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楣变成少奶奶》 第一章 富丽堂皇的夏宅里,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人人身着黑色服装,脸上挂着悲伤的表情,细语交谈着。 “真惨啊!一场空难竟然夺走夏家三个人的生命。” “尤其是夏老跟夫人感情那么好,儿子媳妇又孝顺,居然就这么走了。” “只剩下夏老眼两个孙子,老的老,小的小。夏老六十,鼎昌十岁,婉吟还是个娃儿,正需要人照顾啊!” 一个小小的人影穿梭在人群之间,看来格外孤单,一个女人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安慰。 “婉吟,你难不难过?想哭的话,就靠在堂婶肩膀上哭吧。” 小女孩都还没有动静。旁边一个亲戚就呛哭出来。 “你爷爷好不容易把你爸爸栽培成材,才要享点清福,就……” “所以,你要做个好孩子,以后要乖乖听你爷爷的话。” “你要代替你爸爸孝顺爷爷,可别惹他烦心啊。” 小女娃转头看着爷爷,他那严肃的脸皱巴巴的,好像变得更苍老一些。 自从知道爸比、妈咪与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以后,她每晚都抱着小熊哭到人睡。爷爷没有小熊陪伴,一定更难过吧? 为了不使他更难过,她决定接受“建议”。 要乖、要听爷爷的话! 爷爷要她当个小淑女,虽然她比较喜欢爬树、打架、玩弹弓、当孩子王—— 但是,要听爷爷的话! 爷爷要她有女孩儿样。从小就把她打扮成童话里的小公主,而且不许她多话。 虽然她不喜欢蕾丝花边、不喜欢蓬蓬裙,更不喜欢闭上嘴巴装文静 但是,还是要听爷爷的话! 总之,一切行为的最高准则,就是——听爷爷的话。 ★★★ 小时候莫名的坚持,往往不容易改变,坚持会变习惯,之后就成了常态。 即便过了十二年,长成了标致少女,爷爷的喜恶仍左右婉吟的生活。 她的衣柜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塞满了华丽的蓬蓬裙、晚礼服。每次出门,都像要去参加英国社交季,不管小学、初中、高中,每个人看到她都会掩嘴偷笑,暗糗她走错了时代—— 唉,好想哭……但,就算过了十二年,爷爷的话还是要照听不误! 爷爷还要她到隔壁聂家,跟聂奶奶学习花道、茶道、上流名媛该有的礼仪,以及新娘必修课程…… well,虽然她觉得这些课有点无聊,不过,对此她都没有怨言。 除了聂奶奶就像她的亲人,给她生命里罕有的女性温柔之外,更重要的是——到聂家去,可以见到聂尔璇! 想到他,坐在床上发呆的婉吟,顿时神采飞扬了起来,芳心暗悸不已。 聂尔璇,比她大六岁,长得又高又帅,举手投足酷劲十足,尤其是他那双眼眸,那双深邃的、倨傲的、像冰冷琉璃般的眼眸,被它们一扫,心底最深层的情绪便会被猛地搅动,一股兴奋的战栗总会贯穿她全身,让她顿时不知所措。 她对他一见钟情,从小暗恋他到大,也从小偷看、偷听、偷探他到大,她对他的喜怒爱恶、所有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只可惜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小孩子。 一个几乎没有实体存在感的小女孩。 他从来都懒得搭理她。即使穿着蓬蓬裙的她像水母一样,老在他身边飘过来飘过去,但他就是从没把她纳入眼里、搁进心里。 婉吟叹了口气,好沮丧!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把她当作女人看呢? 她看看时钟。啊,又到了去聂家学习礼仪的时间。 她离开房间,提着粉色包包——爷爷指定款,穿着蕾丝洋装——爷爷指定款,蹬着细跟凉鞋——爷爷指定款,梳着公主头——爷爷指定款,戴上飘着缎带的淑女帽——爷爷指定款,通过聂、夏两家侧门,走入聂家庭园。 见四下无人,她略嫌不耐地把乱飘的缎带往后塞去。 讨厌死了,这两条烂带子在她脸上飘啊飘的,搔得她鼻尖好痒! 她正想一把扯下帽子,将这些华丽废物丢进垃圾桶里安息,却不期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今晚上哪消磨时间?”夏鼎昌懒懒地问。 “随便。”聂尔璇更懒地答。“反正哪里都不怎么好玩。” 她瞪圆眼睛,迅速找定一棵大树当掩护,动作非常熟练。 她喜欢偷听大哥与聂尔璇的谈话。爷爷不许她跟外人太常来往,所以外面的花花世界,她只能靠偷听别人——尤其是他们的瞎聊来想像。 她发现,男人私底下讲话,又狠又直。他们批评别人的用语,刻薄又写实得让人想大笑,她总要很小心地咬住下唇,才不会被他们发现附近有个小“壁脚”。 尤其是聂尔璇,刮起人来,往往连皮带油,削肉刮骨,简直毫不留情。 虽然她本人就是常常被人嘲笑的“另类名嫒”,不过听他批评其他自以为优雅高贵的淑女,总会让她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暗夹在心里。 “对了,我前几天看到你们家婉吟出门去上学。”聂尔璇想起那个像是从十九世纪初期的英国,跑到现代的盛装少女。“我说,她有什么问题?” 他像只贪恋日光的猛狮,侧身横在聂家后院的围墙上,远眺后山青岚。 婉吟心口扑通扑通。 耶,她的心上人在说她呢,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好好奇哦! “什么‘什么问题’?”夏鼎昌面朝外,也坐在围墙上。 “没有人告诉过你妹妹,打扮成那样很奇怪吗?” 偷听中的她闻言,陡然一僵。 虽然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她也早被其他人讥笑了几百万遍,但被心上人一语戳破,心情很难不受伤。 “嘿,客气点,你说的是我妹妹。”夏鼎昌捶了他一拳,抗议归抗议,但也不是很认真。“不过,都那么大的人了,老是穿梦幻系礼服看起来真的很怪,不过我爷爷就是喜欢‘优雅的孙女儿’,婉吟好像也很乐意从其所愿。” “啊,心智年龄还停留在‘小甜甜’年代的女生。” “所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能随他们玩儿去。”夏鼎昌耸耸肩。 婉吟的手指抓紧了树皮,粗糙的树皮刺入粉甲下的嫩肤,那疼不比锥心还疼。 大哥乱讲!她什么时候乐意做这种打扮了? 她是为了讨爷爷欢心,不忍违逆他、不想让他难过啊! “说句实话,同样是孙辈,我也很难决定我比较喜欢婉吟的待遇,还是我的待遇。” 夏鼎昌全然不知墙后有耳,迳自他们的men’stalk。 “自从我爸死后,我爷爷对我就非常严格,至于婉吟则得到他全部的宠爱。他把我操了个半死,宠婉吟就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一个被当工具,一个被当玩具,就是他们兄妹俩最好的写照。 聂尔璇悠然吟道:“别讲得那么娘,我无法想像你穿小马甲卖弄风骚的模样。” 两个男子笑到差点滚下墙头。 夏鼎昌边笑边说:“有一次我看到婉吟全副武装——你知道我的意思,就是斜边淑女帽、蕾丝手套、粉红蓬蓬裙晚礼服。全部穿戴在身上,走进书房里,我乍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家里哪个古董洋娃娃突然会走路了。” 闻言,聂尔璇爆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狂笑。 婉吟眸里瞬间滚出泪珠。 连大哥也是这么看她的吗?一个变态的“古董娃娃上身癖”? 她早该知道,她在他们的闲聊里,不可能得到太高的评价。 但是直到这一刻,成了话中主角,才知道,原来被自己最重视的人刮,会这么难受……不只难受,简直是凌迟、是痛苦、是让她耳根热辣辣的羞辱。 “喂,哪有这么好笑?”夏鼎昌见他笑个不停,忍不住替自家妹妹说话了。 “别忘了,这其中也有你奶奶的‘教育’。” “天底下谁不知道,你爷爷很哈我奶奶。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他巴不得共结连理。不过,我奶奶可没兴趣谈姊弟恋。” 聂家其实有些家庭问题。聂家中生代都健在,只是一个“忙于工作”,一个“乐在社交”,同时“疏于亲情”。一直以来,聂尔璇只跟奶奶亲近而已。 在他心里,他奶奶是女性楷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失意老头把走的。虽然她芳龄已经七十五,但欧巴桑指数绝对是“负一百”,为人风雅得很。 “你最好祈祷我爷爷把得上你奶奶,不然他会把年少初恋的梦想,投射在你跟婉吟身上喔。”夏鼎昌闲闲提点。 他猛然一怔。“什么意思?” “我爷爷希望你娶婉吟,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聂尔璇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鬼。 “他可是早早就打好算盘。喏,你没看他都叫婉吟去跟你奶奶学东学西?”夏鼎昌拍了拍他的肩头。“先让孙女学习未来婆家的规矩,以后才好谈亲事。” “亲事?”他愕然。“……我?跟婉吟?” 夏鼎昌郑重地点点头。 “什么跟什么?香蕉跟拔辣啊?”脏话脱口而出。 他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耶!玩都没有玩够,就有人在肖想他跟古董洋娃娃拜堂,真是荒唐! 他打了个冷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夏鼎昌没看到他神色有异,逐自说道:“你已经被‘锁定’十几年,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吗?我可是早早就把你当作未来妹婿看待。”所以说,最辣的妞,他总是抢第一,就怕妹妹受委屈,呵呵。 是这样吗?爷爷为她想得真周到! 婉吟抓着树干的力道又松了些,泪痕犹在脸上,两颊已经害羞地红了起来。 今后,她应该更认真向聂奶奶讨教才是,毕竟她已经是聂家内定的孙媳妇。她注定要跟心上人结婚。相守一辈子……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聂尔璇猛然一啸。“我跟夏、婉、吟?” 哇,叫那么大声。聂大哥该不会是兴奋过度了吧?她羞怯傻笑。 聂尔璇转身,俐落翻下墙头,怒气冲冲地踱在自家草皮上。 “你说我跟你妹,那个无聊、无趣、只会傻笑、没有大脑、超级恶烂淑女作风,满身蕾丝花边缎带假花蝴蝶结的活动古董洋娃娃,被指定要、结、婚?” 他知道,男欢女爱可以随意挑,婚姻大事得视利益结盟。 但是,跟婉吟?跟那个夏婉吟? oh,mygod!那绝对会是恶梦一场。 夏鼎昌跟着跳下来,追在他身后。“喂,你嘴巴别那么毒,她好歹是我妹妹,我看婉吟没什么不好,只是夸张了点啊——啊!” 他突然一顿,仿佛在某棵大树后面,看到了很眼熟的蕾丝花边。 聂尔璇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发飙。“我光是想到她睡在我身边就倒尽胃口!告诉你,我从小就不抱洋娃娃睡觉——” 夏鼎昌急着想转移话题。“对对对,你一向都抱无敌铁金刚睡觉——” 两道锐苦倏地盯死他。“你说什么?” “我们要不要换个话题?”他明示暗示。 “何必?反正我不喜欢洋娃娃,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要我跟她结婚? 门都没……” “真的,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夏鼎昌用力努嘴,示意他看向树后的影子。 聂尔璇顺着他的方向别过头,但从他的角度,什么都没看到。 继续开炮!“我不晓得你爷爷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我家又不要求奶奶三贞九烈,要是你爷爷真的有心来段黄昏之恋也未尝不可,干嘛算计我去‘和番’?” “不要再——”夏鼎昌使眼色使得快抽筋了。 “都什么时代了。你爷爷居然希望在我身上实现年少梦想?笑话!我今晚要是梦见被莲蓬裙闷死,还是被蕾丝缎带勒毙,一定是你爷爷害的。” 夏鼎昌走到另一边,看到婉吟的确就缩在大树后面。 她在发抖,全身剧烈地颤抖,彷佛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他以大树为中心,顺时针缓步绕着,婉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也一步一步小心移动。 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她大哥。 她不知道,大哥晓不晓得她暗恋聂尔璇,但被说得那么难听,不只是她,换作任何一个少女都会心碎。 太太太太、太难堪了!她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然而,她只是小心地避开大哥,却忘了分神注意,当她绕着大树走了半圈,一抬头,竟赫然与聂尔璇四目相对。 天哪,她最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最不想! 但她受伤的眼神已经对上他错愕的冷眸。 她看到了他,俊美的他、酷劲的他、迷人的他、毒舌的他、毫不留情的他—— 刚才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像长鞭一样,再度抽着她伤痕累累的心。 婉吟慌乱倒退,就像做坏事被当场逮住的小孩,不知所措,唯一有感觉的,是眼眶逐渐变得灼热。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不然大家都下不了台。 她所受的礼仪教育,就是在任何难熬的时候,都能笑咪咪地帮大家圆过去。 “……婉吟?”夏鼎昌不确定地唤她。 “嗯?大哥,聂大哥,你们在这里?”要镇定!她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你还好吧?”夏鼎昌问着,强烈怀疑她已经听到一切。 她看着那双似琉璃一般,错愕之后又恢复冷傲的眼眸,正毫无情绪地探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知道,聂尔璇正等着她的反应。她仓促地别开视线,告诉自己,别哭,不然会被狠狠嘲笑,她已经够难堪了,当然不能再自取其辱。 “我……”声音有点哑,她轻咳一下。“我怎么会不好?” 只不过是像一个活动的古董洋娃娃而已嘛,哪会有什么不好? 夏鼎昌左看右看,总觉得她神色有点怪异,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不过印象中,婉吟被教导成立不摇裙、笑不露齿的标准淑女,该笑的时候才掩嘴轻笑,不笑的时候,唇角也会保持上扬的弧度,很难看清她真正的情绪。 而此刻,她的嘴角的确是微微上扬的,只是有些颤抖。 三个人沉默着,两双男性的眼睛集中在她身上。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难为情的场面了。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知道自己应该快点离开,但就是使唤不动双腿,她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俏皮话来化解僵局,无奈她就是幽默不起来。 她的思绪全在不该打转的地方打转,唯一做得到的是硬生生地吞下泪水。 原来在心上人眼中,她并不是没分量,只不过她一直是个差劲到家的女孩。 她,没有一样好, 就算她全心全意想讨爷爷的欢心、就算她永远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她牺牲对自由的渴望、就算她有很多兴趣与梦想是爷爷不准她沾的,但她仍偷偷摸摸坚持学习,就算她讨厌死了这身会让她麻疹狂乱发作的衣服、就算她有满腹苦水无处泼也不代表她暗恋的男人会因而觉得“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我也好喜欢你”。 他甚至觉得她过往所做的一切,都是疯狂的行径,还因而避之唯恐不及。 “婉吟。你刚刚没听见……什么吧?”夏鼎昌见她没说话,不禁小心地问。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回他一个无瑕的微笑。 “我刚走过来。你们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这么怕被我听见?”她稳住发抖的膝盖,完美行礼。“我忘了东西,要回去拿,你们继续聊。” 聊她有多恶心,聊她有多变态、聊她到了叛逆的十六岁,还在装爷爷的小公主、聊她可以去演午夜时分在鬼宅里乱闯吓人的灵异洋娃娃、聊她…… 她抬起头。猛然又撞进聂尔璇那双冰眸。 那么犀利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视到她的内心,他还唇角一勾,笑了,笑得极为残酷,他根本就是以毒舌为乐。 她猛然一震。 这一秒之前,她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点点的……不,不可能了。 她旋过身,动作稍急了些,险险摔倒。 夏婉吟,你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为失言向你道歉?期待他告诉你。那只是玩笑话、男人间无聊的打屁,他很抱歉竟让你听到如此不堪的评论? 她强迫自己扬着头,优雅地走开。 冷不防地,背后刺来冷冷的一剑—— “不管听到没听到,总之我从不说违心论。” 他的嗓音像whiskey一样的醇,却也一样的烈。 “我不会娶你,我的老婆可以是丑女,但绝不能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对对对,您说的是,小的的确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才怪!你等着瞧! 她身子一颠,但随即稳住,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不顾大哥的呼喊,她愈走愈快、愈走愈快,最后彷佛鬼在追她似的狂奔起来。 这是四岁以来第一次,她在人前跑步。 聂尔璇盘着双臂,倚在树干,冰样的眼眸锁定奔去的梦幻身影。 “她听到了,她一定是听到了。”饶是在外人眼中阳刚的夏鼎昌,一碰上自家妹妹,石头心也会变得绵绵软软。“尔璇,过去道歉。” “何必?”他冷笑。 “你刚刚的话太伤人了。” “事实本来就伤人,最不该的是你爷爷,把她当芭巴比娃娃来玩。”他回头往聂宅走去。“我看你妹是不会过来‘学习婆家规矩’了,我代她向奶奶说一声。” “你!”夏鼎昌为之气结。 即使是一起长大的拜把兄弟,有很多时候,他也摸不透聂尔璇的心思。 很显然的,他也搞不懂自家妹妹的心事。 回家之后,只听管家说,婉吟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怎么唤都不出来。 他心怀愧疚地交代,由着她去,要谁也别去打扰她。 隔天早上,还是没人应声,他们撞门进去,只看到一条打好绳结的被单,垂挂在窗边,房里满胃疮痍。 如果不是有那条跷家用的被单挂在窗边,所有人真会以为这个房间被暴徒袭击过,而梦幻小公主被掳走了。 她的确听到了聂尔璇跟他说的话,完完全全,一字不漏。 夏鼎昌心疼想着,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一件件剪开那些礼服。 满地散落着破碎的蕾丝、扯坏的雪纺纱,就达延请英国老师傅亲手制的帽子,帽沿的花朵也都被狠狠地扯下来。 当初他不该起那个话头的,婉吟的心,如今比这些衣料更破碎。 三天后,灵巧避开所有追寻、飘然失踪的婉吟终于回来了。 她一身轻便衣裤,长发略削,差点让所有的人认不得她。 但那身装扮确实比过去更适合她。 “你、你、你……”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看你那是什么鬼样子?” 她吹了一个大泡泡。“满街都有的鬼样子。” “还顶嘴?!”夏老拐杖一敲,震得所有人不敢动。 她笑咪咪。“不是顶嘴,只是爱贫嘴。” 所有的人都傻了。以前的夏婉吟,从不顶撞夏老,也不会这样讲话啊。 “你你你、你快去把那身鬼衣服给我换下,我不要看见你这个样儿。” “我‘不要’这个,我‘要’那个。婉吟你要这样做、婉吟你不能那样做。” 她模仿他的口气。“对不起。我不会再为了让您开心,就当一辈子的哑巴跟傻瓜。” “你吃错了什么药?” “如果爷爷不想看到我,大可以送我到寄宿学校,眼不见为净。” “夏婉吟,你想气死我!”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得了,别吼、别吼,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意见。” 被紧急请过来主持大局的聂奶奶,示意管家送上花旗参茶。 “我不要看到她那个鬼样子,我要她像你年轻时一样。风采迷人。” “谢谢抬举。”聂奶奶给其他人一个安抚的微笑,意她可以摆平夏老的驴脾气。“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也没像婉吟穿成那样,层层叠叠,多不舒服。” “女孩子就是要这样子才好看。”夏老坚持到底。 “你这是打扮芭比娃娃,还是养孙女儿啊?”聂奶奶笑若春风,揶揄着。 就在这时,聂尔璇走了进来。 眼角余光才瞄到他,她就立刻跳上楼梯。她还不想见到他,暂时不想,也许永远永远都不想! 然而,所有的人都呆滞住了,傻看她三阶一步的轻跃。 以前,没有人知道在蓬蓬裙下,那双腿有多修长、多矫健,也没有人知道原来那双腿可以跨开超过一步之遥,更没有人认识盛装底下那个鲜活蹦跳的少女。 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只停留在“正牌淑女”的阶段。 “脾气闹够了?”聂尔璇不改毒舌本色,开口刺刺她。 她忍不住回头一瞪。该死的他,一定要对她这么刻薄吗? 那双琉璃般的眼神也回视她,眸里没有惊艳,目光依然自傲,彷佛在说:因为你暗恋我,怪不得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会放在心里。 再也不会了!盲目的崇拜、傻气的暗恋,她要统统抛诸脑后! 从今而后,聂尔璇是一个跟她没有关系的名字! 真要嫁给他,那才叫倒楣! 第二章 二载年华悠悠过。 聂尔璇才刚走进“夏城集团”的总部大门,就看到夏鼎昌蹙着浓眉,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身边跟着个娇小助理,两人脚步急促,跟他闻惯了两年的步调截然不同。 “怎么了吗?”他看起来气急败坏,像被踏到尾巴的狮子。 “婉吟、我爷爷。”夏鼎昌咬着牙进道:“她的学校又来电话了。” 懂了,爷孙两人大斗法,家务事摆不平,怪不得这位商场最新窜起的铁腕总裁,看起来这么想杀人。 “抱歉,没有时间跟你午餐了。”本来打算悠闲吃完午餐,再去主持两场杀气腾腾的会议。 聂尔璇耸耸肩。“没差。你忙。”反正他一个人也晃习惯了。 夏鼎昌坚定的脚步又直往大门口杀去,聂尔璇想了想,叫住他。 “这样吧,我帮你到婉吟的学校去。”他多的是时间。 “可以吗?那真的太谢谢你了。”分身乏术的夏鼎昌松了口气,却也随即蹙紧眉峰。“但你没事做——吗?” 他紧急住口,想起某则商场传言,一个问号停在嘴边,就是问不出口。 “反正我早就被贬为废人一个,时间浪费在哪里都无所谓。” 聂尔璇噙着笑。冰眸里却蓄满阴霾。 对于脱口而出“废人”两个字,连自己都嫌恶了起来…… ★★★ “蔷薇私立女校”校长室里,对峙着两方人马。 以“严厉治学”著称的老校长,身后站了一排捍卫校风的人马,包括训导主任、生活辅导老师、训育组长,以及“问题学生”的班导师。 另一方单枪匹马,力抗群雌的,当然就是“问题学生”,夏婉吟。 她一身红艳艳洋装,不对称的裙摆设计,使那双腿儿更加修长迷人。 她鲜丽的衣着,娇艳的容颜,勃勃待发的生气,让整个原木打造、充满暮气沉沉气氛的尊贵空间,也跟着亮丽起来。 “婉吟,这已经是学校方面,数不清第几次对你警告——我们有穿制服的规定,你应该穿制服来上学。” 老校长揉着额角,见她不当回事的神情,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难以管教?” 真要追究起这个问题学生的“问题史”,必须要从她刚入学谈起。 “蔷薇私立女校”专属贵族等级。招收七岁到十九岁的女孩,培养她们小学、初中到高中的教育。 严格来说,这是个封闭的小团体,如果有任何与主流派格格不入的女孩前来就学,这十二年的求学生涯会过得很孤单。 夏婉吟就属于其中一例。 然而,论权贵,她在金字塔顶端:论家世,她比得过任何人;论财富,夏家前面十年来的教育献金足以左右校规。 也因此,她从入学起就没有穿过制服,她总是穿着晚礼服来上课,优雅端丽自成格局。 从那一刻起,就注定她是个“问题学生”。 “会不会是我以前太乖了,所以现在一点点的叛逆都会被夸张成使坏?” 没错,的确是这样,不过……“我想谈的是你的服装仪容。” 她原地转了一个圈。“这件洋装的剪裁不好吗?” 不。事实上是太好了,把她的优点都衬托出来。 但……“你应该穿制服来上课。” “制服?没听说过。”她挑挑眉。“我记得我被允许上学不穿制服。” “那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因为“什么”。 “因为我穿那样,可以增加学校营收,增加嗑牙话题,兼具娱乐效果?” 她一直都知道,曾有不少同侪,甚至师长拿她当玩笑,只不过她们说什么,都不会比聂尔璇烙在她心版上的言语更伤人。 一抹轻愁闪过她眉间。 被戳中心思,一排捍卫校风的师长不禁心虚痛喝:“夏婉吟,注意你的态度!” “请同样注意你们的标准!” 她重炮回击。即便如此,她看来依然优雅,丝毫没有悍妇骂街的泼辣味。 “既然我以前可以穿礼服来上学,现在我当然也能穿我喜欢的衣服进教室。 而且,她有绝对的影响力,足以煽动所有学生跟她一起造反。 自从聂尔璇发表那番令她痛彻心肺的言论后。她就决定做自己。 但如果“做自己”,只是改改外表,换汤不换药,那就逊掉啦。 所以她豁出去,再也不管淑女之道,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放纵自己去发挥。 起初还有人当她人格异变,后来,所有人才体认——这,才是真的夏婉吟。 她也一点一滴在挖掘自己的个性。原来她很敢讲、原来她蛮有思想、原来她很social、原来她有带头作乱——呃,不是,是“带头争取学生权益”的本事。 她在最短时间内窜红,成了同侪追随的偶像,也成了老师猛吞头痛药的主因。 “你必须注重纪律,本校有非常悠久、非常优良的传统,不容被任意践踏。”” 她的浅浅笑脸,凝肃成一本正经。 “我就是不了解。当我爷爷对学校‘有所奉献’时,我就能标新立异,当他不再‘奉献’,我就必须注重纪律?”她诘问的语气中,除了强势,还带点无奈。 上天为证,她爱她的爷爷,她的爷爷也疼她如初,他们的亲情毫无问题。只是爷爷一直不能接受,她已经不再是承欢膝下的乖巧小女孩。 于是他将“战事”扩大。他不再捐钱给学校、他让师长三番两次找她恳谈。不过就是在逼她低头。 但她绝不低头! “这……”捍卫校风部队被问住了,面面相觑。 “所谓‘纪律’的标准在哪里?是可以用钱来主导,还是——” 门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轻敲,扼住了她的长篇大论。 不待校长开口,笨重的橡木门已经被打开。 一道午后的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屋里的人们。包括婉吟,都眯起了眼睛,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 婉吟左右偏着脸,想看清楚那背着光的脸庞,总觉得有种奇特的第六感在脑际嗡嗡作响。通常这个第六感,只在“某人”出现在她周围的时候发作。 但,他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我是聂尔璇。” 居然是他!真的是他咀慢,他来做什么?不会也是来讨伐她的吧? 聂尔璇松手,让门自动合上,木门扣上时,发出沉重的低响。 他从容向前,看也没看她一眼,迳自来到校长桌前。 那微微低头打量人的姿态,彷佛全世界的人都该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长期跟名流社会打交道的老校长,也确实知道他系出何门。 “我受夏鼎昌委托,将婉吟领回去闭门思过。”他的语气是告知,而非征询。 或许是他不怒自威的模样太慑人,老校长竟二话不说,点头放行。 婉吟瞠目结舌。根据经验,她本来预计,至少要在校长室待四个钟头以上。 他转向她,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走吧。”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就会忍不住跟着他,跟着他就会忍不住心慌慌,一颗心上下浮跃,像骤雨打在荷叶上,明明很难顶住,偏要挺身承受。 在走出校长室之前,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他,早已把她的长篇大论抛诸脑后。 而且,也把她绝不再暗恋他的宣言忘得一干二净。 ★★★ 走出校舍,走进阳光里,她看着聂尔璇,依然处在呆愕状态。 “你怎么会来?”她顺从他的手势,坐进车里。 这两年来,她总是避开跟他相处的机会,几乎到了王不见王的地步,只有在思念难熬的时候,才会躲在一旁偷偷瞄他。 但是关于他的消息,她可半点都没错过,随时掌握他的最新动向。 “你大哥在忙公事,我正好闲着,顺道过来解决你的事。” 他示意她扣上安全带,婉吟照做。 嫩荑先是拉下安全带,斜过上半身,她微微俯首,将扣环喀一声卡住。 然后,流泉墨发往后一甩,暖暖甜香沁入他心脾。 聂尔璇皱了皱眉。 发香,这麻烦小鬼头有发香?他怪异地横她一眼,发现紧紧扣住的安全带,刚好斜穿过她胸前,从来没被注意到的柔软,瞬时被挤压得鼓胀饱满。 从什么时候起,被绸缎、蕾丝、雪纺纱埋没的古董洋娃娃,变得这么曲线玲珑,深具女人味了?夏婉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变成一个美丽小女人了! “聂大哥?”他在呆滞什么? “坐稳。”为了宣泄心中奇异的感觉,他猛地倒车,开出停车场。 他不想去看。但总有股吸引力。将他的目光吸向右下方。 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就好——靠!她的腿为什么这么漂亮?比曾经勾在他腰间的纤细长腿更细嫩,更让他联想到销魂滋味? 他怀疑自己的男性贺尔蒙。在今天有异常偏高的趋势。 说点正经话,转移目标!“你要跟你爷爷怎么斗都无所谓,但别把其他人拖下水,你大哥有一整个集团要管,工作很忙。” 她心口一蹦。他讲话怎么还是这么绝。也不先问清楚来龙去脉? “是爷爷斗我,不是我斗爷爷。”她也很抱歉把大哥拉下水。可那不是她的错。告诉校方。她“不服管教”必须优先联络大哥的人,是爷爷啊。 深呼吸!忘了她的迷人之处,她可是你拜把兄弟的妹妹,不是随便能把的妞。 “你顺着你爷爷,他就不会找一堆人的麻烦。” “可惜我已经不想当爷爷的傀儡。” 他撇嘴笑了。 她紧抓住安全带,瞬间筑起防备之心。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讨你欢心,更不是为了嫁给你才做的努力。” 话才说完,她差点要咬舌自尽。 天哪,听听,她说了什么笨话!真希望他暂时性耳聋,什么都没听到。 她郑重告诉自己,改变自己是因为她真正的觉醒,改变聂尔璇对她的印象只不过是“副产品”而已。 原来她这么在意他!聂尔璇当下有几分明了。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我还没那么自恋。” “……喔。”她应道。心里乱糗一把的。 好像只要在他面前,她永远都表现得格外笨拙、格外呆滞。 “再说,你何必讨我欢心?你那么想嫁给我?”他的口气像在开玩笑。 她偷觑他的表情。 两年前的那番话,对她来说,是道很大很大的伤痕,但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他讥嘲别人、当面被撞见的一次意外,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在乎。 既然不在乎,他何必感到抱歉?又何必难为情?他敢于对他的言论负责,他就是这副又冷又坏的调调,她又能奈他何? 婉吟沉默下来,唇角不再假仙地甜美上扬,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他瞅一眼,再瞅一眼,不出几分钟,又开口了。 “我跟你有什么不快吗?”他粗着喉咙挑衅。“你摆脸色给我看做什么?” “哪有?”不笑也不行吗?好怪的男人,她居然会心仪他! “还说没有?”为了忽视她的美好,将对她的惊艳逐出脑海,他语带嘲讽地说:“或者我该问,我曾经拒绝跟你结婚,算是结下梁子吗?” 深呼吸!夏婉吟。 这个笨蛋不知道你爱他,更不知道你已经爱他很久很久了,所以如果他说出伤害少女芳心的废话,就当他在耍白痴好了,不要理他。 “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真的这么想嫁给我?” 是!她的心坦承不讳。 不、不是!要有女孩子的矜持啊,夏婉吟! “我不想回答你的原因是,”她深呼吸。“我不想跟你吵架。” “怕吵输我?”话题离魅惑、情欲愈远愈好。他发现自己在失控,一直想瞄她的娇躯与艳容。 她终于忍无可忍了。“我怕被流弹波及。” 他握住方向盘的指节紧了又紧,犀利的眼神瞥了过去,她勇敢迎视。 “什么流弹?” “白痴才看不出来你心情很烂,你像汤锅里的泥鳅,被烫得躁动不安。” 他微微一惊,她是从哪里看出来? “对于一个要去对校长鞠躬哈腰的人来说,他的心情会好到哪里去?”他嘴硬,硬是想把心情坏了许久的原因,推到别件事上面去。 “你可以不必来,再说你也没鞠躬哈腰。”她试图戳破某种诡异的气氛。“你不必为我受气,反正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要把我当作情绪不爽的出口。” 他一踩煞车,婉吟整个人往前撞去。 “你在做什么?”她骇然惊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不爽?”他阴惊地问。 “拜托,用眼睛都看得出来。”别忘了她偷偷关注了他多久,她甚至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他双眸眯了一眯。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他身旁的人,包括父母、奶奶。还有现任的床伴,以及拜把兄弟夏鼎昌,都以为他悠游一如从前。 但她,几乎没有交集的她,却看透了他的情绪? “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找我谈谈。” “哈哈。” 他的冷笑令她局促不安,但她仍坚持说出自己的意见。 “都过两年了,你留学没成行,进‘聂氏’又不是很顺利,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目前的工作……”不然也不会闲到来找她的麻烦。 他阴冷地瞪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种事,用想就想得通了啊。” 那别人怎么就想不通、看不透? 他眯起眼睛,瞪着她看,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轻轻巧巧戳破他的防护? 她到底对他知道多少?为何让他连否认都措手不及,只能用言语反击? 她是从什么时候,由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娃,变成外貌、心思都令人惊艳的小女人?还是,她根本没有“少不更事”过?那双乌亮大眼看似纯真无辜,其实一直都在试探世情? 真要那样,她就不是个可以等闲视之的小女人了。 他的脑中响起警铃,直觉警告他,最好闪她远一点,不然会失去、失去…… 总之避开就对了,管他失去什么! 他收回视线,故意不再看她。 “如果我想谈心,你绝对不是我的首选。” 婉吟被他盯得微热的脸颊,霎时血色尽失,只留下错愕与难堪。 ★★★ 在聂奶奶一声声的催邀之下,婉吟硬着头皮,再上聂家。 自从两年前的叛逆之举后,她自觉对费心指导她的聂奶奶有些亏欠,只好一并躲开聂奶奶,免得看她愈来愈粗野,奶奶心里难受。 温室花房里,摆着一张原木圆桌,佣人送上茶点后默然退下。 “婉吟,尝尝点心。你好一阵子没来,张嫂一直以为是她厨艺退步,才让你不想过来,还特地去拜师学了好几款健康低脂的甜点料理。” “呃……”她窘得双颊飞红,忙把头埋进芒果奶酪里。 “最近忙什么?” 跟老师缠斗、跟聂尔璇闹不合……“我在准备申请大学。” “你要出国?” “没有,爷爷说,我在他面前,他都已经管不动了,要是再把我往国外送,岂不是要让我野疯了?” “你爷爷是商场奇才,可惜遇上女人。就变蠢才。”聂奶奶噗哧一笑。“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多的是时间过来喝茶。” “我……” “怎么?还在顾忌我们家雨璇?”见她犹豫,聂奶奶软言软语,步步进逼。 “你真以为我这双老花眼,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聂奶奶……”她慌张放下小银匙。 “难道你以前过来,跟我学规矩礼仪,缠着我说东说西,都只是为了看尔璇?” 聂奶奶笑着,语气却有一丝愠意。 “当然不是!”她痛切回应。 “那你来看我,是想来跟我作伴罗?” “当然是。” “那为什么自从你跟尔璇起龃龉,你就不来了?这不是摆明了你以前都是在垂涎他、敷衍我?” “不是的,聂奶奶……”在精明的老人家面前,她着实慌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聂奶奶啊,她希望自己老了以后,也能像她一样,看来娴静柔雅,却什么事都逃不过她那双眼睛。 “我只是怕辜负你的教导。”毕竟她后来都不走淑女路线了。 “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她侧身看看婉吟。 优雅的荷叶领上衣。不失个性的靴型牛仔裤,搭配楔形绑带凉鞋,看起来很随性,也不失端庄。 “不是只有穿晚礼服才叫优雅,我看你这样很不错。” 婉吟大概不知道,那些从小扎根在她体内的完美仪态,不会随她的穿着改变消失,因此不管她穿什么衣服,举手投足就是有着比别人更柔美的风情。 “别被你爷爷影响过头了,不过偶尔也要假装小输几次。老人是小孩心性,他跟你斗就是在跟你玩,你别把他当作是在控制你。其实,他很爱你奶奶的。也很疼你爸妈,只可惜他们都死于非命,他很孤单、很需要你的贴心。” 聂奶奶叹了口气。 “大家都开玩笑,说他哈我。哈哈,我对你聂爷爷是专情不二,除了他,我没对任何男人动过心。我虚长你爷爷几岁。只是因为年轻时有些才情。才被他们一帮小毛头崇拜,如此而已。” 听到顽固的爷爷被称作“小毛头”,婉吟忍不住笑了起来。 “至于你跟尔璇嘛……” “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保证没有喔。”她赶紧澄清。 暗恋谁谁谁是少女的秘密心事,这样大剌剌说出来,这个知道、那个也知道,叫她面子往哪里摆——尤其男主角又挑明了对她不感兴趣。 “要是真的没有。那我就烦恼了。”聂奶奶作状,叹了一口气。“女人命好死夫前,才不怕被儿、媳欺在头上。我也不过是觉得孙子贴心,寄望未来孙媳妇能跟我多多亲近,你表明了对尔璇没有意思。我也只能断念,不敢期待以后的日子会有多美好。” 婉吟轻抽口气。难道聂奶奶也跟她一样,察觉到这个家不寻常的气氛了吗? “你有空就多过来陪陪我吧。”聂奶奶望着温室里的花朵,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也不知道这太平日子,还能过多久啊?” 婉吟震慑在原地,怀疑自己在观察聂尔璇时,无意中察觉到的一切,不是出白她的想像,而是——事实。 ★★★ 享受完一顿丰盛的下午茶之后,婉吟告别聂奶奶,直接穿过后院,往聂、夏两家相通的侧门走去。 一串压低的争执声传入她耳内,她竖直了耳朵。 “你有什么秘密怕我知道?” “我哪有什么秘密怕你知道?” 哦哦,不妙!是聂伯伯跟聂尔璇的父子争执,她最不该听到的那一种。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只好缩在阴影处,等风暴刮过去再说。 “你愈是遮遮掩掩,愈让我相信你转投资失利的消息是真的。” “胡说八道!”聂父怒斥。 “不然,你何必怕我进公司?”聂尔璇故意激他。“还是……你有其他私生子女,你不打算把‘聂氏’交给我继承?” 大掌霍然巴上他的脸,力道之猛,让他唇角迅速沁出血来。 婉吟必须很小心地咬住手掌边缘,才不至于惊呼出声。 “你、你、你愈说愈离谱了!”聂父老脸难堪地涨红。“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聂尔璇缓缓拭去唇角的血痕。“我有眼睛,我会看。” “你存心想气死我!” “承认自己是个不善经营的人,接二连三转投资都失败,并不可耻。反正天底下,砸锅的二世祖那么多。”他的毒舌作风在父亲面前,并没有稍加收敛。“父亲太强悍,就容易养出懦弱的儿子。”而他爷爷,的确很强悍。 反之,懦弱无能的父亲容易被看扁,儿子反倒会变得强悍而凌厉。 聂父涨红着脸发抖。 他一向知道,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尔璇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他心里有几分证据,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在‘逼宫’?”为了掩饰他干过的烂事,他一定得假装气得青筋直跳。 “你要这样误解,我也没办法。不过,放眼看去,各个企业都在汰旧换新,接班人一一浮上台面,这令我不得不好奇,父亲,你究竟要把我困在‘合作企业。’翘多久的二郎腿?”总是把他堵得死死的。一步都不让他走进“聂氏”。 总是叫他去忙一些不急之务,闲到日日逛大街。 对有意大显身手的他来说,这不啻是用绳子缚住了他的手脚,他从狂狮变成了困兽。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总得从基层打好底子——” “我已经打了两年的‘底子’——如果你指的是泡-杯好茶、排队买甜甜圈,那我干得真他妈的好。”他看似慵懒,实则蓄满了惊人力道。“父亲,我甚至连‘聂氏’的财务报表都不曾看过。” “还不到你上任的时候,看什么看?”他佯怒展威。“再说,我让不让你继承,也还是个未知数。” 聂尔璇的眼神倏地降到冰点。“玩归玩,想当火山孝子也别当得那么彻底,拿整个家产去孝敬——除非这个家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他大步踏离,聂父一脸茫然,呆若木鸡。“空——空壳子?” 缩着还不敢出去的婉吟,突然有一种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章 大事终于发生了! 一个深夜,几辆警车慎重其事地来到聂家,即使声息极微,但还是惊醒了眠寐不深的婉吟。 她被着睡袍,悄悄潜下楼,只见聂奶奶苍白着脸,随着爷爷进书房。 发生什么事了?就她所知,聂奶奶一向早唾,也从不跟爷爷夜间相会啊。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接着,她看到大哥随便换套西装,便直直往聂家走去。她顾不得跟聂尔璇上次聊天是不是开心收场,抓紧了衣襟,也偷偷跟了过去。 深夜里,诡异气氛浓重,院里虽有夜灯,但灯光是如此渺茫,既让人摸不清路况,又平添鬼影幢幢之感。 树梢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饶是胆大包天、对聂家熟得就像自家厨房的婉吟,也不禁打起寒颤。 慢着——后门出入口似乎有车灯闪烁了一下。 她躲在一旁,看到聂宅厨房后门打开,聂伯母拉着个小登机箱,沿着碎石小径奔了出来。 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在大脑转动之前,她的双腿像是有意识般,自动跑了出去。 “聂伯母!你要去哪里?” “喝!”登机箱的滚轮在地面上擦出尖锐的声响。聂母看到她就像看到鬼似的。 虽然聂、夏两家交流频繁。但聂伯母跟她的交情,顶多只是碰头时打个招呼而已。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聂伯母大热衷于社交,她们始终不亲近。 “婉……婉吟,你怎么会在这里?”聂母花容失色。 “我只是……”话到嘴边,自动自发地转了个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听她这么说,聂母彷佛松了一口气。 “帮我个忙,不要告诉任何人说你看到我出去了。” “什么意思?”她瞪大眼睛,抓住登机箱杆。“你要去哪?你不回来了吗?” “再说啦。”聂夫人将她推开,急急奔往等在后门出入口的黑色轿车。 趴在露水微沾的草地上,看着车灯消失,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聂尔璇的母亲。 ★★★ “聂氏纺织”面临破产危机! 斗大的标题占据了各大报的商业版面,一大早,各类媒体也攻往聂氏旗下的工厂与大楼。 纺织业曾经盛极一时,赚钱的速度快到让老板连讨十个小老婆来帮忙数钞票也数不及,但曾几何时,纺织业没落了,许多靠此起家的企业纷纷转投资。 商场上早已悄悄流传,以“聂氏纺织”雄厚的实力,要将危机化为转机,简直轻而易举,只可惜在这个关键点,掌舵的嫡系人马只是泛泛之辈。 聂尔璇的父亲就是将“聂氏纺织”带上毁灭一途的人。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喜欢文过饰非,明明决策错误,却还执迷不悟,错上加错,更将所有的失败推到别人身上。 虽然在短时间内,可以安抚一些人,但长久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加上他暴毙在情妇住处,再也无法开口为自己辩护,因此所有的指责声浪,便朝着聂尔璇席卷而去。 一早,夏鼎昌便神色凝重地前往聂家。 婉吟整夜没睡,蹑手蹑脚地跟着去,躲在窗户外偷看。 聂尔璇一身铁灰西装,坐在书房里,双目紧闭,从神情上看不出情绪。 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两年前,他完成学业,一心想进“聂氏”效力,但父亲不让他出国深造,却也不让他回归家族体系,净拿些关系企业、合作厂商的凉差堵他。 他知道父亲心里有鬼,虽然心急,想挽救颓局,也只能暗中探勘,静待时机。 等待是很难熬的,就像婉吟说的一样,他就像一尾被丢在锅里的泥鳅,被烫得躁动难安。 怪了,这时怎会突然想起她的话来了? 他甩甩头,甩掉不该在这时出现在脑海中的小女人。 夏鼎昌开门,走了进去。“lt’sshowtime?” 他张开双眸,眸光四射,气势立现。“yap。” 他起身,扣好西装扣,走出书房,对站在楼梯口的奶奶微微颔首,出门应战。 目迭聂尔璇出门后,夏鼎昌走到聂奶奶面前,握住她微凉发颤的双手。 “鼎昌,帮衬着。”她心里有重重隐忧。 “我知道。聂奶奶,尔璇没您想得那么嫩。”他笑着安抚,知道好友绝不是病猫。“他才正要大显身手,对他有信心点。” 聂奶奶叹口气,看来有些恍神。“我只怕他爸爸桶的楼子太难收拾。” 他用力握了握手,给老人家一点力量。“等会有葬仪社的人过来安排聂伯伯的后事,您先去休息一下,还是我让婉吟过来陪您?” 婉吟才听到这一句,就忙不迭溜了。 一来她怕自己会脱口而出,聂伯母早已款了细软落跑走,二来,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想在聂尔璇身边,就算只是偷偷看他、偷偷在一边打气也好。 她奔回夏家,戴上安全帽,跳上摩托车——另一个爷爷看不顺眼的叛逆之举。 她一路飙风到聂氏总部,从清洁工出入口钻进去。 她直奔大厅。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盘查或阻止,直到深入“聂氏”核心,才听到一波波的抗议声。 被积欠薪资的员工、有心滋事的派系,头上绑着白布条,发出阵阵怒吼。 找到了!她的眼眸射出灿烂光芒。 聂尔璇站在抗议员工面前,一些干部正在协调,力阻抗议声浪愈来愈大。 尔璇好帅! 虽然他只是站着,金口未开,但沉着的气势已经隐隐镇住骚动的情绪。虽然每个人都在讲话、每个人都在动,但他的“静”反而更让人无法漠视。 婉吟注意到,有好些个穿着比较体面的男人渐渐停止说话,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他身上。 协调干部声嘶力竭地喊:“各位,请推派代表,聂先生会跟大家协商。” 旁边一阵吐槽声。“什么屁协商?这种没吃过苦的二世祖到底会什么?” “大少爷’要是有心振作,怎么会等到老头死了才‘不得不来’?” 可恶!居然这样欺负尔璇,到现在才踏进这里又不是他的错! 婉吟忿忿不平,差点跳上前去主持公道。 “是怕闹新闻会丢脸吧?还是回来宣布破产,让我们自生自灭?”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给其他人来主事。” 正题来了! “谁想主事?”聂尔璇低低开口。 几个派系头头穿着比平时浆得更挺的西装,正要一脚踏出来。 哼,看死去的聂总把宝贝儿子藏得好好的,碰也不让他磁公司大小事,这家伙一定是上不了台面的软脚虾。 聂尔璇看到他们细微的动作,一秒间,记清是谁暗中鼓动着要闹事。 “我先说清楚,”他在那些伸向前的脚跟还没踏上地面之际,不疾不徐地开口。“一周内,我不打算跟任何人进行协商。” “什、什么?”这么拽?那些快说破嘴的干部与抗议的员工双眼都瞠直了。 他手一摊,冰样冷眸环顾四周。 “正如各位所言,我完全没插手过‘聂氏’,我是糜烂无用的‘大少爷’,我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我要跟各位‘协商’什么?” 那几只蠢蠢欲动的蜱螂脚,又硬想跨出来。 “那就让我——” “我可以代表——” “我自愿帮——” “我知道自愿协商的人很多,不过,‘事’我都不了解了,何况是‘人’?” 他凌厉地看了派系头头几眼,从以前暗中调查中得知,很多内部问题跟他们脱离不了关系。 “我要在一周内,看到所有原始的公司资料。” “这一周我们要怎么办?”被煽动来高分贝抗议的员工,全都傻了。 啊头头们不是说,只要今天叫叫、明天嚷嚷,孬种大少爷就会退缩了吗? 聂尔璇一脸无聊。“随便。” “随便’是什么意思?”全体员工更加茫然了。他们被解雇了吗? 只有婉吟躲在一边窃笑,深谙他不在火上加油的想法,他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聂尔璇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想选边站的就选边站,想休息的就去休息,想抗争就继续抗争。” 一个派系头头没想到他来这招,沉不住气地冲上前。 “那你呢?”挑衅。“你要做什么?争取时间、脱产逃跑吗?” 聂尔璇双手插进裤袋里,冷然地笑。 “你耳背了,趁这几天去看医生吧。我会在会议室审核所有资料。” “你看得懂吗?需不需要我派个助理……” 他慵然轻笑。“想派多少眼线跟在我身边都无所谓。” “不、不是眼线……”提议的人心头一惴。 看样子,这个“前”聂总迟迟不肯引进公司,直说他志不在此的笨蛋大少爷,并没有他们所想像的那么笨。 “无论如何,‘聂氏’我是管定了,也绝不拱手让人。” 他颀长的身量巍然矗立着,悍然霸气展现无遗。瞬间,一干老狐狸全感到膝头微颤。 “我的优势,在于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早就清楚你们干过些什么,而你们却从不了解我在想什么。” 他悠然转身。森森低语,尤其下一句,更让所有派系势力为之一惊。 “如果我是你们,我会先巩固彼此之间的结盟,毕竟被阵前倒戈,总有点难堪,是吧?” 一句话,让所有“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的派系头头,都惊疑不定地互视彼此。 聂尔璇噙着笑意,走进会议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只要处理好分内的事,至于敌人嘛…… 已经解决掉了。 ★★★ 烟雾袅袅。 一大落卷宗被丢在会议桌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深夜时分,整个“聂氏”静得像废墟一样,只有聂尔璇一个人叼着菸,看着各种报表。 “聂氏”的状况,比他想像中还要糟糕。 他弹了弹菸灰,又弹了弹菸灰,站起身,打开窗户,瞪着街景,无言泄露出内心的焦虑。 他平常不多言,但在这种被胡乱记录的帐册资料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他其实是欢迎有个伴的。 可惜,稍早之前,他谢绝了夏鼎昌的酒吧之邀。 “哈啾!”一个小小的喷嚏声从门外传来。 他眼神一锐。“谁?” 声息消失了,但没过几秒,喷嚏声又泄露来者的行踪。“哈哈哈——哈啾!” “给我进来,不要让我出去抓人。”见门外还是没有动静,故作悬疑,他沉下声音。“夏婉吟,进来。” 门开了,探进一个小脑袋。 “你怎么知道是我?”被轻易识破,心口还真有点小扑通。 “你会过敏。”特别是空调没开,空气不流通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久前就发现了,只是不关他鸟事,他懒得理。 “你哥讲的吧。”推托到别人身上去。 “噢。”她还以为他偷偷注意过她呢,真是白作梦一场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就算目前谈话的对象只有她,他也认了。 “你都不回去,你家忙成一团,聂奶奶派我送衣物过来让你换洗。” 其实是,聂家上下发现聂伯母出走,所有筹备聂伯父的丧葬事宜,都落在聂奶奶跟管家身上,她家虽然也跟着动员,但也忙得顾不得聂尔璇。 整个聂家分成两派,一派是处理家务事,一派是聂尔璇在公事上单打独斗。 “情况怎么样?”她跳坐上会议桌,裙摆下的小腿垂晃着。“可以翻翻看吗?” 他耸耸肩。“看得懂就看啊。” 嘴真坏,有够侮辱人!她拿起最新资料。“情况看起来并不好。” “你看得懂?”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娃,懂啥? “我以前会偷看爷爷带回家的公文。”她咬着手指研究数字。“不然怎么会有古董洋娃娃进书房吓到人的传闻。”小小地回刺他一下。 他理都没理那根小尖刺,彷佛已不复记忆。“依你看。情况怎么样?” 可恶,居然没理会她介意这么久的事! “很烂。转投资到处失利,没失利的勉强打平,我没看过这么差的财务报表。” 说得真好!她是真的看得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他开始对她的能力与胆识刮目相看。 见到他脸色冷肃,她惊觉自己太直言了。 “我是说,就我看过的‘少少的’财务报表而言,这一份算是……”最烂的。 她没胆说出来。 “我也没料到情况会这么惨。”他捻熄菸蒂。 “但是,你上次说得很有信心啊。”她模仿他的语调。“无论如何,‘聂氏’我是管定了,也绝不拱手让人。” “那句话说得太早了。”他一脸阴霾,心情之差,甚至没注意到,她怎么会知道当天的情形。“看过所有资料,我不认为我做得到。” 单独一人看了那么多天资料,被这堆烂纸废字混资料塞了那么多负面情绪,就算眼前只有婉吟,他也藏不住话了。 “我真是搞不懂,最初挣下那么多资产,现在怎么少到只剩下一些屋壳?” “要败掉这么多钱,没有相当程度的白痴还真是败不完。” “错信一个人当倒楣,错信两个人当学经验,错信这么多人到底是故意洒钱当大爷,还是天生猪脑袋?”他气得骂了一串。 “等等,死者为尊,聂伯父刚过世,你不要……”她连忙阻止。 “不要怎样?侮辱他的猪脑袋?”他一脸嘲讽。“这些年,他四处瞎忙,对奶奶尽过心意吗?要是有,他不会让我爷爷一手创办的‘聂氏纺织’烂成这样。” 现在是怎样?要她跟着一起破口大骂吗?还是……婉吟额上挂着三条黑线。 “他把公事搞得一塌糊涂也就算了,还在外面开小公馆,不会赚钱的人花起钱来倒是很精明。连死都记得死在情妇床上。我妈也是,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摆烂。” “伯母她……”她欲言又止,考虑要不要招认撞见她落跑的事。 “跑了吧。”他冷冷地吐出令她诧异的话。 “你……怎么知道?”据她所知,这几天他没跟家里联络,应该不知情啊。 “当然知道。”他父母早就各玩各的,没啥夫妻情义,在这个节骨眼不溜,难道还指望她同舟共济? “呃……”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太仇视你父母了?” “仇视?你讲得太客气了,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说,我恨死他们了。” 她很惊讶地发现,一向冷静的他居然失控了! 根据她长年的观察,她知道,他跟聂奶奶一直都把“聂氏”当作家族的精神缘征、聂爷爷彷佛还在身边的精神寄托。 他想抢进来当救火队,却一再被排拒在外,最后还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明明是聂伯父从中阻挠,他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猪头大少爷。 她静静听他用各种精采绝伦的脏话泄愤,理智地保持沉默。 忽然间他打住了,沉默半晌,一双眼神难得熠熠地看着她,像在盘算些什么。 然后,他把那堆陈旧的资料推到地上。“我做不到? 她一愕。“你说什么?” “我没有办法让‘聂氏’起死回生。” 婉吟震惊地瞪着他,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放弃了。“不可能!” “你凭什么说不可能?” “因为我知道你做得到。” “这是盲目迷恋的后遗症吗?”他就是忍不住要激激她。 他刚刚发现,他需要有一个好帮手,而眼前就站着一个比他想像中更了解他。又懂商业事务的小女人,他没有理由放弃拐她来帮忙的机会。 她倒抽一口气。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 他睥睨她的神情,讥诮极了。“现在不是在办家家酒,就算我是你心目中的屠龙战士,也没办法化腐朽为神奇。”继续激将! 现在不是羞红着脸说“讨厌”的时候。“你可以,你一生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拯救家族企业的机会。”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所以你一定办得到。” 没跟他说上几次话的她,竟然连这一点都知道?“我不行!” 她双眼灼亮,跟他卯上了。“如果现在就放弃,你会后悔,因为你绝对可以!” 他要听的不是这个。他想知道,如果他耍任性,她会怎么做?会不会毛遂自荐来帮他? “都已经告诉你,我不行我不肯我不行我不肯我不行我不——” 扣!倏然,他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嘴唇被堵住了。 他瞪大眼睛,眸中满是震惊,回视着他的,同样也是一双愕然瞠直的水眸。 他们的距离太近太近,近到两人的鼻子都被挤得不成“鼻形”。 瞬间,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 婉吟糗得想跳窗逃走,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确定,他已经恢复冷静。 但是,当看到他震惊的眼色渐渐转为愤怒,浓浓的愤怒又转为杀气,她知道,逃命的时候到了! 她闪电般地退开来,转身就跑。 衣领被拎住。“慢着!” 不好,他听起来比刚才更不“冷静”了,被抓蛇抓七寸的婉吟哀怨极了,小脸早已爆成一颗超红小苹果。 “你在干什么?”他的轻声细语暗示着危险,也暗示着唇颚又麻又痛。 她尴尬到了极点。天哪,她要怎么样为自己开脱? 她就是不想听到他毫无自信的空嚷,又不知道怎么样让他闭起嘴巴,所以才、才、才仿效酒塞堵住酒瓶的方式,硬把嘴唇凑上去。 这下可惨了!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聂尔璇怒然大喝。“你以为我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不得志,就可以被你耍着好玩?” 她被吼得耳呜嗡嗡。“刚刚你就像唱片跳针,很激动的样子……” “所以你就随便碰我?”可恶!两颗门牙根部到现在还在麻。 她偷偷往上瞄一眼。他的怒气百分之百真实,绝不是假意恼她。 “你、你可以说……”她支支吾吾,希望说出一番浇熄怒火的道理。 “说什么?” 想!夏婉吟,快点想! “说……‘世事没有绝对’。”她绞尽脑汁,美丽的五官皱成了小笼包。 “再掰啊。” “像我,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不可能跟你有亲密接触——因为你嫌我太小太笨太恶烂又太没有大脑……”她困难地拗着。好像拗出了一线曙光。“结果你看,我把握机会,所以我——我亲到你了!” yes!拗过来了!她好得意,纤指忍不住点到了他唇边。 他双眸眯了一眯,招牌的发怒前兆。 她颤巍巍地收回食指。太可怕了!他的表情像是想啃掉她的手指。“还有就是,你刚刚太低潮了,我不得不用‘另类’的方法,让你转移注意力。” “你所谓的‘转移注意力’,就是想办法敲断我的两颗门牙?”他益发轻柔的语气,显示出隐藏在其后的巨大威力。 这么说并不公平!她的牙难道就没有撞断之虞? 慢着,他那么生气干嘛?她才委屈呢,这算是她的初吻耶! “当然,我做得并不成功。”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以维护自己的性命安全。, “但……就是因为我不成功,引出了你的内心话。” “什么‘内心话’?”她还在扯?! “你说你是‘虎落平阳被大欺’,你将自己视为‘虎’,由此可见,你心里并没有否定自己的能力,你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才会阁脾气!所以,我相信,‘聂氏’的情况再糟糕,你绝对有办法处理。” 怎样?让她硬拗过去了吧?她没察觉到他的思绪,反而为自己超强的掰功乐不可支。 他端凝着她,那双琉璃般的双眼和平时一样冷淡。 望着她灵动的眸儿,他发现,内心的怒气正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特别的、难以言喻的感受。 就像一个活在旧相本里的平面人物突然跃出纸面,会说会笑也会动,还会牵动他的心情。比邻而居十几年,第一次,他感觉到她的韧性、脉动、生命力。 “我说得这么有道理,你应该很认同哦?”她努力厚脸皮。 “你好像很怕我撒手不管。” “呵呵呵。”她装傻傻笑。 没错,她的确是很怕。尤其两年前,他有意出国深造,把她的心都剜痛了,她多怕那些豪放金丝猫会把他拐跑,幸好他没去成,不过他也因此郁卒很久。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现他这串心结的。 “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助理。”见她一点都没有自荐的意思,他干脆挑明了说。“而且最好是能跟我一条心的,我受够了被着羊皮的狼。” 婉吟不是笨蛋,一下子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她只是好惊讶、好惊喜。原来牙齿撞牙齿的威力这么大,可以把两个没有交集的人,硬生生地“撞”在一起。 “我需要送履历表过来吗?” “不必。先把那堆废纸捡起来、整理好再说。” 她蹲下身,正要动手收拾,聂尔璇突然拉起她,将她扯进怀里。 “刚刚那是你第一次碰男人的唇吗?” “呃……对。”真是丢脸,她垂下眼。 “初吻不该那么差劲。”他轻语呢喃。 如果她没有使出那一招,他就没理由动拜把兄弟的妹妹,但是,是她先开始的,所以他动了她,不算违反兄弟情义,再者,尝到了她的甜美,他更没有理由放弃。 什么意思?婉吟心跳狂奔。 “我补你一个。” 她仰着头看他,只见那双性感男唇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没有人教过你,这个时候应该要闭上眼睛的吗?”他低吼。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快点给我闭上眼睛!” 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未敢不从,细长的睫毛有些不安地轻颤。 他近距离看她。她完美贴合在他身上的曲线,唤起了上次见识过的女人昧,然而将她扣在怀里,感觉更……美妙。 曾几何时,一个在他生命中模糊存在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只用睛睛望着他。就足以催动他情欲的小女人。 他的身体很诚实地反映出,他要她。 他的脑子还在思索,能碰吗?能碰她吗? 一股幽香窜入他心脾……就算不能“那样”碰,至少也可“这样”碰吧? 他俯得更近些,用舌尖挑开她的唇,细细吸吮、浅啄。她的红唇就像初绽的玫瑰花瓣,细嫩得不可思议,在他的诱哄之下,她甚至大方地让他的灵舌钻入——却连点青涩的回应都没有。 不多久,他万般叹息地放开她,因为她嫩到连换气都不会,几乎要窒息。 虽然可惜,但好像增加了点挑战度,可以慢慢调教,呵。 顺过呼吸后,婉吟张开眼睛,绯红的双颊与左右闪避的眼神,纯真复古到让人以为,这种羞容只有在刚圆过房的新人脸上才看得到。 都什么时代了,还嫩成这样,真让人想狠狠欺负、狠狠蹂躏。 他慵懒开口,距离太近,两人的唇总是不小心碰在一起。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只是‘感激之吻’而已。” 她愕然启唇,又被他快速攻入。 这一次他没有客气,吻到心情爽爆为止。 第四章 自从聂尔璇宣布,他“付出”的“感激之吻”足足有一整年的份量,而且还随时补充“存量”之后,婉吟就“被迫”每天到“聂氏”来报到。 尤其是在上了大学之后,学校以外的时间,他通通霸占到底。 她表面上微恼,私底下却雀跃不已,她可以更长时间、近距离,贴近她的心上人——只要她努力,别忘神地盯着他一直傻笑就好。 目前的“聂氏”百废待举,他们一直在讨论要转什么型。 “纺织虽是老本行,但的确不再具备竞争力,要不就迂厂到劳力便宜的国家,要不就是转投资。”聂尔璇在文件上猛点着笔。“与其迁厂,我偏好做跟纺织业相关的投资。” “我也是这么想。”翻遍以前“聂氏”的转投资,要不是餐饮业、营建业、电子业,就是一些阿里不达的琐碎小投资。“有道是,生意不熟不做。” “你有什么想法?” 她偏头想了一下。“进口高级布料,代理国外名牌衣饰,赞助国内设计师的作品,开设名品百货广场,专人仔细规划,总有一个配套流程可以赚饱荷包。再说,以‘聂氏’曾在纺织业的赫赫威名,走这条路其实很有说服力。” 他沉吟了一会。“听起来还算有见地。” 她终于找到机会为自己澄清。 “对于一个从小就因为‘奇装异服’,而坐惯冷板凳的女生来说,她有很多时间可以看书,或者溜进大人的办公室,装作古董洋娃娃,听他们在讲什么。” “嗯哼。”他放下笔,闭目颔首。 “就算她穿古里古怪的晚礼服,打扮像个万年小公主,也不代表她的大脑就生锈、卡住、不会动。” “嗯哼。”他二度闭目颁首。 可恶,他都不会想为当年残忍的话道歉吗?就算随便讲讲的也好! 决定了!她要将此当作是毕生的挑战,一定要让他承认她有脑袋才行! 然而,聂尔璇却完全没在想她心中激愤之事。 “多讲一点刚刚你提到的那些。” 她心里一怦。原来他还是在意她的感受,只是表达的方式很糟罢了。 “我当然会独立思考,虽然我曾经表现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但事实上,我——”她准备长篇大论,题目是:不能以虚假的外在论断真诚的内心。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他无情地打断她。“是关于转投资的部分。” “噢。”糟糕,又馍到了……她窘迫地搔搔鼻尖。 “你的大脑只能运转到刚才那样,就卡住了?”他坏坏地激怒她。 “才怪!我告诉你,大多数女人笃信有姣好的外型才钓得到好男人,所以在置装方面会毫不手软地砸下大钱,近年来,男人也渐有‘人要衣装’的概念……” 她滔滔不绝讲着,聂尔璇双眸沉敛。她讲得口沫横飞、沉醉其中,即使他应都没应一声,她还是说得很高兴。 虽然她不是服装设计科班出身,但对于打版、剪裁、制衣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全归功于以前爷爷礼聘的那位裁缝师爱碎碎念,念久了她也通晓一二。 再者,她生在富贵人家,摸多了好料子,也玩多了奢侈品,什么是好货、什么会吸引人,她都了若指掌。只是以前没啥机会像现在这样大论特论。 “我敢断言,掌握时尚的脉动,绝对不会有错,未来美丽产业的前景绝对是无可限量,做关于‘美’的生意,绝对不会吃亏,但是一定要讲求精细、特别,让人有一种‘如果我不消费,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奢华感受……" 她说到一个段落,停下来,喝口茶。 “我的说法会不会太梦幻了?” 他沉吟了一下。“有一点。” 果然……她神采飞扬的小脸立刻黯淡下来。 他大概又要揶揄她是个没大脑的笨蛋了吧?一天到晚只会作白日梦的傻瓜! 聂尔璇忽然睁开双眼。 “你可以尽情作梦,执行的部分,让我来就可以了。”反正遇到挫折,再跟她撒娇吧。 他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眨亮的大眼睛已经成为他的支柱。 当“聂氏”真正的营运状况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成了各种场合最不受欢迎的人物——当然,夏鼎昌依然是他的好兄弟,夏老也没有改变过态度——依然用贼兮兮的,彷佛审视未来孙女婿的眼神看他。 但,其他人的态度都改变了。 奇怪的是,对于被冷落,他并不在乎,对婉吟,他反而有了特殊感觉。 开始发现,她很机灵。开始发现,她对他了若指掌。开始发现,他们很合拍。 开始发现,跟她在一起是一种享受。开始发现,每次她注视他,眼儿总特别亮,眸里就像有星星在闪耀,灿烂得不可思议。 他不是看不出她眼里对他依依的爱恋。 如果他够君子、够绅士,他应该要狠狠甩掉她,免得她愈恋愈深。 但他做不到。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确定自己做不到。 婉吟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消化完他话里的讯息。 “啊?”她的耳根倏地红了。 讨厌,他们在谈“聂氏”,又不是在情话绵绵,他指的“作梦”,左推右敲,都应该是作关于“聂氏”的梦。 但,她的心却还是很不争气地悸动了一下。 这段日子相处以来,她不觉得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助理,她就像是他的伙伴一样,他们会讨论、会抱头苦思对策、会争辩彼此的观点,就好像……就好像“聂氏” 是他们一起经营的一样,荣辱都将由他们共同承担。 然而,她享受这种心贴心的幸福感,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定位。 她很明白,商业界、社交圈是见高拜、见低踩,以往就算他嘴再壤,还是有不少人对他趋之若骛,争相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之所以会听她说话,对她比以前好,纯粹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 他没有选择大哥,不是他们友谊生变,而是大哥起步比他早,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向她大哥诉苦。 至于她被选上。只是因为她善于取巧。 她安排自己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她私底下做足了功课,她不计一切代价,牺牲所有娱乐,恶补商业知识、耗尽力气,只为了跟上他,跟他一起跨出脚步。 不过,这个靠自己硬凑才勉强得来的机缘,会让他们并行很久吗? 她的小脸不禁泛起了愁容。 也许她该及早为自己想个完美的退路,以便到他成功时,她看起来才不至于……太凄凉。 ★★★ 进入状况、确认末来方向后。聂尔璇有了第一波大动作。 首先,他陆续召见所有派系的头头,哪怕是隐身在后c操纵暗盘的人,也精准地被揪出来。 经过恳谈,这些人都退出“聂氏”了,而且是毫无条件地退出。 “很难想像,那些之前作风还那么强势的人,居然都被你‘劝退’了。” 坐在银行的贵宾室里,冷气呼呼地吹,矮几上搁着两杯热茶,两鬓花自的老董亲自接待聂尔璇。 “要不要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撤手的?” 聂尔璇淡淡一笑。“我什么也没做,是他们自己抽腿的。” “用他们的把柄,逼走他们的人,这招既利索又不落人口实。”银行老董端起一杯茶,慢慢啜饮。“好。” 他没接话。 虽然“聂氏”里,带头作乱的人已经离开,员工也接受安抚,回到岗位上做事,但真正的问题还在后头。 “我听贷款部经理说,你来,是想融资?” “是。”提到敏感问题,他依然气定神闲。 “我好奇你的融资案,为何直接转进我手里?”他这个老董已不多管事喽。 “我知道对贵行来说,此事不好过关,让德高望重的您亲自婉拒我的要求,才能一劳永逸。”他直接点破贷款部经理一听他的来意,就翻臭脸的真正原因。 银行老董称许地点点头。 “你倒是看得很透彻,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借口告辞?” 事实上,他的确有转身就走的念头。 以“聂氏”目前的借贷状况,到固定往来的银行拜访,只是自找麻烦,再谈融资,更是自取其辱,要是他还要脸,就应该离开,寻求其他奥援。 只要不见老董、不被当面拒绝,他永远都保有最后一个拚搏的机会,而此时此刻,一旦被sayno,就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他选择留下来。