。 郑余阳是来向萧恪请旨的,说是在京城受家族荫庇多年,如今都要成家了,也该出去闯荡一番了,他已经和张灵商定好了,待办过婚事之后,夫妻二人就去外地,做个地方小官,一步一步地往上升迁,能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 萧恪从宣政殿回了太极宫和苏清意一道用晚膳,他便向苏清意提了此事。 “郑余阳是个有担当的,也会疼人。” 他是人精里的人精,郑余阳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不过是看着张灵遭此大变,而他又是一个勋贵子弟,又不是家中长子,日后无法承袭爵位,想要给张灵更多的依靠,便只能靠自己去打拼。 他不想让外界的人议论张灵,去揣测张灵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长姐迟早有一天会死,无法庇佑她长久,才选了郑余阳这么一个除了家世什么也没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勋贵子弟。 他和张灵是真心相爱的,绝无私利。 “那陛下打算将郑余阳给派去何地?”苏清意问。 “让郑余阳去陇西。”萧恪颇有深意地笑道,“那里可是个好地方。” 第63节 谁在陇西?自然是隆和郡公。 隆和郡公和鲁才盛那老匹夫有勾结是板上钉钉的,可要彻底清理隆和郡公,那就得需要大把大把能将隆和郡公给钉死的证据,毕竟隆和郡公府还是母后皇太后的母家,哪怕是母后皇太后本人也很想砍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那也得全一全在世人面前的表现。 苏清意微微讶异:“陛下竟然要让郑余阳去陇西?” 萧恪这是对郑余阳有多信任?郑余阳以往可是从未接触过在暗地里搞手段的方式,他一个没有经历过大险大恶的公子哥,真的能在陇西拼出一番事业来? “清意这么郑余阳做什么?”萧恪莫名其妙地吃起了醋,“有这工夫不如好好关心关心我。” 苏清意:“……” “来,陛下,吃菜,这是你爱吃的。”苏清意夹了两筷子菜敷衍他。 萧恪乐得出声,夹起苏清意给自己夹到碗里的菜吃了起来。 等把苏清意夹的菜吃完了,萧恪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让萧征带一带郑余阳,给他训练训练,等他完婚后再去陇西,也能训练出个样子来了。” 到底郑余阳只是不作为,而不是真的不学无术的纨绔。 苏清意砸吧着萧恪说的“训练”,她老是觉得这个“训练”,应当会和郑余阳眼里的训练相去甚远。 萧恪不会试图把郑余阳那样的公子哥,给练成有他本人风姿的小煞神吧? 苏清意想想郑余阳的模样再配上萧恪的气势,一阵恶寒。 第80章 温馨 说起来苏清意也没有关注过郑余阳, 她到底不是张灵的亲姐姐,还不至于细致到如此程度,不过郑余阳是个肯上进的自是好的, 张氏在天有灵也能放下心来了。 “陛下, 臣妾请了张灵明天来宫里,她是张姐姐的亲妹妹,张姐姐去得早,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妹妹, 所以臣妾想着不如由陛下给张灵和郑余阳赐婚, 最好是能够封个郡主。”苏清意在萧恪面前直言道。 萧恪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我瞧着太尉那样子也不像是能办好自己女儿婚事的, 清意, 你要是愿意多操心一点儿, 我就让张灵以郡主的身份从皇宫出嫁, 你看如何?” 他和他的岳父基本上是掰了, 如今能供着他那岳父太尉的身份, 都已经是看在死去的张氏面子上,也正是看在张氏的面子上,他才会有心照拂张灵一二。 苏清意自是答应的, 于是两人便决定将翠微宫拨给张灵暂住,待她出嫁。 次日, 张灵一早便起来梳妆, 进宫是有讲究的, 像她这样还未出阁的姑娘, 没有固定的服制,也要端庄得体才行。 太尉府和成王府比不了, 成王府离皇宫是极近的, 太尉府就要远上许多了, 张灵要一路坐着马车进宫,花费的时间不少。 苏清意继续过着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萧恪的后宫就只有她一个皇后,没有别的妃嫔,也就不需要早起等着各宫的妃嫔来请安,她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加之萧恪在某些方面需求过于旺盛,她不多睡一会儿,这一天能困死。 张灵到了太极宫,苏清意也才梳妆完不久。 如今苏清意是皇后,穿着打扮自是与往日不同,哪怕是再简单的穿搭也显得尊贵,张灵则是和苏清意刚好相反,穿着一直都很低调,自她长姐去世,衣裳也就越发朴素。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张灵行了万福礼。 苏清意向张灵招了招手,拉着她过来坐下,还是如同往日那般亲近。 “我看你眼下一圈青黑,是没有休息好?”苏清意无声叹气,这姑娘属实是不容易。 张灵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抹眼下,只是浓浓的黑眼圈又岂是用手抹就可以抹去的? 她装作无事,还对苏清意浅笑:“无碍,只是最近睡眠不好。” 既然张灵自己不愿意说,苏清意也不会去扒她的苦楚,转而说起了她的打算。 “我和陛下商议过了,册封你为洛宁郡主,从皇宫出嫁,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灵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又带着几分感激,可她开口时却迟疑道:“这样做只怕父亲不会答应。” 她知父亲和陛下之间出现了龃龉,作为张家的女儿,她要是不站在父亲那一边,父亲怕是会很不高兴,加之她也与父亲大吵过一架,父亲对她的态度本来就有所变化。 张灵心里也是怨着自己父亲的,他怪父亲管不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才会害得长姐惨死于剑刃之下,也怪父亲对她不上心,令她的前一段婚姻如鲠在喉。 父女二人大吵过一架之后,父女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张灵要是在这时还从太尉府搬了出来,直接搬进皇宫里居住,甚至还从皇宫里出嫁,这段父女关系怕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 苏清意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对张灵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陛下封你为洛宁郡主,又让你从皇宫出嫁,都是看在你长姐的面子上,你长姐是大渝正儿八经的皇后,给你此等殊荣也在情理之中。” 张灵陷入沉思。 苏清意没有急着劝她,只是说起了另外的安排:“你长姐的嫁妆全部退回,会放入你的嫁妆里一起,郑余阳已经向陛下请旨要外放到地方去打拼,他自然是会带上你一起去的,想来他也和你说过,你们在外地,没有亲朋好友可以依靠,多些财物才好。” 她语重心长地道:“况且一个女子,能够始终握在手里的,无非也就是自己的嫁妆了,你带上的,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张灵被苏清意说动了,苏清意与她长姐说过相似的话。 只是她到底还是张家的女儿,不可能做得太过绝情,她也做不到太过绝情。 “待过了年,臣女再进宫吧。”张灵起身,朝着苏清意拜了下去,“臣女谢过皇后娘娘了。” 苏清意欣慰不少,连忙让人将张灵给扶了起来。 中午要留张灵用午膳,再说些话,萧恪在不方便,他便独自在宣政殿用的午膳,而没有回太极宫去和苏清意她们一起。 待用过午膳之后,苏清意命人送张灵回府,又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让张灵带回去,以给张灵撑腰。 今个苏清意用完了午膳之后没有直接去午睡,她哄睡了小晚晚之后,披着毛茸茸的斗篷,坐上保暖的轿撵去了宣政殿。 萧恪早就已经吩咐过,若是皇后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请皇后进入殿内即可。 苏清意一路畅通,无人出来阻拦,还恭恭敬敬地把她给迎了进去。 脱下厚重的斗篷,苏清意揉着肩膀往里走。 “这殿内怎的不如太极宫暖和?”苏清意走进去,似是抱怨地道,“陛下,咱们家是穷得买不起炭火了?都要陛下节省炭火的开支了?” 萧恪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欣喜地抬起头来,朱笔往一旁的笔架一搁,起身就往苏清意走去。 “不缺银子,要买多少炭火都能买得起,只是我不冷,用不着点那么多的炭火。”萧恪解释道。 顺道萧恪就牵着苏清意去了一旁坐下,命人去给苏清意煮一碗牛乳茶来。 苏清意骄矜扬眉:“陛下这话说得,倒像是臣妾惧怕寒冷,用炭火用得多了。” 萧恪哑然,他干脆直接上手,不在言语上和苏清意争论长短,把苏清意给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清意也可以不用炭火,我怀里也挺暖和的。” 苏清意搂住萧恪的脖子,粲然一笑。 暖香软玉在怀,时候正适合发生点什么,苏清意却在此时十分正经地说起了正事来。 “张灵已经决定好了,她听了臣妾的劝说,决定从皇宫出嫁。” 萧恪“嗯”了一下,道:“封张灵为洛宁郡主的诏书我已经写好了,只等着宣诏。” 苏清意问:“那陛下打算何时派人去宣诏?” 萧恪:“不急,等除夕宫宴。” 他这个人也很是记仇的,太尉一副不乐意见他的样子,那他偏要太尉来见他,还得对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领旨谢恩。 除夕宫宴,作为太尉必然要在除夕那一晚到宫中赴宴,这还是萧恪登基头一年的除夕宫宴,不来那就是摆明了不给新帝面子,至于假托生病,是真的生病还是假的生病,大家都不是瞎子。 苏清意指尖在萧恪的鼻尖调皮地点了一下:“陛下可真是记仇。” 萧恪承认了下来:“我就是记仇,有何不可?” 牛乳茶煮好了,宁福正端着,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在里面,说不定就会有些亲密行为,这可不是他们该进去打扰的时候,只能先在外边询问。 “陛下,皇后娘娘的牛乳茶可要现在呈上来?” 苏清意从萧恪的身上下来,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和衣裳,确保不会被宫人看出来什么异样。 “进来。”萧恪怀里失了人,还有些惋惜,他的清意真是怎么抱也不够。 宁福把牛乳茶给端了进来,热气腾腾的牛乳茶飘散着香气,牛乳的味道闻着就觉得香甜。 “皇后娘娘仔细着烫。”宁福把牛乳茶放下,垂着眼躬着身子就退了出去,相当识趣。 苏清意用手扇了扇,嗅着牛乳茶:“这牛乳茶闻着还不错。” 萧恪去他的书架上翻了一本游记拿给苏清意:“你在这里看会书打发时间?我还有些重要的折子要今日批完。” 苏清意欣然应下,她接过游记一看:“南游杂记。” 萧恪说:“这游记里有记载苏扬的风光,你且看看是不是和你眼里的苏扬一个模样。” 苏清意翻开游记,没有去找苏扬那一部分:“各人眼里自有各不相同的景象,别人眼里的苏扬未必就是臣妾眼里的苏扬,再说了,臣妾自小在苏扬长大,什么景色看多了都会习以为常,不会觉得惊艳。” 萧恪不赞同,他反驳道:“谁说的看多了就会习以为常?我看清意,永远如同新景。” 苏清意合上书,眼里露出羞恼:“陛下还是好好地披折子,别打扰臣妾看书了。” 萧恪大笑起来,笑得很是过分,肩膀一抖一抖的。 苏清意:“……” 你还好意思笑呢? 萧恪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朱笔上的朱砂都凝在了一起,只好重新再蘸,再在折子上作批复。 苏清意也懒得搭理萧恪,喝着牛乳茶,拿着那本《南游杂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萧恪不愧是当皇帝的人,不像她,最多的是话本,还全都很俗套,萧恪那一大堆书都是正经书,从文赋到军术,就连不那么严肃的书也是游记。 可不能小看游记,这些游记记载着这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对于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了解自己国家的方式。 萧恪啊萧恪,别看着在某些事情上臭不要脸,做起皇帝来,还是很出色的。 苏清意缓慢地翻着游记,手指抚摸过萧恪用笔写下的批注,流露出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屋内炭火炸着零碎细小的火星,屋外冰雪琉璃。 