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后妈咸鱼带娃日常》 第1节 ?  七零后妈咸鱼带娃日常 作者:笔下求生 先婚后爱/后妈带娃(烈士遗孤)/海岛慢生活/ 又名《村花换房记》推荐完结文:《八零裸婚日常》 下本开:《80后女村官》或者《七零之改嫁傻子后》(看哪个灵感多) 因为房子小,许问祖孙三代一家七口睡在同一张炕上。 严重失眠的许问决定把自己嫁出去。 对男方最大的要求就是:必须一定得有自己的房间!! 许问貌美远近闻名,媒婆纷纷而来。她挑中一个,但家里都不同意。 * 奶奶:不行,他没爹也没娘。 许问:正好,我不用伺候公婆。再说他有五间房。 父母:不行,他是二婚头。 许问:没事,他有五间房! 姐姐:不行!他带个孩子你嫁过去是当后妈。后妈难当! 许问:没事,省得我受罪自己生!再说他有五间房! 哥嫂:不行,他脸上有疤,奇丑不比,能吓哭小孩! 许问:没事,他有五间房。 婚礼当天,男人表演原地消失,没几个月,传来消息,男人死无全尸。 家人:就说不能嫁他,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还带着个拖油瓶以后日子怎么过?! 许问:我领两份抚恤金,日子好着呢!不需要再嫁人! 外人:许问不能娶,命带天煞,会克死男人! 许问:我有钱有房有娃,为何再嫁? 许问默默给男人立了衣冠冢,虽然抱歉,但是你房你儿你钱都归我耍? 路远征:???? 对不起,我还活着! 重点避雷: 1.物价。物价这东西特别玄幻,全国不但不统一而且相差十分大。哪怕是现在,比如猪骨头,在我们这儿大约也就十块不到,可是某些南方城市要二十几块,所以别跟物价较劲。 文中只是作者能查到的地方,大体的价格。 2.日常向,流水账。 3.写故事全凭想象,别太较真!谢绝ky! 4.男女主都是普通人,不完美,会有瑕疵,有自己的性格。 5.想到再补充。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励志人生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问,路远征 ┃ 配角:下本开《七零之梦中改嫁》 ┃ 其它:完结文《八零裸婚日常》 一句话简介:男人才是赠品 立意:新时代女性不做附属品 第1章 一九七七年七月盛夏。 深夜,魏庄公社桃源生产大队许家。 许问失眠了。 狭小闷热的房间里,一家人咳嗽磨牙打鼾声,此起彼伏,让许问濒临崩溃。 耳边传来窗外不停歇的蝉鸣蛙叫让她愈发烦躁难眠。 她身上勉强称之为睡衣的棉质单衣单裤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十分难捱。 许问向左边翻了个身侧躺着,手伸到背后拽了下黏在背上的衣服,闷潮的后背倒是松快了些,五官却得遭罪。 这姿势就得跟七十多岁的奶奶面对面。 奶奶是慢性气管炎,久病虽然没成良医,但是练就了粗喘咳嗽照睡不误的本事。 奶奶大约嗓子里有痰,张着嘴巴大口喘息,炙热的呼吸伴着难闻的口臭朝许问扑面而来,迫使她再次翻身,改向右侧躺。脸对着妈妈的背。 妈妈睡觉倒还好,最多磨磨牙说几句梦话,可妈妈右边的爸爸呼噜声抑扬顿挫让许问很崩溃。 爸爸右边新加了一条布帘子,布帘子那面睡着哥哥嫂子。 哥嫂新婚燕尔,在这张两米长三米宽睡了三代七口人的土炕上,想干点不能说的事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 比如现在。 许问近乎绝望地轻叹一声,怕哥嫂发现自己醒着三个人都尴尬,不敢再乱动,直挺挺地平躺望着偶然会掉土的茅草屋顶发呆到天蒙蒙亮。 听到村里的鸡打鸣,许问就轻手轻脚爬了起来,简单地洗漱完,卷了身换洗衣服放进妈妈给她做的斜挎布包里往生产队走。 在生产队犁地耕地播种甚至是拉磨都指着牲口,它们才是最重要的劳动力。不但有专门的牲口棚,平日里还安排了两个人专门饲养照顾它们。 牲口棚在生产队队部的西南角,里面养着几头驴骡马牛以及几十只羊,农忙时按需分配使用。 许问不是饲养员,她是高中生,暑假来赚工分得了个放羊的轻快工作。 饲养员之一就是许问的二叔。 二叔揉了揉眼睛掏出钥匙打开牲口棚上拴着的铁链,帮着许问一起把羊轰出来,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问她:“问问,怎么这么早就去放羊?” “早上凉快,羊儿们吃的欢。等会日头上来它们吃饱了我也能跟着回来躲躲太阳。”许问从二叔手里接过赶羊的鞭子,跟着羊群往外走。 二叔重新栓上牲口棚的门,点头,“这样挺好!你这闺女打小长得白净,比电影里那演员还好看!可不能晒黑了!得爱惜点儿。” 许问笑笑没接话。其实她是晒不黑的那种,早起是为了去洗澡。 最近她喜欢到一片荒野坟地里去放羊。 这片坟地在桃源生产大队西南角两公里左右的位置,距离周边其他生产大队都挺远,属于三不管地带。 许问能克服恐惧喜欢上这片坟地,就两个原因。 一是坟地里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草,羊们特别喜欢吃。这片荒野特别大,周围没庄稼没住户,她不时时刻刻盯着也不用怕羊儿们啃了庄稼或者糟蹋人家的菜园子。 是有一个位置相对隐秘的小池塘。她观察许久,这池塘大约是个废弃掉的池塘一直无人打理,里面没养鱼也没种莲藕,更难得的是池塘底没有扎人的水草。水很清澈,是个洗澡的好地方。 许问把羊群赶进坟地就任它们自行活动觅食,自己哼着小曲走向土坡后边的池塘。 许问脱光了衣服跳进池塘里,舒服的喟叹一声:真凉快! 从头到脚洗干净之后,许问开始在不大的池塘里游来游去。 游累了又一头扎进池塘里,练习憋气。 每次快到极限,许问都有点兴奋,万一过去了还能回到四五十年后呢?! 她本是一个名校刚毕业的留学生,才接到国内一家大公司的offer,回国入职的路上遇见空难坠入海中魂归七零成了许家老三。 许家人是她在这百般绝望的处境里最大的温暖和支撑。 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她就是许家的团宠。 奶奶姓宋。 爸爸许秋石,妈妈朱美珍。 许家四个兄弟姐妹名字也很好记,依次是望闻问切。 许望是大姐,已经出嫁了。 许闻是二哥,结婚还不到一年。 许问下面还有个八岁的弟弟,叫许切。 一家人都很好,对许问尤其好,就是穷。 特别穷! 穷到一家七口挤在两间破旧低矮的老旧青砖房里。 一间充当堂屋灶屋加杂屋,一间用来睡觉。 吃白面馒头都算是改善生活。 气人的是,都魂穿这么久了她也没像小说里那样生出什么厉害的金手指,只能在这个不能打工不能赚钱的时代挣工分吃大锅饭。 更难忍受的是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电脑,也没有电视机电风扇,连电话都没有的生活。 确切地说,桃源村都就还没通电。 许问万分想念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玩着手机刷短视频叫外卖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想起睡觉这事,许问几近窒息还是不愿浮出水面。 一宿一宿的失眠太折磨人。 许问正在浮出水面和再坚持一会儿之间纠结,突然听见听扑通一声,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就多了一个人,用力箍着她的腰强行往上方捞。 许问脑子缺氧反应慢了一拍,等肩膀都浮出水面了,才尖叫一声,扬手重重抽了凭空出现的男人一巴掌,同时惊叫:“流氓!” 路远征没想到水下的许问不着寸缕,倏地转过身背对许问,掌心还残留着温润丝滑的触感,让他没被打的半边脸也火辣辣得发热,一时间也顾不上解释,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管什么原因,他非礼了人家女同志是事实。 许问重新落回水里,只露出脖子以上,捂着发烫的面颊,又羞又恼地瞪着凭空出现的男人。 第2节 这男人背影看起来劲瘦,穿着蓝白相间的海魂衫,露出一截军绿色的裤子。 他长得十分高大,快到许问胸口的水只能到他腰际。 只是大清早,这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这放大半个月羊了还没看见过活人。 第2章 许问把吃饱喝足的羊儿们赶回生产队的牲口棚里时,社员们也将将得了今天的任务手拎肩扛各种农具从生产队公房前的院子里往外走。 每天开工前,大家都得到生产队队部来开会,等队长分配完当天要做的活之后才能去干活。 晚上收工前也是要先回生产队让记工员给自己记上工分才回家。 母亲朱美珍随着社员们一起出来,看见许问叫住她,含笑在她胳膊上拍了两下:“问问,你到家吃了饭再睡。早晨给你煮了两个鸡蛋在方桌上放着。” 和朱美珍关系好的张婶打趣道:“怪不得你家问问这小脸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原来天天吃鸡蛋吃的。” “哪有的事?鸡蛋多精贵!咱都吃糠咽菜的人家天天吃鸡蛋可还吃得起?今天是我们问问生日。”朱美珍解释。 “怪不得!”张婶一脸恍然。 还有挑事的碎嘴婆子,问同样要出工的许问嫂子桑小青:“小青,看你婆婆多疼你小姑子,你有鸡蛋吃不?” 朱美珍脸色顿时有点不好,说话也极为不客气:“李嫂,早你上茅房里吃撑了出来的?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干活不行挑事你倒在行。” 桑小青看了许问一眼,忙道:“我也有的。娘对我最好。” 这话倒不假,朱美珍对她是真好,许问有的她确实都有,包括今天许问的生日鸡蛋,也分她一个,只是她没要。 她哪能那么不懂事?!过生日一年就一次。 许问笑着上前挽着朱美珍跟桑小青的胳膊,笑眯眯道:“妈,嫂子。你们别跟李大娘计较,李大娘大约没见过家庭和睦的,可能当别人跟她家一样。” 这碎嘴的李大娘家是远近闻名的姑嫂不和。她儿媳和未出嫁的闺女经常打架打到大街上。 李大娘被三个人或软或硬一顿挤兑,面上讪讪。见讨不到便宜,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就开个玩笑,还一家三口合伙来欺负人!惹不起……” 灰溜溜地走了。 张婶拍拍朱美珍的肩膀,劝道:“大家都知道她嘴碎不会说话,你跟她生哪门子气?”说完转脸看着许问,“问问过完生日也19周岁了吧?是能许婆家的大姑娘了!咱们公社就没比问问更好看的姑娘,你就等着媒婆踏平你家门槛吧!好青年们得排着队等你挑。” 朱美珍眉头一皱,十分抗拒,“问问还上学呢!找婆家急啥?” 张婶看了许问一眼,拉着朱美珍一边往地里走,一边小声道:“知道你稀罕问问舍不得,可女大不中留。就你家我家那条件,姑娘在家睡觉都不方便。再说,你这都娶儿媳妇了,回头再添个孙子,你们家那炕上挤都挤不开……” 许问回家倒头就睡,也没吃那精贵的鸡蛋。 主要没心情吃东西。 张婶有句话说的对,这炕上实在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她还得再英年早逝一回。 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呢? 许问思来想去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闻见饭菜的香味,许问睁开眼下炕。 饭桌上竟然摆了四个菜一汤。 这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菜,就是自留地里种的时令蔬菜。 拍黄瓜,炒豆角,焖茄子,凉拌地瓜叶,还有一道蘑菇蛋花汤。 跟平日里最大的区别除了菜的数量之外,主要菜里还放了肉。 许闻正在布碗筷,看见许问招呼她:“醒了啊?快去洗手来吃饭。咱妈给做的鱼。” 许问吞了下口水,听话的洗手回来,朱美珍正好把红烧鲤鱼端上桌。 朱美珍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招呼许问:“正想去叫你起来吃饭!家里留了斤肉票就为今天这顿饭。你哥还特意去河里给你抓了条鱼。” 许闻给许秋石倒了一杯白酒,给自己倒了半杯。 许问把那俩鸡蛋一个给了奶奶,一个给了许切。 奶奶摇头不肯要,“生日一年就一回,你自己留着吃。” 许切动作快,鸡蛋皮都在桌上磕碎了,听见奶奶的话,又依依不舍地把鸡蛋还给许问:“姐,还是你吃吧!” “你们吃就行,我不馋!”许问把鸡蛋推回去,奶奶跟许切又让回来。 许问见这么让谁也不会吃,想了想,她把鸡蛋剥了壳,切成小块放在碗里,又拿了几掰蒜敲成蒜泥浇在碎鸡蛋上端上桌,“来,再给大家添个菜!” 这样谁都能吃到,省的让来让去都舍不得吃。 许切心满意足地就着鸡蛋拌蒜咬了一口白面馒头,对朱美珍道:“妈,等我过生日,咱能不能吃顿纯肉的菜?” “小馋猫!”朱美珍轻点了下许切的额头,想了想,笑道,“等你生日得年底,到时候,栏里养的猪也能宰杀了,一定给你做一顿肉吃。” 许切连连点头,恨不得明天就年底。 逗笑了一家人。 现在也允许百姓养殖,就是有卖一留一的规定。 比如养两头猪,得交售给国家一头,剩下的那头可以宰杀。 猪要卖给公社的食品站,会给一部分钱、肉票还有粮票。 许闻夹了一筷子鱼给许切,瞪他:“这难道不是肉吗?” 许切撇撇嘴:“鱼肉跟猪肉能一样吗?鱼肉半点油水都没有,一点都不解馋。” “那你别吃!”许闻拖过许切面前的盘子,给许问夹了一筷子鱼肉,“祝我们小问问生日快乐!”又给桑小青夹了一筷子。 “谢谢哥。” 谁知桑小青闻见碗里的鱼腥味,脸一白,干呕了一声,捂着嘴跑出门。 许闻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朱美珍连忙倒了碗凉开水嘴上还念着:“愣头青一个,媳妇儿吐了不端水自己跑出去什么用?” 许问站起来主动接过朱美珍手里的碗,“妈,我去吧!” 她追到屋外,见桑小青正跟许闻在东南角的茅房后面说话。 农村都是旱厕,茅房普遍建得不高。许家的茅房也就到许问肩膀位置。 许问刚想上前送水,就听见桑小青对着许闻哭诉:“就咱家这条件,怀孕算什么好事?生下来让孩子跟着受苦吗?一家七口人就你跟爹两个整劳力,我跟娘加起来一个半工。奶奶年纪大了又裹着小脚出不了工。问问跟小切都还上学寒暑假赚那点工分都不够他们的学费。 我要再怀了孕到后期肚子大到不能出工那一家八口是要喝西北风过日子?我跟着你吃苦受累没什么,但我真舍不得孩子也跟着咱们遭罪。 再说,真生了孩子,就咱家这炕现在挤得翻身都困难了还能睡开八口人吗?” 许闻轻叹一声:“是我没本事,让你跟着受苦了。等晚上交工,我再跟队长去申请去打个早晚工。队长今天还说要招人晚上到棉花地和稻田地里点灯捕蛾,早晨再把蛾子收起来,这样能多赚两工分。回头我再去粮仓多值几个夜班,就又多几工分。” “那你多累?就是牲口也得干一天休息一晚上。连轴转你身体怎么受得了?!再说就是累死你,那点工分换的钱也盖不起一间能住咱一家三口的房。”桑小青抹了把眼泪,“要我说,问问虚岁都20了,就算不想嫁人那高中也没必要再上了吧?不能挣工分还得交学费。也不是我当嫂子的挑事,咱十里八乡哪有她这样的姑娘?” 许闻不同意:“问问是个高中生,全县就她们八个,多了不起!” “高中生又不能考大学,又不能分工作……” 许问没再听下去,把碗放在显眼处,转身回了房间。 朱美珍扬了下眉,纳闷道:“你这怎么又回来了?你嫂她怎么样了?是不是今天热着了?” 热着是魏庄这边的方言,中暑的意思。 许问没回,再次打量了下这满满当当塞不下一张单人床的堂屋,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她目光依次扫过奶奶、许秋石、朱美珍还有许切,开口:“奶奶,爸,妈,我有两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许秋石抿了口酒,辣得龇牙咧嘴,“今天你生日你最大!不用商量说什么我们都同意。” 朱美珍也点头附和:“就是。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许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一口气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想退学!想嫁人!” 第3章 屋子里突然一片安静。 许问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悄悄睁开眼就看见四脸呆滞。 受影响最小的许切第一个反应过来,问许问:“姐,你为什么要退学啊?你平时不是最喜欢上学吗?” 许秋石一拍桌子,摇头驳回:“不行!好不容易考上的高中,咋还能说不上就不上?” 许问:“……” 说好的我生日最大,不管说什么都听我的呢? 朱美珍关注点在另外一件事上,狐疑地打量着许问,试探道:“问问,你怎么突然想嫁人了?是最近放羊认识什么人了吗?问问,我跟你说,外面坏人多,你可别让人家骗了!” 奶奶摇头,不认同朱美珍的话:“问问这丫头自小鬼精,哪能轻易让人骗了?我看她是有自己的主意。” “娘,话不能这么说。问问虚岁才20!这闺女打消长得又惹眼,碰见那一肚子坏水的小青年……吃亏的不还是咱们问问?!”徐美珍忧心忡忡。 许秋石稍微冷静了点,指着许问道:“你自己说说,为什么要退学?为什么想嫁人?” 许问为难地咬了下唇,琢磨合适的措辞。 许闻端着碗从门外进来,看了许问一眼,轻叹一声,苦笑:“大约因为我吧!”他把碗放在桌子上,轻拍了许问的肩,“问问,安心上你的学,其他事都交给哥!” 他跟桑小青看见碗就知道两口子说话被家里人听见了。本来不确定是谁,到门口恰好听见这几句,还有什么不明白。 桑小青跟在许闻身后进屋,牵起许问的手,一脸羞赧和内疚:“问问,你刚是不是听见我那几句牢骚话了?是我不好,不该那么说。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她心里确实对许问有几分不满,毕竟许问这种待遇十里八乡也没一个。她也没比许问大几岁,这不也是嫁人生子? 但她也真的只是发发牢骚。 自打嫁到许家,许秋石跟朱美珍都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她不比对许问差。 许闻也是个知冷知热的,对她很好。 第3节 除了家里穷点,真没啥挑的。 许问花钱不赚工分是真,但她也没少沾许问的光。心底还有些羡慕许问。 许问摇摇头,“嫂子,你别多想,这事我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她没那么伟大,因为桑小青几句话就牺牲自己。 去年开春县里恢复了已经暂停了好几年的高中教育。 即使大家都知道不能考大学,想考高中的人还是一大把,能考上可不容易。 全县组织的统一考试。考点设在每个公社的中心学校。年龄相差最大四五岁的应往届初中毕业生纷纷各展神通力争一百个入学名额。 除了在考试中要取得优异成绩之外,还需要各种推荐信或者介绍信。比如初中老师的推荐、公社的介绍等等各种附加分选项。 最后全县被录取的一百个新生里,只有八个女生。 许问就是其中之一。 这得归功于许家老老少少勒紧裤腰带对她的全力支持。 许问上辈子已经从顶尖学府毕业了,倒不会贪图一个小小的高中文凭,只是她知道明年就会恢复高考。 她便想着明年考个大学好奔向宇宙尽头——去体制内工作。还贪图学校的免费宿舍。 学校在县里离家很远,她住平时都住宿每周只回家睡一晚。 虽说学校也是大通铺,但她们就八个人,挺宽敞,又都是女生,脱光了也没那么尴尬。 如今嫂子刚怀孕,她不能再那么自私得只为自己谋划。 不能上学的话,八口人睡在这一张三米宽的炕上,别说桑小青不愿意,许问也实在无法忍受。 不能打工不能买房不能上学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有文化会说好几门外语。也没有这个时代需要的一技之长,除了结婚,许问想不到第二个办法来解决目前的窘境。 当然她肯定不会闭着眼瞎嫁,最起码得找个有上进心,三观相符志趣相投的男人。 朱美珍看看许问又看看桑小青问许闻:“到底怎么回事?” 许闻长叹一声,半喜半忧:“小青怀孕了!” 饭桌上再次安静。 “这是好事呀!你这孩子叹什么气!”奶奶忙对朱美珍道:“美珍,你再去煮两个鸡蛋来。” 朱美珍连连应声,把桑小青按回座位,满脸喜色道:“你快坐!下午别去上工了。头三个月得好好在家养着。” 许秋石也很开心,“来,咱们一家人碰一个!今天咱们家也算双喜临门!” 许问:“???”太抬举她了! 不老不少过个生日能和怀孕是一样的喜事吗? 许问端起茶碗,笑道:“那我可跟着嫂子沾光了!” 一家人都举着酒杯或者水杯碰了下,十分开心。 开心完之后都懂了许问为什么要做这两个决定。 奶奶年过古稀一辈子经历的多,看的开,笑呵呵道:“十多年前我们可比现在难多了!最穷的时候都吃过土,这不也还好好活着?有人就有财!家里添丁是喜事,咋还一个个愁眉苦脸?!” 许秋石点头:“娘说得对!小青给咱们许家添丁是喜事!来,吃饭!”举起筷子又虚点了下许问,“问问,你上你的学,房子的事我去想办法。你上头有我还有你哥,轮不到你做主。” “对!家里有我和咱爸!你们该养胎的养胎,该上学的上学。”许闻把鱼肉从宋小青碗里夹走,给她夹了几块肉,“小青,听娘的,吃完饭在家好好歇息一下。” 桑小青看了许问一眼,眼神请求:“问问,你别退学了吧?!” 要不然她都没脸在这个家呆了。 许问点头:“嫂子,我真没生气,你安心养着。其他的事,大家慢慢商量,总会有办法的。” “就是!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许闻附和道。 桑小青这才点点头。 就这样,全家一致驳回了许问退学的请求。 至于许问说想嫁人的事,许秋石跟许闻权当没听见,在他们眼里问问还是个小姑娘,哪舍得她嫁人?! 倒是奶奶跟朱美珍都松动了几分。 退学的事不说,许问虚岁20,确实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一大姑娘跟一家老老少少挤在一起也不是个事。 朱美珍也是喜忧掺半不知道如何是好,吃过饭说下午给桑小青请假,让她在家休息,自己拿着剪刀去棉花地里修枝。 临出门时,奶奶叫住她:“美珍,你下午到生产队集合的时候漏一嘴,把想给问问找对象的事透一下。咱不着急嫁闺女,但可以先慢慢挑着,万一有那靠谱的好青年呢?” 朱美珍也是这想法,应了,“行!下午我去找刘家嫂子说一嘴。” 她空中的刘家嫂子叫刘秀娥,是公社出名的媒婆。 许问一听,连忙搭了句:“妈,你跟刘大娘说的时候,帮我提个要求。除了年龄相当,人品靠谱之外,男方必须得有一间自己的屋。” 朱美珍神色复杂地看了许问一眼,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走了。 许闻再添个孩子家里说什么也得再盖间房。 先不说没钱盖,在哪盖都是个问题。 他家这两间老房子,还是当年做赤脚游医的许爷爷刚在桃源村落户时,村里把两间破庙翻修了下给他当了住处。 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代人,到了现在。 后来时过境迁,桃源村变成了桃源生产大队,更是人多地少。队里宅基地很有限,想要额外的地宅基地有钱都不好买,没地方。 再说这魏庄公社是个比较特别的地方,整个公社所有的建筑都古香古色的。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整个魏庄公社的土地都属于一户魏姓地主家,公社现在的位置是个古代庄园。 魏庄公社下属的大部分生产大队以前称之为村的时候,都是譬如陶家村,路家村这种村名。村名就是村姓,每个村至少七成的人姓村姓。 还据说这些村姓的祖宗都是古时候魏家的长工。 这些年不管这个古代庄园私充公公变私,有一个习惯一直遗留了下来,那就是直到现在整个魏庄公社大大小小几十个生产大队这么多户人家无论穷富盖房都会盖青砖红瓦略带古香古色的房子。 许问最初还很喜欢这种古香古色的大环境,但是轮到自家盖房就有点不喜欢这个青砖红瓦仿古建筑了。盖砖房可比土坯房贵得多。 就许家目前的收入刚刚够一家人解决日常生活,根本买不起宅基地也盖不起青砖房。 许秋石嘴上说得硬气,可惜硬气没用,不能换成钱。 许家难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倒是许问要找对象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公社的年轻男社员都蠢蠢欲动。 头一个吃螃蟹的是同生产队一户姓王的人家。 这户人家条件不差,还是生产七队的队长,家里三间房就王磊一个儿子。 一听说许问终于要找对象,第二天下午一收工,王磊娘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找朱美珍。 这男人是鬼?? 许问后怕地吞咽了下口水,想起刚才他搭在腰上的手,很很暖,应当是人吧? 人的话,那许问就不怕了。 她双手环胸刚想开口质问男人,一旁水面上凭空出现一个人为小水花同时伴随着重物砸进水里的声音,她循声扭头。 岸边站着一个一身泥污,鼓着腮帮子的小男孩,手里抓着块土坷垃用力往许问的方向扔,就是人太小没力气扔不远,只在岸边激起一片不大的水花。 小男孩见许问看过来,气呼呼地掐着腰骂她:“坏女人!爸爸救你,你打他……我打你!” 路远征听见男孩的话,想转身,转到一半想起没穿衣服的许问又连忙转回来,轻斥小男孩:“冬生,不许胡闹!”顿了下又对许问道,“抱歉,是我没教好孩子。” 许问当然不能跟一个拼尽全力才把土坷垃扔过脚尖的孩子计较,也明白过来,大约这男人以为她这是溺水了才跳下来救她,并不是真流氓。 人家救她,她还打了人家一巴掌。 又羞又囧的许问这回是真想把自己溺死算了,这都什么事? 她稍微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干巴巴地开口请求:“能不能先带暂时回避下,让我先把衣服穿上?” 男人点点头,招呼了岸上名叫冬生的小男孩一起翻过小土坡消失在许问面前,自始至终背对她,也不许那个叫冬生的小男孩回头看。 许问穿衣服时听见土坡那边的男人正在教育小男孩。 “我带你来给爷爷奶奶上坟,你给我打滚滚一身泥!我带你来洗澡,你朝人家女同志扔土坷垃!你说你是不是皮痒?” 小男孩大约挨了一下揍,哎呦了一声,委屈巴巴地辩驳:“谁让她打你了?再说你要不摸人家女同志,人家会打你吗?还骂你流氓。丢人!我要回去告诉连伯伯!” “你还敢顶嘴了?”男大约又揍了小男孩一下,训斥声中还夹杂着小男孩的喊疼声:“小兔崽子,你胆肥了是吧?你也看见了她头发飘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喊了声也没答应,我是不是得赶紧下去救人?我这最多算无心之失,你这叫明知故犯!就算你告状……” 许问听到这里全然明白了男人突然出现以及“非礼”她的原因。 气倒是不气了,只是难免羞囧。 她咬唇犹豫了两秒,决定偷偷溜走。 要不然见面说什么?谢谢?对不起? 她打人是不对,但被人摸了换哪个女的都得急吧? 不管怎样吃亏的都是她。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误会。 见面能说什么?总不能因为人家摸了她腰一下就让人家娶她以示负责。 别说她不想,就是想,人家男人都有孩子了,她还能去破坏人家家庭不成? 那她就成农夫与蛇的那条蛇了。 许问仔细回想了下,确定两个人互相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才放心地把换下的衣服收拾进布包里,蹑手蹑脚矮着身子绕到池塘没坡的另一侧离开。 第4章 朱美珍跟王磊娘坐在方桌旁。桑小青给她们倒了水也坐了下来。 “问问娘,问问跟我们家磊磊差不多大。咱一个生产队的都知根知底,磊磊那孩子你们都了解,是个老实孩子会对问问好。磊磊爹还嘱咐我说,只要问问嫁过来,就让问问来干记工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好的差事?我年纪也不算大,等问问给我们家添个孙子,我还能给他们带孩子。” 朱美珍听得皱了皱眉,“问问这么小,生孩子的事有必要这么急吗?” 第4节 “哪急了?咱不都是二十来岁就当娘?就是咱们问问太瘦了!等嫁来我们家,我好好给她补补,这样才能好生养!咱们问问又好看又有文化,将来一定能给我们王家添个又好看又聪明的大孙子!” 桑小青刚怀孕,听见这话心里动了动,看了朱美珍一眼又看向王磊娘,皱眉问:“王大娘,你怎么知道问问就会生个儿子?万一生个闺女呢?你们家难不成还重男轻女?” 问的是王磊娘也是说给朱美珍听。 朱美珍一心只都在问问身上,没注意桑小青试探她的小心思,点头附和:“就是,生男生女又不是我们问问能决定的。” “小青啊!这不是重男轻女的事!咱们女人嫁人不就给人家开枝散叶的?我们磊磊是个独苗苗,盼孙子很正常吧?再说又不是只能生一个。第一胎是闺女第二个是小子也行!”王磊娘看了桑小青一眼,“再说了,赚钱养家还得指着男同志。丫头是给人家养的。谁家不是盼男孩?” 桑小青闻言看向朱美珍。 朱美珍皱起眉,一脸不痛快:“丫头怎么了?我们问问就是丫头,我不觉得是给别人家养得。我们问问比多少小子都强!王家嫂子,你们家磊磊确实是你们家独苗苗,你盼孙子是应当的。既然这样,要不你考虑一下别家闺女吧?我们问问那性格我清楚,短时间内她不会愿意生孩子。再说我们问问还上学呢!” 桑小青低着头,松了一口气,是啊!担心什么呢?许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就算她肚子里是女孩公婆和许闻也不会嫌弃她。 她这婆婆心好人善,就是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 王磊娘是队长媳妇儿,平日里总被社员们供着,一下被朱美珍这么顶撞顿时有点不开心,只是为了自家儿子又忍了下来,勉强扯着笑道:“女孩家家上那么多学做什么?这高中上不上的有啥劲?又不分工作又不能考大学。” 朱美珍还要张嘴怼,桑小青在她胳膊上轻拍了下,摇头制止婆婆说话。跟队长家翻脸对自家没好处,到时候给分脏活累活再少给工分吃亏得还是自己家。 她笑着朝王磊娘开口:“大娘,你说的对!说到底这是问问的终身大事,咱都互相愿意也没用。等晚上问问放羊回来我们先问问她的意思,再说这么大事也得我爹跟许闻拿主意。何况,我们问问这么漂亮,大把的小青年都登门求娶,总得让问问自己挑选下是不?” 桑小青话说的软,句句在理,其实是个软钉子。总结一下就一句话“喜欢问问的那么多,又不一定选你们王磊,你盘算那么远有什么用!” 王雷娘听懂了,却没法反驳,许问是公社出了名的好看,喜欢她的小伙子确实一抓一大把,比他们王家条件好的也有不少。 想到这茬,顿时火气小了不少,厚着脸皮道:“话是这么说,咱们都是生产七队的,总比其他小队大队的人来得知根知底是不?” “咱们魏庄就巴掌大点的地方,都算知根知底。”朱美珍还是没忍住,抢白了一句。 桑小青轻叹一声,再开口找补:“大娘,你也说了算看着问问长大的,问问那性子你也清楚,特别有主见。这事我跟我娘都做不了主。等有信了,我们会让刘大娘转达的。” 朱美珍跟着道:“就是。王家嫂子,我们托了刘家嫂子当媒人,总不好事事越过她。”你不经过媒人,自己上门算什么事? 王磊娘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朱美珍等人走远了重重呸了一声:“不过是个生产队的小队长老婆,还真把自己当首长夫人了?看她那熊样!当自己是太后给儿子选妃呢?!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她家王磊又矮又丑,三棍子闷不出个p!问问才看不上!” 许闻正好扛着锄头回来,纳闷道:“娘,谁惹你了?咋生这么大气?” “王磊他娘来让问问嫁过去给他们王家生儿子。”朱美珍依旧气呼呼的。 许闻眉毛一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王磊那矬子哪配得上咱们问问?” 桑小青听见许闻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去水稻田里逮蛾子?” 许闻看见桑小青脸色柔和了许多,关切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开口:“你怎么样?还会吐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桑小青摇摇头,看了朱美珍一眼,红着脸低下头。 朱美珍抬手拍了许闻肩膀一下,“问你话呢!你怎么回来了?” “我去记完工正好碰见问问放羊回来。她说小青刚有身孕需要照顾,非让我先回家陪小青吃饭。她先替我去稻田地里点灯,一会儿吃了饭我再去换她回来。” 夏天天长黑的晚,许问到生产队水稻田时,天才刚刚擦黑。 公社这两年白俄成灾,为了庄稼不被糟践,就得弄死它们。 捕白俄就需要两种工具,灯和水。 生产队在队里的庄稼四周和中央没庄稼的空地上零星挖了几个大坑,灌满水。水坑正上方用木棍扎了一个不算高的架子。 到了天黑,值班的社员就提着煤油灯来挂在架子上。 飞蛾们就纷纷舍弃霍霍庄稼,前仆后继飞向煤油灯,再得个落进水坑中丧命的结局。 整晚灯不能灭,需要按时添加灯油,挑灯芯。 许问负责看守的这个捕蛾点在桃源生产大队水稻田地和隔壁生产大队水稻田中间的小路南首。 北头也有一个捕蛾点由隔壁生产大队的人负责。 许问开始看见现实版飞蛾扑火还觉得挺好玩。后来发现煤油灯招来的不只有飞蛾还有蚊子。 没一会儿,她就被蚊子叮得蹲不住也站不住。不停得跺脚,两手也不停的往身上各处拍打或者挠痒痒。 后悔贪图凉快穿了件短袖上衣出来。 “同志,麻烦让一下,我们想过去!” 许问抬头,一个年轻男同志一手牵着个小男孩一手提着个煤油灯停在她身旁。 这条路就一米多宽,挖完坑就留了一条堪堪过人的小道。 许问挪到一边让开路,有些纳闷,这声音有点耳熟,哪里听过呢? 小男孩突然开口:“爸爸,这不是那个女鬼吗?” 许问:“……” 想起来了,这是昨天早晨洗澡碰见的那对父子。 冤家路窄! 许问抬手捂着脸,暗道:大意了!男人确实没看清她的脸,但这个叫冬生的小屁孩看见了。 不过…… 女鬼是什么意思? 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许问放下手,有些愤愤地看向这对父子。 天还不算太黑,再加上两盏煤油灯足够许问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男人脸型立体,轮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五官很突出。留着平头似乎有个美人尖,右侧脸上有一道疤,从颧骨处斜斜上挑擦着太阳穴的位置消失在头发的位置破坏了本完美的长相。 那道疤痕看起来有像是利器所伤,有些狰狞。 换别人大约是货真价实的破相,在这男人脸上不算吓人还平添几分男人味。很酷! 路远征见许问盯着自己脸上的疤一动不动,以为她害怕,稍微侧了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抬手在冬生头上敲了个爆栗子,训道:“好好说话!什么女鬼?” 冬生一手摸着被敲的头,一手指着许问,委屈巴巴道:“她就是池塘里那个不见的女鬼!” “跟你说多少次了,她不是鬼是人!”路远征训完冬生,抬头狐疑地打量许问。 昨天他并没看见许问的脸,不确定冬生说得真假,目光往许问的腰上落了落。 他搂的那腰倒跟眼前这女同志一样,特别细。 许问见他看自己,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我!我昨天没去游泳!” 路远征愣了下,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许问。 冬生没有说是昨天。 况且她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 许问也反应过来,垂下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在路远征没拆穿许问,跟她道了谢,扣着冬生的后脑勺往前带:“你认错人了!” 冬生被迫往前走,还试图摆脱路远征的钳制往后看,不服气的辩驳:“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鬼我才没认错!!” “跟你说了不是鬼是人。”路远征又不轻不重地在冬生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倒没否认他夸人好看。 确实很漂亮! 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小巧挺翘的鼻梁,殷红的樱桃小口。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同志。 只是人家女同志昨天悄无声息得跑掉,今天又矢口否认,摆明了不想提昨天的事。 他也不好再开口,只能配合她。 冬生猛跑几步摆脱路远征的掌控,回头好奇地打量许问:“漂亮姐姐,你到底是鬼还是人?你怎么变不见的?是因为太阳出来了你不能见光对不对?” 许问:“……” 你不应该叫冬生,应该叫十万个为什么。 琢磨着小孩应该好糊弄些,许问再次否认:“小朋友,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见过的女鬼,我是人。” 路远征又是一脚踢在冬生屁股上,语气警告:“没完了?” 看得出来路远征并没用力,只是冬生人太小,还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许问弯腰伸手扶了冬生一把,秀眉一蹙,朝路远征抗议:“虐待儿童是犯法的!就算你是孩子的爹也不能总打他!虽说你没用力但老这样对孩子身心健康很不好。” 只这一个照面男人就打了冬生三四回,许问莫名有点心疼冬生,忍不住开口管了个闲事。 路远征愣住。 冬生倒是反应快,抱着许问的脖子往她脸上吧唧一口,“呜呜,姐姐你真好!你当我麻麻吧!” 第5章 这回轮到许问傻眼,她蹲下身子跟冬生平视,摇头拒绝:“妈妈只有一个,不能乱叫哦!你管我叫妈妈,你自己的妈妈会很伤心。” 路远征折回来,习惯性屈指要敲冬生的头顶,手指落到半路想起许问的话,手一翻食指勾着冬生的衣领往后拉,语气警告:“别胡闹!” 冬生死死地搂着许问的脖子不肯松手,之前被路远征连敲带踢都不当回事,这会儿路远征都没动手他反而哭了起来,“呜呜,我没有自己的麻麻,你当我麻麻好不好?你身上有麻麻的味道。” 许问:“……” 我两辈子都没当过妈哪来的妈妈味道? 小家伙哭得实在可怜,许问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路远征,眼神求助。 路远征低头垂着眼看冬生,神色有些复杂,见许问看他,对许问摇摇头,口型无声道:他妈妈没了。 许问低头看怀里的冬生,目光怜悯。 他不过才三四岁的模样,这么小就没妈妈了吗? 不由自主抬手在冬生背上轻轻拍哄。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冬生趴在她怀里,哭得肝肠寸断,越哭越大声。 第5节 许问僵住,她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哄,抬头朝路远征求救,却见路远征也似乎手足无措,好像也没见过这样的冬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 路远征皱着眉抬手胡撸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弯下腰问小冬生:“你不是说想吃烤田鸡?你这么哭田鸡都吓跑了。” 冬生顿时止了哭,从许问怀里回过头,抽抽噎噎地问路远征:“你不是说稻田里只有青蛙没有田鸡吗?” 他跟着来的路上,说想吃烤田鸡,路远征说这里的水稻田和他们那的水稻田不一样,只有青蛙和癞□□没有田鸡。 路远征心虚地摸摸鼻子,轻咳一声:“你再哭就没有了。”转脸请求许问:“麻烦你帮我带他一会儿,我去抓几只田鸡来烤。” 许问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路远征已经只剩个背影。 许问:???!! 我同意了吗? 这回许问就算三头六臂都不够用,不光给自己驱赶蚊子挠痒痒,还得给冬生驱赶蚊子挠痒痒。 等路远征回来天已经彻底黑透。 他一手提着已经处理完并且串成串的田鸡,一手拿着一把青青绿绿的野生植物,腋下还夹着一小捆干树枝。 他把树枝和绿色植物放在水坑旁边的空地上,从青青绿绿中的植物中挑出几棵递给许问,“这是野生薄荷,你揉碎了把汁液涂抹在蚊子叮过的地方很快就不痒了,特别有效。” “谢谢。”许问上辈子没少吃薄荷制品,还真第一次见薄荷的植物。也不能说第一次见,这玩意在田野里随处可见只是她不知道这就是薄荷。 她学着路远征的样子扯了几片薄荷叶子揉碎,试着在自己胳膊上被蚊子叮咬的地方涂了涂。随即眼睛亮了,“欸?真有用!” 路远征在生火,闻言抬头,见许问好奇地研究手中的薄荷,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不由自主勾了下唇角,心底生出种莫名的骄傲。 许问见路远征忙,扯了几片叶子先给冬生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涂抹了一遍,才给自己涂。 没想到刚止了哭的冬生,又撇撇嘴哭了起来。 许问:“……” 这孩子看起来挺皮实的,被路远征揍过来踢过去也没见哭,这怎么还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呢? 动辄就哭。 “你怎么了?”许问有些头疼,她真不会哄孩子。 “呜呜,麻麻你……你对我……真好。” 许问:??? 她扭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 许问眼睛会说话,明晃晃地写着“你平时都怎么虐待你儿子的?给孩子可怜成这样。”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路远征半晌挤出一句:“你跟我们平时接触的女同志不一样。” 平时他工作忙时,偶尔也会请单位其他女同志帮忙照顾冬生。 她们对冬生很好,但是跟许问的好不一样。 其他对冬生好的女同志在意的是冬生饿不饿渴不渴这种生理需求。 甚至路远征自己也这样。 许问不一样,她会站在冬生的立场上想问题。 就像他揍冬生,大家都知道他不是真揍,从没人说过什么,甚至还经常有人起哄逗冬生:“让你皮,又挨揍了吧?” 可许问说这会对孩子身心健康不好。 其他人跟冬生说话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命令式语气。 许问跟冬生说话是成年人之间那种平等的对话,给的是尊重。 至于被蚊子咬那更是家常便饭,老老少少都很习惯,压根不会有人专门处理。 路远征只是看许问皮肤那么白被蚊子叮完之后一挠有点触目惊心,找柴草时顺手弄了点薄荷来。 谁知道她试完之后先给冬生涂抹。 冬生一个小男孩以前哪有这种待遇? 别说冬生会感动,他看着都有点羡慕冬生。 路远征用煤油灯引燃柴草又拿了把青艾叶引燃闷烟驱蚊。 艾叶薄荷长在田间地头,都是野生驱蚊好物。 许问自觉地领着冬生到艾叶烟笼罩但不会熏眼的地方。 终于摆脱了蚊虫叮咬,许问松了口气,夸在烤田鸡的路远征:“你好厉害!什么都懂。” “经历的多。”路远征云淡风轻道,自然地把田鸡串递给许问,“帮我拿一下。” 许问接过来,就见路远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纸包,打开其中一个,捏了一点白色晶状物均匀地洒在田鸡上。 许问:“……” 竟然有人来地里捕蛾,还随身带盐? 这是随时准备吃烧烤? 许问眼睛藏不住事。 看清楚她想法的路远征:“……” 不等他开口,小冬生抢着给他表功:“我爸爸烤的田鸡可好吃了!他烤鱼烤虾烤生蚝都很好吃!” 路远征:“……”得,甭解释了。 估摸在许问眼里,他就是个贪吃的人。 许闻一到地头就看见这对年轻男女有说有笑很刺他眼的一幕。 再想起许问突然要退学要闹着结婚,还有朱美珍一直念念叨叨许问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的话。 顿悟:怪不得怕黑的问问主动来地里逮蛾子!原来是来跟这个男人约会?! 一定是这小子拐骗问问! 许闻撸起袖子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一拳挥向路远征。 路远征一手稳稳地拿着田鸡串,一手抬起。 “哥?!”许问惊叫。 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收回了抬起的手并且飞速把田鸡塞进许问手里,结结实实挨了许闻一拳。 许问:“……” 她低头看着手里烤熟的田鸡,狐疑地看向路远征。 还能这么游刃有余地给她田鸡为什么不躲呢? 许闻打了一拳不解气,还要打另外一拳,许问连忙制止他:“哥,住手!” 小冬生扑到路远征身上护着他,朝许闻怒目而视:“不许打我爸爸!” 许闻更气了,指着路远征吼:“你都有孩子了还来骗我妹妹?!” 许问忙把小冬生拉到一边,自己站到中间隔开两个人。 “哥!别冲动。不是你想的那样。”又转头看刚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身上泥土的路远征问,“你怎么不躲呀?” 路远征拇指擦了下被牙齿碰破的嘴角,“我欠你的。” 不管怎么说,昨天让她清白受损是事实。 哪怕一只手都能反制许闻,他还是挨了这下。 许问:“……”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这多让人误会?! 果然许闻一听这句话,直接气到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咯响,瞪许问:“他都这么欺负你了你还护着他?”用力挣开许问的手朝路远征扑过去。 路远征一手把冬生拉到背后,眉头微皱,在还手和不还手之间纠结。 就摸了一下,打一拳不够吗?那要不,再忍一拳? 许问跺脚,大喊一声:“哥!他是我救命恩人。” 许闻的拳头堪堪停在路远征脸前。 路远征面对许闻近在眼前的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笔直的落在许问脸上。 之前这姑娘还睁眼说瞎话都不愿意提昨天的事,这会儿怎么自己主动承认? 许闻回头,不太相信:“什么救命恩人?你需要他救什么?” 许问轻叹一声:“我昨天早晨放羊,不小心掉水里差点淹死,他救了我。” 许闻皱眉。 路远征目露诧异,她为什么说谎? “真的。”许问强调。 许闻狐疑的目光来回在许问跟路远征之间打量,半信半疑,问:“这么大事,你昨天怎么没跟家里说?他真救了你,咱们许家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家,怎么也得备份厚礼上门谢人家吧?再说,昨天他救你,今天怎么又一起在这里吃吃喝喝?” 许问:“……” 这是个好问题。 平时二哥看起来憨厚,没想到脑子反应这么快。 一母同生,她还两世为人,更不差,眨眨眼特别无辜:“昨天我生日,嫂子又刚说了怀孕的事,我不想说这糟心的事让父母担心。本想今晚上回去再说,你这不没给我机会嘛?” 许闻:“……”我的错? 路远征主动开口回答后一个问题,他指了指北头的水坑,“我是来替我叔值会儿班。” 许闻还是不信,阴阳怪气道:“那还真是巧!” 他妹妹在坟地放羊掉水里,他正好救。 他妹妹难得来地里逮一次扑棱蛾子,他也正好来替班? 水稻田这么多捕蛾点,偏就他俩挨着? 第6节 路远征摸了下鼻尖,那就这么巧他能怎么说? 许闻看着许问手里的烤田鸡,闻着她身上的薄荷味,看着地上还在冒烟的艾叶。 这些肯定都不是许问自己弄得。 男人对一个年轻姑娘这么体贴照顾,说别无所图? 反正同为男人的他不信。 许问见二哥误会的越厉害,刚想开口,被许闻制止:“你别再帮他说话!你的事咱们回去再算账。”抬手指着路远征:“你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一直让问问替你说话吧?我问你答,说瞎话的……” 他顿了下,想了一句自认为厉害的威胁:“撒谎就顺风尿湿鞋。” 许问:“……”这啥诅咒? 路远征挑了下眉,看了许问一眼,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 冬生眨眨眼,小手挠了下头,扯扯许问的衣摆,问她:“麻麻,我不撒谎为什么也经常尿湿鞋?是因为顺风吗?” 许问:“……” 连忙伸手捂住冬生的嘴。 许闻听见这称呼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6章 路远征轻斥:“冬生!” 然而为时已晚,许闻已经听见了。 他整个人像被雷劈过,抖着手指着冬生问许问:“他刚叫你什么?” 许问一脸无辜,小声道:“哥,他说麻烦我,你信吗?” 许闻直接气笑,“许问,你行!”转脸指着路远征,“我妹妹昨天才过19岁生日,你怎么好意思忽悠她给你这么大的儿子当后妈?你不怕遭报应吗?” 路远征:“……” 有口难言。 许问还想张嘴,许闻直接摆手制止:“你别说话。” 许问:“……” 见二哥这会儿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还会火上浇油起反效果便歇了劝说的心思。歉意地朝路远征笑笑,拉着冬生躲到一边。 许问蹲在艾叶旁,把田鸡分给冬生一个,“快吃吧!一会儿凉了会腥。” 冬生拿着田鸡先递到许问嘴边:“麻麻,吃!” 许问:“……” 她见许闻脸都扭曲了,默默挪了下位置把冬生挡在身后。 许闻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路远征默默掏出一包烟,弹出一支,递给许闻:“哥,要不先抽根烟?” 许闻彻底怒了:“谁是你哥!我告诉你,我妹妹不可能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路远征下意识反驳:“我没想过要娶你妹妹。” 昨天他是占了许问便宜,按理是应该负责到底。 可他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娶人家不叫负责是祸害人家姑娘。 许闻更生气了,又开始撸袖子:“什么?你不想娶她?那你就想玩弄问问感情?我打死你个混蛋!” 路远征:“……” 张口结舌。 怎么还解释不清楚了呢?! 那就先打一架再说吧! 许问看了会儿,顿时觉得嘴里田鸡不香了,有点担心二哥。 许闻打架就是普通人的打法,胡乱的挥拳踢腿,毫无章法。 路远征明显是经过系统训练的,不动则已,一动就死死拿捏住许闻。 许闻当局者可能迷,没察觉。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清楚,真要打,自家二哥怕在路远征手里过不了一招。 好在路远征一直让着许闻。 冬生见许问只看打仗不吃田鸡了,踮起脚推着她的胳膊肘往她嘴边送,“麻麻吃!爸爸不打百姓。” 许问听见咬了一口考得外焦里嫩的田鸡,蹲在冬生身边问他:“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没等冬生回答,许闻收了手:“不打了!” 路远征一直让他,不让他打结实了,也不还手,打得还什么劲? 他喘匀了呼吸开始审路远征。 “名字?” “路远征。” “多大了?” “25。” “家是哪的。” “路家生产大队的。” “家里几口人?” 路远征默了会儿才开口:“就我们爷俩。” 许问和许闻都怔了下。 许闻火气都散了几分:“家里人呢?” “都因故去世了。” 许闻默了下,道歉:“对不起。” 路远征摇头。 许闻犹豫了下,还是继续开口:“家里有房吗?” “几间旧屋。” 许闻听着,觉得路远征除了有个孩子其他倒挺符合许问要求。 他不情愿地点点头:“勉强凑合。要真对问问小心,别总干这偷偷摸摸的事!明天找个媒婆来我家说亲。虽说你带个孩子,但我爸妈比较开明,你态度好点,应该能接受你。” 路远征:“……” 我都不知道你妹妹叫什么! 再说,就摸了一把腰就得娶吗?有孩子都不介意? 行吧!对姑娘来说确实清白有辱,他是该负责。 许闻见路远征一脸呆滞,以为他开心傻了,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别以为这么容易就娶到我妹妹。全公社现在来我家说亲的小青年多了去!你除了个子高点,啥优势都没有!” 小冬生不懂就问:“麻麻,说亲是什么意思?” 许问仰头望天,张开手盖在脸上,一个字都不想说。 直到许问被二哥轰回家都没机会把这事解释清楚。 继王磊娘之后,公社里其他年轻男社员们得到消息纷纷找到刘秀娥来说亲。 刘秀娥乐得合不拢嘴,一天三趟往许家跑,那叫一个尽心尽力。 能不尽心尽力吗? 毕竟谁来求她说媒也不能空手,这几天家里的红糖点心堆满了炕头。 要换其他人家,也就寻个高彩礼的好人家把许问嫁出去了。 这样许问的收的聘礼就能给许闻再盖间屋子,两全其美。 在农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拿着闺女聘礼钱给儿子娶媳妇儿的事比比皆是。 可许家人把许问当做心尖宠,即使嫁闺女也是以许问的幸福为先。 只是许家一开始说要求不高,她每来一次,门槛就高一截。 她头一次上门是早上出工前,许问正好没在家。 “问问娘,十七户大队李家你知道不?他家有个小伙子,今年22岁跟咱问问差不多大,家里有五间房。咱们问问嫁过去小两口能单住两间。” 许秋石先开口:“那问问嫁过去还能继续上学吗?” 刘秀娥一愣,她来之前仔仔细细问过那家人,还真没问过这个问题。 “那我回头再去问问。” 许秋石点头:“不能让问问上学的不要。” 李家并不能接受许问结婚后还继续上学这事,想法跟王磊娘差不多。 上高中没用,不能考大学不能分工作,还占劳动力不能上工。 再说都成家了不伺候公婆孩子,还出去念书像什么样子? 刘秀娥再来许家时,又换了一家人说和:“问问爹,问问娘,这次这家是双洋大队的,小伙子24岁,自己是初中毕业。家里有点钱愿意再供问问读半年书,但是问问不能因为读书耽搁怀孕生孩子。人家家着急添丁。你们看成吗?” 朱美珍想也不想摇头:“着急生孩子,还必须得生男孩的人家不要。” 刘秀娥:“……” “要不,你们把要求说再具体点?”省得她一趟趟跑,竟做无用功。 桑小青道:“结婚了就让问问伺候老少,围着锅台转的不要。” 第7节 她这小姑子不会做饭。 不能说不会,只是不知道心疼油,炒菜一顿放的油够一家人吃半月。 在许家朱美珍都不让许问靠近灶台。 嫁出去人家不能这么惯着许问,要为这事受气她会内疚。 桑小青总觉得许问是因为自己才着急要嫁人的,这几天看见许问都觉得脸皮火辣辣的发烫有些抬不起头,要许问嫁得不如意,她得自责一辈子。 到时候万一许闻和公婆迁怒记恨她怎么办?那她日子也会不好过。 许闻想了想,恨恨道:“我打不过的不要。” 一家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桑小青嘴角抽了下,“你没事打妹夫做什么?” 许闻:“……” 换了一句:“一肚子花花肠子,油嘴滑舌不正干的不要。” 许切举手:“太丑的不要!我姐那么好看。” 奶奶补了一句:“家庭关系太复杂的不要。” “……” 刘秀娥:“……” 说好的要求不高呢? 就这样公社大部分适龄男青年连许问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拒在门外。 至于彩礼?许家人连一个字都没提。 第一个突破重围进入复试的男青年叫温一鸣。 这天晚上下了工,刘秀娥信心十足的来许家,正好许问也在。 “我跟你们说,这个温一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跟你们问问一样,也是高中生。父母都是咱们公社吃商品粮的工人,据说他爸还是个官。家庭条件很不错。也愿意供问问继续上学。两个人都是学生当然不着急要孩子。他们家住楼房,两室一厅,冬天那暖气给得可足了!还有单独的浴室能洗澡……” 许家人一听都来了兴趣。 许闻问许问:“你们一个学校的,你认识吗?” 许问茫然地摇头:“不认识。” 同年级九十几个人呢她也不能都认识。 刘秀娥打圆场,“不认识也正常,听说比你矮一级,今年高一。” 朱美珍狐疑地问:“比问问还矮一级?多大呀?” “21。” 那这得考了几年才考上?朱美珍在心里嘀咕。 不过,目前来看这个温一鸣确实是最优秀的一个。 刚卷好烟叶的许秋石拍板:“那就让他们年轻人先见一面。” 许问两辈子第一次相亲的日子定在两天后。 这天晚上轮到桃源大队放电影。 许家人商量着先见见温一鸣,如果人还可以就让他跟许问去看电影。 魏庄公社每年夏天都会放电影,一般就是从收小麦开始放,一直到秋收才结束。 电影是公社掏钱请人到生产大队放电影,一个村一个村的放。 公社就这么大,轮到哪个生产大队放电影,其他队的人都会过来看。 毕竟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娱乐。 温一鸣是刘秀娥领着上门的,拎着不少的伴手礼。 他个子不矮,长得斯斯文文,戴着副眼镜,挺白净。 温一鸣推了推眼镜,腼腆地喊许秋石跟朱美珍:“叔儿!婶儿!” 朱美珍越看越满意,热情地招呼他:“小温同志,吃饭了吗?坐下一起吃?” 温一鸣忙道:“婶儿,叫我一鸣就行。我吃过饭来的,你们吃。” 许问低头扒饭,心道高中也就这么多人,就算叫不上名也不至于完全眼生吧? 何况这温一鸣长相也没那么低调。 她怎么会没印象呢? 许家人问了温一鸣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一家七口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朱美珍胳膊肘捅了下许问,“你今天怎么成锯嘴葫芦了?一句话都不说?” 许问幽怨地看着朱美珍。 你们给我留插话的机会了吗? 如果温一鸣不是被审那个,他都插不上话。 许问眼睛会说话,尤其是她想表达什么的时候,被看的人一定能看出她想说什么。 朱美珍轻咳一声,“行了,你吃的差不多了去跟一鸣看电影去吧!” 许问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放电影还一个小时呢! 见朱美珍瞪她,只能点点头,放下筷子站起来招呼温一鸣:“走吧!” 从许家到大队部有一段距离。 许问第一次跟人相亲,很紧张还有些尴尬,低着头走路不知道说什么。 温一鸣似乎也是个腼腆性子,话特别少。 两个人齐齐沉默,低头走路。 许问从来不知道,从家到大队部这条路这么远。 等许问跟温一鸣一人拎着把马札到大队部时,天还没黑透,放映员才刚刚把幕布和放映机架好。 院子里却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等着看电影的人。 他们俩找了个角落。 许问刚坐下,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麻麻!你也来……宽干忍啊” 第7章 许问回头。 路远征弯着腰一手钳制着挥舞着小胳膊小腿拼命挣扎的冬生,一手捂着他的嘴,歉意地朝许问点了点头。 许问:“……” 难怪小冬生说到后面变得含糊不清。 她跟这对父子还真是有缘! 孽缘。 温一鸣也跟着回头,扶了下眼镜,问许问:“来找你的?” 许问在跟路远征撇清关系装不认识和坦诚不熟之间纠结,冬生已经咬了路远征一口趁他吃痛松手,撒腿奔向许问。 他满脸满眼的开心,没等到许问跟前就兴冲冲地开口:“麻麻,你也来看电影吗?我和爸爸也是,我们一起看吧!” 许问:“……” 路远征:“……” 温一鸣:“……” 这会儿电影还没开始放,社员们坐在院子里只是为了占个看电影的好位置。三五熟人聚在一起在那儿瞎聊天打发时间。 冬生人不大,声音却不小。尤其他怕太吵许问听不清还特意大声喊的。 离得近的社员们听见动静纷纷回头,就见冬生扑进许问怀里,嘴上还喊着:“麻麻,我好想你!爸爸都不肯带我来找你。” 院子里的社员多数是桃源生产大队的,十之八九都认识许问,看见这一幕惊得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 “那是秋石家的三闺女吧?家里不才要给她找婆家吗?哪来的孩子?” “这么出挑的模样除了许家三丫头还能有谁!我听刘嫂子说她今天跟相亲对象来看电影。” 大家一听,目光在温一鸣跟路远征之间来回扫,小声议论。 “跟哪个相亲?脸上有疤的还是戴眼镜那个?” “戴眼镜的吧?俩人都坐在一起呢!听刘嫂子说跟问问是同学,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吃商品粮。” “那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管问问叫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许问、路远征以及温一鸣,迷茫中透着好奇。 许问捂脸:“……”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社死现场吧! “我说……”上次跟朱美珍娘仨吵架那碎嘴婆子撇撇嘴,“莫不是许问跟脸上有疤的那个男同志生的孩子吧?没准许家刚知道这才匆匆要把问问嫁出去!” “不能吧?要这样的话,直接嫁给有疤的男同志不就行了?” 碎嘴婆子一噎,随即道:“那同志脸上那么大疤,指不定是个混混。许家看不上他吧?刚不是还有人说戴眼镜的小同志家里条件好!嫌贫爱富人之常情嘛!”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群中也有路家生产大队的,认识路远征,替他正名:“小路同志是当兵的,他那脸是打仗伤着的!人家小路同志舍了性命在边疆保卫国家你在这说风凉话也不怕烂舌头!人家前几天才休假回来。上次他回来还是五年前,怎么可能跟你们队的女同志生孩子?啥也不知道怎么还张嘴就胡咧咧?” 那碎嘴婆子被挤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却也不敢怼回去,敢编排解放军同志事情闹大了她得吃不了兜着走。半晌,梗着脖子道:“那就是问问跟路同志好,许家人看不上二婚的路同志,才硬生生拆散了他们。要不然怎么这么着急给问问找对象?还有,那孩子为啥管问问叫妈?” 这个推测十分有理,大家纷纷点头。 第8节 还有人自动往后续:“所以,小路同志见问问相亲,撺掇儿子来搞破坏?” 路远征:“……” 以前落敌人陷阱里被围攻到身临绝境都没现在委屈。 许问也委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招惹上这对父子?见他们倒霉的总是自己。 温一鸣推了推眼镜,给许问找了个台阶:“这是你干儿子?” 许问:“……” 路远征追上来,把冬生从许问怀里强行拉回来,道歉:“抱歉,我儿子认错人了。” 温一鸣以及看热闹的社员们俱是一脸恍然。 “我就说嘛!问问这么年轻漂亮那么多选择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带着娃的二婚鳏夫?” “不能这么说,我们小路同志是个特别优秀的军人。” “个人再优秀跟婚姻也没关系。换你是问问,你愿意找个带儿子的二婚头吗?” “当然不愿意!” “那不就结了。” 路远征:“……” 许问见路远征轻飘飘一句话平息了一场误会,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有一个不可控的冬生小朋友。 冬生还在路远征手里挣扎,闻言不服气地辩驳:“我才没认错!她是问问麻麻!” 社员们:“……” 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转头看他们三个,迷茫且好奇。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然后围绕着三个人的关系,主要是许问跟路远征的关系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许问轻叹一声,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一段采访。 一个导演说他最头疼的就是拍孩子和动物的戏。因为不管孩子还是动物特别难控制,你永远无法预料他们或者它们下一秒要干什么,只知道唯独不会按你预想的走。 导演诚不欺我。 路远征:“……” 二话不说扛起冬生,往院外走。 许问:“……” 现在走是不是晚了点? 路远征听不见她的腹诽,扛着哭闹的冬生,消失在大门外。 许问歉疚地对温一鸣道歉:“对不起!今天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跟路同志确实不熟,孩子也确实管我叫麻麻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事连累你了,十分抱歉!” 温一鸣怔了下,随即笑了。 不是惯常挂在脸上那种斯文的笑,有点邪气有点肆意还有点玩味。 轻飘飘说了句:“没关系,我喜欢你这份坦诚。” 许问记挂冬生,没注意温一鸣这跟他外表不符的笑,听见他说没关系,再次道歉后追了出去。 “等等!” 路远征停住脚步回头。 许问指了指他肩膀上扛着的冬生,“不关孩子事。看场电影不容易,你带他回去看吧!” 很多小孩一年到头就能看这么一两回电影。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路远征诚挚道歉。 许问摇头,“没关系。” 只是个相亲而已,没什么。 反正她也不喜欢,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尬聊,十分煎熬。 路远征犹豫了下,冬生确实喜欢看电影,对许问道谢:“谢谢你。” 说完带着冬生往回走。 许问回头,温一鸣拎着两把马札追了出来。 温一鸣温声问:“电影还看吗?” 许问犹豫了下摇摇头:“抱歉。” “没关系。那我送你回家?” 许问没拒绝,也没法拒绝,刘秀娥还在她家等着呢! 走到半路碰见一起来看电影的许闻跟桑小青。 桑小青纳闷:“问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今天不放电影了?” 许问摇头:“还放的。” 许闻追问:“那你们怎么回来了?” 许问:“……” 回来的原因还没编好。 温一鸣看她一眼含笑开口:“哥哥,嫂子。大队院里太吵了,蚊子也多。刚跟问问聊天才想起马上开学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许问感激地看了温一鸣一眼,对许闻道:“我作业也没写完。” 桑小青跟许闻狐疑地打量他们。 许问不惯撒谎,垂下头。 温一鸣面不改色道:“我们俩一个学校,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 许闻跟桑小青对视一眼,这是有戏,连忙给他们让路。 公社的年轻人都是相亲定生死,第一面都没意见那双方父母再见个面,亲事就定下来了。 许闻跟桑小青就是这样,婚前一共见过两三回。 许问回家后依然是这套说辞暂时蒙混过关。 家里人一听松了口气,送走刘秀娥后也一起去看电影了让许问在家写作业。 过了没一会儿,许问正坐在桌边补作业就见许闻跟桑小青匆匆进门。 许闻脸比外面的要下雨的天还阴沉,把桑小青送进门,从门后拿了闩门用的木棍就气冲冲往外走! 桑小青连忙拉他,“这么晚,你去哪啊?” 许闻一脸怒气,对桑小青说话却尽量柔和了语气:“你别管了!没事早点睡。” 桑小青不松手,追问许闻:“你是不是要去找路远征算账?” 许问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是东窗事发了。 也不奇怪,生产队看电影那帮人估计都在嚼她舌根呢! 她连忙起身挡在许闻跟前:“哥,别冲动!都是误会。路远征的事那天不是都跟你解释清楚了吗?” 许闻瞪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姓路的就算救了你一回,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败坏你名声!你知道社员们现在都怎么说你吗?我一个大男人听着都脸红!你清清白白大姑娘莫名其妙多个儿子,以后还怎么找婆家?谁家好小伙子还敢上门求娶?” 许问当然知道那些人说她什么,轻叹一声:“二哥,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许闻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用食指在许问额头上重重点了下:“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杀人诛心?!” 桑小青也劝他:“那你打上门去能解决问题吗?再说,那路同志是个当兵的,你能打过人家?” 许闻:“……” 想起那晚上的屈辱,悻悻道:“打不过。” 桑小青又好气又好笑,强拉着他到方桌边坐下:“那你还冲动!你就是能打过,打人有什么用?事关问问名节,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拿出个解决办法,!” 许闻平复了下呼吸,指着许问,“你怎么想的?” 许问想了下开口:“倒还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嫁给路远征。” 大约就能堵住人们嘴了。 第8章 许闻又回头开始找棍子,这次要揍许问。 桑小青哭笑不得,拦他:“问问就是跟你开玩笑!” 许闻气到不行,“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姑娘家家的能拿清白开玩笑吗?” “该打!” 许秋石的声音。 许问、许闻以及桑小青一愣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许秋石推门进来,铁青着脸,指着许问命令:“你给我站起来。” 朱美珍和许切一左一右扶着奶奶跟在后面,脸色也不好。 许问:“……” 这是都知道了?! 许问求助的目光看向二哥。 第9节 许闻哼一声别过头。 许问看向桑小青。 桑小青低头看地。 许问看朱美珍。 朱美珍食指虚点她额头,气道:“活该!” 许问看许切。 许切朝她做个鬼脸:“你完了!” 许问:“……” 求救的目光落在奶奶脸上。 奶奶摆手,示意她坐下:“你们一个个拿我们问问撒什么气?又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也跟她脱不了关系。好端端的人家孩子能管她叫妈?” 奶奶拍拍许问的胳膊,“问问啊,你跟那个当兵的路同志到底怎么回事?他儿子为什么叫你妈妈?” 许问摸摸鼻子,开口解释:“真的只是个误会。那天……” 把跟路远征认识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跟之前对许闻说的差不多,只说失足落水没说自己游泳。 不是为了保护路远征,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躲出去洗澡,怕他们多想。 许家人齐齐沉默。 半晌,许切先开口:“姐,那解放军叔叔……哥哥救了你,你会嫁给他报恩吗?” 他年纪小,想法简单,没大人那么多顾忌,只想着有个当兵的姐夫那可太牛了。 许问:“……” 解放军同志满大街救人,都要以身相许那是报恩还是报复呢? 许闻也特别喜欢军人,他曾经也想当兵的。只是家里就他跟许秋石两个壮劳力,他要入伍就只剩许秋石一个整劳力和许美珍这大半个劳动力来养家糊口。 家里本来就穷,他如果再应征入伍,家里恐怕饭都吃不上。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报名,也从没跟家里说过自己想当兵这事。 知道路远征是当兵的对他好感上升,只有一点遗憾,“可惜姓路那小子不光是个二婚还带着个孩子。要不然还真挺适合问问。” 朱美珍皱眉摇头:“适合什么?