因为愈冷漠、愈粗鲁、愈轻视的对待,就愈令他想起婉吟,还有她那双总是盈满对他的信心的眼睛。 她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套烂到家的“催眠功夫”,每天都对着他说——聂尔璇,你很棒、你很有魄力,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你,你一定一定会成功。 真是些傻话!但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斥责或揶揄她。 就是她的软语诱哄,就是因为那双见到他,总会进射惊人光芒的眼睛,就是那使他的名字洋溢着雀跃音符的语调,让他再也说不出“我放弃”三个字。 聂尔璇坐直了身。“我不离开,是因为我必须拥有让‘聂氏’东山再起的资本。” “年轻人,我很欣赏你的魄力,但你没有实际掌舵的经验,加上本行的呆帐多拜令尊所赐。我是个有理智的人,不会放准你的融资案。” 这是很明白的拒绝,他该告辞了,但——该死的,那双盈盈大眼在他脑中眨呀眨、眨又眨的,像在问他为什么不多尽一点力、再多尽一点点力? “您自认是一位有理智的银行家吗?”他听到自己问。 老董微微一怔,原本已经要召人送客,怎么突然间又多了转折? “我是。” “如果你是,就不会陆续贷那么多款项给家父,家父是出了名的商业蠢才。” “他提出了许多担保品,而你,就我所见,两手空空。” “我有项担保品,是他没有的。” “是什么?” 他挺直背脊。“我。” 老董笑了笑。“只可惜,我们不能在担保品那一栏填上‘聂尔璇’。喔。对了,我记得‘聂氏集团’跟‘夏城集团’私交不错,找他们帮忙也不是不行。” “的确,‘夏城集团’的夏鼎昌提过,愿意捐注资金到‘聂氏’来。” “那你怎么不要?条件谈不拢?”老董暖昧地笑。“我听说夏家的小女儿在‘聂氏’当你的助理,你们早就不分彼此了,何不大方接受‘大舅子’的捐注?反正都是‘一家人’嘛。”他暗示着裙带关系。 聂尔璇闭了闭眼睛。 正因为他对婉吟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所以他不能接受夏鼎昌的帮助,他不要让这份感情沾染上任何铜臭的气息,一点点都不要! “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挽救‘聂氏’。”他咬着牙说道。 老董内心有着激赏,嘴上却故意问:“你,二十郎当岁,没有半点实绩,一直都在闲晃的大少爷,凭什么说自己是最有力的担保?” “没做事不代表没在想该怎么做事。与其边做边错。不如想定了再做。” “有意思,没想到你这个性倒是跟你爷爷一模一样。”银行老董终于露出感兴趣的笑容。“跟我说说你的企划吧。” ★★★ 带着满意的战果,聂尔璇回到“聂氏”。 他回到自个儿办公室,看到沙发接待区那方,长几上又是原文书,又是笔记型电脑,又是个大书袋,就知道婉吟一如以往,上完课就过来报到了。 他酷酷地开口:“一个好消息,猜——”当视线越过沙发椅背,他倏地打住。 她在睡觉! 他看了眼腕表。难得她今天过来的时候,他没待在办公室里恭候大驾,这小妮子就偷起懒来。 他绕过沙发,蹲下身。好消息在胸口翻腾,他兴奋莫名,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跟她分享。 这跟他的本性完全不合。虽然他有拜把兄弟,但对于发生在自身的好事、坏事,从没有冲动想向谁提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一律默默在心里“喔”一声,没想过要分享。 但这一次例外!他飙车回来,连手机都不用,就是想当面跟她说。 不,他不是“只”想告诉她这个消息,他“更”想看她听到消息时的反应。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知道,婉吟是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而手舞足蹈的,如果她知道他说服银行、取得支援,她会乐成什么样子? 搞不好她会爬到桌上去跳舞! 他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笑,一手抚上她的脸颊,正想把她轻轻拍醒,突然间,他打消了主意。 她的睡颜很美,但令他愕然的是——在那双长长羽睫下,玉白的肌肤有抹淡淡青影。 她什么时候多出黑眼圈了?还有,她一向眠寐不深,如今躺在沙发上,椅面又窄,姿势又不舒服,她却均匀的呼息入睡,这代表什么? 她累坏了? 她当然累坏了! 他依稀想起,这阵子好像是大学生要命期末考的时候。前几天,她才兴高采烈地提起,到了暑假,她就可以全天候“听候差遣”,而他也觉得高兴,却丝毫没顾虑到,年纪轻轻的她是两头忙。 本来想要拍醒她的大掌,在他思索的当儿,自动自发摩挲起她的粉颊。 她的皮肤嫩粉粉,摸起来很舒服,每次他借故给她“感激之吻”时,指尖总是在她的脸颊流连不去,还有她膨松柔软的发丝,也是他的最爱。 他失神地盯着她的睡颜,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回座,处理公事。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长沙发上,传来一声痛吟。 “噢……”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他迅速站起身,从他的高度,很轻易就能越过椅背,看到她的情形。 她半仰起身,抓来矿泉水,从大书袋里抓出一个药包,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吞了那包药,然后,倒回去继续呻吟。 “婉吟?”他箭步向前。“你吃了什么药?”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噢,你回来了!” “你到底吃了什么药?” “跟银行那边谈得怎么样?” 他已经没了快乐的心情,她的状况比较重要。“你是不是累出病来了?” 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弱点。“我睡了多久?我记得我只眯一下下而已呀。” 两人互相抢白一番,都得不到彼此想要的答案,于是狠瞪着对方。 过了许久后,她让步。“我吃什么药,是很私人的事。” “喔。是吗?”他嘲讽地答。 其实他很担心两头奔忙,累坏了她,但他就是天生嘴坏,说不出好话。 他以前根本没注意过,男女之间有什么体力能力的差距,婉吟好像也从没喊过苦、从没叫过累,他怀疑自己苛待了她而不自知。该死的他! “先告诉我,你吃了什么药?” “就是一些……止痛调经的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没有错过两道柳眉打结那瞬间的表情。“你跟银行谈得怎么样?” “我出马,当然没问题。” 柳眉的结迅速解开,笑意跃上她唇角。“太棒了!成功的第一步!”她努力想要表现出开心,但最后只有嘴角在笑,想又叫又跳也提不起劲来。 “我本来以为,你会爬到桌子上去跳舞。” “我也想。”她遗憾说道。“可是今天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他追根刨底。 天哪,难道“止痛调经”四个字,没有带给他任何的“启发”吗? 她垂着小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我生理痛。” 他一傻。对,婉吟是女人,健康且发育完全的小女人,她当然会有“不方便” 的时候。 该死的,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他攒起眉峰。“只有这一次会不舒服吗?” 老天,可不可以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她憋红了小脸。 “……每次多少都会。只是之前都没时间泡药浴,这次才会特别不舒服。” “吃了药还会痛?”他认真盯着她的眼神,彷佛她是一叠有问题的财务报表。 “还是有点不舒服,我们现在可以转移话题了吗?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那个银行老董?听我爷爷说,他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人。” “既然融资没有问题,那代表我通过对方的考核了。”他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除了吃药,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不舒服?” “保持腹部温暖吧。” 他立刻搓起双掌,确定掌温够暖,掀起她的上衣衣摆,就想钻进去。 “慢着——”婉吟的脸红到不能再红。“我的书袋里有暖暖包,打开包装,搓一搓,就会恒温二十四小时,不劳你亲自出马。” “是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失望,不过还是听她的话,去翻书袋。 照着她的指示,他打开人生第一个暖暖包,交给她放在小腹上。 然后,他打横抱起她,站起身,重新落坐,让她蜷在他的怀里。 被暖烘烘的包围着,吸嗅属于他的男性气味,婉吟觉得自己就像从人间免费升等到天堂,感觉到安全、贴心和悄然怦动的喜悦,困意又一波波地进攻。 她揉揉鼻尖,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吗?” “为了庆祝银行那边小小的谈判成功,今晚我们俩都提早打烊。” 他在她的唇上印下温存的一吻,拉来外套盖住她,搂着她入睡。 在叹息着进入梦乡前,婉吟再次提醒自己。千万千万要珍惜这份幸福——因为她可以预料,它不会持续太久。 真的,不会太久。 ★★★ 第一次的生意谈成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更多更多成功的案例。 三年六个月的沉潜、蜕变,“聂氏集团”在商场上的地位与过去截然不同。 它现在代表的是,代理多家国外名牌衣饰的当红炸子鸡。华人新锐设计师亟欲争取的赞助商,并且拥有北中南三大顶级shopping广场的龙头老大。 他成功了! “聂氏”规模硬是扩大好几倍,也因为他在超短时间内,以悍然强势的魄力,杀出”条血路,转亏为盈,因而被人称为“冷面悍将”。 他的决策流程已不再只是与婉吟两个人,窝在总裁办公室里一起讨论,连咖啡红茶都要自己泡,现在他有整个秘书室的人力足以差遣,有许多专业人士为他效命。“聂氏集团”步上轨道之后,愈办愈像那么回事。 他的事业大展鸿图,婉吟也差不多完成大学学业。 聂尔璇叼着菸,对着穿衣镜,一边打领带,一边暗忖:是他多心了吗?自从“聂氏”重返荣耀,婉吟彷佛也一点一点在疏离他…… “尔璇,别磨磨蹭蹭,你今晚是男主人,邀了婉吟当女伴,要早点过去接人家。”聂奶奶一:身华贵装扮,走进他的房间。 本季名牌衣饰发表会完美结束后,他首度在聂宅大开宴会,一来将聂家返回名流圈一事,公告周知,更重要的是,他要将与婉吟的关系台面化。 现在,他不再是nobody,他有足够的条件可以放手去追求她。 他知道,今晚的宴会是沸腾一时的话题新闻,人人抢破了头要参加,甚至在宴会还没正式开始的此刻。他已经听到人车喧哗。 他走到窗边,看到一辆接着一辆的名车,驶入车道,他步下暗梯,从后门转到夏家,去接今晚的女主人。 然而,他却在两家的后门口,看到一辆吉普车。 “嗨!”车上年轻的男子,看起来还是学生模样,开朗地跟他打招呼。 “你哪位?”他眉心一蹙。 “jimmy,你早到了!”一串悦耳的招呼在他背后响起,令了他一怔。 他缓缓回过头去。“你要外出吗?” 婉吟一脸笑,全身上下都是牛仔劲装,只有西部帽、领巾与滚毛短靴,才是正宗鲜艳的红色。 她烫卷的长发在夜风中舞着,飘送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发香。 “今晚我要参加大学同学的惜别会,jimmy来接我。”她彷佛没看见他变得铁青的脸色,充满活力地介绍道:“jimmy,这位聂先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喔。” jimmy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束。 “我知道,我主修行销,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为聂先生效力。” 他心里一哼。小子,就凭你今晚出现在这里,就一辈子甭想跟“聂氏”搭上线。 他转向她。“我以为我每天晚上都叮咛过你,今晚你是宴会的女主人。” 婉吟将波浪长发往后一拢,走上前,替他调整领带。 “聂大哥,今晚是你的主秀,我不能抢走你的风采。”她笑得相当完美,就跟“古董洋娃娃”时代的她一模一样。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她轻轻挣开,白了他一眼,继续为他调整领带夹。“这些年,因为‘聂氏’曾经没落,你也尝透了人情冷暖。但现在,你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他提醒她,是他们并肩作战,“聂氏”才有今天。 “whatever,”她整理好他的仪容,满意地微笑,往后退一步,直视他的双眼。“如今,你拥有比过去更强大的能力,足以呼风唤雨,我相信你一定很怀念过去备受瞩目的生活——” “见鬼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怀念别人对我唯唯诺诺的样子?” 气氛好像有点僵!jimmy缩在车上,咬着手指,不敢开口插话。 “你没说过,但任何人都忘不了那样的岁月。所以,今晚你是宴会的唯一主人、唯一主角,我不能跟你一起现身,那将会让你少掉很多‘机会’。” 她下巴一抬,示意jimmy坐到一边去,她则以闪电般的速度,跳上驾驶座。 他双眸眯了一眯,赌她不会就这样离开。 “说清楚,什么‘机会’?”她在暗示,他该接受那些曾经视他如敝屐,如今却拱他如王族的女人? “你又不笨,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婉吟举起红帽挥一挥,发动车子。 “bye,享受你得回来的一切。” 她油门一踩,吉普车飞冲出去,远远将聂尔璇抛在后头。 他阴骛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影,压根不信她刚刚说的半句话。 婉吟在逃避,她想跟他划清界线,想得要命。 但,为什么? 她可以在他最潦倒的时候,谈笑自若、与他相伴,却在他有所成时迅速挥手说掰掰,到底是他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 抑或是,他们两人之间,早就存在着他根本没注意到的裂痕? 第五章 “学姊,这样好吗?”jimmy边问,边回头看那逐渐变小的人影。 婉吟咬咬下唇。“有什么不好?” “依男人的角度,如果我们办一个party,还锲而不舍邀同一个女人当女主人,却被临时放鸽子。感觉会很差耶。” 婉吟看着前方,手指因抓紧方向盘而泛白。她避重就轻。 “你想太多了,那不是一般的玩乐party,那是商业界、名流圈的宴会。” “所以,一个称职的女主人就更重要了,不是吗?”这样才是正常的逻辑。 “或许吧。”她不想多解释,直接把吉普车开到附近二十四小时开张的咖啡馆,把车还给他。“别忘了,凌晨两点要过来送我回去哟。” 她跳下车,摘下帽子,推门进店,到柜台点咖啡,选择坐在对看街景的长桌,看熙攘人群随时间流失,变得稀疏,渐凉的黑咖啡可以代表她的心情。 她可以想像今晚聂家的宴会有多盛大,她可以想见有多少达官贵人等着拜见最新的“冷面悍将”,她更可以想像有多少名嫒淑女、世家千金,会围在聂尔璇身边,亲炙他的风采,为他的每一句话回以盈盈笑意。 很快地,他的手臂上就会挂着其他美女。 以前共同打拚的欢笑与甜蜜,还有他缠着她撒娇的霸道与温柔,只是他在极度孤寂时,“病急乱投医”的结果,现在金钱权势都回来了,又会有很多美女会围绕在他身边,她又将会回到那个不起眼的位置。 与其被冷落,不如识趣退开,这样以后见面,大家才不会尴尬。 她双手捧着咖啡杯,无神地凝视窗外。 但,为什么? 她明明晓得,情况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阶段性朋友,每个朋友都有阶段性任务。完成了阶段性任务,就该一拍两散,她之于聂尔璇也是一样,但为什么……即便如此,她还是会不想放手,会觉得心痛? 当jimmy她回家时,宴会已经结束,聂宅一片漆黑,只有几个房间点着灯火,大概是宴客公司还在打扫。 那些开着灯的房间,并不包括聂尔璇的卧室。 告别jimmy,她从后门溜入,打开门,一个人影环着双臂,倚着门,侧在墙边。 “终于回来了。” “喝!”她没想到有人躲在那里,吓了一跳,下意识叫出跳上脑中的第一个人名:“聂尔璇!”死定了,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堵她。 那人放下双臂,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你大哥。” “噢……噢。”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一下冲高,一下窜低。“大哥。” “回来了?跟大学同学的聚餐好玩吗?”夏鼎昌问。 她一愕。除非聂尔璇打小报告,否则大哥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啊。 “还、还不错。”既然他问起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答。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夏鼎昌以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让她知道他’“铁腕总裁”的外号不是浪得虚名。 “你虽然是我的妹妹,但尔璇是我的拜把兄弟。论关系,你跟我比较亲,但论交情,他比你多了六年。” 她喃喃道:“这算哪门子比法?” 夏鼎昌没有回答。“因此,不管你们两人谁刻意伤了谁,我都不会原谅。” “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她故意装傻,把帽子拿在手上把玩。“对了,今晚聂家的宴会……办得怎么样?” “你何不直接问他?”他反问,率先踏入宅里。 婉吟站在夜风中,仰起头,看着隔壁聂尔璇的房间。 灯明明就关了,显示他早已睡了,一定是宴会极为成功,把他累坏了。不然他怎么会睡得这么早? 她不解,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她拖着脚步上楼梯,走进暗沉沉的房间,将自己抛到大床上。 “你终于回来了。”靠窗的藤椅上,传来饱含不悦的声音。 她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四柱大床饶是坚固,被她猛地一跳一震,东带掉落,玫瑰纱床幔松滑开来,瞬间将她因在柔软的小天地里。 藤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缓缓地朝她走来。 “聂……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房里?”空调保持在舒适的二十五度,但她的背心却渗出汗来。 “你说呢?” 她挤出笑容。“宴会太成功,所以迫不及待想跟我炫耀?” 玫瑰纱床幔立刻被大掌撩起来,聂尔璇的怒气毫不节制地辐射到她身上。 “我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她悄悄地向后轻挪。 他的怒气前所未见,直接伸出大掌,把她拎到跟前。 虽然过去四年,他们经常彻夜工作,但除了愈来愈缠绵的“感激之吻”外,他并没有对她采取更亲昵的行动——虽然有几回,她察觉到他的大掌滑到她胸前,但很快又抽了回去,让她又困惑又受伤。 他不想碰她吗?若是如此。他为何愈吻愈煽情? 他想碰她吗?若是如此,为何当他触及她的裸肤,会像被火焰烫着般抽手? 她早已熟悉了他的气息,但熟悉的是干净的、纯男性的他,但此刻……感觉太奇怪。 他进入她的卧房里,与她的气息融合,竞成了一种绝妙的组合,加上他用力一拎,“害”她滑坐到床边,为了不挤着他,她不得已,只好打开并拢的双腿,感觉有点……不是有点,是“很”暖昧。 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她的脸就凑在他“点点点”的位置…… 聂尔璇的怒气盖过一切,暂时没察觉到自身的“优势”。 “不要装傻了,我要知道,你疏远我的原因,也要知道,今晚你“临时有事”的理由。” 这样的“情势”叫她怎么“理直气壮”得起来? “聂大哥,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一直都在你身边。”她委婉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他执意要问。“你厌倦我了?” “不、不是。”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迅速朝别的美女靠拢? “不然是什么?” “我可能会出国留学——” “我记得你没那么喜欢念书。” “我可能会试着创业——” “你以为你爷爷会答应吗?” “爷爷答不答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去做,我就会去做——” “那就去做,我会像你支援我一样地支援你。” “不,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像薄薄刀刃,俐落剖出了问题核心。 她顿了一下,心口一紧。 “是的,我不需要。”她仰起头,试图用灿烂的笑容去面对。“我没有当时你那么窘迫的环境,我有很多选择和资源。” “所以我对你而言不是必需的?” “可以这么说。”她笑得更灿烂,内心却更苦涩。 他心中的怒火更炽。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侮蔑,尤其当他已经体会到她的美好,对她有了愈来愈深的情愫,却必须不断按捺,只是为了让自己事业更成功,更有本钱追求她——然而当他达到对自己诸多的要求后。她却残忍地挥手说掰掰,说他不是“必需”的。 他感到受伤、感到愤怒、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寻宝的人,不断过关斩将,坚持到最后,却发现宝物已经拍拍翅膀,自己飞掉。他就像被耍了一样! 她不懂他的心事,兀自打哈哈。 “嘿,别弄得好像我伤了你的心。聂大哥,看看你,你用自己的力量重振家声,你今非昔比,我敢打赌,今晚一定有很多人抢着跟你说话——” “没有。” “那应该有更多出身良好、身价不凡的年轻妹妹期待你的关注。” “四年来,我身边就有一个条件优的年轻妹妹,我还要去关注谁?” 她一呆,意识到他说的是她,还来不及感到甜蜜,就骇然惊叫。 “你该不会臭着一张脸,直到宴会结束吧?” “有何不可?”他倨傲地盘起双臂。 她大感心痛。“你会把所有未来跟你可能有合作关系、联姻关系的人,统统得罪光呀!”机会走了是不会再回来的呀! “那又怎样?”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这个宴会不重要,得罪谁也都无所谓。真要细究起来,前来与会的人才得罪过他呢!在他苦战时,假装忘记他的存在,见到他还频频丢白眼。 但这一夜对他来说,还是重要的,重要在于他想要和她一起出现在人前,重要在于跟她一起举杯庆祝,重要在于他要公开第一张傲人的成绩单。而特优的成绩是“他们”一起创造的。 她叹了一口气。“你不能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为什么?”他执意要问出个答案,才能“对症下药”。 因为那只是过渡时期,因为她是唯一人选,因为是她取巧又刻意地出现在他面前,不着痕迹地自我推销,因为他太寂寞了,不得不屈就于她的陪伴。 她是属于过去的伙伴,只不过他一直没想清楚罢了。如果他回想起曾经如何批评她、如何斩钉截铁地说不娶她,他就不会对她如此执着。 她深吸一口气。亲手推开他,令她心痛,但等他日后清醒过来,他会感激她没有接受他一时神智不清的霸道追求。 “聂大哥,你要知道,我为你打气是因为一直以来,你就像我大哥一样。” “你大哥?”他僵硬地学舌。 “没错。没有妹妹会在兄长有难时,弃他而去的,对吧?”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才像压抑什么似地开口:“原来如此。我来为这些年作个总结。之前,你陪我没日没夜地奋斗,这完全是基于‘妹妹’对于‘兄长’的关怀,对吧?” “嗯。”心口淌血了。 “而你今晚的缺席,绝非恶意,纯粹是不想夺走我的风采。也希望让我有更多交朋友——尤其是优质女朋友的机会,对吧?” “嗯。”