风雪卷上树梢屋顶,留白于长天之下。 萧恪在换下一本奏折时抬头,见苏清意正看得专注,这一眼,落定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新年 眼瞧着就到了年底, 朝中封笔,家家户户都要开始过年了。 苏清意是个讲究的人,但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 这新年要挂的灯笼她都是用的寻常宫灯, 和先帝时奢华地用上好的丝帛来做的宫灯完全不同。 灯而已,除了装饰,更大的用处是给人照明,哪里就值得将那么昂贵的丝帛用到灯上来, 苏清意查看宫中账本时, 见到了这些离谱的支出, 直摇头, 难怪先帝能将大渝那么多代明君给积攒下来的家业败光, 他简直是无一处不浪费。 第64节 国库里没多少银子, 萧恪此时还没有动太多人, 所以明面上的银子根本就拿不出, 至于私库……那倒是挺多的,可是萧恪不让苏清意用。 萧恪在燕北的那个银矿出产的银子除了还给苏清意的那几十万两之外,剩下的也都会充入国库当中, 以备不时之需,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时候。 “谁将民脂民膏吃进去的, 谁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吐出来, 少一两银子都不行。”萧恪可不是什么会宽恕蛀虫的人。 苏清意很是认同萧恪的想法, 在夫妻二人一合计, 干脆把除夕宫宴的规格又给降低了不少,让有些人亲眼看看, 大渝到底被糟践了多少。 虽然有的人也只会抱怨萧恪这个皇帝小气, 而不是想到为什么没有银子, 但对于萧恪来说,能收拾某些人一把就足够了。 除夕宫宴这一天,两位皇太后也都是要出席的,还有留在宫中养老的太妃们。 萧恪是位仁慈的君主,他既不让先帝那些没有孕育后嗣的妃子去给先帝这么个糟老头子殉葬,也没有将她们送去庙里出嫁,愿意留在皇宫里的他就出点银子养着,不用争宠争富贵,有苏清意在也无人敢克扣她们的份例,过得还算能很不错的。 两位太后也都是很好的人,不会因为她们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就为难那些妃嫔,反而关系比先帝活着时和谐多了。 苏清意就曾亲眼见过两位皇太后带着太妃们玩各种游戏。 只不过有的太妃也不喜欢这种场面,她们便不会出席,爱热闹一些的才会过来。 今天从苏清意这个皇后到那些养老的太妃全都穿着新做的衣裳,戴着新打造的首饰,一个比一个光鲜亮丽,在宴席上自顾自地玩得很是开心。 苏清意还把小晚晚也给带了出来,小晚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没有受到惊吓,反倒是睁着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到处看。 在苏清意的安排下,这次除夕宫宴对比先帝时的简陋了很多,气氛却和谐了不少,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也是热闹。 也不是全然是和谐的,太尉就板着一张脸,张灵乖巧地坐在父亲身边,但是也没有过多关注自己的父亲,喝闷酒也不劝,父女二人之间出了难以弥补的裂缝。 酒过三巡,气氛到了最热烈的时候,萧恪屏退了在宫宴上奏乐的宫人,示意宁福宣读诏书。 是册封张灵为洛宁郡主的诏书。 还有一道给张灵和郑余阳赐婚的诏书。 皇帝赐婚是无上荣宠,得皇帝赐婚者,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领旨谢恩,而张灵和郑余阳的感情甚好,这道赐婚诏书也算是一种祝福。 宁福摊开诏书,朗声宣读,叫张灵去接旨。 张灵走到了中央跪下:“臣女接旨。” 宁福照着宣读了萧恪对张灵品性的赞美,最后一句才是册封张灵为洛宁郡主。 这么一道册封的诏书,炸得众人议论纷纷。 苏清意抽空看了一眼太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泛着铁青,仰头就是一口酒闷了下去。 她与太尉不熟,接触极少,因而并不了解太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瞧着他不为自己女儿贺的模样,苏清意很难对这个人有好印象。 他能当上太尉,是因为他憨厚老实,不通人情世故,可为官者,哪能不通晓人情世故呢?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真君子,太尉此人,在她眼里就是愚蠢。 要知道鲁才盛犯上作乱,太尉可没有出力平叛,若不是苏清意反应得及时,加上萧恪回来得也及时,这京城的血都还要多淌上几天。 堂堂太尉,如此失职,萧恪已然是很能忍才没有直接免了他的官职。 想到这里,苏清意蓦地顿住,以萧恪的性子来说,就算是看在张氏的面子上,也不会让太尉好过,可萧恪并未对太尉真的做些什么,这便不对劲了,萧恪这人可没那么大气。 看着下方伸手接过圣旨的张灵,苏清意又明白了。 果然,萧恪还是萧恪。 张灵接了册封自己的圣旨没有回到座位,紧接着第二道赐婚的圣旨就来了,她和郑余阳一道跪下听旨。 而等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张灵彻底不回座位了,四面八方涌上来恭贺她和郑余阳的很多,她和郑余阳要应付这些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恭贺,来来往往的也要说上不少的话,压根就没有时间回去。 除夕宫宴不会持续太久,萧恪说自己乏了,就将众人给请出皇宫了,他又不是先帝,没那个找人陪着自己寻欢作乐的心思想法。 给两位皇太后拜了年,又问了太妃们过得如何,苏清意抱着小晚晚和萧恪一道往回走。 萧恪把女儿交给乳母,让乳母先带孩子回去,不要吹了冷风,他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拉着苏清意一路去了宫墙之上。 “陛下带臣妾来这里做什么?”苏清意捂住自己的脸,这上面的风可比下面的大,吹得她的脸都冻上了。 萧恪用自己的手掌捂住苏清意的手,他的手比苏清意的大上好几圈,能将苏清意的手全部盖住。 温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手,将冷冰冰的手一点一点地往回捂暖。 “清意,你先闭上眼。”萧恪在苏清意的耳边说道。 苏清意嘴上不饶:“陛下还会玩这一套?是要给臣妾看什么好东西?”眼睛却是乖顺地闭上。 宫墙很高,高到可以看见这京城许多的景象,高到一个个孔明灯是怎么往上飘的,都可以看得见。 最开始是几盏孔明灯,飞得也低,再然后孔明灯的数量越来越多,一盏一盏地往上飘去。 “清意,睁开眼。” 苏清意慢慢地睁眼,一下子漫天的明灯就撞入了眼底,映出了无尽辉宏。 “好多孔明灯。”苏清意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好似这样就能离那数不清的孔明灯更近一些。 她惊喜地回过头:“这是陛下送给臣妾的新年礼物?” 萧恪弯起唇角:“清意喜欢吗?” “喜欢。”苏清意仰着头,笑意真实又灿烂,她在萧恪面前的真情也流露得越来越多了。 “只要清意喜欢这份礼物就好。”也不枉费他想尽办法,才想出来了这么一个主意。 他还记得去岁时苏清意看见焰火在头顶亮起时有多么地喜欢,她和这世间的其他女子是一样的,喜欢漂亮的事物。 珠宝华服苏清意自己是不缺的,送珠宝华服难免显得少了心意,萧恪思量再三,才想出了给苏清意看一场灯。 孔明灯和他们上元节放过的花灯一样,都有祈福的作用,他不求福,他已然是大渝的皇帝,是有福之人了。 他想要求一个和苏清意白首到老。 明灯见证,岁月千秋。 苏清意目送着数不清的孔明灯一盏一盏灭掉,直到天空中再也看不见孔明灯,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陛下,臣妾站久了,好累啊。”苏清意收到礼物了,就开始折腾送礼物的人。 萧恪捏了捏苏清意的鼻子:“你就是在耍赖。” 苏清意没有否认,她就是单纯地不想自己走回去了。 萧恪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清意总该知道,凡事都是要有因果前后的吧?” 苏清意撇了撇嘴,双手环上萧恪的脖子,直接吻住了萧恪的唇。 萧恪在苏清意吻上来的那一瞬间怔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苏清意会这么做,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扣住了苏清意的后脑勺,逐渐加深这个吻。 苏清意对他这么主动,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苏清意对他也是有着超脱相敬如宾的感情的? “陛下……臣妾喘不过气来了。”萧恪这个禽兽,活像没有吃过肉,下嘴可狠了。 萧恪爽朗一笑,然后转身,在苏清意的面前蹲了下去。 “走了,回太极宫。” 苏清意爬上了萧恪的背,搂着萧恪的脖子,脸贴在萧恪的后背上。 “陛下可得小心点儿,别带着臣妾一起摔下去。” 萧恪颠了颠苏清意,弄得苏清意下意识地将萧恪搂得更紧了些。 “陛下就会欺负臣妾。”苏清意嘟囔道。 萧恪理所应当地道:“夫妻之间的乐趣,怎么能叫做欺负?” 苏清意:“……” 算了,还是不要理萧恪了,这人的脸皮厚度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跟他比脸皮厚度她是万万比不过的。 萧恪见苏清意安静了下来只是笑笑,继续背着人稳稳当当地往回走。 曾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以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就是最好的愿景了,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心地喜欢上谁。 如今他不再有那样的想法,他觉得,能得一个真正心仪之人是上天垂怜。 即便他所心仪之人,与自己之间总还是差了些什么。 不过无妨,这一生还很长,他还有很多时间。 他们对坐于烛影之前,共坐一处,共用膳食,共眠一榻,谁不说他们琴瑟和鸣,是天生一对? “萧恪。”苏清意忽然唤他。 “怎么了?”萧恪问。 苏清意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跟我发誓,你往后余生绝不会有别的女人,否则……你知道的,我背后是镇王府。” 萧恪低低地“嗯”了一声,一国之君,当真发起誓来。 “我萧恪在此对天发誓,往后余生只有苏清意。” 白雪覆地,前路有光。 第82章 没有 新年新气象, 这个国家,这个朝堂,亦是如此。 别人还在忙着到处拜年, 萧恪就已经在着手如何处理那些朝廷根本就不需要的蛀虫。 苏清意的小日子还是没有变, 该吃吃该喝喝,该养小晚晚就养小晚晚,该和萧恪做点什么便做点什么。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京城的萧索寒意已然褪去, 温暖的春光造访。 “娘娘, 尚衣局的人来了, 说是封后大典要穿的礼服已经做好了, 请娘娘试一试喜不喜欢, 不喜欢再拿回去改。”碧灵进了殿内来通传。 苏清意搁下手里的账册, 戴着白玉桌子的手抬起, 让铃铛把自己给搀扶了起来。 “让她们进来。”苏清意换到了主位上去坐着, 若灵将温度刚好的牛乳茶端了上去。 苏清意以往都是喝清茶,自打那一回在萧恪的宣政殿喝了一回,她倒是对牛乳茶感兴趣了, 时不时的就会叫人备上一杯牛乳茶。 尚衣局的人进来,先是行了礼, 才端着三套厚重无比的礼服上前:“皇后娘娘, 这三套礼服还烦请您试一试。” 衣服的效果还是要上身才能更好瞧出来的, 尚衣局的人已经绞尽脑汁在衣服原本的规制上添入巧思, 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清意先喝了半杯牛乳茶,才得了空去看那三套看着便重得要死的礼服。 要只是封后大典, 怎么着也不该把礼服做得如此繁琐, 可偏偏萧恪非要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块办, 这为了让皇帝皇后站在一起,一看便知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尚衣局的人可不就得花上很多心思了? 第65节 第一身苏清意要试的是朱红色的凤袍,和萧恪登基要穿的衮服一看就是配在一起穿的。 