问问才十九岁,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去给人家当妈?还是个后妈。这后妈难当着呢!怎么都是错!” 桑小青点头:“就是!咱们问问这么年轻漂亮,肯定能找到更优秀的青年。当军嫂伟大是伟大,可也是真苦。两口子一年就能在一起这么几天,跟牛郎织女似的!” 许秋石也不认同:“人家路同志对咱们有恩,咱得重谢!但是要娶问问这是两码事,不行!” 许问:“……” 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人家路远征也没说想娶我。”看给你们委屈的。 许家人:“……” 朱美珍指着她:“许问,你还是站着吧!你什么态度?八字都没一撇你就胳膊肘往外拐!” 许问:“……”冤枉。 奶奶摇摇头:“不管怎么说闹这一出,最近问问怕是不好再找对象。都在传问问闲话,谁还敢上门?依我看,给问问找对象这事先缓缓,过阵子再说吧!反正问问年纪小也不着急。” 又转头吩咐许秋石跟朱美珍:“秋石,你跟美珍备份厚礼,到路家大队走一趟。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得谢!不能让人家说咱许家人不地道。” 心意是一回事,实力是另外一回事。 掌管全家财政大权的朱美珍把包钱的布手绢掏出来摊开在方桌上,当着全家人的面数了一遍。 除了对钱还不太有概念的许切,一家六口,齐齐沉默。 十六块七毛八分钱。 这些钱全家要一直花到秋收,大约国庆节前后。 魏庄公社这边都是一年夏秋两收,一年会统一分配三回。两次秋收各分配一次,还有年终分红一次。 在桃源生产大队,每十个工分算一整个工。一般一个工是七毛钱,偶尔会多点也可能会少点,具体一个工多少钱得看当年的收成。 也不是说挣了工分就能拿到钱,还得看分完人口粮有没有剩余。 比如许家,一家七口。 首先要把全家的工分加到一起换算成钱,然后用这些钱来买七口人的口粮。 如果工分钱买完人口粮还有剩余就会换成现金发给许家,这叫余粮户。 如果工分钱买人口粮都不够,必须得先向生产队补足差价才能分人口粮,这叫透支户。 许家人多劳动力少,许秋石跟许闻是一整个工。朱美珍跟桑小青只能算07个工。 工分换完全家口粮基本不剩什么,甚至偶尔还是透支户。 家里还着两个学生,日子哪能好过?! 都是指着家里的鸡下蛋零售或者到年底杀猪卖猪来补帖家用。 原本许家条件还稍微好点,去年年底许闻跟桑小青结婚,家里掏光家底还借了点钱凑够了给桑小青的聘礼,再给他俩张罗办了婚礼,本不富裕的家庭直接财政赤字。 朱美珍轻叹一声,“问问跟小切马上就开学了。问问学费三块杂费两块,小切学费两块书本费一块。两个人就要八块钱。娘的病也不能离药……” 她拉拉杂杂报了一堆必要的开支,这十十几块钱不算吃喝都剩不下。 桑小青连忙表态:“娘,没关系,我还可以去上工。” 生产大队的小媳妇们怀孕的又不止她一个,大家都去上工,她没必要那么娇贵。 歇了这几天已经让生产队其他有身孕的媳妇们羡慕不已。 都是穷人家,不能因为怀孕就不吃饭了。 许闻摇头:“不行!你这几天吐得吃不下喝不下,睡觉都难受,人都瘦了一圈,哪还能让你去干活?” 朱美珍也点头:“就是,你已经够受罪的了,好生在家歇着吧!” 许问举手表态:“我真可以退学下来赚工分。”人得先填饱肚子才能想以后。 “没你事!”许秋石瞪许问一眼,随即长叹一声,皱起眉:“钱的事我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去借。” 奶奶点头,把手腕上的银镯子撸下来,递给朱美珍:“美珍,你找个地方卖了它,换点钱。小路同志的人情不能欠,欠了咱们问问丫头以后腰杆挺不直。” 许问:“……” 再次试图劝阻家人:“奶奶,爸爸,妈,哥哥嫂子。人家路同志是解放军,觉悟高着呢!不会收你们礼物的。人家有纪律不能收群众一针一线。” “这是白拿吗?这是谢礼。不是一回事。”许秋石再次驳回许问的诉求,“再说收不收是路同志的事,给不给是咱们的态度!” 许问见说服不了家人,暗下决心,如果路远征真敢收,她就敢上门要回来。 那只是个误会,她又没真淹到。 唉!也不是她想撒谎,说了怕全家得在揍路远征跟谢他之间纠结到失眠。 回头还得内疚,觉得亏欠她。 朱美珍连连摆手:“娘,我哪能要您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是奶奶当初结婚的陪嫁。 十年前那么难,爷爷都不让奶奶卖。 银镯子不算值钱,对许家来说却已经是相当值钱的物件。 “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我一个老婆子气都喘不匀了稀罕这劳什子做什么?先拿去应急。” 朱美珍看向许秋石。 许秋石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我再想想办法。” 托路远征的福,自打那天相亲看电影之后,许问沦为整个魏庄公社社员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问比当天放的电影在社员们之间的讨论度都高。 她跟人相亲,半路杀出个管她叫妈的孩子,摆明了给枯燥的劳动人民生活添点趣味话题。 好听的说法就是许问年轻美貌魅力大,连三岁小孩都为她着迷。 不好听的说法是许问不知检点男女关系混乱,连孩子他爹都勾引。 要不是路远征职业摆在那容不得质疑,估计还得给她扣一个小小年纪就跟人私通生孩子的罪名。 许问倒不怎么在意,跟几十年后键盘侠们卷起的网暴比起来,这点背后嚼舌根真不疼不痒。 最多就是再没人上门提亲了而已。 许家人没许问这么看得开,各个十分憋屈又毫无办法。 人家都在背后嚼舌根又不当面说,他们总不能去跟每个人解释一遍前因后果。 况且也解释不清楚。 说冬生年纪小不懂事?那他怎么不管别人叫妈妈? 至于旋涡中心的许问,只想起了林燕妮老师散文里那句名言:一见xx误终生。 此刻于她:一见远征误终身! 耽误的误! 眨眼到了开学前一天。 许问所在的县一中是一年四假。秋收两假各半月,寒假半月,暑假大约二十天,三伏天一过就开学。 又饱受一整晚煎熬的许问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赶着羊儿去坟地那边的池塘里洗澡。 老远就看见池塘边的山坡上站着个男人,穿着军绿色裤子,蓝白相间的海魂衫,身形挺拔笔直。 走近一个,果然是路远征。 冤家路窄啊! 见澡洗不成,许问就没再往山坡前走,假装没看见路远征转过头。 “许问同志!”路远征开口喊她。 第10节 许问纳闷地回头,指了指自己,问他:“叫我?” 路远征点头,他人高腿长,从山坡上小跑下来,几步到了许问跟前:“许问同志,我能跟你谈谈吗?本想直接登门拜访,又怕你不开心。思来想去我想先来跟你谈谈。” 跟许问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并且每次相处结果都不怎么美好,但,不妨碍他能看出来许问跟其他姑娘不一样。 许问虽然看起来性子绵软无争,实则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姑娘。 单看她对冬生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需要被尊重的女同志。 “有什么事吗?”许问一脸防备。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每次见路远征她都是倒霉那个。 路远征似有些难为情,默了会儿才开口,开口时麦色的脸上透着一抹淡红:“许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9章 “你说什么?”许问怀疑自己在梦游。 再难的话第二遍说,也容易许多。路远征再次开口少了几分羞赧,多了几分t忐忑:“我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许问:“???” 她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几分。 大清早就这么刺激的吗? 她随手把挎包挂在石碑上,目光四扫,土褐色的坟堆里青草摇曳,密密麻麻的青色石碑像一个个沉默的围观群众。 就感觉荒谬。 两辈子第一次被人求婚竟然是在坟堆里?! 许问眨眨眼,左瞧瞧右看看还是觉得不真实,问路远征:“为什么突然要娶我?” 路远征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两天公社里有关你的流言我略有耳闻,事情因我而起我该负责。”他指了下山坡处的池塘,“还有那天的事也是。” 见他脸上明显的内疚,许问轻叹一声,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她摇摇头:“很谢谢你愿意负责。不过,我拒绝。” 路远征不意外,再次开口:“我知道做为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还是个常年不着家的男人,嫁给我确实是委屈你。只是这几天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不是他八卦,主要现在各个生产队都在说许问跟他的事,不想听也搁不住左邻右舍来他跟前旁敲侧击。 他顿了顿,斟酌了下说辞:“听说你们家目前有些关于住房上的困难。你每天躲到这里洗澡就因为……” 许问双手抱胸,一脸防备地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在这里洗澡?” 路远征:“……” 他倏地红了脸:“别误会!我没跟踪你也不是流氓。这池塘是原来是我家的……后来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公家不要就荒在这了。我在部队有早起的习惯,回来一时也改不过来,没事就想来钓个鱼,每次来……” 他指了指在不远处吃草的羊群,“看见那些羊,我就知道是你在。” 不过他也没着急走,怕再发生上次的事,会在这边站一会儿,每次等她洗完翻过山坡来才会悄悄离开。 路远征大约职业的关系,站得笔直,这会儿手无足措,像极了老师办公室挨训的学生。 许问勾了下唇,“别激动,我相信你!” 被许问这么一打岔,路远征顿时忘了自己说到哪以及下面想说什么,局促地抬手摸了下后脑勺,笑了笑。 见他真紧张,许问眼睛弯了弯,给他搭话:“你还听说我什么了?” 许问长得本就好看,这么一笑,像被春风中摇曳的鲜花,赏心悦目。 路远征红着脸移开视线,脑子有些空白,感觉比听首长训话时还紧张,手脚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放,习惯性挺直背脊,两手垂直贴着裤缝,标准的军姿,语气也干巴巴地像在报告:“还听说你嫂子怀孕了以及你要找对象的事。” “那你消息够灵通的。”许问撇撇嘴,没嘲讽的意思,只是感叹口口相传的威力。 路远征清了清嗓子,平日里群敌环伺都能保持干燥平稳握枪的手,此刻掌心一片黏腻。 他背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指在眼尾轻蹭了下,“总之,都因为我你才被大家议论。嫁给我能一定程度平复流言蜚语。也能解决你部分生活上的难题。我有五间房你给冬生留一间,剩下的你自行处理,还能解决你洗澡不方便的问题。这里到底是野外不安全,再说过几天天也凉了在外面洗澡容易感冒。” 许问瞪圆了眼。 这意思是嫁给他,房子归她?哪怕让她家里人住都没问题? 她眼睛会说话。 路远征轻而易举看懂她未出口的话,含笑点头,接着道:“我每个月还有津贴平时也没地方花供你上学绰绰有余。” “听起来很完美!”许问感慨。 简直众多女同志心目中的理想生活。 路远征:“……” 他摇头:“正常情况下,我当然不是个理想对象。我比你年龄大,带着个孩子还常年不着家,说不定哪次见面就是永别。” 许问这么年轻貌美,公社里喜欢她的小青年一大把,随便挑几个都比他条件好。包括那晚那个戴眼镜的同志。 许问承认,她有些心动。 路远征说的每一条都戳中她的点。 让她能实现房间自由,洗澡自由,上学自由。 只是路远征这些话不像求婚,更像是一桩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得有来有往才公平。 许问摇头:“这对你太不公平。”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其实我也有个请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回单位后,你能帮我照顾冬生。放心,不会耽搁你上学,平时可以把他寄放在我叔家。”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安顿冬生,本想着把房子跟冬生都托付给叔叔一家,没想到出了许问这么个意外。 说起冬生,许问想起一个问题:“冬生的妈妈什么时候没的?” 冬生似乎对妈妈毫无印象。 “生冬出生的时候。” “难产?” 路远征摇头,“枪伤。当时情况有点危险,孩子跟大人只能保一个。冬生妈强烈要求救孩子,没有麻药生剖的,冬生出生后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走了。” “啊!”许问惊呼,对冬生又心疼了几分。原来他一出生就没有妈妈,原来冬生妈妈这么伟大。 路远征点头。 “对不起!”许问有点自责,不该聊这个话题。 路远征摇摇头,“冬生是遗腹子。” 许问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路远征。 她没记错的话,遗腹子的意思基本就是在孩子母亲怀孕期间孩子父亲就已经死了。 许问:“???” 信息量有点大她反应不过来。 冬生是遗腹子,冬生的妈妈在生他时没了,那路远征跟冬生什么关系? “冬生大名叫李峥,他爸爸叫李怀年是我的战友。掩护大部队撤退时牺牲。”路远征解释,说完想了想又补一句,“不管你答不答应嫁给我,都麻烦你保密。我不希望别人议论他,也不想他活在别人的怜悯中,回来后,对外一律声称他是我儿子就是希望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健康快乐得长大。” 许问点点头。 小冬生竟然从出生就是孤儿。 顿时心生怜惜,这孩子实在太让人心疼。 她由衷夸奖:“你也很伟大,为他牺牲这么多。” 按这说法路远征也还是未婚青年,要知道带着冬生并且对外声称亲生儿子,会让很多适婚女同志对他退避三舍。 路远征摇摇头,“我算什么什么牺牲?对我们来说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就赢了。其他都是小事,再说……”他掀了掀眼皮瞄了许问一眼,“这之前,我没打算成家。” “和平年代还有战争?你现在为什么改注意了?”许问仰头,“按你的说法娶我于你似乎并无好处。” 许问一米六六的个子看路远征都要仰头,他好高! 路远征点点头,“国内和平,部分边境还不安定。“ 这个话题涉及很多保密内容,路远征不想多聊,直接回答下一个问题:“安顿好冬生对我来说就够了。改注意是因为我该对你负责。” 他垂眼看着许问,“我还有一个月的假期。所以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麻烦你认真考虑。如果你同意,我请媒人登门说亲,我走之前咱们把婚礼办了。” 许问想也不想就摇头:“我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路远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有些低沉,许问倏地红了脸,脸颊莫名有些烫。 “那你这是同意了?只要你同意,你父母亲人那边交给我。明天我上门去提亲?” 许问被将了一军,羞到脸上发烧,脑子里一片空白,转头就跑:“我再考虑考虑。” 身后路远征喊了她一声,听见他的声音许问跑得更快了,压根没仔细听他喊的什么。 到家才想起来,今天不光没洗澡,连羊都忘了。 难怪路远征一直喊她。 那是生产队的羊,真丢了她赔不起,许问认命地又走了回去。 一来一回近一个小时过去了。 路远征不知道从哪弄了顶草帽,嘴角露出半截狗尾巴草,懒散地靠在一块大半人高的石碑上,老神在在地……放羊。 就是身上挂着刚才许问落下的红底碎花布书包,视觉上有些一言难尽 一身阳刚之气尽毁,有些滑稽。像个二傻子。 冬生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正兴致勃勃地拔了些青草追着小羊喂。 路远征看见许问,招了下手:“来了?” 那语气熟稔的好像见个老朋友。 许问撇撇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好!跟刚才求婚完全判若两人,不会是个精神分裂吧?” 第11节 路远征:“……” 他耳朵是训练过的,听力比普通人好的多,恰好能听清许问的嘀咕。 这小姑娘看起来知书达理,说话倒是真损! 他假装没听见,问许问,“你说什么?” 许问正了脸色,一本正经道:“我说,谢谢你帮我放羊。” 路远征:“……” 这姑娘适合唱川剧。 路远征把许问的花书包递给她:“去洗澡吧!我给你把风。” 许问:“……” 有你在才更没安全感吧? 她犹豫了下还是接过布包,道了谢。 腹诽归腹诽,路远征不管为人还是职业都让人十分信赖。 许问承认,这是她在野外洗澡最安心最放松的一次。 才刚刚洗完,衣服都还全部穿好在系扣子,就见冬生匆匆跑过来,边跑边喊:“麻麻,你快跟我走!有坏人来抓你了!” 许问:“……” 跟你跑岂不是得全军覆没? 她匆匆系好剩余扣子,顾不上擦头发,收拾好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背包里,边走边问在山坡上焦急等她的冬生:“哪来的坏人?” “就那天跟你坐一起戴眼镜的坏人。” 冬生说完,许问也到了山坡顶上,看见路远征背对这边挡在推着自行车的温一鸣面前。 第10章 “问问。”温一鸣朝许问招招手,“我到你家找你,奶奶说你在这里放羊。我就找来了。” 路远征回头。 许问刚才穿着一套浅紫色碎花棉质短袖上衣和长裤,这会儿换了件碎花过膝连衣裙。 两套衣裳都不太合体,穿在她身上有些过于肥大。应当是家里谁替换下来的旧衣服。但,半点不影响她的美。 许问还未来得及梳理的长发有些凌乱,滴着水。 脑子里只剩一个词:出水芙蓉。 他收回目光,侧移一步让开路。 刚拦着温一鸣是因为许问不方便,现在许问洗完澡,他没拦人的理由。 “你们聊。”路远征抬手朝冬生招了招,“走,我们回家。” 冬生一听抱住许问一条腿,头摇成拨浪鼓,“不要!我要跟麻麻在一起。” 换之前许问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对当便宜妈这事肯定会有些抵触。尤其着人多的时候被冬生喊妈,简直尴尬到恨不能把他扔出去。但,刚才听路远征讲完他父母的故事之后,许问对冬生只剩心疼和怜惜。 她抬手在冬生脑袋上揉了揉,“那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跟那个戴眼镜的……哥哥说几句话。” 冬生看看温一鸣再看看许问,恋恋不舍地松手:“麻麻,那你可别被他骗走了。” 许问含笑承诺:“好。” 路远征:“……” 冬生留下他还能自己走不成? 认命地走到一边放羊,当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电灯泡。 “你怎么来了?”许问很意外,第一次见面算不上愉快。她没想过温一鸣还会找她。 尤其是最近公社里关于她的传言也略波及温一鸣,她以为她跟温一鸣的关系止于相亲那天。 温一鸣拍了拍自行车把,邀请许问:“下午一起回学校吗?我载你。” 公社离县城有点远。许家没有自行车,平时许问都是坐公交车赶到上晚自习。 许问有点犹豫,跟着温一鸣去能省几毛钱的车票,但是会欠一个人情。 纠结了会儿许问还是摇摇头:“我还是坐公交车吧!” 她现在是公社的风云人物,要坐着温一鸣的自行车去县城,那明天公社的老老少少就有新话题了。 说两男争她这一女都是好的,弄不好会说她脚踏两只船。 虽然她心里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她,但她还有家人。 另外,魏庄这边还偏封建,不光她会被人戳脊梁骨也会连累温一鸣的名声。 温一鸣眼神示意路远征父子的方向,“因为他们?” 许问摇摇头,坦诚道:“跟我走近了对你没好处。” “我要怕别人说闲话今天就不会过来找你。再说,我来这一路上,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说闲话也不差一起去上学这段路。”温一鸣温和地笑笑,“若你是怕欠我人情,那帮我辅导下功课怎么样?我学习不太好。” 许问有点分不清温一鸣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也有点摸不清他的真实意图。换一般男人,两次看见她跟一对父子不清不楚早甩手走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可温一鸣只字不提。 明知道她在风口浪尖还冒着闲言碎语跑来找她,看似温和有礼却没给她留拒绝的余地,也没明确表示过想跟她在一起。 若是有这想法,早在相亲完的那几天就让媒人来传话了,可这些天并没有。 路远征要娶她,好歹还说是因为责任心。那温一鸣又来找她图什么?只为补习功课? 许问眨眨眼,感激地笑笑:“那下午见。”既然温一鸣不想说,那她来说清楚好了。 温一鸣推了推眼镜,点点头,往路远征父子的方向看了眼,没忍住开口:“今天还是碰巧遇见?” 许问皱眉,不太喜欢他质问的语气。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不是。路同志觉得是他连累我,特地来找我道歉。” 温一鸣见许问不太想聊这个话题,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下午来接你。” 许问送走温一鸣,走回路远征父子身边。 路远征先开口:“我们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许问摇摇头。 “我说的话一直有效,你好好考虑。放心,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那我也祝福你。”路远征拍拍冬生的头,“任务完成,咱们该回家了!” 冬生摇头,跑到许问身后藏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跟路远征商量:“我想和麻麻一起放羊。” 路远征嘿了声,抬手就要给他一个爆栗子:“小兔崽子我看你是要造反!” 冬生脖子往许问身后一缩,嘴上喊着:“麻麻救我!” “对小孩子不能总这么暴力。”许问手背到后面安抚地拍了拍冬生,跟路远征商量:“要不让冬生在这儿玩一会儿?就当跟我做个伴。你要有事先去忙,等会儿我可以再把他送回家。” 路远征倒也没什么事,他休假在家除了偶尔帮帮叔伯的忙,就是带着冬生熟悉公社的环境,在哪玩也是玩,摇摇头:“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冬生一听能留下,欢呼一声一头扎进羊堆里。 年初那会儿生产队把老羊跟小羊都卖掉只剩青壮年的山羊跟绵羊各十只。 这半年下来有几只母羊又生了几只小羊,加上前天刚生的三只已经过三十余只羊了,在绿色草地上还挺显眼。 冬生一会儿追着羊儿们跑,还不停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只羊有犄角那只没有?” “为什么这只羊有胡须?” “为什么这只羊的毛毛是卷的?” “……” 开始路远征还能耐着性子一一给他普及,后来越回答越敷衍。 许问看得直摇头,走到冬生跟前跟他细细解释绵羊和山羊的区别,公羊和母羊的区别。 还带着冬生抓蚂蚱看蜥蜴。 野地里最不缺这些。 冬生在海边长大,对鱼虾很熟,却没见过北方田地里这些野生小动物开心到不行。 单蚂蚱都好几个品种。 其中一种带翅膀的蚂蚱特别大,整体灰色或者纯绿色,在魏庄称之为老邵。 发音是这个发音,具体哪个字许问不清楚,只是个方言称呼。 许问抓到一只绿老邵递给冬生。 冬生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不咬人的。”许问依旧伸着手,眼神鼓励,“只要抓着它的腿它就会一直磕头呢!好不好玩?” 冬生凑近了一看,老邵两只小腿被许问捏在指尖,老邵头不停的抬起低下,确实像在磕头。眼睛顿时亮了:“真的欸!” “你试试?”许问鼓励他,“你看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怕,难道你一个小男子汉没我勇气大?” 不管多大年纪的男人,都听不得这种激。冬生顿时小胸脯一挺,表情壮烈地从许问手中接过老邵,紧张到直咽口水。 没几秒钟,恐惧消失只剩兴奋,兴冲冲地拿着老邵去跟路远征显摆:“爸爸,你看,它会磕头。” 路远征嘴角抽了抽,很敷衍的点点头:“好厉害!” 他看向许问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长。 冬生人小控制不好手劲,一不小心把蚂蚱的腿捏断了,特别伤心。 “没关系,再抓一只就行。这里有好多。”许问指了指草地。 没一会儿冬生就喊许问:“麻麻你看这只老邵,它好凶!” 许问跟过去一看,摇头:“这不是老邵。这个是蝈蝈。它会咬人,你不要抓它。” “是那个会叫的蝈蝈吗?我想要。” 第12节 许问也不敢抓这个。 还是路远征看不过去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伸一下手都没摸到蝈蝈就尖叫一声,蝈蝈被吓得连跳带飞,恰巧撞到他面前,他伸手抓了,捏着翅膀给他们看。 “爸爸,你好厉害!” “对。” 路远征:“……” 许问跟冬生崇拜的眼神让他莫名有点骄傲,活像手里拎着是敌军首级。 许问折了几根长草给冬生编了个手提小笼子,把蝈蝈放进去让他提着。 路远征又抓了一只蝈蝈,一起装进小笼子里。 玩闹了一会儿,路远征见许问直打呵欠,招呼冬生走人:“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冬生还没玩够不肯走。 路远征弯腰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冬生仰头看了看许问,不情愿地点头:“好吧!麻麻再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再来找你。” 许问摇摇头,蹲下身子跟冬生平视:“明天我就不来放羊了。我明天要去县城里上学,以后可能都不来了。” 冬生人小不会隐藏情绪,小脸上满是失落,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那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吗?那我是不是就又没有麻麻了?” 说着哭了起来,扑进许问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呜呜,大院里小朋友都有麻麻就我没有。我……嗝……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也不要我!呜呜……我乖乖回家不缠着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 路远征原本懒散地站在一边仗着身高优势给这一大一小遮阳,听见冬生这么哭,看了许问一眼,抿了下唇,话到嘴边略一犹豫又咽了回去。 这样的冬生让人特别心疼。 许问轻拍冬生的背,承诺:“没有不要你。我只是要去上学,周末就回来。等我回来,带你去河里抓鱼好不好?” 冬生直起身子看着许问的眼睛,半信半疑:“真的吗?” 爸爸就经常骗他,每次把他送到隔壁阿姨家都说很快来接他,可总说话不算话。 其他叔叔也是这样。 许问含笑点头,伸出尾指,“那我们拉钩好不好?” 冬生脏兮兮的小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两下才伸手跟许问拉钩,嘴里还念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分别时,路远征张了张嘴,又闭上,只说了句“再见。” 许问喊住他:“路远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打刚才就一脸纠结。 他可不像这么墨迹的人,一定是会让她不太好接受的话。 难道是想撤回求婚的话? 第11章 路远征确实在纠结。 冬生对许问的依赖和喜欢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可如果许问有更好的选择,势必不可能再让冬生这样胡乱称呼和亲近。 到时候只怕冬生更受伤。 他本想请许问疏远冬生。却又觉得这样对许问和冬生都又不公平。 冬生不是个乱认麻麻的人,许问是第一个,他是真心喜欢许问。 许问对冬生好是她商量。 他不能因为觉得对冬生好就剥夺他们亲近的权利。 最终路远征半真半假道:“就是想厚着脸皮再请你认真考虑下我的求婚。” 那就两全其美了。 平时许问都是三四点就起,等放羊回家八点左右,洗完衣服吃点东西,房间里还不算闷热正好睡一觉。 陪冬生玩得回来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许问干脆直接睡觉。 等许问再醒来,已经中午,桑小青午饭都做好了只等父母和许闻回来吃饭。 许问趁这空挡去河边洗了下早晨换下来的衣服。 她再回家,不光许秋石朱美珍跟许闻坐在桌前,姐许望竟然也来了。 “大姐?你怎么有空回来了?”许问看见许望特别开心。 都说长姐如母,这话在许家半点不假。 许望比许闻还大一点,比许问大了近十岁。 许问几乎算是许望带大的,姐妹感情一直很好。 如果不是许望早嫁了人,怕许问换了芯子这事就瞒不过去。 许望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开胳膊抱了下许问:“当然是想我们问问了,来看看你。” 她拉着许问左瞧瞧右看看,感慨:“问问都成了这么大的姑娘了!出落得真漂亮!来,看看这身衣裳能不能配上我们问问?” 许望从带来的竹筐里掏出一件白色略收腰的上衣,和一件格子及膝半身裙递给许问:“去试试。” “谢谢大姐。”许问拿着衣服跑进房间。 朱美珍皱眉:“这衣服看着就挺贵!你家里日子也不算宽裕,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许望婆家也是魏庄公社的,离桃源大队不远。公公是他们生产队的队长,男人是木匠,一家人日子比许家宽裕些,但也只是普通人家。 “问问都到找婆家的年纪了,不能总穿我旧衣服。” 桑小青没说话,眼睛是羡慕的。 她也有姐姐,可自家姐姐日子也不算好过,更不会巴巴地大中午赶过来给她送新衣服。 许望注意到桑小青的表情,忙道:“小青,你现在有身子,我也没敢给你买衣裳怕不合适。但是布票和衣裳钱我都带来了。”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布票和十块钱递给桑小青,“你愿意现在做衣服也行,等生了孩子也行。你自己定。” 怀孕的人腰身变化挺大,她怕买来不合适,再惹得桑小青不高兴,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桑小青连连推辞:“大姐,我有衣服穿的。再说我现在越来越胖,做了衣服也穿不了几天,太浪费了!” 许望又把钱和布票强塞进她手里,“那就等了生了孩子再买衣服。许闻和许问都是一样的兄妹,问问有的许闻可以没有,但是你必须得有。” 朱美珍比自己得了衣裳还开心:“你姐给你,你就收着吧!” 许闻也道:“就是!当替我收的。” 桑小青这才收下,“谢谢大姐。” 许问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在方桌旁的空地上转了一圈:“好看吗?” “我们问问穿什么都好看。”许望夸奖,拉着许问坐在自己身边。 许家其他人也都夸许问好看。 不是哄她,是真心好看。 许问五官出挑,皮肤特别白。白色短袖跟格子裙虽然都是简单的款式,但许望挑的尺码合适,加上平时许问总捡许望或者其他亲戚的旧衣服,难得有这么合体的衣服。 愈发显得她腿长腰细更高挑。 许家人有文化的不多,也想不出什么形容好看的形容词,来回就那么两句话。 “好看!跟小仙女儿似的。”奶奶夸。 “比二丫那布娃娃还漂亮!”许切竖起拇指。 他嘴里的二丫就是隔壁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二丫刚从城里亲戚那得了一个旧布娃娃,那布娃娃脸雪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是眼睛是蓝色。 到许秋石跟朱美珍,只剩俩字:“好看!” 许闻摸着下巴,感慨:“问问真长大咯!”当年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眨眼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一母同胞,许闻和许望的容貌也算上乘。 但不知道为什么跟许问远没法比。 许问整个人看起来让人特别舒服,像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 反正跟他们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人不一样。 同样是去城里,他们就是土包子,许问却不会,她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比城里姑娘好看,重点是半点不怯场,到哪都落落大方。 他们不懂,有个词叫气质。 许望婆家也在魏庄公社,许问如今被人议论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简短的叙旧之后,许望就直奔主题:“问问,你跟那个路同志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温同志。今天我来的路上还有人跟我打听你的事。” 朱美珍知道路远征的事,纳闷道:“怎么还有小温同志的闲话?不是那天之后就不来往了?” 奶奶开口:“小温同志今天上午来找问问了。” “啊?找你干什么?” 许问先三言两语把跟路远征之间一连串的误会跟许望解释了一遍,又说了下温一鸣邀请她一起上学的事。 “我就看小温同志是个好的!他这时候还来邀请问问上学,我觉得这是相中咱们问问了。”朱美珍很开心。 许秋石皱眉:“那个小温同志确实一表人才,说话文绉绉的,也挺知书达理。家里条件也没得说,真要对问问好也不是不能处。但现在人家只说邀请问问一起上学,又没说别的。许是真只想请问问帮忙辅导功课呢?你别瞎开心更别出去乱说话。俩孩子成了还好,要不成又给问问落闲话。” 许闻也差不多的意思:“我也觉得这个温一鸣心思有点深,怕俩问问加起来也没他心眼多。” 桑小青反驳:“那也未必。说不定温同志就单纯的喜欢问问呢!他家条件那么好,也没必要非扒着咱们问问吧?问问是学习好,但现在又不能考大学。温一鸣还能因为成绩才巴结咱们问问?他长得俊家里条件也好,跟问问在一起,我觉得很般配。” 许切听不懂,忙着扒饭。大姐带来的肉真香! 奶奶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温家那小子真有心以后会上门让你们打问清楚。你们都赶紧吃饭吧!下午不还都上工呢吗?” 中午休息时间是有限制的,夏天总共就俩小时,吃完饭眯一会儿就该出工了。 许望吃饱放下筷子就推着自行车要走,她还得回家照顾孩子。 许问出来送她,“大姐,以后不用老给我买衣服,老补贴娘家姐夫会有意见。” 许望每次回家都带不少吃得喝得。给她一份就得有桑小青一份。 第13节 可许望自己并不当家,要攒些票和钱也不容易。 许望轻叹一声:“都是姐妹,我也不瞒你。你姐夫是没意见,我公公婆婆是没少说话给我听。那怎么办呢?咱家现在条件确实难,我不能自己吃饱了看你们饿肚子吧?” 许问默了会儿,抱住许望:“姐,再忍几年,我会让咱们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吃完饭朱美珍数出十块钱递给许问:“五块给你交学费和杂费。还有五块是你一个月的生活费,你自己保管好。” 许问算了下,抽出三块钱还给朱美珍:“妈,我还有三块钱的助学金。” “你助学金我给你算上了。我听公社其他上高中的人家说过,一个月伙食费再怎么节俭也得八块左右。你留五块可还行?!” 许问还是不肯收,“一会儿我多带点咸菜和熟面,多对付两顿。周六早上饿肚子,周天晚上吃饱了再去。省点就够了。家里现在没什么钱,嫂子也怀孕了需要买点水果什么的。妈,这三块钱你回头让我哥去给我嫂子多买点葡萄什么的吃。听说多吃葡萄孩子生下来眼睛特别好看又大又圆。” 家里钱一共这些钱,一个花了另外一个肯定就没得花。 要说给许切买,朱美珍还能推辞,说给桑小青买,她便不好开口了,只得应下。 倒是桑小青忙道:“我吃什么都可以的。不能让问问吃不饱饭。” “嫂子你就别客气了。人饿两顿不会死,但是怀孕一辈子没几次。再说,我少吃点能换我侄子或者侄女大黑眼睛还是挺值。” 许问抢着洗完碗,开始准备要带的熟面。 白面太奢侈,家里的面基本都算是杂粮面,不是小麦粉里掺玉米面就是掺豆子面。 多数是玉米面,因为玉米便宜。 许问把面粉跟玉米面掺到一起搅拌均匀,放在盆里上锅蒸。 她一边汗流浃背地烧火一边盘算五块钱怎么过一个月。 像朱美珍说的八块钱都算是节约生活了,五块钱那叫生存挑战。 学校食堂一个馒头是五分钱,米饭一毛钱四两,一份蔬菜五分钱。 之前许问是早晨一个馒头,中午和晚上是半份米饭配菜,这样一天下来是两毛五。 食堂每周四还会提供一次肉菜,一份肉要四毛钱。 这么算八块钱都紧紧巴巴,毕竟八块钱不能都用来吃饭。 还得买文具买日用品。 哪个女孩子一个月不得买点月经用的东西。 许问盘算着那就再把蔬菜和肉减掉。 馒头米饭万万不能减的,七十年代可不比四五十年后,胖人特别少。 上高中也不是单坐在教室里上课,还要干各种活,只吃蔬菜可没力气。 早晨改成泡熟面,中午半份米饭,晚上一份蔬菜,这样一天是一毛钱。 再加上周六周日,还能省八毛。 一个月吃饭花两块多,买文具还有洗漱用品以及来回坐公交车,应该够吧? 不够也得忍着。 许问长叹一声。 改革开放还两年呢! 等面蒸熟,先放在一边凉一会儿。 许问趁这个空挡,从咸菜坛里捞出一根腌青萝卜,切成条,拿了个一个干净玻璃瓶装好。 又收拾了下自己未来一周要穿的换洗衣服。 等打包好衣物,拿了擀面杖把面疙瘩都擀碎,再用萝筛就是面粉筛把面粉过滤一遍。 把细腻的面粉装起来,剩余的颗粒重新再擀一边。一直到所有的面粉变得细腻。 想了想,许问又打开所剩无几的糖罐,装了两小勺白糖,否则干面真难以下咽。 她刚收拾好,许秋石朱美珍跟许闻就起来准备去上工了。 临走许闻还嘱咐她:“问问,你别太实心眼。那温一鸣还不如路远征呢!看见的就四只眼,看不见的还不知道多少只眼!” 许问笑着应了。 许闻扛着锄头走了几步又倒头回来,认真道:“问问,哥虽然没本事,但还没到靠卖妹妹来养父母老婆孩子的地步。你若不喜欢,咱谁都不嫁,就在家待着。” 许问眼睛有些酸,揉了揉鼻子嗯了一声,“谢谢哥。” 许闻轻叹一声在许问头顶揉了一把走人。 饱暖思淫欲。 曾经衣食无忧的许问也是才明白为什么这年头百姓们很少谈情爱。 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哪有力气谈什么爱情? 结婚在一起,不过是搭伙过日子。 她这一开学,就拿走家里一半家产,等许切开学再拿一部分,一家人就剩几块钱过日子。 桑小青如今又怀孕了,许问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家里养一年。 只是嫁人这事,现在就算她愿意也得有人敢娶。 路远征倒是敢,家里肯定不能同意。 至于温一鸣,许问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 说对她有意思,这么多天没音信。说没意思,敢顶着闲言碎语来找她。 正想着,听见有人喊她:“许问,在家吗?” 第12章 许问从屋里出来,看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同志推着辆自行车气喘吁吁地等在门口。 她理着利索的短发,皮肤有点黑,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干练。 是个陌生人,许问确定自己不认识她。“我就是许问,你是?” 女同志抹了把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温一鸣的堂姐。他临时有点事不能跟你一起去上学了,让我把他自行车……”女同志拍了拍自行车把手,“给你送过来。” 许问怔了下,摇头拒绝:“不用这么麻烦!我坐公交车就可以。” “可是咱们这到县城的公交车特别少,三点就要没车了。” 要不然她也不能冒着上工迟到的危险来给温一鸣跑腿。 许问回头往屋子里墙上的挂钟看了眼,两点四十。 她匆匆摆手进屋:“没事,现在还来得及。我走快点就行。自行车还是麻烦你骑回去吧!再说温一鸣自己上学不也得骑?” 许问上学要带的衣物已经全部打包齐整,背上就能走。 女同志不放心:“可是,你万一赶不上车呢?” 从这到公社车站要三公里呢! 三公里二十分钟对她来说是不难,可许问看起来娇滴滴的能跑得快吗? 许问一边往外跑一边挥手:“谢谢你!应该能赶上。再说,我不会骑自行车,你留给我也没用。” 女同志一听,跨上自行车追她:“那你上来,我送你到公社车站。” 这回许问没推辞,真错过最后一班车,她得走到明天早晨。 到上了公交车,她隔着车窗看着匆匆离开的女同志终于有时间思考:温一鸣这是放自己鸽子了吗? 县一中在县城中心偏东的位置。 学校里只有一栋楼,其他都是平房。 这唯一的一栋楼就是教学楼兼老师的办公室。 这些平房被一条过道从中间一分为二。 左边是教师住宅家属区。不仅仅是现有教师,还有曾经的教师或者退休老教师。 住宅区最前面一排房子还有个小型的印刷厂。 右边是宿舍区,前排是男生宿舍,后排是女生宿舍。总共有六排,每排十间宿舍。 许问在一班,宿舍在最后一排左手边第一间,紧挨着中央大路。 宿舍就是不大就一间屋子,门窗一体,一扇单开门加一小扇窗户基本就算是房间的宽度。 一进门就是床,确切地说是大通铺床。 五张上下铺铁架子床从南到北连在一起,能睡十二个人。 不大的房间除了这些床,就剩一条大约八十工分宽的过道以及墙角一个三层开放式简易木柜。 木柜上分层摆放着铝制饭盒和洗漱用品。 许问这一级比较特殊。学生少,女生更少。她们班就四个女生,所以大通铺上还有多余的位置可以放其他物品,比如穿不着的衣服或者用不着的书本等。 许问拎着大包小包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女同学早到了。 分别是老好人李芸和心直口快的邵月月。 李芸一见许问就哇了一声:“问问,就半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又变漂亮了?” 李芸算是她们宿舍最大的一个了,今年21岁,有一头自来卷的头发。 她父母在县里的机关单位工作。家庭条件算十分不错,为人和善十分会照顾人,确实是宿舍里的大姐。 许问笑笑:“你也更好看了。” 邵月月刚洗完头发,听见她们俩互相夸奖,打趣道:“你俩都好看,就我丑呗?” 邵月月比许问还小一岁,家是县城附近公社的,父母都是工厂的正式职工,家里条件也不算差。 应该说除了许问,班里其他女生条件都挺好。 如今重男轻女的风气还比较严重。能让女孩子上高中的家庭,条件基本都不算差,最起码也得是工人家庭。 第14节 像许问这样的农民学生,绝无仅有。 偏许问很争气,大大小小所有考试,都是全校第一名。 相比来说,男同学家境差的要多些。 “哪有?”许问知道邵月只是开玩笑,笑着摇头,“月月最好看!” 邵月拿着毛巾擦头发,闻言轻哼一声:“我哪敢在你面前说好看?别说我,咱们县估计也没人敢这么说。” “你太夸张了。全县那么多人哪轮得到我?”许问失笑摇头,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到合适的位置。 “大热天你怎么带这么多咸菜?”邵月好奇地问:“咱们这里连个风扇都没有,这么热的天不会坏吗?” 许问摇头:“希望不会吧!挺咸的。” 未来一周就靠它们过活了。 比起邵月,李芸更了解农村生活一点,也知道许问家条件不好。 她看了眼咸菜和那罐颜色有点奇怪的面粉一眼,对许问道:“问问,去吃饭吗?我还没吃晚饭呢!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都同学一年半了,许问当然明白李芸的为人。 这是怕她饿肚子,打着自己要吃饭的旗号请她吃饭,摇摇头道谢:“谢谢芸芸姐,我刚吃饱了来的。” 李芸没再多说,只道:“缺钱了跟我说。” 许问再次道谢。 等许问归置好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邵月的头发也差不多擦干了,三个人作伴一起往教室走。 女生不管多大年纪都总喜欢结伴而行,上课下课打水吃饭,三个人总是一起。 许问其实性格比较独立,更喜欢独来独往。刚开始一起是觉得一个宿舍不好太不合群,后来慢慢也就习惯这样了。 “刘如兰还没来吗?”许问见最后一个舍友的床铺还没动过的痕迹。 邵月听见刘如兰的名字眼睛翻得直接看不见黑眼珠,一脸嫌弃:“那大小姐怎么可能这么早来?估计明早等着她爸用轿车送她呢吧?还能再在门口显摆一下。” 刘如兰跟邵月一样大,都是十八岁。她父母都是干部,尤其是刘如兰的爸爸单位有车,偶尔会接送她。 每次坐车来,刘如兰总会故意在校门口磨蹭一会儿好让同学们都看见。 这年头轿车可稀罕得紧。 像许问家这样的条件,连自行车都买不起的人家比比皆是,有些人见都没见过轿车。 刘如兰骄傲点也正常。 只是她有点过于骄傲了,来学校也总把自己当大小姐对同学也颐气指使,态度蛮横,挺惹人厌。 也不怪邵月这么反感。 偏这世界上总有些嫌贫爱富的人喜欢上赶着给大小姐当仆人。 用四五十年后的形容词叫“舔狗”。 在他们一班,惯着刘如兰的基本都是男同学。在宿舍,许问肯定不会惯着她,但是她说话不像邵月那么直。 李芸虽然也不喜欢刘如兰,但她性格绵软,生气也是憋在心里,不太会拒绝人。 许问他们班教室在二楼也就是顶楼。 跟四五十年后的高中不光教学环境大不相同,就连教室里的横幅标语也不一样。 几十年后的高中,满教室都是鼓励高考的话语。 比如“拼搏三年,在此一举。”“寒窗苦读十余载,再拼最后小半载!” 现在教室贴的标语都是:“为世界革命而读书,培养又红又砖的革命接班人。”“教育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等等诸如此类。 一般周日的晚自习最有意思,分动静两派。 动派是指赶作业大军。 这部分同学周末在家忙着挣工分没空写作业,趁着周日晚自习狂补作业。因为周一一上课就要交作业。 静派是指睡觉的同学。 有些同学白天挣工分分的工作可能比较累,晚上还会在家熬夜写作业。 还有很多同学离学校十公里以内的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都是走来的。 以至于到上晚自习,一静下来完全睁不开眼,趴在课桌上就睡着了。 许问算好的,毕竟放羊不算累,也能在野外就把作业写了。 最多每次写之前对着坟鞠个躬说声“抱歉,得借您家门牌用用。” 毕竟征用人家石碑。 他们班主任姓陈,叫陈金华。 他是一个特别明理的年轻老师,进教室转一圈,摇摇头轻叹一声,走到讲台上用黑板擦轻敲了下桌面。 等睡觉的同学都被叫醒,他才开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周末要劳动,还要走着来上学,已经这么辛苦了硬坐在这里也没精力学习,先回去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再好好学。都回去吧!” 同学们齐刷刷地谢过老师,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像刘如兰这样家在附近的都不住校,她要宿舍是为了中午休息。因为不想顶着太阳骑自行车回家,怕晒黑。 按理学校是不允许她这么做。可他们这一级特殊,女生少,闲着那么多床。 她想住班主任也就没多说什么。 许问回不了家,也不想回宿舍。 她怕热,宿舍没风扇。 教室里倒是一台吊扇,吭哧吭哧转半天也不凉快。但聊胜于无,再说回宿舍也没事情可以做。 不光许问,不困且住宿的同学都默契地留在教室。 有学习的,也有闲聊的。 邵月拉着李芸过来坐在许问前排向后跟她面对面。小声问她俩:“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这学期要从学兵开始。” 县一中,除了日常学习之外,还有两项必须要学的内容。 一项是跟学习一样,安排在每天晚自习之前学习政治和劳动。 另外一项叫学工学农学兵。 这三种学习就不是拿出课余时间了,而是每个学期都要拿出最少一周的时间来进行全面学习,来保证贯穿和落实教育方针。 学工顾名思义就是向工人阶级学习。 过去三个学期,许问和同学们一起去过不同的工厂学习。 比如机械厂,化肥厂。 学以致用在这个时代不是说着玩玩的。 在机械厂就要活学活用物理知识。 要跟着工人师傅们学习组装打稻机,播种机等机械。 去年秋收,桃源生产队的打稻机才打了一半的谷子就坏掉了。 照往常这种情况都是等厂家维修师傅来修,因为村里人都不懂这个。 可是秋收各个公社都在打谷打水稻,说不定哪个生产队的打稻机就出故障。等维修排队都要排很久。 不干活就没工分,许问想趁放假多赚点工分,试着修了下,没想到竟然真的修好了。 生产大队还给她颁发了奖状,并且奖励了她十块钱。 为此大队还鼓励适龄学生多学习,周末给分的工作也都比较轻,好不影响他们学习。 在化肥厂当然是了解化肥的制作过程,这就用上了化学知识。 其实这些对许问来说都是小儿科,略一看就明白。 不过明白了也么什么用,她也不敢私造化肥。 生产队都是统一订购化肥,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他们还去过水泥厂,这就是实打实的学工人吃苦的精神了。 至于学农,学校为此也是煞费苦心。 首先是学校的自有农场。 农场不在学校,在县城郊外荒无人烟的地方,连公路都没通。 生活物资以及各种农用工具都是靠学生们全程步行或搬或抬或扛运送过去的。 别看许问是个农民家庭的孩子,偏她这身子是千金身子,十分娇贵。走一天路扛一天东西下来,肩膀红肿破皮,脚上也都是水泡。 学校农场是一块荒地。 许问他们这一级又是恢复招生后的第一批高中生,首要任务就是开荒。 他们两个班,每班五十个人轮流驻扎在这片地上,一个班呆十天来开荒。 一百来高中生,二十天开垦出二十亩可种的耕地。 放到四五十年后,这就是天方夜谭。 哪有十几岁的孩子愿意吃这个苦? 许问上辈子也没吃过这种苦,掌心脚心全是泡。 好在同学们都帮她,连老师都照顾她。 除此之外,学校里面还有菜地,直接责任到班,由班级负责不同的蔬菜地块,浇水施肥。等蔬菜长大统一采摘后送到食堂。 最后是学兵,就是要向解放军同志学习过硬的本领和坚强的意志。 去年学军是到当地某基地参观学习的。 当然前提是不涉及人家保密内容。 其实就是借人家的场地和操场来进行了一场军训,练练队列,打打背包,还去野外拉练了一遭。 这三项学习,许问最喜欢学工,因为相对轻松。一听这学期要从军训开始,许问当场耷拉了脑袋。 第15节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许问轻叹。 李芸请拍她一下:“别乱说话!你属于态度不端正。” 邵月点头:“就是!不过这次学兵应该比去年轻松。” “怎么说?” “听说,今年找的是现役军人来学校教我们。” 许问抽了抽嘴角,那就真成军训了。 想不到七十年代还能在高中再次体验军训生活。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邵月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许问不太感兴趣,只要不是恢复高考,在高中生涯里,她不觉得还有什么事能算惊喜。 两世为人,就学习上还能有什么她没经历过的。 相对许问,李芸就捧场多了,兴致勃勃地追问邵月:“什么好消息?” “咱们要盖新学校了!” “哇!”李芸眼睛也亮了,“在哪盖?新校舍什么时候建成?” 这个学校有点过于破旧了,主要再招生学校就放不下了。 许问没着急开心,问了一个问题:“确定要盖新学校?我听说咱们学校地方是不给资金扶持的。有钱盖吗?” 这是个学习不吃香的年代,一所不能考大学不能分配工作的高中,根本不受地方重视。 非但如此,还得战战兢兢,一不小心就得有违反那啥的风险。 “好像没有。”邵月摇摇头,“听说是得要咱们自己盖。” 许问:“……” 这高中不白上。 会种地会进车间拖出去还能是半个兵,这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要自己动手盖学校?! “我希望你这消息不靠谱!”许问喃喃道。 李芸摇头:“怕是真的。因为我也听说了。” 许问:“……” 一脑袋栽在课桌上。 好想退学! 下了晚自习,许问她们三个人,一起回到宿舍,再一起去打热水。 她们宿舍北面是公厕。公厕左手边有一道弧形拱门,穿过拱门依次是开水房和食堂。 打开水也要水票,不过这种水票是学校自己印发的。 一分钱打一壶水。 把热水打回宿舍,再拿着洗脸盆到最前排宿舍旁的公共水龙头去打凉水。 学校里没有公用洗漱的水房,只在宿舍和家属楼分界的这条路南端有个户外的公用水池。 水池就按在校内印刷厂的外墙上,几百号人每天晚上来这八个水龙头前排队打水洗漱。 夏天还好最多只是排个队,到冬天结冰后根本打不出水。 许问才把盆放到水龙头下,就听见有人喊她。 循声回头,宿舍前操场边的双杠那倚着一个人,似乎在等她。 他在路灯下站着,许问看不清他模样。 第13章 许问拧上水龙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往前走了几步。 最前排宿舍的前面是学校的操场,操场和路都是土的。 宿舍前面立着一根长长的杆子,杆子上顶着一个灯泡充当路灯。 温一鸣就站在灯下,手插在口袋里。 许问到了跟前才看清是他。 温一鸣站直了身子,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下午有点急事食言了没能陪你一起来学校。” “没关系。”许问真心不介意,问他:“你事情忙完了?” “嗯。”温一鸣点头没多提,邀请许问,“明早一起吃饭?” 许问摇头:“不用了,我在家带的饭。” “那中午给我个机会赔礼道歉?” 许问还是摇头,提醒他:“温一鸣,这是学校。” 学校虽然没明文规定禁止早恋,当然,一半同学已经不算早恋。但是男女同学之间都会自觉地保持距离。 温一鸣愣了下,显然有些意外,随即恢复温和的笑容:“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那等周末一起回家?” “到时候看吧!”许问没一口应下,问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说跟你一起来学校,没做到,怕你生气来看看。女生宿舍那我不方便去,想着你早晚会来打水,就在这里等着了。” “啊?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许问有点不好意思,“等我很久了吗?” “就一会儿。”温一鸣摇摇头,他掐着放学点来的。顿了下开口请求:“许问,你能不能把你高中的笔记借我看看?” “行。”许问点点头,“回头我整理下给你。” “问问,我们先回去还是等你一起?”邵月喊她。 “一起。”许问回完邵月,歉意地看向温一鸣,“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舍友喊我。” “没事。你去吧!” 许问道了再见往回跑,跑到半路想起还不知道温一鸣在高一几班,想回头问他。 一回头发现温一鸣并没往宿舍这边来,骑着自行车往校外走。 这个点要熄灯了,去外面干什么? 许问回过头,到水龙头下端上盆,跟着李芸跟邵月一起往宿舍走。 李芸年纪大,对男女之事懂得多点,胳膊肘拐了许问一下:“你对象?”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摇头,“不是,一个公社的。也是咱们学校的同学。” 不是她不坦诚,主要她都不知道温一鸣是什么意思。 温一鸣没明白表示过想跟她一起,却又处处表现地十分在乎她。 有急事不能一起来学校还让堂姐找她。 晚上又特意来跟她道歉。 难道七十年代的人处对象都这么暧昧?! 或者说不当对象当朋友也这么体贴? 等晚上睡觉,得可以跟李芸请教一下。许问想。 邵月哇了一声:“咱们这届的?我怎么没见过他?” 许问知道邵月性格活泼,比较喜欢跟人打交道。 全年级一百个人她最起码认识八十个。 就算高一的,她最起码也得认识一半。 想到这许问问她:“高一的温一鸣认识吗?” 邵月仔细想了想,摇头:“没印象。奇怪,按理说这么文质彬彬,姓也算特殊的小伙。我不应该完全没印象。” 学校里姓温的真心不多。 李芸也没印象。 三个人都想着学校三四百号人。不认识也正常。 都没往心里去,说笑着回了宿舍。 每排宿舍门前都铺了一米宽的花砖。花砖前面都有一条小沟,是供学生倒污水用。 许问她们都是蹲在花砖上对着小沟洗漱。 一般每个人都备两个盆,一个洗脸,一个洗脚。 脸盆端回来水先往洗脚盆里倒一部分,剩下的洗脸刷牙。 许问喜欢学校还一个原因是在这里即使穷她也不算异类。 平时在生产队大家都不刷牙,只有逢年过节才刷一回。弄得坚持天天刷牙的许问像个异类。 有次邻居看见还笑话许问穷讲究。竟然还有人说刷牙刷多了对牙齿不好,会伤牙,老了早掉牙。 许问开始尝试着解释,但是没用。 许家一家七口,也就许切在她的教育下被迫跟她一起刷牙。 而且,她怀疑,她离开家以后,许切也会偷懒不肯刷。 最起码在学校里不管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大家都会刷牙。 洗漱完,各个宿舍的人会站在门前花砖道上,聊会儿天或者做个小游戏什么的打发时间。 许问她们这一排宿舍她们这一级只占了两间宿舍,其他住的都是低一级的学妹。 说是低一级,其实是半级。 因为许问这一级是冬季入学。去年夏天第二批新生入学,一周前新年纪的学生也入学了。 第16节 一级比一级人多。 全校加起来已经超过五百人,宿舍区也基本没空房间了。 串门聊天这事邵月月最擅长,等她从西到东一圈聊下来,全校的八卦就没她不知道的。 连新生年级第一叫什么,考了多少分以及哪个女生最好看哪个男生最帅全部都如数家珍。 关于这一点,许问自叹弗如,朝邵月竖起拇指。 到熄灯铃响,同学们才卡着点不情不愿的回宿舍钻进自己的蚊帐睡觉。因为宿舍没风扇,特别闷热。 许问的蚊帐是朱美珍用家里的旧蚊帐改的,再怎么洗也看不出曾经是白色。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 蚊帐孔很密,挡蚊子是没问题但挡风也挺彻底。 许问手摇一把芭蕉扇,身上还是汗哒哒的,只好爬起来,站在过道上拧了条湿毛巾简单擦洗了一遍。 这样会凉快些,也是她愿意来上学的原因之一,在家连这都做不到。 邵月月跟李芸也一样,都热得睡不着,干脆闲聊天。 邵月嫌隔着蚊帐影响她发挥聊不过瘾,硬拉着许问一起钻到李芸的蚊帐里。 李芸的蚊帐是新买的,床铺的位置离窗户近,稍微凉快一点。 邵月叭叭说了半天,发现就李芸自己捧场,许问低着头一脸若有所思,明显没听她说话。 她胳膊肘碰了许问一下:“问问,你打刚才就魂不守舍的,什么情况?” 许问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你魂游天外?”邵月不信。 李芸打趣她:“不会还在想刚才的男同学吧?” 许问咬了咬唇,她确实在想温一鸣,不是思念的想是琢磨的想。 他态度似近非近,让她有点困扰。 这事不好跟家人说,李芸跟邵月算是许问为数不多的朋友,想了想,许问坦诚:“其实,暑假我跟他相过一次亲。” 邵月惊了,“他真是你对象啊?” 许问摇头轻叹:“我也不知道他跟我什么关系。相亲那晚因为一场误会,没说几句话就各回各家了。后来媒人也没再来我家说这事,我以为这是没成,但是他几天又来我家找我邀请我一起上学。结果有事没能来找我,让他堂姐到我家给我送自行车。这不,晚上又来道歉。我有点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芸想了想道:“或许就是默认你们是一对?毕竟你也没让媒人说你不同意。他也没说不同意。相亲大家没说反对就是在一起吧?” 她也没遇见这种情况,往往同意或不同意,都得跟媒人说一声。 “啊?”许问眨眨眼,“是这样吗?” 邵月持反对意见:“他又没说喜欢问问跟问问交往,这算哪门子对象?既然是相亲,那后来不通过媒人继续是不是就表示不愿意?也许他只想跟问问当‘朋友’?” 许问叹息一声:“他这样弄得我挺难做。我总不能自己去问他‘你是不是想跟我处对象?’吧?” 邵月追问她:“那他要真想跟你处对象,你会答应吗?” 许问摇摇头,“我还没想到这。” 不知道为什么,邵月问她这话时,她脑子里出现了路远征的身影。 许问晃晃脑袋甩掉不合时宜的想法:“算了。不说我了。你们呢?相过亲吗?” 邵月摇头,她还小。 李芸点点头,有些害羞:“我们是过年那会儿通过媒人介绍的……” 三个人聊到后半夜才堪堪睡去,一大早就被起床铃叫醒。 学校的起床铃是那种手动铃,特别响。每天早晨门卫大爷都会按时按点的拉响起床铃。 许问打着呵欠坐起身。 李芸已经起床收拾床铺了,还不忘招呼她们俩:“你们俩快点,今天升国旗不能迟到。” 周一得先升国旗才能吃早饭。 四五百口人集聚在教学楼前,以班为单位站在旗杆下听着国歌看着红旗冉冉升起。 之后是校长讲话。 “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也是新生正式入学的日子。咱们学校现在已经有超过五百名学生,不管教学楼还是宿舍都很紧张。不过,我有个好消息要跟大家分享。”满头白发的校长容光焕发地宣布,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县里给咱们批了一块地建新校区。”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学生欢呼雀跃。 校长等大家开心到差不多了,才接着道:“但是,由于缺乏建设资金,需要咱们半自力更生。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咱们大家要一起去清理新校区,打地基……这么说吧!除了专业性强技术性高的工作,都需要咱们自己来干。我们大家要自己动手来建造自己的新学校。” 不管心里怎么想,掌声反正一片热烈。 不敢不热烈,思想消极抵抗劳动的后果那就严重了。 许问都跟着面带微笑使劲鼓掌。 接下来是各个班主任通知自己的班要承担的部分。 等班主任安排完任务,喊了解散,许问让李芸跟邵月先去食堂,自己回宿舍吃熟面。 李芸跟邵月都算是城市户口,她们没有三块钱的补贴,但是家里给的生活费会略多些,花钱也自由点。 她们也知道许问家里困难,应声先去了食堂。 之前她们曾试着想接济许问,但是都被许问拒绝了。 许问回到宿舍,拿出喝水的搪瓷缸,先加了一半热水,用陶瓷勺从装面的罐子里挖了两勺熟面放进水里,又加了一点点糖调味。 搅拌了一会儿又加了半杯凉水。 李芸跟邵月打饭回来时,许问正坐在床头喝面糊。 “好香!”邵月吸了吸鼻子,“问问,分我点尝尝呗!” 李芸举手:“我也要。” 许问用她们喝水的杯子一人给冲了一杯,加糖的时候放的比自己的多些。 邵月抿了一口,赞不绝口:“好喝!”她把自己的油饼掰下一块给许问,“这个挺顶饱,你帮我吃点。” 李芸也给了许问一个包子:“就是,来大家一起分着吃。” 许问这才明白,她们两个是怕她吃不饱,变着法给她送饭。 她还纳闷这样寡淡无味的面糊有什么香的。 “谢谢你们!”许问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都一个宿舍的,这么客气干什么?”邵月摆摆手。 吃过早饭打扫好宿舍卫生就要到教室上课。 上午四节课,下午两节课。 下午下课后就是思想政治学习和劳动。 这学习也是全校性质的学习。 按参与人数多少分为小组学习、班级学习、年纪学习和学校统一组织学习。 一般都是小组学习。基本就是研读报纸、文章。还得是那种新闻或者思想积极的文章。 挑一个人读,然后开始讨论学习。 最后每个人还要发表自己的看法,写成文字性的总结。 下午的课正课少,音体美课多一些。 许问他们班周一下午就是体育课。 午休起床后,许问邵月和李芸三个人站在宿舍门边,脸色都多少有点不好。 刘如兰喊她们等着她一起走,却又磨磨唧唧。 李芸是个老好人性格站在一边没说什么。 许问估摸了下时间,体育课迟到会儿没什么,也就没多说。 唯独邵月是个直性子,不停地翻白眼,嘴上一直催促:“刘如兰你能不能快点?就上个体育课又不是让你嫁人,你以至于化妆吗?也不怕跑步出汗成大花脸!” 刘如兰站在木柜前,木柜上摆着一面带支腿的方镜,方镜旁边是一堆的瓶瓶罐罐。她正一层一层的往脸上涂抹绘画。还能抽空回复邵月:“你懂什么?就因为体育课才化妆,晒黑了怎么办?” 邵月撇撇嘴,“不晒你也不白。看人家问问怎么晒也黑不了。” 刘如兰一噎,不管邵月怎么说,也不搭理她。 眼看整个宿舍区空无一人,刘如兰才心满意足地收起瓶瓶罐罐。 她也不搭理邵月,上前挽着李芸的胳膊,“芸芸姐,咱们走!” 气得邵月在后面挥着拳头跟许问告状:“问问,你看看她,都什么人啊!明明喊咱们一起等她,这倒好挽着芸姐就走,好像咱们上赶着等她一样,连看都不看咱们一眼。” 许问倒无所谓,一边锁门一边道:“下次不等她就是了。” 跟这种人生气是拉低自己素质。 其实这次她也不想等,主要今天她值日,她留下是预防刘如兰把她打扫好的卫生弄乱。 “下次再等她我就不姓邵!”邵月指天发誓,“化的妖里妖气的哪像个学生?!” 走了一段路,邵月还气鼓鼓的,“糊了那么多层什么用?还不如你清水洗脸好看。” 许问不止清水洗脸,穿得也素净。 怕上体育课活动起来不方便,特意换上了短袖上衣跟长裤,依旧是许望或者其他亲戚替下来的旧衣服。 单单就这样,也甩刘如兰十条街。 邵月扫了许问两眼,突然灵光一闪,顿时转怒为喜,“哈哈!我说她跑那么快不等咱们,怕跟你走在一起被你比下去吧?!一定是的,就刘如兰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她!” “你想多了。快走几步吧!要迟到了。”许问失笑摇头。 宿舍区前面就是操场,已经能看见操场上聚集了不少学生。 邵月也看见了,惊讶地欸了一声:“怎么这么多人?二班也上体育课?好像不只二班,还有低年级的,咦?新生也在……他们都围在那干什么呢?” 许问摇头,她也不知道。看操场人的人数,大约全校学生都在这了。 平时上体育课其实算是难得的放松。一般男生都会踢踢球,打个羽毛球。女生就跳个皮筋踢个毽子。 第17节 到了近处,许问怔住。 她看见了即使被人群围着,仗着身高依然能俯视众人的路远征。 许问:??? 他来干什么? 第14章 路远征也看见了许问。 她站在人群外,一脸错愕的望着他,明显很意外。 他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其实路远征也很意外,不是意外看见许问,只是意外自己会答应学校来带学生。 他现在是四个口袋,连新兵都已经很少亲自带。 路远征前几天去武装部探望老战友,恰好一中的负责人来跟战友谈请战友单位带学生训练的事。 战友顺手就把他推给了一中负责人,并且把他往日的功勋一一显摆了个遍。 一中负责人自然满脸崇拜,力邀路远征到学校帮忙。 路远征本可以拒绝,他在单位是实打实上阵杀敌的,带群学生打打闹闹像什么话?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许问的脸在脑中一晃而过。 她好像在一中? 路远征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心道:冬生想许问想得总闹,就当为了他。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直到此刻看见许问,他发现自己对许问的关注似乎跟冬生无关。 邵月瑟缩了下身子,小声嘀咕:“那个男人是谁?脸上那道疤看着好吓人。”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许问没来得及回答邵月就见体育老师拍拍手,招呼大家集合:“上课了!大家集合,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因为女生只有四个,一般每排队尾站一个。 四个女生里许问最高站在最后一排,往前依次是刘如兰、李芸和最矮的邵月。 “向前看,稍息。”体育老师整好队列,清了清嗓子,“同学们,你们现在应该都知道这学期大家学工学农就是去新校区的工地上吧?经校领导决定,咱们学兵也穿插着一起进行。这样一次学完,能给大家更多的学习时间。” 大家一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学兵怎么能一起?推小车踢正步?” “就是。学校是嫌咱们不够累?总归不能收工后负重跑。” “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不会是当兵的吧?看那脸倒像土匪。” “别胡说!人家身形在那呢!土匪站的这么直?” “……” 体育老师再次示意大家安静,指了指站在他旁边的路远征,介绍:“这位同志叫路远征,也是接下来带你们训练学习的教官。路同志是武装部门极力推荐来的现役军官!别看他年轻,是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还曾荣获过一等功!他身上各种优良品德正是咱们需要学习的。” “哇!” “厉害!” “……” 惊叹声不绝入耳。 男生的世界有时候就这么简单,胜者为王。 许问直直地看向路远征,原来他这么厉害! 路远征点点头算于打招呼,开口直奔主题:“学习是相互的。之后一段时间我跟大家互相学习。不过,既然我答应当大家的教官,该负的责任还是会负。该严格的时候我也不会客气。像今天这种未经允许就肆意聊天大声喧哗的情况,我希望是我在贵校期间最后一次看见。另外,我这人不太喜欢废话。咱们直接开始吧! 现在我给你们十分钟回宿舍换衣服。女生把裙子换掉,换上适合走路跑步的鞋子。男生也一样,穿凉鞋的回去换掉。”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倒计时:“计时开始!” 同学们听习惯了长篇大论的开头语,一下子不适应这样的干净利落脆,有点反应不过来。 路远征淡声提醒:“还有九分钟。” 同学们瞬间作鸟兽散。 许问穿着完全符合要求,她没动,左右张望了下,发现包括新生,每个年级每个班都配了一个教官。 许问:“……” 这哪是学兵这不就是军训? 或许一直保持到几十年后的军训实际意义就是学兵或者叫学军。 刘如兰也没动,扭捏道:“教官,我没带裤子和鞋。” 她穿着一条白底碎花及膝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略带一点跟的凉鞋。 路远征瞄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去借。你还有七分钟。” 刘如兰跺脚:“我才不要穿别人的衣服!” “那你就穿着裙子跑,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请假行不行?我明天再换衣服。”刘如兰试着跟路远征商量。 “敌人打过来的时候,你能跟敌人说‘你们等等我,明天再打,我还没准备好。’?” 刘如兰一噎,噘着嘴反驳:“这又不是打仗。” “从我站在这里的一刻起,已经是了!你还有六分钟。提醒你下,学兵最好也会有考试,考试成绩直接计入你们的毕业成绩。” 