别说了,再说下去,她的心都要失血过量了。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墙上,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往前进,像利刃一刀一刀划在她心口上。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逼她向上看,一脸狞笑。 “你说你把自己当作我的妹妹?”他用力咬字,彷佛觉得很荒谬。 “怎样?”他怎么搞的?好像愈来愈生气。“这样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温柔说着,跪在地上,拉近两人的距离。“但是,当我们这样……”他轻啄她的唇。“这样……”他细细描绘玫瑰唇办。“这样……”她习惯性地张开嘴,迎接他的纠缠。舌尖互逗,浑然忘我。 忽然间,他放开她,丢出一句极为残忍的话:“自称把我当作大哥,却跟我吻得难分难舍。你说,这不是挺变态的吗?” 原本沉醉在其中的她,眼儿眨了眨,像在瞬间掉进冰窖。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他又生气又温柔地问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我的爱恋吗?” “你……”她傻住了。“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为了撇清,我今晚明明就故意避开了呀。” 话出如风,她随即掩上嘴,却捞不回已经溜出口的事实。 她气得槌床铺出气,该死的,前功尽弃!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以为他看不出她喜欢他。这下可好了!他话都还没套上两句,她就直接道出n年来最大的秘密。等着被笑吧,夏婉吟!这就是喜欢上毒舌男人的小小悲哀。 她不雅地抽起双腿,娇躯一扭,就往旁边爬开。她要用枕头把自己闷死!她爱死了他的毒舌,却忍受不了他再一次斩钉截铁的批评。 “为什么要避开?” “因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她掀起薄被一角,钻进去,把脸埋进枕头。用薄被多扣一层。 “不要一直问‘为什么’。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她的喊声有些模糊。 两簇火焰在他眸中闪啊闪。也许今晚就采取行动,稍嫌急了些,但比起四年漫长的等待,全世界再也找不出比他更绅士的男人——尽管他偏好以坏蛋自居。 他轻掀被单一角,无声无息滑进去,直攻大本营。 “白痴、呆瓜、傻到无可救药、最好把大脑切来当生鱼片吃……”她兀自咕咕哝哝,骂自己太大意。 “嗨……”他偷偷撩开她的波浪发,朝她颈后轻吹一口气。 她全身僵住。 有意思,再吹她两口气。 “哇啊!鬼呀!”她吓得弹起来,满床乱窜,玫瑰纱床幔被摇得左右晃动。 老实说,光看那“床景”,真的很煽情,好像有谁在里面翻云覆雨似的。 聂尔璇想,必须先制止这一波床幔轻晃,他才能制造出更猛的“床景”。 他拉住婉吟的小腿,硬把趴着的她,扯至自己身下。 与世隔绝的床幔,柔软晃荡的床垫,纯男性与纯女性交融的气息,还有当她被扯至他身下,亲身体验他坚硬起伏的肌肉的感觉,她的小脸都涨红了! 他将她翻过身,她仰躺在床上,他随即覆了上来,压在她身上的沉沉重量,与弥漫在她鼻尖的阳刚气息,让她不禁小鹿乱撞。她别开脸。 “你在害羞吗?” “我觉得丢脸,拜托你行行好,快点滚出我的房间。” “好。”他继续盯着她左闪右闪的眼神。 “好就出去啊!”她踢着双脚。感到他身子微微沉下。有个“东西”硬邦邦地抵在女性最柔软的地方。 即使隔着牛仔裤、即使隔着西装裤,她还是可以感受到它的震颤与热力。 他他他、他有反应耶!难道他想、他想要……不会吧? “不必觉得丢脸,我对你有相同的感觉,但必须等到今天,我才能对你展开行动。” “啊?”她傻住了。他他他、他在说什么啊?他要展开什么行动? 他单手撑在床垫上,性感墨发垂坠而下,比魔鬼更英俊,婉吟看得意乱情迷,什么“阶段性的朋友”、什么“阶段性的任务”,迅速被抛诸脑后。 他就在她眼前,这房里、床幔之下只有他们俩,她的眼里就只有他、他、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盈满了多少爱恋。 她不知道,就是为了让这双眼睛永远闪亮耀眼,他从不认输。 她不知道,她眼里的爱恋让他多么痴迷,让他变得多么强悍。 若说如今的“聂氏”,是为了她而建立的商业王国,绝不为过。 “婉吟,我爱你。” 好像是梦啊!她傻呼呼的笑。 “我要你。” 真像梦境成真,她还是傻傻的笑,笑得甜甜的。 “做我的女人吧。”他玩弄她的牛仔衣扣。一颗颗挑开,发出清脆的声响。四年来第一次,正大光明碰触她颈部以下的美丽风光。“点头啊。” 她看着他燃着烈焰的眼眸,既不冰,也不冷,没有嘲讽,也没有不屑,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熔岩在其中缓缓流动,诱惑她一跃而下。 在他霸道地噙住她的唇时,她才意识到一件事——她刚刚……点头了。 ★★★ 光裸娇躯的美女呻吟着,翻了个身,绝艳的脸上还是娇憨的睡意。 她的气质、容貌、身段还是维持在女人与女孩的最佳综合体。 女人身边的男人,侧着身,顽皮的长指在她的雪峰上溜来溜去,享受滑“雪” 的细致质感。 女人原本属于浅眠,一点点细微动静都会让她清醒过来。但这一年多来,单身女郎双人床,床上多了个野男人,多份安全感,总算不再受浅眠之苦。 “……别闹!”女人轻嚷无用的抗议。 男人霍然起身,将蓄势待发的男性象征置于她的双腿之间,手臂勾着玉腿,直冲到底。 “嗯……啊。”犹在睡梦中的人儿发出不堪承受的娇吟。 婉吟终于清醒过来,她抬起眼儿,双颊酡红地瞪着一脸得意的他。 “下去啦!你这个好色鬼!” 他壤坏一笑。“如你所愿。” 他从善如流地“躺”下去,转换了姿势,太过深入的接触,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的眼神被情欲氤氲得水气朦胧,不平地低叫:“我才刚起床,就叫我做剧烈运动,你这样会不会太不人道了?” “错了,我正在行‘人道’。”他调侃地笑着。 快速冲刺间,他状若不经心地问起:“对了,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让我这个地下情夫曝光?” “什——什么?”她半装迷糊,半真迷糊。 他进攻动作不断,但也很好讲话地重复一遍。 “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这个地下情夫曝光?” “啊?那个啊……你没听说过……嗯啊……‘见光死’吗?” 他动作倏地打住。 “我要的是一个时间,不是推托的理由。” 他抱着她,翻了一个身,他上她下,比较好控制局面。 “聂尔璇!”要却得不到,她有点动怒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耍我。” “是你耍我。”看她因为想要他而抓狂,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我不会那么傻。要是每次都让你满足,我能得到什么承诺?” “不要这样……” “只要说出我想听的话,我都给你。” 她挫败低喊,手指开始撕抓床单。“……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说你爱我,说你要我,说你愿意承诺我们之间的关系。” 前两项ok,但第三项……“还、还不到时候。” “真是遗憾。”他侧着头,虽然欲望仍然昂挺,却没打算让彼此“好过”。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樱唇微张,眸中有无辜又激切的渴求。 然而,他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身离开,迳自走进浴室。 等不到下一波攻击的婉吟,愕然睁开眼,正好看到浴室的门关上。 他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收工”就“收工”? 她里着被单,娇躯因为情欲而颤抖,艳红丝质被单衬得她肌肤更加匀嫩。 她擂门。“喂,你在干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冲澡,直到穿好浴袍才打开门,居高临下睥睨她。 “不承诺我的存在,就没有高潮。” 她气红了脸。“拿这个来作谈判的筹码,真卑鄙!” “我还‘站’得挺挺的,你想改口反悔,我随时奉陪。”他意有所指地看看腰下。“你一直不给我一个名分,会不会太过分?” “名分?我们的关系不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吗?” “是喔,在你家跟我家的确是公开的秘密。”他好像很理解似地点点头。“但你从没当众承认过,你不肯跟我合照,你不回答朋友间起我们的恋情,有一次,我甚至听到你对你爷爷说,叫他忘了多我这个孙女婿的事了吧。” 啊,被他听到啦? 关于“公开交往”,她自有定见,不达“某个目的”,她绝不会承诺,他在那里催催催也没用。 虽然她已经明白,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他们热恋着,即使有别的女人殷勤示好,他也无动于衷,只对她一个人专情,但有某个心结,还是必须亲自解开,她才能完全释怀。 见她没有否认,他更愤慨。“我比藏在床头柜里的按摩棒更不如。” “我没有私藏按摩棒。”好冤! “废话。有我这个精力充沛的‘种马’,夜夜夜狂,谁还需要按摩棒?” “就因为这样,这一回合就要半途而废吗?” 她依依地看着他,红丝被单渐往下滑,暴露出一寸寸充满爱痕的肌肤。 “真的不要做完吗?”她无辜又清纯地眨眨眼睛。“等一下上班,你拉得上西装裤的拉链吗?鼓鼓的,会不会不好看?会不会被女下属误以为是性骚扰?” 他咬紧牙关,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该死的,给我承诺,其余免谈。” “这么绝?”她任红丝被单落下。 太下流了!这个小妖精居然也学会用身体来谈判。慢着,他也有招! “或许……我需要的只是一时的安抚,就算谎言也可以。” 渴望与他鱼水交欢的婉吟,主动贴近他的昂躯,他的热力让她脑袋渐渐混沌。 “那好吧,我会试着对外承认,你是我的男朋友——” 她还没说完,只见他动作敏捷,扯开浴袍的带子,直接将她抵在墙上。 她勾着他颈后,额头相抵,因这沉重的入侵,张口喘气。 聂尔璇笑得很奸诈。 “是你说的,从今天起,我是你的男朋友——不只是实质上,更是台面上。” 第六章 秋季的凉意悄然而至。 约莫一年多以前,婉吟想要创业,在爷爷与聂尔璇的联手阻挡下,她求助于大哥,因缘际会将她的美容spa事业挂在“蓝狮健身俱乐部”之下。 那时为了取得“蓝狮”总裁蓝义阳的信赖,她不惜亲自下海,帮他完成追妻任务,好换得合作的机会。 不消说,当时不知内情的聂尔璇,跟她冷战了好一阵子,直到他确信蓝义阳心有所属,才脸臭臭地回到她面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虽然早就知道他爱她,不过,她还是有点窃喜啦,他会为她吃醋呢!听说,他还去警告蓝义阳,不准打她的歪主意,敢动她就准备领死吧! 好友兼助理石学珍将车停进停车场里,婉吟一身火红套装,拎着时尚公事包,巡视第三家分店。 如她所言,做“追求美丽”的生意不会有错!挂在“蓝狮”底下的美容spa事业,因她凡事亲力亲为,人美美、妆容也美美,当活招牌很称头,加上家世好、话题性又够,业务拓展极为顺利,短短一年内,已经开了三间分店。 很忙碌!但好在筹备过程中,有学珍毛遂自荐,来当她的助理。 学珍在社交圈里,是个没人搭理的尴尬人物。她是企业家第二代,差只差在是外头生的,生母出身不很光彩,因此被歧视得非常厉害。 看到她,婉吟彷佛看到小时候被人排斥讥嘲的自己,因此她二话不说就录用了,名义上虽是主雇关系,实际上她是真心拿她当好友。 因此,学珍是少数听她亲口坦承,她跟聂尔璇是一对的闺中密友。 她走进店里,边点头微笑,边跟工作人员与顾客寒暄。 刚好,今天她生日,筹办了一周“普天同庆”活动,招待所有客户半价体验全新的海洋spa疗程,因此上门客人特别多。脸上也都笑咪咪的。 “学珍,你脸色不太好看。”走到她在分店的办公室,她贴心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顶着娃娃头的石学珍看来清纯极了。“我不确定工作时问能不能谈私人的事?” 婉吟翻了翻档案,没有重大决策待审。 “说吧。”要她看密友愁眉苦脸,她做不到! “这件事,我很难启齿。”石学珍低垂着头,彷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什么?”婉吟一惊,非同小可。“你该不会是被已婚男人骗了吧?” “不不,他没有骗我,他不是已婚男人,但……也许就快了吧。”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又还没结婚,又也许快要结婚,什么呀! “我在某个场合遇见一个男人,对他一见倾心,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然后呢?”她性急地问,不是爱八卦,纯粹为密友着急。 “可惜对方已经有了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所以……”石学珍黯然地觑了她一眼。“他必须对她负责任。” “负什么责任啊?”她听不懂。 “那女的跟他的奶奶……家人处得很愉快,家中也都属意她当媳妇。” “那他呢?重点是,那男人怎么想?” 石学珍避重就轻,擦去掉落的泪水。“他跟我有缘无分。” “不是啦,我是问……”他跟女友是不是有小孩?要是有,那就棘手了。 没想到学珍说哭就哭,她只好拍拍她的肩,心疼地安慰。 “事情会好转的啦,如果他爱你,他一定不会舍得让你受委屈。” 她边说着,边想起聂尔璇虽然不太满意她另行创业,但每次爷爷叨念起。他为她护航的悍然模——想起来真的很甜蜜。 “真的吗?”石学珍梨花带泪。 “真的啦,真的。”她的心思已经飞远了。 不知道聂尔璇帮她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好期待喔。 婉吟露出恍似梦幻的神情,而石学珍泪眼模糊下,唇角也翘起诡异的笑弧。 “婉吟,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对我好,你一定要支持我喔!” “一定。” ★★★ 到了晚上,另一场生日宴会正要展开。 “富乐大饭店”承办夏婉吟的生日派对。 她原本就是世家千金,为了因应“商场女强人”的新鲜头衔,她租下一个大厅,以及延伸到大厅外的庭园,作为宴会用地。 由于美容spa事业的成功,让社交圈过气的欧巴桑、欧吉桑不用整型,也像换了一张面孔,人人自信十足,不管有没有请帖,都抢着要进来。 婉吟穿着一袭艳红丝缎礼服,露出美背,站在门口,亲自欢迎每位宾客。 回想起这阵子,虽然聂尔璇毛遂自荐很多次,但她还是没请他当宴会男主人。 每次拒绝,他看起来都像是气坏了,一下子说她嫌他“带不出门”,一下子又说他可以帮忙招呼客人,都被她挡了回去。 奇怪,这家伙怎么回事?他平时明明最讨厌跟人寒暄、打交道的啊…… “夏小姐,夏小姐!”一阵叫声唤醒她。 她猛然回过神,一个宴会助手小声地说:“人都到齐了,你里面请吧。” 她的生日宴会采取自助式、开放空间。让参加的人都能很轻松地聊天,她倩笑着,踏入庭园。 一双深邃的眼眸。从二楼露台往下,直盯着她瞧。 爱抚的目光从她裸露的背部,一路滑到挺翘的臀部,眼神充满了占有欲。 “喂,你的眼神也太大胆了吧。”夏鼎昌拿着酒杯。靠在雕工精致的栏杆上。 “这叫大胆?那你怎么称呼我跟她之间的销魂缠绵?” “不要在我面前,讲你跟我妹妹的房事。”铁腕总裁不自在地咳了一下。“这样会让我很尴尬。” 聂尔璇没理他,迳自看着她。 婉吟好像心有所感,也抬头回看他一眼,甜蜜地笑了笑,对他努努鼻子,直到身旁的朋友碰碰她的手肘时,才又收回视线。 “你怎么不去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接待宾客?” “她不准。” “她不准?”夏鼎昌听了既好奇又好笑。“而你,居然会听她的?” 聂尔璇一向以率性自我闻名,说白话点,就是从不鸟别人的意见。 “你知道如果我强行靠到她身边,以她的男朋友自居,结果会怎么样吗?” 夏鼎昌耸耸肩。 聂尔璇露出一个冷然的笑容。“试给你看!” ★★★ 她可以感觉到那双眼睛不断旋绕着她。 霸道、炽热、火辣,就像独处时爱抚着她身躯的大掌。充满了独占意识。 而且……愈来愈靠近! 她几乎可以感觉得到,那像猎豹一样,无声无息的脚步一步步踏近。 他在做什么?他知道她的游戏规则,她从来不跟他公开站在一起的呀。 “婉吟,你这身肌肤真是水当当。”周围充满了朋友的吱吱喳喳。 “这都是我家最新引进的产品的功劳,大马士革玫瑰精油系列产品。” “现在大家好像都很讲究面子问题,婉吟,你的店有没有男性纯护肤?” “当然有!你跟我约个时间,我亲自带你去。” 她一边跟人聊着,一边感受到身后辐射而来的压力。 啊,前几天早上她彷佛承诺过什么,好像答应过,会承认他的存在 天哪、天哪、天哪!他该不会想在这时“当众宣布”吧? 看着眼前男男女女突然变得恭谨的神色,她知道,他过来了。 “婉吟。”醇酒般的低嗓在她身后响起。 她感觉得到,背部裸露的肌肤,被他盯得就像要烧起来似的。 她微微侧过头去。“嗨,聂‘大哥’。” 他撇撇嘴。 她知道他很不满意这称谓,但没办法,她总得暗示他别太“超过”。 她故作镇静。向周旁的朋友们介绍道:“大家都认识吧,这位是‘聂氏集团’的聂尔璇,聂总裁。” 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他环视众人一周,轻轻颔首。 即使是颔首,也是“尊贵的”颔首啊,每个人的神情又更拘谨一些。 这大概是要归功于他在商场上,素有“冷面悍将”之称。 听过他名字的人都晓得,“聂尔璇”所代表的绝对不是“容易相处”。 但也不代表很难搞。 他不过是很有自己的原则,跟他打交道却又违反他原则的人,哪怕是长辈或大老,他要不就是从此不甩人家,要不就刮人胡子,把人刮得难堪之至。 他看来并不凶恶,也不像夏鼎昌浑身散发王者般的气势,他的存在安静无声,却又让人无法漠视他隐隐散发的力道。 夏婉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不确定。 他真的要逼她履行承诺吗?他想藉这个时候,要她承认他们的关系吗? “生日快乐。”他送上一支长茎红玫瑰。 她僵硬地伸手接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来。“谢谢。” 他耸耸肩,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一步靠上前去。 她虽然个儿高挑,但在他魁梧的身材衬托之下,还是显得娇小。 她的心跳开始鼓噪,她的血液开始狂奔,她真的真的不认为现在是公开他们关系的好时机,她、她、她…… 聂尔璇低下头,目标对准那双早已熟悉的芳唇,准备印下一记深吻。 看着那双总能让她忘却一切的薄唇缓缓靠近,她知道,下一秒,自己就会融化在他的怀里。但她不要这样,她好爱他,但她另有隐情,她还不想公开……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坚定地持续俯近。 聂尔璇,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眼神出现惊慌。 是时候了,你承诺过的!他的眼神充满坚定。 他伸出手,就要握住她的下巴,婉吟突然反射性地往他胸膛一推。 一推之下,她才想起,这男人体格有多精健! 因此她非但没有推开他,还让自己踉踉跄跄,往后倒退好几步。 倒退好几步,其实也没啥关系,坏就坏在她今晚穿了一双灿金细跟高跟鞋。 细跟高跟鞋其实也没啥不好,坏就坏在它很容易重心不稳。 重心不稳也不见得有多差,只不过她又好死不死踩在一颗小石子上。 所以,她的双臂开始在身侧胡乱划圈。 她看着那双白炽热转为冰冷的眼眸,看着他双眸眯了一眯。她快要跌倒了呀! 他怎么还闲适地把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干我啥事”的模样? 喂喂,拉我一把行不行啊?她在心里狂呼。我会出糗耶! 活该。他的眸子如是说。 其他人看呆了,也完全介入不了两人之间。 婉吟倏地往后倒栽,摔进大型喷水池里。 哗啦!直到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 “婉吟,有没有怎么样?” “快,谁快把婉吟抱上来!” “有没有喝到水?冷不冷?” 就在一片关怀声中,高大俊逸的身影悠然而去。 不管相处多愉快,交谈多投契,在床上打得多火热,她还是坚持不承认恋人关系。 他不过是想献上一个birthdaykiss,她也可以把自己搞到摔进水池里。 一向最重视形象的她,为了在众人面前与他保距离,她宁可毁了一套礼服,花了一脸的妆,也不让他亲近。 她到底有什么毛病? 先来招惹他的人,是她。点头愿意当他的女人,也是她。两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可以接受其他男人将她抱上水池畔,却死也不让他当众亲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尔璇冷下俊颜,转身就走,不欢迎他的宴会,再待下去也没有必要。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石学珍嚣出满意的笑容。 潜伏在夏婉吟身边那么久,就是为了顶替她在聂尔璇心目中的位置。 她早就看上了聂尔璇,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钱,都非常吸引她,如果嫁给他,她的地位一定会大大提升,不必再被看不起。无奈他对她总是不理不睬,她只好耐心等待他们之间出现破绽,好让她趁虚而入。 今天真是她的luckyday! 寿星啊寿星,你继续去忙你的,就让你的助理好好去安慰你的男人吧。 她将礼服的领口拉得更低些,露出乳沟,朝聂尔璇追了过去, ★★★ 原来男人闹起脾气,也是小心眼到了极点。 站在聂宅门口,婉吟规规矩矩地按电铃,管家出来开门,跟她交换一个苦笑。 “婉吟,你来啦。” 聂奶奶看看孙子,再看看她,一个表情酷酷的,一个端着笑脸,一看就知道他们还没有和好。 “奶奶,晚安。”她先打招呼。 “尔璇,扶我到起居室,我想去那里喝杯茶。” 聂尔璇看都没看婉吟一眼,迳自扶着奶奶走向起居室。 走廊上,聂奶奶对他咬耳朵。“你拿乔别拿得太过分,小心婉吟被人追走。” 他也以同样音量的气声。“知道了,我掂着情况,不会出问题的。” 聂奶奶一脸好笑。什么时候她这老是直言爱刮人的孙子,也学会耍心计了? 安置好奶奶,聂尔璇回到大厅,又是一副莫测高深、爱理不理的模样。 婉吟的笑脸垮了下来。“你到底还要生多久的气?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耶!” “你会在乎我生不生气吗?” “如果我不在乎,我干嘛天天到这里来,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你说错了吧?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人是我才对吧?”他故意说,指的是她生日那晚,献吻却被“拒绝”的事。 想到要旧事重提,婉吟就烦。 “厚!聂尔璇,你很没有风度耶。” “我连面子都没有了,还要风度干嘛?” “去你的,我们分手好了。”她赌气嚷道。 “照你的说法,我们又没有谈恋爱,何来分手之说?”他轻轻松松堵了回去。 婉吟跳起来,像簇小火焰一样,走过来走过去,踱过来踱过去。 “不然你想怎么样?” 她停下脚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大手猛摇,改采哀兵攻势。 “你已经气很久,也气够本了吧?我就可怜了,这个月来没一晚睡得好。还要担心你永远不理我,我承认那天是我的错,我道歉,你别气了好不——” “好,我原谅你。”他忽然说。 她愣住了,小嘴开开,一脸呆呆。“你原谅我了?” 之前每个晚上,都要又吵又闹又哀求又撒娇,闹上几小时,还不见他心软耶。 “我原谅你了。”他重复一遍。 “ya!你原谅我了,ya!”孤枕难眠,掰掰! 她不暇细思,蹦进他怀里,简直乐透了。 聂尔璇任她用力抱了好几下、亲了好几下。才竖起双指,成v字形,笑得很灿烂。 “两个条件。做到就原谅你。” 她的热情一下子冷却,松开他,心头惴惴地问:“不会要我登报公告交往的事吧?” “好主意!”他假笑两声,把她的心悬得半天高。“但不是。” “幸好幸好。”她喃喃自语,轻抚胸口。“你直接说了吧。”省得她七上八下的。 “第一,我要你跟我到饭店去住三天三夜。” “为什么?” 聂尔璇捧着她的臀部,压向自己昂挺的欲望。“你从来都没想过这个吗?” 