凤袍上用金线绣了一只飘飞的凤凰,活灵活现的,叫人看着真的有一种是凤凰是活物的错觉,更为神奇的是这金线居然还会反映不同的色泽,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凤凰便有明暗变化。 “这凤凰除了金线还用了什么来绣?”这般奇巧的手艺,苏清意还是头回见,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不过仔细想想,尚衣局的这些人都是先帝曾经用过的,先帝喜好奢华,讲究的就是排场,什么样的东西能衬他大渝皇帝的身份,他才会用什么,宫中绣娘在这么一个皇帝的长期压迫下,还有什么是她们想不出来的? 尚衣局的女官回禀:“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凤凰是金线来掺了少量的银线绣的。” 银线并不是同量掺进金线之中的,因而才能呈现出令人惊叹的光泽变化。 碧灵和若灵服侍着苏清意穿上这一身凤袍,大小刚好合适,苏清意虽未梳上一个能与这凤袍相配的发髻,戴上无比华丽的首饰,可那威仪已经显露出几分。 尚衣局的女官立即奉承道:“这身凤袍穿在皇后娘娘的身上真是最合适不过了,也只有这样的凤袍才能配得上咱们皇后娘娘。” 苏清意对尚衣局女官的吹捧不置一词,只是让碧灵若灵替自己脱下这一身凤袍,换了另外一身要穿的礼服来。 第二套礼服的也是朱红色的,只是不再绣凤凰,而是绣了喜鹊和杜鹃花,先头那一身是接受朝拜时要穿的,那么这一身则是帝后大婚时要穿的。 尚衣局女官再次称赞,有对苏清意拍的马匹,也有真心实意的惊艳。 第三套和前两套大为不同,是绿色,而且没有复杂的绣花,只有布料自带的花纹。 这一身是祭拜先祖之时要穿的,自然和那两套高调至极的不同,这一套极尽内敛,但是绝对不普通,苏清意见过多少料子?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一身礼服用的是云锦,号称寸锦寸金。 苏清意换下礼服,穿上自己的常服,重新坐下。 “礼服都挺好的,无甚需要改动的地方。”已经足够华丽了,苏清意怕尚衣局给改得更加华丽。 萧恪和先帝是完全不一样的皇帝,也很得民意,她可不希望萧恪的名声在封后大典上给毁了,更别想连着她也挨大渝百姓的骂。 这个规格已经足够了,不用更奢华。 尚衣局只知这位皇后娘娘是当今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偌大的后宫只有她一位,还天天和陛下同吃同住,大渝就不曾出过这样的皇后。 她们不敢让苏清意这个皇后生气,可说到底也和苏清意没什么接触,她身边的人也套不出来话,做礼服时可谓是颤颤巍巍,就怕做出来让苏清意觉得不满意,叫她们重新去做。 还好,这位皇后不是会找茬的人,也不喜好奢靡。 尚衣局的人捧着苏清意的礼服退下。 待人都走后,铃铛才吐了吐舌头:“刚刚那三件衣裳也太沉了,这就是当皇后吗?” 果然皇后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的,要是没有个好体力,没有个好脖子,迟早得被压死。 苏清意笑她:“谁叫你每天都这么穿了?不过是偶尔才这么庄重。” 碧灵也笑道:“一年到头能够重要到要穿着如此复杂的没几天,的确不必担心被压垮脖子。” 若灵还在回味刚刚那三套礼服:“礼服好看,我们娘娘更好看,礼服穿到我们娘娘的身上,是锦上添花。” 苏清意见她们三个都乐得不行,便在自己的首饰匣子里好生挑了三支发钗,一人一支。 “看把你们给高兴的,怕是都要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得了赏赐三个人都兴奋,连忙帮彼此戴上新得的发钗。 苏清意跟她们笑闹了一会儿,想着她的礼服都送来了,那萧恪的也应当送来了,萧恪还在宣政殿,多半是直接送到宣政殿去了。 她瞧瞧萧恪的礼服去。 从太极宫一路晃去了宣政殿,苏清意进了内殿,左右的宫人挑开帘子,恭请她进去。 “陛下登基大典要穿的礼服呢?”苏清意一去就直奔主题,“让臣妾也见识见识。” 萧恪有说过,在这宫中,一切以苏清意这个皇后为先,哪怕把他往后排都无妨,因此尚衣局是先给苏清意送的礼服,再给萧恪送,这会儿尚衣局的人还在。 到底是送给帝后的,又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上要穿的,尚衣局不可能随便让人送来,必须得是尚衣局的领事女官来才行,而最大的那一位,也就是才给苏清意试完礼服便匆匆赶来宣政殿的。 萧恪见苏清意来了,繁琐的试穿都显得没那么乏味。 “正好要试,你来了就把把关,看看我们二人的礼服合不合适。”萧恪说。 至于是怎么个合适法,懂的自然懂。 女官低着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言,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确实是看不出来,陛下竟然还是一个会暗戳戳地秀夫妻关系的人。 苏清意催着萧恪换衣服,萧恪才将衣服给换上出来,让苏清意掌眼。 她有什么可掌眼的?宫里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出不了错处的,更何况在萧恪有意无意的安排之下,尚衣局这次准备的礼服明里暗里地透露着二人夫妻和睦,琴瑟和鸣。 也不知到时候能酸死多少言官文人。 萧恪的礼服和苏清意的是配套的,不用多说,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哪一套是登基仪式上要穿的,哪一套是他们大婚要穿的,哪一套是祭祖要穿的,只是祭祖这一套有所不同,苏清意的是绿色,萧恪的是红色。 苏清意不得不承认萧恪完全避开了先帝的缺点长的,哪怕在军营里打磨了那么多年,比之一直在富贵里长大的贵公子们糙上不少,却也无法磨灭掉他远胜于人的相貌,包括萧睿萧启他们,同样身为皇子,都无法和萧恪相提并论。 “陛下身姿,臣妾叹服。”苏清意真诚地赞道。 礼服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萧恪试过之后便将尚衣局的一干人给打发了出去,其他伺候的宫人也熟门熟路地退下,拉上了内殿的门。 “很快就是上元节了,今年上元节不能带你去街上玩。”萧恪抱歉地说道。 苏清意施施然坐下,半点没拿自己当外人:“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不过是一个上元节而已。” 上元节最多的就是灯,而萧恪已经在除夕那一夜,给自己看过最好看的灯了。 “大典之前,都会收拾干净,清意你就等着大典时接受群臣真心实意的朝拜就好。”萧恪似是有几分骄傲。 他布局长久,就是为了将阻碍大渝昌盛繁荣的蛀虫一举清理掉,而等这些附于大渝吸血的蛀虫被清理干净之后,他才能真正做到把控整个朝堂。 一个英明能干的帝王,是用不着那么多臣子打着为君尽忠的名义在朝堂上试图掣肘他的。 苏清意默了一瞬,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太尉大人呢?等到张灵出嫁之后?” 萧恪近乎冷嘲热讽:“太尉他年事已高,脑子不太清醒,不合适留于朝堂之上,他也该慢慢致仕,回田野乡间去养老了。” 直接对太尉做些什么,世人定然会说萧恪不仁不义,萧恪是一个足够睿智的皇帝,不会让自己有这种把柄落到别人手中。 太尉此人确实憨直,不同世事,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点,他才会固执地认为自己所做的,只要出发点是好的,那便一点就是对的,就像他当年给张顺的兄长发了五两银子的抚恤银,那银子不是朝廷出的,是他出的,他自然会认为自己做得好,然而于张顺而言,这五两银子是他兄长的买命钱,他的眼里,兄长又岂是五两银子就能买去性命的? 苏清意为太尉流了两滴不存在的假泪。 这做人,果然还是得做聪明人。 第83章 前夕 萧恪当真是说到做到, 在举办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之前,将所有不真心臣服于他的那些人给清理了出去。 这些被清理掉的人里,有的人犯的事情大, 举家被判流放抄家, 亦或是发回原籍,永世不得入京,有的人犯的事情小,那也是该贬官贬官, 贬出朝堂为止, 还有被罚了俸禄的人, 最少的也是一年。 萧恪用雷霆手段整肃这个国家,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便令京城官员个个收敛着胆子, 即便心里再有什么想法, 也没有犯事的勇气了。 更为重要的是, 萧恪的速度令大家再一次意识到,萧恪也许比他们自己还要了解自己都做过一些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 哪怕可以轻轻放下,哪些又可以高高拿起。 也有人让家中女眷向宫里递拜帖, 求见苏清意这个皇后, 世人都知陛下极其宠爱皇后娘娘, 若是能得皇后娘娘援助, 为其说上一句好话,说不准受到的处罚便能减轻两分。 苏清意把新收到的拜帖, 还有夹着的那份礼物单子含笑递给萧恪, 目光戏谑:“陛下瞧瞧, 你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富足程度,看看这礼物单子,连臣妾见了都稀罕呢。” 她拥有镇王府的财富,加上父亲隐姓埋名之后选择了经商,富裕程度远超常人所想象,可这份礼物单子上的东西,有许多是她都没有见过的。 到底是蝇营狗苟几十年的家底,当真不俗。 萧恪只扫了一眼那礼物单子就扔去了一旁:“将把柄往我的手上送,这等蠢货我本以为应当是难得一见的,没想到还不少。”言词之间嘲讽意味十成十。 “臣妾瞧着,他们还是太看轻陛下了。”苏清意捡回那张礼物单子,和拜帖并在一块儿,叫铃铛收好,这可是罪证,后面还用得上的。 这样的罪证她这里还有好几份。 萧恪意味深长地一笑:“明明是我被清意的美色给迷了眼,才让他们得了这么一个邪门歪道。” 苏清意乜他一眼:“怎么什么好话都是陛下的?臣妾就是那妲己转世?” 萧恪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恼。” 苏清意歪过头去,自顾自地捻了一块蜜饯吃,不再理他。 “晚上回来和你一道用膳,我叫了人进宫,先去宣政殿。”萧恪掸掸衣袍起身,“还有人往你这里送东西,你就照单全收。” 苏清意小手一挥,姿态散漫:“陛下慢走,臣妾就不送了。” 萧恪临走前抢了苏清意的梅子蜜饯,一个不剩,直接连碟子一起给端走。 苏清意:“……” 陛下,数数您都活了多少年了好吗? 萧恪离开后,苏清意就开始琢磨这些试图从她这里找一条出路的那些人,截至今日,往她这里递拜帖的已经有六家了,萧恪的意思是让她只收但不坐任何表示,等更多的人把贿赂皇后的罪证给眼巴巴地送上来之后再做处置。 这些人也是有意思得很,他们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萧恪看起来像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为了这人连原则都不要的皇帝吗? 她能够得到萧恪的喜欢,那是因为她对于萧恪来说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也是能和他并肩同行的,若她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萧恪为了银子将她迎进成王府,也只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而不会日日留宿她的清疏院。 如果她不是萧恪的助力,反而还跟萧恪唱反调,以萧恪的性格,只会把她冷落到一边去,虽然不至于杀了,却也不会喜爱。 不要把一个男人深深的喜爱看得太浅薄,更不能把一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皇帝看得太浅薄。 萧恪是真正可以遨游四海的龙,跟先帝那样的爬虫,天差地别。 …… 萧恪很懂慢火煮青蛙,他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动人,每次动一下,看起来小打小闹,可萧恪下一次动手,就会在前一次的基础上更深一步,当有些人终于回过神来,朝堂都已经被萧恪整肃得差不多了。 那一批自认为没有踩到萧恪底线,试图给苏清意送礼物,求苏清意保他们的官员和勋爵,则是被萧恪在朝堂上直接甩了一脸的拜帖和礼物单子,痛斥过后再命人摘了他们的官帽给拖出去。 亦有官员认为萧恪大动干戈,在早朝时提出:“陛下,这么多人被查抄,官职空缺,怕是不利啊!” 他担心得确实有道理,那么多的官员被撸了下去,原本他们干的活就没了人干,自然职能无法维持下去。 萧恪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大渝刮骨疗毒势在必行,他要是为了一时的松快而畏手畏脚,后期再要将这些蛀虫处理掉,只会更加麻烦。 “诸位都是大渝的股肱之臣,难道暂时代一代都做不到?”萧恪沉着脸,冷冽的目光扫过堂下的一众朝臣,“若是自认无能,那不如现在就请辞好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要再跟萧恪唱反调,那就是承认自己无能,能不配位。 由此,朝堂之上再无别的声音,等开年之后科举,新一拨的举子选□□,整个朝堂,都将会成为萧恪的一言堂。 在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前,萧恪肃清了朝堂,安安心心地等着这场盛大的仪式。 因为登基大典会和封后大典一起举行,而大渝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先例,既要能够体现皇帝的威严,又要能够体现皇后的尊贵,礼部的一众人可谓是抠破了脑袋,方案反反复复地修改了多次,才敢呈上去给萧恪过目。 萧恪在礼部呈上来的方案上作了一些修改,再交由了礼部去办。 第66节 礼部一干人看着萧恪修改过的地方,不由得更加头疼。 他们陛下竟然要皇后同上太和殿,而不是他先上太和殿,再让皇后上太和殿。 这可不是先后顺序上的简单差别。 萧恪没改之前,仪式之中,皇帝先登上太和殿,接受群臣朝拜,朝拜过后再迎皇后,皇后要在太和殿下先行参拜皇帝,再去到皇帝的身边,还得再拜,然后才能接受群臣的朝拜。 而萧恪大手一挥,将仪式改成了他和皇后同时上太和殿,执手而上,在太和殿上一同敬奉上天,一起接受群臣朝拜,也就是省去了皇后拜皇帝的环节。 “陛下这么改,不符合礼制啊……”有礼部官员说道。 “陛下要改,咱还能拦着不让陛下改?再说了,陛下自己都无意见,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何必去多嘴多舌?”同僚道。 最终还是礼部尚书拍板,就按萧恪吩咐的去做。 “陛下是大渝的皇帝,合不合礼制不是咱们这些老家伙说了算的,而是陛下说了算。” 更何况先帝多少离谱的事情交代下来,他们不也是给硬着头皮办了?如今这位陛下跟先帝比起来,那可真是说不上过分的。 …… 大典前一晚,苏清意和萧恪是分房睡的,她睡在太极宫,萧恪睡在宣政殿。 本来两人都同床共枕那么久了,倒也不必那么客气,只是萧恪难得严肃,说:“明天既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也是我们的大婚,清意,你是我的正妻,该有的不能少,这是明媒正娶。” 张氏在他当皇帝之前就去世了,所以苏清意不算是继后,不算是继后那自然待遇也不一样。 就算苏清意是继后,那他也要给苏清意最好的。 苏清意和别的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 因着萧恪的坚持,两人头一次主动分房睡,苏清意失去了一个天然暖炉给自己暖被窝还很是遗憾,二月时节,京城的温度并不高,只是回春了,天还是有些冷。 睡在太和殿宽大的龙床上,苏清意默默地催自己快些入睡。 怎的没了萧恪她还睡不着了是吧? 苏清意气鼓鼓地翻了个身。 黑暗之中,厚重的床帘被挑起,一个人影钻了进来,苏清意吓得当场就要喊人。 “是我。”那声音,是萧恪。 苏清意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了回去,她没好气地问道:“陛下这黑灯瞎火的学毛贼呢?” 萧恪已经很自觉地掀开被子进了被窝,把苏清意给揽进了怀里,他摸了摸苏清意的手,不太暖和,又蹭了蹭苏清意的脚,更是冰冷。 他皱起眉:“被窝里这么暖和,你的手脚怎么还是冰凉的?” 苏清意感受着萧恪身上传来的热度,缓缓地吐了口气:“陛下问臣妾,那臣妾问谁去?” 萧恪把苏清意给捂好:“我就猜到你自己睡会冷,专门过来陪你。” 苏清意:“可陛下白日里不是还说,要跟着规矩来,今天晚上不能待在一块儿?” 萧恪将自己的臭不要脸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无人瞧见我进来找你,那便不算。” 苏清意:“……” 虽然知道萧恪更深露重地跑这一趟是为了自己,但是他说话时真的十分欠扁。 想着,苏清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萧恪抚上苏清意的眼睛:“好了,快睡。” 苏清意闭上眼,还不忘问:“那陛下打算明天如何解释这突然出现在太极宫的事?” 萧恪:“天亮之前我再回宣政殿就是,绝对不会叫人看见的,放心。” 苏清意眼皮颤了颤,没睁开。 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被人发现了估计也无人敢说出去,除非是嫌自己活得太久,这条小命不想要了。 再者说,被发现了那也是他萧恪为人不君子,大半夜地进她睡觉的地方,又不是她苏清意去找的萧恪,丢人也不是她丢。 嗯,很是合理。 萧恪脸上带着笑意,只是在漆黑一片中看不清她嘴角上扬的弧度。 吻了吻苏清意的额头,他也闭眼睡去。 第84章 典礼 苏清意第二日被叫起来梳妆时萧恪已然不在了, 还真的学了那毛贼做派,悄悄地溜过来待了一晚上就走了。 大典的流程很长,光是梳妆就要用上不少的时间, 苏清意坐在梳妆台前, 手里捏着糕点就牛乳茶当早膳,她细嚼慢咽,眼皮下垂,有些犯困, 全当自己是个木偶, 让碧灵她们摆弄。 她当皇后以来, 就没有起这么早过, 后宫没有妃嫔, 无需早起等着人来请安, 萧恪又很纵容她, 她是能睡到自然醒坚决不会早起, 因此,她属实是不太能接受这天才蒙蒙亮就将她给薅起来梳妆打扮。 今天要换三套礼服,不同的礼服又搭配了不同的饰品, 为了不换发髻就能和三套头饰配套,得梳上一个三套发饰都能匹配的发髻。 发髻是碧灵她们梳惯了的, 手上动作很快, 苏清意凑活完早膳, 发髻也成型了。 “这发髻看着就端庄。”苏清意瞧着铜镜里的自己, 哑然失笑,她可不是什么能一直端着的人, 这发髻, 也就今天这样的大场面梳一梳。 “娘娘, 先穿礼服吧。”若灵把绣着凤凰的厚重礼服给捧了过来。 苏清意自然无异议,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任由她们服侍。 里边的衣裳早已经穿好,裙摆宽大,但又神奇地做得轻盈,苏清意迈步时轻轻晃动,裙摆底下绣的金边就像波纹一样闪烁,很是好看。 凤凰外袍穿到身上,苏清意只感觉身上一沉,这外袍用了那么多的金线,光是那只绣出来的凤凰重量就已经很是惊人了,更何况还有做衣服的料子。 “娘娘,戴凤冠。”若灵又把一顶华丽至极的凤冠给捧了出来。 这凤冠也是华丽至极,凤冠的上中间两侧各有一只衔珠凤凰,又垂了一截流苏,在发髻两边又各戴一只凤凰步摇,步摇的流苏镶嵌着红玛瑙,以珍珠成串,缀到肩膀的位置。 苏清意看过这顶镶嵌满了宝石和珍珠的凤冠,这顶凤冠的造价不俗,而这样的凤冠,她不止一顶,后面还要换一顶大婚用的,只有祭祖时才不必如此奢华。 凤冠再美,苏清意也没有力气去关注了,她只感觉她的头上顶了一座小山。 今天的典礼可要早早结束,否则萧恪心心念念的洞房花烛夜就要变成找太医给她看脖子了。 苏清意光是为了出门做准备便花去了一个时辰,等她梳妆完毕,才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出了太极宫的大门,坐上了那十六人抬的凤撵。 凤撵在礼官念完很长一段祝词之后启程,前往太和殿。 萧恪到得要比苏清意早些,苏清意乘坐凤撵到了太和殿前时,萧恪已然在那里等待。 大渝历史上从未有哪位皇后有如此殊荣,皇帝把自己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强行安排在同一日,又改了礼部呈上去的流程,还在太和殿前站着等皇后抵达,抵达之后还亲手去将人给牵了出来。 眼看着这一切的官员们两眼发花,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苏清意把手交给了萧恪,萧恪便握住她的手,走向太和殿前那长长的阶梯。 “清意,跟着我,一步一步慢慢走,不要慌。”萧恪低声安抚道。 苏清意手指不由自主地收拢,反握住萧恪的手,说不紧张还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生下来就知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场面封后,没个准备。 好在萧恪很可靠,每一步都带着她一起走,两人一起,虽然走得缓慢,但是没有哪一步的步调是错乱的。 走到了最上面,两人回身,垂首望去,更为高处之广阔。 祭告天地用的鼎已经搬了过来,礼官递上了香,一人三炷。 苏清意和萧恪拿着香到烛火前点燃,转身面对太和殿大殿,跪在早已经备好的蒲团上,认真地拜了三拜。 三拜过后,礼官把香接过,插进了鼎中,两人站起来,又重新面朝文武百官。 一直有礼官在高声念着些什么,苏清意听不太懂,以她的水平要听懂这些礼制上的文绉绉,那属实是为难她,左右她能听懂她必须要听懂的部分,这也足够了。 礼官又读了很长一串词,紧接着,一个“拜”字,文武百官就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么多的人跪在自己的脚下,行着参拜大礼,的确会让人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难怪那么多的人都想往上爬,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 祭告天地过后是大婚仪式,两人会在换过礼服之后前往凤栖宫。 凤栖宫收拾好了,和母后皇太后居住时有了很多不同的地方,里里外外萧恪都命人给换过。 母后皇太后住着凤栖宫时,凤栖宫的整体色调偏黯淡,萧恪换得鲜艳了些,花园里的松柏也随着母后皇太后迁宫一起给迁走,如今种着的,是还在成王府时,清疏院里的桂花树。 成王府作为皇帝还是皇子时的府邸自然不会轻易给别的人住,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保留着,又或者是日后皇子公主们长大了,赐给皇子公主们居住,总之萧恪本人是不会再回去住了,苏清意也不会。 苏清意还挺喜欢清疏院的桂花,桂又通贵,萧恪觉着寓意好,便让人把清疏院的桂花树给挪到了凤栖宫来。 穿着杜鹃鸳鸯的婚服,走进凤栖宫,苏清意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萧恪这人,清理朝堂之余还能有工夫操心她的住处,精力当真旺盛。 两位皇太后被请来了凤栖宫,坐在高堂上,等着两人拜见。 苏清意和萧恪在凤栖宫汇合,一起走进了凤栖宫,手里的红绸将他们牵连在一起。 之前她进成王府虽有婚宴却无婚礼,这一次,萧恪给了她一个盛大无比的婚礼。 一路行来,所有宫人参拜祝福,皇宫中到处都喜气洋洋,凤栖宫更是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喜字。 苏清意和萧恪拜了天地,从此,二人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全了所有的礼数。 若是寻常的婚礼,是在黄昏,入了洞房那就是真的入洞房,而今天苏清意入了洞房,只跟萧恪抱怨了一下她这一身有多么地沉,她的肚子有多么地饿,就又得换上另外一套礼服去祭祖。 幸好祭祖不用头戴华丽的凤冠,发饰虽也不少,可是跟重得要死的凤冠比起来还是很有差距。 坐在萧恪的龙撵上,苏清意仗着无人能看见,指使萧恪给自己捏肩。 “祭祖完了才能用膳,才吃点东西垫上一垫。”萧恪也不知是何时备了吃的,还是金玉满堂的糕点,就藏在了他的龙撵上,这会儿摸出来给苏清意吃。 苏清意享受着萧恪的伺候,也没有忽略他,第一块点心被她喂到了萧恪的嘴里。 萧恪愣了一下,把点心给叼走,还故意蹭了一下苏清意的指尖,没个正形,也就是无人看见了,不然还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苏清意懒得跟萧恪掰扯,只安安静静地吃着点心。 其实她能感觉到萧恪已经简化了很多流程了,不然他们绝对是赶不上今天晚上的晚膳的,她算了算,等他们祭祖完后回到凤栖宫,刚好能用晚膳。 萧恪这人还真是的,什么都叫他给算得多,能掌握十成的他绝对不会漏掉一成。 祭祖和祭告天地的流程差不了多少,礼官会读很长一段听不懂的话,再让他们给先上香,上过香之后又要拜,拜完了之后又是礼官冗长的话。 第67节 苏清意今天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祭祖结束,今日的典礼才算是真正完成。 走完了流程之后,苏清意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回凤栖宫的路上直接瘫进了萧恪的怀里。 “幸好陛下有先见之明,昨夜来太极宫睡的,不然臣妾今天怕不是要一直睡眼惺忪,丢人丢得到处都是。”苏清意靠着萧恪,懒懒地道。 “怎会?”萧恪还不理解苏清意么?能躺之时定然是要选择躺下的,可要做事之时,不会有人比她更加能够忍受。 去年京城叛乱,苏清意一路辗转,好几天都不曾换过衣服,不曾进行梳洗,还要时刻关注着各方动静,守着皇宫,她半句苦都没有喊过。 “凤栖宫比太极宫远。”苏清意冷不丁地说道。 萧恪默了一瞬,紧接着绽开极大的笑容来:“这有何妨?我走得快。” 苏清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继续窝在萧恪的怀里不说话了。 “今天一天没有见晚晚了,也不知晚晚乖不乖。”苏清意忽然惆怅起来。 大概是母亲的天性,明知乳母会将孩子照顾得很好,苏清意还是会忍不住去惦念。 萧恪上手摸了摸苏清意的小腹,摸完之后还不走了,他下巴搁在苏清意的肩头,说话时侧过脸朝向苏清意的脖颈:“清意,明年再给我怀一个儿子如何?” 苏清意拍了拍萧恪不安分的大手:“陛下莫不是忘了,这到底能生出男孩女孩,臣妾说了又不算。”大夫说了,这得看孩子的父亲。 萧恪长“哦”,尾音拖得让苏清意无语至极。 “那么我争取让清意在明年给我怀一个儿子?咱们家可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萧恪道。 苏清意懒洋洋地应了:“那陛下可得争气点儿,这没有皇子,大臣们可就该议论臣妾了。” 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跟萧恪似的能听得进去大夫说的话,要是她怀不上皇子偏要怪到她的头上去,那她多冤枉呐? 萧恪手指强硬地挤进了苏清意的指缝里:“不会让清意受委屈的。” 谁敢胡说八道,他就收拾谁去。 第85章 转折 为了和登基大典以及封后大典错开时间, 张灵和郑余阳的婚期往后推了些时日,定在了四月初,张灵在出了正月十五之后也搬去了宫中居住, 就连添妆礼也在翠微宫办, 苏清意指派了碧灵过去帮忙。 添妆礼这一日,有许多女眷进宫来给张灵添妆,甭管到底有几分真心,看在帝后的面子上, 都会带着添妆的礼物前来。 苏清意虽然是最近的, 却到得不是最早的, 最近小晚晚有点粘人, 怎么都不肯跟乳母去玩, 总要时时刻刻看着苏清意或者是萧恪在才会放心地玩耍, 要是苏清意和萧恪同时在, 那她就会义无反顾地扎进苏清意的怀里。 为此, 萧恪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在女儿眼里的地位,也就比乳母她们强。 今日添妆礼人多手杂的,苏清意便不愿将孩子给带到翠微宫来, 可她一有要走的意思就扯着苏清意的衣裙开始嚎,干嚎, 一滴眼泪都不掉, 嚎得没有几分真心实意, 苏清意别无他法, 只好等到萧恪下了早朝之后把孩子带去宣政殿扔给萧恪带。 至于到宣政殿议事的大臣看见萧恪怀里抱了一个奶娃娃,那奶娃娃还各种作乱, 那就是萧恪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了。 从宣政殿再转去翠微宫, 这一段路不算近, 等苏清意抵达翠微宫,都已经热闹了起来。 苏清意跟这些女眷多多少少也见过几次面,只不过因着身份的原因,她一直都和这些女眷不算太熟,一个是她以前是萧恪的侧妃,虽成天和萧恪一起出入,但到底许多人是看不上她这个侧妃的,能够捧着她、敬着她的,除了那些受过自己家恩惠的武官外,基本上都是看在萧恪的面子上,到底张氏那时还在,正妃和侧妃,也不仅仅是一个字的区别。后来她成了皇后,而且还是萧恪后宫里唯一的一个女人,没有任何人能分走她的宠爱与权力,在许多人还没有回过味来之时,她就变成了这大渝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 熟不熟悉的倒也不要紧,反正只要萧恪一天还是皇帝,她们就一天还得捧着她这个皇后。 苏清意任由这些女眷说着无数奉承的好话,她自巍然不动。 今日是张灵的添妆礼,她没有喧宾夺主的想法,只是来给张灵添了份嫁妆。 她出手又一向阔绰,给张灵添妆的都是好东西,每一样拿出来都很上得了台面,苏清意偶尔一瞥,还能看见一些年轻的女眷满眼羡慕。 “灵儿,你成亲之后要记住一点儿,郑余阳对你真心实意是不假,可自古以来也有的是男人背信弃义。”苏清意拉着张灵,靠得极近,对着她说,“该如何过日子,你要学着自己去把握,只需牢记一点,那就是一定要对自己好。” 张灵的父亲是个靠不住的,嫡母和娘亲都双双离世,唯一一个能让她依靠的长姐也没了,这世间,张灵还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张灵轻点了一下头:“我都明白的。” 苏清意微笑着,拍了拍张灵的手背:“好了,等着出嫁吧,以后过自己的好日子去。” …… 张灵从皇宫中出嫁,迎亲的队伍要一路从宫外进入皇宫,候在翠微宫的大门口。 出嫁这一日苏清意和萧恪亲自送嫁,张灵穿的也是萧恪赏赐的凤冠霞帔,风光无限。 都说女子成亲这一日是最美的,苏清意看着,似乎确实是如此,张灵因为张氏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花过心思打扮,大婚这日装扮起来,的确惊艳。 皇宫迎亲,少了些民间成亲的趣味儿,没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嬉笑热闹,只不过对于张灵来说,这也足够了。 太尉府上也摆了宴席请客,出嫁是在皇宫,那是皇帝陛下赐下的荣誉,可不是张灵就此脱离了太尉府,该有的场面一个也不能少,来荣还被萧恪派到太尉府去监工,确保宴席不会出岔子。 “陛下,娘娘,吉时到了,新娘子该盖上红盖头出门了。”宫里年长有福气的嬷嬷充当了喜婆,拿了盖头过来。 苏清意:“那就给郡主盖上吧。” 她和萧恪坐于主位之上,张灵盖上了红盖头,由侍女搀扶着过来行礼。 她被交到一身喜服精神奕奕的郑余阳手上,两人拉着红绸,一道立于厅中。 张灵跪在垫子上,叩拜三次:“洛宁拜别陛下,拜别皇后娘娘。” 苏清意按照送亲时该说的话,嘱咐了张灵,便让张灵出门了。 礼乐奏了起来,锣鼓敲打着相当喜庆。 “真是没有想到,臣妾的女儿还不到一岁,就先体会了一下送女儿出嫁的心情。”眼瞧着迎亲和送亲的队伍行远出了翠微宫,苏清意不禁感慨了一下。 萧恪:“晚晚才一岁,你操心这么早做什么?” 苏清意摇了摇头:“陛下说得是。” 队伍一路出了皇宫,慢慢地向着郑府行进。 能够娶到张灵对于安荣郡主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儿,她张罗了十分丰富的宴席,请来宾客观礼,今日也是郑重打扮,正怕自己哪里不合时宜。 就是儿子成亲之后就要去陇西打拼,她这个做母亲的总是舍不得的,想想就要掉眼泪珠子。 新婚的夫妻俩前往陇西,是在三朝回门之后。 张灵回门还是回的太尉府,父女之间即将有很长的一段时日无法见面,都不想把双方的关系弄得太过尴尬,这顿饭最终还是坐下来好好地吃了。 只是太尉这一辈子都没有服过软,他自认疆场勇士,也不会向自己的孩子服软,父女二人还是有些隔阂。 临走前,张灵仍然选择了劝诫自己的父亲一番,陛下会动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要想着头铁去顶陛下,至于究竟能够听进去多少,那就不得而知。 …… 苏清意拎着一壶自己做的甜汤去宣政殿找萧恪,正好遇到了郑余阳从宣政殿出来,既然碰到了,那就难免要多说上几句,等苏清意叮嘱完再进宣政殿,萧恪都翘首以盼好久了。 “清意在外面跟郑余阳说什么事呢?值得你就这么站着?”萧恪拿着本折子假装自己很忙。 苏清意把食盒放下,也不理萧恪,只打开食盒的盖子,把甜汤端了出来。 “臣妾炖的甜汤,陛下尝尝?许久不曾动手了,怕是手艺也生疏了不少。” 萧恪把折子往旁边一扔:“怎么会,清意的手艺素来都是好的。” 苏清意懒得理他,就知道顺竿往上爬,把勺子往萧恪手里一塞,自顾自地坐下了。 从凤栖宫这么一路过来,热滚滚的甜汤温度早已经降了下去,这会儿喝倒是刚刚好。 萧恪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去,还没有来得及全部咽下,就称赞出声:“不愧是清意炖的汤,果然美味。” 苏清意心想,大约整个大渝也找不出来几个能够比萧恪更加捧场的人了。 萧恪认认真真地喝甜汤,一口也没有浪费,这么一碗甜汤下肚,原本有些饥饿的肠胃也都被填得充实。 “清意是前年秋天来京城的,算一算也很久没有回过苏扬了。”萧恪喝完了甜汤,忽然提起了这一茬儿。 苏清意指尖微动:“陛下的意思是?” 萧恪自觉地把汤碗收好放回食盒里,把食盒拎去一旁。 他走向苏清意,抱着苏清意打了个转,他就坐到了原本苏清意坐的椅子上去,苏清意落入他的怀里。 “清意熏了什么香?好香啊。”萧恪鼻尖凑近苏清意的脖颈,轻轻地嗅了嗅。 苏清意推了推萧恪:“陛下,你能不能有点正人君子的风范?” 萧恪理所当然地道:“对着自己的妻子需要什么正人君子的风范?” 苏清意深知对付萧恪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露出一个淡笑,指尖勾上了萧恪的下巴:“陛下说得都对。” 萧恪的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苏清意得意,自己在萧恪这里还是能赢回些场子的。 哪怕赢回场子的代价极有可能是晚上她会被萧恪给翻来覆去搞好几遍。 萧恪没有在宣政殿胡来的打算,他正了正形,说道:“既然这么久没有回过苏扬了,那就回去一趟。” 苏清意问:“陛下是要南巡?” 萧恪摆摆手:“巡游花费巨大,没必要将国库的银子花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去微服私访。” 当了皇后,身份是尊贵了,可能够看见的也就皇宫这么大一块地方了,大渝的山水和风土人情,苏清意再难有机会去瞧见。 他多的无法带给苏清意,那就带她回一次家乡好了,正好他也去看看苏清意长大的地方。 苏清意莞尔:“那陛下可得赶紧把政务都安排好,否则这微服私访也没得个空闲。” 萧恪趁苏清意不备,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清意大可信任我,不过是陪你回趟家的时间而已,我还是能挤得出来的。” 苏清意挑了下眉,又一次勾过萧恪的下巴,只是这一次与前一次不同,她吻了上去。 苏扬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哪怕她将为河间侯府平反视为自己的毕生使命,哪怕她本该在京城这富贵地方生活,苏扬,这个富庶宜居的地方,还是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很重的痕迹。 她也是该回去瞧瞧了,她得回去告诉母亲,等先帝丧仪过后三年,萧恪便能名正言顺地为河间侯府平反,当年的冤魂终归还是会得到洗刷冤屈的机会。 再瞧瞧她的父亲,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身体还好不好,是不是还是习惯于抱着母亲的牌位低声哭诉? 一吻完毕,萧恪惩罚似的药了一下苏清意的唇。 “清意,你不专心。” 第86章 路途 第68节 要微服私访也没有那么快, 萧恪还是花了些时日将朝中一应事务做了详尽的安排,直到五月初才带着苏清意踏上了去苏扬的路。 微服私访动静不宜过大,苏清意只带了一个铃铛, 萧恪身边只跟了一个萧征, 连小晚晚都没有带上。 小晚晚还小,出门要带的就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了,思虑再三,还是将孩子留在了宫里, 有两位皇太后看着, 不会出什么事。 一行四人轻装简从, 在晨曦之中驶出了京城, 走上了官道。 先帝在位时奢靡无度, 大渝没有多余的银子能用来修葺官道, 那时官道都有所荒废, 官道上的驿站也荒废了不少, 还是萧恪登基之后抄了不少的银子拿去修官道,修了这么几个月,初见成效。 苏清意撩开帘子的一角, 看着马车外的郁郁葱葱,生出了几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喜意。 萧恪揽着苏清意的肩, 同她一起看路上的风景, 还时不时地为苏清意讲解一番。 “离这里不远有长亭, 长亭附近种了许多柳树, 就是被人折得也多。” 苏清意哑然,折柳送别, 人的情谊是全了, 柳树可能是极为不乐意的, 好好的非要去折它。 “陛下年幼之时离开京城去西南,有人在长亭折柳送别吗?”苏清意放下帘子,不再多开,和萧恪聊了起来。 萧恪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道:“并无。” 那时他的母妃还在冷宫,他自己并不受先帝待见,皇后有心多为他做点什么,却也无法随意离开那座宫城,那会儿皇子中年龄最大的萧睿也才加冠成年,正忙着自己的一番事业,哪里有空闲工夫来关心一个非要去沙场上找罪受的弟弟? 