刘如兰:“……” 不情不愿地拉着肯借她衣服的李芸回了宿舍。 下午两点的太阳依旧毒辣火热。 许问抬手遮着眉眼,微微仰头望着路远征,觉得他有些陌生。 其实算起来两个人也从来也没熟过,只能说这样冷酷近乎没人情味的路远征是她没见过的一面。 第一次见面,不,当时连彼此的面都没见,互相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吓。 当时的路远征也是局促到极点,说话都有些磕巴。 第二次见面,她指责路远征打孩子不对,路远征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冬生哭到去捉田鸡。 那次以二哥误会收场。 许问对路远征的印象是他野外生活经验相当丰富,为人正直有责任,心胸宽广。 第三次见面,路远征搅黄了她的相亲,确切地说是冬生搅黄了她的相亲,害她落入悠悠众口。 第四次见面,他在荒野坟地里跟她求婚。说是求婚不如说是谈补偿方案。 他跟第一次见面一样有些紧张,说话却条理分明。 他的方案里考虑了她的需要,考虑了冬生的需要,只有物质需要没有精神层次的需要。 这一次见面。他是她的教官,却不是她一个人的教官,有些冷酷不近人情。 察觉许问的视线,路远征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朝她眨了下眼。 许问:“???” 不是,你刚才的冷酷人设呢? 她眨眨眼,再看,路远征又成了那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模样。 许问:“……” 刚才她眼花了吗? 除了刘如兰,其他同学都在规定时间内赶了回来。 刘如兰整整迟到了五分钟。 路远征抬腕朝她举了举手表:“你知道五分钟在战争中意味着什么吗?”他另外一只手划了一个大圈,把操场上全校师生都划在内,“在场所以人会因为你耽误的这五分钟,直接或者间接丧命,运气好的也是重伤。” 刘如兰撅着嘴,不服气:“哪有这么夸张?!” 这就是路远征不愿意来带学生的原因,他们生在建国后,长在和平年代,压根没见过战争,对战争也没有敬畏之心。 再说刘如兰只是学生又不是他的兵,路远征懒得再多说,只公事公办道:“这是第一次,只口头警告。下次再迟到的,围着操场跑十圈。” 好在刘如兰这种学生也是绝无仅有的个例。其他同学都很听话,也很认真。 不知道是不是路远征看不惯他们懒散的样子,练了整整一下午的队列。 许问有注意到其他年级只是练习了一会儿队列,就学绑腿或者打背包。 许问班也有同学提出质疑:“路教练,为什么咱们跟其他班学的不一样?人家都学绑腿了咱们只是立正稍息前后左右转?” 路远征吹了声哨子,“我让你说话了吗?说话前打报告。” 那个同学打了报告又重复了一遍。 “不会走就想跑?你们队列都练不好,学绑腿还早。不过……”路远征看了眼腕表,“另外一项倒是可以学。再给你们十分钟,回去把你们的被褥、一套换洗衣物和鞋子拿过来。” 这回大家都学精了,路远征一说解散,立刻飞奔向自己的宿舍。 许问她们宿舍算是离操场最远的,等她们跑回来,操场上已经铺了一大块帆布,帆布上平铺着一床军绿色的被子。 路远征手里多了一把军绿色布带,等人到齐他举手示意了下手中的布带:“今天,咱们学学怎么打背包。” 等大家都围站在帆布四周,路远征单膝跪在被子前,边讲解边示范:“首先我们把被子横向等比例分成三份,把两边向中间折叠。然后再把两头也往中间等距离折叠……” 许问站的位置,只能看见他没伤疤的侧面。 略有些小遗憾。 第18节 总感觉那道疤特别有魅力。 路远征侧脸线条有些锋利,显得十分刚毅。此刻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向上弯曲半遮着眉眼。 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软塌塌的被子在他指尖翻飞渐渐变的跟他这个人一样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笔挺。 他声音清越,说话言简意赅条理分明,讲解通俗易懂。 一个简易豆腐块被子很快折叠完成。 接着路远征拿过布带对折放在帆布上,把豆腐块被子放在布带上,双手捏着布带翻飞麻利地打好了一个方方正正漂亮的背包。 路远征展示了下成品,问大家:“会了吗?” 同学们见路远征打包这么轻松,讲的也明明白白,纷纷点头,答:“会了!” 然而,等自己上手,才知道看别人做容易自己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许问比他们形容的更精确,借用曾经网络流行的一句话“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尤其是路远征用的被子是正轨军用被本就比普通被子要硬挺一些。 现在天气热,同学们家里条件好的带条毛毯,像许问这种条件不好的就拿条床单盖。 想叠豆腐块根本是不可能,最后基本都卷成一团,有点无法入眼。 路远征大约对此也早有准备,没过多苛责,相反,还耐心地一一指导大家。 直到暮色四合,才解散。 解散前,路远征说:“再说个对大家来说可能不太美好的消息。在你们学军期间,你们傍晚的思想政治课也要跟我一起上。” 他话音刚落,不出所料,一片哀嚎。 路远征挑了下眉梢,目光在同学们脸上一一扫过,着重在许问脸上落了落。 许问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清澈的大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迷茫。 路远征忍不住勾了下唇,拍手宣布:“解散!” “问问,走,咱吃饭去!我要饿死了!”邵月哀嚎着来拉许问。 许问这才从走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简直就是七零版军训! 许问跟着邵月和李芸往回走了几步,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 教官们都齐刷刷地站成一排。 他们是职业军人,跟学生列队简直天壤地别,像一排笔直的青松。 路远征似乎算他们这些人的领头,站在前面好像在训话。 他一抬头目光跟许问相撞。 许问倏地转过头,红了脸。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躲什么? 军训第三天。 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哨声响彻校园。 各个宿舍纷纷亮起灯,以及各种惊呼埋怨。 “大半夜的搞什么?” “不会是苏修来搞破坏吧?” “啊?真的假的?那赶紧起床!” “……” 许问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见操场上传来路远征拿着喇叭喊的命令声:“全体同学都有,五分钟内到操场集合!记得打好背包!” 许问顿时清醒过来,连忙下床打背包。 李芸和邵月也都麻利的穿衣服下床收拾。 唯独刘如兰不肯起。 学校通知,学兵期间,全员住宿,谁也不能例外。 刘如兰一开始不同意,闹到班主任那里,直接让她叫了家长。 刘如兰父亲一听当场就给了刘如兰一巴掌,连连道歉。 学军那是思想积极的表现,刘如兰这种抵抗学习的态度传出去,他乌纱帽都不保。 刘如兰这才老老实实消停下来。 李芸喊她:“如兰,再不起就迟到了。到时候又得被路教官罚。” 刘如兰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三天她被路远征罚了五次,不管她怎么哭求装柔弱扮可怜,路远征毫不手软,还会加罚。 装晕都没用。 以至于刘如兰现在对他又恨又怕。 背地里骂他铁石心肠不是男人不懂怜香惜玉。 路远征看着慌里慌张,背包也打的一塌糊涂的同学们,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几百人的队伍分成两列,背着背包从学校出发开始拉练。 同学们都是第一次参加拉练,特别兴奋。 有些班级自动自发开始大合唱,唱的是歌曲《三大纪律,八项主意》。 其他班级纷纷开始效仿,声音一个比一个嘹亮,朝气十足。 有些好说话的教官还主动教他们唱军歌。 路远征注意到许问一言不发且明显情绪不高,脸色似乎也有些发白。 许问确实有些愁。 这群天真朴实的同学都不懂拉练什么意思,她是知道的。 她上辈子参加过的军训中,拉练没有部队里那么正规,但也难度也极大。 要步行到很远的野外进行训练。 当时的同学们自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说是野外训练也就比野外露营稍微严格一点。 重活一世,她没那么娇气怕苦了,但是这会儿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关系还是天气闷热的原因,许问越跑越觉得胸闷气短头也晕,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不过大家都累,她的不正常也不是很明显。 慢慢地也没人再唱歌了,喘气都困难了哪还有精力唱歌? 只剩教官们和随行体育老师们依旧洪亮的口号声。 队伍越拉越长,女生们渐渐开始掉队。 许问也是其中之一,她两手掐在腰间,用力掐住小腹,视线越来越模糊。 “路班长,让他们休息会儿吧?他们到底是学生跟咱们不能比。”高建凯小跑过来跟路远征商量。 他就是路远征武装部的那个老战友。 其他教官也是他从当地驻军里借调来的,所以他得陪着军训。 去年他已经参加过一会儿学生们的训练,知道学生们体力跟他们当兵的实在没法比。 路远征看了眼手表,有些犹豫。 才时跑时走不过一个多小时,距离目的地都不到五分之一,现在休息实在有点早。 很多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体力不支也是事实。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路远征隐约听见有人喊许问的名字。 他一回头就看见许问闭着眼软绵绵地向后栽倒。 第15章 路远征脸色一变, 冲了过去。 高建凯连忙下令,集体原地休息。 邵月眨眨眼,小声问同样愣在一边的李芸:“芸姐,咱们就在问问旁边, 教官离那么远, 他是怎么做到抢在咱们前面接住问问的?” 她当时就在就许问旁边,也是她见许问状态不对惊叫出声。 李芸稍微落后一步, 闻声也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许问晕倒事出突然, 她们俩一下没反应过来, 再伸手, 路远征已经先她们一步接住了许问。 李芸摇摇头,感叹:“路教官跑得真快!跟飞一样。” 邵月深以为然:“这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速度。” 路远征打横抱起许问, 到旁边的树荫下把她放在地上靠在树干上,等着随行队医来过检查。 队医也是从部队借来的军医。因为军医比普通医生更有经验应付拉练中士兵容易出现的身体状况。 他蹲在许问身前,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对路远征道:“她没什么大事,就是饥饿过度加上剧烈运动造成的低血糖。” “饥饿过度?”路远征皱眉低头, 打量许问。 自打跟许问认识, 路远征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她。 巴掌大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原本白皙的皮肤隐约透出一种不健康的暗黄。 眼睛闭着, 红唇也无半点颜色。 第19节 许问的腰细他早亲手测量过。 她比初见好像又瘦了不少。 队医给许问输上液,把药瓶挂在树枝上, 跟路远征商量:“她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训练。这里都是土路开车也难免颠簸不适合输液期间转移她。要不先在这等她醒来?” 路远征点点头,让队医先看着许问, 自己去找了高建凯,让他过会儿先带大部队前进,自己留下等许问醒来送回学校再追他们。 高建凯一听, 拒绝:“我照看许问同学,你带大部队吧!” 开玩笑!看护学生怎么也比带队轻松。 学生们走几十公里,他也得陪着好不好? 路远征斜睨高建凯,讥讽道:“怎么?办公室坐久了连这点苦都不愿意受了?” “你这话说的!”高建凯一挺脖子,理不直气也壮,“我是怕受苦的人吗?我是怕你休假无聊,把这些小鬼送到你手里让你打发打发时间!” 路远征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撂挑子:“别废话!这差事本来就是你的!真把老子当苦力使唤呢?” 高建凯摸摸鼻子,“行吧!给你放会儿假!先说好,下午你还得归队啊!说好了帮哥们,你不能半途而废。” “滚!” 高建凯知道他这是答应了,麻利的滚了。 跟高建凯分开,路远征把李芸跟邵月叫到一边问她们知不知道许问的情况。 邵月嘴快,抢着道:“问问打开学就没吃过饱饭。她家条件不是很好。问问以前就节俭,这次开学好像比之前更节俭了。早晨就喝一份面糊,中午二两米饭,晚上就吃一份蔬菜或者不吃。这几天咱们训练量大,课后还要劳动,所以她……” 路远征眉梢动了动,点点头让她们归队,没说什么。 邵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走回树下给许问扇风的路远征,纳闷地问李芸:“咱们教官是不是就所谓的面冷心热?冷着个脸却对问问这么照顾?” 李芸跟着回头看了会儿,她年长,对男女之事比邵月敏感,总感觉路教官的态度过于负责了。 许问一睁眼,就看见路远征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就要站起来。 “别乱动!”路远征摁住她,“会鼓针。” 许问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晕倒的事,特别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路教官给你添麻烦了!” 路远征摇摇头,见她脸上因为羞赧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逗她:“没其他人还装不认识?” 军训这几天,许问虽然不至于对他避而不见,但说她装不认识也不算冤枉她。 许问脸更红了,低下头没吭声。 他是教官,她是学生。 总感觉有些很奇怪。 路远征见她羞成这样,也没再逼她,抬腕看了眼手表,问她:“等你输完液差不多就该吃午饭了,一会儿陪我去吃个午饭?” 许问:??? 路远征见她瞪着溜圆的大眼,一脸错愕,又轻飘飘的补了一句:“我答应冬生中午跟他一起吃饭。” 许问:“……” 她坐直了身子,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基本可以算荒无人烟。 学校就差不多算在县郊,他们出学校后一路往荒郊野外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自然越来越荒凉。 许问自己不认识路,也不好意思麻烦路远征再送她去追大部队,只得同意,“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路远征耸耸肩,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咱俩这关系,用不着客气!” 许问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心想路远征抽烟牙怎么还能这么白?随即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懵了,仰头问他:“咱俩这关系?” 他俩有什么关系?她作为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 “冬生叫我爸爸,叫你妈妈,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许问:“……” 行吧! 听起来关系匪浅,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算什么关系? 路远征被她怔忪的表情逗笑。 他低沉的笑声穿过许问的耳膜,落在她心上激起一片涟漪。 许问脸颊发烫,脸更红了。无意识地舔了下发干的唇角。 “脸上总算有点血色了,刚才病恹恹的,还挺刺眼。”路远征随手拿过自己的水壶又从许问的随身背包里找出她的搪瓷缸,倒了些水递给她。 许问道了谢,接过水喝了一点儿。 路远征站起来掏了下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花纸包着的硬糖块,塞到许问手里:“吃点糖果对低血糖好。” 糖是装着用来哄冬生的,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派上用场。 等许问喝完水,含着糖,路远征看了下越来越高的太阳,以及树底下越来越小的树荫,犹豫了下问她:“你现在还有力气走吗?等会儿再走怕天气更热,你现在身体有点虚弱,别再中暑。” 倒是可以抱着她,那输液怎么办? 许问点点头,扶着树站了起来,“我没事,咱们走吧!” 路远征一手举着输液瓶,一手推着大部队给他们留下的自行车往回走。 “许问。” “嗯。” “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路远征开口。 “啊?”许问眨眨眼。 “嫁给我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路远征直接挑明。 许问刚降了点温的脸倏地又烧了起来,嗫嚅道:“对不起,我还没想。” 他才求完婚就开学,这几天每天都被他训练得倒头就睡,哪有时间想这些? 再说离开家到学校之后,许问想嫁人的念头又淡了下去。 路远征点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顿时无话。 许问记得他说过假期还剩一个月,所以给她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他这么有诚意自己一直拖着不给答案不太好。 “路教官。” 路远征扭头看她。 “你让我嫁给你,把我的以后,冬生的以后都安排的很好。那你呢?我们结婚,你能得到什么?” 如果路远征是普通人,跟她结婚当然是会收获一个家庭。 可路远征不是。 他求婚时的话没有一句是要求许问尽一个妻子的义务。 他给他们规划的生活里根本没有他自己。 “我?”路远征摇头失笑,“安顿好你们我就满足。” 上次他也这么说。 许问快走几步,转过身倒退着走,跟路远征面对面:“你想娶我只是为了你觉得自己应负的责任,并没有表达你自己的需求。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就算按照你谈交易一样的求婚也一样。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想组建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你说求婚,却像是安排后事……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有点口不择言,许问连忙道歉。 她只是觉得这样对路远征特别不公平。 他并不需要这桩婚姻。 路远征摇头表示不介意,他想了想没直接回答许问的问题,淡声开口:“我们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会写一份遗书。如果平安归来,遗书就可以撕掉。如果回不来遗书就真是遗书了。写多了慢慢成了习惯。每次决定都尽可能安排好家人或者家属,至于我们自己,从来不想以后。” 不敢想。 不定哪次就没有以后了。 许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敬佩有心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想跟你结婚,其实还有个原因。”路远征略一沉吟,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还因为我觉得你跟我认识或者打过交道的女同志都不一样。” “嗯?” 路远征停下脚步,目光跟许问对视:“我觉得你看起来牲畜无害特别好说话一副绵软性子,实则外柔内刚,没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做了决定也轻易不会改变。” 许问:“……” 不太确定地问:“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夸。”路远征轻笑,“上次没好意思全部跟你说清楚。我们结婚,不领证。” 许问:“???” “这样虽然在大家眼里我们是结婚了,在法律上你还是自由之身。一年之后,你若有心仪的对象,照样可以婚嫁。” 许问想也不想开口:“那你呢?” 路远征没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许问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想起来上次看电影,他们生产队的人说路远征已经五年没回来过了。 一个五年都没回老家的人为什么突然休假回来这个已经没有牵挂的故乡? 他是来安顿冬生的。 说直白点他不是休假是在安排后事,是回来托孤的。 这个想法让许问心头一跳,停住脚步一把抓着路远征的胳膊,近乎急切的追问他:“你是不是要出什么危险的任务?” 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危险,他才会把养在身边几年的冬生送回老家。 “啧!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路远征喟叹,略带歉意地摇头:“对不起,职业原因需要保密,我之后的工作内容不能告诉你。” 许问还想多说什么,路远征却不打算多聊这个话题,指了指她的输液瓶,“空了,我帮你取下来。” 路远征取针的动作异常熟练,许问狐疑地打量他:“你不会也会扎针吧?” 路远征没说会也没说不会,拿着刚从她手上取下来的针,晃了晃:“你要不要试试我会不会?” 第20节 许问:“……” 敬谢不敏。 她摆手:“倒也不用这么认真。” 路远征把针头掐掉埋进土里,把软针管和玻璃药瓶装进车筐,自己长腿一抬跨上自行车,招呼许问:“上来!” 许问跳上后座,有些为难。 他上衣下摆扎进裤子里贴在身上,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扶。 土路不平,一个颠簸,许问差点从后座上跌下来,惊叫一声,手一伸揽住了路远征的腰,结果自行车又下落,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又撞在路远征后背上。 他的后背平直且劲瘦有力。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传到她脸颊上,一直没退热度的脸颊再度发烫。 “对不起。”许问小声道歉。 路远征不用看,都能猜到许问现在羞囧的模样,连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骑车技术不好。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改,委屈你点先扶着我?要不然你掉下去我就罪过了。” 许问犹豫了下,两手轻轻搭在路远征的腰上。 心如鹿撞。 她从一个言谈思想俱自由的时代穿回需要谨言慎行的七零年代,一直过得兢兢战战。 可在路远征身边,她觉得踏实。 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求婚许诺的也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自由。 许问承认,她动摇了。 许问坚持吃完午饭跟路远征一起赶回训练基地,所以路远征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借了个公用电话打去老战友单位让人帮忙把冬生送过来。 路远征不好意思总麻烦人,本来也是打算安顿好学生之后再骑自行车回来把冬生带去训练基地。 等冬生到饭馆,路远征点的菜已经上桌。 冬生一看见许问就特别开心地直直扑向她,“麻麻我好想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习以为常了。 许问已经对“麻麻”这个称呼接受良好,主动把冬生抱在腿上,在他小脸上蹭了下:“我也想你!” 路远征有点不是滋味。 他养了三年多的小崽子进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路远征顿时手有点痒,手伸到一半,在许问警惕的目光下又把手收了回来在鼻尖上蹭了下,不太爽地喊冬生:“小兔崽子,你眼里还有你老子吗?” 冬生这在从许问怀里转过头看路远征,无辜地眨眨眼:“爸爸,你不是说中午不能跟我一起吃饭,等晚上再来接我吗?” 路远征:“……” 你还不如不说话。 许问怔住,错愕地看向路远征。 路远征低头研究菜单。 许问挑了挑眉,发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明显他没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 她抿唇偷笑了下,低头对冬生道:“因为我生病了,爸爸留下来照顾我,顺便来接你。” 冬生瞬间忘了追问路远征的事,从许问怀里跳下来,扒着她左看右看,急切地拉她:“麻麻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 许问心里一暖,制止他:“冬生,我没事。你别着急!”她把有针眼的手背给冬生看,“我已经打过针了。” 冬生小脸一皱对着许问的手背一通猛吹:“呼呼,麻麻还痛不痛?” 许问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把他抱进怀里,“我没事,早就不痛了,谢谢我们小冬生!” 路远征斜靠着椅子背,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坐姿闲散地看这俩半路假母子互动,眼里慢慢泛起暖意。 吃过饭,路远征自行车前面载着冬生后面载着许问,骑向训练基地。 其实训练基地就在新校址。新校址离学校只有十多公里。 拉练当然不能不会只有十多公里,最起码也有五十公里。 大部队被带着绕一圈,绕也不是瞎绕,要到河边打水,到山上拾柴,最后才会回到新校址。 路远征骑着自行车直接到新校址,节约了不少时间。 快到目的地时,路远征突然开口喊冬生:“冬生,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喊许问妈妈。” “为什么?”冬生不满地抗议,“问问麻麻就是麻麻。” 后座上的许问也十分好奇。 “因为许问还是学生,你叫她的同学哥哥姐姐,叫她麻麻,那是不是就显得她老?再说你要叫她妈妈,同学们就会笑话她,因为她的同学都还没有孩子。你希望她被笑话吗?” 冬生摇头,“那好吧!我忍住不叫。” 许问本来还愁这事,见路远征三言两语就跟冬生沟通好,松了口气。 她不是怕别的同学说闲话,只是怕接下来路远征没办法正常带军训。 他儿子管她叫妈妈,肯定会引起非议,一些因为他严厉对他有意见的同学们会把事情闹大,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当然,她的处境也会非常尴尬。 路远征许问虽然耽搁了些许时间,但是不用绕远,跟大军差不多的时间抵达新校址。 新校址占地二十余亩,地势总体来说算平坦,但难免会有些坑坑洼洼,中间甚至还有一个不算小的水坑需要填。 这是一片未开垦的荒地,荒地上荆棘丛生,还有各种野草野菜需要清理。 路远征食指弯曲在眼尾蹭了下,感慨:“你们这工程不小啊!” “是啊!劳动改造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许问眨眼:“我说劳动最光荣!” 路远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块地他跟着校领导还有高建凯都提前来查勘过,知道哪里适合安营扎寨。 路远征等学生大军短暂休息后,召集各个教官开了个小会分配任务。 各个班级划分区域清理杂草之后,再自行搭建帐篷。 为了方便随时拔营,帐篷都不算很大,刚刚住开八个人。 许问她们这一级一共八个女生共用一个帐篷。 在动手能力这方面,女同学跟男同学还是相对有差异。 许问她们这八个女生里,只有许问是从小干农活长大,其他女生不说娇生惯养但肯定也没自己搭过帐篷。 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下手。 刘如兰更是噘着嘴一脸嫌弃:“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住人啊?还有这个帐篷脏死了!会弄脏我的新衣服。” 邵月翻个白眼:“出来拉练你穿白裤子白球鞋怪谁?” “集合那么突然我哪知道说走就走,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我连口罩都没戴,回去肯定晒黑了!”刘如兰跺脚,一脸愤愤。 “都不知道你这么臭美为什么要上高中!”邵月撇嘴,嫌弃地明明白白,“你在家当你的大小姐不好吗?”出来祸害我们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啊?”刘如兰眼圈倏地红了,“要不是我爸爸逼我我才不来。我要考不上高中他就要把我送到老家农场去!” 李芸也纳闷:“看着你爸妈都挺宠你的,为什么非让你来上高中?” 这时的高中跟以前的高中不一样,日常有非常多的劳动环节和思想教育真心不适合刘如兰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刘如兰委屈巴巴道:“我爸爸说高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让我不能落下学习,随时为考大学做准备。” 另外一个班的女同学附和道:“我爸也是这么想。” 这回连邵月都没唱反调,“我爸妈也有这种想法。不过他们知道希望不大,只是希望我多学点知识,等将来下工厂能给我找个轻省点的工作。” 许问蹲在地上研究这帐篷该怎么搭,听见她们抱怨的对话有点感慨。 不管什么时代,有远见的父母总会费尽心思给孩子铺好所有有可能的前路。 等明年如果她们真能考上大学,未来一定会感激父母的。 不过考大学是明年的事,眼前的困难是搭帐篷。 许问拍了拍手站起来打断大家的讨论:“关于学习的话题可以晚点再聊,但是帐篷再不搭,大家只能站在太阳底下晒黑然后到晚上喂蚊子了。” 刘如兰眉头皱起,十分抗拒:“我不想弄脏衣服!许问,你家是农村的肯定经常干苦力,你帮我干好不好?” “不好!”许问头也没抬,拒绝的干脆:“我凭什么帮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刘如兰噘嘴跺脚,“都是同学互相帮助下怎么了?” 许问从地上站起来。 她比刘如兰个子高,低头俯视刘如兰:“刘如兰,同学有难互相帮助下是没问题。重点你有吗?你不缺胳膊不少腿,仅仅因为怕弄脏衣服不想干活就想让帮你,这不叫互相帮助,这叫指使!我又不是你妈为什么惯着你?” 刘如兰一噎,“我付你钱还不行?我给你一个月饭票行不行?” “不行。” 李芸也劝刘如兰:“如兰,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往小说是贿赂同学,往大说你是雇佣是资本主义行为。” 这罪名给刘如兰三个胆她都不敢担。只能跺跺脚埋怨许问:“都是同学你怎么那么不讲情义?这么没同情心活该一家子穷!” 许问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刘如兰你出生在富裕家庭里是你命好会投胎。你家里的钱有一毛是你赚的吗?那是你父母甚至是你爷爷他们拼搏努力的结果。你得意个什么劲?而且,我现在穷不代表以后还穷。就你这样的,十年后给我提鞋我都不用你!” 邵月鼓掌,特别解气:“说得好!” “你们不搭帐篷聚在这里聊什么呢?”路远征走过来。 除了许问,剩下的女生条件反射站直了身子,纷纷喊:“路教官好。” 刘如兰吞了下口水,双手紧贴裤缝,垂下头。 她怕路远征,特别怕。 路远征点点头,也不看她们,径直弯腰开始拿工具:“还不动手,真等着晚上喂蚊子?” “所以路教官你是来帮我们的?”邵月满脸惊喜。 第21节 路远征挑眉反问:“难道你们能自己搭起来?” 邵月忙摇头:“谢谢路教官。” 其他女生也都纷纷道谢:“谢谢路教官。” 刘如兰再不情愿也不敢在路远征眼皮底下偷懒,哭丧着脸干活。 邵月看见,戳了戳许问:“看刘如兰那如丧考妣的样!太解气了!” 许问抬眼看了刘如兰一眼,勾了下唇,没说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治刘如兰这种坏女生还得是路教官这种大魔头!” 许问:“……” 她看了认真干活的路远征一眼,制止邵月:“路教官帮我们搭帐篷,人多好?你还背后说人家坏话?” 邵月古怪地看打量许问:“问问,你这情况不对呀?” “啊?”许问以为她看出了什么,心虚地垂下头,“哪有不对。” “他都把你折腾的晕倒了你不怪他?我跟你说,问问你不能这么善良。不能因为他陪你输个液你就原谅他。要不是因为他训练这么狠你能晕倒吗?他就是罪魁祸首!你不能被他蒙蔽。” 许问:“……” 半晌,诚挚点头,“你说的对。” 一个字都没漏听的路远征:“……” 我还在这给你们当苦力,你们这么编排我合适吗? 等全校同学都把帐篷搭建好之后,还要自行拼装床板。 在“妇女能顶半天”口号喊得叮当响的年月,没有女生仅仅会拧个灯泡就会被被称为女汉子。 锤子钳子各种工具都用得很溜。 只有刘如兰这种女同学才是个别的少数。 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等收拾好住处,安顿好行李,太阳已经西斜。 许问她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集合哨又吹响了。 这下连李芸都叹息:“路教官可真是魔鬼!就不能让我们喘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挨骂的是路远征,许问莫名有点心虚,摸摸鼻子,招呼众女生:“大家麻利点吧!一会儿迟到了又得挨罚。” 大家唉声叹气龟速集合。 不是不怕路远征惩罚,只是实在没力气跑。 天不亮就开始出门,走了几十公里,又打水又砍柴。中午就坐在树荫下就着咸菜吃了点凉干粮,这会儿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腿也跟灌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许问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每天只吃那么点东西,又要劳动又要训练,身体已经透支。虽然上午补充了点葡萄糖也吃了顿饱饭,但是饿习惯了胃会变小吃一点东西就饱。下午干活那会儿就已经消化干净,肚子都叫了好几回。 好在这次路远征宣布的是好消息:“同学们,现在你们是不是特别累?” “是!”四百号人加在一起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路远征也没像以前那样一遍遍让他们重新喊,接着问:“你们想不想吃饭?” 这回集体的声音大了许多也兴奋了些:“想!” 路远征点点头:“我也想。但是……” 一听但是,众同学忍不住哀嚎出声。 “打报告了吗?我同意你们说话了吗?谁想说,站出来。” 当然没人敢站出来,各个敢怒不敢言的垂着头。 路远征知道大家都累坏了,也没计较,直接宣布:“我们这次训练的目的就是锻炼大家野外的生存能力,以及完成部分新校址的清理工作。所以今天晚上食堂不会像中午那样供饭给大家。” 又是一片哀嚎,同学们比刚才情绪还激动。 又苦又累忙活一整天,不让吃饭可还行? 再说学校的饭又不是免费供应,自己掏钱怎么还有但是呢? 各个班级的教官都纷纷出声呵止。 路远征拿起脖子上的铁哨子吹了几声,“我说完了吗就开始嚎?谁再嚎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他这几天已经树立了足够的威严,同学们都憋屈的闭了嘴。 “食堂不供饭就需要大家自食自力。你们不是要跟我们学习吗?我们行军打仗露宿荒野是常事。被敌人切断供给也是常事。那怎么办呢?可以就地取材。”路远征指了指身后这片荒野,“这片地里有各种野生的动物植物。各位同学呢也都是学过生物的,我相信你们能辨别出什么样的动植物能吃,什么样的动植物有毒。” 说完路远征看了眼表:“离天完全黑掉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你们还有一个小时来寻找今晚的食物。各个班教官带队分头寻找,解散!” 许问没等走,被路远征喊住:“许问同学,麻烦你帮个忙。” 许问回头看路远征,邵月跟李芸也跟着停住脚步。 “是这样的,中午你见过冬生……就是我儿子。我想请你帮我带他一会儿。荒野里难免有毒虫之类,我得负责保证同学们的安全,顾不上他。”路远征解释,主要给邵月李芸她们听。 许问点头。 这理由很完美。 邵月跟李芸也没起疑。 冬生一听能跟着许问,屁颠屁颠的跑向她:“麻……麻烦了。” 邵月嘿了声:“这孩子还挺有礼貌。” 许问:“……”谁说不是。 许问朝路远征点了点头,牵着冬生的手,走向野外。 直到看不见路远征的背影,邵月才松了一口气:“路教官刚才喊你名字可吓死我了。” 许问哭笑不得:“他喊我你怕什么?” “路教官半点都不会怜香惜玉。刘如兰那么会撒娇,他都没心慈手软半点。我是怕他让你把白天缺的几十公里再补上。” 许问:“……”说得好有道理。 李芸轻笑摇头:“问问都晕倒了,是病号。路教官再严厉也不能这么没人性。不过,他为什么会带孩子来训练?这里多辛苦?孩子妈妈呢?” 邵月没李芸想的多。双手摩擦了下,坏笑道:“管他呢?老子折磨我们,我们可以欺负小子!” 冬生一听连忙缩在许问身后,朝邵月做鬼脸:“我才不怕你!老巫婆!” 邵月掐腰,“巫婆我也就忍了,老巫婆什么意思?姐姐我从十八岁!看我不收拾你!” 她双手握拳成爪,做鬼脸,吓唬冬生。 “麻……麻烦问问姐姐救我!” 这次李芸都有点惊讶:“没想到路教官的儿子这么有礼貌,求救还这么有礼貌。” 许问轻拍冬生的背安抚他:“她是月月姐姐,逗你玩儿的。”又抬头制止邵月,“晚点再闹吧!太阳下山就看不见找食材了,找不到晚上得饿肚子。” 三大一小忙停止嬉闹,开始寻找食物。 李芸在县城长大,虽然不至于五谷不分,但也就认识些寻常农作物以及学校里常种或者常吃的几种蔬菜。 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有毒她还真分不太清。 生物课也没把所有动植物都列出来做对比。 邵月在公社长大,比李芸强点。 这方面就数许问最擅长,是她们三个人中最了解野外的,但是四人小组里第一名却是冬生。 “麻……问问姐姐,这个菜可以吃。”冬生指着马齿笕推荐,“还能包包子。” 许问夸他:“冬生真聪明!” 得到鼓励的冬生找的愈发卖力。 “问问姐姐,这个野果特别甜!” 李芸皱眉,“这么小的野果不会有毒吗?” 许问摇头:“不会。这个叫野茄子。绿色的发苦涩紫色的甘甜。” 邵月直接摘了一个,尝了一口:“欸!真的!很好吃。”她朝冬生竖起拇指,“小冬生你真厉害!你怎么懂这么多?” “爸爸教我的。” 许问没说话,在冬生头顶揉了揉。 冬生跟着路远征几年过得肯定不是少爷日子,野外生存经验怕比她们都多。 原来让她照顾冬生是假,让冬生照顾她是真。 他这人…… 许问嘴角弯起。 不得不承认,冬生真帮了她们很大的忙。 帮她们指了很多许问都不认识的野菜也果,并且完美避开了有毒的野菜野果。 等天黑收队之后,她们三大一小的收获是女同学里最多的,甚至比许多男同学收获都多。 当然男同学野心大,不甘于吃野菜野果,还跑去打了些野味回来。 有小河沟里抓虾摸鱼的,有抓野鸡野兔子的。 路远征还带着人弄了几条无毒的菜青蛇回来。 等查完人数,所有同学全部都一个不落的回来后,路远征让各个班教官自行带队找地方生火做饭。 他自己负责许问的班级,当然也得带着他们生火做饭。 他们这片地最不缺的是水和土。 路远征找了几个男生分别弄来土和水,现场搭简易灶台。 女生们负责洗菜洗野果,处理鱼虾。 除了锅和调料是学校统一发放,其他工具都是自理。 第22节 大家的脸盆能洗菜能装野果,还能充当盛饮用水的工具。 刷牙用的搪瓷缸洗净了能喝水,也能喝汤。 没有筷子就扯几根细树枝,把外皮扒掉洗洗就能用。 等女同学们收拾好蔬菜野果鱼虾,路远征也带着男同学搭好了大小连着的两个灶台。 一个炒菜煮饭一个烧汤。 路远征抹了把额上的汗,看着依旧活蹦乱跳的野鸡野兔,眼神询问。 女生们低下头不敢说话。 许问小声道:“我们不敢杀。” 路远征挑了下眉,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从腰带上解下折叠刀,回头招呼几个看热闹的男同学,“怎么?女同学不敢杀鸡杀野兔,你们也不敢?” 男同学忙道:“敢。” 不敢也得敢。 学军学军不能只喊口号。 军人的本职是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连野兔子都不敢杀,还怎么杀敌? 路远征把刀递给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 等他们动作生疏地处理完野鸡野兔,天已经完全黑透。 好在月亮和星光还算明亮,加上营地燃起了多个火把,足够大家视物。 烹饪的事,路远征交给大家自由发挥,自己领着几个教官沿着清理干净的营地边缘撒了一些能驱散毒虫蚊蝇的药粉。 又分好了班,等学生们睡熟后来轮流值夜站岗。 他们带的到底不是真的士兵,只是学生。得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等路远征布置好周边防卫回到一班,大家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他。 冬生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他左边是许问右边是路远征。 他左瞧瞧右看看,满意地笑了。 他终于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妈妈了。 也不知道是劳累过度还是自己做的饭格外香,大家都狼吞虎咽。 许问也吃得很香。 她胃口小,很快吃饱,看着一众学生狼吞虎咽,心想如果能在这开个烧烤摊生意一定很好。 摇头轻叹:“生不逢时!” 她声音很小,路远征耳朵这么尖都没太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许问没想到他连这都能听见,眨眨眼道:“我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路远征:“……”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老吗? 行吧!跟许问比确实是老。 只是…… 路远征斜睨许问,她这是在调戏他吗? 许问没看他,低着头一脸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纯属嘴瓢。 第一天大家都很累,路远征也没再折腾他们,吃完饭就让大家散了早点休息。 冬生却不肯跟路远征回他们的小帐篷,非要跟着许问一起睡。 无论路远征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走。 气得路远征动手要强行拖走他。 许问跟路远征商量:“要不就让冬生跟着我睡?” 冬生还不到四岁,没到男女设防的年纪。而且在户外住宿,女同学们睡觉也穿得严实。 路远征皱眉:“单人床,你俩睡会很挤,冬生睡相不好会妨碍你休息。你白天都晕倒了也得好好休息。” 见父子都不肯妥协,许问只好妥协:“要不,等他睡着,我再给你送回去?” 路远征犹豫了下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许问点点头,带着冬生回了女生的帐篷。 邵月啧啧称奇:“小冬生真不是一般的喜欢你!” 李芸也有点诧异,“确实。” 小冬生对谁都很有礼貌,嘴甜一口一个姐姐的叫。还特别会哄人,在地里摘了野花送她们,夸她们漂亮。 只是她们一人一朵,许问是一个大花环。 他不认生却只像许问的小尾巴一样,她走哪他跟哪。 许问笑笑,用冬生当初的话回她们:“大约我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邵月切了声,“你一个单身未婚女学生,哪来的妈妈味道。” 许问笑笑没再说话。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复她们? 大家这一天实在都累坏了,加上两个班住一起都有些放不开也不好多闲聊,都早早的睡了。 许问揽着冬生,拿着芭蕉叶给冬生扇风。 冬生到底年纪小,疯跑小半天也累的不轻,很快就抓着许问的衣角睡熟。 许问抱起他轻手轻脚出了帐篷。 路远征背对帐篷坐在远处,守着艾叶堆。 他坐着依旧背脊笔直,宽阔的两肩像是什么都压不垮。 许问莫名看得有些心疼,心里也有了决定。 路远征听见动静回头。看见许问连忙起身迎过来从她手里接过冬生,“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许问摇摇头,“该我谢谢你还有冬生。没冬生,我们也不能找那么多野菜和野果。” 路远征怔了下,勾唇笑了,“你呀!女孩子太聪明了不好,容易累。” 许问抿了抿唇,低下头。 “早点回去休息吧!累一天了。”路远征抱着冬生往回走。 “路远征。” 路远征回头,神情诧异。 不喊路教官了? 许问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开口:“我答应你。” “嗯?”路远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答应嫁给你。” 第16章 “哦!”路远征点点头, 随后错愕地看向许问。 许问说完转身就往帐篷跑,根本没打算给他留反应的时间。 路远征怔怔地站在原地。 喜悦从心底升起,一点点占领胸腔, 弯了眉眼和唇角。 想起什么,唇角又一点点平直, 眼中涌起克制和隐忍最终归于平静,像暴风雨后的海面。 他垂眼看了看怀里的冬生,转过身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帐篷。 背脊依旧挺直, 步伐坚定。 天才蒙蒙亮,同学们再次听见了清越的哨声。 一个个大脑都还没清醒,身体已经坐了起来。 不过才四天就已经被哨声训练出身体记忆了。 许问揉着眼起来,全身酸痛,尤其是双腿。 昨天的活动量跟劳动量都有点大, 身体一下子有点吃不消。 不光她,其他女同学也都没好哪去。 一个个眼角含泪, 也不知道是打呵欠打的还是疼的。 大家龇牙咧嘴的集合后, 路远征宣布进行早操,就是围着新校址跑一圈。 等大家吭哧吭哧跑完, 站了会儿军姿就宣布开饭。 有手表的同学看了眼表, 才六点钟。 “今天大家学习任务重, 就不需要你们再自己做饭了,依旧由学校食堂提供。现在解散, 回去洗漱后来吃饭。” 同学们明显松了口气。 路远征眉毛挑了下,“友情提示,最好多吃点,今天对各位同学来说,可能依旧不算轻松。” 他目光着重在许问脸上落了落。 许问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除了害羞更多的是发愁。 第23节 她原本的生活费预算是一天一毛钱,早晨吃自己带来的面,中午打份米饭配咸菜。 现在的情况来看,势必要超预算。 许问没想到半夜一个集合,出来就不回去了。熟面她没带,咸菜也没带。 一天顿饭哪一顿也不能不吃,不吃就没力气干活或者训练。 她不想再像昨天一样晕倒。 这年头可不兴林黛玉人设。 回到帐篷洗漱完,许问也没想出来怎么安排才能花一毛钱一天顿都吃饱。 她摸着口袋里薄薄的几张纸币,在去吃饭还是不去直接纠结。 邵月月见许问坐在床发愁,放下脸盆过来挨着她坐下,“问问,是不是饭票没带够?我这里有,你先用。” 许问摇头,“谢谢!不过暂时还不用,等需要我再跟你借。” 借容易,她拿什么还? 邵月月还想再说什么,李芸朝她摇摇头。 她比她们都大一点,能理解许问的难处,也能理解许问的想法。 邵月月咬唇,刚想继续劝说,就听见冬生稚里稚气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姐姐们,我可不可以进来?” “进来吧!” 大家都笑他小小年纪还这么绅士。 小绅士冬生走到许问跟前,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绅士礼:“问问同志,我能不能请你一起共进早餐?” 大家被他逗得捧腹大笑。 许问也笑,问他:“你跟我一起吃饭,你爸爸同意吗?” “爸爸请假出去了,让我跟着你。” “真的?他去哪了?那你爸爸上午还回来不?”邵月有点激动,大魔头请假了可真好。 “爸爸没说。”冬生摇头,“爸爸只说,他不在你们也闲不着。” 邵月:“……” 大魔鬼招人恨,小鬼头也不可爱。 路远征不在,许问当然得陪冬生一起吃饭。 不光吃还得吃好,许问心想,这回真得找李芸姐借饭票了。 冬生少爷特别豪横,一口气点了包子油条馅饼豆浆和小米粥。 许问:“……” 破产预定。 第一次跟冬生吃饭,摸不准冬生的饭量,许问也不好不给买。 她手才伸进口袋,冬生已经摸出一把印着一中字样的饭票踮着脚递了出去。 食堂负责收钱的阿姨:“……” 许问:“……” 她拿过饭票,抽出恰好的数额递给阿姨,把剩下的收了起来。 这些饭票看起来最起码也得有十块钱。 冬生如果弄丢了她没法交代。 冬生点了这么多,自己却没吃多少,就一个包子一碗小米粥,剩下的推给许问。 “冬生不能浪费粮食!你吃不了,下次别点这么多。” 冬生点头,“我记住了。” 许问不想占冬生或者说路远征的便宜,眼下碰过的食物没法退,她只能吃掉。 冬生点的东西实在不少,她都差点吃不完。 早饭后首先是劳动。 趁着太阳还不毒,天也不算热,各个教官、老师带着大家收拾新校址。 女同学们负责清理杂草。 男同学们负责平整,就是把土地地方高的土铲起来推到坑坑洼洼的地方垫起来。 和昨天早晨一样,刚起床的少年们一扫昨天的疲惫,朝气蓬勃,精力充沛。 喊号子的,唱歌的,聊天逗趣,十分热闹。 热火朝天的氛围中许问都觉得特别有干劲。 许问也得干活,就让冬生跟在自己身边玩。 冬生要了把镰刀说要帮她,许问以为他贪图好玩,没想到他割起草来真挺像那么回事。 许问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感动冬生心疼她。 感慨岁多的小孩就会干农活。 其他同学见了纷纷夸冬生,却也没有太奇怪。 在生产队,很多比冬生大不了的小孩就开始挣工分。 他们干不了重活,最多拾柴捡粪,工分也不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许问抿了下唇,从冬生手中拿过镰刀,低头摊开他的手,才不过割了这么几下,稚嫩的手掌心已经磨到通红一片。顿时有些心疼,往冬生手心轻吹了几下,往他脑袋上揉了揉,“冬生,谢谢你帮我!但是小孩子就要做小孩子该做的事。你去一边玩吧!” 冬生眼圈倏地红了,看了看不远处的李芸跟邵月,到底没敢哭出来,附在许问耳边带着哭音道:“麻麻,你对我真好。” 到了九点,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开始上课。 当天有课的老师都早早骑着自行车过来等着。 每个班级各自找了片地方,小范围分散在树下或者其他能遮阳的地方。 同学们或坐或蹲,课本放在膝盖上或者垫些草直接放在地上,听老师讲课。 越这样艰苦的求学,同学们学习的热情就越高涨。 就许问班的班长,才高一就开始自学大学的微积分,懂得特别多。 吹拉弹唱样样都会,连号脉都会一点。 在同学们之间威望特别高,老师也特别器重他。 在同学们眼里班长就是个天才。奇怪得是,班长这么厉害,却总考不过许问。 在许问看来,现在的课程都相当简单。 再简单她也得藏拙。 以至于同学们都纷纷认为再厉害的天才也会贪多嚼不烂。 要不然怎么会考不过明显没班长厉害的许问? 许问上课的时候,冬生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不吵也不闹。 许问趁老师不注意小声问他:“会不会无聊?要不要去玩?” 高建凯在课前来怕冬生打扰他学习非要带冬生走,他不肯,非要跟着许问,再保证不会打扰许问。 冬生摇摇头,也学着她压低声音:“跟麻麻一起,不无聊。” 许问在他头顶摸了一把,听他又道:“比跟着爸爸学习舒服。” 爸爸开会或者学习,他也得跟着坐姿端正,那才无聊。 许问失笑,有点好奇,路远征去哪了? 中午吃饭路远征也没回来,还是许问带着冬生一起吃饭。 食堂赶着牛车拉着几个大盆来,把牛卸了牵到一边吃草,就着牛车开始卖饭。 大家忙活了大半天也早就饿了,自觉地在牛车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这天恰逢周四,是加肉日。食堂比平日里多了一道炖得软烂的红烧肉。 四毛钱一份。 比起外面的饭馆便宜不少,味道也次了不少。 许问以前最多一个月买一回肉打打牙祭。今天光冬生一口气就点了两份。还要了一份蔬菜和米饭。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掏出饭票。 肉是稀罕东西,一份红烧肉其实没几块肉,万一冬生真能吃完呢? 蔬菜补充维生素,米饭顶饿,都不能不买。 米饭许问用的是自己的票,一半给了冬生,一半盛在自己的饭盒。 四人组合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 四人是指许问、冬生、李芸还有邵月。 刘如兰讨厌路远征连带也不喜欢冬生,不愿意跟她们一起。 再说她在女同学中人缘不好,本就更喜欢跟男同学一起玩。 只是她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觉得女同学们都是嫉妒她才不喜欢跟她一起玩。 没有刘如兰,四人组更开心,围坐在一起,把自己的铝制饭盒推到中间空地上一起分享。 冬生有样学样把路远征的饭盒也推到中间。 但是她们个大人哪好意思吃冬生的菜。 许问把他的饭盒又给他拿回面前,“你人小胳膊没那么长,够不着。自己就吃就行。” 第24节 冬生吃了几口,就把饭盒推给许问,“问问姐姐,你帮我吃,我吃不下了。” 许问看了眼饭盒还剩大半的肉,蔬菜,以及米饭皱起眉。 “冬生,早晨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能浪费。”许问皱起眉,语气有些严厉,“先不说农民伯伯种粮食多不容易,你爸爸的津贴也是用命换来的!你这么糟蹋他的血汗钱是不对的!” 自打看出路远征休假的真实意图,她心里一直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看见冬生一而再再而的浪费,忍不住有些生气。 生冬生的气,也生路远征的气。 看着他不像个惯孩子的,怎么会把冬生养得花钱这么大手大脚?! 溺子如害子。 冬生还是第一次见许问生气,有些急,“麻麻,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爸爸说你是没吃饱饭才饿晕,我想让你多吃一点。” 爸爸还说直接给饭票许问不会要,他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许问僵住。 邵月跟李芸也愣住。 邵月差点噎住,艰难地把饭咽了下去,问李芸,“冬生叫问问什么?” 李芸沉吟了下,“看见问问生气了害怕,一紧张叫错了吧?” 邵月想了下,很有可能。 她们都很少见许问发火。 再说也只能这么解释。 许问才19岁也不能跟路教官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许问顾不上邵月跟李芸怎么想,放下筷子抱住冬生,给他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冬生回抱她,不敢再叫麻麻,小声道:“那你别不要我。” 许问心里一酸,点点头,放开他正色道:“冬生,不管怎么说,下次不能再这样。因为你点这么多我也会吃不完还是浪费。” 冬生乖巧地点头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吃过饭短暂的午休后,先上了两节课,到下午四点日头不那么毒了才开始集合干活。 下午依旧是清理杂草,平整土地。 路远征回来时是傍晚。 晚饭依旧是自理,以班为单位自行打野味摘野菜野果。 而且比昨天更狠,不让食堂提供任何支援。 也就是说没锅没调料,连火柴都不给。 同学们又是一片哀嚎,嚎也没用。 几百号同学像原始人一样,几个人一组围在一起,钻木取火。 当然也有几个运气好的班级不用这么费劲,因为他们有火柴。 比如许问班,昨晚有个同学点完火之后,顺手把火柴塞口袋里,今天便有火柴可以用。 有些同学不干,叫嚣着说有火柴的班级是作弊。 对此路远征只回了一句:“你们现在能掏出火柴,也一样可以用。” 没火柴的班级:“……”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不管他们哪来的火柴,现在需要用的时候他们恰好有。而你们没有。行军打仗也一样,敌人有枪你没有,你能说敌人作弊让他们把枪放下来跟你们打?” 能上高中的哪有傻子,大家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只能认同。 几百个同学,总有反应快些的,自己虽然没有火但是可以引火。 一个学一个,一个引一个,总算都把火点了起来。 没有锅可以烤肉吃,烧水就费劲了。 还好大家带的脸盆都是搪瓷盆,架上烧水没问题。 吃饭喝水问题勉强解决。 今天虽然干了许多活,但平日大家也会劳作,加上中间还上了四节课休息,所以没有昨天那么累。 吃晚饭时比昨天活跃了很多。 路远征见他们不算特别疲惫,干脆把全部同学都集合起来。 几百人席地而坐,烤肉,拉歌做游戏。 欢声笑语中都忘了训练的苦干活的累。 路远征在众人的起哄下也上去唱了两首军歌。 他唱歌时字正腔圆,声音浑厚有力,十分有感染力,听得男同学们纷纷鼓掌叫好,恨不得立时弃笔从戎。 班上同学也有人起哄让许问唱歌,但是都被许问拒绝了。 她怕一开口就是网络神曲。 到最后大家已经开始自发上去表演才艺了,有唱歌的,跳舞的,表演武术的。 许问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许问回头,竟然是温一鸣。 她很是惊讶:“你怎么找到我的?”黑灯瞎火几百口人呢! 温一鸣指了指人群外,“借一步说话?”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起身跟着温一鸣走到离大家稍远一点的空地上。 温一鸣先开口:“你没事吧?” “嗯?”许问疑惑,“不是你来找我的?”我有什么事? “我是说你身体没事吧?听说你昨天晕倒了。” “谢谢关心,我没事。”许问有些纳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全校师生都知道,为什么温一鸣隔了一天才知道? “抱歉,我来晚了。”徐一鸣似有些愧疚。 这话许问有些不好答,太过分亲昵,却又没直白表示点什么。 她干脆转移了话题:“这两天好像没见过你?” 虽说全校几百个学生,但天天一起劳作训练,认识的都见到过,不认识的也都混了个脸熟。 她却一次都没看见过温一鸣。 温一鸣犹豫了下,点点头:“我请了长病假。我不想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 许问下意识向左右看了看,温一鸣看起来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举止也温和有礼,怎么还一开口这么大逆不道? 这种言论放在几十年后没问题,放到现在会被教育的。 “劳动最光荣”是人人挂在嘴边的口号,到他嘴里成了浪费时间,被人听到他不想干活请病假,最起码也得是警告或者是退学。 “你……你怎么……”许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吐槽。 温一鸣像是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自顾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许问:“拿着。” 许问低头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眼,都是十块的大团结,没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听说你昨天是饿晕的,这些钱你拿着吃饭。”温一鸣的语气特别自然,就像给许问的是一支笔。 许问怔了下,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 “为什么?”温一鸣皱眉不解。 许问失笑:“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吧?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么多钱?” “就不想你再饿肚子。”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钱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你借给我笔记看也帮助过我,当我还你人情?” 许问依旧摇头:“笔记看完还能还。钱花了就没了,我可没钱还你。” “不用你还,算我送给你。” 许问见温一鸣着实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搞暧昧,干脆挑明:“温一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不觉得自己有理由要你的钱。我以为相亲那晚我们默认不再联系了。事实上那天之后你也确实没让媒婆再传过话。当同学没问题,但是现在你这样……我会困扰。” 温一鸣默了会儿,开口:“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我又觉得咱们现在还是学生……总之,如果现在确定关系才能让你安心,那么我们就是对象,这样你能把钱收下吗?” 许问:“???” 我不是在逼你当我男朋友。 许问深吸一口气,只能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对不起,我不想跟你处对象,也不想要你的钱。你既然都请了病假就不要老这跑,被人看见对你不好。我先回去了,你路上主意安全。” 说完不给温一鸣拒绝的余地,转身就走。 温一鸣一把拉住许问的胳膊:“不行,你……” “放开她!”路远征低声呵止,迅速从远处奔近,一巴掌打掉温一鸣的手,把许问护在身后。 路远征动作太快,第一个字人还在几米外第个字说完人已经到了跟前,并且动作一气呵成,许问跟温一鸣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分开了。 同时,路远征也看清楚了温一鸣的脸。 路远征:“……” 低头眼神询问许问。 许问:“……” 莫名有种出轨被抓的心虚。 温一鸣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吧?”路远征挑眉,“你似乎并不在一中参与训练的师生名单上。” 许问先给路远征解释:“温同学请了病假。”又对温一鸣道,“路教官现在负责带我们学军。” 第25节 温一鸣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许问又轻声补了一句:“也是我对象。” 温一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们……”指了指路远征又指着许问,“他配不上你。许问,这么早结婚你会后悔的!” “那就是我的事了。”许问不太喜欢温一鸣这种“我为你好”的咄咄逼人,“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跑这一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温一鸣还想说什么,跟似笑非笑地的路远征对视一眼,只得作罢,留下一句“许问,相信我,不要这么快结婚,你真得会后悔!”转身离开。 温一鸣只后,许问还没等松一口气,就见路远征单身掐腰,在她头顶敲了一记爆栗子。 许问哎呦一声,捂着头,瞪他,打冬生打习惯了?怎么这么喜欢打人。 “许问。” “在。” “昨晚是你自己亲口答应嫁我的吧?” “好像是?”许问低下头,还有几分羞。 “才一天就反悔了?” “?”许问抬头望着他满脸疑惑:“没有啊!” “没有,刚那小子怎么回事?” 许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关键还不知道怎么说。 许问眨眨眼,“我说是误会,你信吗?” 路远征不言语就看着她。 许问也不躲,目光坦然的跟他对视。 路远征先移开目光,不知道信没信,只淡声说了句:“回去吧!” 许问不知道怎么解释,莫名有点委屈:“我不是朝暮四的人。” 路远征嗯了声,“我知道。”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许问拿出冬生给的饭票还他:“冬生那么小,你给他这么多饭票,掉了怎么办?” 路远征没接,“不是给他的,是给你的。” 许问摇头,“那我也不能要。” 即使是情侣,也没道理就得要男人的钱。 今天什么日子?一个给她送饭票一个给她送钱。 “我以为我现在有资格给你花钱了。”路远征扬眉。 许问张口,没等说话被路远征摆手制止,“许问,我这人比较粗鲁,说话也直。我觉得从你答应那一刻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养你是一个丈夫应该尽的义务。再说,我明天就离开了,接下来应该会很忙,顾不上你。你若再饿晕,我可能也没办法及时赶过来。” 许问顿时顾不上还他饭票的事,啊了一声,很惊讶:“你明天就走?不带我们了?” “本来你们也不该我带,我只是受人所托来凑个热闹。现在有正事要干,就没时间凑热闹了。”路远征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我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请个媒人上门提亲,还得准备结婚的事。” “这么急啊?!” “我跟你说过,我假期还有一个月,不,现在连一个月都没有。我要找人打家具,通知亲朋好友,还有准备宴席。时间很紧。再说,你家人都还没点头。我不得回去好好准备聘礼让他们尽快点头?” 许问:“……” 她摇摇头:“我家人不看重彩礼。” 路远征点头,佯装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多了!看人品那我就不怕了。” 许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路远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崭新的女士手表递给许问:“试试看,合适吗?” 很漂亮的女士手表,时下流行的款式。算稀罕物,买表要工业券,票比钱还难弄。 “为什么送我这个?”许问挑眉。 “我昨晚跟战友打听了下,他们说现在聘礼要转一响和四十八条腿。只有手表你能现在就能戴着,所以今天我去市里买了块回来。其他的大件婚前我都会准备好。” 转是指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一响是指收音机。 四十八条腿是指双人床、大衣柜、五斗橱、矮橱、方桌、椅子等家具加起来一共四十八条腿。 许问接过手表,戴在手上,越看越喜欢。 这年月,有块手表也极为奢侈。 她欣赏了下还是摘了下来递给路远征。 路远征没接,眼神询问。 “最近要劳动戴这个不合适。另外,看你也不像那么拘于形式的人,聘礼差不多就行,不用这么破费!” “既然是聘礼你还是自己收着,干活不能戴可以放在口袋里。”路远征没有接手表,打趣她:“还没过门就知道替我省钱?放心,虽然没什么钱,也没到委屈媳妇儿的份上。” 许问:“……” “那你送吧!倾家荡产才好。” 她重新把表带回手上。大步往前, 这人,真不识好歹。 路远征没追,盯着她的背影,轻笑出声。 他确实没什么钱,但也没穷到娶不起媳妇儿。 没有冬生之前还算个散财童子,把津贴各种票都补贴其他家庭困难的战士了。 收养冬生之后,除了养他,钱都攒着了。就怕哪天逼不得已把冬生送给别人家养,也总得给冬生把生活费攒够。 现在拿出来娶许问正好。 至于冬生,交给许问他放心,日后津贴能养活他们两个,再不济还有……抚恤金。 许问回到冬生身边坐下,还心跳如雷。 她拍了下发烫的面颊,勾起了唇。 冬生爬到许问腿上,问她:“麻麻,你去哪了?” “去上厕所了。”许问面不改色的说谎。把冬生抱起来让他坐得舒服些。 冬生没多想,哦了一声,把脖子上挂着的水壶递给许问,“麻麻,喝。” 许问不怎么渴,但是冬生一片好意,她还是接过来拧开壶盖抿了一点。 “咦?”许问目露惊讶,又低头尝了一口,咂摸了下。 确实是橘子汽水的味道。 这种汽水其实特别廉价,就是橘子粉兑的水。 有瓶装的也有散装的。 散装的许问给许切买过几回,五分钱一搪瓷缸。 玻璃瓶装的要贵一点,味道也好许多,一毛钱一瓶。 冬生这一壶,味道尝起来可不像散装的,这得几瓶能装一壶? 太败家了! “哪来的?” “爸爸给的,说你照顾我辛苦,给你喝。” 许问摇头,“你自己留着喝吧!” 冬生拍了拍自己腰袢的小水壶,“我也有。爸爸特意从市里给咱俩买回来的,一人一份。” 许问怔了下,扭头,路远征站在人群外在跟高建凯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她的视线,突然也看过来。 两个人视线对上。 路远征朝她眨了眨眼。 许问先收回目光,这男人是把她也当孩子哄了吗? 虽然……但是…… 心也像泡在橘子水里甘甜无比。 周五早晨,路远征带完早操才离开。 虽然像刘如兰这种女同学是真心不喜欢路远征,但是大部分同学,尤其是男同学都特别崇拜路远征。 这几天他们看得出来,路远征是真的有本事。 昨晚路远征讲了一些战场上经历的事,更是收获了一众男同学的崇拜。 就连邵月这种看见路远征跟老鼠看见猫一样的,也对路远征依依不舍。 许问不由有些好奇:“你不天天念着大魔头赶紧走吗?路教官真走了你干嘛还红眼圈?” “怕归怕。路教官真得太厉害了!什么都会!” 许问:“……” 依依不舍的还有冬生。 冬生一点都不想跟许问分开,哭闹着不肯走。 路远征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冬生抽噎着问:“真的吗?” “我骗过你?” 冬生想了想,确实没有,破涕为笑:“那好吧!” 但真跟许问分开,又忍不住哭了,跟在路远征身后一步回头。 同学们自觉地跟在路远征身后送出好远,喊着让路远征还回来。 路远征扬起手摆了摆,只留给大家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26节 “重色轻友!”