她没料到他突出此举,吓了一跳,深怕聂奶奶或管家从哪里冒出来。 “不想?你果然有偷买按摩棒‘自行解决’,对吧?” “哪有?”她花拳绣腿,把他推开。让人家看到了多尴尬啊! 她小声问:“今天吗?” “明天开始。”夜已经深了,这个晚上就在家里“解决”吧。 “那我把会议时间挪一挪。”她叹了一口气,虽然说这是他开的条件,但久未云雨的她也很期待昵。 “记住,不准带笔记型电脑,不准有公事干扰。” “这是第二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的附加条款。” 她一脸茫然。“我那三间美容spv店面怎么办?” “搁着,难道你没盯着,三天下来它就会倒?” “可是——” “我也把‘聂氏’搁着,再怎么说,‘聂氏’的规模比你的小店大多了吧?” 他只想诱她进入无干无扰的二人世界,享受激情狂爱二我都放得下,你放不下?” 看他一脸挑衅的神情,她立刻被激怒了。“我当然放得下。” “那就好。”他得意地笑着,直到这时,婉吟才发现自己中了激将法了。 “第二个条件呢?”她有点不甘愿地问道。 聂尔璇打横抱起她。朝自己房间走去。 “明天再告诉你。”他低头,吻着怀中的女人,欲望昭然若揭t 婉吟红着脸,知道他想干嘛。“回我家去啦,在这里不好啦。” 虽然她跟聂尔璇夜夜共枕的事,聂、夏两家人都知道,但她不想让聂奶奶亲耳听见什么“声音”,不然到时候就会很尴尬了。 “闭嘴,不然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他恐吓道。 她吓得乖乖闭上嘴。不是她胆小,是聂尔璇看似理智冷静,一旦疯狂起来,什么事都敢做。 他在她的额上啾一记。 “乖,我要你一整晚,都睡在‘我的’床上。” ★★★ 为了弥补一个月来的分离,聂尔璇很上道地订了蜜月套房。 看到红心大床、红心抱枕、粉玫瑰,还有搁在桌上,冰镇着的香槟与各种可爱小巧的甜点,婉吟偷偷地笑了。 本来还担心,聂尔璇是“勉为其难”才原谅她。不过看到眼前的阵仗,想必他这个月也很“难熬”吧? “在笑什么?”看清楚蜜月套房超浪漫的布置后,他愕了一下。 到处都是红通通的爱心,悬挂的水晶灯甚至是由奥地利水晶串起的比翼鸟造型,每件摆饰都是成双又成对…… 这是怎样?怕房客不知道他们住的是“蜜月套房”而忘记亲热吗? 要不是看到婉吟噙在嘴边的甜笑,斜瞄着他的眼神充满惊喜,好像他做了什么浪漫得不得了的事,他一定马上换房。 两人在房里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最后在红心大床前碰头,两人对视几眼,不禁笑了出来。 他摇摇头。“从来都没讲究过什么浪漫,突然浪漫起来,真叫人无力。” “你‘无力’?”她坏壤地瞄了他的男性部位一眼。 “我会‘无力’?”他冷笑。“等一下你可别讨饶。” 婉吟拉着小行李箱,进更衣室。“我这就去换装,你拿面纸,先捂着鼻子。” “做什么?” “我怕我会辣得让你喷鼻血。”看他咋舌的模样,她得意地关上更衣室的门。 为了好好犒赏他,除了把公事交代给石学珍以外,她还火速赶往百货公司,买了好几套超hot超spicy的性感内衣。 原本学珍还说要陪她去挑呢!但她转念一想,学珍正陷入苦恋。让她陪着去挑“爱的礼物”,似乎不算体贴朋友的举动。 再说,这些性感衣物可都是要穿给聂尔璇一个人看的呢,抢先在别人面前曝光,感觉好奇怪。 于是她婉拒学珍,只告诉她,这三天若有要事,拨她的手机即可。 她换上宫廷式小马甲内衣,穿上吊袜带,蹬着黑色毛毛高跟鞋,打开门,性感亮相。 聂尔璇正在倒香槟,看到她的模样,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果然是有备而来!” “那你呢?”第一次穿得这么凉快,让他的目光瞬间焚烧起来,她除了暗自得意,还有更多的羞怯。“你准备了什么?” “我一向靠‘实力’取胜。”他嘴角微扬,十分自傲。 “哼哼。” “怎么样?不以为然吗?” 他端着两杯香槟,她正要接下来一口虽下,他摇摇头,硬是将两人的手臂缠了一圈,喝交杯酒。 他偶发的细腻心思,让她心窝甜甜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上阵”,但他的大掌已经开始在她娇躯上探索,轻弹她的吊袜带。 “那个……”她放下酒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对了,原谅我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他双眉一皱,没想到在浪漫的空间、旖旎的气氛下,她居然会挑这个问题来问。 “晚一点再说。”他将她扛上了肩,丢在红心大床上,随即扯松领带,朝她趴下去。 婉吟咯咯直笑,滚到一边去,故意逗他。“你不说,我会一直很内疚钦。” “那就想想我任你掉进喷水池里,转身就走的混蛋样。”他一把把她抓回来。 经他提醒,她猛然想起他当时的狠心,顺手就赏他一颗爆栗。 “对喔,你没说,我还忘了!”她推开他,坐起来,想到自己一个月来天天登门道歉,就骂自己笨。“你也太狠了吧你。居然对我见死不救。” 搞什么?原来她根本没想到这回事,他干嘛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醒她? “反正当时有其他男人抱你出水池,我何必英雄救美?” 她气红了脸。这男人,胆敢死不认错! “你当时不救我,哪来今天的我让你、让你……”她一时找不到恰当字眼,急得把他的毛手毛脚统统拍开。“嘿咻!” “那你就是不想做了?”他也翻身坐起来,第一次暗叹自己嘴笨、嘴坏。 婉吟嘟着小嘴……不做吗? 可是行头都买好了,好想穿给他看。看他会不会兴奋得疯狂,况且心情也调整好了,不做好像太可惜了。 “还是要做啊。”她不情愿地说道,跟他讨价还价。“但是,本来说定原谅我的两个条件,我已经履行了第一个,因为你也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第二个条件就算了。” “不能算了。”聂尔璇眼中的情欲在一瞬之间,褪得干干净净。“我宁可现在就打包回家,取消第一个条件,也绝对不取消第二个条件。” 婉吟被他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 到底是什么事,他干嘛突然端出阎罗脸,想吓死她啊?她委屈极了。 他也不想想,她还穿着这身为他精心挑选的性感内衣呢,“一言不合就想checkout!他一凶,她顿时觉得自己就像花痴一样。 “回家就回家嘛,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你跑出来开房间吗?” “你别闹小孩子脾气——”他不小心误触女人家心目中的核弹按钮。 居然敢说她闹脾气?到底是谁先翻脸的啊?“聂尔璇,你、你混蛋!” 她飞快跳下床,却被他一手抓住。 “总之,这件事太重要,你非听我的不可。”他态度强硬依旧,不让步就是不让步。 他拗,她更拗! “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狠狠踹他一脚。“我这就去换衣服。” 她冲进更衣室,一边掉眼泪、一边抖着手,换回原本的衣服。 聂尔璇察觉情况不对劲,在外面用力擂门。 “婉吟,听我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就会知道,我在坚持什么——” “说给你自己听吧,混蛋!”她换好衣服,急匆匆地把性感内衣丢进小行李箱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聂尔璇在外面吼得像一只蹦蹦跳的狂狮。“你违反条件规定,没关手机。” 她踹门一记。“去你的!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这件事到此就算扯平,我不跟你追究一个月来的苦苦哀求跟道歉就算不错了,哪来什么条件不条件?”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赶紧按下按钮,本来想把气得跳脚的事跟对方诉苦,没想到对方却先报以山洪爆发似的大哭声。 “婉吟,我的他不要我了啦——” 是石学珍! 第七章 “婉吟!” 聂尔璇一路追着她下楼,她睬也不睬,要求门房为她招一辆计程车。 “你去哪里?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不回家。”她示意门房帮她把小行李箱放进计程车里。 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回家,你要去哪里?” “我需要同性朋友的安慰,天底下就这么巧,女人要衰都衰在同一天,学珍失恋了,我要过去跟她一起抱头痛哭。”婉吟不想无理取闹,只想找个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痛骂臭男人。 “她哪有失恋?这一切都是幌子!”他忍不住大吼。 “哈,你又知道了?” “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许去见她。”他口气霸道极了。 这不啻是在火上加油,婉吟本来就气呼呼的,此刻更觉得他管头管脚,连她交的朋友都想管,真是碍眼极了。 “你才是真正的坏东西!你跟爷爷都一样,老是以爱为名,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她不想无理取闹,但她就是难掩激愤。“很抱歉,本小姐除了要应付你们这些大男人之外,还有可爱可亲的朋友需要我的安慰。” “她没有你也不会死。”他想都没想,“毒舌功”就顺其自然发作了。 “如果你没有我会死,早在我摔进喷水池之前,就拉我一把了!” 婉吟气得又踹了他一脚。这次踹得可狠了,脚上穿的又是货真价实的小牛皮靴,又硬又尖,正中他的陉骨,痛得他不得不松手。 她溜进车里,拍着司机椅背。“快、快开车!” “去哪里啊?”司机猛踩油门,却不知道要往那边去。 “到这个地址。”她塞给司机一张字条,回头看留在饭店门口的聂尔璇。 聂尔璇见她坐车离去,迅速到柜台checkout,回到车上,拿出讯号追踪器,看着一个小红点在市区街道图上一闪一闪。 他打了通电话,迅速吩咐几个指令。 但愿这些无意中取得的最新科技,能让他掌握婉吟的安危。 ★★★ 婉吟拖着小行李箱,在一间闹烘烘的pub门口发呆。 这不是她想像中,姊妹淘喷眼泪、擤鼻涕、破口大骂男人是猪的理想地点。如果要尽情发泄情绪,应该是在私人空间。会比在一群醉汉之中来得妥当吧。 毕竟她是真的想把聂尔璇从顶上的毛,一路往下开骂到脚底板的痣。 “婉吟,来了怎么不进来?”石学珍打开门,从pub里走了出来。 她的打扮也跟平时大不相同。原本清纯的外型,覆上了一层浓浓的暗色系。她的眼影是黑的。睫毛刷得又卷又翘,娃娃头也抹上发腊,梳得贴合头型,黑色性感衣物反而让她看来很冷酷。 “哇!”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婉吟心头挥之不去,但她仍笑着调侃。“造型大变身?” “每次我心情不好,都会刻意打扮,到这里来堕落一下。”石学珍拉过她的小行李箱,率先推开门。“走吧,我们进去聊。” 婉吟再不愿,为了刚才对聂尔璇做的“想找个同性朋友互相安慰”的伟大宣示,也只好跟进去了。 里面果然跟她想的一样,音乐震天价响,到处都是醉汉、 “学珍,我们要不要换一家咖啡厅,比较清静?”她委婉建议,就是挥不去怪怪自憾觉。 石学珍硬是把她带到吧台,跟几个醉眼迷糊的男人挤在一起坐。“不要,咖啡厅大静,讲话会被别人听见。来,你的调酒。” “我拿钱。”婉吟因低下头去,没看到她对她的调酒杯做了一个小动作。 “不用了,我请客,当是赔罪。”石学珍笑笑地将酒杯推给她。“对不起喔,你明明说要跟聂总裁缠绵三天三夜,我却打电话去骚扰你们。” 奇怪,她有把事情跟学珍说得这么详尽吗?“没有啦,你不必抱歉,反正我跟姓聂的也刚好吵架了。” “哦?为什么?” “一言不合而已。”本来是想诉苦,但她突然好懒得再重复一遍。 她回头想想,其实他们也没吵什么有意义的事嘛,就是一时负气,一个回嘴一个愈气,回过神来,她已经丢下他。坐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她忍不住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你呢?刚刚你在电话里哭得好大声,怎么回事?” 对了。好奇怪!在电话中,学珍不是边哭边说吗?她不是很歇斯底里吗?为什么此刻眼底却有胜利者的神采? 她隐约有种被骗的感觉,但……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朝夕相处的朋友? 她摇头甩掉那种感觉,却突然感到有些晕眩,她又喝了口调酒。 “没啊。就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男人,他被旧女友拖去旅行了,我心情好糟,连你也不在。唉,我不是故意要去吵你,但……” “慢慢说,朋友就是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她用手托着下巴。 “你知道,我的出身不好,在感情上已经够弱势了。我真不明白,那女人的背景条件明明比我好,就算长得像猪,也比我更容易得到幸福。为什么她还要来跟我抢男人?”她狠狠喝了口酒。 “学珍,冷静一点。”她被她爆冲的怒火吓了一大跳。 “我不能冷静!”她狠狠地瞪着她,目光就像两簇地狱之火。 婉吟怔了一下。她又不是抢走学珍心上人的女人——事实上,她还不太好意思说,学珍才像是要抢走别人男人的第三者,她没事瞪她做什么? 算了,不要太计较,女人为了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迁怒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而已。 “……”石学珍灌掉一整杯酒,眼神一挑,好像看到了认识的人,她站起身来。“我看我太激动了,我到化妆室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好啊。”婉吟喝完剩下的酒,感觉后脑有些沉重,也没想到学珍化那么浓的妆要怎么“洗脸”。“你去完后换我去,我突然觉得有点想睡觉。” “没问题。”石学珍带着灿烂的笑容,离开座位。 闪过了随着音乐摇摆的人潮,石学珍跟等在化妆室走廊的男人碰头。 “今晚的好康就是她?夏婉吟耶。”这男人也是名门之后,叫李亿升,爱玩女人爱赌博,标准的二世祖。“她看起来不笨啊,怎么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可能是她自以为很聪明吧。”石学珍一脸不屑。 “连我都看得出来,你是个坏胚子。”他的手伸过去,想摸她的屁股。 “放手!”她语气似冰。“不准动我。” “一个情妇生的女儿也讲贞操?”呵呵呵,真好笑。 “这是我最重要的资产,你可以动夏婉吟,就是不准动我。” “想要待价而沽是吧?”他嘿嘿笑。 “这是前往金钱与权势的通行证。”她毫无温度地冷笑。“我的处女膜只给让我看中、能让我挥霍过日子的男人。” “我还不够格?”李亿升有些不平。“我可是堂堂‘财隆企业’的长孙……” “你只配玩夏婉吟那种货色。” “夏婉吟不错啊。”两家联姻带来的利益,足以保送他登上接班人宝座。 她撇撇嘴。 “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等一下她会过来,你只管拉着她闲扯,我在她饮料里下了点料,她会失去神智,但还能走动,你可以顺利带她上去开房间。” 楼上是一个一个的小包厢,供看对眼的男女上去偷欢,甚至性交易。 想到那曼妙的身材、绝美的脸蛋,李亿升全身血液都汇聚到某个部位。 他想死了染指夏婉吟。想想。两家财富相当,背景也配得上,她也对他挺友善的,只是一直没把他当作对象。 “对了,你的腰力够好吗?”她突然问。 “嘎?”腰力? “我给她一点‘助兴剂’,到时她可能会很浪,你撑不撑得住?”她想到那副景象,邪恶地笑了起来。“撑不住的话,多找点朋友来‘共襄盛举’啊。”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干嘛要陷害她?” “除非你性能力很差,不然我绝不是在‘陷害’她,而是在让她‘古乐’。”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亿升被激红了脸。“夏婉吟一向对你不错,而你却下药迷昏她、毫无条件地送我睡?” “是啊,我是她的‘好朋友’,天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的?一个身世堪怜、收在身边可以衬托她高贵气质的豪门私生女?” 李亿升突然觉得她森寒的口气有些恐怖。 “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去找另一个备用人选。” “不不不,我要!”算了,良心摆一边,他管人家是什么样的朋友? “那就上吧!” ★★★ 聂尔璇开着车,跟随追踪器上的小红点,早已来到,pub附近。 他从之前别在婉吟衣物上的窃听器,注意她的动静。一开始音乐声嘈杂,几乎什么对话也没听到,后来婉吟移动位置了,接着就听到她激烈的抗拒声。 他意识到情况不对,这已经不是她所谓“想找个同性朋友互相安慰”的情况,于是冲进酒吧,找到楼梯,往上奔去。 他一问间踢开门,引起混乱与骚动,直到踢到第五个木门,正好看到李亿升兴奋地撕掉婉吟的连身洋装,他怒狂了。 他脱掉外套,盖住婉吟,她在床上呻吟着,低叫他的名字。让他怒火更炽。 他一拳挥向李亿升,李亿升摔到墙上。墙上整面镜子哗啦哗啦地破裂,扎得他满脸是血。 聂尔璇将他踢滚到地上,再挥一拳。“谁准你动她的?” “我们是……两情相悦。”李亿升辩道。 “你没有太多次机会。”他把脚踩在他胯下,微施力。“谁准你动她的?” “你可以去问楼下那些人,她很骚,整个人贴在我身上扭,她是心甘情愿的。” “最后一次机会。”聂尔璇严酷警告。“没有实话,没有卵蛋,你最好当真。” 李亿升吓得整个人都缩起来了,恐惧地看着踏在自己两腿根处的皮鞋。 只要聂尔璇一蹭,他就、他就……他猛地爆出哭叫声。 “是石学珍下手的,她先对婉吟下药,然后把她交给我……”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还有……”他踹了他命根子一记,痛得李亿升滚地哀号。“记住,这还不是最后的报复,你会很后悔,李家三代基业全部毁在你这只不长眼睛的‘小鸡鸡’上。” 他用外套与破洋装里起婉吟,抄起小行李箱。还有随身物品,迅速离开现场。 ★★★ 他把婉吟扛在肩上,在引起注意之前,快速走出pub后门,回到他车上,把她的小行李箱与随身衣物往后座一丢,然后将她放进副驾驶座。 “尔璇……”她双臂直往他颈后缠,红扑扑的脸蛋朝他耳后蹭。 热呼呼的小气流弄得他心猿意马。 可恶!就是知道这是药物作用,不是她心甘情愿献上来的,他才更生气。 他扯下她的双臂,用安全带将她紧紧扣住。 她轻轻扭动,裹紧她的衣物滑下,渐露春光。 “婉吟,坐好。”他低喝,把车门摔上,从车前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她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热、我好热……” “你吃了什么?”他咬着牙问。 “没吃什么,只喝了一杯马、马丁尼。” 原来药被下在酒里,经过加乘作用,药力变得更强了。 “我好热。冷气开大一点……”她伸手想将风扇转向自己,手却无力地垂软下来。 他冷着酷颜。调整冷风的强度与方向。 “嗯、呵……”冷气吹在裸露的肌肤上好舒服,她忍不住轻吟,将衣物往下拉,想让其他灼热的肌肤也感受到袭人凉意。 “嘴巴闭上,衣服拉高。”他还在暴怒之中。 她忍不住夹紧双腿,轻轻摩擦,异样灼亮的服神依依地瞅着他。 “尔璇,我好想……”她轻呢。 “不准讲。”他飞快开车。直奔回家。 “为什么不准讲?”她神智模糊,只晓得自己现在安全了,其他呢喃几乎都是意识不清的呓语。“你都对我好坏,你嫌我丑、你嫌我笨、你嫌我没大脑……” “再多说一点。”这样的控诉,可以暂时抑住他的欲念,不再恣意勃发。 她碎碎念着,他想起早先两人的争执,还有一直悬而款决的“名分”问题,再看看现在的她——叮咚,计上心来! 当他们回到聂宅,他将婉吟扶下车,不再阻止她往他身上缠,也不再阻止她说出令人欲望狂涨的话语。相反的,他纵容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刻意引诱她,说出他要听的话。 “婉吟,不要在这里,会被别人看到。” “让他们看。” “被我奶奶看到也没关系吗?” “让她看。” “被佣人看到也没关系吗?” “让他们看。” “被你大哥跟你爷爷看到呢?” “都说让他们看了啦,不然你还想怎样!”她娇嚷着。 她生气了!她想要他,想得快要疯了! “尔璇,给我!” 他笑了。笑得好像在她床上翻滚时,那般惬意自在。 这,就是他要听的话。 “给我五秒钟。”他打开手机,低语几句,然后丢开手机。 他拉开她身上的西装外套,铺在后车厢盖,把她抱上去坐着。 她迷蒙地看着他,不是很清楚的脑筋有些困惑,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改变主意了吗?”她快乐地问。 “脱掉我的衣服。”他下令。 婉吟用比平时更快的速度,用撕的、用扯的、用拉的,剥光他身上的衣物,他一件一件抢过来。丢到某个固定的方向。 很快地,精硕的身躯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 而她秀发蓬乱,双颊嫣红,眼儿莹亮,全身上下早就只剩下一件底裤,雪样肌肤透着情欲的娇红。 “这么想要我?” “嗯……嗯。”她无助地看着他,颤抖低语。“快点……” “什么?我听不清楚。!’他故意逗她。 “快点、快点、快点……”她一次嚷得比一次大声。 下药途奸原是石学珍的计划,要让他们的感情产生危机,但他会把它扭转成自己的优势。危机变转机,对他来说,从来就很easy。 “快点什么?”他装迷糊,故意问。 “我要你快点进来,我要你!”她尖叫出声。 还不够!她要求得还不够,听众、观众也不够。 “上啊,你要我,就动手脱掉我的裤子。” 她发出没有意义的尖叫,扯下他的内裤,他动手帮她一把,灵敏的听觉听到车库通往主屋的方向,有细碎杂杳的脚步声。 他捧住婉吟的圆臀,放纵自己在她的体内驰骋,知道今晚的她绝对需索无度。 他乐意满足她,绝对乐意,虽然她值得一张柔软的床,但是…… 瞄着通往主屋走道上纷纷避开的人影,他决定,他可以先给她一次满足,然后再回到床上去。 这一次,她休想在她的房间、她的床上被偷香。 她必须再一次在他的床上享受翻云覆雨的一夜,然后,最重要的—— 必须被抓包! ★★★ 等婉吟完全恢复清醒,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她在自个儿房里梳洗完毕、吃饱喝足,搔着脑袋拚命回想两天来发生了什么事,赫然发现聂、夏两家已经全员齐聚在爷爷的书房。 爷爷、聂奶奶、大哥,还有管家。脸上都挂着既尴尬又有点好笑的表情。 “怎么了吗?”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她找位置坐了下来,用眼神询问聂尔璇。 他一脸悠哉,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老神在在。 反倒是她,见大家都不说话,偶尔干咳一下,眼神避着她,愈想愈古怪。 莫非这一切,跟她作的梦有关?她好像睡了很久,也梦得乱七八糟,梦里尽是她跟聂尔璇在翻云、覆雨,覆雨、翻云—— “啊!”她低叫出声。 难道梦里都是真的,她一如以往。一失控就叫得太大声,把两家吵翻了天? “知道羞愧了吧!”夏老咳了又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看我养出你这么个好孙女儿,居然在人家车库就……” 车库?什么车库?婉吟狐疑地看着大哥,直觉地知道聂尔璇准信不过。 夏鼎昌忍住笑,表情有些奇怪地把脸转到一边去。 “夏爷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聂尔璇机灵地接下话。 “不是你的错,难道她自己还能玩得起来?”夏老喝了口茶,摆摆谱。“我跟你奶奶商量过,你们就交换个信物,订婚吧!” “嘎?”婉吟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突然叫她跟聂尔璇订婚? “怎么?有意见吗?都闹成这样子了还不订婚,成何体统?”夏老开骂。 “都是我们尔璇不懂事,坏了婉吟的名声。”聂奶奶赶紧帮腔。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事?” 她小声地问聂尔璇,咬牙切齿。 “我才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事?差点把我掏虚了,害我要喝十全大补汤。”他故意恶劣地回答。 婉吟瞪圆了眼睛。这么说,在这两天内,她岂不是变得很孟浪? “婉吟,过来。”聂奶奶拉起她的手,不顾她的小小挣扎,硬是将一枚典雅的猫眼石戒指套在她手上。