苏清意伸手碰了碰萧恪的脸颊:“那后来呢?” 萧恪握住苏清意如玉脂般的手:“除了清意,没有人会惦记来送我一程。” 他的几个兄长,也唯有去岁那一回来送了他一程。 苏清意:“那陛下会感到不开心吗?” 萧恪低头,吻在苏清意的鬓发间:“不至于。” 他倒不会感怀那么多,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马车一路上走得很慢,这或许也是萧恪唯一一次出门不着急的,慢慢地晃着他还挺惬意。 苏清意被马车晃得有点晕,枕在萧恪的腿上假寐。 她平日里坐的马车要比出行坐的马车舒适些,毕竟是象征身份的马车,自然处处不同,而他们这次是微服私访,出门在外不宜太过高调,以免引起旁人注意。 到了午时,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停下,萧征和铃铛搭起柴堆生火。 “要不要吃蘑菇?”萧恪把装着一篮果子的篮子给清空,挎在了臂弯,“我带你去捡蘑菇。” 苏清意还没有过这么有意思的经历,拎起裙摆就跟萧恪进了树林。 “你怎么知晓哪些蘑菇是可以吃的哪些蘑菇是不可以吃的?”苏清意看着萧恪很是熟练地刨蘑菇,当即就脑补出了许多种可能性。 萧恪把一朵长得极肥的蘑菇丢进篮子里:“西南多蘑菇,和军营里的老人一块认得多了就记住了。” 先帝对自己奢侈对军队可是抠得要死,萧恪在军营里待的那些年,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也深深地见识了军队的待遇,吃的不够多,消耗又大,大家便想尽了法子找能吃的东西,不论是山林里的野鸡野兔子还是天生地长的蘑菇野菜,他们都弄来吃过。 苏清意对分辨蘑菇很有兴趣,看见蘑菇就会让萧恪教她认一认,哪些是能吃的,哪些又是不能吃的,他们也不着急,反正是出来游玩的,玩得高兴才最重要。 等他们带着满满的一篮子蘑菇回去,萧征已经架起了火堆烤肉,铃铛支了锅在煮汤。 “把蘑菇拿去洗一洗,一道煮进汤里。”萧恪将那一篮子蘑菇给了铃铛。 铃铛“诶”了一声,拎着篮子就蹦蹦跳跳地去了河边。 苏清意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她是吃过早膳才从宫里出来的,这会儿闻着肉干撕碎了熬的汤倒是有几分饿了。 别看他们这午饭看起来简陋凑合,实际上香味十足。 铃铛洗好了蘑菇,用手撕了扔进了肉汤里和肉干一道煮,很快香味儿就更加浓郁。 “好香。”苏清意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居然被一道普普通通的蘑菇汤给馋得不行。 “夫人在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了。”铃铛笑着,去马车上取了碗筷到河边去洗,萧征也跟了过去。 “也就偶尔这么吃一次,要是让你天天吃,你会受不了的。”萧恪连忙打住苏清意眼底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清意拿了个松果扔进火堆里:“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萧恪听着,没立即应她,隔了一会儿,在铃铛和萧征洗碗回来前,才轻轻地道了一句:“却也不必太过懂事。” 声音轻地一下就散进了风里,苏清意不曾听见。 “汤可以喝了。”铃铛拿勺子一碗一碗地盛汤,萧征分了筷子,又把架在火堆上烤的鱼给拿了下来,装进了盘子里。 苏清意捧着碗喝汤,汤熬得又浓又稠,汤汁都是奶白色的,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萧恪没急着自己吃,他用筷子挑了鱼刺,再将挑好鱼刺的鱼肉夹进了苏清意的碗里。 在京城时,苏清意要吃鱼,下面的人自然会买刺少的鱼来做,以免鱼刺卡住贵人的喉咙,惹出麻烦来,这在外边没有那个条件,苏清意又不是吃过苦的人,萧恪怕她吃不惯刺多的鱼,就给她挑了鱼刺。 苏清意埋脸喝汤,其实看见了萧恪仔细给她挑鱼刺的样子。 她不禁开始回忆,父亲以前有给母亲挑过鱼刺吗? 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是没有的。 在用过午饭之后将火堆掩埋,一行四人才重新上路,往驿站赶去。 五月初的天气尚不算炎热,但身上也难免会出些汗,萧恪自己在军队里待了那么久,自是不在意,可他体热,出汗多,一身汗也不好还围着苏清意,苏清意可是干净得不行。 驿站有客房可住,又提供饭菜和热水,去驿站住宿是最好的,否则荒野露宿,也忒不方便了一些。 风景也不能一直看,苏清意趴在窗边看了一路也腻了,便从铃铛给她收拾的话本里随意地找出来一本,一把塞进了萧恪的怀里。 “夫君,给我念话本吧。”苏清意懒洋洋地道。 萧恪的眸色一点点变深,他把话本往旁边一放,手疾眼快地抓着苏清意的手腕就将人给压在了身下,另一只手护着苏清意的脑袋。 “清意刚刚唤我什么?” 苏清意无辜地眨眼:“我唤什么了?” 萧恪脸庞往下,在苏清意面前逐渐放大:“清意再唤一声给我听一听,好不好?” 苏清意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总感觉萧恪看着她的目光不善。 “萧恪,这可是在马车上,还是大白天。”苏清意警惕道。 萧恪不再抓着苏清意的手腕,腾出手来戳了戳苏清意的额头:“你在想些什么?” 他还是没有对苏清意做些什么,只是流露出一个充满威胁的笑。 苏清意:“……”萧恪你不要笑得这么有深意! 事实证明,萧恪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傍晚到了驿站用晚饭,他一个劲地投喂苏清意,苏清意明显已经吃得很饱了,他还非要问上一句“吃饱没有”,气得苏清意仗着桌面挡着铃铛和萧恪都看不见,狠狠地踩了萧恪一脚。 萧恪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了驿站的驿卒去烧热水,烧好后送到他们的房间。 苏清意在沐浴时,就明白萧恪为何今天一直没跟她算账了。 这家伙等着晚上呢。 苏清意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对萧恪的冲击有多大,她还故意可怜兮兮地跟萧恪讲条件:“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而且驿站的房间怕是不那么隔音。” 萧恪才不停,扛着人就扔上了床:“那就辛苦夫人,小声一点了。” 苏清意:“。” 她急忙求饶:“夫君我错了!真的!” 萧恪:“夫人现在求饶,实在是太不会看时辰了。” 蓄势待发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苏清意为自己白日的撩拨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萧恪就是个王八蛋,逼着她喊“夫君”,不喊便不饶过她,可是她喊了之后萧恪又欺负她欺负得更凶。 果然,萧恪这禽兽在床第间说的话,那是半个字也不能信的。 “夫人的腰很好。”萧恪还偏偏要在苏清意被自己给折腾到人都要散架了之时,嘴唇凑到苏清意的耳边去来上这么一句。 苏清意提起剩下的力气踢了萧恪一脚,然后就软绵绵地垂下了。 和苏清意的精疲力尽不同,萧恪精神头好得很,一直弄到月过柳梢,移向西方,才令驿卒又重新烧了热水送上来。 第二日苏清意没能起得来,萧恪也纵着她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和他们原本的计划相去甚远。 苏清意:“夫君,朝令夕改,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她阴阳怪气道。 萧恪坦然:“那夫人想要如何?” 苏清意能拿他如何?不能如何。 “我们还是认真些赶路的好,这山间的蚊虫可不少,把我给咬着了毁容了你可得负责。” 萧恪爽朗笑过,亲自去驾车:“为了不让夫人喂蚊虫,那我们加快行进速度。” 他连战车都亲自驾过,更何况只是一辆行在官道上的马车?他拉着缰绳,愣是让马匹飞驰,苏清意坐在马车里,都能从帘子翻飞的空隙中看见飞速后退的景物。 山间清风也顺着车窗悄然钻入了马车之中。 是轻柔和煦的。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苏扬 一路上一边玩一边走, 一直到了五月中旬才抵达了苏扬。 到了苏扬之后便是铃铛指路,挑着离苏府最近的道回去。 苏清意望着熟悉的大街小巷,流露出深深的怀念, 她在苏扬长大, 这座县城的每一处地方她都记在了脑子里。 马车到了苏府门口,萧征停下马车,铃铛去敲门。 开门的门房也是在苏府做了许多年活计的老人了,见到铃铛之后还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你是铃铛?” 铃铛笑着应了一声:“陛下陪娘娘回家, 你去里面知会老爷。” 门房越过铃铛望去, 只见传闻中那位英明的青年皇帝正搀扶着他们家小姐的手下马车。 “我这就去!”门房激动地往苏尚之的院子跑去, “老爷, 小姐回家了!” 苏尚之在苏清意回门之后有想过自己再见女儿会是何时, 他设想过很多种场景, 或许是他前往京城, 女儿高坐于凤位上, 和萧恪一起接受自己的参拜,或许是某一天他死了,女儿会回来为他料理后事……唯独不曾想过, 会是在这么一个场景下。 看着一年多不见,竟是有些陌生的女儿, 苏尚之有些怔忪。 第69节 “岳父大人许久不见, 可还好?”萧恪率先出声打破了平静。 苏尚之回过神, 双手交于胸前, 缓缓一拜:“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萧恪免了苏尚之的礼, 客气地请他落座。 这就是皇帝, 换作寻常人, 都是该他这个当女婿的去拜岳父。 “朕这次陪皇后回家暂住一段时日,岳父命人把皇后以前住的院子打扫出来吧。”萧恪和苏尚之无旧可叙,只想着先把苏清意给安顿好。 苏尚之连忙道:“日日都有人打扫的,不脏。”即便知晓女儿不会再回家了,他还是维持着那院子往日的模样。 “快午时了,岳父先安排一下中午的吃食,我和清意去祠堂给岳母上柱香。”萧恪在苏府就跟在皇宫一样,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苏尚之这个真正的主人反而只能听从萧恪的吩咐。 苏清意领着萧恪穿行在这座处处透露着精致的宅子里,只有她与萧恪。 “家里的祠堂供奉着当年河间侯府的人,有很多的牌位,父亲不经常来祠堂,只有必须要进祠堂时才会踏入,只是吩咐了专门看管祠堂的下人定时更换贡品。”苏清意推开了祠堂的大门,带着萧恪走进去。 正如苏清意所说,祠堂里的牌位确实很多,高高低低地摞了好多层,很是拥挤。 苏清意进去,拿了一把香去烛火旁点燃,默默地插到了香炉里,又跪在软垫上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在上,晚辈苏清意来给各位请安了。”苏清意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晚辈今天带来了一个人,他叫萧恪,是大渝如今的皇帝,亦是能为各位平反之人,等先帝过世三年之后,便能为各位平反。” 萧恪虽然承认苏清意,但是他是皇帝,皇帝不会跪臣民,苏清意跪着时,他便负手而立,一一扫视那些牌位上的名字。 那些名字他都没有见过,只是从各方查找到的消息里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他瞧着眼熟的。 苏清意也没有在祠堂逗留太久,只是烧了香又说了些话就走了。 她母亲的牌位没有供奉在祠堂里,而是供奉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我母亲去世前对父亲有怨,不愿意进祠堂,我听从母亲的遗愿,把她的牌位供奉在了我的院子里。”苏清意向萧恪解释道。 萧恪倒是很欣赏苏清意的母亲,这般刚烈的女子,不愧是镇王府出身的郡主,若非她和苏尚之结亲,换个别的什么人,未必会早早去世。 “那这回我们把岳母给带回皇宫,就在凤栖宫,给岳母腾一间偏殿出来,让岳母住。”萧恪握住了苏清意的手。 苏清意莞尔一笑:“好呀。” 苏清意的院子很漂亮,种满了花草,一看就是一个深受宠爱的姑娘才能有这么精致的院子,萧恪还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看见了一个秋千。 “随我来。”苏清意带着萧恪进了屋,绕到了后边供奉她母亲的地方。 萧恪未拜河间侯府众人,却在此时抽了三根香点燃,并着苏清意的一起放进香炉里,虽没有和苏清意一样跪下,也拱手致礼。 他对这位岳母还是很有几分好感的。 