高建凯愤愤道,面上却是带着笑。 战友回家提亲这么大的好事,他当然得放行。 路远征离开,高建凯代替了他的位置。 事实上,如路远征所说,这活本来就是高建凯负责的。 离放假还剩一天多,也不值当再调配新的同志过来带队,他就自己顶上了。 高建凯性格比路远征外向好说话,同学们不那么怕他。 但怕不怕也不重要,还剩周五一整天,流程跟昨天差不多。 早晨出早操,上午下午都是凉快时干活,热时上课。 其中一天下了了小雨,就以班为单位学习整理内务。 就这么到了周六。 周六早晨又是天不亮就集合。 这回是拔营回校。 周六往常也只有半天课,上午放学就可以回家。 他们辛苦一周,提前了一会儿放学。 同学们都赶着回家好挣下午的工分。 许问也着急回家。 路远征说过请个媒人周六就来她家提亲。 也不知道这会到她家没? 朱美珍知道许问素来节俭,为了省钱周六早晨,甚至从周五晚上就开始不在食堂买饭。 所以许家周六的午餐向来比平日里略丰盛一些。 “奶奶,爸,妈,二哥,嫂子,小切,我回来了!”许问习惯性一到门口就开始喊。 往常这时候许切都会兴冲冲跑出来迎她。 想不想她,许问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想她带的硬糖。 每次她都会拿出两分钱给许切买几块糖带回来。 这次却没看见许切的影子。 许问纳闷的掀开门帘,怔住。 桌上饭菜倒比以往还丰盛一些,但人也比平时多。 奶奶、许秋石、朱美珍、许闻、桑小青、许切都围在桌边坐着,就连许望和姐夫谢德春都在。 一个个盛装打扮,正襟危坐,明显在等人。 但朱美珍看见许问竟然还问了一句:“问问,你怎么回来了?” 许问:“????” “今天周六啊!”她眨眨眼,有点纳闷:“你们不是在等我?” 明显确实不是,等她不至于全家换上压箱底的衣裳。 更不可能做一桌子菜,还一笼白面馒头。 这掏空家底的阵势是要招待什么人? 难道是路远征? 朱美珍一拍脑门:“一着急把这事给忘了。你快去洗手来吃饭。” 许问:“……” 委屈的撇撇嘴,“妈,我就上了一周学,你们就都把我忘了?我还是你们的问问宝贝吗?” 许切狗腿的接过许问的包袱,“姐,我来帮你。” 话是这么说,许切的目光压根就没离开过包袱。 “糖没在包袱里。”许问一眼就看穿这便宜弟弟的小心思,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给了许切一块,给了小外甥一块,剩下两块又装回了自己口袋。 许切抗议:“姐,平时都两块糖的。” “平时你还出门迎我呢!” 许切理亏,抱着许问的包袱往里屋走,嘴里咕哝着:“你又不吃糖。” 许问是不吃,可冬生挺喜欢。 她买了四块糖,想着许切跟冬生一人两块,谁知道姐姐带着小外甥来,那自然得委屈许切了。 许问洗完手,满满当当一桌子人硬是又给她让出了一个板凳的空间。 目光扫过众亲人,许问坐下来,奇怪地问:“今天什么日子?这么隆重?” 就算路远征上门来说亲也不可能直接摆出女婿席的规格,何况,家里人能不能同意都两说,怎么可能摆这么丰盛的宴席招待他。 许闻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这不都是因为你。” “啊?”许问无辜的眨眨眼,“关我什么事?” 我才放学好吗? 许望拉着许问的胳膊,笑眯眯道“咱们问问都是能许婆家的大姑娘了,可真快!” 桑小青点头,“大姐说的是。咱们问问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找个婆家条件也好。” 奶奶眯着眼笑呵呵地:“我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第一眼见那孩子就觉得他跟问问般配。” 许问:??? 难道真是为了招待路远征? 就一天没见,路远征这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一家老少上上下下对他们俩的婚事这么赞誉有加? 许秋石点点头,对朱美珍道:“孩他娘,你去看看人来了没?” 朱美珍本就伸着脖子一直往外看,应声站了起来,“真是急人!说好了午饭前来的,都这会儿了人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一道爽利的女声:“问问爹,问问娘,在家吗?” “来了!”朱美珍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门前掀开防蚊蝇的门帘,看见愣住:“李主任,你怎么来了?” 李主任是桃源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四十来岁。 “我呀今天当回喜鹊是来给你们报喜的!”李主任指了指身旁颇面善的一位妇女,“这是咱们公社妇联的吴主任。” “吴主任好。”朱美珍在身上擦了擦手,才跟吴主任握手,“先进来说,外面天热。” 许问看见两手提着礼物的路远征,没忍住笑了。 原来许家人真是在等他?!他可真有办法一天就让许家人这么待见他。 许家本来就屋小人多。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口人勉强能坐下。路远征个人一进来更显拥挤,尤其是路远征个子高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逼仄。 许家人都站了起来,许切许问许望把自己的凳子让出来递给李主任。 李主任示意吴主任坐,吴主任摇摇头:“真是不好意思,紧赶慢赶赶了个饭点来叨扰。我长话短说尽量少占用你们点时间。我这次来是当媒婆的。” 吴主任指指路远征,“这位同志叫路远征,隔壁路家大队的,是个特别优秀的同志。” 许家人集体消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眼了。 吴主任见状,纳闷道:“怎么?问问找到婆家了?” 朱美珍张口还没等发出声,就听见刘秀娥的大嗓门:“问问娘,我们来了。” 刘秀娥不等人请,自己掀门帘进来,看见李主任愣了下,“吆,李主任也在啊?”目光扫过众人,“这么多人?是不是太隆重了点?” 她身后跟着进了个人。 温一鸣以及一对中年男女。 第17章 刘秀娥没多想, 指着温一鸣三人道:“问问娘,小温同志你们都见过我就不介绍了。这二位就是小温同志的父母。” 朱美珍习惯性的邀请人:“请坐,请……” 站都站不下,别说坐了, 说到一半只能尴尬地笑笑。 整个房间一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本就闷热的房间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许问家不大的屋子里站了大大小小十七个人, 跟高峰期的公交车差不多, 满满当当近乎人挤人,别说坐, 站着都转不开身。 刘秀娥也有点尴尬,埋怨道:“问问娘,我知道你们家稀罕问问,对她的事上心。就亲家见个面又不是订日子,至于来这么多亲戚吗?” 魏庄公社这边的习俗是父母见面时,女方父母怕自己把不好关, 往往会请些亲戚或者生产队比较有威望的人一起。刘秀娥以为这屋里的人都是来看“新女婿”的。 许家人各个都像在火上烤,十分煎熬。 朱美珍皱眉解释:“刘家嫂子你误会了,李主任她们是来……” 怎么说都得得罪一方。 要她选肯定是得罪陌生的路远征这边。可路远征的媒人,一个是生产队的妇女主任一个是公社的妇女主任, 一个比一个官大, 她哪个也惹不起。 李主任见朱美珍为难, 替她开口:“可是巧了!我们也是来提亲的。” 刘秀娥皱眉有些不高兴,埋怨朱美珍:“问问娘,不是说你们问问愿意跟小温同志处对象?今天都说好了等问问放学, 双方父母见一面没问题就让两个孩子定下来。你怎么还让人来说亲?你们不能一个姑娘许两个婆婆家吧?你们……” “等等!”许问舔了下唇, 捕捉到重点,皱眉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答应跟温一鸣处对象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美珍终于有机会插话,跟着皱起眉:“什么?你没答应?”朱美珍望向刘秀娥, “不是你说问问答应了小温同志,让我们在家等着会亲家?” 刘秀娥则看向温一鸣:“你不是说在跟问问处对象?还说请假回来就为了商量见家长的事?” 温一鸣的父母一听,也看向温一鸣:“一鸣,到底怎么回事?” 温一鸣脸上没有半点被拆穿的羞囧,扶了下眼镜,斯文地笑笑,“问问,还跟我闹脾气呢?” 第27节 许问错愕地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跟你闹脾气了?” 温一鸣没回她,目光环视众人,含笑解释:“前几天问问在学校晕倒,我当时有事没在学校,第二天才去看她。她生我气觉得我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我才自作主张回来请父母登门以示诚意。” 许望拉了下问问,关切地问:“你晕倒怎么回事?哪不舒服吗?” 朱美珍也想看问问,只是实在过不来。 许问摇摇头,拉开许望的手,往前一步,站在温一鸣面前,“温一鸣,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我记得我说的是,咱们本就没关系,以后应该保持应有的距离。更何况……”我已经有对象了。 路远征打断许问的话:“那是我唐突了。可能是我常年离家消息不够灵通,竟没打听到许同志已经婚配的事。如果确实是这样我道歉。但是……”路远征目光倏地锋利起来,往温一鸣脸上落了落,“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误会?” 许问挑眉看他。 路远征朝她使了个眼色。 虽然现在说是鼓励自由恋爱,在魏庄公社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多。 许问当着这么多人自己承认跟他处对象,会让人误会她不洁身自爱,对她名声不好。 吴主任见路远征都开口了,不能白担个媒人名声:“就是。问问跟小温同志相亲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她转向温一鸣母亲:“刘同志,我怎么记得你说相亲没成?难道说的不是许问同志?” 吴主任跟温一鸣父母都在公社上班。公社又不大,即使不一个部门,也基本都认识。 温一鸣妈妈下意识看向温一鸣。 许问主意到,她目光似乎是在求救。 这就奇怪了,当母亲的做不了儿子的主或许不奇怪,但是儿子相亲成没成功都不清楚? 甚至遇到难题,第一反应不看自己的男人而是看向自己的儿子? 温一鸣脸色不变,依旧彬彬有礼,含笑对许问弯腰致歉:“这事说起来是我的错。那天相亲我以为许问同志没让刘姨拒绝就是接受了我。我也年轻没经验,不知道后续当需要媒人传话。前天问问生我气,我才知道我们有误会。这不马上请父母登门求娶?” 他示意了下自己以及父母手中拎的礼物。 许问:“……” 最开始还觉得温一鸣彬彬有礼,第一次相亲帮她说谎时,她还觉得温一鸣体贴有礼。 短暂的打了几次交道,却发现他似乎惯于满口谎言。偏偏他说话时斯斯文文,不疾不徐,让人不由信服。 如果许问自己不是当事人,也得信了他的鬼话,以为自己是个恨嫁女逼着男友娶自己。 许问笑了,也很知书达理:“照你这么说,那倒是我不对了。既然这样,我当众再说一遍:我,许问跟你温一鸣没有半点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声音不高,说话不疾不徐。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她这不是气话,很认真而且很坚定。 弄得大家一头雾水,一时间不知道谁真谁假。 “许问!”许秋石沉声警告。 不是因为她拒绝温一鸣,而是觉得长辈都在,这种事不该她女孩子家家的开口。 李主任眼睛转了转,打圆场:“问问爹,问问娘。嫁闺女是一辈子的大事,可马虎不得!这么多好年轻同志喜欢咱们问问是好事。我们来都来了,也得让我们路同志先介绍下自己?” 吴主任虚拍了下路远征的胳膊,“咱们路同志是优秀的解放军同志之一。别看才25岁年纪不大,当兵已经十年了,前年就被提拔成了干部。家里的功勋章装满了这么大……”吴主任两手外扩比划出一个距离,“一木箱子。大家都知道,当兵要政审。咱们路同志的背景那肯定没得说,优秀也没得说。这长相……”吴主任侧抬头恰好看见路远征侧脸的一道疤,剩下半句“这长相也俊朗”硬生生改成,“也比较威严。” 许问低下头,忍俊不禁。 路远征余光扫到许问,眼皮掀了掀,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心道:这小姑娘忒没良心还笑话他。也不知道他现在为了谁被人当众点评。 刘秀娥刚收了温一鸣一个特别大的媒人红包,即使有点发憷跟公社的干部对话,也还是硬着头皮挺起脖子道:“话不能这么说。问问是找对象又不是找保镖。这路同志再优秀也是常年不在家。咱们妇道人家不懂家国大事,就知道柴米油盐。 家里的老爷们总不在家那还叫什么日子?再说路同志的事我也听说一二。路同志还有个儿子吧?问问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一嫁人就当后妈,这日子能好过哪去? 温一鸣小同志就不一样了!要模样就有模样,要文化……跟问问还是同学。家里条件摆在这,父母双全。可比路同志条件好!” 吴主任脸一沉。 李主任连忙低斥:“刘秀娥你胡咧咧什么?照你这么说当军嫂的那岂不是都叫想不开?那咱们解放军同志难道都该打光棍不成?他们在前线用生命保家卫国,没想到你这反而成了他们成家立业的阻碍?咱们平头百姓能过上好日可不能说话这么没良心。” 吴主任冷哼一声:“看来我是该去问问你们大队长了。拥军拥属的政策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当面这么挤兑解放军同志!” 刘秀娥被数落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不敢再开口。 奶奶敲了下拐杖:“好了,大家别吵了。老婆子先谢谢各位对我们问问的事这么上心。也谢谢大家对我们问问的厚爱。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除了媒妁之言主要也得看小辈们的意思。这样吧!大家先回,我们再商量一下。” 如果两家人在许家打起来,传出去,问问又得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声。 许秋石也开口:“来者都是客,一起吃个饭,先不谈孩子的事。” 许家站都困难了,坐这么多人根本不现实。 李主任笑呵呵地摆手:“可别!下午还得上工。我看都先散了吧!这样吧,你们好好商量一下,不管问问选谁不选谁,许老哥你都给我个话,我去跟这两家说,你看怎么样?” 许秋石点头:“那就麻烦李主任了。” “什么麻烦的,这是喜事,我愿意沾这喜气。” 这事今天明显不会有结果,最起码不会当众宣布。 路远征也好,温一鸣也罢,只能先行离开。 许家人送完客,回到屋里,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却都没了胃口。 只许切跟许望的儿子毛豆两个人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肉流口水,就等着大人发话吃肉了。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长辈们发话,许切好奇地抬头,见奶奶爸妈大姐二哥脸色都不是很好。 许问早晨没吃饭,着实有些饿了,摸了摸肚子坐了下来。 “你给我站着!” 许秋石怒喝一声,吓得许问一激灵,本就没坐稳,差点摔下板凳去。 奶奶白了许秋石一眼,“你好好的发哪门子疯?看你把问问吓得!小伙子们喜欢问问这是好事,你朝问问发火做什么?” 朱美珍附和:“就是。关咱们问问什么事?问问怕是早晨就没吃饭吧?小青也有身子不能一直饿着。咱们边吃边说?” 许秋石瞪了朱美珍一眼,倒是没出言反驳。 奶奶是长辈,她不动筷其他人也不好夹菜。她拿起筷子轻叹一声:“路同志一身绿三片红保家卫国是个好同志。咱们摆宴迎他应当应分。跟这样的同志结亲本也是美事一桩,可这路同志上无父母,又常年在外,留问问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这日子怎么过?比起来那小温同志倒是个好的,跟问问年龄相仿,又是同学,家里条件也不错。” 许秋石点头:“娘说的对。路同志是好同志可非婚配良人啊!我也觉得小温同志更好些。” 许美珍更偏爱路远征一点,面露遗憾:“要那路同志没婚配过,或者没孩子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许闻也颇为欣赏路远征,但是再欣赏也不能让妹子守活寡当后妈。 “……” 许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都投温一鸣的票。 “问问。”许望开口,“你跟那温一鸣到底怎忙回事?”她指了指一桌子饭菜:“这些饭菜可真是为了他们一家准备的。” 说到这,许问也放下筷子:“刚才没来得及问,这顿饭是怎么回事?” 许闻开口:“昨天傍晚刘秀娥领着温一鸣找来家里,说温一鸣跟你约好了等今天你放学回来,他带着父母登门吃饭见个面。那可不就是会亲家?” 许问:“……” 这温一鸣打得好时间差。 也就现在通讯不方便,否则这种拙劣的谎言根本行不通。 许问摇头:“我没答应他。也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自打我认识他,还没从他嘴里听过几句真话,这样的男人我可不敢要!” 桑小青纳闷:“那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许问耸耸肩,她也纳闷。明明之前温一鸣没打算娶她,她说跟路远征在一起,他反而来劲了。 朱美珍打量了下许问:“问问,温一鸣说你在学校饿晕了,这话可是真的?我看你都又瘦了,是不是饿的?你这孩子,本来就没多给你带钱你还又留下三块。唉!” 就因为昨天温一鸣说许问在学校多节俭,又言辞恳切说娶了问问会保证让她过上好日子。 许家人听说许问是饿晕的,都很内疚。加上也见过温一鸣两回,确实是个好小伙子。所以才没起疑,想着问问早点嫁到温一鸣家也好,比饿着肚子上学强。 这才全家隆重准备着待亲家,谁知道竟然是误会一场。 许问忙道:“妈,你别哭呀!我没事。就那天没想到会那么大训练量才会晕的。就一次,后来就都吃饱了,真的。” 能有事吗?要么跟着路远征吃饭,要么跟着冬生吃饭,要么吃野味。 顿顿吃到撑。 她一直怀疑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样的安排是路远征有意照顾她,又怕自己想多也不好意思问他。 许秋石听到这儿,火气也散了,叹息一声:“那你跟姓路的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登门?” 许问眨眨眼:“他不说了吗?想娶我啊!” 许秋石:“……” 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他想的美!我不答应。” 许问:“……” 她目光怯怯地扫过众亲人,小声道:“可是我答应了啊!” 许家人瞬间集体消声。 一秒之后。 许秋石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呛得直咳。 朱美珍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许闻坐在许秋石一旁被喷了一脸,桑小青忙着找帕子给他擦拭。 奶奶制止桑小青,让她不要激动,自己掏出帕子给许闻。 许望一抖,把骑坐在她膝盖上的儿子给颠了下去。 谢德春连忙去捞,许望反应过来也赶紧哄吓哭的儿子。 众人乱成一团,只剩罪魁祸首许问跟懵懂无知的许切大眼瞪小眼。 许秋石平反了下呼吸:“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同意嫁给路远征了。” 许秋石摇头:“我不同意。问问,我们不图你嫁到有钱人家,但咱们也不能选个路同志这样的人家吧?路同志确实是个好样的。我也佩服他。可身为一个爹,我不能看着你嫁过去受罪。他不在家挣不了工分,你上学也挣不了工分,还带个三四岁的孩子,那日子过得不比咱家容易。” 第28节 朱美珍忙不是跌地跟着点头:“你爸说的对。” “跟咱家还是不一样的。”许问不认同,“他家有五间房。” 许秋石:“……” 奶奶放下筷子,“问问,婚姻不是儿戏,得过一辈子。听说路同志无父无母,到时候你嫁过去,连个帮衬你带孩子的都没有。” 虽然第一次见路远征,但是最近许问的事传遍整个公社,作为当事人之一,路远征的老底也是被揭了个干净。 奶奶不出远门都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许问摇头:“有弊必有利。没父母帮衬也不用伺候公婆。我一个人住五间房,多敞亮?” 奶奶:“……” 许望意味深长道:“问问,你自小不算太吃苦,在家里也都让着你。可结婚过日子就不能像在家里这样了。一个人带孩子特别辛苦。尤其你这要嫁过去,可就直接要当后妈。 后妈哪有好当的?怎么都会被人数落,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许问答应过路远征要保密冬生的身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一抽来了一句:“没事。我就看中他的房,其他不重要。” 许望:“????” 许问连忙找补了一句:“路远征说平时孩子可以放在他叔伯那儿,平时就我自己住在他那五间房里,多自在?” 许望:“……” 许望点点头,孩子不用许问带,倒是也行。 许望她嫁过人深知给人家当媳妇儿的不容易。 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自家男人算个知冷知热的,可日常一起生活少不了摩擦。 一家人不分家,家里的钱都由婆婆管着。日常她想去买个菜婆婆都可丁可卯的给她钱,只能不够不会有剩余,生怕她贪了来补贴娘家。 在她看来,跟路远征过日子好过跟温一鸣一家住在一起,只是这后妈难当,但不需要许问带孩子的话,她愿意投路远征一票。 姐夫谢德春难得开口:“光有房子不能当饭吃。” 小外甥开口了来了句:“他丑。” 许切也是一个意思:“他脸上的疤有点吓人!” 许问捏了下许切的脸,“他那是上阵杀敌落下的,是长在脸上的功勋章,哪里丑?” 小孩子都是正义的化身,听见是杀敌留下的疤,就转害怕为崇拜不再叽叽喳喳。 许闻皱起眉:“功勋章不能当饭吃。问问,咱们不能搞盲目崇拜。刘婶那话当众说是不合适,我也不认同。但是,人都是自私的,这要是别家闺女,我也乐得祝福,可你是我妹子,我再下欣赏路同志也不愿意让你嫁过去。” “问问,你哥说的对。你这嫁过去肯定很难,工分先不说,一个人带着个半路儿子,生产队里的人指不定会说什么风言风语。”桑小青也不认同,“倒是那个温一鸣,感觉各方面条件都更好一点。” 让她选她肯定会选温一鸣。这小姑子真是书读多了,还不识人间疾苦。活寡后妈日子得多难?! 许问眨眨眼:“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着,但是五间房实打实是我的。大门一关爱谁谁。” 许家人见她油盐不进,都又气又急,连饭都顾不上吃,纷纷劝说许问。 许问无法,伸出纤细的胳膊,手背朝上,“彩礼我都收了。” 许家众人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都怔住。 许秋石气得拍桌子:“许问!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自己做决定?!你眼里还有长辈?让你读书你就这么读的?” 朱美珍也急了,“问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一下?” “……” 许问午觉都没来得及睡,匆匆到河边洗完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脏衣服,就到生产队赶了羊去放羊赚工分。 自打去年许问把打谷机修好之后,生产队里的干部们都比较照顾她。 比如,许问开学后,放羊的工作已经交给队里其他半大不小的孩子了,但是周六和周日上午依旧会留给她。 许问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拿着奶奶的芭蕉扇,有气无力地跟在羊群后面走。 在学校舍不得买饭吃,好不容易回家,还得以一敌六开关于“应该嫁给路远征还是温一鸣”的辩论赛。 许问哀叹一声,都怪路远征,害她被全家围殴连饭都没吃饱。 至于为什么不骂温一鸣,在许问这里,温一鸣从来都不是选项。 说曹操曹操到。 许问才腹诽完,一抬头就看见路远征坐在一堆坟之间的空地上……烤鸡。 字面意义上的烤鸡。 他清理出一块空地,点了火堆,坐在那儿举着穿着鸡的细棍来回翻转。 许问:?? 路远征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热天坟地里烤鸡是什么爱好? 路远征看见许问却不意外,朝她笑了笑,特别自来熟的打招呼:“来了?” 许问:“……”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提前跟你约好了。 冬生和另外一个比许切年纪略大的男孩背对许问坐在路远征对面,听见路远征招呼许问同时扭头观望。 看见许问,冬生眼睛一亮,也不围着烤鸡流口水了,爬起来就往许问这边跑,边跑边喊:“麻麻,我想你。” 等冬生奔到跟前,许问蹲下身子抱了抱他,“我也想你。” 习惯了他在一边叽叽喳喳,他离开这一天还真有点不适应。 冬生被路远征教的很好,同学们也好教官们也罢都挺喜欢他。 别看他只有三四岁,情商高到许问都自叹弗如。 一张小嘴甜得像抹了蜜,开口不是“姐姐你好漂亮!”就是“姐姐这朵花你戴会好很好看。”哄得一众女同学恨不得用零食埋起他。 许问被哄得晕头转向,恨不得时时刻刻带着他。 冬生在许问脸颊上亲了下,拉起许问的手,“麻麻,来,吃烤鸡。” 许问把羊群赶到草地上跟着冬生走到路远征跟前。 说也奇怪,之前每次见路远征都是只有更尴尬没有最尴尬,除了第一次许问都挺淡定。这次应该算是最平和的一次见面,许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路远征从身后拿出一把马扎递给许问,“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许问:“……” 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接过马扎坐在上风的位置,问路远征:“你怎么来了?” “猜到你应该没吃饱饭,特意来等你。” 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离开后许问会一个人面对家人的攻击。 许问莫名哑了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脸比火光还红。脑子一片空白,挤出一句:“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独食,不怕被抢吗?” “嗯?”路远征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么多人”是躺在底下这些。更巧的是,人们上坟经常把食物烧给需要祭拜的人,跟他这烤鸡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路远征哦了一声随即又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许问一眼,“你这位同志看着胆子不大,倒什么话都敢说!” 许问说完就后悔了,听他调侃,垂下头。 她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一时嘴瓢,这会儿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点过于灵异。 默了会儿,许问略过路远征的调侃,换了话题,“你这是不讲武德!说好回家等通知,你却偷偷跑来贿赂我。” 路远征正举着烤鸡查看熟没熟,听见这句侧过头瞥了许问一眼:“又不是毛头小子约架说哪天是哪天。我们讲究的是兵不厌诈。再说我已经赢了为什么还要给他机会竞争?” 许问:“……”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远征掰下一根鸡腿递给许问,“小心烫。” 扑鼻的肉香味让许问觉得更饿了,只是再饿许问也不好意思在两个孩子巴巴的目光下张口。 略一犹豫,许问把鸡腿给了冬生。 路远征挑了下眉,把剩下的一只鸡腿递给了另外一个男孩,然后把没有腿的整只烤鸡递给了许问。 许问:“……” 倒也不必如此。 许问自己动手撕下一只鸡翅膀,把剩下的烤鸡还给路远征,“一起吃。” 路远征拿着烤鸡,长叹一声:“媳妇儿还没娶到手,吃不下。” 许问:“……” 这算不算七十年代的凡尔赛? 一口鸡肉噎在嗓子里,许问脸都憋红了。 路远征一手拿着穿着烤鸡的铁棍,一手拿过水壶放在脚边,单手拧开盖子递给许问:“这么别激动?!迫不及待要嫁给我?” 许问顾不上跟他贫嘴,拿起水壶灌了一口。 酸酸甜甜,是橘子水,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许问咽下手里的肉,上下打量了路远征两眼:“你这人设实在崩塌的没眼看。” 路远征不懂就问:“人设是什么?” “就是别人对你的印象吧?!比如在大家包括我眼里,你都是个不怎么苟言笑……就像你当教官时那样严肃,严厉,有能力等等,总之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 满嘴跑火车,贫的对不起他脸上那道疤。 路远征怔了下,低笑着摇摇头,眉眼稍都是货真价实的愉悦。 默了会儿,不知道出于礼貌还是想让许问多了解自己一点,路远征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们这个职业,确切地说我所属的单位即使在和平年代也要经常面临战争,时不时就得跟死神打交道。平日里训练打仗都已经够严肃了,所以休息时,可能就比较……” 许问见路远征想不出合适的词,自动给他补齐:“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路远征自己念了一遍,笑着点头,“这形容很贴切。” 第29节 路远征这样不掩饰的真性情让许问莫名也放松了许多,不像跟温一鸣在一起时那么端着,很舒服。 冬生啃着鸡腿,目光在路远征跟许问之间瞄来瞄去,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忍不住想加入:“爸爸,麻麻,等你们成亲了我们是不是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我是不是在人前也能喊麻麻了?” 路远征点头。 冬生把鸡骨头扔进火里,舔着手指道:“那爸爸麻麻你们赶紧结婚吧!” 路远征撕了一块鸡肉给他:“那你下午好好在这里跟叔叔放羊,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冬生连连点头。 路远征又掰了根鸡翅递给许问之后,把剩下的鸡给了那个一直默默吃鸡肉没怎么说话的孩子:“路勇军,能不能看好冬生和羊?” 大约吃人嘴短,路勇军大力点点头。 路远征起身把火灭了,灰烬埋好,确定安全后招呼许问:“走吧!” 许问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问他:“去哪?” “去看电影?” 许问停住脚步,“我还得放羊呢!” 看电影不光花钱还耽搁赚工分。 “那你以为我这么大热天烤鸡为什么?我那不把我堂弟带来替你放羊了?” 许问哦了一声,一边追上他的脚步,一边质问他:“你刚还说那鸡是烤给我的!” 诚意呢? “我说的是怕你饿着。让你吃点先垫垫,那么大一只鸡你自己也吃不上是不是?别生气!哥带你吃好的去!” 许问:“……” 我是争吃的吗?我争的是理! 许问手上还有油,就近到小河边洗了下手,再回来看见,路远征不知道从哪弄来辆自行车。 应该说之前就弄来了,只是他在车座和后座上盖了些草和树叶藏在树荫下,这会儿刚推出来。 路远征清理完上边的草和树叶摸了下后座,回头对许问道:“不烫,上来吧。” 许问跳上后座,侧坐着,嘴角上扬。 这男人每一次都会带给她惊喜的一面。 第一次算助人为乐吧?毕竟说奋不顾身救人有点牵强,她就算真落水对路远征来说救人也毫无难度。 第二次见面,路远征怕耽搁她相亲二话不说带走冬生。见微知著,人品最起码没得说。 第三次见面,虽说是求婚,主要就因为听说许问名声受他所累,想负责。证明他有担当。 再见面,他是她的教官。于公他是个能文能武,见多识广的好教官。于私,不动声色的照顾她还不让她觉得不自在,特别体贴。 这一次,知道她在家吃不好午饭,跑来坟地等着她。 若只是为了给孩子烤鸡,他实在不用来这里,在家烤也一样。 自行车的后座是铁架,在太阳下暴晒后悔烫屁股坐不得。 路远征就细心地提前盖好自行车后座放在树荫下。 许问心想,入乡随俗,不考虑几十年后的择偶的标准只单看这个年代的婚嫁习惯,路远征是目前她接触的异性里,最适合当丈夫的人选。 魏庄公社离许问放羊的地方不远,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 公社有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商业街的南北街。 街上有供销社、国营饭店、布店、食品站等民生保障单位,还有一个小小的电影院。 电影院不算大,只有一两个放映厅,电影可选余地不多还需要排队。 不是因为看电影的人多,是想看的场次需要排队。 “好端端的怎么想来看电影?”许问看着今日放映名单,有点不知道看什么。 路远征闲散地站在她身边,闻言略低了头看她:“上次被冬生闹得你没看成,欠你一回。” 说得是许问相亲那次。 “这么说的话你还欠我一个相亲对象。”许问选了马上要开始的电影,顺嘴挤兑他。 她到底还得放羊,就算路远征找了人帮她,她也最多就有三个小时的时间,羊群吃饱了还要赶回生产队,没时间花在等上。 路远征付完钱,两个人往放映厅走。 “相亲对象这不是也赔了?我个人觉得你现在的对象比你原来的相亲对象还好。” 许问:“……” 倒真自信。 虽然她也觉得路远征比温一鸣好。 放映厅也就是一间屋子大小。 许问第一次进这种电影院,不知道是他们来的早还是人本来就少。 她一推开门,黑咕隆咚一片,眼睛有些不适应,根本看不见东西。 许问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靠上温热的胸膛,脚下也有些硌。 许问惊呼一声。 路远征笑她:“你撞了我踩着我的脚,我都还没叫你叫什么?” 许问忙又往前一步,忙道歉:“对不起。” “没事。”路远征语气含笑。 许问抬起手刚想摸索着前行,手就被人握住。 天这么热,路远征的掌心依旧干燥温暖。 他走在前面,许问怔怔地跟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他牵她的手? 他就这么自然的牵了她的手? 他们确实牵手了。 重点是许问发现自己半点不想挣开,羞归羞,但是心里特别踏实。 路远征步伐不疾不徐,牵着她往座上走,碰到台阶还会提前提醒她。 欸? 这么黑路远征视线不受影响? “你能看见?”许问纳闷。 路远征嗯了一声,“习惯了就好。” 许问:“……”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是随便能习惯的吗? 违背人体正常的反应,即使是训练出来的也一定是受了常人受不了的苦。 “你们平时辛苦吗?” “习惯了,还好。” 许问:“……” 她发现“习惯了”这个词在路远征口中出现的频率过高。 而他所谓的习惯,都是常人做都做不到的事。 只是…… 路远征这么直男的回答,让许问噎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抱着他给买的零食边吃边看电影。 电影就是讲先辈们打仗的,谈不上好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人陪的问题,许问难得没觉得无聊。 路远征支着胳膊歪在椅子另外一侧。 开始许问以为他是看得入迷,后来才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许问:“……” 电影不算很长,结束时有人开了灯。 路远征皱了下眉,睁开眼,有一瞬间目光如出鞘利刃。看清现场后才眨眨眼恢复平常。 出门时,许问还是没忍住问了路远征一句:“电影不好看吗?” “抱歉。”路远征手在后脑勺上扒拉了一把,有几分不好意思,“电影是好电影。就是电影里很多东西在我们看来有点假……对不起。让你扫兴了。” “没关系,能理解。”许问笑着摇头。确实能理解,一个活在枪林弹雨中生活的人看这样的电影难免会觉得错漏百出。 两个人出了电影院,又陪路远征到供销社买了些烟酒糖茶以及水果点心,拎满了两手。 许问看着他都觉得沉,但是路远征似乎不这么想,还游刃有余地抬腕看了眼表,问她:“五点了,一起吃个饭再回去?放心,七点多才天黑不耽搁你回去赶羊。我就是觉得你今晚可能还要吃不饱饭,想让你先吃一点让胃里不那么空。” “什么意思?” 路远征两手往上提了下,示意自己手中的礼品:“我想今晚再登门提个亲!” 第18章 许问:“你今天不是来我家提亲过了?” 还能一天提两遍? “攻城一遍攻不下来不能就认输吧?革命一天尚未成功我就仍需努力。”路远征侧头看了身边的许问一眼, “要不是咱爸妈上工不在家,我能一天来三回!” 许问脸又烧了起来,垂下头娇嗔:“谁跟你咱?!” 之前怎么没发现路远征脸皮这么厚? 第30节 路远征本还想打趣你一句“你说嫁我那会儿不是挺勇敢吗?”, 见许问脖子上都透着红粉色, 把话咽了回去, 轻哂一声, 不逗她了。 主要怕把人惹急了,反悔不嫁他。 魏庄公社这条街上也不过就两三家大小不一的饭馆,路远征挑了其中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饭店领着许问推门进去。 许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一头撞上路远征的背。 许问揉着额头抬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脚步的路远征不动也不说话。 “怎么了?”许问不解。 路远征两手都占着, 下巴抬了抬示意靠角落窗户的方向。 许问从路远征背后探出头。 这间饭店跟教室差不多, 方方正正, 白漆配蓝墙裙。没有包间就大堂里横平竖直的摆着一些配着四条长凳或者方椅子的高方桌。 这个点吃饭的人不多,靠窗那桌年轻男女有点过于显眼。 最显眼的是坐在主位上的温一鸣。 此刻的温一鸣跟他平时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头发上抹了发油,额发往后梳, 跟大背头挺像又有点不一样更洋气一些。 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吐烟圈的姿势十分娴熟,可见不是新手。 他眼镜也摘了,半闭着眼靠在像个在聆听下属汇报的领导。 事实上, 那一桌的人看起来确实对温一鸣恭恭敬敬。 “咦?”许问小声问:“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路远征摇摇头,稍微抬了下手,示意温一鸣背后那张桌子。 许问噤声跟着路远征在他指的方桌旁坐了下来。 服务员拿着菜单跟纸笔跟过来让他们点菜。 温一鸣听见动静回头看。 服务员站的位置正好把许问挡得严严实实, 他只看见服务员和路远征的背影,略觉有些眼熟,想仔细看看恰好同桌人喊他, 他又转回头,还往墙边窝了窝,似乎不太想人注意他。 温一鸣桌上的人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声音都不大。 许问特意支起耳朵听也听不太清楚。 “老大,收音机……后天……下家……” “尽快……夜长梦多……出货……回款。” “……” 许问听了半天,每句话都只听出几个字,也弄不懂什么意思,撇撇嘴放弃。 她歪头看路远征,见路远征低垂着眉眼,指尖在桌面轻敲,一脸若有所思。 许问见状伸手轻碰了下路远征胳膊,等他看过来,口型问:“你能听清?”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听不太全。” 许问只是对温一鸣人前人后这种反差有点好奇,但也只是有点。等菜上来注意力立刻从温一鸣身上转移到菜上。 这年月普通百姓生活条件有限,劳动量又大,很少有肥胖三高的困扰,各个肚子里缺油水,都更喜欢肥腻一点的食物。 只是许问不知道是上辈子减肥餐吃习惯了还是这辈子也没干那么重的活,依旧喜欢牛肉鱼虾比五花肉多,还喜欢清淡的绿色蔬菜。 路远征点的恰好都是她最喜欢吃的。 如果点菜的是别人或许是巧合,但路远征一定不是。 “你知道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许问诚心请教。 记忆里好像就跟路远征吃过一顿午饭,还有两顿野餐。 路远征从桌上筷子筒里取了一双筷子,用热水烫过递给许问,同时回答她:“就是带你们野外生存那会儿,看你吃东西有点挑,猜个大概。” 那些野味里,许问夹野鸡肉的次数略多,然后就是鱼虾。 冬生说红烧肉许问只吃红肉不吃白肉。 牛是现在最主要的劳动力,在魏庄公社牛生老病死都要报备,想买牛肉有点难。 所以他点了条清蒸鱼,还有些时令蔬菜。 许问发现路远征吃饭速度相当快,她才吃了两口,路远征已经吃完饭准备放筷子了,放到一半,看了许问一眼,略一犹豫又重新拿起筷子。 “吃饱了不用勉强,我没关系。”许问开口。 路远征沉顿了下听话地把筷子放下,难得露出几分羞赧:“抱歉,习惯了。” 许问摇头:“真没关系。” 不用路远征说许问也知道他这吃饭速度也是他的“习惯”之一。 让许问惊讶的是路远征吃饭虽快,动作却很优雅,即使狼吞虎咽也没发出任何咀嚼吞咽或者筷子碰碗的动静,很有种贵公子的既视感。 看他吃饭会食欲大增且很赏心悦目。 “老大,你为什么匆匆赶回来?要不是你着急回来,咱们最起码还能往下压两个点。” 身后那桌人一直跟做贼似的音量特别低,突然一道略带怒意的质问声,吓得许问一抖差点把筷子掉了,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温一鸣那一桌。 喊话那男人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最多三十来岁。 坐在温一鸣身边的是一个这打扮很洋气的姑娘,烫着大波浪卷,穿着魏庄公社这里买不到时髦衣裳,一条胳膊搭在温一鸣的大腿上,一只手在心口轻拍了两下朝说话的男人低斥:“三哥,你吼什么?吓死我了。”又转头亲昵地在温一鸣胳膊上拍了拍,“一鸣,你之前连开两天车着急回来到底为什么?” “私事。”温一鸣开口,声音很淡,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背对许问,许问看不清他的表情。 时髦姑娘撅了撅嘴,明显有些不开心,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笑了笑,试探道:“我听说你那晚回来就去一中训练的地方找了个女学生。一鸣,那女学生是你新找的对象?” 三哥一听又有点急:“老大,兄弟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你混,为的就是那点黄白之物。你竟然只为了见个女学生差点让兄弟们把命搭进去,小五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时髦姑娘扭头瞪了三哥一眼,又转过头,朝温一鸣笑:“一鸣,你不是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这几年都不会找对象的?什么样的姑娘让你动了凡心?” 许问眉梢动了动,他们口中的女学生不会是她吧? 这姑娘旁敲侧击里透着酸意,那汉子的话听起来像是为了钱质问。 温一鸣手中把玩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只是又冷了几分:“说完了吗?怎么?现在觉得跟着我委屈了?谁要觉得委屈还可以退出!我不拦。至于我的私事,还用不着跟你们汇报。” 他说完起身就走,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 许问望着温一鸣的背影,小声嘀咕:“老大?温一鸣这是混□□了?” 路远征听见摇头,“不像。” “这人不是有人格分裂就是善于伪装,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那女同志喊他名字我都以为这是撞脸了。” “人格分裂?撞脸?” “就是精神病的一种。相当于一个人身体里住着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灵魂。撞脸是说长得像。” 路远征点点头,“现在学校教的东西都这么深奥?” 许问:“……” 她低头扒饭当没听见。 其实她平常说话特别注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路远征面前警惕不起来,整个人特别放松。 吃完饭就六点多了,路远征把买的拉拉杂杂用绳子固定在后车架上,东西有点多,车把上挂不开。 许问便只能坐在前大梁上。这个姿势有点像被他抱在怀里,许问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似乎有点急促。 原来路远征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许问唇角扬起。 这个姿势其实不舒服,好在路途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坟地。 路勇军跟冬生还在围着羊群嬉闹。 路远征让路勇军把冬生带回家。 冬生看看路远征再看看许问,问他:“那你去哪?你要去麻麻家吗?” 路远征点头。 冬生哦了一声,主动牵起路勇军的手往回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朝路远征握了握小拳头,“爸爸加油!” 路远征失笑:“好。” 许问:“……” 她取回赶羊用的鞭子,问长腿已经跨到自行车上的路远征:“你还真想去我家啊?” 路远征轻拍了下后座上的礼品,“这不都准备好了?你不想我去?” 许问摇头,不知道怎么说。 路远征去她家肯定少不了被刁难,她有点担心。 “放心,你家还能比敌国边境线难闯不成?安心等着我娶你过门!” 许问:“……” 看给你狂的! 她抬头看着路远征,哼了一声:“我不担心,我又不是非嫁你不可!” 路远征:“……” 许问说完,赶着羊群走人。 路远征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骑着自行车追上许问,按的车把上的铃铛叮当响。 这地方除了鬼节春节几乎没人来,许问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路远征,故意装作没听见也不看他。 不是生气,有点羞。 路远征也就是逗逗她,越过她穿过羊群,留下一句:“你稍微晚点回家,我自己迎接老泰山的怒火就行。” 泰山是指老丈人。 第31节 不是路远征不绅士不载着许问,或者推着自行车陪她一起赶羊回家,他只想赶在许问回家前说服她家里人。 一是他的假期剩余时间越来越少,二也不想许问因为他被家里说。 许问:“……” 看着路远征的背影哼哼了两声,眉眼里却满是笑意。 许问把羊群送回生产大队后匆匆往家赶。 许问到自家门前没看见路远征的自行车,正想往屋里走,被在外面做饭的朱美珍喊住。 “问问,你来得正好,帮我看下火。” 许家在门外搭了个简易半开放式棚子,棚子里有个小灶台。 一般夏天多数在外面做饭,一是因为太热,房间本就像个蒸笼,再烧火做饭那热气腾腾让人很窒息。二是夏天无风,在房间里烧火做饭,烟经常倒灌进房间里,呛得人难受。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走到灶台边坐下烧火,眼往屋里瞄了眼,跟朱美珍打探:“妈,炒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人了?” “来什么人?这不是中午的剩菜?”朱美珍一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另外一只手在铁锅里翻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刚才小路同志来过。” 许问:“……” 所以路远征呆了不到半小时?被轰走的? 许问顿时有点忐忑,估计今晚这顿饭又吃不消停。 没想到一顿饭快吃完,家里人谁也没提这事。 一直到许秋石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停在许问跟前,低头问她:“问问,结婚过日子不是儿戏,你确定想好要嫁给路远征了吗?” 许问怔了下,还是点点头。 许秋石也点了点头,对朱美珍道:“明早你再去卖两只鸡换些钱买点菜回来。” 奶奶一听,指着角落道:“小路同志不是送了些酒肉来?还用卖鸡?菜园里也还有青菜。” 那些鸡平时都是奶奶在照料,说卖鸡她心疼。 正下着蛋呢! 许秋石轻叹一声,问奶奶:“娘,明天会亲家,咱用准女婿买的肉待客合适吗?” 不合适。 奶奶看了许问一眼,没再说话。 朱美珍咕哝:“就算咱们同意问问嫁过去,也不用这么急吧?最近家里头钱实在有点紧,就不能再等两个月?等秋后算了工分再说。” “咱们能等路同志能等吗?”许秋石瞪眼,“就这么办吧!我去找找董叔,明天得请他来坐镇。” “等等我。我去找李主任到路家和温家传个话。顺便看看明天抓那两只鸡。”朱美珍也放下饭碗从路远征拿来的礼物中随手挑了两样,跟许秋石一起出了门。 许问目光在许家人愁云惨淡的脸上掠了一圈,小声问旁边的许闻:“哥,到底什么情况?爸妈中午不是还不同意?” 许闻斜眼看着许问,阴阳怪气道:“搁不住有人胳膊肘往外拐啊!”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许问:“……” 我招谁惹谁了? 桑小青抬手拍了许闻一下,警告他:“你好好说话。”又转脸看着许问道,“别理他!他这是舍不得你嫁人。你放羊还没回来那会儿,小路同志来过了。也不知道他跟咱爸说了什么。反正进门的时候咱爸还恨不得拿铁锨把他拍出去,等走的时候,咱爸就慈眉善目送女婿了。” 许问:“……” 许闻轻叹一声:“其实就是不来这趟,咱爸也更喜欢路远征一点。” 他也一样。 男人嘛!谁不喜欢驰骋沙场?当然偏爱路远征这样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比起温一鸣那种文绉绉的书生,许秋石跟许闻都更欣赏路远征。 只是再欣赏也得以许问的幸福为第一位。 许问愿意,路远征也表了态,他们自然同意。 倒是奶奶朱美珍还有桑小青依旧站在温一鸣那边。 她们都认为温一鸣才是许问的良人。 奶奶招招手,让许问坐到她身边,拉着许问的手道:“问问,你想好了吗?真要跟路家小子?” 许问点头。 “你这孩子,打小主意正。你可得想好了,你选的这个男人也许会带给你很多骄傲,但是也会让你流很多眼泪。” 许问懂奶奶的意思,当军嫂会收获无数赞美,夸耀。同样也将承担寻常妻子不曾承担的压力。 目前她觉得还好,一个人生活更自在。 桑小青犹豫了下也还是开口:“问问,虽然我是你嫂子,但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我说几句你可能不愿意听的,温一鸣虽然没路远征长得高大,家庭条件却是实打实比路同志家好太多。我特意打听过,他家经济条件在咱们公社都数一数二。嫁到温家你会轻省很多。” 许问朝桑小青笑笑,“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觉得过日子柴米油盐很重要,但是舒心更重要。” 桑小青见她心意已决没再说什么。 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 再说她不也在众相亲对象中选了穷小子许闻?! 桑小青虽然没许问漂亮,长相也算中上,当初家里来说媒的也不算少,她一眼就相中帅气的许闻。 幸运的是,她家里对许闻也很满意。 许家虽然穷,彩礼上并没有让她受委屈。 嫁过来,一家人对她比自己家里人还好。 许问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死心地问许闻:“哥,路远征到底跟爸说了什么让爸这么痛快改了主意答应我们的婚事?” 第19章 许闻眯起眼, 朝许问勾勾手指。 许问连忙把耳朵凑过来。 许闻抬手轻拧住许问耳朵一字一句道:“就不告诉你!” 许问:“……” 揉了揉耳朵,翻个白眼:“都孩子爹了还这么幼稚!” 见从许闻这里也问不出什么,许问也就歇了再打探的心思。 等最吃饭最慢的许切吃饱后, 主动收拾起碗都外面去洗。 整个公社都没通自来水, 不过许家有一口水井配的是那种老式手摇的水泵。 许问泵了些水,到灶台上去拿碱面。 家里没有洗洁精,要去油污都是用碱面。 许问一边洗碗一边想:路远征到底怎么说服爸妈的呢? 可惜一直到睡觉也没人告诉她答案。 许问依旧是辗转反侧夜不成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刚爬起来洗漱完准备去放羊就见朱美珍也打着呵欠出了屋。 “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朱美珍走到水井前,洗了把脸,清醒了几分才回许问:“你爸不是说去卖鸡吗?走, 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得去放羊。” “今天会亲家, 别去放羊了。我跟你爸还有你哥也都跟队长请了假。” 许问点点头, 跟在朱美珍身后,到鸡舍抓了两只比较肥的鸡。 朱美珍拿碎布条绑住两只鸡爪,一脸不舍地念叨:“唉!这正下蛋的鸡, 就给卖了, 以后别说卖鸡蛋, 自己吃都得跟家买喽。小青又怀孕了也得要补……” 真不是朱美珍抠,只有穷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两只鸡在有钱人家不过是炖两锅汤,在他们家却是全家日常生活费的来源,最起码也够许切或者许问的学费。 不舍归不舍, 朱美珍抓鸡绑鸡倒提着鸡往外走,一气呵成不带半点犹豫。 再穷,鸡再重要,也没闺女会亲家重要。 中午摆席说什么也不能让亲家看轻了。 许问要帮着拿一只, 被朱美珍拒绝:“它们扑棱弄得身上很脏,你别碰。” 许问:“……” 那叫我跟着就是字面上的跟着? 买菜的篮子朱美珍挎着说不重没必要让许问提,这回连鸡都不让许问拿。 许问硬是从朱美珍胳膊上撸下菜篮子挎在自己胳膊上,问她:“妈,食品站不是八点才开门?咱们这么早去干什么?” 现在才五点,天都刚蒙蒙亮。 “不去食品站。”朱美珍小声道,“咱们去小六街。” 小六街不是街是个小型农贸市场。 地方不算大但是周边大道小路胡同特别多,好逃跑。 七七年还不允许个体经济,但管得也没前几年那么严格。 尤其是魏庄公社这种天高皇帝远又穷又苦的地方。 许多人家一年到头苦苦劳作连人口粮都赚不出来,为了生存只能偷偷摸摸拿家里的东西出来换点钱。 开始是以物换物,慢慢就成了钱物交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小刘街。 最初小刘街上只是一些不想经过食品站偷偷把自己养殖的家禽或者鸡蛋蔬菜拿来买卖而且不要票。 后来慢慢的买家越来越多,卖家也越来越多,俨然成了半公开的存在。 第32节 不过老百姓普遍胆小,这个市场每天天不亮开始上人,最多到早晨七点这里就会干净到像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公社管经济的部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总不能天天加班跟着他们吧? 跟着也没用,小六街附近街巷纵横交接,根本抓不到人。 再说,就算关了一个“小刘街”还会有另外一个“小刘街”。 这些百姓们也只是为了糊口并不是真要“挖社会主义墙角”。 许问上次来小六街还是许闻结婚前,那时候小六街上人还不算多,连价格都跟食品站差不多。 就是卖家不用交一份,买家不需要拿票。 这次刚到市场入口,许问就惊得瞪大了杏眼。 面前不大的空地上依旧零散的分布着那种随时可以卷包袱走人的摊位。 最吸引许问目光的当属其中一辆厢货车。 厢货车周围摆满了新鲜的水果蔬菜、鸡鸭鱼肉、布匹衣物以及其它粮油米面等拉拉杂杂日油品。 总之,一辆厢货车撑起了一个市场。 一大堆人围着厢货车挑挑拣拣,讨价还价,热闹的景象让许问想起了打折的早市。 原来热情的大妈们抢便宜商品不只不分国度还不分年代。 重点是围着厢货车张罗买卖的那几个人许问昨天才见过,就是跟温一鸣一起吃饭的那几位。 许问目光四扫,果然,温一鸣站在远离人群的路边,靠在树干,低着头抽烟。 大约察觉许问的目光,温一鸣抬头,恰好跟许问四目相对。 他明显愣了下。 许问昨天已经见过他这跟平时判若两人的模样,不太意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回头追上朱美珍的脚步,问她:“妈,你跟温家说了吗?” 朱美珍点点头,“昨晚我拜托李主任去传话了。你都答应跟小征结婚,咱不能还人家小温空等。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嗯。”许问点点头,说了就好。 朱美珍没多想,让许问看着带来的两只鸡,从许问手中拿过菜篮自己跑到厢货车跟前往人堆里挤。 许问站在原地看着朱美珍踮着脚往里探的着急切模样无奈地摇头。 别的不说,温一鸣这生意头脑是真可以。 许问有点眼馋,不过她不敢这么做。 没本钱是一个原因,另外在这个年代,厢货这种行为比百姓偷摸卖点零用不一样,叫投机倒把,被抓到要游街弄不好还得判刑。 “许问。” 许问抬头,温一鸣已经到了她跟前,眉眼有几分急切。 温一鸣习惯性想扶眼镜,手抬到耳边发现没戴又放了下来揣进口袋,问:“你怎么来这了?” 许问指了指脚边不安分的鸡:“来卖鸡。” 温一鸣挑眉:“家里遇到困难了?”说着就开始掏口袋,“有事你直接告诉我一声。” 他掏出一卷钱递给许问:“先拿着应应急。” 许问摇头:“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不会要你的钱。无功不受禄,谢谢你!” “问问,那车上的肉又新鲜又便宜,一会儿咱们卖了鸡省得去供销社了,就在这里买得了。”朱美珍一脸兴奋地走回来,看见站在许问跟前的温一鸣,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才试探着开口叫人,“小温同志?” 温一鸣点点头,斯文地笑笑:“阿姨,您叫我一鸣就成。” 朱美珍上下打量温一鸣,一脸的欲言又止。 许问很理解朱美珍的感受,她昨天乍一看见这样的温一鸣都有些吃惊。 前后反差之大说是两个人都有人信。 温一鸣自己也知道,他稍微侧了下头避开朱美珍的目光,指了下厢货车,问朱美珍:“阿姨,在那车上看到想要的了?” 许问忙给朱美珍使眼色。 只可惜朱美珍向来嘴比脑子快,马上被温一鸣转移了注意力,指着厢货车兴致勃勃地给温一鸣介绍:“好多呢!那鸡鸭鱼肉又便宜还不要票。衣服和布也是……”说到这看了温一鸣一眼,特别热情道,“你这么早过来也是来买东西的吧?想买什么我帮你挑。你们小伙子买东西都是闭眼买,容易吃亏。” 朱美珍特别喜欢温一鸣,不过许问不喜欢她也没办法。常用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使温一鸣当不成她女婿那也不能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好。”温一鸣答应地痛快,“那阿姨你觉着什么好都给我挑一份吧!” “那你跟我过来,”朱美珍拉着温一鸣的衣袖往厢货车前走,还不忘嘱咐许问,“问问,你把鸡看好。” 许问张开嘴都没来得及出声,朱美珍就已经跟温一鸣走向货车。 她想追过去,其中一只鸡恰好扑楞着飞出一段距离摔在地上。 许问连忙把鸡追回来,再看过去,朱美珍跟温一鸣已经淹没在人群中。 许问有点长叹一声,有点头疼。 温一鸣这态度许问都摸不清他是知道她要跟路远征结婚的事了还是不知道。 这车都是温一鸣的,哪里需要朱美珍帮忙选东西,八成是让朱美珍挑喜欢的要送她们。 都不打算跟人家结婚,哪能收他东西? 果然,等朱美珍拎着一堆东西出来时脸色十分古怪。 快到跟前时,朱美珍还问:“一鸣,你这些全部都给我了?” 温一鸣点点头,“阿姨,我们家真什么都不缺,您放心收下。” 朱美珍忙摇头,一脸犹疑,想了想,把东西塞到许问手里,从地上提起两只鸡递给温一鸣,“一鸣,我们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两只鸡给你。” 这样就算交换了,她们还稍微吃点亏。 温一鸣退后一步忙摇头:“阿姨,我跟问问这关系,哪能要您的鸡?” 许问:“……” 咱俩啥关系值两只鸡? 朱美珍听见这话停了手,皱眉问他:“昨天晚上李主任没去你家说吗?” “说什么?”温一鸣一脸疑惑,“我昨天跟朋友一起,晚上没有回家。” 朱美珍顿时犯了难,看了看许问,又看了看温一鸣,犹豫了下把鸡放在地上,又从许问手里把温一鸣买的东西拿过来放在温一鸣脚边,这才开口:“一鸣,本来我们托了李主任到你家传话,看情况话还没传到你这里,那我就直说了。虽然我很看好你跟问问,你俩没缘分我也很遗憾。但是结婚这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是个好同志,肯定能找到比我们问问更好的女孩。” 温一鸣皱起眉,目光笔直地落在许问脸上,带了几分质问:“这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见的意思。”许问不闪不避直视温一鸣,给他发了好人卡,“你这么优秀值得更好的姑娘,抱歉。” 温一鸣上前一步,眯起眼看着许问,“因为那个当兵的?”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跟他在一起了,但是跟他没关系。有没有他我们都不合适。” 她看似不争不抢的恬淡性子,其实不过是为了藏拙。 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出格了不光害了自己还连累对她这么好的亲人。 她跟这年代土生土长的姑娘都不一样,即使找对象,她最看中的也是自由。 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连睡觉都不踏实,生怕说了不该说的。 有次她梦里找手机,被朱美珍叫醒,问她手机是什么意思。 从那以后许问再没敢睡在家人前面,起在家人后面。 这一些不会因为嫁了人改变,但路远征可以。 他当兵常年不在家。 许问嫁给路远征,许家人不用再操心她的婚事。 睡觉的问题可以解决,上学的问题也可以解决。 至于冬生,就算一起生活也是分房睡。 等上了大学,就能出去租房住。 这一切,温一鸣给不了许问。 重点,温一鸣这人太多秘密,实在不适合同样藏了很多秘密的她。 他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很强势。温柔语气下都是命令的话语。 温一鸣眯起眼,怒意显而易见。 朱美珍连忙把许问护在身后,皱起眉:“温同志,现在虽说不讲究父母之命但自由恋爱也是你情我愿。问问对你没这方面的想法,强扭的瓜它也不甜是不是?” 这样的温一鸣,让朱美珍心里也有些打鼓。 “快跑!执法大队来了!” 小六街入口传来一阵骚动,摆摊的小贩们,包袱一卷纷纷逃散,不大的市场乱成一片。 温一鸣脸色一变,留下一句:“许问,别嫁给路远征!你会后悔的!”跑向货车。 许问顾不上还嘴,抓了地上的鸡招呼朱美珍:“妈,快走!” 被抓着的话,鸡没收不说还会罚款。她家可没钱罚。 朱美珍着急忙慌地把刚才买的东西都拿上,温一鸣不要了她要,反正她不拿执法大队的人也会拿走。 朱美珍从小就在公社长大,对这里地形熟,领着许问抄小路逃跑。 许问边出六街时还回头看了眼,那辆厢货车已经被执法大队的人包围。 也不知道温一鸣有没有事。 第20章 魏庄公社自古遗留下来的除了古香古色的建筑之外就是繁杂的礼仪了。 比如结婚, 从媒人登门到结婚还要很多大礼小节。 就拿许问跟路远征现在来说。 第33节 在媒人登门为路远征说亲后,许家同意应当再托媒人回话。 不过这一步被路远征跳过了。 等媒人为双方传完对方愿意更进一步的意愿后,两个年轻人在媒人的陪同下第一次约会。 如果都对彼此还满意, 两个人再约时间互相把对象带回家见父母。 许问先跟着路远征去他家,然后许问再带着路远征到自己家。 见双方父母不是同一天, 往往隔上许久方便多了解彼此一些。 当然路远征把这一步也跳过了。 各自见过对方父母之后再来是双方父母见面。 等双方父母见面后再是换手绢。 换手绢是男方和女方各自准备一方帕子, 等换手绢那天互相交换,有点类似古代的交换信物。 这一步之后是下聘礼,选个良辰吉日,请上锣鼓队,一帮人用推车推着聘礼或者牛车拉着到女方家下聘。 下完聘之后是选日子。就是选适合结婚的良辰吉日。 也叫订婚。 选好日子后到结婚那天之前还有些拉拉杂杂的琐碎礼节礼仪。 而以上这些大部分都要被路远征跳过。 他职业特殊耗不起。 许家理解他的情况,知道他这不是怠慢许问,同意路远征把会亲家换手绢下聘礼选日子诸多礼节合并到了一起, 并且直接免了男女双方互相见家长这一部分。 路远征打一开始就没按牌理出牌直接跟着媒人上门。至于他自己无父无母也没法带许问见。 于是路远征跟许秋石一合计, 直接把剩下的步骤全部合成一步进行。 说是会亲家, 也可以直接称之为订婚。 “六月天是娃娃脸, 怎么七月了天气还跟孩子似的说变就变!这雨说来就来了。”朱美珍边跑边抱怨。 许问没接话, 也没法接,天气这事说的不算。 她们娘俩刚从执法大队的眼皮底下跑出来天就下起了雨。 她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遮着眉眼跟朱美珍一起跑。 按理说下雨的话,大家都不用出工,朱美珍就可以去生产队请几个人到家里来帮忙,反正下雨社员们也没办法赚工分。 只是下雨路远征还要下聘礼的话有点麻烦, 东西淋坏了怎么办? 再说请人也不好张罗, 许家地方小根本转不开。 朱美珍还是愁。 “妈,不用想那么多,简简单单的就成。繁缛礼节费时间又费钱。”许问不喜欢那么麻烦,如果她能做主, 她想去旅游结婚,可惜她不能。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简简单单怎么成?你跟小征结婚已经够委屈你的了,那么多礼仪都简化成一步了还再怎么简单?亏得小征还算是个好的,真心实意为你着想。” 听到这许问又忍不住好奇了,“妈,路远征到底跟你和我爸说了什么?你们怎么突然就点头同意了。” 朱美珍看了许问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不肯告诉她,“没说什么。快走吧!一会儿东西都淋湿了。” 许问:“……” 真是稀奇,全家一起对她守口如瓶。 家里人越这样,许问越是好奇。 毕竟朱美珍可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 让朱美珍都能保密不提,路远征到底对她父母说了什么? 朱美珍低头看了眼手中被雨淋到咯咯乱叫的母鸡,又看看许问提着的菜篮子,轻叹一声:“不能白赚人家小温同志的便宜,回头得再把这鸡给他送回去。” 许问摇头:“不用了。你现在也找不到他。被执法大队围的那车就是他的恐怕那一车东西都被充公了。” 事实上许问猜执法大队突袭就是为了抓温一鸣他们。 老百姓为了生计做点零零散散的小买卖,公社干部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像许问家卖鸡这样,一年也去不了几回。 温一鸣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正的投机倒把。 她如果没猜错,厢货车上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都是温一鸣他们从南方比如深圳之类的地方倒腾回来卖的。 “真的?”朱美珍惊得差点扔出手中的母鸡,“你说那车是温一鸣的??” 许问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这年头车可比房贵得多。 温一鸣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光有钱还有头脑和胆量。 他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那是犯法!”朱美珍连连摇头,一脸后怕,“投机倒把是重罪。还好,你没嫁给他。小温同志看着斯斯文文像个书呆子,怎得胆子这么大?” 她回想起今天看见的温一鸣,又轻叹一声,“斯斯文文怕也只是装给大家看的。我觉得今天那模样才是真的。” 许问点头,她也这么想的。 朱美珍看了眼许问挎着的菜篮子,“那咱今天先占点便宜,回头等他没事了,再给他钱。” “好。” “快走吧!也不知道小征他们到了没?” “肯定没到。这都还不到七点。”哪有大清早就来会亲家的? 许问母女到家发现许家人都已经穿戴整齐,齐齐围着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路远征。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许问一脸纳闷地问路远征。 路远征起身自然地从许问手中接过菜篮子,指了指里屋,“先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再说别着凉了。” 许家众人:“……”我们是来做客的? 许问:“……”你是不是过于自来熟了? 不过她没说什么,点点头进了里屋。 朱美珍比许问晚进门了一会儿,她得先去鸡舍把鸡放回去再回来。 等朱美珍去换衣服时,许秋石跟进屋,“你直接换上见客的衣裳吧?!远征说中午到饭店吃饭顺便谈事。” 朱美珍皱眉:“饭店那菜多贵啊?这孩子咋不知道省钱呢?” “远征是为你着想。是说这么大热天你做饭很热很辛苦没必要。再说现在下雨,外面那灶台不能用,屋里的灶这个天怕是会倒冒烟。到时候屋里都没办法呆人还怎么谈事?”许秋石说完顿了下,有些开心,“其实我觉得他是怕咱们招待这么多人经济上为难。这孩子办事稳妥细心。再说,在家招待,咱们家这巴掌大的地方坐十几口人也勉强,去饭店也好。远征说都跟饭店订好了让咱们一会儿直接过去。” 朱美珍应了声,把今天在小六街遇到温一鸣的事说了。问许秋石:“问问说,那厢货车是温一鸣的,你说真假?” 许秋石摇摇头,“不知道。不过问问这孩子从小就不乱说话,她既然开口那八成就是真的。难怪问问看不上温一鸣,这闺女也不知道随谁,打小聪明,主意也正。” 朱美珍骄傲的一仰头:“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许秋石点点头,有些敷衍:“你生的你功劳最大。你慢慢换,我出去看看。” 许秋石从里屋走出来,路远征正准备回家。 “吃了早饭再回去吧?”许秋石留他。 “不了,叔。冬生自己在家,这会儿该醒了。” 路远征特意一大早跑来就是怕许家勒紧裤腰带去买菜,想来找许问说一声,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送走路远征,一家人围在桌前吃早饭。 杂粮窝头配清粥咸菜。 “小征这孩子办事真全乎。”