“这是我们聂家传给媳妇的戒指,一代传一代,我帮你戴上,就当作是替尔璇订下你这个媳妇了啊。” “可是、可是——”她完全在状况外。 “夏爷爷,婉吟不肯承认我,但我的确该对她负责,不如这样吧,您也帮我戴上夏家送给女婿的祖传戒指吧。” 什——什么? “你要我爷爷帮你戴戒指?”婉吟忍不住爆吼出声。 “怎样?你不同意吗?”聂尔璇一脸无辜。“可是刚才我奶奶帮你戴戒指了啊,同理可证,你爷爷为什么不能帮孙女婿戴戒指?” 婉吟为之气结。 “你要娶我是吧?”她凶巴巴地问。 “是啊。” 她狠狠瞪了他老半天,决定先打发眼前的家人,再向他逼供到底。 “过来啊!”她抄起爷爷桌上的绒盒,啪一声打开,用力拔出戒指。 “婉吟。拜托你矜持一点,女孩儿家怎么那么不知羞啊?”夏老状似头痛地猛揉额角。 “得了吧,爷爷。”夏鼎昌决定开口说句话,不然低头猛笑,真没存在感。 “你心里明明就爽得要命,想了几十年的心愿终于搞定了。何必在那里假威风。” 聂尔璇笑笑地走过来,坏坏地伸出手。婉吟一边瞪他,一边把戒指戴到底。 “接个吻宣告礼成吧!”他嘴唇凑过去。 够了,到此为止! “我们有私事要谈,失陪。”婉吟一手抓牢他的领带。把他拖出书房。 他们才刚走出门外,书房里就响起了大笑声。 “小姐,恭喜订婚。” 管家也守在外头向她道贺,婉吟开始深觉不妙,加速拖着尔璇往房间跑去。 妈呀!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八章 “我的天啊,我真的这样做了吗?” 在聂尔璇避重就轻、必要时加油添醋一下的解说完毕后,婉吟终于把这两天的“梦境”与“实际体验”连接起来,羞得无地自容。 怪不得爷爷跟聂奶奶坚持他们要订婚! 天哪,如果他们都曾“亲临实境”,看到他们在xx,那那那、那除了订婚一途之外,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挽救他们俩的名誉。 “你是说,我们在车库里,后车厢盖上面‘做’。不是在车子里面‘做’?” 她再确认一次。 “要我请证人列席作证吗?”他笑得有点贼。 这一招,就真接越过婉吟给不给他一个“名分”的问题,他直接空降到众人许可的“未婚夫”地位。 这果然是只有他才想得出来的诡计啊。 但是对于订婚,婉吟相对性地沉默。 “怎么?不想做我的未婚妻吗?”他问。 想,怎么会不想?可是——他说过不会娶她的呀,难道他都忘了吗?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厘清心中疑惑,她永远没办法说服自己嫁给他。 “问。” “我还会让你感到无趣、无聊、恶烂、倒胃口吗?”她一脸认真。 他邪邪地笑。“我们那晚一路从我家车库,做到游泳池。做到我家楼梯。最后回到我的床上。你热情如火的模样,怎么可能让我无聊?” 她捶他一拳,又气又羞。 别以为她猜不透,他一定是故意“大鸣大放”。让所有人都出来看熟闹! “谁跟你讲那个?”天哪。她必须要努力抑制羞怯,才能集中思考。 在她心里面,一直隐藏着一个自卑的自己,渴望得到他的肯定、认同与激赏。 如果不能得到这些,跟他结婚又有什么意义? 不可否认,对于十六岁那年,听到他批评她的每一字句,她依然耿耿于怀。 “不然你讲哪个?”他把玩着奶奶硬替她戴上的祖传订婚戒指。 他喜欢把她订下来的感觉,一切大事底定。 “我的工作表现、我的成就、我的事业,你觉得怎么样?”她屏息地问。 有女人在订婚后会介意这些事吗?她的想法还真奇怪。 他舔了一下她的手掌心,挑逗她敏感的末梢神经。 “我们是因爱结合,又不是政策婚姻,我比较在乎你在床上能不能取悦我,至于事业嘛……”他邪气一笑,不规矩的双手溜到她裙下。“那是你的兴趣,你喜欢就好。” 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他啊! 她那么拚命,不让自己成为草包千金,追根究底,就是因为他的一席话啊。 那正中少女心的长箭,至今仍紧紧插在她的胸口。她希望在他眼中,除了完美的性爱契合度,她还是个让他赏识的女人。 “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她难得端出正经八百的神色。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现在。”她鼓起腮帮子,有点生气。 他在她面前总是特别放松。特别没有在外人眼中冷酷的作风,因此耍他认真一点,似乎也特别的难。 然而,婉吟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甜美,让他流露出真实无伪的自我。 “好,我发誓,我从这一刻开始认真。”他五指向天。 还算有点诚意!“我想知道……你还觉得我倒你胃口吗?” 模糊的记忆片段掠过他脑际,快得让他抓不住。“这是什么鬼问题?” “认真作答。”她快要跳起来了。 “你知道在床上如狼似虎,直喊‘我要我要’的女人有多恶心吧?” 又文不对题了!她叹口气,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但是,被下了春药的你,紧紧缠着我不放,我不但‘舍身相救’,还‘乐在其中’,一片真心可昭日月,又怎么会觉得你让我倒胃口?” “是吗?”她有点怀疑。 “绝对是。”他很郑重地回答。 “噢。”她低下头。这个答案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 他顶高她的下巴,仔细搜寻她的双眸。“你有事瞒着我。” 那两扇长长的睫毛掩盖住黑白分明的水眸,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是谁告诉你,你让我倒胃口的?” 就是二十二岁那年的你啊,大笨蛋! “石学珍?”他眯起眼睛。 “你不要什么事都怪到学珍身上去。”她拍开他的手掌。“学珍是我的助理,更是我的好朋友,你别以为讲她几句坏话,我就会乖乖疏远她。”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看来她已经把当晚发生的事,忘了八九成,而他避重就轻,尽量不提到她险险被人乱来的事,虽然保护了她,却也松懈了她的危机感。 “难道你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被下药吗?”他冷冷地问。 她诧异他态度的转变。“我早觉得那家pub有问题……” “但你却没有发觉石学珍有问题?” 有,她当晚有感觉到学珍的诡异,但她拒绝往坏处去想。 “不是学珍通知你去带我回来的吗?” “不,是她对你下药的。” “你乱讲!就算她对我下了春药,她也不能对我怎么样……”一些模糊的影像晃过她的脑际。“除非……”印象中,好像有谁粗暴地撕下她的洋装…… “不必去想‘除非’。你没发生任何不堪的事。我在你身上安置了追踪器与监听器,彻底掌握了你的行踪,你很安全。” 婉吟走到床边,颓然坐了下来。 比起学珍是好是壤,她更介意的是—— “你监视我?”她的口吻充满不信。“你为什么要监视我?” “从几个月前,石学珍开始背着你勾引我的时候,我发现她是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伤害你,我就在你随身衣物上别上微型追踪器。”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很‘庆幸’我这么做了,这让你免除被迷奸的厄运。” 她震惊地看着他,他回以笃定的眼神。婉吟这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把全部的事实都说出来,他跳过了某一部分、丑陋的部分没说—— “我,真的,没有被……”她困难地问出口。 如果她真的被迷奸,她很难面对他,也很难面对手上的订婚戒指。 “差一点,但没有,我说过,我及时把你带出来了。”他不再一味的隐瞒,免得她直把自己往虎口推去。“如果谁胆敢碰了你,我早就成了杀人凶手,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根寒毛,还无动于衷。” 这倒是,他的个性绝不会轻纵伤害她的人。 婉吟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发凉了。 “我以为我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虚弱地说道。 他温柔地拥住她,把体温渡给她,缓缓化解她心中的恐惧。 “亲爱的,恐怕你在这方面,没有你所以为的精明。” 他以慰抚的一吻作结,终结她的恶梦。 ★★★ 连着几天,婉吟都比平日来得困倦,睡得比平时更早,起得也比平时更晚。 在聂尔璇暗中操作之下,石学珍消失了,为了分担婉吟的工作,夏鼎昌很慷慨地出借一个得力助手,以免忽然间变得很爱困的婉吟忙不过来。 一个晚上,她又早早睡去,聂尔璇与夏鼎昌在庭院里men’stalk。 “真是佩服你。”夏鼎昌喝着冰凉的啤酒。“爽也爽到了,我妹妹也被你设计娶定了。” 这家伙,之前还不被婉吟公开承认为男朋友呢。眨眼间,他就把自己变成了她的未婚夫,虽然手段有点激烈。 “你应该感到高兴。”婉吟破下药的事,他并没有告知其他人。 “呵,占了便宜还卖乖。”他亏聂尔璇。 难得聂尔璇提到订婚之事,没有笑开。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样吗?” 他一五一十地把婉吟被石学珍下药、险些被迷奸的事,告诉夏鼎昌。 “可恶!李亿升简直欺人太甚。”夏鼎昌大为震怒。“你打算怎么做?” “我承诺过那个龟孙子,会让李家三代基业全毁在他的命根子。”聂尔璇面罩寒霜。“我要‘财隆企业’在七天内,全部垮台。” “我跟进。”夏鼎昌握紧啤酒瓶。“敢动婉吟的人,定不轻饶!” ★★★ 七天之后,财隆连锁企业像骨牌一样,被推倒了一间又~间。 李亿升的祖父,也就是李氏企业的大老,登门拜访夏鼎昌与聂尔璇。 “有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老人初初坐定,便摆出来者不善的样子。 聂尔璇但笑不语。 “年轻人哪,得饶人处且饶人。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免得有什么闲话,日后传出去太难听。”他暗示着要让夏婉吟难堪。 “我要是你,就会开始担心,等到‘财隆企业’进行贿赂、变更地目、炒作地皮、不法牟利的铁证被送到法治单位时,你所谓的‘闲话’还有没有人要昕?” 老人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这该是最秘密的事啊,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他们掀出来? “有必要逼绝我们吗?”他的脸色煞白。“据我所知,夏婉吟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聂尔璇眼中进现怒气,冷笑着。“谁叫你的龟孙子犯到我了?” 老人的气势尽失。“求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不要整垮我们,求求你……” “让一个老人家这样恳求,心也挺酸的。”聂尔璇笑笑地说,眼神随即犀利起来。“不过,你孙子一掌撕下我女人的衣服时,可没半点犹豫。要我拿那件洋装给你看吗?还是你已经看习惯也撕习惯了,贵家族一向有这种淫贱血统?” “是他糊涂、是他糊涂……”老人痛心疾首。 聂尔璇森寒启口。“理由不成立。我不接受。再说,我也没有‘整垮’你们,要不是你们内部早有不法情事,你以为我会有机会检举?”他无聊地弹弹手指。 “我可不想为了栽赃,脏了我的手。” “你、你……” “不送了,世伯。”夏鼎昌叫人送客。 “你还叫我世伯,求你看在我的情面上……” “事情还没结束,不过到最后,我们还是会留”问小房子给你养老。”聂尔璇预告了他往后的命运。 老人拄着拐杖,那拐杖本来是用来撑场面、壮气势用的,但此刻它的“原始功能”可是货真价实地派上用场。 老人紧紧抓着拐杖,做为倚靠,步履蹒跚,走了出去。 ★★★ 近乎病态的渴睡与疲倦,还有食欲不佳,让月事晚了两周的婉吟心里有底。 她悄悄买来验孕棒,躲在自个儿浴室里“做实验”,看着测试结果跑出两条线,她愣愣地走出浴室,坐在梳妆台前发愣。 怎么办?她怀孕了耶。 那时候不慎服下的春药,对胎儿有没有负面影响? 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是吃药以后才怀上的,还是之前就有的?抑或是那天晚上翻天覆地的时候,刚好“中奖”? 她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线,心里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但又烦得要命,担心娃娃出状况。就算娃娃不出状况,只要一想到那么圣洁的小生命,有可能是她一直“勒索”聂尔璇“onemoretjme”才有了的,她就觉得羞愧无比。 现在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做很多事都很行。 讨好爷爷,当了几乎十年的活动古董洋娃娃,很行! 开始叛逆,扭转所有人对她长久以来“乖乖牌淑女”的形象,也很行!’ 把自己暗恋的人,变成了自己的情人,更行! 完蛋了,当一个新手妈妈,她完全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冷汗直流,看着套在手上的订婚戒指。 不行!这事儿一定得找聂尔璇商量。虽然他看起来也不太有做父亲的样子,但是……两个新手一起烦恼,总比一个笨蛋自己烦恼要强得多吧? 她开始联络他。 手机,不通。专线,不通。 她愈试愈勤,惶然无助的心隐隐察觉到不对。 她想喝杯红酒压压惊,但想到肚子里的娃娃……啊,还是算了。 她努力按快速键,不停进入语音信箱,不停听到嘟嘟嘟忙线中的声响。 她渴望跟他分享这个讯息、渴望看到他的反应、渴望知道他所感受的一切。 他会高兴吗?会很惊喜吗?还是……这根本就是他故意落的种,目的就是要让婚事早早办成? 她眯了眯眼睛,愈想愈觉得以他的心思作风,后者最有可能。 去逼问他! 婉吟不像以往一样,风一阵似的飞快动作。她慢慢地站起身,将手心平贴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微笑了一下。 然后,踢掉高跟鞋,换上平底鞋,找孩子的爹共商大事去。 ★★★ 当门锁被打开,正好站在门口附近的聂尔璇,立刻敞开笑容,迎上前去。 这个房间,其实是“聂氏”总部大楼原本的总裁办公室。 因为他跟婉吟两人在这里一起奋斗了四年,终于把“聂氏”推向顶峰,所以后来这澡办公室被改装成总裁休息室,只有婉吟跟他有钥匙,也只有他们能进来。 当他看到探进来的娃娃头时,不悦地拧起眉。 “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石学珍得意的笑。想封杀她?没那么容易! 他没说话,颀长精壮的身量挡住整个门框,拒绝让她进入的态度非常明显。 “你没有兴趣知道,我是怎么晓得你们的秘密基地?”她展开魅惑的笑。 “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好好奇的?”他把门关上。 石学珍暗暗咬牙,飞快地将一只脚踩进门缝中。 随着聂尔璇的使力,她痛苦地皱起小脸。“好痛!” “缩回去。”像这种城府极深的女人,不必跟她客气。 “会夹断我的脚……” “你家的事。” 一瞬间。石学珍痛苦的表情转为奸巧的笑。 “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婉吟?那女人笨得很,我在她身边一年多,她从不怀疑我居心不良,给她喝了加料的酒,她也不晓得是我在搞鬼,如果我叫她来,你猜她会不会误会我们之间有暖昧?” 石学珍扬了扬手机,趁他没注意,把一个小物件贴在门板上。 聂尔璇面无表情地松开握住把手的大掌,大掌握成两个拳。基于保护婉吟的立场,他不打算让她再见上石学珍一面,那会勾起她某些不快的回忆。 石学珍推开他,走进屋内。 她走到吧台后,将包包往旁边一搁,神情轻松,态度嚣张地开始调酒,完全一派女主人的风范。“要喝点什么?马丁尼?曼哈顿?长岛冰茶?” “根据经验,从你手上拿走的任何一杯饮料,都有掺药的可能性。” 她佻然轻笑。“你不相信我?” “你凭什么令人相信?” “好问题。”她将调好的两杯马丁尼搁在吧台上,偏头凝思。“其实我不需要谁的信任,同样的把戏玩两次,我都觉得无趣。” 她洗净双手,慢条斯理地擦干,走出吧台,坐在高脚椅上,随意拿起一杯调酒,慢慢啜饮,眼神狐媚,缓缓咬弄那颗咸橄榄,暗示着她将如何轻啃他的胸膛。 “门在那里,你可以自己走出去。”他坐在沙发上,嫌恶地撇开脸。 石学珍耸了耸肩,拿起包包,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她悄悄启动遥控器,刚刚贴在门板上的小型扩音器开始作用,门外立刻传来夏婉吟的尖叫声。 聂尔璇分神了一秒。 等他分辨出那只是“类似”婉吟的声音,而非真正的她出现时,他已经被石学珍当着口鼻喷了一头一脸的水状喷雾。 “这是强效迷药,平常人吸上一日,非昏睡一天不可。” 他感觉到意识逐渐昏茫,却极力睁大眼腈,眼神犀利依旧,警告她不准乱来。 石学珍却笑盈盈地踏过去,知道他的四肢逐渐无力,对她毫无威胁。 “可是,你不是寻常人,你是聂尔璇,我怀疑,这药力对你有多大的作用?” 她的手指压在他的男性部位,她轻轻描绘他的形状、他的巨大,他怒目而视的模样影响不了她分毫。 成功的关键,就看这一举! “你猜,我们可以做几次?”她甜丝丝地问。“你喜欢我用嘴巴为你服务,还是用手为你服务?” 聂尔璇感觉到,他的意识在涣散。不行、不能昏过去! “要我直接上也可以,我学过很多花招,不过我的处女身可不能破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所以,选一个吧,要手,还是要口?我好把婉吟找来看活春宫。” 不、不行!他绝对不能背叛婉吟! 但他的手臂是如此沉重,连要抬起一公分都困难重重。 他听得到拉链被慢慢扯下的声音,可以感觉得到那双手伸进长裤里的撩拨。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样!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手刀,往她颈后一敲。 然后,他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九章 婉吟打电话,问过“聂氏”守卫室,确定没有聂尔璇外出的记录之后,直赴总裁休息室。 如果他人没离开“聂氏”总部,却没人看到他,那他准在这里没错。 即使心急,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接电话;即使不安,不知道他对怀孕抱持什么看法,但她仍一步一步,像太空漫步一样慢慢走。 没办法,她又不知道怀孕要怎么办,只好当心为上罗。 当她走到门口,看到门板上贴着一个奇怪的电子仪器。她看了看,益发奇怪,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往右一旋。 门没锁?事情更古怪了! 另一方面,石学珍才刚醒过来,痛苦地按着颈后。 “该死的!”怎么也想不到对聂尔璇喷了药,他还能使出这一招。 “滚……”聂尔璇咬牙切齿,神智只恢复了一半,但全身几乎无法动弹。 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地从包包里拿出手机。虽然与计划有出入,但她若来得及叫夏婉吟过来看“活春宫”,还是有扳回胜算的机会。 哪里知道,此时门边传来动静。 “尔璇?”婉吟谨慎地叫道,很难想像发生了什么事。他被撂倒了吗?“尔璇,你在吗?”她小心翼翼走进来。 来得刚刚好! 在聂尔璇怒瞪之下,她迅速扯乱自己的上衣,靠上去抚摸他的下体。 “你喜欢我这样对不对?” 婉吟一僵。她……她刚刚听到了谁的声音? “你一直都喜欢我这样,又吸又舔又弄的,对不对?” 出于危险的直觉,聂尔璇知道有人来了,最糟的还是……婉吟来了! 他拨开脑中层层的浓雾,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喜欢你这种声音,表示我做对了。”石学珍巧妙地利用角度遮掩,做出令人遐思的动作。 婉吟走近些,瞠大双眼,只见石学珍的脸靠在聂尔璇腰下。 她几乎不敢相信见到的一切。 “聂……聂尔璇?你、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还不够明显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头顶往脚底冲,她整个人如处冰窖。 她颤抖着,眼睛眯了又眯,双腿几乎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 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们竟背着她,有这么亲密的关系! 石学珍对她诉苦的话,一句句流回脑中。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不是已婚男人,但……也许就快了吧…… 可惜他已经有了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所以……他必须对她负责任…… 那女的跟他的奶奶……家人处得很愉快,家中也都属意她当媳妇 我真不明白,那女人的背景条件明明比我好,就算长得像猪,也比我更容易得到幸福。为什么她还要来跟我抢男人? 原来石学珍说的那个“她”,指的就是她。 怪不得她在pub里跟她诉苦时,眼神充满了恨意,彷佛要她下地狱。 对了,她怎么说聂尔璇对她的感觉? 我对他一见倾心,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婉吟眼眶灼热,声音不由自主地破碎。 “原来你说,跟你有缘无分的男人就是他?” 石学珍跪在地上,用小外套盖住他的下半身,彷佛他是她的所有物,不许婉吟窥见。 “很抱歉,我暗示过你很多次了,但你似乎很迟钝。”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婉吟嘶声地问。“怎么可以?” 她以为,学珍是她的好朋友,她从来没想过,聂尔璇会有爱上别人的一天—— 也许她曾这么想过,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当他们在一起,当聂尔璇缠着要名分,当他看似心无芥蒂地与她订婚,她以为,他们会一直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啊! 但是,幸福的美梦为什么这么短暂? 她还偷偷幻想他会欢迎爱的结晶,迫不及待跟她一起做新手爸爸、新手妈妈。 石学珍一脸愧疚,但表情义无反顾。“爱就是爱了,我们也是情不自禁,为了保护你,我们都隐瞒得好辛苦——” “胡扯……”聂尔璇后脑沉重,全身的力气凝聚在掌间。“……走开!” 石学珍被他推倒在地上,抬起双眸,泪光盈然。她抹开嘴唇,唇彩暖昧地糊成一片。“婉吟都撞见了,你还瞒什么?你委屈我做小,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她趴倒在地上,可怜楚楚。 “这一年多来,你说一定会跟她有个了断,要我乖乖在她身边待着,免得她起疑。这么侮辱人的事,我都肯做了,你为什么还不肯跟她摊牌?” 该死!聂尔璇勉力起身,头痛得像是有十万支鼓槌同时在敲打。 “婉吟,不要信她……”她说的话都是假的,他不小心着了她的道,才会如此狼狈。 他没有背叛、他要起来说清楚……昏眩感猛然攫住了他,他又倒了回去。 婉吟怔住了,所有的感觉瞬间抽离,灵魂空了。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真真正正的局外人,张着一双无感无觉的眼睛,看着沙发上下的两个人。 聂尔璇瘫在沙发上,蹙着浓眉,用力喘息,像是累坏了。 而石学珍,衣衫不整,趴在地上,凄楚地看着她。 “你都看见了,我们已经‘这样’了,能不能拜托你……自动退出?” 她没有听到聂尔璇的辩驳,却无法忽视他脸上紊乱的唇膏印,那让情欲的氛围更具体,即便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怀疑? 事实已摆在眼前。 “你们……”她困难地开口。“祝你们……”该死的,她说不出半句好话来! 她往后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抚住下腹,转身离去。 ★★★ 婉吟很好奇自己的心态。 被背叛,而且是双重背叛,她歇斯底里过——大约几分钟,然后她竞还能稳稳地开车回家,把自己锁进房间里,拔掉订婚戒指,开始看三家店的帐目资料。 核对数字。她办得到,但感情问题,对不起,这部分的思考功能暂时失常。 她的脑袋空空的,只能重复机械化的动作,保护自己的本能封闭起所有的感觉,她让自己的心像打了麻醉药,掩饰掉痛觉。 不久后,她的专线响起。 “尔璇太累,先睡了,我想跟你谈一谈。”线路那头,传来石学珍的声音。 