苏清意有很多的话要跟她的母亲说,萧恪便自觉退了出去,在苏清意居住了这么多年的院子里转悠。 苏尚之应当是安排好了府上的下人接待他们,又出于对女儿的思念所以来了这边。 “陛下。”苏尚之见到萧恪,躬身问安。 “岳父可有想过,河间侯府平反之后,继承河间侯的爵位?”萧恪同苏尚之实在是没有太多能聊得开的话题,便找了这一个。 苏尚之愣了很久,他摇了摇头:“还是不必了,河间侯府的人都没了,还留着河间侯府做什么呢?” 河间侯府以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亲族众多,河间侯府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加之河间侯府的家教素来很好,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也从来没有闹出过真正的矛盾,只是这户热闹的人家,再也回不来了。 萧恪抓着粗壮的葡萄藤,看着苏尚之,他发现苏尚之比送苏清意去京城时显得苍老了些许。 一年多的时间还不至于如此催人老,约莫是心老了,人也就跟着老了。 “清意也没有向世人宣告身份的意思,那待河间侯府平反之后,就由朕派人去河间侯府重建祠堂,对当年无辜惨死之人进行供奉。”萧恪没有询问苏尚之的意思,自己拍板定下。 苏尚之:“谢陛下。” 他连为河间侯府冤死的人平反都没有勇气,又有何脸面踏入河间侯府的府邸? 有萧恪下旨,一切都会办得妥帖。 苏清意在她母亲的牌位前待了很久才出来,萧恪牵住她的手:“越发让厨房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我们快去用饭。” “确实是有些饿了,我待会儿要多吃一些。”苏清意很自然地和萧恪走在了一块儿。 苏尚之一个孤家寡人,而把自己弄成一个孤家寡人还是他自己整出来的,他看着苏清意和萧恪执手而行,心中无限凄苦,对亡妻的怀念也越发地深。 …… 萧恪到了苏扬之后也未曾真的就闲了下来,京城时不时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到苏扬来请萧恪批复,萧恪也会深入苏扬当地去体察民情,在陪着苏清意穿行烟火气十足的街巷时,就能对此地了如指掌。 他在军营里磨炼出来的不止是一身毅力,还有洞若观火的能力。 萧恪还抽了几天去苏扬周边走了走,苏清意也跟着他去了,有一天没能及时赶回来,天下了大雨,还被迫在古庙中留宿了一晚上。 “让你不要来,你偏不听,被雨淋了知道冷了?”萧恪嘴上责怪着苏清意,手上却麻利地把热水喂给苏清意喝,又把萧征和铃铛赶去了别的房间,他把苏清意打湿的外衣脱了下来用火烤着。 苏清意就着萧恪的手喝了热水,坐在火堆旁搓自己的衣服:“你这是嫌我拖后腿了?” 萧恪拿她没办法,都沦落到留宿古庙了都还能顶嘴。 “你呀。”萧恪也脱了外衣烤着,只穿了里衣,不过他体热,身上倒是暖烘烘的,他把苏清意给抱进了怀里,“我抱着你睡,雨停了就带你回家。” 苏清意对自己这身体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乖巧地窝进了萧恪的怀里,靠着萧恪取暖。 “萧恪。”苏清意挪了挪,靠萧恪靠得更紧了些。 “嗯?怎么了?”萧恪垂首,手背贴在苏清意的额头上,不烫。 苏清意好笑地打开他的手:“我还没有这么脆弱。” 萧恪:“是我的错。” 苏清意笑了一下,扯了扯萧恪的衣服:“我们回京城去吧。” 萧恪微愣:“不在苏扬再多待一阵了吗?” 这里可是苏清意的家乡,这一去,怕是真的再也难回了。 苏清意目光清明,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回吧。” 苏扬虽好,却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她的丈夫是大渝的皇帝,她是大渝的皇后,她该坐于那把凤椅之上,和萧恪一起看这世间百态。 皇宫比起这个天下来说是小,可是她不是那些深宫中生怨的妃嫔,她既不担心有妃嫔得到皇帝的宠爱之后便试图压自己一头,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儿子未来会死于兄弟阋墙。 她比起这个世间的很多人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 “萧恪,我们回京城去吧,回皇宫,回去见晚晚。” 小晚晚离开了父母这么些日子,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得出来他们,若是认不出来了,那他们可得好好地想办法哄上一哄了。 “好。”萧恪指尖轻擦苏清意的鬓边,“等这边的事情收尾,我们就返回京城,回去见晚晚。” 苏清意弯唇,安安静静地缩在萧恪的怀里不动弹了,以行动表示自己要睡觉了。 萧恪把她保护得很好,明明大雨拍击古庙的动静不小,山林间的风雪也听着有些骇人的意味儿,她却睡得很足。 离开苏扬返回京城是在三日后,她这次离开带了不少的东西,苏尚之给她带了两马车,他们来时才两辆马车,回程翻了一倍,要不是他们这四个人里除了她自己都是武功高手,带了那么多的东西,一看就像是肥羊,指不定得让山贼给盯上。 “清意,等为父去世那一天,你记得回一下苏扬,回来将遗产都带回京城。”苏尚之和女儿分别前,竟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他不打算去京城,他当年是逃出京城的,背负着无数的鲜血和泪,如今也没有那个脸回去,还是在苏扬了却此生好了。 苏清意撇过头,眼眶有些热:“父亲才多少岁?就已经谈起生死之事了不成?” 她扶着铃铛的手上马车,背影显得决绝,可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舍。 “岳父,就此别过,有机会还是去京城看看清意。”萧恪要是想,他一道圣旨下来,苏尚之就是腿瘸了爬也得爬去京城,只是他不愿意绕过苏清意去替她做些什么安排。 当然,只是他们二人之间无伤大雅的安排除外。 苏尚之摆了摆手:“我还是不去京城招人烦了。” 萧恪没有多说,只是略一颔首,三两步就上了马车,钻了进去。 车队在午后的阳光中朝着京城的方向走,苏尚之就站在苏府的大门前遥望。 苏清意坐在马车里,合着眼,不忍回头去看。 第88章 将定 到了年底, 朝堂上一派风平浪静,萧恪花了大力气去整治各地,效果初显, 塞北无雪灾, 燕北和西南无战事,元康的第一年,就是个好头。 也许是萧恪太过能干,以至于大臣们找不出来什么事可以麻烦萧恪的了, 众人的目光兜兜转转, 就落到了苏清意那里去。 苏清意生下大公主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怎么还没有怀上第二胎?陛下日日留宿凤栖宫, 即便有时忙于政务就在宣政殿宿了, 那根皇后相处的时间也不少了, 皇后为什么没有怀上? 更有甚者, 发散得太多, 居然开始怀疑萧恪是不是不能生了,还暗示萧恪去找太医瞧瞧,当皇帝的可不兴生这病。 还有更加令萧恪的头疼的, 有些武官没有文官那弯弯绕绕的本事,但是又想显示自己对皇帝陛下的关切, 于是去给他猎些补肾的来, 大喇喇地送进皇宫, 还让萧恪一定要多吃。 萧恪对此:“……” 果然还是他们太闲了! 他的身体很好, 没有问题,苏清意也没有问题, 他们夫妻俩只是单纯地想晚一点再要第二胎。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萧恪又不是薄情寡义的狗男人, 只惦记着让女人给自己传宗接代,苏清意生下小晚晚之后他便有意避孕,还找太医要过方子。 这方子他在冬月初才停了,两人预备着要第二胎了。 可这要归要,他又不是送子观音,不能说来就来吧? 萧恪在一头鹿送进御膳房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给这些闲到生草的大臣们找了事情干。 他让文官跟武官学些拳脚功夫,让武官跟文官学些诗词歌赋,除夕宫宴上要展示的,展示得好的还有嘉奖,展示不好的还得学。 文官们:“……” 武官们:“……” 虽然大臣们被萧恪这么一手给折磨得痛不欲生,可到底是管用的,他们终于不再继续盯着皇后的肚子,忙着当师父又当徒弟。 有萧恪在前面挡着,苏清意的日子过得那才叫一个快活,就差拉上两位皇太后一起组一桌棋牌了。 只是到了年底,苏清意也有的是事情要忙,她要核算整个皇宫的年例,给各处发放,还要根据平日里官员的表现给他们家中的女眷发放年底赏赐,若是有女眷单独得她心意的,也可以赏赐一波东西下去。 除了这些,苏清意还得筹备除夕宫宴。 第70节 先已然过世一年多了,今年的除夕宫宴断然不可能再同去年时那般简单,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从膳食到歌舞,一样都不能少,再加上今年要进宫的官员及其家眷也比去年多,要花的银子也不少,苏清意每天看着流水一样的银子要花出去,不由得脑袋疼。 真花钱容易挣钱难。 不过对于苏清意来说更难的是她冬日里太喜欢犯困了,每天都跟睡不饱似的,以前她还得起来做必须去做的事情,现在她是皇后,她尽管叫人候着,不必自己眼巴巴地去,那就更方便她睡懒觉了。 “陛下,你说臣妾每日那么辛苦,怎么还胖了?”苏清意摸着自己下巴上多出来的肉,很是不解,难道是她睡得太多了? 女子对自己的身材才感觉得明显,萧恪每日抱着苏清意睡觉,并不觉得苏清意有长胖。 他给苏清意夹了一块沾满了红油的鱼肉:“定然是你的错觉。” 萧恪的表情实在是找不出来半点假,苏清意摸着下巴,开始思索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 不管了,还是先用膳。 她发现在寒冷的冬天吃些辣的能暖和很多,她就爱上了吃辣,不过沾满酱汁的糖醋排骨什么的也爱。 苏清意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明,只要是好吃的,她就没有不爱的。 慢慢地这一年就摇到了除夕。 除夕宫宴这一天极热闹,进宫的人很多,多到苏清意很多人都不怎么认识。 她和萧恪一起坐着,接受完群臣朝拜之后就跟萧恪咬耳朵。 萧恪能够在登基之后迅速肃清朝堂,足以见得他手里的情报网相当可怕,她跟萧恪打听座下的那些人,萧恪知道的还真不少。 苏清意跟萧恪小声八卦,没有人能听得见,其他人看着他们挨得那么近,也只会感叹一句帝后感情情比金坚,曾经还有些小心思,试图当萧恪枕边人的,在这一年的时光里也歇了心思。 皇帝陛下的眼里除了皇后,当真是没有别的女子了。 萧恪给苏清意介绍座下的那些人时带了一些八卦进去,苏清意“唰”地眼睛都亮了,缠着萧恪一直说,萧恪见她只惦记着八卦,便夹了一筷子的蹄花喂给苏清意。 苏清意停了,她没有张开嘴,反而脸色一变,转过头去呕了。 萧恪吓得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蹄花还在地面上滚了两圈。 “清意?”萧恪端着一杯温水去喂她。 苏清意扶着萧恪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把那股恶心感给压下去了一些。 “怎么样了?”萧恪放下水杯后轻轻拍着苏清意的后背。 苏清意下意识地一手抚上肚子,另外一只手抓住了萧恪的袖子:“陛下,臣妾可能,怀孕了。” 萧恪不禁开始回忆苏清意爱上吃辣菜的时间,确实是京城入冬之后,可有没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苏清意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怀孕之后胃口大变呢? 除夕宫宴本来就有太医值守,萧恪第一时间就让宁福去把太医给叫了过来,巧的是这太医就是苏清意怀小晚晚时给她诊断的那一个。 太医搭了手帕诊脉,诊完脉之后往地上“扑通”一跪,高呼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有身孕两月有余了!” 苏清意再次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喃喃道:“果然,我就是长胖了。” 怀孕长胖那也是长胖。 萧恪已经高兴疯了,一连喊了三个“好”,大笑着赏太医,又吩咐太医给苏清意安胎。 皇后再次怀孕了,证明皇帝陛下没有生育方面的困扰,一直以来都希望能赶紧有一个皇子的大臣险些喜极而泣,只是不知道皇后这一回是会生下一个男婴还是一个女婴。 事实证明,还是他们太狭隘了。 他们就没有想过,皇后会有怀上双生子的可能。 苏清意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下子怀上双生子,两个孩子危险性也更大,太医不敢怠慢,隔日就要到凤栖宫去请平安脉。 萧恪更是提心吊胆,把凤栖宫给来来回回地扫荡了一遍,确保苏清意不会不小心就撞到哪里,扫完了凤栖宫又扫宣政殿,免得苏清意偶尔过去磕着碰着,地面上也不许有积雪,要不是门槛还得要,他甚至连门槛都想拆了。 