朱美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要在饭店会亲家咱们还是公社头一户。那帮背后嚼舌头的又指不定说什么。” 许闻撇撇嘴,“这是浪费钱不过日子,什么好的?”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桑小青道:“又不是瞎浪费。小路同志知道咱们家条件不好,怕咱家待客为难。这是在乎问问的表现!这点倒是比温一鸣好,怕温一鸣没这么心细。” 朱美珍一听摇摇头:“可别提温一鸣了。” 她把早晨在小六街偶遇文一名的事说了。 “问问,那车货真都是温一鸣的?”许闻还是有点不信。 许问点头,“应当是。我见过他跟卖货那几个人在一起,他们管温一鸣叫‘老大’。” “啧!”许闻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这小子倒是真敢。” 奶奶道:“这温家小子是挺厉害。听说,在他们家他说一不二,连父母都听他的话。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奶奶腿脚还算利索,经常跟生产队其他没劳动能力的老太太们凑在一起闲聊天。自打许问被人议论,她就没少打听路远征跟温一鸣这俩小伙子的事。 路远征的事说来说去也只能说他是个带着儿子的鳏夫。 他几年不在家,他们生产队的人对他的事知道的不多,连他什么时候结婚有孩子的都不知道。 温一鸣一直生活在公社里,隐藏的再好,常打照面的邻居也会察觉一二。 都说以前温一鸣确实是个书呆子,很木讷,一直读书成绩也不太好。 前年考高中都没考上。 一次去县城书店买书的路上出了意外,被小轿车撞倒了,撞了头。 伤势不算严重,就住了几天医院。 但人像被撞开了窍,变得聪明起来,不但考上了高中,为人处世也特别圆滑了。 他跟撞他的小轿车主人也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对方赔了他家一笔钱,还把他父母安排进了公社吃商品粮。 在年头但凡能开轿车的不是干部就是大款。 后来温一鸣家就换了大房子,条件也越来越好。 温一鸣也成了公社人人口中传颂的别人家的孩子。 第34节 “人人都以为是因为温家两口子吃商品粮的关系,没想到是温家小子投机倒把赚来的。”奶奶叹息摇头,“幸好,问问没答应嫁他。这钱赚的睡觉都不安稳。” 桑小青也是张口结舌,一阵后怕:“万一被抓了那是要判刑的。问问嫁过去岂不是……” 自此许家人终于达成一致,都觉得路远征比温一鸣好。 他们都只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可不敢跟随时会被抓去坐牢的人当亲家。 中午吃饭的饭店还是昨天许问跟路远征去的那一家。 许问狐疑地看向站在门口迎客的路远征。 她合理怀疑昨天路远征请她吃饭只是顺便,主要是来这里试菜。 路远征并不知道许问的想法,若知道一定喊冤枉。 他昨晚一直在想怎么能让许家人接受他负责买菜这事。 硬是要送钱送菜,许家人必定不会收。 请来他家吃饭,显得对女方没诚意。 确实不太好办。 还是冬生一句话提醒了他:“爸爸,请吃饭你抢着付钱不就行了?” 路远征跟战友偶尔去饭店就是这样啊! 想请吃饭愁什么?三岁半的小冬生不懂。 路远征这才想到还可以出去吃。 虽然魏庄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但他求婚结婚本也就一直破例。 许家是在生产队借了牛车过来的,奶奶裹着小脚,走这么远不现实。 除了他们一家七口,还在生产队请了三个熟悉结婚流程并且有威望的人来压阵。 许问也站在路远征身边,跟他一起等着客人都进了门,两个人才并肩往里走。 饭店大厅中央,四张桌子并在一起,还是坐得满满当当。 许问家就来了大小十个人。 路远征虽然父母不在,但为了表示对许问的重视,除了叔伯两家和生产队有威望的人之外还在公社请了两名干部。 许问听他们打招呼,这两名干部在公社的职位还挺高。 大约是路远征提前打好招呼的关系,菜上的也很快,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 菜品也很丰盛,虽不至于满汉全席,但荤素搭配几十道菜也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许问本以为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商量婚事会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许闻跟桑小青结婚时就是这样。 别看桑小青家所在的生产队离桃源生产大队也没多远,两家在结婚的风俗上还有一些不同。 总会在一些小细节上谈不拢。 这些小细节花不了多少钱,但都是□□俗,谁也不愿意退步。 许家其实好说话,多数时候愿意退一步,但是他们如果退让一分,都依着桑小青家来,那么桃源生产大队以后结婚的小伙子是不是也得退让?! 所以即使许家愿意,有威望的主事人也不愿意。 双方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点小事都要商量半天。 中间双方几次闹得谈不下去。 许闻娶桑小青的时候,是按部就班来的,每一步礼节都到位,经常一顿饭吃一天,双方还都多少有点不痛快。 而双方争执的不过是新娘出嫁的垫脚石有还是没有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谓垫脚石,就是新娘在被接走前,一般会坐在自己炕上。 有些地方会在炕边摆一块石头,石头下面压两分钱。 桑小青家那里有这个规矩,桃源大队没这个规矩。 听起来就两分钱的事,双方争执不下。 不是许家抠,是桃源大队的人不同意退一步。 诸如此类的小不同,到结婚能有几十处。 许问来之前还想,自己跟路远征结婚,即使因为下雨把下聘的事往后推一推,但一下子把会亲家换手绢订日子都弄全了,怕是熬通宵也谈不好。 谁承想不管许家人说什么,路远征这边的人都一律点头同意。 答应的相当痛快,连半点谈判的意思都没有。 许问正好跟路远征挨着,在桌下碰了碰他:“这什么情况?” 这太不正常了,就算路远征愿意,这些干部们为什么也不反对? 第21章 路远征含笑瞥了她一眼, 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他们怕你反悔不嫁我了!” 许问:“……” 她皮笑肉不笑道:“你猜我信不信?” “真的。”路远征强调,“我一当兵的,常年也不在家, 谁嫁我跟守活寡差不多。光这一点就劝退许多女同志!我还有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女同志嫁给我就得当后妈。”他抬手指腹轻敲了下自己脸上的疤, “你想想每天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么狰狞的一张脸, 会不会吓一跳?” 许问:“……” 倒是真有自知之明。 她眨眨眼,“你是在教唆我悔婚?” “不, 我只是想夸你勇敢。”路远征是真不怕许问会悔婚。 他看得出来许问嫁给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过利弊的。 当然她也没瞒着, “交易” 就是她形容他们婚姻的。 她不一定喜欢他, 但绝对不会反悔嫁她。 许问翻个白眼, 坐直了身子,不再搭理他。 “我没骗你。他们真怕你后悔不嫁给我。”路远征敛了笑,轻声道:“以我叔伯为最。” 许问眨眨眼, 略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路远征带着孩子回来探亲, 叔伯肯定会特别欢喜。 路远征若真托孤,叔伯碍于亲情和各方面的压力肯定不能管冬生。 但是家里凭空多了个不懂事的孩子, 要人照看还要分口粮, 对一个家庭来说就多一分经济压力。 哪怕路远征给冬生准备足够的生活费。婶子和大娘也不会真心愿意多带一个孩子。 所以有许问这个“冤大头”嫁给路远征对他们来说最好不过。 许问抿了下唇, 这是人之常情, 能理解但是难接受。 “另外,我时间少, 本来就没按正常的婚礼来, 再不按规矩点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之后再结婚的年轻同志谁要有意见,一句话就能打发:“那你也当兵去啊!”或者“你去给人家当后妈吗?” 许问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人人都当她是冤大头,对她只剩同情了。 饭吃了都还没半小时, 结婚流程就已经推进到选日子。 男女双方请的这几位德高望重长辈里,都有懂黄历的,现场要了许问跟路远征的生辰八字现场合。 过了会儿,算出来了三个好日子。 第一个是三天之后。 许秋石当场驳回:“三天哪来得及?咱先不说添置结婚用品的事,就三天时间,亲戚都通知不过来。” 别说户里,就是生产队,有些都还没按电话,得到人家家里去送请帖。 第二个日子是十六天后,第三个日子是一个月后,明显来不及。 许家人还是有些犹豫,半个月时间太紧了。 路远征表态:“奶奶,爸妈,你们放心,尽管婚事从简但是许问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许闻哼了声:“还没结婚呢改口早点!” 路远征只笑不说话。 许问听懂了,说是三个选项,实际上也就十六天之后这一个选项。 一顿饭吃完,日子定好,彩礼列了清单择日送到许家,手绢也换了,只等筹备婚礼。 等大家都吃完,路远征把许家人送出门。 “问问啊,你这周就请假还是去上学?”奶奶问还没上车的许问。 “上学吧?!请太久的假不好。” 桑小青反应快,忙道:“那正好,让远征下午送你去吧!”说完才问路远征,“远征同志下午有空吗?” 路远征看了明显有几分拘谨的许问一眼,点头:“保证把问问平安送回学校。” 路远征送许问真的只是送到学校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你到底还是学生,你同学看见我们在一起,怕给你带来麻烦。”路远征从车把手上摘下编织筐递给许问,“给你带了点吃的,你吃不完可以跟同学分分。” 许问以为是中午的剩菜,点点头接了过来。 所谓剩菜是指上了桌但是基本没动筷子的菜。 这种菜扔了是浪费。 “你路上慢点!” “等周末我来接你放学。”路远征调转车头朝许问摆了摆手,骑上自行车走人。 第35节 婚礼虽然只有一天,但是零零碎碎还挺费时间,半个月时间很紧张。 许问到宿舍才想起来,她根本就没带换洗衣物。 谁能想到只是吃个订婚饭,家都没回就被打包送来学校了。 幸好朱美珍上周给了她一个月的伙食费,要不然这周得喝西北风。 好像也喝不了西北风,冬生还给她一堆学校的饭票,省着点儿吃一个月都没问题。 她到的时候李芸正蹲在床边补作业,邵月月还没来。 “问问,今天挺早啊?”李芸有几分惊讶,平时许问都是最晚一个到学校。 “嗯,今天有朋……家里人送我过来,比平时等公交车快一些。”许问把编织筐放在自己的床铺上,然后到木柜上把已经长毛的咸菜拿到宿舍后面的垃圾箱倒掉。 她们宿舍地理位置实在不好,夏天都不敢开后墙上的窗户。 中央大路尽头是公厕,就在她们宿舍斜后方。厕所前面放了一个垃圾箱。 不是那种一米高方方正正的垃圾箱,是一个跟坦克造型有点像的长方体大铁皮箱,上方开了几个小门用于往里扔垃圾。 也不知道多久清理一次,动辄垃圾就满到扔不进去。 冬天还好,现在这个季节,令人作呕的味道中裹挟着无数的蚊蝇漫天飞舞,实在让人头疼。 许问干呕几声,红着眼先到水龙头下把装咸菜的玻璃瓶洗干净才回了宿舍。 她把玻璃瓶摆到木柜上,正好看见一只苍蝇落在木柜上,让她想起刚才那一幕,胃里刚压下去的酸意又开始翻涌,没忍住又干呕一声。 李芸抬头见许问捂着嘴,眼睛含泪,连忙起身走过来,关切道:“你怎么了?” 许问说不出话,摇摇头,手向后指了下。 李芸懂了,把自己凉的白开水分了些到许问杯子里递给许问:“这段时间全校学生都在新校址忙活,学校里的卫生没人打扫,这垃圾箱别说里面,连外头都满了。又是夏天,那味道确实谁闻谁恶心。” “啊啊啊!臭死了!学校是打算臭死我们吗?” 李芸话才说完,邵月也到了,捏着鼻子进门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李芸便举着杯子问邵月:“你要不要来点水压一下?” 邵月摆摆手,从肩膀上摘下一个大大的军绿色水壶,“请你俩喝橘子水。” 她把许问跟李芸杯子里的水都倒到干净的饭盒里,给她们俩一人倒了一满杯橘子水。 “这是冰的,喝点凉快。” 许问道了谢,尝了一口,冰凉酸甜确实很好喝。 “咱们去食堂吃饭吧?我下午跟我妈到我姥姥家来着,回来的有点晚,没来得及吃饭。”邵月手揉了揉肚子邀请她们。 许问摇摇头,“我带了饭。要是不嫌弃,一起吃吧?” 她掂着路远征给她的编织篮挺重的,也不知道里头装了多少菜。 估摸着三个人吃肯定没问题。 李芸跟邵月以为许问又在家背了咸菜窝头,对视一眼,点点头。 她们要不吃,许问也不会吃她们的。 “带了什么好吃的?让我先垫吧下!”邵月是真的饿了。 宿舍就这么一条过道,现在许问被挤在过道最里面,一面墙一面木柜一面床面前还有被夹在中间的李芸,她总不能从床上爬过去。 许问指了下自己的床上的编织筐,对邵月道:“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你自己看看吧!今天家里人给收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邵月跟许问同学一年多,关系一向很好,也不跟许问客气,掉头走到许问的床铺前打开编织篮。 最上层是印着国营饭店名称的泡沫一次性饭盒。 邵月一一拿出来摆在地上,嘴上道:“嚯!问问,你怎么带这么多饭店的菜?” 许问不想多说,只道:“今天有人请我们家吃饭。点的菜多了,带了些回来。你们别嫌弃。” “哪有人会嫌弃这么丰盛的菜?咦?这是什么?”邵月往外拿最后一份菜时,把垫在饭盒下的塑料纸带了起来,露出下面的衣裳,“哇!这么漂亮的裙子?我前天晚上跟我妈逛街的时候还看见了,我也很喜欢,不过有点贵,也不适合我。这衣服适合脸白的人穿。” 许问一头雾水,不知道邵月在说什么。 好在李芸被裙子吸引了目光,转身让开了地方。 邵月已经伸手把裙子从编织筐中取了出来,在自己身前比划。 许问这才看清楚邵月手中拎的裙子,一条无袖正红色上面点缀着白色圆点的收腰连衣裙,腰上系着蝴蝶结。 款式简洁大方,就是颜色过于艳丽,确实对皮肤黑的人不友好。 许问走到裙子跟前摸了摸,若有所思。 这裙子应该是路远征给她买的,算喜服吗? 魏庄公社是穷地方,大部分人结婚都是穿件红衣服就算,有时候连粉色的都能将就,根本不讲究喜服不喜服。 这裙子已经很正式了。 许问腹诽:你买了衣服倒是告诉我声! 现在倒好,让邵月月她们先看见,都不知道该怎么瞒。 邵月松开手,把裙子还给许问,又从编织筐里掏出一件旗袍,旗袍是淡绿素色,很精致。 这回李芸都惊了,“问问,你这是发财了吗?” 许问家的条件她们都清楚,许问自己也是个特别节俭的人。 李芸跟邵月突然看见许问这又是饭店打包饭菜又是新裙子新旗袍的,有些不适应。 可惜许问自己也一头雾水,她摇摇头,没说话,让李芸帮自己拿着裙子,蹲下身子。 邵月把编织筐还给许问,自己把装饭菜的泡沫盒往一边挪了挪。 编织筐里还有两套衣服。 一套短袖加半身裙,一套是薄款长袖上衣和卡其布的喇叭裤。 再往下面,有两双鞋子,一双凉鞋,一双高跟鞋。 最下面一层是一沓一中的饭票,还有一封信。 邵月跟李芸彻底惊呆了。 “问问,这是那个姓温的同学送的?”李芸见许问看到裙子也很意外,明显不知情。 许问本想瞒着自己结婚的事,没想到路远征给她准备的“剩饭”下面还有这么多惊喜。 事实上饭菜也不是剩的,应该是新做的。约莫是想让她请自己宿舍人吃饭。 见瞒不下去,许问索性承认:“不是温同学送的,是路教官。” 邵月跟李芸对视一眼,都不解:“路教官干嘛送你这些?” 许问才张开口。 邵月眼睛一亮,抢着开口:“我知道了!路教官答谢你帮他带冬生!” 许问:“……”你可真聪明! 李芸摇头:“帮着带孩子也不能给这么多东西吧?” 又是吃食又是衣服还有饭票跟信,李芸大胆猜测:“难道路教官在追求你?” 许问摇头:“追求谈不上。我们今天订婚了。” 邵月点头:“我就说教官怎么会追许问,原来是订婚……订?啊!!!” 许问连忙起身捂住邵月的嘴:“嘘,别叫呀!被人听见不好。” 邵月点点头,许问松手。 李芸捂着额头长吸一口气,抬手摆了摆,“问问,你等会儿在说话,你让我缓缓。” 许问耸了耸肩膀打开了信封,信封中除了信还夹着几张大团结。 路远征的字跟他的人一样,规矩中透着不羁。 信的大意是说按照他们生产队的婚礼习俗,路远征应该给许问准备六套衣服,但是许问还要上学,时间不多,所以他自作主张买了四套,让许问试试合不合身。 饭票是他当教官时买的,反正也不带军训了,让许问收下。 饭菜是他新点的。说是想请她同学吃饭,但是他不方便出面只好请她带来。 许问琢磨了下,很怀疑路远征他们生产队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习俗。 要真有给女方买衣服这一个礼节,为什么饭桌上都没人提?为什么他要偷偷给她? 饭票是可以退的,这显然买了没用,是特意给她的。 至于钱,路远征的意思是,他们马上就是夫妻,他作为丈夫供养她是应该的,希望许问能接受。 当然这些钱只是供许问婚前使用。路远征表示婚后津贴会全部上交,现在还得办婚礼用。 许问看得直摇头,嘴角却是上扬的。 她数了下,整整十张大团结。 把钱收好,给满脸好奇地李芸跟邵月讲了自己跟路远征的事。 不过也没多说,只说相亲认识的。 邵月听得很惆怅:“问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要结婚啊?” 李芸倒是能理解:“不结婚能怎么办?咱们高中又不包分配工作,也不能上大学。到了年龄不得嫁人?我都相了好几回亲了,只是没问问这么快,一次就成功。” 邵月叹息一声:“也是。上学真好啊!” 许问安慰了一句:“别灰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恢复考大学了。咱高中停了几年这不也恢复了吗?” 邵月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眉毛重新舒展开来,“说得也是。指不定明年就恢复了呢!” 许问笑了笑,没说话。 心道,你猜的可真准。 三个人边聊边蹲在过道上吃东西。 许问靠着墙,李芸蹲在许问北边,邵月蹲在南边。 第36节 宿舍条件有限,大家都这么吃。 本来夏天在外面蹲在红专路上吃饭会凉快一点,但是垃圾箱的味道实在是太呛人了。 她们最后一排女生宿舍的人宁愿在宿舍受热也不愿意闻垃圾箱的味道。 到了晚自习,这事不知道谁告到校长那去了。 许问她们晚自习上了一半,就被班主任喊出来打扫卫生清理垃圾。 全校师生都出动,要清理的当然不只宿舍区后面这一个垃圾箱。 全校这样的垃圾箱有四个,各个都垃圾满到快看不见垃圾箱,臭气熏天,蚊蝇乱飞。 学校也没那么多口罩发给同学们,都是自己拿了手帕或者衣服直接蒙在脸上,等运送垃圾的车把垃圾箱弄走后,帮着清理剩余垃圾。 男同学则接了水管过来,各种冲洗。 一番折腾,等把垃圾清理冲洗干净,晚自习也结束了。 许问他们班和另外两个班负责清理的是学校西北角的垃圾箱。 完事后,许问,邵月,李芸三个人没回教室,一起往宿舍走。 “不行了!我感觉现在整个人都是臭的!我要洗澡!”邵月很崩溃。 许问也崩溃,但更现实:“拿什么洗澡?”别说洗澡堂,她们宿舍连个水桶都没有。 李芸提议:“要不,咱们轮流洗?现在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先去打三壶热水,三盆凉水。等第一个洗完,我们再打三壶热水,三盆冷水。这样就都能在宿舍里简单擦洗一下。” 宿舍是水泥地面,并不怕沾水,又是平房也不怕漏水。一会儿洗完扫下地面就行。 邵月举起双手:“我同意。” 许问点头:“我也没意见。” 三个姑娘跑回宿舍,依次打了热水和冷水。 第一个洗的是许问。 因为李芸跟邵月表示想看她洗完澡穿上新衣服。 许问没墨迹,多墨迹一分钟时间就少一分钟。 她擦洗干净后,换上了白色短袖和半身裙和李芸邵月一起打水。 “还以为你会穿旗袍。”李芸啧了一声,“这身也很适合你。” “一会儿就熄灯了,想穿点宽松的。”许问答,她也觉得这衣服过于合身了,尤其是腰…… 邵月感慨:“果然,美人就是披麻袋也是美。” 许问着急出来,头发都没擦干还往下滴着水,略有些凌乱。 白色短袖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露出明显的锁骨。短袖扎进修身过膝半身裙露出两条白细的笔直的小腿,昏黄的灯光下,白得像是发光。她腰本来就细,穿着这种合身的衣服更显得细腰不足盈盈一握。 邵月第二个洗,李芸第三个。 等李芸进去后,邵月跟许问站在宿舍前的红砖路上聊天。 邵月缠着许问,“问问,你跟路教官真要结婚了呀?” 许问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嘱咐邵月:“你小点声。另外,麻烦你跟芸芸姐帮我保密。” 邵月猛点头,“我知道的。” 她们这年纪结婚很正常,只是许问到底还上学,总感觉有些奇怪。 被同学们知道了,怕是会说闲话。 “许问!” 许问跟邵月同时循声回头。 温一鸣抱着一摞书,似乎有些狼狈,站在中央大路上看着许问。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跟邵月说:“一会儿你先和芸芸姐打扫卫生,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邵月满脸满眼的好奇,点点头:“你去吧!” 许问走到温一鸣跟前,停住脚步:“你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温一鸣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许问,你就算现在不想跟我结婚也不能嫁给路远征。你这是毁了自己的前途!” “什么意思?” “你明知道两个月后就会宣布恢复高考为什么还要做这么自毁前程的事?” 第22章 轰! 许问脑子一片空白, 心跳却有些失控。 情绪一瞬间有些乱,害怕、紧张、亦或是兴奋交织在一起。 明明是大热天,许问身上却冷出一身鸡皮疙瘩。 许问用尽全身自制力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最起码面上平静。 她指甲掐进掌心, 让身体不发抖, 淡声问温一鸣:“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还有我什么时候说知道两个月后高考?你别血口喷人!这话传出去是要追责的。” 心里却盘横着数个问题。 温一鸣是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知道要高考的事? 他也是穿来的? 就算他是, 那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也是穿来的? 她和他之间到底什么关联? 至于高考,不是78年恢复的吗? 两个月后是77年10月。是她记错历史了? 还是说现在的年代根本不是她知道的那个年代, 只是相似? 一连串的问题在许问心里绕成一个死结, 解不开理还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条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温一鸣腾出一直手指了指操场,“去那说。” 许问咬了下唇,点头跟上他。 温一鸣挑了个灯下黑的地方站定。 许问发现温一鸣似乎特别喜欢藏在这种能看见别人但是别人看不见他的地方。 第一次见他是这样,饭店吃饭是这样,在小六街也是,现在还是这样。 “许问,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我了?”温一鸣先开口。 许问:“???” 她就着昏暗的灯光眯起眼,仔细打量温一鸣。 温一鸣没带眼镜, 脸上有些汗渍,头发有些乱,但是不妨碍许问看清他的模样。 许问思索再三,十分确定她两辈子都没见过更不认识温一鸣, 摇摇头反问他:“我们之前就认识?” “不算认识吧!”温一鸣肯定道, “但是见过, 而且我对你印象深刻。去年夏天你有次发烧到诊所输液,我就在你旁边。” 许问仔细回忆了下,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过发烧到输液确实有这么一回。 夏秋换季那会儿, 许问感冒了,是她穿来后第一次生病。 她上辈子身体素质特别好,感冒和发烧一般都不吃药就能抗过去。 再说她的生活费是有限的,买了药就没钱吃饭,所以就想忍着。 可是原主这身体素质没她好,多少又有点营养不良。 感冒不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直到高烧在教室晕倒,被人送到了学校大门口的诊所里。 当时许问整个人烧得浑浑噩噩已经有些迷糊,跟喝醉酒似的断片了。 她后来退烧醒过来,真不记得旁边的病床上有没有其他人。 因为当时特别难过。 既难过自己没有因此穿回去又难过输液后没钱吃饭又得饿肚子。 “然后呢?”许问想,他既然提这事想必那天还发生了什么暴露她来历的事。 “你当时烧得说胡话了。”温一鸣说到这直直地看着许问。 许问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显,连话都没说,静等他下文。 “我听见你说了几句胡话,说想回去,还说了一个词‘改革开放’。许问,你也是重生回来的吧?”虽然是问话,温一鸣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改革开放确实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七六年的词。 许问还从温一鸣这句话中抓到了一个重点的字“也”。 许问记得奶奶说温一鸣之前木讷老实学习也不好前年考高中都没考上,去年一场撞了头的车祸后,突然开窍了。 所以温一鸣是在那场车祸中重生的? 许问试探着问他:“你从哪年重生回来的?” “九八年。”温一鸣如实回答,“你呢?” 九八年四十多岁的温一鸣,在老婆和街坊口中就不是木讷了而是被骂作窝囊。 他上辈子没考上大学,按部就班分到工厂工作,工作当时还行,后来厂里效益越来越差,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偏他娶了个母老虎,嫌他不赚钱对他非打即骂动辄骂他是窝囊废。 憋屈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年,后来赶上下岗潮,老婆跟他离了婚,儿女都成年也用不着管。 有次喝到醉醺醺回墙洞的路上被撞了,再醒来就回来了二十岁。 第37节 许问眨眨眼,回温一鸣:“七九年。” 温一鸣:“……” 确实七九年就改革开放了,但许问明显没说实话。 魏庄不算大,如果出一个大学生肯定整个公社都家喻户晓。 他前辈子却没听说高考恢复第一年,魏庄有考上的女大学生。 所以许问在说谎。 温一鸣也去桃源生产大队打听过。 可惜的是,生产队的人对许问的印象都是聪明、文静、漂亮。 只有很少几个人说她上高中后好像比以前话更少了些,多了些书卷气。 可这也是正常现象,温一鸣无从知道许问到底哪年重生的。 温一鸣也不逼许问回答,哪年重生回来的都没区别。 “许问,这里没有别人,重生的事哪说哪了。一会儿分开后我不会跟别人说你的事。当然你跟别人说我是重生回来的我也不会承认。”温一鸣一改往日装出来的斯文,说的特别直白,“我今天会跟你交底是觉得茫茫人海中,咱俩是同类。我不愿意看着你犯傻。你学习好,等冬天考上大学你就能离开这个穷地方了。当飞出魏庄的凤凰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把自己嫁作人妇?还是嫁给路远征那样的大头兵?” “冬天考大学?不是明年才恢复高考吗?”许问实打实被惊到。 像温一鸣说的,今天的对话都会烂在彼此的心里,不会外传,传也没人信。 许问干脆将错就错,套话……不是,问话。 温一鸣奇怪地看许问一眼,“你不是七九重生回来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许问摊手,“是你说我重生的。我说我不是你又不信。” 温一鸣:“……” 他一直坚信许问跟他是同类,此刻真有些不确定。 他狐疑地盯了许问半晌,笑了,“行,不管你到底是不是重生的,我既然说了权当帮你一把。十月份国家会宣布恢复高考,十二月恢复第一次高考。你说的七八年高考是恢复正常的夏季高考。” 冬天的高考有且只有这一次,不算正常高考。所以很久以后在口口相传中,很多人认为高考是七八年恢复的。 许问也是其中之一。 说到底是历史学得不够踏实。 温一鸣声音刚落,熄灯铃就响了。 许问心乱如麻,留下一句“谢谢你的坦诚相告。”就要往回跑。 “等等。” 温一鸣喊住许问,把怀里抱着的那摞书还给许问,“还你借我的笔记,我还买了些教材书送给你。你不要嫁给路远征,缺钱的话我可以先给你……借给你。” “谢谢!”许问接过书和笔记,这次没拒绝,“如果需要我会找你。” 许问跑回宿舍,摸黑把温一鸣还她的笔记和送的教材放到上铺空床上,又摸索着钻进自己的蚊帐。 “问问,这温一鸣什么情况啊?怎么三天两头来找你?不会是二男争一女吧?”邵月兴致勃勃地打问。 许问还没等说话,宿舍门就被敲响了,值班老师警告:“已经熄灯了,不要再说话。” 邵月立马禁声。 其实之前学校对熄灯管得不严,很多学生在晚自习后还不舍得回宿舍,挑灯夜读。 后来学校怕出政治方面的问题,勒令大家必须按点回宿舍。 结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同学们不能在教室里学习改成在宿舍学习。不让开灯就点灯打铝皮手电筒学习。 学校没办法就安排了值班老师查宿。 以前也有查宿,只是为了保护学生的安全和禁止夜不归宿,现在越管越严,不让说话也不让挑灯读书。 像邵月这样违纪的被抓到了先警告,警告不听就会扣分,到时候整个宿舍都会受罚。 过了会儿,估摸着值班老师走远了,邵月又开口:“问问?” 许问没睡,但是心里很乱,不想说话,就假装睡着。 邵月喊了两声,也就不再打扰许问。 温一鸣那些话带给许问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许问前阵子萌生退学嫁人的念头是因为她以为明年才恢复高考。 这一年听起来不长,一般家庭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可许家不是一般家庭。 这是吃大锅饭的年代,暂时还不允许个体经济,小地方连个赚外快的门路都没有。 许家本来就穷,日子一直都是在温饱线上挣扎。 如今桑小青又怀孕,相当于许家再少一个劳动力还要添一个吃饭的小家伙。 那这一年对许家每一个人来说都会变得特别漫长煎熬。 这种情况下许问要还坚持上在大家眼里不能考大学的高中实在是很不懂事,特别自私。 学生上学在几十年后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事,在七十年代并不是。 这个时代不是“知识改变命运”而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潜规则。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许问都只是个普通人,她没有在时代里逆行的勇气。 最起码不敢像温一鸣这样仗着那点子预知未来,就想逆天改命,提前入局做生意。 现在个人做生意是犯法的。被抓了会游街会判刑。 再说许问也不会做生意,她连班都没上过。 许家人都待许问特别好,她不能自私的只想着熬到自己考上大学不管许家人怎么生活。 一家四代挤在一张炕上,一年到头见不着一顿荤腥,还得年头就预支年尾的钱。 只有真正穷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许问若是个自私的人也就再忍一年,可她不是,嫁出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决许家困难的办法。 但许问跟温一鸣第一次相亲时许问就发现了内心的抵触,她还做不到牙一咬眼一闭就嫁给陌生人过日子。 “嫁出去”也不是真的想当个围着灶台男人转的村妇。 她到底没结婚恋爱过,还是会向往嫁给爱情的婚姻。 说白了许问就是既不想将就又不愿拖累许家人一年,偏还暂时没办法改变现状,一时冲动临时起意想嫁人。 等动真格的,她却又打退堂鼓。 这年月找对象可不能当儿戏,许问话都放出去了,反悔肯定是不能反悔的。 幸好有冬生一句麻麻毁了她的相亲,她其实不生气相反还松了一口气。 但被人非议也是个麻烦事。她倒是不在乎,就怕累及许家人。 这时路远征的求娶恰到好处的解决了所有因为许问一时冲动引发的问题。 在许问眼里,如果不考虑她和冬生的感情,她跟路远征的婚姻确实就像一桩交易。 他给她房子给她自由,她替他养孩子。 这很公平。 而且大约因为跟路远征不是相亲认识的,许问并不抵触跟他相处。 这一切对现在的许问来说本来很完美,偏今天温一鸣告诉她,她记错了,高考不是明年是今年就在十二月份。 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咬咬牙就熬过去了。 温一鸣还说,两个月后就会宣布恢复高考。 那么等许家人都知道能考大学,说什么也会支持她四个月,就算是桑小青也不会对她上学再有意见。 许问想,假如温一鸣说的都是真话,那这个婚还有必要结吗? 今天才刚刚订婚,马上就悔婚?那该怎么跟许家人说? 重点她该怎么跟路远征提? 还有,温一鸣为什么告诉她这些? 按照温一鸣的说法,许问跟他也就那一面之缘,他为什么愿意帮她?为什么阻止她嫁给路远征 第23章 许问在这些问题中痛苦煎熬了一周。 甚至在周一的时候, 她一度冲动想冲回家。 事实上自行车许问都借来了,假条也拿到手,只是出校门时她又犹豫了。 退婚容易。 以路远征的性子势必不会为难她。 若找个借口说意外得知高考的消息, 许家人也不会责怪许问。 可退婚以后呢? 就算许问能顺利考上大学,飞出穷魏庄的也只是她自己。 哪怕上大学不用交学费, 可许家面临的窘境依旧还在。 她寒暑假回来还是要一家七口, 不,到时候是八口挤在一张炕上。 在她毕业前家里还是穷到揭不开锅。 土地分包到户虽说是从七九年开始, 但要到八三年才全部改革完,就魏庄这偏远小地方, 最早也得八二年才会改革吧? 还有冬生。 她如果拒绝给冬生当麻麻, 冬生一定会很伤心。 第38节 冬生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 从三岁多就特别会察言观色,会讨巧哄人。 看起来很招人稀罕,仔细一想, 这些讨巧都是没安全感的孩子的自我保护。 路远征说,冬生以前从没叫过其他女同志妈妈。 以前在大院里有嫂子逗过冬生让他认自己当妈妈,冬生却死活不肯开口, 直说那嫂子不是自己的妈妈。 他无论怎么跟冬生说,许问不是他妈妈,冬生依旧坚持许问是他妈妈, 总说许问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许问心疼冬生也喜欢冬生, 现在已经做好了多个现成儿子的心理准备, 真要决断她反而有些不舍。 最重要的是, 许问发现即使需要退婚的理由充足,即使她不需要出卖自己的婚姻跟路远征做交换,她还是有些犹豫。 理智如许问, 也理不清犹豫的原因。 所以她放弃了冲回去,想等想清楚再决定。 这一想就到了周六放学。 许问一出校门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路远征,心中堵了一周的烦闷在看见他那一刻竟然莫名消散了许多。 自行车停在路边,路远征靠在自行车上,一只脚向后曲起,指尖夹着眼,半垂着头,目光时不时会扫向这边。 远远地看见许问,就用指尖掐灭了烟,含笑朝她挥了下手。他小臂线条流畅,腕上的钢制表带在阳光下有些反光。 等许问到了跟前,路远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的是他买的那身白色短袖衬衣和半身裙,夸她:“很漂亮!” 也不知道夸人还是夸衣裳。 许问轻哼一声:“路同志经常给女同志买衣服吧?挺会挑,好看不说还很合适。” “真冤枉!人生第一回 。”路远征摇头,只是亲手丈量过她腰围而已,他低头往许问腰上看了眼,皱眉:“你瘦了。脸色也有点憔悴,没休息好还是干活累的?” 许问摇摇头,“有点苦夏吧。” 路远征看了她一眼,没多说,扶着车把用脚蹬开车撑,拍了拍后座,道:“上车,带你去买衣服。不是还欠你两套衣裳?” 许问摇摇头,“先回家好不好?我有点累不想逛街。” 路远征闻言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许问侧坐在后座上,扶着路远征的腰。 两个人半路无话。 快到公社时,许问还是开口:“路远征。”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悔婚,你会同意吗?” 路远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只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 许问:“……” 虽然想过路远征不会怪她,却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平静。 平静到直接要执行退婚的那一步了。 许问莫名有些不痛快。 就好像女朋友问男朋友:“我如果提分手,你会同意吗?” 男朋头说:“行,那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就像时刻在等着这一句似的。 “你什么意思?”许问试着从一侧探头看路远征的表情。 路远征依旧目视前方,抬手抵住许问的头往后轻推:“坐好,别掉下去。”顿了下,回答许问,“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决定了,那我就去张罗取消婚礼。” 亲戚朋友都通知完了,如果取消,还得再一家家通知。 他假期越来越少了。 许问一向是那种特别理性的人,甚至上辈子,同学们还送她个“人间清醒”的称号。 但此刻许问觉得自己跟路远征比理智,差别大约是白银跟王者的区别。 一时间许问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路远征这么好说话,还是该气他这么无所谓。 许问愈发觉得憋闷,问他:“你就这么不在乎?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路远征摇头:“在乎的。刚才第一眼看见你,就发现你犹豫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悔婚,如果你真得决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你想好了吗?” 许问没想好。 心里反而更乱了。 因为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心里莫名酸酸涩涩。 “我真退婚了,你会难过吗?” 路远征回答:“这不重要。有时候难过什么都改变不了。” 比如不会因为他会难过,就能避免战争。也不会因为他难过,战友就不会牺牲。 同样,他不觉得许问如果真想退婚,也不会因为他难过就不退了。 所以在难过之前他更想妥善地把事情处理好。 “很重要。” 路远征似乎怔了下,轻声开口:“有点儿。” 许问知道,他说有点儿,不是真的有点儿,只是内敛的表达。 “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另外,谢谢你这么包容我。” 许问到家,许家竟然又是一桌子比较丰盛的饭菜。 许问:“……” 她清楚这饭不是招待她的,把带给许切的零食拿给他就跑去洗手。 朱美珍站起来往门外探头看了看,问许问:“就你自己回来的?小征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许问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是路远征觉得她现在心乱,他不适合再登门。 “这孩子!啥事这么着急?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来吃口饭。”朱美珍有点失落地走回桌前。 她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呢! 倒是许闻狐疑地盯着许问来回打量,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跟路远征吵架了?” “没有。”许问否认,确实也不算吵架。 “没吵架,以路远征的性格干不出来过老丈人家门还不入的事!” 许问:“……” 你可真是我亲哥。 许问没胃口,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借口补觉跑回里屋。 过了会儿朱美珍追进屋,坐在炕边,在许问头上摸了摸,开口:“问问,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了?” 许问顿时眼眶一酸,哽咽着叫了一声“妈”。 “傻丫头,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你一回来我看出来你不对劲了。怎么了?真跟小征吵架了?” 许问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眼,坐起来,盘着腿问朱美珍:“妈,路远征那天到底跟你和我爸说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朱美珍轻叹一声,拉着许问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不太好意思……我和你爸觉得亏欠你。那天……” 那天傍晚,路远征刚进门的时候,许秋石跟朱美珍还有点不开心,觉得路远征有点没礼貌。 上午才跟着媒人登门,下午又自己上家里来连媒人都不带,这要传出去问问以后还怎么找对象。 鉴于路远征的职业,许秋石跟朱美珍也不好直接赶人,冷着脸让路远征坐,连茶都没给他倒一杯。 路远征也不是来喝茶的,开口第一句就是:“叔儿,婶儿,这次我自己来就是有几句关于许问的话想跟二位说说。你们知道许问失眠吗?就是成宿成宿睡不着觉。” 许秋石跟朱美珍对视一眼,两个人茫然地摇头,他们都不知道这事。 路远征把跟许问相识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托出。 许秋石倏地站了起来,手握成拳就要打路远征。 路远征一脸坦荡,不闪不避。 许秋石手停在半空。 打吧?人家是为了救问问。 不打吧?问问让他轻薄了也是事实。 许秋石拳头捏得咯咯响,最后重重一拍桌子,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扭过头。 一直防备他们打起来的朱美珍见许秋石放下手,略松了口气连忙追问:“路同志,你为什么说问问失眠?这孩子打小心思重什么都闷在心里不爱说。” “头几次见她,她都是眼白上布满红丝,眼下乌青,脸色憔悴。头发掉的也有点严重。我跟我战友们每次熬夜久了都跟她状态差不多。她一看就是没休息好。后来我旁敲侧击打听过,她透露出只有白天睡觉。” 每一个夜晚对许问来说都是煎熬。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七八个小时,不言不语不动,但凡心理素质差点的早就崩溃了。 朱美珍一下就哭了,“这孩子……这孩子……我们都是长头发,虽然地上头发多也没想到都是她的。她这丫头到底为什么成宿成宿睡不着啊?” 路远征默了下,指了指里屋的位置:“我上午来,无意中看见你们家里屋,发现就这一张炕。想来应该是一家人睡在一起吧?” 这话一出,许秋石还略显茫然,朱美珍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家里没多余的房间,问问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别说睡觉,平日里换衣裳洗澡都不方便。 朱美珍用手背擦拭了下眼睛,喃喃道:“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却也知道许问说了也没用,家里变不出更多的房间。 “是我没用。让孩子受委屈了。”许秋石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得亏是遇见了路同志。要碰见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那问问这辈子都毁了!” 朱美珍哭出声:“问问怎么什么都不说。她还说是自己溺水被路同志救的。” 许秋石轻拍朱美珍的背,“那闺女就是怕咱们知道了心里难受。” 就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女。 第39节 “我跟许问结婚,除了想负责,主要觉得我挺适合她。”路远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朱美珍,接着道,“叔儿,婶儿,你们是许问的父母,比我更了解她。应该能看得出来她想结婚嫁人并不是真的想找一个男人结婚。她只是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却又想要自由。而这些,我能给她。” “我有几间房子,又常年不在家,婚后她自己住。这样就不用再躲到坟地那边洗澡。虽说是荒郊野外,到底不安全,万一出点什么事就什么都晚了。换衣服睡觉的问题也都能解决。我保证未来一年内不会碰她,假如她碰见心仪的人或者单纯想离婚,我都答应。” 朱美珍擦擦眼泪不同意:“那不行!结婚又不是过家家,结了哪有再离的?那还不被人戳断脊梁骨?!” 这十里八乡,两口子打到街上也没人离婚。 哪有还没结婚就盘算离婚的。 “许问不会在乎那点名声,我也不会在乎。” “我们在乎。”朱美珍不同意。 “婶儿,我说的是最差的情况会这样。当然许问真心跟我,那我绝对不会辜负她。” 许秋石思索了会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怕问问当不好后妈?再说问问还上学怎么给你带孩子?” 路远征摇头:“我叔伯可以帮忙带。这些我会安排好,不会让冬生拖累问问。” 许秋石闭了闭眼睛,拍板:“好!我同意你们的婚事。” 朱美珍红着眼抽泣了声:“小征嘱咐我们不要在你面前说这些的。” 许问眼睛也湿湿的,原来路远征什么都知道。 这个男人……可真会戳她心窝子。 朱美珍擦了擦眼,又给许问擦了下眼睛,“怎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有点好奇。” 都说知子莫如母,朱美珍来回打量许问,狐疑道:“问问,你不会是不想嫁给小征了吧?咱可不兴这么做人啊!这婚都订了亲朋好友也都通知了,你现在要反悔,那就真成为整个公社的笑话了。” 许问嗯了一声,“会嫁!” 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朱美珍又盯着许问看了会儿,点点头,试探道:“那你一会儿睡醒别去放羊了,去小征家叫上他跟孩子来家里吃饭。” “好。” “很困吗?很困的话你先睡,我把饭菜给你留一下。要不是那么困,你把饭吃了再睡?” 许问心情好了些,还真有些饿,跟着朱美珍一起下炕到外间吃饭。 母女俩刚坐下,就听见门外有人喊。 “请问许问同志在家吗?” 许问正好离门近,起身掀开门帘,门外站了几个陌生人。 “你们是?” 前排一个男人掏出证件朝许问亮了一下,“我们是投机倒把办公室的,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24章 另外一名前排的同志则亮出了自己公安的证件。 据许问所知, 这个投机倒把办公室跟后来的工商局差不多。 她一个学生,刑侦跟工商局找她干什么? 许问纳闷地开口:“我就是许问,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家人一听也都围了上来。 许问只好出了门, 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许闻第一个跑出来, 许切跟桑小青扶着奶奶在最后。 “你涉嫌犯了投机倒把罪,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朱美珍一听急了,立马挡在许问身前,问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同志和几位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家问问还是个上学的学生,怎么会犯投机倒把的罪?” “对!” “就是。” “同志,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许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觉得这是个误会。 站在最前面的同志,往身后看了一眼,眼神命令。 “许问同志, 这些笔记和书是你的吗?” 其中一位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打开手提袋,往许问面前举。 许问低头一看,笔记本确实是自己的,至于书看封面像是温一鸣送的那几本, 点点头:“是我的。” “那就没找错人!麻烦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公安同志铁面无私道,拿出一张纸举到许问面前,“这是拘捕令。” 许问一头雾水,却也不能反抗,点点头。 朱美珍不肯上让开:“同志,我们问问真没犯法,你们不能胡乱抓人啊!” 领头那位同志看了眼把许问里三层外三层挡在身后的许家人道:“这位同志,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现在请许问同志跟我我们走就是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她如果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会放人。但, 她如果真有违法行为,我们也将依法对许问同志进行严惩。你们如果妨碍执行公务,我们一样可以对你们问责。” 许问艰难地从许闻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转过头先看着许家众人道:“奶奶、爸妈、哥哥嫂子,小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什么都没做,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别担心!”然后往前一步,对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同志们道,“我们走吧!” 许家人不情不愿地看着许问被带走,慌了神。 “这可怎么办?”奶奶急得猛敲拐杖。 朱美珍更是直接急火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闻把朱美珍背回屋内放在炕上。 奶奶忙掐了掐朱美珍的人中,把她掐醒。 朱美珍一睁开眼就呜呜地哭,“问问这是摊上什么事了?她都马上要嫁人了弄这么一出路同志要退婚怎么办?好端端的怎么会摊上投机倒把呢?” 朱美珍的问题,许家人谁都回答不了,不大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啜泣声。 半晌,许秋石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找队长。他在公社有熟人,咱请他帮忙去打问下到底什么情况。” 许闻摇头,“那些人不是咱们公社的人,应当是县或者市里的通知。公社的人怕也打探不到什么。” 他出门的晚没看见工作证上的字。 朱美珍一听更绝望了,拍着腿哭。 奶奶到底是七十岁的人,经得事多相对淡定些,吩咐许闻:“闻子,你去找下远征。我看他跟问问订婚那天,公社那俩干部都对他态度很好,你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去打听一下。” “好。”许闻应声往外走。 奶奶挥挥手,“行了,在在家里堵着也什么都解决不了。该上工上工,该上学上学。出去还能多听些事!问问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一向规矩,依我看这事就是个误会,你们也别太着急了。” 话是这么说,一家人面上依旧都忧心忡忡,谁也不知道许问是什么情况。 许问自己都不知道。 她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跟投机倒把扯上关系,还是严重到已经立案的那种。 许问被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同志当面把移交给刑侦队的同志。 接着又被带进了审讯室接受审讯。 按照公安同志的说法,是许问作为投机倒把犯罪团伙的头目和主犯,涉案金额过大,得要负刑事责任。 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希望许问交代清楚犯罪事实,以减轻自己的量刑。 投机倒把罪在这个年代其实没有明文的定义和规定,司法部门通常便把赚差价的个体户行为统归为投机倒把。 按照涉案金额,轻则通报批评,重则判刑入狱。 一般的案件投机倒把办公室就处理了,很严重的会移交刑侦。 这年代没有专门的经侦部门,经济犯罪也贵刑侦管。 而许问莫名其妙就成了涉案金额多达十万块的投机倒把犯罪团伙的头目! 重点是有人证物证一样都不缺。 尤其是物证,许问浑身长满百张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如山铁证就是她刚才亲自认领的笔记和书。 书是温一鸣送的那几本教材,每一本书都从中间挖开,里面塞满了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 许问借给温一鸣的笔记本里,夹着两张写着她名字的大额存折才是致命罪证。 存折上的签名是她的笔迹,两张存折加起来五万块,足够许问判个三五年。 这年头二百块就够许问她们全家吃喝生活一整年,五万块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天文数字。 许问承认笔记和书是自己的,不承认钱是自己的,可又解释不清这钱怎么来的。 当然能说钱是温一鸣给的,但是温一鸣为什么给她这么大一笔钱? 她说不知道,刑侦的同志就问她那存折上为什么又是许问的名字? 这些许问都回答不出来,因为她也不知道。 许问不知道,温一鸣却知道。就是他跟他那些兄弟姐妹举报的许问。 确切的说,是温一鸣他们被抓后,把锅甩给了许问。 温一鸣的证词是,他跟许问在处对象,许问家庭条件不好,嫂子又坏了孕,家里又想买地基盖房就逼着他去赚钱。 他如果不同意许问就要嫁给别人。 那个别人当然就是路远征。 许问为了逼他去赚钱,火速跟路远征闪婚。 温一鸣怕失去许问才铤而走险,从南方倒腾商品回来买卖。赚到钱连夜给许问送去求她不要嫁给路远征,许问收了钱答应跟路远征退婚。 温一鸣几次见许问都在公共场合,全部都有人证。 他那几个兄弟姐妹也都言之凿凿的说温一鸣在南方做生意时收到许问出事的消息二话不说往回赶,凭白损失几千块钱。 第40节 许问跟路远征订婚确实很匆忙,一连跳过几个重要的礼节,让人看起来十分仓促,说没鬼谁信? 许问两世为人第一次进刑警队审讯室这种地方,本就有些害怕和紧张。 再加上工作人员人公事公办的严苛态度,更是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吓得全身发抖,牙齿不停的打颤。 许问不知道温一鸣是有预谋的陷害她还是临时起意抓她当替罪羊。总之步步周全,全是针对她的陷阱。 她宁愿是前者,如果是后者那么温一鸣也太可怕了。 天降灾难,许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自证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只矢口否认,不承认温一鸣的指控。 目前现有的认证物证都对许问极其不利,如果找不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她必受牢狱之灾。 许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思考。 却怎么也做不到。 她太害怕了。 审讯室这种地方本来就阴暗无窗让人觉得特别压抑。审讯人员又一再给许问施加压力。 许问实在害怕,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比刚穿到这个时代时还害怕几分。还有委屈和绝望。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一个四个口袋的干部走了进来。 负责审讯的两个同志都站了起来,齐齐叫:“队长。” 那队长看了许问一眼,对那两位同志耳语两句,又看了许问一眼离开。 那两位同志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临走时对许问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许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多少松了口气。少了咄咄逼人的审讯人员,她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努力从刚才的审讯中提取有用的信息以及分析自己该怎么自救。 路远征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推开门,背对走廊上明亮的光线,像个逆光而来的英雄。 许问扬起头,看清路远征的瞬间,她隐忍许久的眼泪哗就流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落到了实处,满心慌乱也消失不见。 像个被欺负后见到家长的孩子,只剩委屈和被保护的安心。 许问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软到动不了。 路远征停在许问面前,大掌伸开在她头顶揉了揉,就像他平时对冬生那样,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问摇摇头,张开胳膊抱住路远征,头埋在他腰间,呜呜地哭了出来。 路远征僵了下,抬起手在许问背上轻轻拍打,安抚她:“别怕!我来了。” 许问到底不是那种遇事只会哭的小姑娘,只发泄了一小会儿就平静了下来,松开圈住路远征腰的手,擦了擦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二哥通知的我。我有个转业的战友正好在这个队,就讨了个人情来看看你。他们已经跟我说了前因后果。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审讯室的门板被敲响。 许问跟路远征同时回头。 许问刚才见过的四个口袋,站在门口,轻咳一声,:“那个……这是审讯室,你们注意点影响。另外,也想跟你们说先别高兴太早。” 路远征指着四个口袋对许问道:“他就是我老战友老何,也是这里的队长。” 这年头所有制服,包括军装,都没肩衔,靠衣服口袋区别干部和下属。 上衣有四个口袋的都是干部,两个口袋的都没官职。 许问点点头,打招呼:“何队长好。” “嫂子好!”何队长走进来,在审讯员的位置坐下,抬头看着路远征道:“征子,你提供的证据我们刚看过了。确实省了我们不少事,也能坐实温一鸣的罪名,但是想要洗清嫂子的嫌疑,还差一点,所以你现在还不能带嫂子走。这是规矩,你别让我为难。” 许问虽然很纳闷和队长年纪明明比路远征看起来大不少,为什么要叫自己嫂子?而且他们还没结婚。但,何队长神色认真不是调侃,又说起了正事,她不好纠结这点小事。 最起码跟投机倒把的罪名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路远征也没注意这点小事,或者说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事,皱眉问和队长:“还差什么?” “你才来可能还不知道,温一鸣指控嫂子才是主谋。并且作为污点证人指正了嫂子。赃款也确实在嫂子的宿舍找到了,其中两张大额存款也确实写的是嫂子的名字。温一鸣跟嫂子……”何队长看了许问一眼,“见面都有人证,包括这次给嫂子送藏有赃款的笔记。” 这话若作为朋友,何队长说什么都不会说,有点像挑拨离间。但他也是执法人员,得秉公办事。再不好听的话,只要是实话就得说。 “唯一对不上的,也就是温一鸣说嫂子收到钱后跟你退婚了。”何队长补充。 许问脸色一白,又羞又囧,看向路远征下意识解释:“我根本不知道笔记本跟书里有钱。”所以不是因为这个想退婚。 路远征点点头,“我知道。” 这事确实有点刺手。 温一鸣给许问送笔记时就站在宿舍旁的大路上,很多人都看见了。 许问却难证明自己不知道里面有钱有存折。 说不清楚这些,还是无法从温一鸣这事里摘出去。 不大的审讯室里陷入了沉默。 “其实还有个办法……” “我有办法自证!” 路远征跟许问同时开口。 第25章 等许问走向拘留室, 何队长问路远征:“你还没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也没什么。咱们想结婚打报告后不是得要女方政审?我前阵子为了以防万一发电报回去打了结婚报告,公社派出所昨天恰好刚把许问的政审资料给了我。” 何队长当然知道结婚打报告的流程,也知道政审意味着什么。 许问既然通过政审, 足以证明她的清白,尤其是刚刚通过政审,说明许问最近绝对没有干违法乱纪的事。 何队长只要让人去派出所核实一下许问的政审资料就能拆穿温一鸣的谎言。 “那你怎么不拿文件出来?明明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怎么还舍得让她……”何队长指了指拘留室的位置,“以身犯险?!” 路远征沉默。 何队长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 突然听见路远征一声轻叹, 他看着许问消失在走廊尽头, 平静的开口:“我常年在外面, 不可能每一次都像这一次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就能出现。既然她有办法自保,还得让她自己解决。” 何队长比任何人都理解路远征这句话的意思, 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下:“咱们这行,是个合格的军人就注定不是个合格的丈夫。” 路远征没说话,抬步向拘留室走去。 何队长连忙跟上,哎哎的叫唤:“让你进来已经不合规矩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许问进了温一鸣所在的拘留室。 温一鸣和他那几个兄弟姐妹或倚站或蹲或躺拘留室各个角落正在闲聊。 看见许问进来,温一鸣蹭一下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和内疚。 许问讥讽地瞄了温一鸣一眼,挑了块靠近门口,没被他们占领的空位置抱膝坐了下来。 然后闭着眼靠在墙壁上一句话都没说。 “嘿!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你我们能被抓到这里来吗?你还横上了!”暴脾气老从地上站起来,朝着许问挥拳头。 温一鸣淡淡地瞥了老一眼, 老不情不愿地收回拳头闭上嘴。 许问饭店里见过的那个烫发女人,斜眼看着许问,嘟着嘴对温一鸣抱怨:“一鸣,都到这时候了, 你还护着她?你就这么喜欢她?” 温一鸣轻叹一声,语气有些淡,“谁让我喜欢她?!放心,等出去了,你们受的委屈我都会补偿你们。别为难问问。” 老听见有补偿,就没再说话。 卷发女听出温一鸣不高兴,撇撇嘴扭过头看墙没说话。 许问终于睁开眼,摆摆手,敬谢不敏:“别!温一鸣你可别再恶心我了!既想当女表子又像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栽赃陷害我起来倒是半点不手软。” 温一鸣也不恼,斯斯文文的一脸宠溺:“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把我送进监狱?”许问嗤笑一声,“那你对人好的方式挺别致。”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你这脸皮是二皮脸?”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问问,犯了错就得改,怎么能迁怒我呢?” “这里没有公安,再装有意思吗?”许问嘴角讥讽地勾了勾,“禽兽不如!” 温一鸣并没有被激怒,依旧一脸温柔,他左右看了看,屏退左右,走到许问面前蹲下,想拉许问的手,被许问躲开。 他也不恼,耸耸肩,往后退了一点,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横放在膝盖上,深情地望着许问:“问问,我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你反正也要放弃大好前程要嫁给那当兵的相夫教子,为什么不能再帮帮我?你知道的,最好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我不能进去坐牢。你就认罪好不好?你放心,亏欠你的我会弥补。等你出来我就娶你好不好?” 许问惊了,不可思议地问温一鸣:“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不能坐牢我就能?机会对你很重要对我就不重要吗?而你报恩的方式也真特别,竟然是要祸害我一辈子?” 温一鸣大约是恼羞成怒亦或是还有几分廉耻心,面上有些红语气也有些急:“许问,我是真心待你,你为什么总拒我千里之外?我是哪里比不上那个当兵的?” 许问仔仔细细看了温一鸣一眼,笑了:“你真心待我?你是不是对‘真心’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你真心的怕是从一认识就开始想怎么算计我吧?相亲的日子是你选的吧?因为你知道那天我们生产队有电影,你就是想让大家看见我们在一起,只是你没想到半路杀出路远征父子。否则我猜你一定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地对我格外中意。 约了我一起上学又放我鸽子,偏又托你婶婶来送我,不就是想借她的嘴告诉别人你有多喜欢我? 你找我借笔记……”许问顿了下,“大约是真的想借笔记,毕竟你还是想考大学的。之后是他们……” 许问指着拘留室其他的人,“都以为你是为了我千里奔回来。我猜,一定是你的生意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问题,或者说是你私下跟供货商达成了什么条件,想甩开他们跑回来,却被他们发现跟上了,你只能推我出来当借口。也是巧了我恰好晕倒。可我想就算我不晕倒,你也一定会用其他的借口来找我。比如说想我想到受不了?” 许问边说边观察温一鸣的表情,自己应当是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光自己说他不说话也没用,许问想了想再接再厉,继续开口:“我跟我妈看见你们那天,你就意识到自己被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盯上了。确切的说,是投机倒把办公室的同志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犯罪证据,只是为了把你们抓住核实后交给公安而已。当天你逃跑了,晚上跑来找我不过是为了陷害我。你有我的笔记本学我的笔迹写字又不是难事。 你故意挑晚上找我,还说那些扰乱我心神的话,就为了让我没心情查看那些笔记本和书吧?” 许问自嘲地笑笑,“也怪我没防人之心。竟还真以为你那些话为我好,甚至动了退婚的念头!哦,对了,你算漏了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把笔记本送给我之后就跑来自首了?因为你断定我会跟路远征退婚,这样就更坐实了我逼你赚钱的事。可惜,抱歉,我没有跟路远征退婚!你的连环计就有了漏洞。我跟路远征是夫妻,要你的钱做什么?” 温一鸣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蹲跪了许久,腿有些麻晃了晃,脸白如纸,直摇头:“不可能!你怎么会没退婚,你已经知道了……” 许问打断他,“知道跟不知道和我嫁给路远征没关系。哪怕再过几年,哪怕你没进来侥幸成为百万富翁,哪怕路远征还是你说的‘穷当兵的’。我也是嫁他不嫁你!” “为什么?”温一鸣似乎很不理解,“难道当个阔太太不比当个活寡妇好?” 第41节 许问轻笑着站起来。 她个子在女生里算高挑的,人又瘦,视觉上不比温一鸣矮多少,看着他的眼睛讥讽道:“你所谓的阔太太是指明媒正娶回来的还是金屋藏娇?” 许问目光掠过那个满脸嫉妒的卷发女人,“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什么从最初相亲开始不表态一直暧昧着,反倒是等我要跟别人在一起时才极力阻止我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辈子一定会飞黄腾达所以不愿意这么早就被婚姻绑住?我猜是怕日后遇见‘真爱’或者是怕错过能让你少奋斗十年的千金小姐? 可你又不想我脱离你的掌控。你想我帮你复习功课,见证你的发财梦,还能像现在这样出事了都推给我。要是侥幸一直没有抓住,未来我若是吃了公家粮你说不定真会娶我。当然,我相信你身边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只一个。只是目前,适合来顶罪的只有我而已。” 许问余光看见那个卷发的女人脸色苍白,一脸痛苦地往后退一步。 温一鸣脸色微变,却也还算镇定,依旧不承认:“问问,你是不是吓傻了?怎么竟说胡话?” “她说的不是胡话!”卷发女人怒吼,“光我知道的你就同时跟四五个女人交往。当然还有我!你骗我说现在咱们做生意才起步不适合谈婚论嫁。你跟一个官小姐走的近,我吃醋跟你闹,你说她能帮咱们疏通关系最爱的是我,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你跟她……” 卷发女人指着许问,“你跟她搞在一起,我跟你闹。我问你许问这个穷人家的书呆子什么都不会能帮你什么?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她只是个没脑子的木头美人,如果咱们出了事正好推到她头上!没想到……没想到连我也是你的棋子。你哄着我给你卖命。如果许问顶不了,你是不是还会哄着我……”她指了指身边几个男人,“我们,都心甘情愿替你顶罪卖命?!” 