她一心想趁聂尔璇还昏迷时,让夏婉吟断念,彻底破坏这两人的感情,因此在夏婉吟离开后,便抛下聂尔璇,随即走出“聂氏”,进行下一步汁划。 “我已经退出了,没什么好谈的。”她木然地说。 “也许你没话可说,但我要帮尔璇代转一些话,相信你会想听听看。” 不,她不想。 她知道他有多毒舌,她知道他批起人来有多不留情面,她有过一次切身之痛,到今天仍影响着她,她不要再承受第二次,那会使她赔上整个人生。 但是,石学珍却不容她拒绝。 “如果半小时后,不出现在你家后山区停车场,我就到你家去。如果你不介意让你那两位最亲近的老人家受刺激的话,就不必来了。” 望着嘟嘟作响、被断讯的电话,她只能按时赴约。 深秋的傍晚,风又冷又大,尽管穿上厚厚的棉外套,她仍觉得身子好冷。 石学珍一身亮丽装扮,早就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她。 “情变对你真的伤害很大哦?”她掩嘴笑个不停,乐极了。“跟在你身边当女佣一年多,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邋遏。” 她里着棉外套,没腰身、没曲线的,连踩起步来婀娜多姿的高跟鞋都不见踪影。 “有话就快点说吧。”她出门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验孕棒毁尸灭迹,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有孕在身,此刻也懒得反驳石学珍了。 “这些话不是我要讲的,是尔璇要我找你谈谈的。” 她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 石学珍一脸娇媚,开口“尔璇”、闭口“尔璇”,一身粉柔套装,颈间围着一串珍珠,看起来就像……就像百分百适合聂尔璇的完美妻子。 完美妻子?这勾起她十六岁时的回忆,他批过她的每一句话,让她开始呼吸不顺,不只觉得心痛,就连肺也快要炸掉了。 她倚靠着栏杆,深怕无法支撑自己站下去。 石学珍看看指甲,自顾自地说道:“他说他爱我,跟我相见恨晚。” “但他也说了,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他说他脑筋还没想清楚就占有了你,虽然不愿意,但他应该负责。” “何况,他奶奶跟你爷爷双边夹击,给他很大的压力,希望你们能结婚。” “但是,你好贱,你明明不笨,却贱到故音一装作听不懂我之前告诉你的每一句暗示。你也好烂,烂到用身体去勾引一个心已经不在你身上的男人。” 不,不是这样的!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暗通款曲。 在她看来,聂尔璇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正因如此,她才会放心地戴上订婚戒指,怀了孕第一个就找他报讯。 以她心里藏着那个看到聂尔璇就会偷偷自卑的自己,一旦知道他有更欣赏、更喜爱的对象,她早就退让了,何须彼人这样奚落? 他不也早就说过,他不会娶她,既然有言在先,何必这样践踏人? 她的头好昏、好乱,好难受。难道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是他耍着她好玩? “你自己检讨,我是不是比你更适合他?他的独占欲明明那么强,你却故意像只花蝴蝶似的到处飞,不肯跟他定下来。他要的是小鸟依人的女人,你偏偏喜欢开店卖笑,到处招惹其他男人。他要一份专一的感情,你却偏爱享受被崇拜、被爱戴的虚荣。” 胡说八道,她才没有,她为美容spa事业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要向他证明,她行、她可以、她是有头脑的,她不是废烂腐朽的古董洋娃娃,她是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为什么到最后,她所有的努力却变成了让她出局的致命伤? “你说你适合他吗?给不起他幸福的女人,闪边去吧!” 婉吟的头脑一阵昏眩。“可是,他还是、还是……”唾在她身边啊。 她真的不觉得他们的恋情失温了。 石学珍彷佛能用眼睛看穿她的想法。 “他还是继续睡你?是啊,我也跟他抱怨过好几次,有哪个女人会容忍心爱的男人睡在别的女人身边,可他说,你看起来清纯,骨子里浪得很,他不想敷衍你,但如果他不到,你又会使出夺命追魂call,让他想抱着我,安安静静直到天明也办不到。” 她亲切地拉起夏婉吟冰冷的小手。 “不是我要说你,我们是女人嘛,总得矜持些。我听说,你为了贪欢,让聂家奶奶一个人守在大宅院,硬把尔璇叫到你房间去‘伺候’你,是吧?” 婉吟的头好痛,根本想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她,连事实是什么也想不清了。 石学珍冷酷又怜悯地看着她。 “你怎么可以一边装出敬老尊贤的模样,一边剥夺老人家想跟孙子彻夜聊天的雅兴?你自以为爽朗大方,其实是双面人,假装自己很清’局,可你什么都不是,你又脏又贱,披着家世良好、血统纯正的外衣,作出一副世家千金的模样,骨子里,比个妓女还不如。” 她听都听傻了。 “你当然没想到他会离开你吧?你一直都这么幸福,让众人捧在手心,你把我带在身边,不过是想炫耀你的善心罢了。你怎么会料到,一个倍受冷落的豪门私生女,竟会得到‘聂氏’总裁的青睐?” 不远处,在婉吟看不到的地方,有个人向石学珍挥了挥手,比着婉吟的车子,打了个ok的手势。 石学珍微微一笑,知道她交代去办的“某件事”,已经完成了。 “我可以了解你挫败的感觉,从天堂掉进地狱很不好受吧?不过从地狱爬到天堂的感觉可真不错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硬塞给婉吟。“尔璇说,既然你已经知道实情,当初订婚就不算数,戒指退还给你。” 她看了一眼她的右手。 “至于聂家给你的戒指,劳驾你回去,立刻退回给聂家奶奶,毕竟缠着他不放手的人是你,把局面搞成今天这样的也是你。” 她笑了笑。“我代转的话就到此为止。你要是有羞耻心,就好自为之吧!” ★★★ 头好重。 聂尔璇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看了看时钟。可恶!他竟然昏迷了五个小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婉吟! 可恶,之前他要石学珍消失在他们生活的命令,显然没被彻底执行,这个蛇蝎女人不只摸上门来,还刻意破坏他跟婉吟之间的感情。 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就算没有婉吟,他也看不上她! 他拉上拉链,十分确信,自己并没有跟那个女人“怎么样”,倒是他手上的订婚戒指被摸走了。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先是打电话给婉吟。 手机,没人接。专线,没人接。家里的人说她不在,店里的人说她没到。 该不会是被石学珍绑走了吧?那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拿出讯号追踪器。 之前,在婉吟身上装追踪器,令她颇为反感,执意要拆掉;他心想已经摆脱了石学珍,随机拆了些追踪器,讨她欢心应该没关系,哪知会遇到这种情形? 他不抱希望地打开讯号追踪器。 宾果!有个小红点闪呀闪,地点不远,就在聂、夏两家后山区的停车场! 他扣着还很沉重的后脑勺,叫司机备车,立刻载他过去。 ★★★ 天色转暗,山上的风愈来愈强,婉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 偌大的停车场,除了她和她的车以外,再无其他的人。 她的手心,紧紧握着曾经圈住聂尔璇的订婚戒指,如今这个承诺却被退回,而且还是被另一个女人代为退回。 其实,她不在乎石学珍,她在乎的是聂尔璇。 一向直言不讳的他,怎么会玩起偷偷摸摸的把戏?怎么会让别人践踏她的心?难道一个人原本的个性到了爱情世界,就会完全走样?难道要看穿一个人的本质,非得在爱情里头,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想到稍早之前,看到石学珍碰触他的情景,她突然弯下腰来,吐了一地秽物。 她怎么可以那样碰他,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似的。 她拿出面纸,擦拭唇部,热泪滚了下来。 聂尔璇与夏婉吟,夏婉吟与聂尔璇,应该是一对的啊! 她从小就这样盼望着、期待着,她爱他爱了好久好久,所有大大小小的决定,他都是她考虑该怎么做的最大因素。 说她二十多年来都是为他而活,一点都不夸张。 如今,他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 没、没关系,她还有事业可以拚搏,还有朋友可以交陪……可是,比起聂尔璇,事业算什么?朋友算什么?没有他,她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婉吟忍不住哭出声来,跌跌撞撞地走回车边,趴在车门上哭泣。 他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现在。她的人生就像一本被撕成两半的书,前半本被烧毁了。他不要她,就等于否定过去的她,他怎么可以这么可恶?怎么可以? 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趴在方向盘上,哭得不能停止。 突然间,一辆黑色benz开上停车场,两盏亮晃晃的车灯直对着她照。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到对方后车座跑出一个男人,泪眼模糊加上灯光刺激,她几乎认不出他是谁。 “婉吟!”聂尔璇庆幸及时找到她,吩咐司机先离开。 他扣着依然昏眩的后脑勺,朝她跑去。 直到他跑得很近很近,她才看清楚,来者是谁。 他是来笑她的吗?她才不要让他看到她为他哭泣的样子! 她抖着手,将车钥匙插入锁孔,发动车子,就想离开。 “婉吟!”聂尔璇不顾一切,追了上去。“不准离开!” “现在不是你准或不准的问题了。”她指掉眼泪,踩下油门。 聂尔璇见状,扑上去,打开车门,人还没跳上去,婉吟的车速已经加快。 “停车!”他双手扣住车身,惊险万分地被拖着跑。 “你快放手!”婉吟想狠狠地踩油门,甩脱他,无奈再恨他都做不到。 她放开油门,车速慢了些,聂尔璇趁势硬跳上车,甩上车门。 “停车,婉吟!停下来说清楚。” “你干嘛要跳上来?”她泪眼模糊地瞪着他。 “我要跟你解释所有的事情。”看她哭得两颗眼睛像核桃,一定误会很多! 解释?听起来就像是因为做错了事,才需要“解释”。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不需要任何‘解释’。待我向聂奶奶说明一声,退还订婚戒指,一切就搞定了。”她忿忿地揩去泪水,踩下油门。“为了让你跟石学珍早点双宿双飞,我尽量开快一点。” 她更用力地踩下油门,车子在弯曲的山路愈跑愈快。 “谁说要退婚?”他大吼,吼得连自己都耳鸣嗡嗡。 “不是你叫石学珍,带订婚戒指来退还的吗?”还想抵赖,敢做不敢当! 聂尔璇又惊又喜。“我的订婚戒指在你这里?我还以为被那女人‘锵’走了。” 婉吟的泪水渐渐停住,好像看到一道曙光,但又无法就此相信他。 “不要装得好像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地吼。“我一直昏迷到大约半个钟头以前才醒过来,醒来时,订婚戒指已经不翼而飞了。” 婉吟想到石学珍为他“服务”的样子,心里又酸涩又痛苦,忍不住讥道:“她的技巧好到让你这么‘受不了’吗?” “我根本没跟她怎么样,好不好?”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否认?” “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我只有拉链被拉下来——” “好厉害,只有拉链被拉下来也办得成事,怪不得你要她不要我。”她又难过又生气得口不择言。 “夏婉吟!第一,我没‘办任何事’;第二,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难道事情被揭穿到这种地步,你还想要享齐人之福?” “我从来就没享过齐人之福。” “我明明都看到了。”心里虽然很想相信他,但脑中的影像却挥之不去。 “眼见不一定为凭。要不是她对我喷了强效迷药,我哪会动弹不得,在沙发上昏死,还一”声不吭,让她对着你胡扯?” 对,她曾经隐隐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此时突然乍现脑海。 就是这一点!聂尔璇怎会任石学珍一直说,却没有插嘴?这不像他的作风!他这个人,批谁、斗谁向来都不劳别人动口。 她迟疑地问:“你说……你被喷了迷药?” “到现在脑子还昏沉沉,头痛得像要裂开,不然我早就追上来了,还用得着拖延这么久吗?”他靠在椅背上,睡意还是一波接一波袭来。“车速慢点,你开太快了。” 婉吟踩了踩煞车。 “你一个人上这里来做什么?”他闭着眼睛问。 “是石学珍约我来的。” “约你来做什么?” “帮你跟我分手。” 她肯定是想趁他昏迷不醒时。搞定所有的事。聂尔璇暗忖着,她以为煽煽嘴皮子。就能拆散他们吗?还是……她另有计谋? “你没相信她吧?我早说过她居心不良。” “……”她又踩了踩煞车,有些惊恐地看着疲惫的他一眼。 她拚命踩了煞车,速度并没有减慢。这是怎么回事? “婉吟,开慢一点。”他头还在晕,感觉像在坐云霄飞车。 她小声地说:“煞车……好像坏了。” 聂尔璇双目一张,立刻就想到了石学珍。以她的心机,要利用跟婉吟说话的时候,叫人破坏煞车系统,并不是做不到的事。她的心,狠得很。 原来,她不只要婉吟误会,更想直接除掉她。 幸好,老天保佑,他及时醒来、及时赶到,一切犹有转圈的余地。 “试试手煞车。”他沉声下令,生死关头,整个思绪都活络起来。 婉吟一把拉起手煞车,还是没效,她惊恐地瞪大眼睛。 “怎么办?车子还是停不下来。” “握好方向盘,顺着路往下滑,不要再踩油门。”他指挥若定。 认真回想,以前他跟夏鼎昌也常上这里来晃晃,对附近地形还算熟悉。 他依稀记得,前面有个路段,坡度较缓,有块巨岩,应该挡得住婉吟的小车撞过去,至于他们俩,可得避一避了。 “婉吟,坐过来,面对面坐在我大腿上。” “你说什么?”她呆了一下。 “煞车系统失灵,我们要弃车!”他严厉的嗓音不容质疑。“我帮你稳住方向盘,快点过来!” 婉吟不敢不从,让他接手,双手拉紧了棉外套,想到腹中的娃娃……她用力甩甩头,硬是挤到他那边,照他的话坐好。 聂尔璇终于看到那块巨石,一手打开车门,料准角度,方向盘一甩,然后抱着她,双脚用力一蹬。 活不活命就看此举! 他尽可能用全身圈住她,感觉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体腾空往后跃去。 “婉吟,一辈子我就说这一句真心话!”他在她耳边喊。 天知道触地之后,是会撞得脑袋开花,还是一命归阴,但不管如何,他不仅要保护她安全无虞,也要她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我爱你!我没有背叛你!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爱你的心意!”他大吼,随即听到车子撞上巨岩的声音。 婉吟缩在他的怀里。听到他大声的告白,眼泪沁了出来。 这一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混乱?一会儿体会到“得”的喜悦,一会儿尝到“失”的苦楚,如今值大喊爱她,是否意味“失而复得”? 不管石学珍说过什么,她都不会再放在心上。当生死一瞬间,他还是坚持说爱她,甚至把她里在怀中,自愿当她的垫背,为她承受大部分的痛楚,他爱不爱她,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不再需要任何佐证了。 她无条件信任他! 当聂尔璇的背擦到草皮时,心口一松,他睁开眼睛,确定放眼望去,没有危险障碍物,便放任两人滚到自然停止。 久久,两人都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月娘温柔的光晕照在他们身上。 他额头抵着她的,重重喘息,直接触地的背部痛得像被人放火烧似的。 “有没有受伤?”他急切地问,不管自身,一双大掌不住在她身上探着。 “我想没有。”婉吟颤抖着,但不觉得哪里不适。“你呢?” “皮肉伤绝对免不了。”他苦笑着。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单手抵在地上,发现他一身西装都磨破了,全身上下有好几处血渍,想必有好几处血泉正汨泪冒着。 “你受伤了!”她心疼极了,眼泪又要扑簌簌地掉。 “死不了的,西装口袋里有手机,你打电话回家里求救。” 婉吟顿了一下,先从自个儿的棉外套里,拿出石学珍“奉还”的订婚戒指,帮他戴回原位,然后再打电话求救。 他仰躺在地上,看着指上“历劫归来”的订婚戒指。 “这代表你相信我了吗?”他虚弱却满足地问。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笃定过,聂尔璇爱她、深深爱她,为了保护她,他可以连命都不要,她怎么可以对他再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尔璇,”她静静地开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要当爸爸了。”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彷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忽然往上一弹,想跳起来,不过没成功,痛得他大叫。 “你是说,你怀孕了?那刚刚摔那一下。有没有关系?” “不知道,要看天意。”虽然她很想生下他的孩子,但如果有什么意外……她会伤心,但不会绝望,她会继续努力,怀上他的孩子。 “要看什么天意啊?小姐,你是女人钦。” 他一句紧张过头的埋怨,惹毛了她。 “我才第一次怀孕,怎么会有这方面的知识?要不是兴匆匆,跑去找你商量这件事,我怎会撞破你的奸情?” “早说了我跟那女人没怎样,我是遭到暗算,你别这么不讲理好不好……”决定了-这次他一定要整得石学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俩一直吵、一直吵,直到救护车来了,用担架把他们抬上车,两人并排躺在一起,聂尔璇才悄声地说:“无论如河。我们都尽快结婚?”十指紧紧扣着她,永远不放手。 “好。”她抚着平坦的小腹。一边祷告着娃娃平安,一边露出幸福的笑容。 尾声 一个月后,聂尔璇与夏婉吟注册结婚。 九个月后,健康的男娃娃呱呱落地。生产之后,婉吟勤奋有加,努力瘦身,在短短几个月内,回复曼妙的身材。 当然,这又为她的美容spa事业赢得了不少掌声与顾客。 而聂尔璇心心念念。要跟她一起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愿望,终于在他们婚宴请客的那一天,以“新郎”的身分实现了。 在婚宴上登场时,婉吟穿着白纱礼服,拖着二十五公尺长的裙摆——夏老坚持的。她那公主变皇后的美丽模样,让他老人家湿了眼眶。 “呜呜,我的宝贝孙女儿还是穿这种礼服最好看呀。”多怀念以前她天天穿蓬蓬裙的美好时光。 新婚夜里,聂尔璇躺在床上,看着她更衣,换上他亲自为她挑选的性感内衣,眼神如火。 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孩子也生了,但是第一次以妻子的身分,在他面前更衣,婉吟还是羞红了脸。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她轻嗔。 他下床,走向她的模样像一头准备出猎的猛狮。 “我有点了解你爷爷的想法了。”他动手为她调整性感内衣,即使欲望已经令他疼痛,他还是坚持要看她把性感内衣穿得好好的,然后,再在情热如狂的时候。狠狠扯破成一堆破布。 “什么想法?”婉吟一接触到他高温的体热,呼吸也明显不稳起来。 “要你打扮成十九世纪淑女的想法。”帮她调整内衣的大掌,开始缓,缓在她肌肤上熨贴、滑动。 新婚之夜,他要慢慢来,不要太猴急,要一口一口慢慢将她吃掉。 “你的样子实在太甜美,尤其是现在这样,又性感又清纯。我要买很多很多的性感内衣来打扮你。”就像夏老一直想把婉吟打扮成小公主的念头一样强烈。 听起来好刺激……啊,不是啦,是好羞人喔! “你以前讨厌死了我那个样子,还说我是‘无聊、无趣、只会傻笑、没有大脑、超级恶烂淑女作风,满身蕾丝花边缎带假花蝴蝶结的活动古董洋娃娃’。” 他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一脸错愕。“我说话有这么狠?” 她委屈地瘪瘪嘴。 “我背得很清楚,一个字都没有漏掉喔,你那时还说,绝对不会娶我。”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你一直很在意这件事吗?” 婚宴之前,大舅子夏鼎昌语重心长跟他重提往事,叮咛他要记得道歉的时候,他还讥他小题大作。搞半天,原来是他神经太大条。 “非常在意。”想到这些年的心结,她还是好难过。 “我想,我当初说的应该是,‘我的老婆不能是个没大脑的女人’。吧?”他一直都是这样想,以奶奶为标准,寻找风趣优雅的小女人,才会跟她恋上的呀。 “那你也没称赞过我有大脑啊。”看他有些慌了手脚的模样,她故意低下头来,抽抽鼻子,假装哭泣。 他一拍额头。“你当然有大脑啊,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无脑人’?” “笨蛋!”她气得痛捶他一拳。“我是说,你从来没称赞过我聪明,也没称赞过我的办事能力,即使我有了自己的事业,你也不曾夸我一句!”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当时才会拚了命也要自己创业,不让我帮你,还游说蓝义阳,让你把美容spa事业挂在‘蓝狮健身俱乐部’底下。” 可恶的家伙,你可终于懂了!婉吟用力瞪他,努力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聂尔璇笑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这个顽固的小笨蛋!”他趴在她的肩膀上,笑得不能自抑。“我早就觉得你很聪明了啊,这种事还需要讲吗?” “早就’觉得?”她眯起眼睛。“这个‘早’是有多‘早’?” “记不记得‘聂氏’刚逢危机,你来找我,跟我牙齿撞牙齿的那一次?” “怎样?”她筑起防备。“我的‘吻功’已经今非昔比,不会再做那种不懂换气的蠢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但接吻不换气这件事也蛮好笑的。“那时候我闹脾气,说要放弃‘聂氏’其实是在引你上钩。” “引我上钩?” “我发现你超乎想像地了解我,对商场上的事也有所认识,才把你拐在身边当助理的啊。”她至今仍没识破他的诡计,才真叫他讶异。 婉吟一呆。“你那时是在拐我?” “百分之百是。”他笑着啄吻她。 她还是呆呆的。“……所以说,你早就对我改观了?”她大叫:“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只是故意上当。”他止住了笑。“再者,早说晚说有什么差别吗?” “你早说的话,我们就不用绕那么大一圈了啊!”早在他事业一成功,他们就可以快乐成婚了。 他表情怪怪的。“该不会是因为当年我说了那些话,你才会死都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有阵子还故意疏远我吧?” 她有点幸灾乐祸地点点头。 “搞什么?”换他跳脚了。“原来我是栽在自己手里?” 她坏心的大笑。 虽然两人兜了一大圈,但是能看到他又气愤又懊恼的表情,实在值回票价。 他蜇回她面前。“婉吟,老婆,我要称赞你,你是全天底下最最聪明的女人,你不恶心,不倒人胃口,一切都是我的坏嘴惹的祸。” “也没那么离谱啦,如果当年你没那样说,现在的我或许还是那个古董洋娃娃。” 她很好心地原谅他,摸摸他的头,抛个媚眼给他。“现在,你聪明的老婆想要跟你嘿咻,你怎么说?”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抱上床。 “聪明老婆下的聪明指令,我当然照办不误!” 他要用双臂紧紧抱牢她、圈紧她。 上帝有保佑,峰回路转,他才有娇妻相伴。这份幸福得来那么险,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可别再莫名其妙,搞砸了与她共度的美丽人生!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