总之,萧恪不希望有什么会伤害到苏清意和苏清意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为此,苏清意不忍直视,怎么她怀孕能把萧恪给吓成这个鬼样子? 苏清意去永宁宫和皇太后一起用膳时便不住地说:“母后要不还是想办法帮忙劝劝陛下吧,陛下都要魔怔了。” 皇太后笑着摸了摸苏清意的肚子:“他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不必管他。” 愿意折腾才好呢,不愿意折腾才是出大事了。 她当年怀孕时,要是先帝也能为了她这么折腾,她定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苏清意这一次怀孕到次年八月才分娩,生两个孩子比生一个孩子危险太多,萧恪又一次在产房外扒门缝。 幸好,母子平安。 两个孩子是龙凤胎,男孩儿先出来,是哥哥,女孩儿后出来,是妹妹。 小晚晚“啪嗒啪嗒”地跑去看自己的弟弟妹妹,新鲜得很。 她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才那么小的一个就知道要照顾弟弟妹妹,还会帮弟弟妹妹推摇篮,自己喜欢的玩偶玩具都分给弟弟妹妹。 萧恪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男孩儿叫萧曜,女孩儿叫萧于晴,跟姐姐对称。 萧曜在过了满月之后就被萧恪册封为了太子,他又重新找太医要了避孕的方子,萧曜是唯一的一个皇子,册封为皇子是理所应当。 萧于晴被册封为了悦阳公主,姐姐有的她都有。 也有大臣上书,建议萧恪还是多生几个皇子,就算你不愿意跟别的女人生,那跟皇后娘娘生总行了吧? 萧恪一一驳回了。 他不会像皇祖父那样,将唯一的一个皇子纵容成他父皇的那个鬼样子,他一定会将萧曜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君主。 苏清意知道萧恪的决心之后,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她很愉悦。 萧恪不会让萧曜变成下一个先帝,苏清意亲眼瞧着,萧恪教孩子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就是他让萧于晚和萧于晴跟萧曜一起上课,太子太傅一教就是三个学生,也引起了一些议论。 “我的孩子我爱如何教就怎么教,与他们何干?”萧恪才不理会他人的想法,他就是要让他的女儿和儿子一起上课怎么了? 苏清意摇着扇子,望着三个孩子由师父们带着骑马打闹,言笑晏晏。 萧恪是个会当皇帝的皇帝,他的抉择不会错。 “清意,等儿子成年了,我就把皇位让给他,我带你四处去玩好不好?”萧恪忽然问道。 苏清意摇扇子的手慢慢停下:“陛下不留恋皇位?” 萧恪不假思索:“不留恋。” 他当初争夺皇位,本就不是因为贪恋皇权。 “臣妾可懒了,不喜跋山涉水,少去几个地方吧。”苏清意含笑,重新摇起了扇子。 萧恪拿过扇子,给苏清意扇起了风:“那就西南、塞北、燕北,如何?” 苏清意目光远眺,只见天边之际,群山山巅苍翠。 “陛下选的地方,极好。” 第89章 终章 先帝去世三年后, 元康四年的春天,萧恪下了一道圣旨,为那桩已经淹没在过去尘埃中的旧案平反。 萧恪此举掀起轩然大波, 有人说子翻父案不妥, 是为不孝,也有人说萧恪是在先帝去世之后三年才翻案的,这是孝义的体现,有人说那桩旧案都过去那么久了, 没有必要重新翻出来显露于人前, 也有人说为忠义者平反是明君所为…… 可不管民间如何讨论, 圣旨已下, 万般都成定局。 在鲁才盛那里萧恪拿到了一部分证据, 在隆和郡公那里也弄到了一部分, 证据加在一起, 将当年的滔天谎言揭开, 一个巨大无比的谎言就此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那些大渝老臣在此时才明白,为何先帝能把鲁才盛罚得遍体鳞伤也要维护他,因为这是先帝主谋的, 鲁才盛是借着先帝的心思构陷忠良,而隆和郡公, 在鲁才盛透露消息之后也跟着干了一场, 和鲁才盛动的手比起来不算多, 可也不小。 也正是这一次构陷忠良, 才给了隆和郡公一种他可以插手京城的错觉,并且自此开始多方运作, 将目光锁定在了那把龙椅上。 郑余阳去了陇西, 跟隆和郡公这个老匹夫斗了很久, 终于将这个老家伙给斗倒,萧恪命郑余阳把隆和郡公羁押回京城等候审理。 隆和郡公回到京城前,萧恪去见了母后皇太后,他当年是养在母后皇太后膝下的,就算是比不上亲生母子,感情也是有不少的,他对隆和郡公下手,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母后皇太后的意思。 母后皇太后足够聪慧且拎得清,她的两个女儿在萧恪登基之后是多么地风光,她这个母后皇太后是多么地风光,她都是清楚的,但凡换了别的皇子登基,她都不会有今日。 “隆和郡公犯的是大渝律法,那就依照大渝律法处理,陛下不必心慈手软。”母后皇太后态度很坚决,就差直接给萧恪说将隆和郡公给杀了。 隆和郡公犯过的事情加起来,都足够杀他好多次的了,萧恪完全不必担心隆和郡公死不了,只要母后皇太后这边不阻拦。 “母后深明大义。”萧恪得到了明确的态度,也就不必留手。 隆和郡公入京,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摊开,萧恪定了他的死罪,不过考虑到他到底是母后皇太后的弟弟,死在菜市场口的确不太好,便赐下了白绫、毒酒和匕首,让隆和郡公自己选一个。 选哪一个都是去死,隆和郡公又怎么能愿意?他在大牢里嚎叫着要见他的姐姐母后皇太后。 然后……隆和郡公死得更快了。 “我也没想到母后会一脚踹上去。”萧恪摩挲着下巴,“甚至母后那一脚还很有分量。” 从前是端庄的皇后,后来是太后,谁能想到母后皇太后一脚踹在隆和郡公身上,能把隆和郡公给踹得四仰八叉。 苏清意听萧恪说完都惊呆了:“你确定母后就踹了一脚?” 萧恪坚定点头。 哦,那看来怨气是很重了。 母后皇太后早就厌弃了她这个只会找事情的弟弟,这么多年更是被拖累得疲惫不堪,而眼下要完蛋了才知道姐姐的好处,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毒酒和匕首的死相不太雅观,隆和郡公最后是用白绫勒死的。 随着一切都平息了下来,不再有那么多的人盯着河间侯府的那桩旧案,萧恪也派人把河间侯府休整好了之后,苏清意出了宫,去了一趟河间侯府。 她今天只穿了一身素衣,发髻上简单地插了两支白玉簪。 她从宫里出来,坐着马车来到这座刚刚翻新的侯府前,驻足仰望那块牌匾。 牌匾是新的,萧恪题的字,再叫工匠刻的,旧的牌匾早就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极有可能是在当年就被砸坏了。 “清意这是在看我的字写得好?”萧恪臭不要脸地自夸道。 苏清意:“……” 萧恪真的相当擅长破坏气氛。 “陛下也一起进去瞧瞧?”苏清意征求萧恪的意见。 来都来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第71节 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河间侯府,祠堂也建了起来,苏清意先去了祠堂。 她替她的父母祭拜了这些人,祭拜之后才跟萧恪一道在河间侯府里闲逛。 “这侯府的规模不小,当年兴盛时能住下很多的人。”萧恪说。 苏清意不以为意,她这些年执着于给河间侯府平反,只是继承了母亲的遗志,她不曾见过河间侯府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母亲盛赞的家族是怎么样的。 当时萧恪问她想不想公开身份,她拒绝了,一个是不想将原本已经隐匿的镇王府再拉入旋涡之中,还有一个就是她并不想继承河间侯府的后族身份。 特别是在萧恪能够义无反顾地将偌大的后宫空悬,只有她一位皇后之后,她就更加不想去揭开曾经的身份了。 如果她以河间侯府的后人身份作为皇后,再看她和萧恪之间,难免会叫人觉得没有真情实意,哪怕她当年大老远地来到京城,以侧妃的身份进入成王府,为的确实是河间侯府。 可她还是想,骗一骗世人。 “没有成王府大,不看了。”苏清意发现她今时今日的心境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她辛苦经营为了这么一天,到头来,也没有掀起她心底多少波澜。 萧恪自然说好,陪着苏清意出宫一趟,又回了宫。 她现在有三个孩子,每天光是陪三个孩子玩就很充实了,似乎越往后活,前面占据着她人生的东西,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 萧恪在萧曜办完加冠礼之后,一道圣旨把皇位传给了他,带着苏清意就要去浪迹天涯,萧曜十足地发懵。 “父皇,您正当壮年,将皇位传给儿臣作甚?”萧曜握着圣旨找去了凤栖宫。 他的心里慌得不行,是不是父皇生病了,所以才会把皇位早早地传给他的? 萧恪怜爱地拉着萧曜解释缘由,一边解释一边把萧曜给推出了凤栖宫。 “好好地当大渝的皇帝,对了,为父还给你找了门亲事,是戎狄吉利可汗的女儿,下次人家过来你记得培养培养感情。”萧恪毫不留情地把萧曜给关在了门外。 硬生生被自己亲爹给薅出去的萧曜:“……” 他僵硬地偏过头:“铃铛姑姑,父皇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铃铛语重心长:“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两位公主也都出嫁了,为人父母的已经做到很好了,也该去过一过他们的日子了。” 鉴于萧曜小时候有缠着铃铛教他武功的交情,萧曜对铃铛说的话那叫一个深信不疑。 “我明白了!”萧曜攥紧了手里的传位诏书,“我不会让父皇和母后失望的!” 铃铛心里默叹:殿下你明白什么了明白? 果然啊,太子殿下还是没有意识到真相。 苏清意推开窗户,看着萧曜被关在门外,不由好笑:“你都跟儿子争了这么多年了,还争呢?” 萧恪:“我这明明是在锻炼他,让他知晓人心险恶。” 苏清意扶额:“你真的确定有父亲是这样锻炼孩子的吗?” 看把人家孩子给感动的,可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恪理所当然地道:“他既然已经成年,那就该娶妻了,老抢我的妻子算怎么回事?” 萧曜这孩子,别的不像他,唯独喜欢苏清意这一点学了个十成十。 萧恪下朝回来,想和苏清意一块用早膳,发现萧曜在,不忙时想和苏清意一起找点乐子打发时间,萧曜在,就连他悄悄带苏清意出宫,萧曜都要变成一根小尾巴贴上来……久而久之,父爱已然变质了。 苏清意都懒得理他:“你还是好好地琢磨一下去西南的事情吧,都二十几年没有回去过了,别连路都不认得。” 凉风吹袭,带白昼入了夜幕。 萧恪虽然已经把传位诏书强行塞给了萧曜,却还是要他处理些事务的,苏清意给他多点了一盏灯,拿去放在书案上。 “凤栖宫素来点的灯不如宣政殿多,你也没发觉?”苏清意问道。 萧恪抬头,冲苏清意笑笑:“就这么一点小事儿,很快就好了,也值得你专门去点一盏灯?” 苏清意不说话,她在心里默默道:这灯不光是为你点的。 这灯也是为她自己点的,好叫她能够看清萧恪。 年轻时很多事情尚且看不明白,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便越发明了,想通了之后,便会想做些事情。 她思考了二十载,才终于想出了萧恪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君王?丈夫?还是什么? 苏清意在一个长风卷入夜的时辰,仰望空中高悬的明月时,终是得出了答案。 萧恪于她而言,应当是一盏度她的光。 她对萧恪,从来都不是世俗里三言两语便能概括完的男女之情。 回顾她的过去,金银珠宝,华服美食,样样都有,却也不妨碍她心底生有苦厄,这苦厄令她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萧恪。 而萧恪却将她的苦厄,化解而去,于不知不觉之间。 从前听满院叶落,那是秋声。 后来见苍山负雪,那是余生。 苏清意顺着那盏灯,用视线描摹着萧恪眉眼,俶地就笑了。 萧恪怎么做得和尚的事?度人灾厄。 啊,也不对,和尚只能用法力度一人之灾厄。 萧恪用一生,度了大渝百姓之灾厄,这就是皇帝该做的事情。 那究竟是她当年心中知萧恪能度她才会走向萧恪,还是冥冥之中,她就该有萧恪呢? 罢了,都不重要了。 “萧恪,芙蓉花开了,明日我簪芙蓉花吧,说不准能让我看起来更好看呢。” 萧恪回她:“清意生来好颜色,不需花托。” 作者有话说: 到此结束,感谢陪伴! 留言有小红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