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他们本就是为了钱财跟着温一鸣,听见许问揭穿温一鸣对她的布局,都感觉背后一阵发凉。 许问只是个无辜的人,温一鸣都能心狠手辣对她如此设局陷害,那以后自己能有好下场吗? 纷纷对视一眼,退离了温一鸣左右。 温一鸣回头看了看那些对自己目露警惕的手下们,啧了一声,撕下了斯文的伪装,两手交叉活动了下筋骨,晃动了下脖子,鼓掌轻笑,一脸赞许:“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个没脑子的木头美人。你不光漂亮还很聪明!换其他蠢女人到这种时候只会吓到哭。而你竟然这么短时间就想明白前因后果。 对,你猜得基本都对。我在南方时就收到消息说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在找我,我只能匆匆赶回来,洗清我不在公社的嫌疑。”温一鸣看了眼卷发女人,“可惜,这蠢女人盯我盯得太紧。说起来,我们都是她害的,我本来能自己抽身的。一车货不少钱不能砸在手里,我只好铤而走险去小六街卖。没想到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找了来,我才知道他们已经盯上我。火车站汽车站都是他们的人,我根本逃不掉,没办法我只能牺牲你了。 确实是我做局陷害你,存折也是你拒绝我之后去用你名字开的,一个不为我所用的女人,那就为我牺牲吧?不过我想娶你是真的。即使其他女人对我助益再大,也不如你懂我不是?问问,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你了。等你坐完牢出来我就娶你。再说,要是少了你,我会寂寞的。我们是同类……” “呸!” 啪! 许问呸断了温一鸣的话,还不解恨,扬起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她甩甩手,一脸嫌弃:“脸皮是真的厚!打得手疼!” 温一鸣吐了口血唾沫,反手用手背抹去嘴角残余的血唾沫,眉眼里有些兴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害的小白兔,还有些可惜你脑子里那些东西。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聪明这么狠辣的一面,你看,我没说错,我们是同类吧?” 许问往栅栏门的方向看了眼,凑近温一鸣,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温一鸣,在我们女频小说界一直流传着一个定律:重生的干不过穿越的!不好意思,姐上辈子生在千禧年,你两辈子加起来对我来说也只是段历史!我素来不爱跟人争抢。但是你惹恼我了! 上辈子你是个一事无成被老婆打骂的窝囊废,这辈子你就想仗着那点子经验发家致富把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来出上辈子那口恶气!可惜,你不该来招惹我!我宣布:这辈子你还是一样得窝窝囊囊穷苦潦倒到死!” 温一鸣瞳孔猛然一缩,显然没想到许问竟然不是重生而是穿越。 她从二十一世纪来,那她肯定知道更多赚钱的门路。 温一鸣后悔了,一把攥住许问的胳膊,“问问,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做局陷害你,我不该让顶锅,不该把钱夹在书本里陷害你,不该去银行用你的名字存了款。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找别人来替我顶罪,咱俩结婚!” 温一鸣回头看着老,“老,你一会儿去跟公安说你才是主谋。我只是嫉妒许问嫁人才诬陷她的,我……” 何队长实在听不下去了,从一旁转到栅栏门前斥责温一鸣:“温一鸣,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公安都是傻子?你想怎么就怎么?你说谁是主谋谁就是主谋?你想出去就出去?” 温一鸣脸刷地变了,“你怎么……”说到一半明白过来,回头怒视许问:“贱人,你阴我!” 说话的同时,手掐向许问的脖子。 第26章 本来温一鸣还觉得对许问有几分愧疚, 这会儿只剩被许问算计的愤怒, 红着眼扑向许问:“许问,我真心待你你竟然跟公安合伙设局害你?” 许问自打抽了温一鸣一耳光之后就时刻防着他动手。 见他抬手掐过来,连忙后退一步躲开温一鸣的攻击。 温一鸣却不依不饶又追了过来,还试图命令他那几个手下:“你们给我抓住这个贱人!我要弄死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女人!” 其他人瞄了瞄在门外虎视眈眈的公安, 都假装没听见。 开什么玩笑? 投机倒把不过是小罪, 他们只是跑腿的说不定连牢都不用坐。但是当着公安的面打人那就难说会是什么下场了。 许问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该再说话激怒温一鸣,但是他这不要脸的指控实在让许问忍不下去。 若温一鸣奸计得逞, 主谋判刑肯定比从犯重,再加上温一鸣自首和举报有功, 估计判个一年半载就放出来了。 倒霉的只有她。 就这样温一鸣还有脸说对他好? 许问一边后退一边反驳:“你的真心相待就是为了让你当你的替罪羊?我这么做也只是自证清白而已, 你本就罪有应得, 谈不上害你吧?另外,温一鸣, 一个内心卑劣敢做不敢当总想着躲在阴暗处暗戳戳害别人的男人,无论活几辈子活到多大岁数, 都还是窝囊废一个!” 窝囊废三个字, 彻底激怒了温一鸣。 温一鸣怒吼一声,整个人砸向许问。 何队长惊喊:“快开门!” 负责看守的公安连忙掏出钥匙,一大串钥匙一时间找不到对的那把。 拘留室空间并不大,许问几步退到了墙角无处可退,眼看就被温一鸣掐住了脖子。 “让开!”听见动静的路远征转过来看清拘留室里面的情况,低喝一声。 何队长跟他曾经并肩作战过, 默契还在,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抬手就把没反应过来拿着钥匙的公安拉到一边。 路远征长腿一抬,猛力一踹。 拘留室的铁栅栏晃晃悠悠颤了两下, 锁链掉在地上门就弹开了。 那名拿钥匙的公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铁链,发现婴儿手指粗细的铁链就这么被路远征一脚废了,他抬起头就看见路远征冲进拘留室。 温一鸣的手才落到许问脖子上。 路远征跳起借着惯性再次踢出一脚。 捡铁链的公安终于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不大的审讯室内,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温一鸣被踹到墙上,捂着身体一侧哀嚎一声。 其他人直接傻眼。 路远征确定温一鸣没还手的能力了才转脸打量许问:“你没事吧?” 许问像只受惊的小鹿,听见他的话,双手捂着脖子,白着脸摇摇头。 路远征见许问抖得厉害,知道她这是吓坏了,弯腰抄起她的腿弯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何队长指着跟自己擦肩而过的路远征,怒吼一声:“卧槽!路远征你个孙子!你丫把人肋骨踹断了让老子怎么跟上头交代?” 路远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在战场上交代都是活下来之后的事,再说何队长只是随口抱怨一句,这么点小事他会处理好。 等路远征都快走到大门口了,又听见何队长一句:“等你结婚看老子闹得你洞不了房!” 听见这句话,许问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有羞有惭愧。 她抬起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路远征下巴刚毅的线条。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路远征低下头,许问灵动的大眼里清清楚楚写着她的真实想法。 还没等他开口,许问又道:“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那个……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用再办什么手续吗?” “嗯,你放心,不会算你‘越狱’,老何会处理好。”路远征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自行车,弯腰把陈茶放在地上,先伸手摸了下自行车后座的温度。 说是后座就是个四四方方的镂空铁架子,被太阳一烤,有时候都会烫手。 路远征来的时间短,没到烫手的地步,只是有些温热。 他扭头征询许问的意见:“能坚持吗?离家有点远会坐得有点不舒服。” 许问连忙摇头。 公社离市里差不多有四十公里。 路远征大热天骑这么远来救她都没说累,她坐个自行车连力都不用出有什么好娇气的。 路远征看了她眼,打开车撑跨骑到自行车上,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好像很怕麻烦别人?”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许问看似跟面团似的特别好揉捏,很好说话没什么脾气,见谁也都笑眯眯地特别亲切,真要相处了才发现,这姑娘待人距离感很强,亲切仅停留在表面。 她跟谁都会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不麻烦别人也不太喜欢别人麻烦她。 带许问班军训那几天,他注意到即使是跟她看起来关系很好的那两位女同学,许问也不会占她们一点便宜。 他跟许问马上要结婚了,许问也还是这样,疏离客气,对他每次送的礼物或者帮助也是能不要就不要。 哪怕是许家人,许问也是一样。 她明明在家过得特别难受,夜夜失眠,却不曾跟家里说一个字。一听见嫂子怀孕立马要退学嫁人腾地方,哪怕她其实并不是真想嫁人。 这姑娘实在是……活得有点过于战战兢兢了。 不过,再绵软的性子也有脾气,刚才怒抽温一鸣估摸是真动气了。 那几句听着文绉绉的,细品之下还挺戳人心窝子。 这话许问没法回。 总不能说“我怕离你们近了不小心说出我的秘密。”或者“我怕跟谁关系太好,万一哪天我还能回去,下一个人不太好适应。” 事实证明,后一条不太可能,但是前一条还是很容易发生。 要不然她也不能刚从拘留室出来。 想了半天,坐在后座上的许问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路远征轻笑出声,摇摇头没说话。 许问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过于拒路远征千里之外了,又解释了一句:“我真不是因为那些钱。温一鸣跟我说……说今年可能恢复高考,我心一乱就没检查那些笔记和书才让他奸计得逞。” 路远征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许问动摇的原因,问她:“那现在呢?想好了吗?还要不要嫁我。” “要的。”许问点头,又摇摇头,“你确定还要娶我吗?咱们公社就巴掌大,我被公安带走这事很快会传得满公社都是,到时候大家可能说我一些很难听的话。对你可能也会有影响。” 第42节 俗话说无知者无畏,但是,百姓们对公安却是莫名的敬畏,在百姓眼里公安不分部门,被公安带走的人一律是都是杀人放火的恶人。 许问不难想象现在公社里已经都是关于她的“传说”了。 “那你觉得我在乎吗?” 许问认真地想了想,路远征确实不会在乎这些。 过了会儿,许问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有温一鸣投机倒把的罪证?” “去饭店吃饭那天,我听清他们说什么了。他们是在复盘从南方进货那一趟的得失,以及盘算下次什么时候去南方拉货运回来再到哪里卖。” 许问啊了一声,惊讶路远征耳朵这么好使。 想了想,问他:“所以从那时候你就开始查他了?” 路远征到底是个男人,哪有男人大方到情敌三番几次跑到自己未婚妻面前献殷勤的? 结果一查发现本市投机倒把办公室也在搜集温一鸣的罪证。 路远征当兵多年,战友遍布全国各地,干脆又拍了封电报给温一鸣他们提到的几个南方城市的战友,让他们帮忙查探。 昨天才刚刚收到回信,今天许问就出事了。 许闻一说,他就猜到跟温一鸣有关,带上证据来市里想找老何打听一下许问的去处。 谁知道这么巧,许问就在老何队里。 “谢谢你……”许问下意识道谢,说到一半想起刚才说路远征说她过于客气,忙又改口,“谢谢你当初对我哥手下留情!” 路远征:“……” 路远征:“???” 路远征:“什么?” “看你一脚就能踹断人肋骨,那天肯定是没跟我哥计较,手下留情来着。所以替我哥谢谢你。” 路远征抿了下唇。他刚才看见温一鸣狰狞着扑向许问心意乱,头一次身体比脑子反应快。 那一脚肯定得给老何添不小麻烦,不过他也不后悔。 但这话不好跟许问说,舔了下唇说了句:“别怕,我不打媳妇儿!” 许问:“……” 许问被带走后,许家人并没有听奶奶的话去上工。 许问被抓走一家人心急如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许闻去找路远征之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去试着去找人打探消息。 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县城亲戚,许秋石都舔着脸上门去求问。 朱美珍借着路远征那点子关系去跟生产队的李主任套了近乎,拜托她帮忙去公社打听。 但李主任还得去上工,再说要打听也只能等公社的人下班了才能去。 朱美珍只好悻悻的回家。 她到家时许闻也回来了,只说路远征让在家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许秋石也回来了。 许秋石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咱们问问八成得坐牢了!” 说完就抱着头蹲在地上。 奶奶身子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朱美珍啧哇一声哭了出来。 桑小青到底远了一层,还有些理智,问许秋石,“爹,问问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就要坐牢了?” 许秋石摇摇头,“亲戚只是说咱们问问这种情况被带走是要坐牢的。事发突然谁都不知道。说让我回来等消息,有消息他通知我。” 朱美珍这时候反应也快,在许秋石肩膀上拍打:“那你还蹲在这里干什么?你得去生产队候着,万一人家打电话来呢?” “对对对。”许秋石连忙站起来往外走。 许闻拦住许秋石,“爹,我去吧!你们在家里等。路远征说他在市里认识人,已经去市里找了,有没有消息都会来知会咱们一声。” “那还在这等着干啥?去路边等。”奶奶拿过拐杖,让朱美珍扶着她,连忙到外面。 桑小青也要跟,被朱美珍制止了,“你现在是双身子,外面日头毒,你还是在家歇着吧。” 桑小青想着自己出去,婆婆跟奶奶还要照顾自己,只得应了,但是哪有心情歇着,急得在屋里转圈。 许秋石跟朱美珍扶着奶奶站在村口,巴巴地望着进村那条路。 眼看太阳一点点西斜变小,路上不停的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路远征的身影。 三口人从满怀期待慢慢到焦躁不安。 朱美珍最急切,哭得眼睛都肿了,急得直跺脚,“这小征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问问的事他也没有办法啊?” “你先别急。”许秋石自己也是一脸忧心忡忡,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妻子,“远征走的时候都两点多了,要真去市里七八十公里,一来一回都好几个小时,何况还得托人打听,那不得费些时间?” “也是。”朱美珍喃喃道,眼睛却还不停地往路口瞄。 很快太阳开始落山,上工的社员们纷纷扛着锄头铁锨回来。 看见许秋石一家三口站在路口,有那好事的就跑过来打探消息。 “问问娘,你们都站这儿干什么呢?”队里的“包打听”凑了过来,故意压低声音问:“我听说问问让公安抓走了?那丫头是不是在学校里犯了什么事?” “呸!你才犯了事!”朱美珍眼睛一瞪就啐了回去,“我们问问那是协助调查才不是被抓了去,你别胡说八道!” “包打听”讪讪的笑笑,“是啊!是啊!协助调查,那问问是去协助调查什么?” “关你屁事!”奶奶帮腔,“一个媳妇家家,这收工了不回家做饭,跑人家门口来嚼什么舌头。” 奶奶声音不小,就是说给那些往这边看的社员们听的。 包打听接连被挤兑了两回,撇撇嘴,拿着镰刀一边走一边咕哝:“早晚不都得知道吗?还神神叨叨不让说。公安哪会拿人不说是协助调查?可哪个协助调查的能回来了?依我看,问问这次悬……” 朱美珍听不下去追上包打听推搡了一把,“李红花,你胡咧咧什么呢?” 李红花差点被推倒也急了,回头就朝朱美珍扬起胳膊,可她手里拿得是镰刀,这一挥下去朱美珍不死也残。 朱美珍傻眼。 许秋石想过去可是离着一段距离。 李红花也傻眼了,可已经收不回劲道,眼看镰刀就要劈的朱美珍的脸上。 第27章 “娘!” 从生产队赶回来报信的许闻, 肝胆俱裂,疾跑几步跳起来整个人砸向了李红花。 李红花整个人被许闻撞的趔趄一下,跟许闻双双摔倒在地。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许闻特别生气, 人都还没起来躺在地上就抓着李红花质问:“李婶, 我娘怎么你了你怎么还拿镰刀砍人?” 朱美珍一见有儿子撑腰, 惨白着脸告状:“她说你妹妹被抓去坐牢了!” 许闻扬起手就想给李婶一巴掌,“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在背后编排我妹妹你能得什么好处?我要说你家闺女坐牢被抓走了你能乐意吗?” 李红花吓得尖叫一声, 可嘴上硬道:“可问问就是被抓走了,我又没胡说。” 许闻到底不好打女人, 重重一拳砸在李红花旁边吓唬吓唬她。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 对着李红花哼了一声:“我妹妹那是去协助公安调查公社温一鸣投机倒把的案子。现在我妹夫已经接了她往回走着了!公安还说过几天给我妹妹颁发个奖状呢!没事别胡咧咧。” 他冷眼看着那些伸脖子探头的好事者,扶着朱美珍往回走,“娘,我妹妹妹夫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不回家做饭跟这些烂舌头的人在这吵什么?” “是的呢!咱这就回去。” 许闻扶着朱美珍, 许秋石扶着奶奶,一家四口往回走。 等一拐过自家屋角, 朱美珍就停住脚步追问自己的儿子, “你说的是真还是假的?问问跟小征一会儿真能回来?” “这哪能骗人?那不一会儿就穿帮了?刚才路远征往队里打电话我接的。问问真没事了,路远征正带着问问往回走呢!” 许家人齐齐松了口气。 朱美珍破涕为笑, 小跑着往屋里走,“那俩孩子忙活半天该饿了吧?我这就做饭去。” 一头雾水的社员们还站在路边议论纷纷。 “问问真放回来了?还有人被公安带走能回来?” “怕是真的吧?这撒谎也没意思,问问要不回来,咱不早晚还得知道。” “说的也是。刘家嫂子, 温一鸣是问问前头相的那个对象吧?他犯什么事了?” 刘秀娥身为媒人也被公安问过话, 只是没被带走所以很多社员不知道。 她还为温一鸣说过不少好话,也作证过温一鸣跟许问见面,说人家感情好来着。 后来听说许问被抓走了还有些心虚, 这会儿听见许闻的话多少松了口气,对打听事的人也没了好语气:“许闻从大队那来,是真是假你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对哦!”有人听不出好赖话,还真顺着刘秀娥的话往生产大队去打听了。 其他不着急回家做饭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跟着往大队走。 路远征跟许问进门时,天已经黑透了。 听到消息的许望也赶了过来。 朱美珍跟许望拉着许问转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她毫发无伤才真正放下心来。 等路远征跟许问在桌前坐下,许家人一通问为什么。 公安为什么带走问问? 那个温一鸣到底犯了什么事连累问问? 路远征是怎么把问问救出来的? …… 第43节 路远征跟许问简单的说了说事情的经过。 许家人一听纷纷痛骂温一鸣。 奶奶气得直打颤:“温一鸣年纪轻轻心思怎么这么坏啊?问问一个大姑娘要真坐了牢可怎么办?” 许闻咬牙切齿道:“看我明天不打上门去。” 朱美珍点头,“子不教父之过。明天我也上他家,好好跟他爹娘说道说道!”说完又叹息一声,“幸好问问没真跟了温一鸣,要不然这辈子都毁了!” 桑小青拉着许问的手,也是泪流满面,“问问,嫂子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抱怨……你也不会着急想结婚,那就不会遇见温一鸣这个畜生了!都是我不好!” 许问这是平安回来了,要是有个万一,她就是许家的罪人了。 许问摇头,“嫂子,你别这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温一鸣平日里装得那么好,谁能想到他一肚子坏水,心肝肺都是黑的!” 许闻拍了拍桑小青的背,“你也不用这样。虽然咱们都有错,但说到底还是温一鸣那个孙子太不是东西!” 许切倒是没说话,一边扒饭一边暗搓搓的想他明天要溜学,偷偷跟在二哥身后,去把温家的玻璃都打破,让他们欺负问问姐! 许秋石更有大局观一点,看着路远征欲言又止。 路远征当然懂他的意思,忙表态:“叔,别担心!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跟问问会好好的。” 许秋石这才松了口气,招呼他们:“先吃饭!边吃边说都饿坏了吧?” 人言可畏。 尤其那个温一鸣还跟问问相过亲,外面肯定说什么的都有。 好在路远征明事理,没有悔婚的意思。 要不然,问问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周一一大清早,路远征陪着许问到学校。 那些笔记跟书既然是从宿舍翻出来的,想必现在满学校也都在传许问的事。 她若不出现怕是真会被人当罪犯了。 路远征先带着许问先去见了校长。 校长说公安那边已经打电话通知学校了,说许问是无辜的,温一鸣才是罪犯主谋。 路远征心道:老何办事还是那么周详细致。 “你们放心,学校会秉公处理,既然许问同学是无辜的,我们不会让许问同学再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和非议。我已经下过通知,把事情原委都张贴在公告栏里,至于温一鸣已经被开除了。” 路远征和许问道过谢,离开校长办公室。 正好是下课时间,路远征在教学楼下等着许问,许问自己上楼去老师办公室跟班主任请假。 这事一闹,她也没心情再上课,反正没几天就要跟路远征结婚了,干脆请了十天长假。 班主任一听她要结婚,批假到是痛快,只是连连嘱咐:“许问,虽说结婚是大喜事,你可不要荒废了学习。” 许问连连点头。 她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就被班里的同学们团团围住。 大家以为许问是来退学的,都围着她叽叽喳喳。 尤其是邵月都急哭了,“问问,我们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别想不开!你要是退学了不正中温一鸣那个小人的奸计吗?” “就是。”李芸附和,“你不能拿坏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其他同学也都纷纷附和,只有刘如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肯来。 她是盼着许问退学的,倒不是见不得许问好,只想着许问如果退学了,她就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了! 许问不退学她有些失望,撅起嘴不高兴。 不过许问没犯罪她也松了口气。 要不然有个犯罪的同桌,她也讨不了好。 许问哭笑不得,“我没有退学!我只是请个婚假。” “哦!不退学就好不退学就好。”邵月连连点头。 李芸抓住重点,“请婚假???” 邵月这才发现自己重点错了,一激动忘了在公共场合,“你真要跟路教官结婚啊?” 李芸连忙去捂她的嘴。 为时已晚,大家都听见了。 几十个学生瞬间安静。 许问神色不变,笑着点头:“对。不过婚礼不在周末,你们都还要上课我就不请大家来参加婚礼了,回头给大家带喜糖。” 虽然大家都还是高中生,但年龄在这,并不觉得许问结婚有什么突兀,只是略惊讶,尤其是许问结婚的对象还是那个魔鬼教官。 都纷纷打探许问跟路教官什么时候好的,是不是因为军训。 许问当然摇头,“他来带军训之前我们就认识的。” “那今天路教官也来了吗?” 许问嗯了声,指了指阳台的方向:“他在楼下等我。” 立时有好事的人跑到阳台上往下探头,对着路远征叫:“路教官!” 等在楼下的路远征听见动静抬头。 那几个喊话的同学,习惯性缩了缩脖子往后躲。 勇气这东西在看清路远征脸时就消失不见。 路远征抬胳膊朝他们挥了挥手。 已经不是他们教官了,当然不会再拿教官的架子压人。 其中一个同学见状,恶向胆边生生,大喊:“路教官,你跟许问同学结婚,都不给我们带喜糖吗?” 路远征微怔了下,失笑:“来的匆忙,确实没准备。一会儿给你们买了送来!” “我也要!” “还有我!” “……” 见路远征不恼,都纷纷开始讨要喜糖。 路远征好脾气地点头,“见者有份。” 其他班的的同学听见也跟着跑来起哄:“真的吗?路教官我们有没有?” “有,都有!” “……” 离开学校后,路远征载着许问到百货大楼买些婚礼用品。 “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许问从自行车上跳起来,仰头看着偌大的招牌纳闷道。 “不是还欠你两身衣裳?”路远征停好自行车,走过来,自然地牵着许问的手往里走,“早知道你婚前请这么久的假,就等你自己挑了。” 许问摇头,“你挑的我都很喜欢。” “那就好。” 许问又自己选了一身红色单衣,还一套日常衣服。 等结婚后没几天就入秋了,不能只可着夏装买,还是买些厚实的衣裳,这样换季省的再买。 临走时,路远征还真又买了些硬糖,送回学校让各个班自行分着吃。 “他们就是开玩笑,你还真买了。” “难得你肯公开我。我还以为你会瞒着。” 许问没说话,有几分羞意。 之前确实不太想让人知道,倒不是说想要隐婚,就是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被温一鸣一闹,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许问。”路远征突然开口。 “在。” “我很高兴。” 简简单单一句话,许问就红了脸。 她知道路远征是说她公开承认跟他结婚这事。 不过…… 她也很开心。 和他一样。 婚礼虽然只有一天,但是细细碎碎的事准备起来还挺麻烦。 许问身为待嫁的新娘都忙不消停。 眨眼就到了婚礼前一天。 在魏庄公社,婚礼前一天是女方待喜客,俗称送闺女。 这一天,新娘一家的亲戚朋友都会携礼前来祝贺。 许家地方小,摆不开这么多桌,便借了周边邻居家的桌椅设宴。 肉菜果蔬都是提前采买好的,请的是队里前两年掌勺大锅饭的师傅主勺。 跟许家沾亲带故的社员们也都纷纷来帮忙。刷碗洗盘子的,烧水的,端盘子的,各司其职忙得脚不沾地,却也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一大早,许秋石、朱美珍、许闻两口子、许切以及许望一家人就穿上新衣,胸前带着红花迎接宾客。 一群人中,最闲的一个反而是许问。 这些亲戚朋友,她认识的不多。又不需要她抛头露面,躲在里屋……补作业。 第44节 老师们虽然一再表示结婚是喜事,但布置起作业来半点不手软。 许问想,都要结婚了还要写作业的新娘,估计她也是十里八乡头一份了。 这喜宴一天要摆两次。 中午一次,待得都是关系略远的街坊邻居朋友。 比如像许闻的朋友,桑小青的朋友。 以及一些远房亲戚。 许问家统共摆了七桌宴席。 晚上还一回,宾客都是关系极近的亲属,以及白天帮忙的社员们。 满满当当坐了九桌人。 有许问的舅舅姨,桑小青的父母兄弟。 爷爷的堂兄弟妹们,许问的堂兄弟姐妹们,表兄弟姐妹们。 等等。 中午和晚上两种宴席规格是不同的。 中午略次,晚上更丰盛。 许问不知道差别的缘由是什么,大约是拿礼金多少的区别? 魏庄这地方,穷归穷,但是礼节多。 在许问看来丁点事都要摆席设宴。 所以像结婚这种大事更是隆重。 她曾好奇问过,奶奶告诉她:“咱们魏庄穷,又曾都为魏家的长工,所以较别处更团结。你看,谁家当兵摆宴,生孩子摆宴,孩子周岁摆宴,哪怕谁家考个中专都有人摆宴。一来是想分享喜悦,二来是咱们这是穷。随份子虽然没多少,但也能积少成多帮着这些办事的人家暂度难关。 拿结婚来说,听着是喜事。可现在娶媳妇从见父母到把媳妇儿娶回家,没有六百块往上办不成。你嫂子嫁过来,咱没单独房间给她,不也是把家具钱都给她了?不说咱家,你看咱们生产队几百户人家,有几个一把掏出六百块的? 都是东家借了西家借,就等结婚收的礼钱来还债。 凡事都讲究给你来我往,人家帮了咱,人家有事咱们自然也得去。” 好容易折腾到晚上送完客,帮忙的社员们也把碗盘清洗干净送回各家这才算完事。 许问上辈子听结过婚的同学都说婚礼前一夜,都会紧张到失眠。 她想这是因为,她们都没在魏庄结过婚。 从天不亮忙到月亮正空,许家人各个累到直不起腰,奶奶更是早早睡下。 “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去送问问。” 这也是魏庄的特色风俗之一。 新娘家前一天待客,就为了结婚当天腾出空来把女儿送到夫家,并且参加女儿的婚礼。 这一晚连许问都没失眠,早早睡了过去。 累的。 一家人才刚刚进入梦乡,就被窗外猛烈的敲击声和叫门声喊醒。 “叔儿,婶儿,许问!” 许问睡眠浅,最早醒来。 仔细听了听动静,不太确定地问:“路远征?” “是我。”路远征停止了拍打窗户,“问问,明天……我不能娶你过门了。” 第28章 在魏庄公社, 老百姓们都更习惯冬天结婚。 还有一句老话叫“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好过年。” 主要原因除了冬季是农闲季节不用赚工分之外,还因为天冷,食物不容易坏, 婚宴上的剩菜剩饭保存好了可以吃到过年。 像路远征跟许问这样在8月份结婚的, 全公社也屈指可数。 好在最近地里的活也不忙,两个生产队的队长同时宣布停工一天来保证路远征跟许问婚礼能正常进行。 许问四点就开始化妆。 77年, 还是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化妆品更是寥寥无几。 魏庄公社也没有专门的化妆师。 许问还要上学, 头发都没烫, 拒绝看起来惨绝人寰的绞面。 自己盘头发自己化妆。 她自己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 往头发上别了两支塑料和绸布做的红花。 主要没得挑,现在结婚都兴这个。 用在县城百货大楼挑来的几样化妆品化了个稍微浓一点的淡妆。 许家不大的两间屋子里, 挤满了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人。 许问来到这世界一年多, 到结婚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亲戚,绝大部分都没见过。 谁来了都会到里屋来看她一眼, 美名其曰沾沾新娘的喜气。 许问虽然妆容简单, 但是本身长相出众,穿着一条喜庆红长裙,落落大方地任人打量。 虽然内心不太习惯,有点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观赏的猴。 比起大家的喜气洋洋,许问过于平静的都不像个新嫁娘。 无意识地一遍遍看向墙上的老式挂钟。 相对热闹的许家而言, 少了父母血亲的路家略微冷清一些。 也只是略微。 生产队同样停工一天,大家也都跑到路远征这里来凑热闹, 大姑娘小媳妇儿都来帮着洗洗涮涮。 冬生跟一群小朋友在人满为患的院子里捉迷藏。 大老爷们们干得都是苦力活, 劈柴的掌勺的摆桌子放凳子的。 路远征身为家里唯一的主事人兼新郎官更是忙到脚不沾地。 男女老少都找他拿主意。 “远征,你看被子放这里行吗? “征子,烟不够。” “碗筷不够。” “对联放哪里了?” “土鞭买了吗?” “……” 路远征一边解决五花八门的问题, 一边抽空换了新衣裳,还能分神组织好自行车迎亲队准备出门。 眼看五点了,路远征跟领事的本家爷爷商量:“爷爷,咱早去接会儿新娘呗?” 领事看了眼表皱眉:“还没到时间呢!咱们离桃源大队又不远,七点去也不晚。” 路远征眨眨眼:“我等不及了!” 领事爷爷皱眉,但大喜日子他不好说路远征什么,只调侃道:“知道你那媳妇儿好看的跟画里的天仙儿似的,你也不差这一两个小时吧?” “差的。”路远征轻叹,只能跟主事说了实话。 主事爷爷:“……” 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领着路远征,路远征领着其他人,大家骑着自行车排成一队去桃源生产大队接亲。 最后面还跟着两辆骡子拉的平板车。 一辆坐着吹拉弹唱,一辆用来拉新娘的嫁妆。 倒不是真指望新娘有多少嫁妆,毕竟在这个年代给了彩礼一般姑娘都会直接留在娘家,一般就是给几床被褥什么的。 主要是把新娘日常穿的衣服鞋子,以及其他拉拉杂杂的东西搬过来。 许家这边听见越来越近的锣鼓声,探头一看,发现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跟前,还都挺纳闷,“怎么来这么早?” 不过腹诽归腹诽,都还是齐刷刷地跟着看热闹。 只有许问不不算意外。 一个多小时之前。 路远征来敲窗户,是许问开的门。 “怎么回事?”许问问路远征,什么叫不能娶她了? 桃源大队离路家大队并不远,在许问家都还能隐约听见锣鼓喧天的动静。 由此可见路远征是瞒着大家偷偷过来的。 路远征一手掐在胯骨位置一手在后脑勺上上下胡撸了一把,面上有些为难。 许问看他表情猜测:“是不是单位临时招你回去?” 路远征不是那种临时起意悔婚的人,除了这个许问想不到其他原因。 路远征苦笑:“你有时候聪明的吓人。”他轻叹一声,捡着非保密内容告诉许问,“队里发电报给我,让我马上返回。我们得出任务了。” 去哪里去多久去干什么,都不能说。 许问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双手无意识地捏着衣摆揉捏,轻声问:“现在就得走是吗?” 第45节 许问这样看起来很平静,路远征却难得心里一慌,怎么都开不了口。 沉默了会儿涩声道:“还有一点时间,明早会有车来接我一起。”他抬腕看了眼表,“约莫八点左右到。” 路远征以及周边市有几个一起休假的战友,地方上派了车挨个接了一起送他们。 地方上火车班次太少,所以地方武装部派了车直接把他们几个送到省城的火车站,这样快一些。 现在估计已经有战友在路上了。 “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许问皱眉盘算了下,“按照计划,你是不是六点就到我家?” 路远征点点头。 六点他带着迎亲队伍上门,吃席,闹会儿,接了许问一起到路家办婚礼。 预备是八点出门,九点举行仪式,十二点开席。 几乎每段时间干什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也不是真整数八点出门,开席也不是真十二点,一般是十一点五十八。 “那,如果你稍微早点来,或者我们早点办仪式影响大不大?” 路远征睁圆了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我这样……你还愿意嫁我?” 提前接亲和办仪式,除了不符合所谓的良辰,其他都影响不大。 而且良辰一个小时都有好几个时间段,可选余地很大。 “为什么不愿意?这又不是你故意悔婚。”许问不解。 路远征愣了下,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婚礼取消的准备。 但是纵使取消婚礼,他连善后的时间都没有,烂摊子还是得留给许问。 许问平静道:“再说现在只差一个仪式了而已。该花的钱也花了,该买的都买了,连宾客都请了,确切的说地方远亲朋好友都已经到了。” “对不起!”路远征道歉。 他不光给不了她一个完美的婚礼,怕是还得连累她被人耻笑。 许问摇摇头,“又不是你的错!你……” “问问,你跟谁说话呢?”朱美珍也醒了。 “跟路远征,他说早来一个小时接亲。” 朱美珍急了:“不是说好六点来,八点走?怎么还早一个小时?” 听见朱美珍这是要出来,许问忙道:“那天吃饭太着急,看错良辰了。妈,路远征已经走了,你不用出来了”许问面不改色的撒谎,推着路远征往外走,口型道:“快走!这交给我。” 路远征:“……” 他没动。 许问见状硬拉起他往外跑,转过屋角,往后看了看,见这个角度家里人即使出来也看不见,才开口:“你跟他们说实话只能让他们现在就乱了阵脚。这个点取消婚礼肯开是不来不及了,但是继续他们又替我憋屈。 虽然迟早要面对,但是希望他们多开心几个小时吧。最起码让他们开开心心到送我出嫁也好。你放心,过后我会解释的。” 路远征默了会儿,妥协:“我欠你一个婚礼。替我跟爸妈说声对不起。” 许问点头。 等路远征离开,许家人也就都起了,纷纷问许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路远征一大早就过来? 许问就撒谎说提前一个小时迎亲,再早走一个小时。 许家人一听都不太高兴,哪有结婚当天临时起意改时间的? 要不是路远征的职业做背书,许家人甚至会怀疑路远征这是故意为难他们。 但是大喜日子再不开心一般也只能妥协。 毕竟路远征这是为了良辰嘛! 稍微不开心了几分钟,立马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婚礼的事。 许家人人多力量大,即使提前一会儿,也并不慌乱。 为了节约时间,路远征连女婿席都没吃。 被央着闹了会儿,就要带许问走。 一进里屋就被一身红装的许问惊艳到,呼吸都乱了一瞬。 “你真美!”路远征脱口而出。 想当然换来一片哄笑声。 想接新娘走得先找藏起的胸花和鞋子。 换正常情况,路远征会凑个热闹慢慢找图个乐呵。 这会儿着急,三分钟之内连胸花带鞋都找了出来。 不过他会来事,该给的红包一分不少。哪怕大家都觉得找到的太快了,还是没人说什么。 路远征单膝跪在炕边给许问穿上鞋子,从炕上抱她下来。 走之前还要答谢父母长辈。 路远征跟许问先手牵手给奶奶磕了个头。又跪在许秋石和朱美珍面前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头。 朱美珍瞬间红了眼,嫁闺女是喜事,可是女儿出门时,当母亲的难免舍不得。 许闻笑中带泪警告路远征:“你要对我妹不好,我就……”挥了挥拳头。 路远征还没表态,许闻就被朱美珍拍了一巴掌:“你妹结婚的大喜日子,你胡咧咧什么呢?” 许闻哎呦一声,摸摸头颇为不好意思。 结婚这天都只兴说祝福的话,不管哪个环节不对,或者什么事没准备好,也会立马跳过,坚决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最后一个环节是照相。 照了一张全家福,还有几张大全家福之后,迎亲队伍就要出发了。 路远征打头载着许问,后面几个骑自行车的小青年依次载了奶奶,许秋石,朱美珍,以及送新嫁娘的送女。 魏庄这边,送女儿需要两个人,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婶子或者大娘。 这两个人叫送女。 算是保护新娘,以及到新郎家里帮新娘拿主意的。 许闻自己借了自行车载着桑小青。 许切年纪小得坐牛车。 还有其他想去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有些坐了牛车,有些也是自己骑自行车,为了回来的时候方便。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赶回路家村。 就路上这点时间路远征也没浪费,给许问普及一些自家的情况。 “你刚到,家里很多东西可能不知道在哪,多数冬生都知道,你问他就好。物件你可以慢慢熟悉。 我手里还剩了几百块钱,一会儿到了都留给你。我现在津贴一个月有差不多五十块,也会按月汇给你和冬生。 假如……我说假如,如果我真回不来了,也会有一笔抚恤金,供养你到大学毕业不成问题。 至于冬生,其实他本身享有烈士遗孤的一些待遇包括父母的抚恤金。但是,现在事发突然我来不及报备更改收款人的信息,暂时你还拿不到。 不过你放心,这些问题我一回单位立马找人处理。” “我不要这些,我只想你平安回来。”许问伸手圈住路远征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在分别面前,羞涩都是奢侈。 路远征感受到后背上一片温热,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握住自行车把的手青筋爆起。 默了会儿才开口:“我尽量。” 他很想答应她不让她难过,但是他真不能保证。 许问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不能接受。 又沉默了一会儿,路远征稳定了下情绪,接着道:“我要走的事,跟我叔伯打过招呼了,他们都会帮着善后……” 路远征一直拉拉杂杂絮絮叨叨了一路。 他们才到村口,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接亲队伍齐刷刷地回头。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眨眼到了跟前。 许问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路远征的衣角。 来接他的车到了。 第29章 路远征长腿一撑, 自行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吉普车在路远征身边停下,副驾驶前后两个车窗玻璃缓缓摇了下来,露出三颗头。 副驾一颗头, 后座窗户探出两颗,像叠罗汉一样。 他们都留着跟路远征一样的发型。 三脸惊讶。 “卧槽!路连你这什么情况?” “煞笔, 你瞎啊?看不见路连胸前的红花上写着新郎?” “你才煞笔, 就是看见了我才惊讶!咱们都要出发了怎么还结上婚了?” 副驾上的那个翻了个白眼对后座那俩:“你俩都煞笔,结婚是提前订的日子!归队是临时通知的。他能知道吗?” 他打开车门,跳下车,皱眉:“路连, 咱们……”都是当兵的,特别理解现在的情况, 但是,他们也没选择权, 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提醒:“咱们该走了。”又转脸看向许问,“嫂子好!我叫薛珏,跟路连一个连队的。” 路远征扭头看许问。 第46节 许问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 听见薛珏的话才抬起头, 勉强笑了笑, “你好,我叫许问。” 别说路远征, 就是薛珏看见眼眶含泪的许问都不好意思再开口催促。 许问跳下自行车,手搭在自行车把上, 对路远征道:“你告诉我哪个是你……咱们家,我自己过去吧!” 锣鼓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也是二三十口人,加上来村口看热闹的不下百人, 本来还议论纷纷,听见这是要来接路远征走,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路远征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 他的新娘连门都没进就要被他丢下,虽然一直有心里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会难受。 坐在后面骡车上的许切牵着冬生走过来。 冬生挣开许切的手,跑到许问身边,牵起她的手,仰着头看她:“麻麻,别哭!爸爸走了我带你回家。” 许问蹲下身子抱了抱冬生,眼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强笑道:“冬生真好,那我们走。” 她不走,路远征更为难。 许问把冬生抱到自行车后座上,自己扶着空着的自行车把手,对路远征道:“你走吧!” 路远征抓着另外一只自行车把手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喉结滚了几滚。 终究慢慢松开了手。 只艰难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许问摇摇头,目光从路远征脸上掠过又看了看吉普车上的那几位嘴上嬉笑实为准备沙场赴死的兵哥哥,朝他们挥挥手:“祝你们平安凯旋!” 说完扭头推着冬生往前走,眼泪哗哗地流。 迎亲队伍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等路远征,没有人动。 整条路上,所有的人无声的向唯一移动的许问母子行注目礼。 冬生还在安慰许问:“麻麻,没事的。爸爸经常出去,过几天就回来了。”想了想,又补了句,“有时候有点久,但是都会回来。我们一起等。” 许问哽咽着嗯了一声。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冬生,能让路远征托孤,这一次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路远征看了几秒,转过头来问开车的司机:“同志,还有其他人要接吗?” 司机怔了下,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你是最后一个!我们到火车站最快要两个小时。”他抬腕看了眼表,“我最多还能给你半个小时。” 再晚,他就不能保证能让他们赶上火车了。 “谢谢!”路远征转头大步追向已经走远的许问。 薛珏也反应过来,追向路远征:“路连,没准备红包能喝喜酒不?” 后座上那俩对视一眼,也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往前跑:“我有红包!我可以喝!”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锣鼓队又重新开始敲锣打鼓。 许家人一个个表情很严肃,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让问问嫁了吗?都到门口了。 让问问嫁?婚礼都办不完。 却也都知道这事没办法责怪路远征,他说了也不算,他也是没办法。 一家人这时都明白过来,凌晨路远征敲窗户估计就为这事。 朱美珍又开始摸眼:“问问这孩子……” 许问知道了还执意要嫁过来。 不嫁又能怎么样呢? 许秋石皱眉:“行了!问问都没说啥,你哭什么?女婿是去保家卫国是英雄!把腰板挺直了!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问问自己当新娘这也是骄傲,看谁敢嚼舌根!” 话是这么说。 大话好话谁都会说,道理也都理解。 但是自己的闺女婚礼就被丢下,哪个当父母的还能若无其事? 一家子各个一脸愁云惨淡的强颜欢笑。 路远征从许问手里接过自行车,单手扶着车把,另外一只手牵着许问,“走,我带你们回家。” 许问点点头,笑中带泪。 一家三口走在前面。 薛珏他们三个跟在后面,叽叽喳喳。 一连串的祝福词中隐藏着小心翼翼地套话。 尤其是薛珏,他跟路远征一个连队竟然都不知道路远征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而且就休了半个假,直接结婚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没听路连提过? 路远征岂能看不出他们这点小心思,懒得理他们。 倒是冬生跟薛珏也是老熟人,直接拆台:“薛叔叔,你给我做个木头□□我告诉你好不好?” 薛珏嘿了一声,屈指弹了冬生额头一下,“臭小子!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叫哥哥!我这么年轻你别把我叫老了。” 他也不过才二十二岁。 冬生哎呦一声捂着头,还不忘反击:“我爸说,那就差辈了!我叫你哥你得叫他叔叔。” 薛珏哼了一声,又要动手,“咱各论各的。你叫我哥就行!” 许问连忙护着冬生,“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打孩子?” 他们觉着没用力,但是冬生到底太小,还是会疼。 瞧这额头就红了一块。 薛珏愣了,张着嘴看路远征。 路远征摊手:“别看我!我也是经常被教育。” “出息!”薛珏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后跟一并,站直了身子,打了个标准的敬礼,“嫂子说的对!下次我一定改!” 许问:“……” 被薛珏这么一弄,反而很不好意思了。 路远征给她解围:“不用搭理他们,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话是这么说,浓重的离愁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许多。 许问知道,这是他们特有的沟通方式。 嬉皮笑脸中藏着需要细品的体贴。 路远征经常说他有五间房。 许问一直以为也就是五间普通的青砖房,到了跟前才知道,五间房指的是五间正房,这根本就是个小四合院。 四合院看起来年头比许问家那两间低矮的青砖屋还有年头,但是明显不是一个规格。 这个四合院要高大上很多,能看出来刚刚修缮过。 大门口蹲着两只饱经风雨的石狮子,刚刷过油漆的厚重铁门上贴了两个大大的喜字。 大门上方的屋脊上蹲着两个小青年,一人拿着土鞭一人端着装着糖块瓜子花生的簸箕。 见路远征跟许问过来,一个点鞭炮,一个往下倒喜糖。 土鞭威力巨大。 路远征背过身护着许问,以免她被炸点溅到。 薛珏眼疾手快把冬生从后座上抱了下来护在怀里。 围观群众等鞭炮放完,一哄而上抢散落在地上的喜糖。 四合院里面,除了五间青砖黑瓦木窗的堂屋,还有东西南厢房各两间。 院子也比想象中的大,堂屋门前种着两棵树,一棵石榴树一棵杏树。 堂屋前还有一条长长的半封闭式走廊。 此刻院子中央铺了一块红布,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冬生牵着许问的手,小声安慰:“麻麻你别怕,我保护你。” 许问点头,在他头上摸了摸,“谢谢冬生。” 路远征得先张罗着接亲迎客。 好在又来了薛珏他们三个,帮忙把许家人先迎到主宾席上,然后再是接其他贵客。 等宾客都安顿好,也就还剩十分钟。 办仪式完全够了。 因为在魏庄结婚,最重要的环节不是婚礼,而是祭拜。 至于婚礼简单到不行,三句话完事。 “新郎新娘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三夫妻对拜!” “礼成!” 这不是为了赶时间,许闻结婚那会儿也是这样。 只是许闻那会儿礼成后,就等中午祭拜后开席。 而路远征真的要远征了。 第47节 眼看还剩几分钟,路远征把许问带进新房。 同为正房,以东为贵。 东边三间西边两间。 东边三间一间堂屋,两间卧室。 他们的新房在东边朝阳的卧室。 卧室里摆着一架红木雕花双人床。 床头床尾都比较高,床头床尾板也是镂空雕花,雕的是龙凤呈祥图。 四根挑高方柱能直接挂蚊帐。 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叠放着一床同色喜被。 枕头也是红色的,只有一只。 许问环顾四周,窗帘是新的,窗前摆着一张跟床同色的写字台,靠墙一面摆着两组崭新的木头衣柜。 许问从家里带来的两口红木箱被置放在角落。 总之,这屋里没有路远征任何的物品和生活的痕迹。 路远征见许问目光四扫,问她:“喜欢吗?” 许问点头。 “喜欢就好,等送走宾客你再慢慢参观。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说。”路远征拉着许问的手道,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本就没相处几天,还都互相不了解,要嘱咐的事实在太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想了想,路远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递给许问:“我带回来的钱,办完婚礼还剩这些,你先拿着。” 许问摇头:“都说穷家富路,你留着吧!” 路远征轻笑:“你说的那种情况不适合我们。我们出门什么都不带。带出去容易带回来就难了!再说,我们管吃管住花不着钱。咱二哥不是想盖房?加上结婚收的礼钱,帮着家里买块宅基地盖套房应该够了。” 许问低着头没接。 就因为那句“带出去容易带回来难。” 路远征把钱放在床上,食指蹭了下鼻尖,近乎无奈地低叹:“别这样!你这样我真舍不得走了!” 其实现在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许问一听连忙擦了把眼泪,强扯出一抹笑容。 路远征微弯了腰,指腹轻轻擦过许问的眼角,“我答应你,我一定活着回来。” 门外,薛珏开始催促:“路连,得走了。” 路远征直起身子转身。 许问一把拉住他的手。 路远征回头。 许问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下,“你得说话算话!要不然我就带着你儿子你的房子你的钱改嫁!” 第30章 一般的新娘在举行完仪式之后, 就可以跟送女一直呆在新房里,直到祭拜开始。 但是许问不是一般的新娘。 她的新郎在婚礼进行到一半走人了。 许问送走路远征之后,先回了卧室, 也没留送女。 娘家嫂子,不是桑小青,桑小青怀孕了不敢让她累着,是另外一个本家嫂子和婶子。 她们本想说不合规矩,再一想,许问这婚礼从头到尾也没合规矩过, 便放她独处了。 冬生一直陪着许问,自己明明也很难过,却还是一直努力逗许问开心。 许问把冬生抱在怀里, “我没关系。倒是你, 想哭就哭吧!” 冬生摇头, 声音都哽咽了,眼泪却还没往下流,“爸爸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那是男子汉大丈夫, 你只是个小孩子。想爸爸了可以哭。” “真的吗?” “真的!” “呜呜。”冬生抱着许问的腰,“我不想爸爸和叔叔们出任务。他们每次出去, 回来总会少几个叔叔。我害怕爸爸有一天也不会回来了。” 许问心里一紧, 在冬生头上轻揉, “不会, 你爸爸会回来的。” 人人都道冬生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其实小孩子总比大人想象的还要懂事。 门板被轻敲了两下,两个妇女推门进来。 冬生擦干净眼泪,体贴地给许问介绍:“这是大奶奶和小奶奶。” 许问目光在她们胸花上落了落, 一个写着伯娘,一个写着婶子。 在魏庄,分了能分清宾客身份,办婚礼的主家往往会准备一些红色的胸花。字面意义上的花,巴掌大的红绸花会带一截金色飘带,飘带上写着跟新郎或者新娘的关系。 比如朱美珍,她的胸花上面写着母亲。意思就是新娘的母亲。 所以这两位应该就是路远征的伯母跟婶子。 “大妈,婶子。”许问站起身,牵着冬生喊人。 “问问,快坐快坐。”伯娘连忙过来把许问摁回床上,“今天这事咋说也是征子对不住你。我这当伯娘的代他赔个不是。” 许问笑笑,“没事。他这职业没办法。” “这倒是。问问,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啥事你来跟伯娘说。” 婶子也帮腔:“对,需要干啥你找我们。征子常年不在家,咱娘娘们们自己在家总得有些干不立正的活。有事你说话就行。不想做饭就领着冬生到我家吃。” 不管真假,这些话都很暖人心,许问道谢。 伯娘婶子大约是怕许问独处更难过,拉着许问唠唠叨叨叙家常,一直到门板再次被敲响。 外面是主事,来找她们祭拜。 许问牵着冬生跟着伯娘和婶子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地上那块红布还在,伯娘跟婶子走到红布前跪在上面,拿了黄纸点燃。 两个人各拿一根木棍,一边挑黄纸让火烧的更旺一边碎碎念。 “路家的老祖宗们,你们的孙子路远征今天结婚了,求你们保佑他……” 当初许闻结婚,这一段是朱美珍念的,她觉得太瞎白话没听,可今天她也想跟着念,希望路家的祖宗们真能有在天之灵保佑路远征。 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伯娘跟婶子念:“拨拉拨拉舀子,早生贵子!” 这一句是土话,舀子是指水瓢,为了放在火里烧用的是钢制水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路远征不在家,她跟谁早生贵子? 祝路远征头顶草原? 伯娘婶子念叨完大约也反应过来了,对视一眼,把这一段跳了过去,灭了火起身。 祭拜之后是答谢。 由主事按照亲疏远近唱随礼金额,然后新郎新娘答谢,一般新郎磕头,新娘象征性的鞠躬。 “他大舅二十块!” 许问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该鞠躬还是该磕头。就见小冬生扑通一下跪在红布垫上,端端正正朝主事指的那位舅舅磕了一个头。 许问连忙跟着弯了弯要,被众人围观引起的不适都被暖意所替代。 “他二舅二十块。” 刚站起来的冬生再次跪了下去,给二舅姥爷磕了个头。 围观社员们,自发性的开始鼓掌。 还有人叫好:“老子英雄儿好汉!看这孩子小小年纪这多懂事!” “听说过父债子偿的,还是第一次见替爹磕头的!” 其实磕头这事也就象征性的磕十个八个,慢慢到后面也就不磕了。 但冬生人小不懂,许问穿来后就旁观过一次还漏了这个环节,也不懂。 她当时不愿意看是不喜欢,结婚典礼最重要的竟然不是婚礼仪式而是给祖宗上坟给随礼的人磕头?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当主角了,路远征又不在,人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结果冬生磕了二十来个头,许问陪着鞠了二十来次躬。还是主事人看不下去了拦着不让再冬生再磕头。 磕完头后面是敬酒。 这回冬生不能替路远征了,他端着盘子跟在拿着酒杯的许问身后一桌桌敬过去。 一共二十多桌客人遍布四合院每间屋以及周围四边邻居。 大约是都听说路远征临时走人的事,见许问领着冬生敬酒,没有一个人问也没有一个人提,仿佛理应如此。 许问松了口气,心里感激。 唯独许家人那一桌是笑中带泪。 尤其是朱美珍,比许问还像被丢下那个,哭着喝了许问敬的酒。 许秋石说了句:“问问大喜日子,你别老哭!晦气!” 然而喝完杯中酒,他也红了眼。 大道理谁到懂。 第48节 轮到自己了才知道有多难过。 捧在掌心的女儿嫁人,连婚礼都没开始新郎就要走,这一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回来,留下这对半路母子。 许闻红着眼吸了下鼻子说了句:“是哥对不住你。” 许望也来了,像对小孩那样在许问头上摸了摸,也是一双兔子眼,只轻叹一声,什么都没说。 冬生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往后退了两步,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许问和离得近的许望连忙把冬生扶起来。 许问心疼得摸了摸冬生发红的额心,“冬生,你这是做什么呀?” 冬生拨开许问的手,一本正经地看着一桌许家人挨个叫:“太姥姥,姥爷姥姥,舅舅舅妈,大姨大姨夫,小舅舅。我爸爸暂时不在家但是我还在。”他小手往胸膛上拍了拍,“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麻麻!” 许家人顿时都破涕为笑。 大人们一个个都夸冬生懂事。 唯独许切嫌弃他:“你个小屁孩都还没我大,还照顾我姐?” 冬生不甘示弱:“那你都那么大了还不懂事,这也好意思说?” 一桌人被俩孩子逗得前俯后仰,悲伤的气氛一扫而空。 敬酒除了表示对来参加婚礼宾客的谢意之外,还能收红包。 关系比较亲近的宾客喝了酒都是给红包的。 本来应该是路家的人给许问红包,许家的人给路远征红包。 现在所有的红包都归许问了。 本来负责端酒的冬生,跟着许问敬完最后一桌酒,托盘上只剩一堆花花绿绿的票子。 数额不大,最小的五分,最大的还有大团结。 许问从凌晨起来到敬完酒还一口东西都没吃。 她自己还好,看见冬生老摸肚子,就让他坐在许切旁边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 而她自己还没空吃饭,得送客。 有些客人早早就吃完了就等着新人敬酒,所以许问敬完酒,一些家远的亲戚开始告别。 许问站在四合院门口,跟离开的客人寒暄,其实绝大多数她根本不认识。 许家人知道许问今天忙,走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许闻明天来接她回门。 送走宾客,还得收尾。 负责登记收礼的社员把账本跟钱都交给许问,许问道了谢,送了烟和喜糖答谢。 还有其他来帮忙的社员们都知道许问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自发地把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了回去。 最后还有人帮着许问把院子都打扫干净了,把为了摆酒席挪开位置的家具归位。 许问把厨房里剩余的饭菜给街坊邻居们都分了分。 一来夏天食物放不住,二来感谢大家借地方桌椅板凳什么的。 等能关上门喘口气,已经暮色四合。 许问自己扒拉了两口剩饭,开始参观自己的新家。 这个四合院整体上还比较空旷。 两间西堂屋都是空着的,只各自放了一张床。 东厢房一间是杂物间,一间是厨房。 厨房有两个,还有一间在东堂屋。 东堂屋用来当客厅的一间特别大,所以里面做了个隔断,隔断后面一间是厨房,一间放了些瓮什么的厨房杂物。 西厢房其中一间刚刚被路远征改成了浴室,一看就是给许问准备的。 跟南厢房也空荡荡的,隐约能看出来是刚清理出来的。 客厅被隔断间隔开后方方正正的。里头摆了几样刚打的新家具,上面都系着红布带。 五斗橱上摆着一台崭新的收音机,许问仔细研究了下,发现还是最新流行的那种收录一体机。 角落里摆着一台缝纫机。 转一响的最后一转大约就是今天路远征去接亲骑的那辆自行车,现在停在大门洞里。 冬生是小孩,从凌晨闹到现在已经呵欠连天。 许问拿大盆兑了温水帮着冬生洗完澡,把他抱上他的床。 冬生抱着她,闭着眼睛问:“麻麻,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就一回。” “好。”许问又把他抱回主卧,放在床的里侧,自己洗了个澡也跟着躺下。 就在她马上失去意识沉入梦乡之际,听见脑子里叮当一声,响起一句提示音。 “恭喜你,激活后妈系统!” 第31章 吓得许问一激灵睁开眼。 房间内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 再闭上眼,却看见巴掌大小的一面镜子, 还自带发光效果。 “新晋后妈你好, 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小镜子还似模似样的鞠了个绅士躬,“我叫魔镜,不过我不是白雪公主后妈手里的那个魔镜。我的存在是为了帮助你更好的教育孩子。 你在育儿中遇到的所有困难都可以来问我。当然, 我也不一定知道。” 许问:“……” 那要你何用? 许问在心里腹诽,魔镜却急了,“我当然有用,我用处大着呢!” “比如?” 镜子陡然放大一倍,大约平板大小, 镜面换成屏幕,密密麻麻显示了一堆文字, 告诉她:“这是我的使用说明书。” 许问忙活一整天, 又累又困,勉强看了两行就彻底失去意识。 只记得那魔幻的一句:“魔镜,魔镜……” 许问刚醒,就听见一声控诉:“你好过分!” 许问茫然四顾, 陌生的环境让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已经结婚了,这是在自己的新家。 身旁的冬生跟只小青蛙一样,趴着睡的正香还撅个屁股,嘴角还有口水。 许问也终于想起来那个声音好像是魔镜,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她尝试着摒弃杂念,再次闭上眼。 果然看见魔镜委屈巴巴地咬手指……手柄。 “你到底干什么的?”许问心问。 魔镜再次展示了说明书。 许问看完哦了一声, “还不太懂。” 魔镜傲娇的一扬脖子,“我懂就行。” 许问想了想,试着按使用说明书问了一句:“魔镜魔镜, 适合三岁孩子吃的早餐都有哪些?” 只听滴一声,镜面上出现了一堆食谱。 许问切了一声,“你这些食谱根本就不是这个年代的。” 什么牛奶之类的,现在寻常人家谁喝的起? 魔镜不服气的反驳:“这些食材这个年代都有,只是你家没有。” “你是嘲笑我穷买不起呗?” 魔镜见许问有些不高兴,避重就轻,提示道:“你也可以选择你有的食材做。比如这个鸡蛋软饼配小米粥。” 它说着镜面上出现了鸡蛋软饼的详细食谱。不仅有食材明细,比如六十克面粉,两个鸡蛋。还配了生动的步骤图,生怕人看不懂。 许问啧啧称奇,夸它:“没想到你还有点用。” 魔镜骄傲的一扬……镜面:“那是!” 许问睁开眼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冬生,轻手轻脚离开卧室。 这是她这一两年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没有家人没有舍友,虽然有个小冬生,但他睡觉沉不说梦话不打呼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许问再也不怕说梦话会暴露什么。 家中院子里也有一口水井,许问打了水从浴室里拿了崭新的牙膏牙刷刷牙洗脸。 路远征真的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连雪花膏都给许问准备好了。 一想到路远征,许问鼻子又有点酸,连忙甩甩头忙活别的。 再惦记也于事无补,何必让自己平生难过。 许问先打扫了一遍院子,从水井里打了水泼湿青石砖地面,这样防止扬灰还能降温。 又试着按魔镜给的食谱做了一盘鸡蛋饼。 别说,破镜子还挺好使。 第一次使用魔镜的许问表示勉强可以给个五星好评。 在等小米粥熬好期间,许问坐在灶台边一边烧火一边数钱一边对账。 路远征临走留给她的钱一共是二百二十块零两毛。 第49节 许问暗暗咂舌,原来路远征还是个大款? 娶媳妇儿没外债竟然还有剩余? 路远征跟她结婚可花了不少钱,给许家的彩礼钱是一百九十九块。 还按时下流行,准备了三转一响和七十二条腿。 酒席也算丰盛。 虽然账本上写得清楚还欠着供销社和部分社员一部分钱,但是收的礼钱即使还完债也还剩余不少。 许问数了一下,礼钱一共收了五百六十七块,欠着一百四十八块七毛钱。 一部分是供销社里的烟酒钱,还有些是跟社员们买鸡鸭鱼肉的钱。 虽然不允许个体经济,但是偶尔可以特事特办。 比如结婚。 像路远征跟许问结婚,一摆就是二三十桌,怎么可能一下有这么多肉票粮票。 所以像红白事允许找社员们先借下他们自留地里的。 这种借一般都是还钱不还物。 吃都吃了,上哪还去。 许问手里现在一共有七百八十七块钱,减去欠债的一百四十八块七毛钱也还剩六百三十八块五毛钱。 许问啧了一声,“以为挑了个穷小子没想到嫁了个隐形富豪。” 六百块在七七年可是一笔巨款! 许问曾经看过一个统计,现在的一块钱约等于四五十年后的二百二十块。 按这个算法,她手里这六百块相当于十四万还多。 “原来结婚还能发家致富!”许问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手里这些钱才是真正的血汗钱。 是路远征出生入死换来的。 按照路远征的意思,他一个月津贴有四五十块。 但是津贴也是从少到多涨起来的。 平均一个月按四十块算的话,一年还不太到五百块。 冬生三岁多,也就是说路远征大约攒了三年多。 一千五百块除去生活必须开支之外,大约也就一千二百块左右。 不过听路远征说他们一年会发十三个月工资,而且立功了也会有奖励。 就按一千五百块来算,估计也都拿出来娶她了。 许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路远征对她过于好了。她受之有愧。 许问灭了火,找了个新本子重新记账。 想着得把花的每一分钱记清楚。 “麻麻!” 许问听见冬生叫人,应声走进里屋。 冬生揉着眼坐在床上,本来一脸不高兴,看见她转悲为喜,“麻麻,我还以为你走了。” 许问摸摸他的头,“不会走,以后我们都在一起生活了。” 冬生猛点头。 “你会自己穿衣服吗?” “会。” “那你自己穿衣服,我去盛饭。” 早晨天气不算热,许问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天井里,跟刚洗完脸的冬生面对面坐在桌前。 一人一碗小米粥,桌上一盘鸡蛋饼,还有盘凉拌黄瓜。 冬生狼吞虎咽。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不够我可以再做。”许问见冬生要噎到,倒了一碗凉白开给他。 冬生用水顺下去,才开口:“麻麻做得太好吃了!有麻麻真好。”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也不用天天。爸爸说你得上学。上学就没法做了,等你放假给我做。” “好。”许问应着,心里却盘算着,冬生已经三岁半了,按年龄该上幼儿园了。 可生产队没幼儿园,得去公社。 这事回头还得跟大伯和小叔两家商量。 慢悠悠的吃完早饭,冬生抢着洗碗,许问先去把锅刷干净,又教着冬生重新洗了一遍碗。 他人小,洗不干净,碗外面还沾着小米粒。 收拾干净家里,冬生带着许问去还账。 许问报人家:“刘三狗。” 冬生就颠颠领着她找到刘三狗家,欠刘三狗五块八。 还完钱,许问在账本上划掉刘三狗去下一家。 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借钱也不多,所以也没有欠条,全凭信用借还款。 冬生领着许问走完所有欠钱的人家,只剩最后一个大债主——生产队供销社。 “冬生,你好聪明!才跟爸爸回来一个月竟然能记住这么多人家?”许问由衷夸奖,简直像个小土著。 “爸爸教的。每次换环境都得先认识人,这样才能分清好人跟坏人。” “你们经常换地方?” “嗯。在大院的时候多,经常会跟着爸爸出去。会在海边搭帐篷,在海里游泳……” 一大一小,一边聊天一边走,跟供销社清账之后,许问总算无债一身轻了。 不光无债,还算个小富婆。 小富婆牵着小富二代到家门口就看见等在门外的许闻了。 “二哥?你怎么来这么早?” “咱妈怕你跟孩子饿肚子,让我早点来接你回家吃早饭。” 许问心里涌上一阵暖流。 还没等开口道谢,就听冬生不服气的辩驳:“二舅,我没饿肚子,我们吃过早饭了。麻麻做饭可好吃了。” 许闻以前也吃过许问做的饭,翻个白眼:“是,你麻麻做饭是好吃,就是费油!” 许问:“……” 虽然许闻是来接许问,但许问还是自己骑了自行车。总不能回来还麻烦许闻送。 远远地就看见朱美珍他们等在路口。 这阵仗让许问很不适应,咕哝:“弄这么大阵仗,跟待客似的。” 她明明是回家,而且昨天才结婚。 “回门伺候的是女婿又不是你!路远征不在你这是占他的光。”许闻看了许问一眼,逗她,“嫁出去的女儿本来就是客了。当然得对你客气点!” 许问气得伸手要打他,“你才是客!我是爸妈的小公主。” “你别摔了!”许闻试图伸手去扶许问的车把,生怕她怕自己给摔了,“车技不行脾气不小!” 不远处的许秋石道:“我就说问问不是那种只会哭天摸地的吧?你还不信。你看她笑得没心没肺!” 朱美珍反驳:“问问才不是没心没肺。这丫头心思重,有话喜欢憋在心里头不说罢了!你待会别老一直提小征。” “姥爷姥姥!”冬生从许闻身后探出头,朝许秋石跟朱美珍挥手。 “哎!” 许秋石跟朱美珍同时应声。 朱美珍真挺喜欢冬生的,孩子长得模样好,嘴又甜会哄人,“来,姥姥抱!”她快走几步,从许闻自行车后座上抱下冬生。 “你们先回家,我把自行车还了去。”许闻拍了拍车把。 自行车是借来的,下午许问又不用他送,还是早还给人家好。 中午吃饭,许问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爸妈,二哥,嫂子,这钱你们先拿去盖房用。” 许秋石第一个拒绝:“不行!小征都不在家,你拿着家里钱往娘家送,被人家知道还不戳你脊梁骨?!” “路远征让的。” “那也不行。”许闻也不同意,“你现在不能赚工分,还要上学。冬生平时寄送在别人家,你总得给带生活费吧?五百块看着挺多,真过起日子不经花。” “闻子说的对。”朱美珍道,“问问,领家过日子跟自己生活不一样。你婚前凡事有我们。结了婚就得靠自己。你结婚人家小征给过二百块的彩礼钱,我们不能连你们俩的家底都掏空了。 再说,你这钱是刚接的礼钱吧?这钱都相当于借的,以后谁家有事你都得随礼还回去。你都给了我们,万一今年亲戚事多,你拿什么随礼?” 桑小青动了动嘴,没做声。 她其实是想要这钱的,不是贪,想借。 哪个女人不渴望有自己的房子? 只是许问这钱她确实没脸开口要。 要不是因为她那些牢骚话,许问也不会早早出嫁。 连婚礼没办完新郎就走了。 公婆嘴上没说,心里指不定也会埋怨她。 第50节 再一听婆婆说这是人情债,更不敢开口了。 “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说什么不重要。我跟冬生的生活费已经留出来了。”许问道,“咱家确实该再盖两间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难处过了。” “我同意问问的话。”奶奶开口,“一家人就开团结。她手里有钱咱们就先用,等有了再还她不一个样?” “娘!”许秋石轻叹一声,“先不说别的,就咱家这点地方往哪盖房子去?现在队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宅基地。一大把想盖房的都排队等着呢!” 许问建议:“那要不,哥嫂搬我那儿去住?” 她家还空着很多间房。 第32章 许闻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去!你前脚结婚后脚就把哥嫂接到家里一起住, 你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让人家路家人怎么想你?街坊邻居也得编排你。” 这事奶奶跟许秋石也不同意。 理由跟许闻差不多。 许问只好重新提议:“那奶奶跟我住?” “傻丫头,你有孝心是好事。但是家里谁都不能跟你去住。我有儿子有孙子我跟着孙女去住, 你让你爸你哥脸往哪放?让你爸妈去住也不行。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更不能走。” 朱美珍也不认同:“问问, 你才刚刚嫁人,大家还新鲜不会说什么。这过日子搁不住天长日久。等大家习惯了小征不在家,就是你自己带着孩子住指不定都有说什么的。” 有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许问虽然不是寡妇但也没好哪去。 何况许问还不是亲妈是个后妈。 路远征平平安安还好,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 许家人在四合院住能被路远征他们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唾沫星子淹了。 就路远征的叔伯得打上门。 许问知道, 纵使许家人对自己的好已经胜过公社绝大部分人家对女儿的好, 但他们其实还是封建, 觉得自己是个外嫁女,住自己的房子抹不开面。 再来跟自己住总会觉得像寄人篱下,心里头怎么也不自在。 所以只能劝他们收下钱。 而想让家里人收下钱就得先解决地基问题。 许问想了想开口:“其实有个块地可以当宅基地, 就是有些麻烦。” 桑小青眼睛一亮,追问:“哪个地方。” 许问拿着筷子往屋外指了指,“前邻南边。” 桑小青顿时泄气,“前邻南边那巴掌大的地方连一间房都盖不开。” 单轮面积倒也巴巴结结能盖两间房,但是盖住宅也没人贴着宅基地盖, 四周总得留出几十公分的余地。 许闻也摇头,“就算能盖开也不行, 一推门就掉湾里。” 湾是公社这边的土称, 指的是河。 “我看过了, 那湾水不深。而且已经废弃了里面是死水都发臭了, 算不上什么湾就是个大水坑。留着也没什么用。真想盖房可以跟生产队里商量一下,自己多费点力气往里填土填出一方宅基地大小。” 许家众人齐齐沉默。 许闻有点心动,“倒是个办法。但是那湾可不浅,我小时候还在里面游泳过, 最起码一米多深。这要往里填土也是个大工程。” “从边上往里填没有那么深。”许秋石更懂一点,“就是这么大个地方自己填得干到猴年马月?求人帮忙的话,得秋后了。而且请人帮忙要买菜买酒,怕是花费更大。” 桃源生产大队的人大都很朴实善良。 谁家有需要干活的,大家都会一起去帮忙。 比如盖房,办红白事。 尤其是像盖房这种事,很多社员不光出人连家伙事都出,什么铁锨镐子都会拿出来用。 人家出力出工具,主家总得管饭吧? 条件好的人家管中午晚上两顿,条件不好的管一顿。 多数是炖汤。 白菜豆腐汤或者是冬瓜汤,里面多少加点肉。 窝头得管够,烟酒也得有。 填河明显是不小的工程,请人帮忙怎么也得持续十天半月,光这么多人吃饭也是笔不小的花费。 “问题是请人帮忙得等秋收后。”许问直指问题重心,“秋收后还要修河工。等大家忙完有空来帮咱们就快上冻了。” 上冻动不了工了。 桑小青看了许闻一眼欲言又止。 夫妻一年,许闻懂桑小青的意思,一咬牙开口:“要不,咱们自己垫?早晨出工前,晚上收工后都去推土垫一点。自己干的慢一两个月也能弄完。” “行!我跟你一起。”许秋石也表态,“咱爷俩说啥也能赶在秋收前忙活完。” 朱美珍有点心疼自家男人跟儿子,“那你俩再累坏了怎么办?” 奶奶不这么认为:“力气这种东西用了还能生。没钱还不想出点力气哪有那么好事?秋石,你下午上工的时候去找队长说说,看看能不能把前面这块地批给咱当宅基地。” 许秋石应下。 真要盖房子,家里就二百块也不够,还是得要许问的钱。 许家人都是老实人,干不出来白占女婿便宜的事,但这钱不要肯定盖不起房。 最后经过商量,说等买砖再借许问的钱。 晚上许问给冬生洗完澡,他就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回自己卧室。 其实就跟许问一墙之隔。 许问能看出来他不愿意跟自己分开,但又觉得儿大避母何况她又不是亲妈。 冬生又是男孩子该更独立些。 可冬生那强忍不开心的模样又让许问很心疼。 她洗完澡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冬生,刚想打开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小声的啜泣。 许问僵住。 她闭上眼睛召唤魔镜:“魔镜,魔镜,小男孩几岁分房睡合适?” “魔镜觉得男孩可以三岁分床,六岁分房比较合适。具体情况要看孩子的状况。” 许问翻个白眼,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她几十年后去健身房的时候,男女浴室上各有一个提示牌。 上面写着四岁及以上的男孩不能进女浴室,同样四岁及以上的女孩不能进男浴室。 所以再在一个房间睡半年还是可以的吧?! 许问抬手敲了敲冬生的卧室门。 “冬生,我能进来吗?” 冬生抽噎道:“麻麻,我睡着了。” 许问失笑,推开门。 冬生屋的窗帘没拉上,月光和星光从窗户透进来勉强能看清屋内。 冬生似乎特别喜欢鸵鸟的睡姿,还是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上。 许问到床边坐下,问他:“冬生,你是想爸爸了吗?还是只是想跟我一起睡?” 冬生屁股拱了拱,似乎想抬头又不愿抬头。 “真睡着了啊?”许问忍笑,故作没发现他的小动作,“那好吧!还想叫冬生跟我一起住,既然冬生睡着了我还是走吧!” “我没睡着,”冬生一下爬了起来,拽着许问的衣角,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也跟兔子眼似的,红彤彤。 许问把冬生抱进怀里,用指腹给他擦干净眼泪,“别哭!你是想爸爸还是想跟我睡?” “想跟你一起睡。” “那为什么之前你一直都说要自己睡?” 在洗澡前,许问还问过冬生,他自己睡可以吗? 冬生坚定的回答说自己可以,还说跟路远征在一起也是自己睡。 冬生抽噎着掀眼看许问。 “说实话就行,我不会生气。” “爸爸说不能缠着你一起睡。说你喜欢自己睡。还说如果我耍赖你就会不喜欢我不让我叫麻麻了。”冬生委屈地瘪瘪嘴,“他还说我不听说话,他回来会打我。” 许问:“……” 可真是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 “爸爸虽然没有说错,我是很想自己睡,也希望你能独立点自己睡。但是你平时是怎么睡?跟爸爸一起睡还是自己睡?” “一起睡。” 许问:“……” 她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是跟爸爸睡一张床还是睡一个屋一人一张床?” “一人一张床。我自己睡会害怕。” 许问心底柔软一片,轻拍他的背:“那我们慢慢来。先像以前一样,咱俩睡一个屋,但是一人一张床。等你再大点,再自己睡一个屋好才不好?” “真的可以吗?”冬生雀跃,“那你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许问把冬生放在地上,“现在你帮我一起,咱们把你的小床搬到隔壁好不好?” “好。” 冬生的床有点类似行军床,铁框架上放着一张木板。 构造十分简单,挪起来也不麻烦。 第51节 折腾了会儿,许问总算把冬生的床成功的搭在了墙边。 冬生这次不哭了,在床上蹦跶了会儿才傻笑着躺下来。 “冬生。” “到。” 许问:“……” 可知道你是谁带大的了。 “明天,我得去上学了。你想去大爷爷家还是小爷爷家。” 冬生做起来:“我想跟麻麻在一起。” “可是我要上学没法带着你,周末我回来陪你好不好?这个是我们之前说好的对不对?” 冬生不情愿地点头,做了选择:“小爷爷家。” 第二天上午,许问先带着冬生去把自己户口迁来路家生产队。 因为路远征是没有常住户口的。冬生的户口又不能单落,许问得开个户口本把冬生落在自己名下。 她迁走户口对许家来说也算减轻了点负担。 因为许问不怎么赚工分只分人口粮,她户口一走,许家还能少分点人口粮多分点钱。 她家口粮够,就是钱不够。 路家生产队,路远征的大伯就是队长,相对好说话些。 再者,许问母子不上工不赚工分,分口粮相当于交钱买,不会妨碍别人的利益,社员们也没意见。 迁户口虽然是两个临近生产队,真要办理起来也有些麻烦。一天肯定办不完,最多只是提交好资料。 剩下的由许闻跟路远征大伯帮她张罗就不用她管了。 下午睡醒后,许问把冬生送到路远征小叔家,还给了婶婶五块钱当冬生的伙食费。 五块钱已经够许问吃一个月了。但冬生这是请别人帮忙带,说不定还耽搁别人赚工分,总得给点补偿。 周六中午一放学,许问就骑着自行车往回赶。 她放心不下冬生。 冬生虽然习惯跟路远征分离,但是听他意思,他出生一直都在大院生活,最起码不用换环境。 而且大院里是军事管理,见的都是路远征的战友或者战友家属,吃的是大院食堂。 冬生在待遇上和家属楼的其他小朋友其实没太大区别。 现在是路远征离开了,她也不在家。 冬生算是真正的寄人篱下。 她怕他不适应。 许问远远地就看见冬生站在路口。 许问快蹬几下到了冬生跟前。 才不过一周没见,她都差点没认出冬生。 之前路远征带冬生,虽然也是领着他经常到荒野里,但给冬生洗澡也及时,多数还是干干净净。 现在冬生穿得衣服都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脸上白一块黑一块,脖子、胳膊、腿上、脚上都脏兮兮的不能看。 她带冬生也是一天给他洗一到两次澡。 从来没见过冬生这么脏的样子。 不光脏还似乎瘦了一点。 许问停好自行车,左右张望了下,也没看见叔婶,弯下腰对等着她抱的冬生张开胳膊。 冬生扑进她怀里,“麻麻!呜呜,我想你。” “我也想你。” “冬生。”许问扶正冬生,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小爷爷小奶奶知道吗?” 冬生摇头。 第33章 许问十分惊讶, “你偷跑出来的?” 冬生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点点头:“我想来等你。” 许问拧起眉刚想训他,就听见冬生肚子咕噜咕噜叫。 一腔恼意又散了, 把冬生抱上自行车, “先回家再说!” 许问怕叔婶找不到冬生着急,想骑着自行车先去叔婶家打个招呼顺便拿上冬生的换洗衣服。 到了跟前却发现大门紧锁。 许问纳闷地问冬生:“你小爷爷跟小奶奶不在家?” “嗯。他们去地里干活了。” “那谁陪你在家?” “我自己。” 许问:“……” “你是说小爷爷小奶奶把你自己留在家里都去干活了?” “嗯。小姑姑也上学, 就我自己在家。” 冬生愿意选叔婶家就因为叔婶家的小女儿比冬生大不了几岁。俩人能做玩伴。 许问皱起眉,“你小姑姑以前不是都不上学?” 现在孩子普遍上学晚,九岁十岁都很正常。 叔婶家小女儿叫文文, 今年似乎才七岁? 这个问题对冬生来说有点难,他摇摇头。 许问重新跨上自行车,载着冬生边走边问:“那你怎么从爷爷奶奶家出来的?” “篱笆上有个洞, 我偷爬出来的。”冬生小声开口, “麻麻,我下次不爬了,你别生气。” 许问哪还舍得生冬生气,载着他到供销社先买了些点心让冬生垫垫肚子,又载着他去买了点蔬菜肉和水果。 “你今天是没吃饭吗?”许问皱眉问猛往嘴里塞饼干的冬生。 冬生点头, “我醒了爷爷奶奶没在家。家里的凉窝头我咬不动。” 冬生牙齿不太好许问是知道的, 他上面的几颗牙都黑漆漆的残缺不全。 也知道很多人家为了省事, 早晨就是凉窝头就咸菜喝点白开水凑合一顿。 这很正常。 可是她给冬生带生活费了啊?! 许问把冬生带回家, 召唤魔镜出来找了个两个简单的食谱把饭做好, 让冬生先吃,自己去叔婶家打个招呼以防他们找不到冬生担心。 这次叔婶家的门倒是开着。 许问刚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叔婶的谈话声。 “冬生这臭小子平日里都在路口等许问,今天回来也没看见人,不知道跑去哪里野了!”婶子抱怨。 小叔不耐烦道:“行了!别念叨了。他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你老扔着他自己在家真跑出去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征子交代?” “能出什么事?咱们家文文不也是四五岁就经常一个人在家?再说了我不得去挣工分吗?难不成许问给这五块钱我还得当保姆伺候冬生不成?” “五块少吗?没这五块咱能送文文去上学?再说了五天半就给五块, 一个月二十块不比赚工分少吧?我上一个整工才七毛! 要我说,你别眼皮子浅就盯着眼巴前这点钱!冬生能跟文文一样吗?文文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冬生才来多久?真走丢了就麻烦了!” “又不是每个星期都有五块钱!下周冬生就去你大哥家了。你也别嫌弃我,我好歹中午晚上还给做两顿饭,咱吃啥孩子吃啥,我可没亏待他!是他自己不喜欢吃。而且就你大嫂那人……呵呵,五块钱连一块也花不到冬生身上。她还不如我呢不信你试着点儿。” “行了,你别叨叨了快去做饭吧!我出去找找孩子。” 许问连忙后退几步,扬声高喊:“叔儿婶儿在家吗?” 正好小叔推开门,看见许问脸上有点不自在,“问问?你怎么回来了?” 许问提醒他:“今天周六。我放假了。” 小婶听见动静拎着锅铲也走了过来,“哎呦!看我们忙的,把这事都忘了。那个,你是来叫冬生的吧?冬生跟文文出去玩了还没回来。你叔正想去叫他们回来吃饭。你在家等会儿吧!” 小叔也连忙附和:“问问,你进屋坐会儿,我这就去把孩子找回来。” 许问都还没等开口,文文背着崭新的书包也进了院子,“爸妈?冬生还没回来吗?我怎么没在路口看见他?每天都在路口等他后妈的啊?” 叔婶同时看向许问,脸上很是尴尬。 许问越听越窝火,但考上大学之前少不得还得麻烦叔婶,只能咬牙忍,笑了笑,“我正想说这事,我回来看见冬生一个人站在路口,肚子饿的咕咕叫,就把他接回家了。本来想先跟你们说声的,结果来看见家里没人,给冬生做好饭才过来的,让你们担心了。” 许问语气平和,不恼不气的,但话里的指责也很明显。 叔婶对视一眼,都讪讪的。 小婶儿解释:“今天队里活多,有个人请假了,我替了会儿,平时我都在家看着冬生的。” 许问到底没忍住,“是吗?那可谢谢婶子了!”她在文文头上摸了摸,“文文你新衣服新书包真好看,不像我们家冬生跟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一样,脏兮兮的!” 小叔小婶面上更挂不住了,想反驳吧?许问又没指责他们,心里也确实心虚,。不反驳吧!又觉得自己照顾了孩子不落好有些委屈。 他们不说话,不代表许问没话说,“叔儿,婶儿,我是不是给的生活费不够呀?” 婶子忙道:“够的够的!已经很多了。冬生年纪那么小能吃多点东西?咱都一家人,你下次可别给钱了!见外。” 许问点点头,佯装困惑:“够吗?奇怪,一星期没看见冬生我怎么感觉他瘦了呢?还以为生活费不够呢!要不够你们可得跟我说。一家人也不能总白吃白喝是不?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后妈。路远征刚走孩子跟着我就瘦了,我怕人家都说我这后妈苛待孩子。以后还请叔婶儿多上点心。” 小叔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第52节 许问点到为止,道谢:“谢谢叔婶,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来拿下冬生的衣物。” 许问出了院子,听见小婶子呸了声:“她一个后妈,说话给谁听呢?咱跟冬生不比她亲还能虐待孩子不成?” “你少说两句吧!她再听见你不嫌脸上难堪啊?” “哼!看你好侄子找的媳妇儿!长得跟个妖精似的,那双眼黑漆漆的吓人。” “那是你心虚吧?” “路大国,你帮谁说话呢?” “……” 许问沉着脸回家。 冬生蹲在门口托着腮,远远看见她就露出笑容:“麻麻!” 许问眼睛顿时一酸。 上前一把抱起冬生,问他:“你是不是天天到路口等我?” 冬生点点头。 “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周六才回来?” 冬生低下头,不安地搅手指,“可我不知道哪天是周六。” 许问这才想起,冬生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哪能分得清周几周几。 她把冬生往自己怀里压了压,紧紧地抱住他。 母子俩回到家里,许问栓上大门,先把冬生洗干净抱回屋里,又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身棉质短袖短裤的家居服。 她进屋时,冬生已经睡着了。 许问刚给冬生洗澡,确定他是真的瘦了。 她爱怜地坐在床边给冬生打扇子,心里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事。 说到底是她没考虑周全。 原以为给五块钱就能让小婶子好好照看冬生,却忘了没有人嫌钱多,这不妨碍婶子还愿意继续赚工分。 再者像婶子说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四五岁的小孩确实已经不用大人管满队里跑着玩。 有些六七岁的孩子已经开始照看弟弟妹妹了。 这种情况在桃源大队也很常见。 可冬生不是在自己家,寄人篱下的孩子本就不自在,又是在相对陌生的坏境里。 冬生想她是真,但肯定也是心里委屈了才会这么巴巴地盼着她回来。 不把这事解决好,许问没法再安心读书。 下午睡醒后,许问带着冬生先回了趟娘家。 家里就奶奶在家,许切也跑去赚工分了。 许问意外的是桑小青竟然没在家去赚工分了。 奶奶说家里都劝过,她非要去。 “奶奶,宅基地的事弄好了吗?” 奶奶点头:“弄好了!花了一百块钱买下来的。本来队里还有很多人家不服都要争这块宅基地。队长很为难说不行就抓阄,结果社员们来了一看得填湾,一个个都不肯要就给咱家了。” 许问一听就跑出去看。 新宅基地刚量了边界,木契子都还在。挺方正的一块宅基地,就是一大半在水里。 能看出来许秋石跟许闻都没闲着,短短几天已经倒进去了不少土。 奶奶颤颤巍巍跟了出来,“现在你爸跟你哥晚上也就睡三四个小时。天天晚上下工回来就开始干,干到凌晨一两点眯一会儿起来再去上工。” 许问皱眉:“这样下去我爸跟我哥身体能受得了吗?” “咱老百姓没其他本事,就指着这身力气吃饭。谁不是这么熬的?再说辛苦几天能把房子盖了也少了家里一块心病。” 许问也知道家里就这么个情况,想了下,“那我去买点菜,给爸和我哥补一补。” 许问去买了半斤猪头肉,买了点板油回来。 顺带打了两斤散装白酒。 自留地里有蔬菜,就是缺油水。 许问把板油熬成油后跟油渣分开,炒了盘油渣茄子和油渣豆角。 又从菜园子里割了一把韭菜,切碎了跟油渣搅拌在一起包水饺。 包水饺有食谱也没用,这个需要实践练习,许问不会,还得是奶奶当包饺子的主力,许问擀皮。 “你这孩子!”奶奶看着就馅里密密麻麻的油渣,吞了吞口水,口是心非地嫌弃,“手里有个钱也省着点花!你看这么多油渣能吃好几顿,你一顿给造了大半。看你妈一会儿回来念不念你。” 许问嘿嘿笑了两声,知道奶奶不是真埋怨,就是觉得这么吃舍不得。 果然,等晚上朱美珍收工回来,心疼地直唠叨,说许问不过日子。 念了会儿突然住了口,盯着冬生道:“我怎么看着这孩子瘦了呢?” 许问轻叹一声,把从冬生嘴里问出来的跟路远征叔婶的谈话总结了下:“叔和婶子收了我五块钱把闺女送去上学了让冬生自己在家。两家饮食习惯也不一样,冬生应该是吃不惯婶子做的饭,经常饿肚子。孩子在家无聊又想我天天从篱笆里钻出来跑到路口等我。” 可把朱美珍给心疼坏了,把冬生抱到腿上,从盘子里挑了容易嚼烂的猪头肉喂冬生:“好孩子,受委屈了,多吃点!” 冬生才张开口咬了肉,朱美珍又夹过来一个水饺。 许问:“……” 您刚才还骂我败家来着。 “问问。”朱美珍一边喂冬生一边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心疼冬生不高兴。但是说起来你这叔和婶也没过分。你知道的咱们吃大锅饭看得就是那点子工分。小切这样八九岁的孩子周末都去挣工分,冬生快四岁了自己在家玩也不是大问题。大家不都这样?你小时还有望望看着你,到小切小的时候,奶奶年纪大了追不上他也看不了,还不是由着他泥里土里瞎跑。小男孩不用这么娇贵。” 许问不说话。 奶奶心疼许问:“要不然你把冬生放咱家?还有许切跟他作伴。” “娘,你快歇了吧!小切平时也得上学,冬生不还是得自己在家?再说上周放过来也就罢了,这周……”许秋石看了许问一眼,“问问给了她婶子五块钱。这时候把冬生弄咱家来,你让人家叔伯怎么想?还不寻思咱都把小征的钱划拉进口袋了?到时候问问在路家不得让人点到脸上?” 许问摇摇头,“奶奶,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下周再试试看大伯这边怎么样再说。” 第34章 一大早许问起来洗漱完就跑到厨房。 查看了下油条面的情况松了口气。 按照魔镜给的食谱, 把食材按照比例和好油条面之后,是要先放在冰箱里冷藏几个小时才能炸出松软膨胀的油条。 家里没有冰箱,许问就打了满满一桶冰凉的井水放在阴凉通风处, 把面团放在瓷盆里密封好沉入水中。 心里特别没底生怕失败了。 还好,挺成功,洁白柔软的油条面略再一揉搓就能直接炸油条。 东厢房是大小两个连着的灶台,许问用的是小灶台。 大灶台锅也大, 费油。 除去前几根油条掌握不住火候炸的不太好之外,后面几根油条还挺像那么回事。 等冬生起来,油条小米粥已经上桌,许问招呼冬生吃饭。 “麻麻好厉害!会做油条!”冬生满脸崇拜。 “那是!吃过饭带你去公社玩好不好?” “好!” 吃过饭, 许问骑着自行车载着冬生到公社幼儿园, 咨询了下孩子上幼儿园的事。 幼儿园也是新学期才开始不久,冬生完全够上学资格。 在园长的带领下,许问跟冬生参观了幼儿园。 许问问冬生:“你喜欢这里吗?如果来上幼儿园,你就不用自己在家里待着。这里还有小朋友跟你一起玩。而且,你上学我上学,你休息我也休息。你和我是一样的哦!” 冬生连连点头,特别开心:“我愿意。” 这里不光有小朋友还有滑滑梯跷跷板。 园长赞赏道:“难怪你能这么重视孩子的教育, 原来你也还是学生。” 之所以只公社有幼儿园生产队没有,就是因为大部分百姓还不认可学前教育, 觉得一个月花两块五送到学校看孩子太贵, 只有公社吃商品粮或公家粮的父母才舍得掏钱送孩子到幼儿园。 一是有钱二是为了让人照看孩子自己好上班。 保育费一块钱一个月, 餐费一块五一个月,书费五毛钱一学期。 许问交了报名费,办好入学手续,带着冬生到公社那条南北街。 “冬生, 你知道大爷爷和大奶奶喜欢什么吗?” 大伯家的孩子年龄都比较大,除了老么之外都已经结婚自立门户。老么是个初中生,平时就大伯和伯娘俩人在家。 冬生摇头,想了好一会儿开口:“大爷爷好像喜欢喝酒。我每次跟爸爸去他家,大伯和爸爸两个人都会喝。大奶奶总说大爷爷早晚喝死!” 许问:“……” 孩子,大人的话也不用全听。 许问买了两瓶好点的白酒,又买了两斤红白糖和一封桃酥点心以及一些散装饼干零食。 看见已经中午了,许问干脆领着冬生在外面吃了点东西才回家。 下午睡醒后,许问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又打包好了冬生的衣物,这才载着冬生往大伯家送。 冬生明显不开心,小嘴撅着,低垂着头。 许问在一瞬间甚至产生了退学在家陪他的冲动。 她劝自己:再忍忍,再熬三个多月,等她考上大学就好了。 第53节 就算不考大学,明年也就好了。 明年会是天翻地覆的一年。 许问有些不放心,再三跟冬生确定:“我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冬生蔫声道。 “饿肚子或者大奶奶做的饭吃不下该怎么办? “到供销社拿吃的。” “对!但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许问点头,她跟供销社商量好,存了一部分钱在供销社,如果冬生来买东西就划账。 不让冬生告诉别人就是怕大伯和伯娘多想。 “想麻麻的时候怎么办?” “到供销社打电话给麻麻。” “电话号码能记得吗?” “记得,是……” 许问当然没有电话,但是学校传达室有,她回去会找大爷帮忙。 至于冬生,供销社就能打电话。 大伯叫路建设,可能一直当官的原因,较一般社员威严一些。 倒是大伯娘比较热情,许问娘俩一进门,就拉着冬生给他水果吃。 许问把带来的酒和其他吃食都放在地上,“大爷,大妈,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你这孩子,都一家人客气啥?冬生也是我孙子,我们带他应该的。” 许问当然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大爷,大妈,我还有个事得麻烦你们。是这样的,我给冬生报了幼儿园,需要麻烦你们一早一晚接送下,学校会管饭。” 大妈怔了下,下意识看向大伯。 大伯点点头,“行。” 许问又寒暄了几句,眼看时间来不及了才离开。 大伯和伯娘送她到门外。 大伯开口:“你这孩子,有心了!你放心,我在,冬生不会再受委屈。” 许问怔了下,明白大伯其实是清楚冬生在小叔家的遭遇,这是跟她承诺。 她真诚道谢:“谢谢大爷、大妈。” 等许问走远,伯娘收了笑,撇撇嘴:“你这侄媳妇儿是什么意思?她给老三家五块钱就给咱点东西?” 大伯瞪了她一眼,“东西不要钱买啊?不光要钱还要票呢!她拿来的东西不比五块钱少。你别学老三家眼皮子浅。再说许问什么意思你真看不出来?” “不就怕咱跟老三家一样,花了钱不好好带孩子?” “知道就别学老三家,丢人现眼还不觉事!” “哪丢人了?帮着她带孩子给几块钱咋了?” “这孩子姓路不姓许!人家许问是后妈你是叔辈亲奶奶!谁帮谁?你跟弟妹俩人加起来过一百岁了还没人家一个二十岁的女同志懂事! 许问为什么给孩子报幼儿园?还不是想着少占咱们点时间,让咱忙家里事。 人家送来吃喝,就让咱一早一晚接送下孩子,你还想怎么着? 我警告你,你别学着弟妹小心眼!孩子放在家里你就上点心。再弄得孩子跟没爹娘似的,传出去人家笑话的不是许问这个后妈,是咱们!亲爷爷奶奶还不如个后妈。到时候被人数落,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脸上无光呢!” 伯母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是习惯屈服于大伯的威严,也没说什么,见他倒背手往外走,问他:“你这是去哪?” “去找老三!” 许问提心吊胆了一周,只接过冬生一个电话。 不过电话里的冬生挺开心,就说想她了才打电话,还告诉她在幼儿园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 许问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一到周六放学,许问就迫不及待地赶回家。 大伯是队长,不用去地里干活。 许问到的时候,大伯在跟冬生下棋。 这次的冬生很干净。 冬生看见许问蹦了起来:“麻麻!” 许问弯腰抱起他,跟大伯打招呼:“大爷。” “来了?” “嗯,刚放学。那大爷我先带冬生回去了?” “吃了再走吧!” “已经给你们添好几天麻烦了。冬生这么大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比较闹人。你跟大妈还是吃一顿安静饭休息一下吧!”许问婉拒,放下冬生,教他,“跟爷爷再见。” 大伯见许问真要走,也没强留,吩咐伯母:“把冬生衣服给拿出来。” 伯母系着围裙,一手拎着铲子一手拿了冬生的包袱给许问,也是留她:“问问,你们吃了再走吧?” “谢谢伯母,我们就不吃了。”许问不会傻到把客气话当真。 等许问走远,伯母感慨:“别说,远征这挑媳妇儿的眼光还真不错。这刚从学校回来就巴巴赶过来了!待冬生比亲的还亲。” 大伯瞪她一眼:“人家有文化,度量比你们大!快去做饭吧!菜都糊了。” 不知道是冬生上幼儿园的关系还是大伯敲打了小叔的关系。 轮到叔婶带冬生时,也没再像第一周那样怠慢冬生。 许问松了一口气。 许家也是忙得如火如荼,一周不见,许秋石跟许闻足足往前垫了三米宽。 他们家没有牲口,都是爷俩借了小推车,一车车的从一里地开外往回推土。 现实版的愚公移山。 各自忙碌中,时间打马而过,眨眼就到了秋收时节。 秋收对老百姓来说是最重要的事,这事关一年的收成,全队上下没有闲人还天天加班。 就连许问这周末放学之后也会有长达半月的秋收假。 可在机械化不发达的七七年,多数工作都是人工完成,半个月不够。 不等许问放假,各个生产队已经陆续投入到繁忙的收秋中,经常会忙到半夜,谷仓日夜不离人。 不管是许家人还是路家人都忙到昏天暗地。 这一忙就会疏忽照顾孩子。 这天许问下午下课,被门卫大爷喊住:“冬生给你打电话了!” 门卫大爷每周最少给她们娘俩传一次话跟母子都很熟,有时候赶上许问上课,他还会跟冬生闲聊几句。 许问抬腕看了眼表,有些纳闷冬生怎么这个点打电话给她。 平日里冬生都是中午打电话的。 许问小跑到传达室,接起电话:“冬生?” 冬生有气无力的哭喊:“麻麻,我好难受!” “你怎么了?” “我肚肚痛,我好冷。” “你生病了吗?小奶奶呢?” “奶奶去晒谷场了。麻麻我好冷。” 现在正值秋老虎,早晚虽凉了点,但是跟冷也不沾边。 许问皱眉做了决定:“冬生,你先把电话给服务员。” 等服务员接了电话,许问请求她:“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孩子是不是发烧了?” “稍等。”过了会儿服务员道,“他好像没发烧,但是整个人特别没精神,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能不能麻烦你把他送到队里的卫生室。我马上就回去!谢谢!” 第35章 许问让李芸帮自己跟老师请假, 骑了自行车往回赶。 三十多公里的路,许问只骑了一个半小时, 蹬自行车用力到胸腔里像着了火一样。 她两辈子从来没这么拼过。 微凉的秋天夜里, 整个人像刚洗完澡一样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生平第一次知道心如急焚是这么煎熬。 这条走了一年的路,第一次那么漫长没有尽头。 冬生可千万不能有事。许问暗暗祈祷。 终于到了卫生室,许问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 气都没喘匀就往里面跑。 生产队的卫生室不大,一共两间连通的屋子,一间充作诊室,一间放着几张病床和两排椅子供病人输液和休息。 诊室里面正在争执。 “小孩子换季感冒拉肚子是正常现象!拉肚子还能败火!多大点事就要去医院?”婶娘不满地跟医生抗议。 “这孩子都脱水了还败火呢!再不送医院就出人命了!”诊所大夫皱眉建议。 “咱农村孩子都皮实!哪那么娇贵?都这个点了我还得回去做饭呢!你先给他打个针,明天等他妈回来了再往送医院送!” 第54节 “我说了,我这治不了。孩子已经很严重了……” “哎呀!孩子又不发烧就拉个肚子没力气了能多严重?”婶娘一脸不耐的打断大夫的话,“我灶上还烧着火呢!哪有空去医院?” 许问一把推开婶娘,问诊所大夫:“咱们这最近的医院在哪?” 大夫愣了下, 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孩子的妈妈。大夫, 去公社医院行吗?” 大夫摇头:“公社那个医院其实就是个大卫生室。你家孩子脱水情况很严重,我建议你直接送县医院, 再晚了怕孩子会出事。” 许问二话不说, 抱了被放在输液椅上闭着眼睛唇无血色的冬生转身就走。 冬生状态很不好,被她抱起来也只勉强睁眼看了她一眼, 蔫蔫的喊一声“麻麻”。 许问瞬间泪如雨下, 抱紧冬生:“别怕!妈妈在。” 七七年没有120, 许问只能靠自己。 可冬生已经几乎没意识了, 他自己没办法坐在后座上。 许问从后座上解下平时用来固定东西用的绳子把冬生绑在自己的背上去骑自行车。 二八杠自行车比较大,前面还带个横梁,背上背着三十来斤的孩子,已经脱力的许问没能顺利跨上自行车, 连人带车摔向一旁。 许问侧了一下身,宁愿脸朝下也不想摔着冬生。 她闭上眼尖叫一声,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许问睁开眼,见卫生室的大夫和另外一个路人齐齐扶住了她和自行车,这才没让她挨摔。 许问连忙道谢,人也从自行车上下来。 “我看你脸色苍白有些发抖不放心追了出来。”大夫道,“再说离县城这么远你骑自行车太慢,会耽搁事。公社的卫生室有一辆应急用的救护车,我带你去借。” “谢谢!谢谢!”许问连连道谢。 把冬生从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 大夫载着许问,许问抱着冬生。 生产队离公社卫生室不算远,十分钟就到了。 有大夫的帮忙,公社很快把车借给了他们。 八成是一辆医院淘汰的旧救护车,实在过于破破烂烂。 对许问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何况再破也是车,比自行车快了不少,半小时就到了医院。 许问跟司机道了谢,支付了用车费用,额外拿出两块钱塞给司机:“师傅,谢谢您!我这情况您也看见了实在腾不出手,麻烦您自己买盒烟抽。” 说完许问就抱着孩子往急诊室跑。 大夫说这车不是走正规流程申请的,那样太慢。这司机是他舅。 许问不能那么不懂事。 许问抱着冬生匆匆挂了号,排队进了诊室。 坐诊大夫一看见冬生就皱起眉,翻看了下冬生的眼皮,又那听诊器听冬生的胸腔问许问:“这孩子是不是拉肚子?现在这种情况几天了?” “我不知道。”许问摇头,想起婶娘跟大夫争执的话,“好像是拉肚子好几天了。” “你这母亲怎么当的?这都不知道?”大夫皱眉。 许问理亏,没回嘴。 “这孩子应该是拉肚子引起的严重脱水,现在因为脱水引起电解质紊乱才会昏迷,还有可能引起呼吸衰弱和死亡!你先办住院手续吧!得赶紧输液。” 许问忙办了住院手续。 一直到冬生输上液,她才略松了一口气。 乖巧可爱的冬生,此刻唇色苍白,双眼紧闭。 许问轻握着他输液的手,给他暖输液的地方,目露自责也有些茫然。 路远征跟她结婚,给钱给房给自由,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照顾好冬生。 她却没做到。 来的路上许问还特别恼婶娘,恨不得撕了她。 这会儿安顿好冬生,那股恼意也散了不少。 叔婶和大伯伯娘都是帮着带冬生,现在冬生是她的义务不是别人的。 不管怎么说婶娘的责任次于她,她才是最该负责的那个。 不能平时得好处不说话,人家出了差错就把责任推给人家。 老话道:“人家帮了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只应感恩。 许问吸了吸鼻子,对昏迷的冬生小声道:“你一定要好起来!” 许问一晚上没敢闭眼,生怕出现大夫说的万一。 好在冬生这孩子有那样一对伟大的父母,流着的是坚强的骨血。 第二天,大夫跟许问说冬生暂时脱离危险期了,但是严重脱水治疗起来会很慢,后续会不会有其他后果也不好说,让许问做好心理准备。 许问都还没来得及因为冬生脱离生命危险喜悦就又是脸色一白。 许问头埋在病床上,小声呜咽:“冬生,对不起!” “麻麻!” 许问抬起头,冬生已经睁开眼,比昨天有精神了不少。 “你醒了?肚子还痛不痛?还难受吗?” “还有点。麻麻,你怎么哭了?”冬生声音还是有点虚弱。 许问摇摇头,擦干眼泪,“我没事。对不起,麻麻来晚了!” “冬生怎么样了?” 许问扭头,见大伯跟小叔进了病房,问话的是大伯。 他应该是着急赶来的,衣服都没换,穿着干农活的衣裳,头发上还夹杂着一些玉米须。 小叔则低着头跟在大伯后面。 “医生说是严重脱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许问语气平静。 大伯一听回头指着小叔就训:“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冬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跟老二交代!” 小叔低着头搓手,“怪我了!前两天这孩子有些拉肚子。我们就以为孩子着凉了。我们还给他煮了个鸡蛋寻思鸡蛋治拉肚子。换季嘛!孩子拉肚子上火不正常?幼儿园老师让他在家休息,可这两天忙秋,我们就没怎么管上他……唉!都是我们的错!许问,叔给你赔不是。” “叔,别这么说!是我跟冬生给你们添麻烦了。”许问声音平静。 大伯皱了下眉,“你这孩子说话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许问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你也别生气。你叔婶也不是故意的。这阵子在忙秋,对孩子也是疏于照顾了。主要咱们村里的孩子也没冬生这么娇气,拉个肚子会这么严重!” “冬生不是娇气!”许问反驳,“他从来不是个娇气的孩子!你们总说他娇气说他真给你们添麻烦了吗?他爸爸离开他哭了吗?去你们谁家他闹了吗?你们干活把他关在家里他说一个不字了吗?他拉肚子难受,你们不带他看大夫,他哭闹了吗?这还是娇气?那什么叫不娇气?” 大伯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冬生在他们两家都住过,确实是个很乖的孩子,给啥吃啥,说啥听啥。 这样的孩子实在不能说娇气。 “他不是娇气!”许问轻呵了一声,“他只是没有爸妈疼。之前,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不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后冬生我会自己带,不会再麻烦你们。之前帮忙带他很感谢。现在秋忙,你们走吧!” “孩子生病只是个意外,你怎么还记仇了呢?”小叔抗议。 “不是记仇。叔儿,我说了很谢谢你们帮忙带孩子。但这孩子他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们的。所以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们了。” 小叔还想开口,被大伯拉了一把,眼神制止。 “许问,冬生也是我们的孙子,我们也不愿意他生病。知道你现在生气,但你自己照顾孩子太累,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让你叔在这替一天?” 许问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谢谢大伯。” 大伯怎么劝许问都不松口,队里还很多事等着他,他只能离开,临走说了句,“晚上我让你大妈来替你。” 许问没说话。 等送走大伯他们,冬生喊许问:“麻麻我想尿尿。” 许问:“……” 还好,小男孩上厕所比较容易,一个瓶子就能解决。 许问给冬生提裤子时,冬生问她:“麻麻,以后我不用再去爷爷奶奶家了吗?” 他有听到许问说自己带他。 许问嗯了一声,“以后咱们都不分开了。” “真的吗?”冬生开心地一下坐了起来,想拍手,结果扯到针头,又嘶了一声。 许问连忙查看他的针眼,还好没鼓针,“你小心点儿。弄疼自己怎么办?” “嘿嘿。”冬生乐得直笑,“麻麻,我好开心!” 许问摸了摸他的头,“乖冬生,我也很开心和你在一起!” 第36章 冬生这一住院就是一星期。 第55节 还好许问接下来有半月秋收假。 这一周里, 大伯母跟婶子都来看过冬生,不过许问不放心再把冬生给她们,连休息都是在病房里。 谈不上责怪, 只是这次被吓到了。 幸好冬生慢慢恢复了健康。 许家人听说冬生住院,也来看过,许闻晚上来陪过两次床,让许问回去休息。 许问不想回家, 就到学校宿舍里睡了两晚上。 邵月跟李芸一听冬生生病了,趁午休都跑来看冬生,还带了很多好吃的。 邵月买了麦乳精,李芸买了两袋奶粉。 到了冬生出院那天, 路远征大伯开着生产队的拖拉机来接的。 许问知道一整个生产大队就这么一个铁家伙, 农忙时根本不该拿来接人。 本来还想去找房子的许问也不好再墨迹,抱着冬生上了拖拉机。 见冬生有些不高兴,许问纳闷:“你怎么了?” “我还想住院。” 许问:“……” “哪有人喜欢住院的?为什么啊?” “住院有麻麻陪着啊!还有李芸姐姐邵月姐姐陪我玩。舅舅也来, 爷爷奶奶也来,都围着我一个人。” 许问听得又是心里一酸,抬手摸摸冬生的头, “放心,不住院了也有妈妈陪。” “真的吗?”冬生很开心, 然后自己摇摇头,“不行的。你要上学, 爸爸说过不能打扰你上学。我也想去幼儿园。” “你上学是必须的,但是麻麻上学不是必须的,因为我现在有比上学更重要的事。以后不会再让你去别人家了,我们回自己家好不好?” “好!”冬生开心鼓掌。 魏庄公社秋季农作物以玉米大豆为主,绿豆芝麻谷子花生为辅。 许问户口虽然迁了, 但是才刚刚迁,这一季还算桃源生产大队的人。 所以许问晚上回四合院,白天到生产队帮忙。 冬生生病刚好,许问走哪都带着他,宁愿少挣工分都不肯放他在家。 今年算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好,社员们干活都有劲。 在苦累中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收秋也是分工合作,而且分工很细致。 比如收玉米。 妇女们负责把玉米从玉米秆上掰下来扔进竹筐里,男人负责把玉米运送到家。 还有人专门负责把玉米秆收割回来。 当然即使是一个生产大队,每个小队的劳作方式也不一样。 比如许问家所在的生产七队,跟其他队收玉米就不一样。 他们队是男人们把带着玉米棒槌的玉米秆直接割倒,用牛车运送回来,竖在房子外墙上晾晒。 这样一来,像许问奶奶都能赚工分了,奶奶可以把玉米杆放倒在地,坐在板凳上扒玉米。 就是从玉米秆上把玉米掰下来扔在地上,最后再统一收到场院里晾晒。 等晒干了,还要搓玉米。 整个公社还没有专门脱玉米粒的机械,所以只能人工脱粒。 一般会用一根筷子或者一把螺丝刀,顺着玉米棒的方向搓开一列,然后用手往下撸玉米。 像奶奶这样有经验的老者,往往会左手拿玉米,右手拿脱掉玉米的干棒子瓤子往玉米上搓。 棒子瓤就是脱掉玉米的那个骨头。 收大豆就容易了,一般直接收割运送到场院里反复晾晒后,再进行打场。就是用石碾子回来碾压脱粒。 玉米秆和大豆杆晒干后用铡刀铡碎都能用来喂牲口。 其他农作物都算是副作物,种的不算多。但是收起来也不省事。 像花生,从地里拔回来放在场院里进行晾晒。 晒干后,拿块石头或者木板放在地上,握着花生的枝叶往石头上砸,花生就都会脱落了。 当然不是纯暴力,这个是讲究技巧的。 反正许问不太会,砸的土坷垃漫天飞,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 当然,她在生产队也不用干这种“苦力”活。 这活对生产队大部分壮劳力来说都是轻快活计,但是不包括学生。 别看许问都一十岁了,在生产队一直都是学生工待遇,甚至还是学生中最好的。 他们队长喜欢文化人,对许问多照顾,让她负责晒大豆谷子。 打完场的大豆、谷子平摊在打扫干净的场院里。 场院是指一块平整光洁的空地,这块地往往压的特别实,汽车压过去都留不下车辙。 许问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大豆谷子翻面。 几百亩地的大豆薄薄地摊开在地上,每两三个小时候就要翻一下。 听起来有间隔能休息,实际上,这么多大豆,总头到尾翻完第一遍稍一休息就得翻第一遍了。 翻的时候要么用耙子搂一遍,要么用脚趟。 多数社员更习惯第一种。 就是双脚站在豆子堆上沿着一条线趟过去,到头再趟回来,其实就是用脚当犁把大豆翻一遍。 这活冬生也特别喜欢,跟在许问身边帮忙。 小孩子其实弄不好还经常溅到四处都是,需要许问善后。 许问见他玩的开心,也就由着他。 许问的活轻快在不用动力气,还能早下班,上午九点日头高了才开始翻,下午四五点就不用再翻了。 要知道秋收的时候不是按点下班,事实上晒谷场是一十四小时不离人的。 大多数社员在秋收时都做到了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但大家都是开心的。 因为等粮食进谷仓,就可以分配了。 等作物打完场晾干收进谷仓后就知道总产量,也就可以算出每家每户每人所得多少。 比如黄豆,晒干进仓后要留出明年的种子、需要上交的公粮、大小河工的水利粮等,剩余部分才能进行分配。 除了粮食以外,生产队有副业营收的也会算在一起进行分配,比如许问放的羊,年底卖完小羊的钱也会统一分配。 分配前要先开会商议分配方案,在桃源生产大队一般都是人七工三分配方案偶尔也会是人六工四方案。 许问过来很久才弄明白这人七工三的分配方案什么意思。 比如桃源生产队生产了十斤小麦,其中七斤按照生产队的人头分配下去当口粮,剩下的三斤才按工分分配。 按人头分好理解,这个按工分分就有点麻烦,前前后后要折腾半月。 首先记工员得把所有社员的出工统计汇总交给会计,会计算出全队一共出了多少工分后张贴在生产队的公告牌上供社员们查缺补漏。 人工统计,难免有错漏。 社员们可以根据自己记的工分来核对,有错漏的去找记工员,记工员再去会计那里更正。 等到全部社员的工分都核实无误之后,会计才能开始算一个工多少钱。 一个工是指十公分。一般一个壮劳力比如许闻,许秋石是十公分。其他的分值不等。 像朱美珍她们干一天也许是八分也许九分,偶尔收秋忙也是会是十公分。 许问放羊这样会算六公分,许切多数时候只能赚五公分也就是半个工。 生产队收入的粮食按市价算钱,如果有副业收入也会加上再除以总的出工日就能算出一个出工日多少钱。 算完总收入后再分别算每户应得。 每户人家首先是要分人口粮,像许家是一家七口,得要七口人的口粮。 但是粮食不是白给,需要工分钱去换。 如果工分钱换完粮食还有剩余,那就把剩余工分钱换成现金发放到户。 这种叫余粮户。 如果工分前换人口粮都不够怎么办?得自己掏钱买差额的粮食,这种叫透支户。 许家多数时候算是两者之间,就是工分跟粮食平换,家里的钱多数依靠副业的分红。 今年算是风调雨顺,收成很好,一个工大约八毛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一百九十一块。 当然满打满算也干不满三百六十五天,不过壮劳力一年四季有活,像许闻跟许秋石每个人一年都要三百多个工。 今年许秋石上了三百四十八个工,一百七十八块四毛钱。许闻上了三百五十个工,一百八十块钱。 朱美珍赚了一百九十一块,桑小青是一百七十九块一毛钱。 许问赚了四十八块三毛钱,许切有四十一块钱。 这只是工分钱。 每人是三百六十斤毛粮,他们家七口人就需要两千五百一十斤粮食。 许问没要人口粮都换成了钱,这样扣除粮食钱还剩了不少。 其实生产队的具体数字还没出来,不过大差不差,因为许家自己也记工,许问又有学问,完全可以自己算。 这就是她算好的数字。 第56节 许家人很开心,这样明年盖房子就有多一点钱少欠一点债了。 趁着许家人都很开心,许问借机开口:“奶奶,爸妈,哥哥嫂子,我跟你们商量一个事。我想退学!” 许家人安静了一瞬,顿时急眼了。 能不急眼吗? 秋收刚结束还没算账那会儿,最有权威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或者是通知,宣布恢复暂停了十一年的高考。 举国沸腾。 那天晚上,是许家人的高光时刻。 当时在打谷场上,所有的社员们都围着许家人一顿夸。 谁想没想到都停了十多年的高考就这么突然恢复了。 那些看许家热闹,觉得许家惯闺女有点没数,在背后没少议论的社员们更是转口夸许家人有远见。 还说许问学习那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 那许问会是他们生产队第一个女大学生。 别人不夸,这么好的事许家人也很开心。 这时候,许问竟然又要退学? 这次别说许秋石,连许闻都急得拍桌子,“许问你是不是疯了?多大的事你非得这时候退学?以前还说是因为家里没钱,现在你自己住一个大院子,路远征留给你的钱足够你花到上大学,这时候你竟然说要退学?” “许切,你带冬生到外面玩会。”许问拍了拍弟弟跟儿子。 许切哦了一声,领着冬生往外走,“走,小舅带你买糖吃!” 见许问得打发走冬生才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为了这个孩子?”许秋石皱眉,“许问,你知道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相比许家人的激动,许问平静的有些过分,“我认真考虑了半个多月。才决定的!” 朱美珍一脸焦急:“问问,我知道你喜欢冬生这孩子。也知道这次你婶没看好他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你很生气很心疼。可再心疼你一个后妈总不能搭上一辈子吧?你上了这么多年学,就差最后两个月了啊许问!咱怎么忍不完这俩月?” “妈,这两个月好过。那以后呢?我考上大学了以后呢?我总不能带着他上大学吧?我们还是得分开。这一次,医生说再晚送一会儿,冬生就没了。 我跟路远征结婚,路远征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帮忙照顾好冬生。如果冬生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高考我可以明年再考,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因为冬生是两个为国捐躯的烈士之子。 这是暂时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冬生父母为了保护百姓牺牲,他却没得到应有的照拂,真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许问真得不能原谅自己。 桑小青急得哭了出来:“问问,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那天猪油蒙了心胡说那几句,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嫁出去。要是不嫁的话现在就不用给冬生后妈了,踏踏实实能考大学了!都是我的错!” 桑小青是真的悔不当初。 她埋怨那会儿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么快就恢复高考。 许问要能考上大学,她出去腰杆都挺直几分,可若许问要因为冬生上不了大学,别说许家人,她都原谅不了自己。 就因为自己小心眼害了许问一辈子? 许问摇头,安慰桑小青:“嫂子,真不是因为你。” 桑小青不知道要恢复高考她是知道的。 甚至在温一鸣告诉她10月会恢复高考后,她还是点头嫁给了路远征。 许闻长叹一声,给了自己一耳光。 许问忙拦他:“一哥你这是做什么?” “也许你不是都因为我跟你嫂子,但是你结婚最起码我跟你嫂子也占几分原因。本想着你结婚以后搬出家里自由了没想到孩子又成了你的负累。许问,一哥跟你保证,你把冬生留在咱家,我一定拿他当亲儿子待,绝对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你还继续念书成吗?算当哥的求你!你现在要退了学,我跟你嫂子这辈子也良心不安啊!” 许问沉默。 高考的机会对现在的人来说太太太弥足珍贵了。 比起那些已经放弃学业很久很久的人来说,作为应届生许问的优势特别大。 当然,不是应届生她优势也很大。 两辈子竟寒窗苦读了,优势能不大吗? 奶奶出主意:“问问,现在冬生不是上幼儿园吗?你要非放不下,到县城租个房子住,你给他到县城里找个幼儿园上行吗?不管怎么说咱先把大学考了。考不考得上再说行不行?” “奶奶。”许问轻叹,“让冬生到县城上幼儿园这事我也想过。但是我早晨得比他早上学,下午比他晚放学我没法接送他。” “我负责接送他!”嫂子举手,“不就两个月?我陪你去县城,我给你接送孩子。现在农忙过去了,队里能让我干的活也少。” “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朱美珍表示赞同,“这样你嫂子接送完孩子还能好好休息一下。” “我也觉得行。”许秋石点头。 许闻期待地看向许问:“问问,行吗?” 桑小青又补了一句:“我还能给你们俩做饭!” 她现在怀孕都过孕吐阶段了,能吃能喝能睡身体很好,做个饭完全不是问题。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她很清楚这是望梅止渴,只是许家人这样,她实在没办法拒绝。 许问很清楚自己能考上大学,等到录取书下来,还是得重新面临抉择。 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带着冬生半工半读。 前提是,路远征平平安安的归来。 第37章 在李芸的帮助下, 许问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房子。 房东是李芸的亲戚,她再三叮嘱许问对外不能说出租屋,别人问就说亲戚借住。 毕竟出租房子也是违法。 房间是单位福利分房, 一室一厅不算大,倒是挺干净。 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 在走廊尽头。 客厅的沙发让房东换成了张单人床,许问母子睡卧室。 许问重新回到了学校,因为每天能见到冬生,也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数百万人重新走进学校参加补习班,备战两个月后的高考。 一中取消了劳动课, 集中最好的老师们来帮助许问他们复习。 原本许问她们这一级只有一百个人。高考消息一出,每天班里都会多几个新生。 已婚的许问再也不是同学中的少数。 同学之间的年龄差距也从四五岁变成了十几岁,有些同学都已经当了父母。 所有的人都是溢于言表的兴奋, 谁都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考大学。 这是特别传奇的一年, 也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一年。 其中也包括许问。 刚回到这个时代时, 许问还以为自己会是天之骄子, 会那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一定能像小说里那样在这个时代混的风生水起。 事实上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她会的不是不允许就是不能用。 她不会的就是种地劳作,偏还要靠这个讨生活。 高考对她来说也是一条出路, 却并不是唯一一条。 原本计划是等大学毕业应该82年,到那时,她也去南方闯闯, 去见证一下整个据说遍地是机会的年代。 人算不如天算。 再如何算计总是差这么一步。 12月很快就来了。 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 全校都进入一种紧张的备考氛围。 在附近租房的好处也体现出来。 有暖气,不怕冷。 有电,晚上可以熬夜复习。 不过许问很少挑灯夜读, 想省钱。 路远征走的时候说回去了就安排好每月打钱给她。 可他都走小半年了,许问也没收到过一分钱。 手里的六百块,只出不进。 每月固定支出,冬生两块五,她八块。 每次送冬生到叔伯家就算不给钱也得五块钱左右的烟酒糖茶,点心果菜。 一个半月花了三十块。 冬生生病住院一周,加上住院期间吃喝花了一百多。 租这房子一个月十块,水电费自己拿,日常吃喝也都是钱。 之间还许诺说开春儿借给许闻三百,这样的话,手里的能花的钱越来越少。 许问轻叹一声,心道看来这人活着总绕不开为钱发愁。 得想方设法找个能赚钱的门路,否则万一路远征再一年不回来,她别说上大学了,不上学都不一定能养活冬生跟自己。 “路远征,你还好吗?”许问轻喃。 第57节 志愿是高考前就要填志愿。 很多同学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意思,闭着眼瞎填。 别说世界那么大,就是祖国这么大,他们知道的也就县市这巴掌地,哪知道大学名字前带的地名是哪里? 就知道一个首都。 首都就俩大学是大家都知道的,全班三分之二报了名。 包括同学们眼里的风向标班长也是报了其中一所。 许问忍了又忍,还是过不了良心那关。 高考是这些人改变命运最大的机会,不该这么在无知中浪费掉。 许问站在教室最后排,后墙上有一张占了手工绘的大地图。 她一一给大家了普及了哪些是好大学,哪些大学好考,以及大学所在的省市。 等许问说完,全班报以感激的掌声。 “哇!问问,谢谢你!你这样说我就不那么懵了。你这是救了我的命啊!要不是你,我估计也闷头报北大了。你说我这成绩上哪门子北大?那不就是淘汰预订户么呢么!” “就是。原来除了首都,咱们国家还有这么多好地方?我喜欢海,我想去海边!” “问问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中午我得请你吃饭,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对对对,请吃饭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 刘如兰酸不拉几地道:“也不知道哪道听途说来的,一说你们就信!” 邵月耳朵尖听见当场怼回去:“你不信那你继续写北大可千万别改志愿,改了你就是王八蛋!” “你才是王八蛋!” 李芸拉开她们两个:“行了,吵什么!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清楚。如兰,许问这算是变相救了大家,你可以不领情但也别说这种讨人嫌的酸话。都一个宿舍也处了两年了,这就马上毕业各奔东西了,非记个仇再走?” 邵月哼了一声:“放心,我不会记仇。不值得。” 刘如兰也哼了一声,翻个白眼走了。 李芸走到许问跟前,拍了拍许问胳膊:“问问,你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懂得可真多!” “就是,许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许问搬出开口前想好的措辞:“路教官说的。他战友都全国各地的,知道我要考大学,把自己知道的拼凑了下告诉了我。” 除了新加入的同学,都知道路远征很博学,也没多想。 “唉!感觉这辈子都要被路教官掌控了。读大学都得有路教官的的影子。行吧!我提议,咱们班聚个餐吧!感谢路教官!感谢许问,也算是毕业聚餐了。” “同意!” “我不同意!” 同学们循声扭头,竟然是校长。 “……” 校长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我不是反对你们聚餐,但是今天不行。我刚才路过听见这位同学……”校长指了指许问,“讲的太好了!我觉得不只你们班,咱们全校都需要你讲的这一堂课。今晚我组织全班同学,你能不能再讲一次” 许问略一犹豫还是摇摇头,“对不起,校长。能不能改成明天早晨?我儿子还在家等我。” 校长:“……” “你把儿子带来我给你带着,你负责上课行不?” 许问还能说什么? 当天晚上又给全校同学普及了一场报考指南。 路远征同志在一中师生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路教官可真厉害!” “路教官懂得可真多!” “如果我高考落榜我就去当兵!” “……” 远在海上漂泊的路远征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发痒的鼻子,咕哝了句:“谁惦记我呢?!” 茫茫大海之上,一艘渔船以夸的速度闪电般在海浪上劈开一条直线。 这搜渔船是伪装过的战舰,路远征他们连队都在这船上。 此刻路远征他们几个在甲板上。 薛珏正好在路远征旁边,听见这话打趣他:“路连,是不是嫂子想你了?” “嫂子?”旁边的指导员听见,十分诧异,胳膊碰了碰路远征,“你丫不是光棍呢么?哪来的媳妇儿?” 路远征跟薛珏他们几个一到连队正好赶上大部队整装出发,匆忙就跟着集合走,连队的人也分散到各个舰艇上,到今天大集合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聊家常。 这场夺岛战打的很艰辛,预定两个月完事,结果因为第三方国家参与生了些意外,到现在这场夺岛之战才进入尾声。 听战友们提起许问,路远征眼神变得有些远,从耳后取下烟放在鼻下闻了闻,漫不经心道:“还能哪来的?娶来的呗!” 薛珏嗤了一声,“路连你可拉倒吧!你那叫娶吗?婚礼才开始你就跑了!” 路远征嘿了一声,伸腿踢薛珏:“那老子也拜完堂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也很惦记。 许问那姑娘看着自立,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冬生那熊孩子也不知道听不听话? 要不知道他们钱还够不够花? 说好的养她们母子,结果一到地方被拉出来打仗,什么都没来得及办! 指导员啊了一声:“结婚那天回来的?” “可不是?嫂子那么漂亮就是眼神不好看上咱们路连!”薛珏啧啧嫌弃。 “等打完这场,你把嫂子带来看看呗?”指导员随口道,“别说!冬生这小子走了总感觉少点什么,还怪冷清的。” 路远征闻完烟又别回耳后,点头应道:“恩,” 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 “不是,你这根烟都别在耳后好几天了,怎么只见你闻不见你抽?戒烟了?” 路远征幽幽道:“钱都用来娶媳妇儿了,没钱买烟了。” “切!”指导员才不信,“打仗没机会买新的烟盒空了吧?” 路远征挑了下眉梢没反驳。 没钱是真,没空买也是真。 他出门把钱都留给许问了,到了地方又直接被带出来打仗,多数时间都在海上飘着,哪有时间买烟? 这根烟就是他身上最后一根烟,实在不舍得抽。 指导员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半盒烟扔给路远征:“岛上捡来的,洋烟,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抽习惯?” “谢了!”路远征接过烟,起身站在甲板上点燃一支。 茫茫夜色中连半点星光都没有,黑的让人绝望。 指导员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立在路远征身边:“再过一会儿战争就开始了,快的话等太阳出来就结束了!” 路远征点点头,张开胳膊往外比了下,“等拿下这群岛,咱们的海岸线能往外推一百六十公里呢!” “所以就是真的把命交代在这里也值了!” 路远征闻言侧头看了指导员一眼,“还想不想看我媳妇儿了?想的话就收回这么丧气的话!咱们都会回来的!” “说的是!真这么走了我确实不甘心!”指导员哼了一声:“你小子处处压我一头,我找媳妇早于你本来还挺高兴,可我都订婚了,你小子不声不响休个假把婚结了。不比你早生孩子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指导员话音刚落,夜空中一声哨响。 路远征跟指导员同时面色一沉。 路远征大步往船舱走:“全连集合,上小船,准备抢滩登陆!” 第38章 高考的第一场是语文, 许问看见试卷就乐了。 进考场之前许问还想着随便考下,考不上更好。 谁知道整张试卷一共就三道题! 上面还写着一句话:理科生只作文。 也就是说这三道题许问只需要做一道。 这根本就没放水余地,总不能真考个零分回去。 作文跟选择题不一样,选择题在都会的情况下, 可以控制自己得几分。 作文哪来的标准答案?给分还有一部分阅卷老师的主观评价。 许问轻叹一声, 想既然这样那就好好考吧!考不考的上之后再议。 哦作文题目也很应景:难忘的一天。 是挺难忘的, 高考一门一考一道题,分值还是一百。 高考是三天, 语数外数理化和政治,除了外语都是一百分,外语三十分。 对许问来说题目的难度跟小学升初中差不多, 但是对教育资源跟背景差距巨大的当代人来说, 挺难的。 难怪高考前学校在门前挂的横幅上的标语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第58节 金榜题名和落榜两手准备。 一出考场,见桑小青牵着冬生在外面跺脚,看那样子比她还紧张。 老远看见许问就迎了过来,“怎么样?难不难?有把握考上不?” 许问点点头, “差不多吧!” “那就好!那就好!走,回家吃饭去!” 走了几步,许问欸了声,“嫂子, 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哦,那房子我退了。你哥在前面等着咱们呢!房子里的东西也都收拾好搬上车了。这房子本来就是为你高考租的, 现在都考完了花那冤枉钱干啥?退租的押金和剩下的钱我让你哥去买了些炭给放到家里了。冬生还小,不如大人扛冻。” 许问理解嫂子跟哥为了她分开近两个月应当是互相思念,再说她也不喜欢出租屋,笑着道:“谢谢哥和嫂子,辛苦你们了。” “你这丫头, 一家人说这不就见外了?” “噢!要回家咯!”冬生欢欣鼓舞。 许闻是赶牛车来的,车辕和车尾已经堆满了许问她们三个的生活用品,倒是板车厢里还有一方空地,已经铺了旧褥子。 许问桑小青跟冬生爬到车上坐下,许闻又拿了床被子让她们三个盖:“咱牛车慢,这天又冷,你们别冻着!” 冬天天短,走到半路就不见太阳了。 那风跟刀子似的直刮脸。 许问把冬生揽在怀里,又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好。 桑小青准是许久没见许闻了,叽叽喳喳的。 许问含笑听着,又想起路远征。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么久还没消息。 “麻麻。”冬生突然扬起小脸望着许问,“我想爸爸了。” 许问心里一紧,路远征走以后,冬生其实很少提路远征。 只偶尔看见队里爸爸带着孩子嬉闹的时候,会停下脚步看很久。 许问每次看见那样的冬生都心疼到不行,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停下来抱抱他。 还是冬生安慰她,“麻麻,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是第一次,冬生这么直白的说想爸爸。 许问抱住他,脸贴在冬生冰凉的小脸蛋上,“他……过阵子就回来了。” 冬生点点头,小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麻麻,我这里难受。我是不是又生病了?” 许问摇摇头,“你只是太想爸爸了。” 许闻长叹一声:“这路远征也是,走了连个信都没有。公社里当兵的那么多,也没见谁跟他似的一走就音信全无。别人一年到头总会写几封信回来,他倒好……” 桑小青眼见许问情绪也低落了下去,忙拍了许闻一下,“别说了你!” 四合院夏天住起来挺爽,冬天却有些难捱。 许家好歹有个土炕,用柴火烧一把炕上就温温的。 路远征这四合院里长时间不住人,连点生活气息都没有,更冷。 许问让冬生在屋里蹦跶别冻了脚,自己劈了点柴,先把卧室里的炉子点上。 好一会儿,屋子里才渐渐热起来。 许问怕冬生暖不过被窝,让他跟自己一个被窝。 冬生乐不可支,像中奖一样,穿着秋衣秋裤就在床上蹦。 等把冬生哄睡了,许问又起来添了一遍炭,捂着右眼坐在炉子旁皱眉。 从考场出来眼皮就一直跳,跳的许问心慌。 老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对许问来说,考不上大学都不算灾。 最大的灾就是路远征。 许问轻叹一声,自言自语:“你还好吗?若是还平安报个信给我呀!” 许问烧了一大锅水,洗床单被褥,冬生在院子里玩。 隐约听见冬生在说话,扬声问了一句:“冬生,你在跟谁说话?” “几个不认识的叔叔,他们来找你。” 许问一听站起来,两手往外套上擦了擦,一推门看见几个人站在院子里。 两队人马,一队穿着军装,一队穿着中山装,还有一个许问眼熟的公社干部。许问跟路远征订婚时看见过他。 “请问你就是许问同志吗?” 许问点点头,“请问你们是?” 那两队人互相对视一眼,穿军装的那个朝许问打了个敬礼:“许问同志,我们是市武装部的,这些同志……”他指了指身边的中山装,“是行政部的。今天我们来是受人所托托。” 说话的人从身后的人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递给许问:“这是路远征同志的遗书以及他最后几个月的津贴。怕你们缺钱先送过来。” 许问手一抖,文件袋掉落在地,“他……他……”死了吗? 三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穿军装的人摇头,“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他的单位涉密太多,我们只接到通知让把这些转交给你。如果路远征同志确实身故,也需要时间走相关流程。” 旁边的中山装弯腰捡起文件袋重新递给许问:“许问同志……节哀。路远征同志是个英雄。” 公社那人把手里拎着的粮油米面果篮等一起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路远征同志的抚恤金得走流程,你们生活上有任何困难直接到公社来找我。” 许问不知道把他们送出门的,等回过神她站在门口,那些人却像凭空消失一样。 冬生扯扯她的衣角问她:“麻麻,你怎么哭了?” 许问连忙擦了下眼睛,勉强笑道:“麻麻只是想爸爸了。” “哦!”冬生点头表示理解:“我也很想爸爸。那麻麻身故是什么意思?” 许问低头看着懵懂的冬生,眼泪再次落下,止都止不住,她张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他。 第39章 路远征的字和他的人一样, 沉稳中透着张扬。 遗书就简简单单公事公办的几行字。 房子留给许问。 他这几个月的津贴给许问。 若许问要再婚嫁,冬生可交给叔伯抚养。 许问看这封遗书时坐在天井里。 天气非常好,太阳也特别高, 算是冬天难得的暖和天。 被她暂时糊弄过去的冬生, 在院子里玩躲影子,从阴影里探出头再躲回去。 时不时还喊许问一声:“麻麻,你看!我的影子变大了!” “嗯,很厉害。”许问勉强扯起唇角勾了下,抬头望着刺眼的阳光,十分迷茫。 上次这么迷茫的时候还是刚穿过来那会儿。 许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她跟路远征从认识到结婚到分开真正相处的时间怕都没有一周,见面的次数也都屈指可数。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过呢? 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怎么大口呼吸都憋得慌, 有点窒息。 许问抬起胳膊,用手背遮住眼睛, 小声呜咽:“我该怎么办?” 若是以前,许问咬咬牙也就把冬生给叔伯送过去, 自己继续去上大学了。 当然她也会把房子和路远征给的钱都留个冬生。 可是冬生在叔伯家住那段时间,眼看着性子越来越沉闷,从见到人落落大方, 小嘴巴巴的小可爱变得见人先低头缩着脖子不叫人。 还差点送了命。 直到她自己带,冬生才又慢慢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许问知道, 对路远征来说,冬生不只是战友的孩子也是他的他们的。 这个他们包括她婚礼上见过的薛珏还有她没见过的那些路远征的战友。 冬生于他们而言是种传承。 昨天路远征那个老战友临走告诉许问, 路远征那个连队全军覆没。 许问深吸一口气有了决断,她不会把冬生送给叔伯,她自己带。 其实她真不想上大学了, 就想多花些时间陪冬生。 带着孩子住在这四合院里,种种花养养草。 手里的钱能熬到个体户合法,到时候做个小买卖,跟冬生母子俩日子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上大学该会的她都会了,于她唯一的意义大约就是大学毕业后能分配工作吃公家粮。 话又说回来,她上辈子还拿了双文凭呢!有什么用? 现在不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她要敢说着一口流利的外语讲金融,那明天就能到何队那再报道一回了。 只是许问能想得开,许家人铁定想不开。 肯定提议许问把孩子留在家他们带或者家里再出个人陪读。 第59节 许问不喜欢麻烦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可自己带的话怎么也能上大学呢? 她上课不能按时接冬生上学放学怎么办? 冬生平时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还有开支,两个人在大都市生活,还要租房子,手里这点钱能够生活吗? 想到这许问召唤魔镜:“魔镜魔镜,七十年代上大学学费贵吗?” 据她最近跟魔镜打交道的经验,她发现魔镜其实相当于部百科全书或者说是个虚拟度娘这种。 魔镜回答:“对不起,我只个为后妈服务的系统,不能解决其他问题。” 许问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魔镜魔镜,请问后妈想带着孩子读大学手里没钱怎么办?” 这次魔镜回答了许问“1977年到1986年期间,上大学不用交学费和住宿费,家庭生活困难的还会给一部分生活费补贴。按照国家规定,每个月生活费补助不低于十三元。” 许问想不用交学费还挺好。 许问现在手里还有小四百块,路远征这封遗书里还夹着一张一百块的汇款单。 六百块钱的话娘俩省吃俭用过四年应该够吧? 可,许家盖房子许问之前还许诺借三百块的。 虽说,她如果真上大学,许家人肯定不会愿意再用她的钱。 总得先按最少的钱来计划。 这样就还剩三百块,三百块再省也过不了四年。 不,用不着四年,等到明年去大城市读书应该就能做点小买卖了吧? 毕竟个体经济也不是一天冒出来的,它只是在某天变得合法而已。 最起码许问记得上辈子学历史时,老师给他们讲过,大量知青返城时,很多地方根本无法安置这么多人的工作。 但是这么多人闲赋在家也是个麻烦事,给治安都增添了不小的压力。 很多人家条件并不好,就干脆出去摆地摊,比如天桥底下。 当时地方抓经济的部门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做小买卖即能养家糊口又占用了时间精力没空聚众打架斗殴,一举数得。 只要不过分就不管。 这样的话,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跟冬生两个人生活,应该能够吧? 只能够。 自从市里那些来慰问许问的人离开后,县里,公社都陆续又来人慰问。 给了些生活必须品。 生产队……生产队不用来人,队长就是路远征大伯。 大伯上午先来了一趟,跟队里其他干部一起。 说路远征是英雄,会给许问她们母子俩免费分一年口粮,哪怕许问一工分也不挣,如果考上大学生产队给她出路费。 晚上又来了一趟,这一次是叔伯两家人一起来的。 堂屋太冷实在坐不住。 许问把人让进里屋,把茶几挪到里屋来,搬了几把凳子。 这在农村很正常,谁也不觉得突兀。 婶娘掏出了一十块钱放在茶几上,“问问,这是叔婶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大伯娘看婶娘拿了一十块,皱了下眉看大伯。 大伯眼神有点冷,点了下头。 大伯娘掏出三十块放在茶几上,“你一个人带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手里有钱心里有底。说起来也是我们路家对不起你。远征他……” 大伯瞪了大伯娘一眼:“什么对不起?路远征又没做错什么!他是个英雄!是咱们路家的骄傲。” 大伯娘没敢顶嘴,但是小婶娘反驳道:“大哥!事是这么个事,理也是这么个理。人家许问一个大姑娘家跟了咱们征子,连婚礼都没办完就走了,这一走还天人永隔让问问这么年轻就守寡,还得养冬生,是对不起人家!” 大伯意外地没训婶娘,只是问道:“问问啊,你怎么想的?” 许问看着四脸忐忑,了然地笑笑:“谢谢大爷大妈、叔叔婶子。这钱你们收回去,我能养活自己跟冬生。” 她明白这四个人一起来是来探她口风的。 说白了不过是怕她甩手走人,把冬生留给他们。 毕竟像婶娘说的,她跟路远征连婚礼都没办完。 至于婶娘破天荒帮着她说话,不过是唱个白脸生怕大伯惹恼她甩手走人。 四个人听完许问的话齐齐松了口气。 若许问真不管冬生了,他们当叔伯的肯定得管。 只是内心里谁也不愿意家里再添口人。 照看几天几个月跟一直养大那是两个概念。 打发走了大伯叔婶,还有一个难关就是许家。 路远征英勇就义的消息传到许家后,当天许家人除了奶奶全部到了。 朱美珍一见许问就抱着她哭了,“我可怜的闺女……” 许家人脸色都不好,个个唉声叹气,都觉得问问命苦。 许问让许切带着冬生出去玩。 有些话不适合他听。 “爸妈,大姐姐夫,哥嫂,我没事!真的。”许问反过来安慰他们。 朱美珍愁眉苦脸道:“傻闺女,这怎么可能没事?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还有个不是自己的孩子,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 许望也长叹一声:“问问,你这是还没正经过日子。若就你自己也罢了!大不了咱找个人再嫁。可你一个后妈带着个继子,以后连婆家都不好找了。” 许闻更是直接来一句:“问问,要不你把冬生交给我养?这样你以后还能再说个好婆家。” 许问哭笑不得,只能再次重申:“我真的没事。我也不想再嫁人,最起码短时间内不想。冬生我打算自己带。” “那你考上大学咋办啊?”许秋石道,“你总不能带着孩子去上大学吧?上大学都去外地不比在家,你一个人在外面都人生地不熟日子很难过,你还带着冬生?” 若是一般姑娘,确实很难。 可许问不是一般姑娘,别说远门她连国都出过,并不打怵。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许问只道:“那也不一定能考上。万一考不上呢?” 这年头当一个军嫂尤其是一个男人英勇就义的军嫂真的是特别光荣。 百姓们拥军拥属意识也非常强。强到许问有些受宠若惊。 早晨睁开眼推开门,门上要么挂着几个鸡蛋,要么挂着米面甚至还会有咸菜。 一连几天都这样,许问道谢都不知道跟谁。 眨眼到了放榜时间。 许问不出意外的又拿了第一。 这年的试卷是各省出题,许问理所当然的省状元。 不出几天录取通知书也以加急电报的方式送到许问手里。 许问报的京大。 一时间许问又成了大忙人。 学校请她到学校演讲,电台报社争相采访她。 学校的演讲许问去了,但是采访她推掉了。 她一个丈夫刚刚牺牲的人不适合这么高调。 许家,路家都要大摆宴席庆祝也被许问以同理由拒绝了。 在公社里,许问一时风头无两。 大部分人都羡慕许问也同情许问。 “好好的女状元准大学生却成了新寡妇,喜事丧事同门也少见。没办丧事是因为路远征牺牲的正式文件还没到。早晚的事。” “谁说不是呢?说不定对她也算好事。上了大学没准找个更好的人家。” “你快拉倒吧!她还带着个孩子,人家城里人就算娶个一婚也不愿意要个带孩子的吧?” “一婚咋了?咱都知道她可连洞房都没入。那孩子又不是亲生的,这借着上大学的机会把孩子甩给路家不就行了?路远征没了,路远征叔伯可还在呢!” “也是。路家还真没理由不放人。毕竟人家许问又不是冬生的亲娘。那后妈还能亲过同姓的爷爷奶奶去?” “话不能这么说。我可听说许问这后妈当得可实在不错。对孩子特别好!就因为路远征他婶子把孩子带病了,一生气带着孩子上学参加的高考。” “平时没什么。这会儿不是路远征没了她又考上大学了?再好的后妈还能带着继子去上大学?” “……” 这些闲谈议论不光传到了许问耳朵里,也传到了叔伯他们的耳朵里。 许问倒是无所谓别人怎么议论,她问心无愧就好。 只是大伯伯娘跟叔婶听进心里难免忐忑。 第40章 近日, 对许问同情和敬佩的声音中突然响起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大意说许问是个天煞孤星命硬克夫。 第60节 说许问先跟温一鸣相亲,克得温一鸣坐了牢。 路远征娶了她直接被克死了。 这些谣言刚出来的时候许问还觉得好笑,这么荒谬的话也有人信吗? 事实证明,还真有人信。 许问不在乎, 许家人可不能不在乎。 朱美珍在生产队就跟人吵了起来, 扬言要撕了说闲话人的嘴。 可许家人总不能去跟每个人吵, 人家在背后说闲话背着许家人, 他们也拿人家没办法。 气得朱美珍天天在家抹眼泪, “我们问问咋这么命苦?相个亲遇见温一鸣那么个黑心烂肺的!这好不容易找了个靠谱的却牺牲了!她年纪轻轻当了寡妇,这些吃人血馒头的还不放过她。这不是往心窝子撒盐吗?” 许问本不想计较这些流言, 但是许家人的生活明显已经瘦到了影响, 家里人气氛很不对。 许家人出门, 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 本来以群人在路边说话, 许家人过去,大家就突然噤声。 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多想。 最重要的是, 冬生某天闷闷不乐地回来问她:“麻麻, 爸爸真是你克死的吗?你把爸爸克回来好不好?” 许问性子再佛听见这么诛心的话也得有脾气,何况她只是不主动惹事又不是真没脾气。 盛怒之下的许问耐着性子跟冬生解释:“爸爸是在保护国家领土的时候死的, 他是个英雄。这不是妈妈克死的,妈妈和你一样很喜欢爸爸,当然希望他回来。” 冬生仰起头, 泪眼婆娑:“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吗?那我以后是不是就没有爸爸了?” 许问没回他, 只是把他抱在怀里, 轻哄:“以后,你还有我。” 冬生趴在许问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 等哄好冬生,许问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她翻出结婚时剩下的糖块交给许切,同时也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去学校打听谣言的来源。 大人们都防着许家人,所以许家人即使出去打听,别人也只说听说或者说自己没听说过不知道。 小孩子却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容易套话。 公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查源头也不是真查不到。 一块糖解决不了就十块,看谁提供的上线多就给谁糖吃。 比如豆豆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妈妈是从姑妈那里听说的,那姑妈是邻居那听说的……依次类推,总能找到源头。 第二件事,许问写了一篇文章寄到了报社。 她文笔好,爆出的事又比较博人眼球。报社采纳后还给她了一笔稿费。 没多久许问就在报纸上看见了自己那篇文章,标题特别夺人眼球。 《高考状元许问克夫?战士路远征死不瞑目!》 副标题:战士为国捐躯被却被说成被妻子克死,封建迷信和谣言哪个更诛心? 许问用最朴实的文字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其中一段文字是:【我不介意我自己受到的污蔑,可我介意我的爱人路远征受到这样的不公。他明明是血洒战场为国捐躯,是个值得让大家肃然起敬的英雄。可这样的一个英雄在人们口中却只是一个被我这样一个“不详人”克死了。 轻飘飘一个克字抹杀掉了路远征流的血汗,做出的牺牲。 我们的孩子也因此备受折磨痛苦不堪。 因为在孩子眼里,他的爸爸不再是个英雄,他的妈妈也只是个克死爸爸的刽子手。 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受到这样的屈辱? 我跟路远征在结婚当天就分开,他接到命令提前结束休假】 这篇文章引起的轰动很大,全民讨论度很高。 自然也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 从上到下要求务必彻查此事,不能让烈士家属心寒。 命令一级一级到市里,县里,社里。 社长亲自到许问家慰问。 社长到之前,许闻刚到,他们查到了流言的源头。 竟然就是路家生产大队。确切地说就是路家人。 路远征的大伯娘跟小婶娘。 许问二话不说直接把这俩人交了出来,让社里给个公道。 社长大发雷霆,让人把大伯跟小叔两家过来。 许问让冬生打开大门,供街坊邻居围观。 流言是他们传出来的,也得靠他们把事情的结果传播出去。 大伯一听二话不说当众给了伯娘一耳光,又抽了小叔一耳光。 小叔喊冤:“大哥,这事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该打你!谁让你没管好自家的婆娘!” 小叔咕哝:“你不也没管好?” 大伯听清小叔的话,二话不说对着许问就给了自己一巴掌:“问问,这事是大伯不对!我没管好你大妈和你叔婶。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动作太快,许问实在来不及拦。 大伯已经转过身质问大妈跟婶娘:“你们两个到底为啥这么糟践人?这话多戳人心窝子你们没点数?都不说远征是烈士的事,单就许问是侄媳妇儿,你们也不该传这么缺德的话!路远征把命豁出去赚来的功勋让你俩娘们一嚼吧,就成了死的不明不白?” 伯娘跟婶娘做梦也没想到许问能把她们揪出来,再加上公社的人和队里的人都在,直接吓傻了,只会抽抽噎噎地哭。 “哭什么哭?人家许问都没哭你们有什么脸哭?说!为什么这么这么做?” 两个人还是只哭不说话。 “你说!”大伯怒指伯娘。 伯娘一哆嗦,多年来对大伯的畏惧深入骨髓,连忙开口:“是弟妹撺掇我这么干的。” 婶娘急了:“大嫂你不能把事情推这么干净!难道闲话不是你先传出去的?是你说你们家整天人来人往串门的多,好往外散消息。” “那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说许问这一上大学肯定得把冬生留给我们?你不愿意抚养冬生就说坏了许问名声,她就没办法改嫁这样就不会把冬生送来了。” 婶娘心虚默了一瞬,又反驳道:“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你要愿意抚养冬生你会巴巴的上赶着来我家找我商量?还那么积极的往外面传闲话?” “够了!”大伯怒吼一声,气得手都哆嗦了,回头朝许问弯腰鞠躬:“许问,大伯给你赔不是,是我没管好你伯娘,是我对不起远征的托付。” 许闻冷哼一声:“道歉有什么用?现在许问的名声都让你们败坏了。她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社长也开口:“老路啊!你是个老队长了,还这么糊涂不应该。那孩子是你路家的种,你们照看本就应该。就算你们不想你们可以跟人家许问同志商量,说什么也不该坏人家姑娘名声!那牺牲的路同志更是你们路家的骄傲。你们这样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依我看,你连家都管不好还管什么大队?队长先让别人干,你先把家管好。至于你们……” 社长指了指小叔两口子:“看来是饭吃太饱了才有力气这么编排人。扣他们家一人三个月的口粮。” 大伯倒是没说什么。 伯娘,小叔,婶子纷纷为自己求情。 “社长,这事都是我一个妇道人家的错,跟我们家老路没关系,您别撤他的职!他这队长当了二十多年,这么撤了,让队里人怎么看他?” 社长冷哼一声:“你们传谣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别人怎么看许问同志?” 小叔也连连求饶:“社长,扣三个月口粮是不是太多了?这样我们一家人都吃不饱饭啊!” “饿着点好没那么多坏心思算计别人。我还听说,那孩子交到你们手里差点送命!你们说起来也算这孩子的亲爷爷奶奶,怎么做事这么没良心?” 社长说完转头问许问:“许问同志,你看这样行吗?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许问先让许闻把冬生带出去,顺便把大门带上。 “社长,今天你在这里给做个证。以后无论我是不是上大学,都不会把冬生丢给任何人。他是我儿子!” 社长愣了下,应了:“好。”又忍不住指了指路家四人,“你们四个加起来都超过两百岁的人了还没人家年轻女同志觉悟高。” 大伯连忙表态:“你带着孩子怎么上大学?你把冬生留在家里我们照顾就行!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这是我们的孙子,我们照看是应当的。” 许问摇头:“他不是你们的孙子。” 天井里十几号人顿时一片安静。 “这孩子是路远征战友的孩子,父母都是军人。他是个烈士遗孤,自小在大院长大。路远征之所以回村就是为了托孤给你们。怕你们不是真心待冬生才一直瞒着他的身世。现在看来他对你们还是盲目信任了。就算是他的骨血,你们也不见得多在意。” 许问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以后你们不用想着怎么推诿,冬生跟你们没关系,也需要你们养育。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保密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当然,恐怕你们那嘴也信不过。不重要,反正我过完年就开学了,我会带冬生离开。” 社长也懵了。 谁也没想到这孩子对许问而言真无半点关系,是个纯粹的孤儿。 良久,社长朝许问竖起拇指:“许问同志,好样的!这样,以后冬生的生活费社里也出一部分。”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谢谢社长的好意,但是我不能要。路远征之所以认收养这个孩子,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孤儿。社里要给生活费,势必要经很多人的手,那就是个公开的秘密了。我还是希望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你们就当他是我亲儿子。” 社长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又转头问他们,“都听明白了吗?这事要再传出去,在场的全部都有责任,谁也别想跑。” 除了撸掉大伯的队长职务,扣了小叔家的口粮之外,还在全公社张榜批评了大伯小叔两家。 这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而且还没完。 有报社和电台跑来跟踪报道把这事也写了上去。 每天有天南地北的来信骂大伯小叔他们。 说他们才是吃人血馒头。 公社里社员们的茶余饭后谈资又成了共同指责大伯和小叔两家人。 许问跟冬生的生活渐渐恢复平静。 临近过年,突然有个电话打到公社又转接到大队离,点名找许问。 许问接了电话。 电话那面问:“请问是许问同志吗?” 第61节 “我是,请问你是谁?” “嫂子,你好,我是路远征的战友。他还没死!” 第41章 许问带着冬生千里迢迢赶到海城时, 恰好是除夕。 海城不是一座知名大城市,最起码许问两辈子都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来。 关于海城她目前只知道一件事, 这里有南部军区海军第一医院。 因为路远征就在这家医院。 海城的火车站很小, 倒是不怕迷路。 只是这里的语言许问听不懂,连车都不敢打,生怕母子俩被坏人拉去卖了都不知道。 没有手机没有导航, 许问牵着冬生的手,站在八点的海城火车站出口很茫然。 等了一会儿, 冬生摇摇许问的手:“麻麻, 我们是在等爸爸来接我们嘛?” “你爸大约是等不到。”许问摇头, “听说你爸还昏迷着。只是, 我不知道医院怎么走。” “我们可以去问问别人。” 许问苦笑:“我也想问,可我听不懂他们说话呀。” “我能听懂。”冬生松开许问的手就跑。 许问连忙拎起行李追他,嘴上喊他:“路冬生你乱跑我要生气了!”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跑丢了, 她去哪找人? 冬生在路边停住脚步,跟一个脚蹬三轮的车夫聊天。 许问惊得是冬生竟真的会当地语言。 冬生听了会儿有些苦恼,皱眉跟许问说:“麻麻, 他说的路线我记不住怎么办?” 许问:“……” 三四岁的孩子能记住那么多话才有鬼。 “你帮麻麻问问这里到医院坐他的车要多少钱?” 那人听完冬生的话, 上下打量许问,竖起手指比了个一。 “一毛?” “他说一块。” 许问呵了一声,牵起冬生, “走, 咱们坐公交车去。” 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看车夫的表情绝对不用一块钱。 他单宰客没事,万一真居心不良呢?还是公交车安全。 车站不远的地方就有公交车站,看起来没有到这个医院的车。 等第一辆车到站,许问就带着冬生上车, 让冬生问到这个医院应该坐哪路公交。 冬生问完,司机再次打开了车门。 许问看向冬生,冬生说:“司机叔叔说坐12路直达。” 许问皱了下眉,没看见有直达站,但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她听不懂司机说话,司机还是能听懂她说话的。 在等12路的空隙里,许问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公交路线,确实没发现有海军医院这样的字样,整个停车站点路线图上只有一家带医院的叫422医院。 很久以后许问才知道,跟部队番号一样,医院也是有数字代称的。 而且即使某部队单位门口有公交站牌,在路线图上也是不会显示的,百度都百度不到的那种。 不过这是后话,懵懂地许问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用实践明白了422医院就是海军第一医院,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母子俩下公交车之后口干舌燥。 进了医院打听路远征的病房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随口一问,护士就知道,告诉许问:“住院一部,二楼,十七床。” 许问有些纳闷,这里的医护人员素质高到能记清楚每个伤病住院官兵的资料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许问找到了住院一部二楼,十七床。 七十年代的医院还相当简陋,病房跟教室似的特别大,一间病房就是十几二十张床。 路远征这种特重症患者住的是单间,换几十年后都还在icu的那种。 许问找到路远征所在的病房,敲了敲门进去。 病房里只有躺在床上的路远征,没看见有陪护。 这样的路远征有点惨不忍睹,这么热的天裹成大半个木乃伊,脸上也是青紫破皮,闭着的眼睛也一只肿得不成样子。 “麻麻,这是我爸爸吗?”冬生有点不敢认。 许问轻叹一声:“是。” 惨是惨了点,还吃勉强能认出来的。 还好,总算还活着。 天热,房间里一台吊扇吱呀吱呀的转着,路远征上半身裸着。 严格说也不算裸着,毕竟大半身都缠着绷带。 过了会儿,许问终于察觉哪不对,回头看着盯着路远征研究的冬生,问他:“冬生,爸爸伤成这样,你不难过吗?” 正常小孩不应该哇一下就哭出来? 她刚看见路远征都鼻头一酸,冬生却似乎很……习以为常? 果然,听冬生道:“不难过。爸爸每次回来都是先到医院再来看我,不是,我看他。只是这次好像绷带最多。爸爸说能活着回来就是幸运。既然幸运为什么要难过?” 许问:“……” 这都给孩子灌输的什么思想? 偏还不能说不对。 许问轻叹一声,摸摸冬生的头:“捡回命确实是幸运的事,但是受伤也会很痛很难过。住院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伤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上都算是灾难,是让人难过的事情。爸爸是不想你难过才这么告诉你。” “那爸爸现在是很痛吗?” 许问点点头:“应该很疼。你想想你平时磕破点皮都会喊痛,爸爸身上破了这么多地方肯定也会痛啊!” 冬生啊了一声,十分不解:“可以前这样,爸爸都说不痛啊!” “他说不痛是因为他坚强,不是因为伤口不痛。”许问有点疼痛,看给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 说好也好,冬生面对伤痛比一般孩子淡定。 说不好,这本身就是对伤亡的不敬畏,会让冬生有些错误认知。 毕竟归根结底,路远征这是“骗”了冬生。 “哦。”冬生点点头,两手撑在床边伸着脖子给路远征伤口呼呼。 这时一位穿军装拎着水壶的小青年走了进来,看见许问一愣:“同志,你是?” “你好,我叫许问,是路远征……”许问指了指病床上的木乃伊,“的爱人。” “哦哦哦!嫂子啊!”那小青年把手里绿色镂空的铝皮水壶放在床头柜上,腼腆地笑笑,“您怎么来的?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车站接你。” 许问笑笑没说话。 心道:我倒是想打个招呼找人接我,问题是也没人给我打招呼的方式。 “嫂子,你先坐着。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和孩子买点饭回来。” 许问还来不及拒绝,小伙子已经小跑离开了。 许问:“……” “冬生,你认识他吗?” 冬生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有点眼熟。” 过了会儿那个小伙子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多了两个人。 小伙子指着其中一个给许问介绍,“嫂子,这是我们营长……” 他话都还没说完,冬生就朝男人扑了过去:“宋伯伯!” “宋学勤。”小伙子也说完了。 许问忙点头:“宋营长好。” “小许同志你好,我可久闻你大名了。说起来还得谢谢你帮我们找到路远征同志。”宋营长把冬生抱进怀里,“你这小子半年不见长高了也结实了不少!” 许问:“???”你说我帮你们什么? 另外一个人主动伸手跟许问握了下,“嫂子你好,我叫董超,电话就是我打给你的。是这样的,路连在我们找到之前就已经被兄弟单位发现送到了医院,但是他本人重伤昏迷不醒,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医院也不知道他是哪个单位的没能及时通知我们。而我们收到的讯息来看,路连基本没有存活的可能,就按照规定打开了他存放的遗书,并且按照他的要求寄给了你。 只是没想到给你和孩子惹了这么大麻烦。” 董超歉意地笑笑。 许问摇摇头:“没关系。那你们怎么找到他的?跟我有关?” “对。就因为你那篇文章。”董超指了指房间一角的报纸架。“说来也是巧,当天来查房的时候,一名实习医生不小心碰倒了报纸架,把报纸弄到地上。他看见这篇文章觉得有意思就读了几句。可能人对自己的名字比较敏感,路连听见自己的名字睁开了眼,说了句‘老子还没死!’又昏了过去。 有个医生反应快,觉得他应该就是路远征,就在军内发布了消息,我们问询赶来一看还真是他。我也看那报纸了,怕你在家日子难过,就给你打了个电话说了声。没想到,你竟然亲自过来了。” 当时董超打电话只是想告诉许问,路远征虽重伤但是救治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让她不要担心。另外也告诉许问,他们通知过报社电台把路远征的消息撤掉了,毕竟路远征还活着。 许问当时也没说什么,只问了问路远征现在的情况和医院所在地,没想到一声不吭自己来了。 这年头敢一个人出远门的妇女同志实在少见。 刚才负责照顾路远征的勤务员一汇报,宋学勤就带着董超过来了。 第62节 许问听完董超的话又一一道谢。 “这样,许问同志。你长途跋涉已经很累了,先到我们大院招待所住一晚,明早再过来看他吧?”宋学勤就是来接许问的。 许问确实有点累。 这年头坐火车,普通人只能买坐票,像卧铺票什么的她是没有资格坐的。 还带着行李跟冬生,几乎是不敢闭眼,实在很累了。 许问道了谢,坐着宋学勤的车到了大院。 许问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以前在电视剧上看见的画面此刻就在她身上上演。 宋学勤大约看出来她紧张,主动跟她搭话:“我也看那报纸了。你还是高考状元?” 许问谦虚:“运气好。” “这可不是运气好就能考上状元的!”宋学勤摇头,“你是个好同志,路远征也是。” 许问刚想再谦虚两句,就听见宋学勤咕哝:“这臭小子!真会挑对象!” 许问:“……” 第42章 招待所就在部队大院里面, 有单独的一栋楼。 宋学勤亲自把许问送到二楼房间后离开。 一室一厅一卫的房间设施很简单,收拾地极为干净。 进门是一间方正的客厅, 很小, 一张木方桌就占了近一半的地方。 卧室只一张木双人床,墙边立着一组衣柜,顶上还打着一排吊木柜, 有一扇大窗户,还带一个不小的阳台。 床单平整到许问都有点不敢坐。 冬生倒是很习惯, 往床上一趟还招呼许问:“麻麻,你来休息一下。” 许问:“……” 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为什么还会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想了想, 许问自己找到了答案。 大约因为不管几辈子, 自己现在所在的这地方也不会对外开放,绝大多数人都没来过,很正常。 这么一想, 许问莫名生出几分骄傲。 “要不先洗完澡再休息?”许问跟冬生商量。 她们现在都特别困,就怕一沾床死活不想再起来洗澡了。 可舟车劳顿,满身都是异味。 “麻麻,我能不能睡会儿再洗?”冬生打个呵欠, 说着就闭上了眼。 许问摇摇头,自己去洗澡。 许问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许问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兵, 手里拿着个两个饭盒。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吧?是这样的,咱们这里都是按时到食堂吃饭。你们刚来怕还不知道食堂在哪,我给你们打了饭过来。等休息好,明天我领你在院里逛逛。” “啊?”许问瞪圆了眼,“能逛?” 她记得昨天在车上就看见大门外写着一行大字:军事重地, 严禁入内。 难道入内了就能闲逛了? 女兵笑笑解释:“禁区当然不能逛,但是其他地方可以逛。院里还有家属区,总不能不让大家出门。” 许问道了谢,接过饭盒。 回屋后,见冬生也揉着眼睛醒了坐在床上,让他洗澡洗手吃饭。 虽然在魏庄公社已经能呵气成冰,可是在这里还穿单衣。 冬生哦了一声,乖乖去洗澡,这里有淋浴,冬生可以自己洗。 吃过饭,天还特别亮,许问有点想去看看路远征,又不知道该找谁去问能不能出去,出去了又该怎么回来? 只好待在房间里。 “麻麻,你要出去走走吗?” “你之前住在这里吗?” 冬生摇头,“不住在这里,但是跟爸爸来过几次。” 许问想了想,还是有点犹豫:“我们乱走会不会被抓起来?” 冬生摇头:“不会啊!我每次来都是自己跑,没人抓呀?” 许问这才跟着冬生下楼。 招待所的位置在整个大院的东北角,但不是最东北,因为右边还有一个连队或者一个营队。 许问还不分不出他们的区别。 左边是一个大堂,估计是开会用的。 路上是来来往往的兵哥哥,或三或俩的结伴而行。 路边种了些热带植物,有不少果树。 什么芒果香蕉木瓜的种类还挺多。 十字路口是个丁字路口,丁那个一就是军事重地,单独围出了一个院子上书八个大字:军事重地,闲人没入。 许问松了口气,这样就不用怕走错路惹麻烦了。 原来不能去的地方会单独标注。 冬生在前面跑,许问跟在后面,先下坡再右拐,直走到头左拐。 许问扬了下眉毛,冬生这实在太轻车熟路了,也不知道带她去哪? 终于,冬生停下了。 许问仔细打量了下,这是一栋四层楼。 “这是哪?” “家属楼。”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找人带我们去看爸爸。你不是想去看爸爸吗?” 许问:“……” 我好像没说。 “田阿姨!”冬生两手成喇叭状扬声对着楼上喊。 许问连忙捂着冬生的嘴,左右看了看,对他道:“公共场合这么大声喊会打扰到别人。” 许问话音刚落,三楼尽头一间房门打开,阳台上站了个人往下看,看见冬生挥了挥手,很高兴的模样,“小冬生?好久不见你了!快上来。” 冬生摇头:“田阿姨,我想借自行车去看爸爸。” “那你等等我,我这就下来。” 许问有些头疼,问冬生:“就算借来自行车,你认路吗?我们出去了还能回来吗?” 冬生啊了一声,眨眨眼,道歉:“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没关系。但是,下次能不能先跟妈妈商量一下?” “好。” 母子俩说话间,那个田阿姨已经下楼了。 “小冬生,让姨抱抱!”田阿姨抱起冬生,“嚯,半年不见,长个了也长沉了!” 许问挑了下眉,这亲和的语调…… “这位是?” “我麻麻。” 田阿姨啊了一声,上下打量许问目露疑惑。 许问只好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问。是……路远征的爱人。”心想认识冬生应该也认识路远征吧? 果然,田阿姨一脸恍然:“哦,征子媳妇儿啊!啊?征子结婚了?” 许问:“……” 田阿姨拉着许问往里走,“嫂子,走,回家吃个饭再说。吃完饭我送你们去医院。” 许问惊了,有些无措:“我……”好像比你小不少。 这田阿姨看着怎么也得四十来岁,叫她嫂子? 田阿姨看出许问的窘迫,笑着解释:“在大院里,所有的军嫂都只有一个称呼就是嫂子。不管年龄多大,在这里看见你,都会叫你嫂子的。你慢慢适应就好了。” 许问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连忙推辞:“嫂子,那个我就不去吃饭了。我跟冬生刚刚吃过。一个女同志给送的饭。” “这样啊!那你们等等我,我换身衣裳跟你们去医院。放心,这里离医院很近,不耽误。” 许问看着说话间已经连上两层楼的田阿姨问冬生:“这阿姨是不是咱们那地方的?” 冬生点头:“爸爸说我们是一个市的。” 许问心道难怪,这熟悉的乡音还有爽朗的性格。 没过一会儿田阿姨就下来了,指着楼下一辆前面焊着铁架的自行车道:“你骑那辆吧!能带孩子。” 铁架是个半圆形,大约十多厘米高,底层垫着木板,木板上面铺着一层软垫。 第63节 许问道了谢,推上自行车,跟在田阿姨后面。 到了门口,门岗给她们开门放行。 一路上就听田阿姨絮絮叨叨说话。 “你跟征子什么时候结婚的啊?上次他来怎么没听他说过?不过他上次来都是大半年前了。没想到这一回就差点见不着他……” 虽然一连串的问题,但是许问竟然没找到回答的空隙。 好不容易等她问完了,才捡着还记得的问题回答了俩。 医院离大院很近,骑自行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在医院陪床的已经换了人,像个新兵,不过也认识田阿姨,看见她老老实实叫了个嫂子。 许问想,原来真的是不论年龄都是嫂子。 田阿姨应了,问他:“怎么样?还是没醒吗?” 年轻的士兵摇摇头,“还没。”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两天应该就能醒,如果不醒……”士兵摇摇头,没继续往下说。 田阿姨皱眉:“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医生说的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但是大家会自动忽略暂时二字。 田阿姨啊了一声,看看床上的路远征再看看许问,招呼冬生:“走,你陪我下去给你爸买点东西。”又看那个士兵。 那个士兵是个机灵的,一看田阿姨就是要清场,忙拎了水壶就走:“我去打水。” 许问眼尖地看见那水壶一晃动,在瓶塞的位置还冒泡,说明里面有水还不少。 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许问,感激地朝田阿姨笑笑。 田阿姨话密人却很好。 落日的余晖从窗□□进来,把路远征上半身笼罩在昏黄的光线中。 许问坐在床边,难得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阔别半年的新婚丈夫。 模样虽然有些惨不忍睹,但依稀还能看出之前的好皮相。 许问抬手轻点了下路远征的鼻尖,轻声埋怨:“你答应过我活着回来的!” 现在倒是活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 “我不是要这样的活着。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归来。” “我两辈子第一次嫁人呢!” “我说过,你要让我守寡我可就带着你的儿子票子房子改嫁了啊!” “哦,对,路远征我考上大学了呢!要去京城念书。” “我不会把冬生留给你叔伯的。我都告诉他们冬生的身世了,你也别怪我。当时以为你真……牺牲了。要知道你还活着我就不说了。” “……” 许问说着鼻尖涌上一阵酸意,视线也开始模糊。 许问又抬手在他胸膛上挑了块没伤的地方轻戳了两下,“食而言肥是只猪!路远征你说话不算是不是想当一只猪?” 路远征依旧无知无觉无回应。 许问起身坐回了床边的木椅子上,两手托腮抵在床沿上,“你说我带着冬生去大学能照顾好他吗?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大学课程满不满,晚上有没有课,能不能租到合适的房子,大学附近有没有幼儿园。” “如果上学跟冬生不能兼顾的话我还是退学好了或者休学也行。” “现在又多了个你需要照顾……不,好像你不需要我照顾。 在电视剧里,垂死病危的丈夫都得妻子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你这似乎不需要这一步。你的战友看起来比我靠谱把你照顾的很好。” 真挺好的。这么热天,路远征裹成这样伤口无一感染发炎。一看就是医生尽心,护理尽责。 许问半垂着头,正好看见路远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他的手突然动了动。 第43章 许问眨眨眼。 路远征的手还是安安静静地垂在一旁。 许问怀疑自己刚看错了, 轻叹一声:“都赖你!让我觉得我年纪轻轻眼神都不好使了!” 许问把攒了半年的话都絮絮叨叨说了出来。 说完轻松很多,笑笑,“你还能活着真好!” 路远征的手指又动了动。 许问这次确定自己没看错, 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跑。 “医生……” 许问领着值班医生到的时候, 路远征已经睁开眼。 算是睁开吧! 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跟没睁开似乎也差不太多。 值班医生给路远征检查了下,先对许问安抚道:“别担心, 他没事了!等养好伤就能出院了。”又转头看着路远征笑笑:“你这同志可真是命大!我可跟着你学了不少东西。” 医生右手比了个八字, “光病危通知单就给你开了八张!你一个人占了我们最好的手术室二十三次!” 路远征动了动头,视线往许问身上瞟了瞟。 可惜他眼睛肿得不成样, 值班医生并没有看出他的意思,依旧在那啧啧有声:“你知道你给我们医院创造了多少奇迹吗?这批实习生再也不用怕写论文没资料了!你……” 路远征哑着嗓子打断他:“滚!” 许问:“……” 对救命恩人这么说话, 你礼貌吗? 路远征看出许问的想法,吞了下口水润了下火辣辣的喉咙,道:“认识。” 其实是很熟, 所以说话才这么放肆。 值班医生这会儿也咂摸过味来了,路远征这是不让他把伤情说给这位女同志听。于是他连忙找补笑眯眯对许问道:“嫂子, 你别担心!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是我们医院的常客, 一年总会来个几十回, 最后总能生龙活虎。阎王都不收他!” 许问:“……”并没有被安慰到。 路远征再次赶人:“快滚!” “遵命!”值班医生夹着文件夹往外走, 还不忘嘱咐许问:“嫂子, 给他喝点水!听听那嗓子哑的跟公鸭似的还骂人呢!张口就是赶客。” 路远征发誓, 等他下地,一定收拾他! 许问想了想,先用棉棒沾了温水给路远征湿了湿唇。 又兑了些温水,扶起他。 大约过程中不知道碰到哪,路远征瞬间白了脸, 额上一层细密的汗。 “对不起!”许问仓皇道歉:“碰到哪了?” 路远征摇摇头,“没事。” 喝了点水,路远征嗓子里舒服了些,问她:“你怎么来了?” 许问:“……” “说来话长,你要听吗?” 路远征含笑点头。 许问说话不紧不慢,有自己的节凑,声音清清脆脆特别好听,听她说话是种享受。 他刚醒没什么力气说话,听她说话就心满意足了。 许问就把从收到他遗书到现在的事简单的讲了一遍。 “对不起!我不光把你叔伯得罪透了还把冬生身世也抖搂干净了。”许问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不至于说后悔,但是她在怒怼叔伯那会儿以为这辈子跟他们就断绝亲属关系了。 没了路远征这个纽带,他们根本不熟。 谁承想路远征还活着,这回去不就尴尬了? 路远征摇头:“没事。”顿了下带了几分歉意,“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谈不上,反正我也没吃亏。”许问想了想,“你叔伯八成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能过好吗?才被公社惩治了。官也撸了,口粮也扣了,最让他们不安的是把许问母子得罪干净了,路远征却还活着。 路远征轻叹一声:“是我的疏忽。” 他以为亲人能跟战友一样是可以托付性命的。 却没想到他少年离家少回,叔伯,尤其是伯娘跟婶子跟他并不亲厚。 做不到把冬生视如己出也是情理之中。 许问更是出乎他的意料,能为冬生做到这地步。 “谢谢你!” “夫妻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许问这一句话说完,房间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两个人之间流淌。 或者可以称之为尴尬。 能不尴尬吗?两个人从见面到结婚就没见几面。 第64节 算起来许问跟冬生的关系都比许问跟路远征好上许多。 毕竟朝夕相处半年。 路远征婚礼当天就走了。 不夸张的说,许问都快忘记他脸长什么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两人都微红了脸。 这种尴尬中还有些其他微妙的情绪。 许问有点不自在。 为了不这么尴尬,她没话找话说:“对了,我得跟你道个歉。” “嗯?” “我把收录机给卖了。” “为什么?” “不知道你伤成什么样,怕手里的钱不够。公社有个挺有钱的人家相中了,我就加了点钱卖了。” 买这收音机这种大件不是光有钱就行,还要工业劵,有一些得要外汇券。 普通百姓一般没钱也没票根本买不起。 许问放出消息要卖收录机,恰好公社有人想买没票。 自行车、缝纫机她也想卖来着,上火车前没找到合适的买家。 这次路远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倒是会捡着值钱的卖。” 他买的那台四喇叭收录机就是要侨汇券的,真的是托了关系欠了几个人情才买到的。 收录机本身也不便宜,花了五百多块,价格都赶上其他三转了。 许问也不是不知道那收录机值钱,只是当时听说他重病垂危,有点急。 她也不知道路远征治好要多少钱,她跟冬生千里迢迢来,路上吃喝用,到了医院吃喝用。 钱少了怕不够用。 许问讪讪道:“我没想到来了住宿不用花钱,你们单位的人就给安排了。” “其实……”路远征喉结滚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住院治疗也不用花钱。” “啊!”这次许问真惊了,“福利待遇这么好的吗?” 路远征点点头。 “我还以为最多打个折!”许问有些懊恼,“早知道不卖了。” 才卖了六百块,亏了。 上辈子,她也没机会了解军人。 只知道像医院、机场都会有“军人优先”的字样。 倒是看见过景点有军人免费,不知道他们看病不花钱。 “正常。”路远征很理解,“去其他医院看病还是要花钱的,只有军区医院不用。” 他没责怪许问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给她普及。 “谢谢你!愿意倾家荡产来救我!” 路远征真很感动,他是真没想到许问能千里迢迢跑这么远。 见许问一脸懊恼,路远征体贴的换了话题:“路上很辛苦吧?下次知道我没死,就别折腾了。女同志……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出门在外不安全。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得后悔一辈子。” 许问倒也没那么单纯,还是自制了一些辣椒水、小电击棒藏在身上。 她本就是高材生,弄些这个不难。 “嫂子,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田阿姨推门进来,看见路远征愣了下,“呀!醒了啊?好家伙!这么些人伺候了你快一个月你都不醒,这媳妇儿来了当天就醒了?你早说,我早回老家把嫂子带过来了。” 许问:“……” “爸爸!”冬生见路远征醒了特别开心,跳着往他身上扑。 许问惊呼:“小心!”可她隔着一张病床,根本来不及阻拦冬生。 冬生小,控制不住力道,这要扑实了路远征伤口非得裂开。 路远征抬起没输液的左手,揪住冬生的衣领,先朝田阿姨颔首,“嫂子好!你怎么来了?”才对冬生道,“你小子是不是不想要爹了?我都浑身是伤不能抱!” 冬生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站在床边。 田阿姨指指冬生又指指许问,“冬生带着嫂子来找我。她们初来乍到进出大院不方便……估计是老宋把她们母子带回司令部的。” “宋营长?他去司令部干什么?” 田阿姨点点头,“对。人家马上不是营长了,这次升官调到司令部了,只是调令还没下来。” 路远征点点头,转脸对许问道:“那你放心在那住。天底下应该没几个比那里还安全的地方了。明天就让嫂子陪着去办个出入证,以后就方便了。” 许问:“……” “天不早了,你们先回吧!” 许问有些犹豫,“要不我留下来陪你。” 路远征摇头,“你都舟车劳顿一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许问见他态度坚定,加上田阿姨等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推开病房门就看见那个去打热水的小伙子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等着,看见她们三个出来,忙起身。“嫂子。” “今天还得辛苦你。我带嫂子先回去。路连这边还得麻烦你照顾。”田阿姨笑眯眯道。 “应该的。”小伙子说完提着暖壶回了病房。 许问听见他刚进门,路远征就喊他:“快!扶我上厕所!李道明那孙子……” 许问:“……”她记得那个值班医生的胸牌上写得名字就是李道明。 难怪死活不让她陪床。 许问红了脸,别说路远征她都不好意思。 三个人走出医院,许问突然想起来,她并没有跟路远征说她今天来的。 田阿姨也没说。 那路远征为什么知道? 所以,路远征昏迷时是能听见她说话的。 确切地说,他那不是昏迷是睁不开眼。 许问:“……” 要不是田阿姨还在身边,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了,她半天都在那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 “嫂子,一直没顾上问,你叫什么名字?”田阿姨突然开口。 “我叫许问。” “名字真好听。”田阿姨夸奖,“我叫田娇华,你要觉得叫嫂子别扭,可以叫我华姐。” 许问还是更喜欢这个称呼,“华姐好。” “问问,你跟征子什么时候结婚的?” “就他接到命令的当天。” “啊?那岂不是婚礼都没办完?” “嗯。” 华姐想了想轻叹一声:“军嫂都不容易。像你们这样婚礼办一半的都还算是好的。最起码他把你迎进门了。很多嫂子根本来不及办婚礼,有自己上门的,还有的让家里兄弟代迎亲的。 这才是开始呢!你嫁了得有个心理准备。 他去哪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可能都不会告诉你。 说失踪就失踪经常招呼都不打一个。 你提心吊胆半天,他回来了是惊喜,回不来……” 华姐摇摇头没继续说。 许问默了会儿,“我知道的。” 已经亲身体验过一回了能不知道吗? “你看我……你才刚来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华姐虚拍了下自己的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征子有你以后有福气着呢!” “但愿如此吧!” 第44章 三十早晨, 许问早早就醒了。 被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吵醒的。 她拉开窗帘,列着队的兵哥哥们从楼下跑过。 洪亮的“一二三四”响彻整个大院上空。 许问洗漱完,叫冬生起床。 他自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对口号声免疫。 “麻麻,我们一会儿去看爸爸吗?” “对,所以你得快点起床。” “好吧!”冬生揉揉眼睛, 一屁股坐起来。 许问吃过早饭就骑着华姐留给她的自行车载着冬生去医院。 第65节 早饭还是别人给送的, 除了早饭还给了她一张大院通行证, 有效期一个月。 过了一晚上,路远征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昨天陪床的小伙刚把早饭给路远征打来, 看见许问进病房,忙起身问好。 路远征吩咐那小伙儿:“你回去休息吧!”指指冬生,“把这小子也带回去。” 冬生抗议:“我才刚来!我来看你还轰我?” “我跟你妈妈有话说。” 冬生狐疑地看了看路远征,又看看许问, 还是默默走到了那个小青年身边。 小青年牵着冬生往外走, 留下一句:“那路连你有事往门岗打电话。” 路远征嗯了声。 等他们离开,许问坐在床边, 把饭盒打开,摸了下粥碗不烫手,给路远征摆放在床头柜上, 这才开口:“什么话还得把冬生支走才能说?” 路远征啊了一声, “也没什么。这是医院他在这也没什么玩的, 还不如回去自在。” 许问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那也不至于冬生一来就轰人吧? 路远征轻叹一声:“我怕他问我其他叔叔去哪了我不好说。” 许问啊了一声, 随即明白过来,也跟着叹息一声:“瞒着也不长久。” “嗯。主要我现在也不知道伤亡人数和名单,等确定了再说。” 路远征伤的是右手, 用左手吃饭明显不是很适应,大约怕弄撒粥,每次只舀一点点到嘴里。 半天不如正常人喝一口粥多。 许问看了会儿,有点看不下去,问他:“要不我喂你?” 路远征倏地把勺子放回碗里,长长松了一口:“你可终于开口了!就等你这句话。” 许问:“……” 有点哭笑不得,“你需要帮忙你倒是说啊!” 她以为像路远征这种硬汉会比较好面子不会愿意她喂饭。 “我这不是脸皮薄吗?”路远征懒散地倚在床头上。 许问一手端碗一手拿勺,送到他嘴边,闻言翻个白眼:“真没看出来。” 其实仔细看还是能出来,路远征明显耳尖红了,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淡然。 “你吃早饭了吗?” 许问点头,“吃过的。你的战友们服务很到位。” 一日三餐按点送,还不忘收走空碗,一再嘱咐许问不用自己洗碗。 许问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他们洗她跟冬生吃过的碗。 路远征眼神暗了暗,嗯了一声,犹豫了下还是给许问解释:“机关这些虽然是我的战友,但是跟我只是一个军区不是同一个单位。我们单位比较远,离这里还几十公里,等我好了带你回去见见他们。你见过的那个薛珏……牺牲了。” 许问啊了一声。 一时间许问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路远征。 路远征并不想深聊这事,摇头换了话题,“你说你考上大学了?考的哪所大学?” “京大!” “厉害!大才女啊!” “比不上你,大英雄!” 路远征轻笑,“什么时候开学?” “过了正月十五。” “还半个月!”路远征抬手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今天是年三十?” 许问嗯了声。 本来她也忘了,早晨一出门,看见大院里的兵哥哥们都忙着贴对联挂灯笼,才想起来这事。 路远征摇摇头,示意自己吃饱了,“你帮我个忙,把昨天你见过的那个庸医叫过来。” “你哪不舒服吗?”许问说着起身往外走。 “没有,就是想跟他聊聊天。” 许问:“……” 没听说病号饭吃一半跟医生聊天玩的。 许问跟李道明回病房时,宋学勤跟董超已经在病房了。 他们俩自觉地退出病房在门外等着。 许问站在门外,隐约能听见几句。 似乎路远征的单位要改制,路远征似乎不太高兴,跟宋学勤顶了起来。 宋学勤强势下了命令。 李道明大约也无聊,就给许问解释:“你家男人升官了,从连长升成营长了。” 许问疑惑地看了李道明一眼,不太相信他的话。 升官是好事,路远征吼什么? “他们的思维和咱们普通人不一样。”李道明继续解释:“路远征在战场上打仗打习惯了。虽然是升官了但是他没仗打了,让他带人去守岛,所以才在里面闹情绪。” 许问:“……” 她往李道明胸口的工牌上瞄了一眼,“据我所知,军医也是军人?” 哪来的咱们? 李道明摸摸鼻子,“救死扶伤的兵跟战场杀敌的兵是两回事,约等于普通百姓。” “难怪保密意识这么差!” 李道明:“……” 他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不愧是两口子,一样不讨喜!我这不是看你听不懂才巴巴解释?再说,他们敢在病房讨论还是这么大声的讨论就不是机密。机密的话怎么可能用吼的?隔壁病房都能听见。” 许问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点点头道歉:“那是我错怪你了。” 过了会儿,宋学勤黑着脸推门出来,看见许问又试图露出亲切的笑容,以至于面容有点扭曲。 董超紧跟在后面,对许问指了指病房,“嫂子,劝劝那头驴。” 李道明乐了,推门进去就对路远征幸灾乐祸道:“哈!驴,找我干什么?” 路远征回头,眼神如刀。 许问瑟缩了下。 路远征又回过头去,缓了缓再回过头来,眼神恢复了平时许问常见的样子。 “跟你商量个事。” 路远征明明好声好气,李道明反而退了两步,一脸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出院!” “呸!”李道明啐他,“你想屁吃!没给你插一身管子就不错了,你还想出院?你咋不上天?” “艹!你等我能下床的!” 李道明欠欠的背过身,隔着白大褂拍了下屁股,“来呀!” 许问:“……” 她看见了什么? 是她想的那样吗? 许问的表情过于惊诧,李道明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嫂子,你别跟吃了苍蝇似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路远征冷哼一声,对许问道:“你别跟这二傻子一般计较。他就是缺心眼才弃武从医的。当年在我们连训练垫底就是一行走的沙包。” “艹!哥是文化人,不跟你们一帮武夫计较。哥凭实力考上大学,是堂堂正正医学专业毕业的好吗?” 许问倒没怀疑李道明的职业素养,因为医院一楼就挂着他的照片,下面写着一些个人成就。 李道明能在这么大医院出类拔萃绝非路远征口中的庸医。 只是……许问,斟酌了下词夸他们:“你们相处的方式真奇特!” 欠搜搜的! 路远征:“……” 李道明:“……” 李道明清了清嗓子,打算挽回一下自己在许问那岌岌可危的形象,问路远征:“你要出院干什么?” “瞎吗?我媳妇儿站门口呢!大过年的,在医院过?” 许问:“……” 许问想她要是李道明,就往路远征输液瓶里兑哑药。 怎么感觉路远征一回来就不会好好说话了? 不对,他们好像都这样。 结婚那天,薛珏他们也是。 许问以为李道明会骂回去,最起码也会幸灾乐祸地拒绝,谁知道他看了许问一眼,认真想了想开口:“你腿上打着石膏呢!肋骨也骨折了两条。就算回去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许问倏地脸就红了,她怀疑李道明在暗示什么,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路远征就没许问这么拘谨了,冷哼一声:“那不是你该管的。” “行吧!我给你开好药带着,你回去找医务室输液。另外我找个轮椅给你,等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回来,回去以后老实在家属楼窝着,哪也不能去,你只能换个地方躺着。过会儿我安排个车送你们。” 路远征脸色这才好了许多:“谢了!” 第66节 “哈!”李道明掏掏耳朵,“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滚!” 许问:“……”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她跟着李道明走出病房,“李大夫,路远征现在真能出院吗?” 明明一动就疼出一身冷汗。 李道明轻叹一声:“当然不能。” “那……”你还答应? 许问刚开口,又觉得这种话有点过于咄咄逼人,咽了回去。 李道明靠在墙上,半曲着一条腿,“对我们来说,只要命还在,其他都是小事。最起码比起跟家人一起过年,身上那点痛路远征不会放在心上。”李道明说着抬起手似是想拍拍许问的肩,举到一半,大约又觉得男女有别把手收了回来,“我了解他。我就算不同意,他也有本事从病房溜出去。与其让他再添点新伤,不如大大方方让他走,这样还少受点罪。” 许问:“……” 看你俩互怼那样,还以为你们有夺妻之仇。 想不到私下竟这么……为他考虑? 许问的想法就写在脸上。 李道明一挑眉否认:“你别想多了!我真不是为他,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我们这里又远又偏,嫂子们谁来一趟也不容易,哪一个在我们这里都是国宝级存在。要不然我就是找人把门窗焊死也不会让他出院。”当然,许问不来,路远征肯定也不会想出院。 不怕疼跟自己找罪受是两回事。 许问:“……” 那她这是来对了还是来错了? 第45章 别看李道明跟路远征见面就掐, 贫起来感觉心智比冬生强不了多少。 办起事来还是相当靠谱。 很快安排好了路远征出院的事。 还弄了个担架让人把路远征抬上车。 本来路远征嫌不体面不肯,李道明也不劝,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相机来,对路远征说:“行, 你走!你走吧!哥们今天啥也不干, 就跟在你身后拍几张照片, 回头洗出来,给你战友们一人寄一张你“伟岸”的英姿。” 路远征眼神威胁, 李道明耸耸肩,并不怕他,欠嗖嗖道:“有本事你来抢啊!” 现在让路远征五百米, 比一千米也是他赢。 许问哭笑不得,劝路远征:“别折腾了,再折腾就到大年初一了。你现在这样就是不用担架抬你, 你也走不了,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 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对李道明道:“行吧!听我媳妇儿的。” 李道明:“……” 知不知道什么叫遵医嘱? 李道明最后还是没忍住吐了一句方言:“耙耳朵!” “哈!”路远征被抬上救护车还嘚瑟了一句:“想耙耳朵也得先有媳妇儿,你有吗?” 李道明:“……” 贫归贫, 李道明还是拉住要上车的许问, 细细的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按时吃药换药。” “不能让他喝酒。” “尽量让他卧床休息。” “一过完大年初一就得回来。” “……” 许问一一记了,道谢:“谢谢你!李医生。” 车先开到机关, 接上了冬生。 许问也回招待所拿了些东西。 她本来想拿上全部行李, 但是路远征说不用, 他年初二还得回医院, 许问还得回招待所住。 许问便只拿了几件自己跟冬生的换洗衣物。 冬生一听要回去,特别开心,上了车就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扭来扭去。 许问摸摸冬生的头, “这么想回去?” 冬生用力点点头:“我想连伯伯,想顾叔叔、李叔叔、薛哥哥、王叔叔……” 许问余光瞄向路远征。 冬生每报一个名字,路远征的脸色就有点不好,到最后那脸色许问已经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目的地。 路远征所在的驻地有些偏,说偏都是客气的,其实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门卫查过证件后,打开大门放行。 年三十,部队里也放假。 大家都忙着贴窗花,贴春联,弄拉花,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过了会儿道路尽头,一群人蜂拥而至。 许问听见他们喊:“路连回来了!” 她从窗户探头往外看,见一群穿着海魂衫的兵哥哥们呼啦啦围了上来。 救护车停在家属楼前,车门从后面打开,许问明显察觉空气安静了一瞬。 随即打头一人乐了,“吆!路连,你这打扮挺别致啊!” “对,省衣裳。” “就是有点费纱布。” “……” 路远征只回了一个字:“滚!” “李叔叔,宋叔叔,周叔叔,张伯伯……”冬生挨个喊人。 许问放开冬生,冬生跑到车门口,被那帮人接了下去。 “哎呦!半年不见冬生你重了不少啊!在老家是不是特别舒坦?” 其他人麻利的抬着担架往下架。 “路连,你回自己房间还是到家属楼?” “家属楼,我媳妇儿跟后边呢!” “啊!”众人回头齐刷刷看向许问,像是练过一样,一起开口,“嫂子好!” “你们好。”许问很是拘谨。 抱着冬生那个人啧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嫂子啊!我还以为医院来送你的护士。难怪你休个假乐不思蜀,不召唤都不回来的。” 路远征欠欠儿的一仰头:“是又咋样?看你嫉妒的嘴脸!” “哈!我是挺嫉妒的。嫉妒你不能自理,上楼都得让人抬。” 许问:“……” 还是不太能习惯他们的相处方式。 家属楼还有不少空房间,为了方便路远征给他们找了个一楼。 “一楼有些潮湿,你将就一天。冬生我先带走了,你跟嫂子先休息会儿,一会儿我让人送饭过来。晚上老规矩。” 路远征从抱冬生那个人手里接过钥匙嗯了一声。 同样是不大的一室一厅,不过卫生间旁边多了一个厨房。 整体条件比机关的招待所差了些。 见许问来回打量房间,路远征开口:“委屈你跟我住这了。” 许问忙摇头:“这里挺好的。” 确实挺好。 如果刚穿来那会儿或许还嫌弃,但是现在的许问过过更穷的日子,很习惯。 何况这里除了小点,真挺好,什么都有。 从出院到回来安顿好,这一折腾书就到了中午。 路远征的兵给他俩从食堂打了饭菜送过来。 四菜一汤。 “你们这伙食还挺好。” “今天过年,改善生活。平时比这稍微差点。” 许问自己吃了些才喂路远征。 她倒是想先喂路远征,只是他不同意。 吃过饭,路远征明显精神不济。 他才刚醒来,折腾这半天估计累不轻。 “你先睡会儿吧?”许问给他放好枕头。 路远征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起?” 第67节 “啊?”许问倏地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放心,不占你便宜。” 许问不说话只是脸更红。 路远征现在这样翻身都困难,许问倒不是怕他占便宜。 路远征跟冬生不一样,冬生在旁边,许问睡觉可以不受影响。 但是路远征这么大一人,就算什么都不干,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许问也很难不拘谨。 他们这夫妻连塑料都不算。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适时缓解了许问的尴尬。 “我先去开门。”许问说完转身跑了。 路远征挑了挑眉,笑了。 来的人是营区卫生室的军医,过来给路远征输液,换药。 路远征胸口的纱布才一揭开,许问脸就白了,倏地扭过了头不敢看。 按照他们的说法,路远征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身上多数小伤口其实已经愈合了。 但有些比较严重的或者是在李道明口中那二十三次手术中的重伤还没怎么愈合。 加上手术缝针后,伤口被手术线勒紧皱皱巴巴挤在一起,将好未好的模样特别狰狞吓人。 许问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那伤口的位置太接近死亡。 李道明那些话怕是没夸张。 路远征见许问脸色不好,开口:“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许问点点头,到了客厅,倒水时手有点抖。 房间不是很隔音,还能隐约听见房间内两个男人刻意压低的聊天声。 “轻点!你比李道明那庸医技术还差,你是兽医吧?” “啧!你还有怕疼的一天?我天天跟你们打交道可不就是兽医?” “你懂什么?我这是怕我媳妇儿心疼。你没看刚才脸都吓白了?” “……” 许问听得眼睛一酸。 等大夫走了,许问才回卧室。 反正路远征也不是真喝水。 路远征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行吧,这次估计是真想喝水了。 许问把水杯递到他嘴边,让他喝了点水,又去拧了一条湿毛巾给路远征擦了把脸。 就在许问以为路远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许问。” “在。” “我答应你活着回来的。” “嗯!”许问开口就带了鼻音。 因为他这么轻飘飘一句话,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别哭。”路远征睁开眼,抬起能动的左手,用指腹抹去许问的泪水,“再哭不漂亮了。” 路远征有气无力地吓唬她。 “没事,反正已经嫁出来去了。” 路远征:“……”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半晌笑了笑,“嗯。是我的福气。” “你睡会儿吧!别说话了。” “好,你也休息一会儿。晚点他们可能会来请你帮忙。” “啊?我?能做什么?” “包水饺。” “啊!可我不会啊!” “没事,咱们北方人随便糊弄下也比他们强。” “好吧。” 路远征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许问想了想,脱了鞋从床尾爬上了床贴着墙躺了下去。 昨晚有些认床没怎么睡好,早晨起的又早这会儿还真有点困。 加上睡着的路远征侵略感没那么强,许问身体紧贴着墙也睡着了。 路远征他们营就在家属楼旁边,只隔了一条主过道。 每个连队都是单独一排二层楼,从北边大门到南边路的尽头都是他们营区的地盘,路尽头再往左边过一段就是其他营的地盘。 许问认真的听着冬生介绍,想着如果允许的话,一定好好转转这个地方。 她来的时候看见了,这个院子东南角没有围栏,下面就是海。 就是特别清澈壮观的那种海。 母子俩说着话就到了连队的食堂。 炊事班门口挤了一堆人,都是来炊事班帮忙的。 有休假的兵哥哥也有一些看起来就是随军家属的嫂子们。 他们正围着两条长条桌拼成的临时案板分工合作包水饺。 还有些小孩子在连队前面的小广场上玩。 冬生牵着许问往人堆里走,小声嘱咐许问:“麻麻,你一会儿包了水饺偷偷做个记号,这样我就不会吃错了。” 许问失笑,“为什么?水饺不都一样?为什么非要吃我包的?” 冬生摇头,“你包的水饺比叔叔们包的水饺好吃。” 被冬生硬叫来帮忙的许问虽然觉得只是冬生的主观评价但还是信心大增,点头许诺:“好。” 许问第一次到大院这种特殊的环境,不知道该怎么做,正想着是应该先打个招呼做自我介绍还是直接上手干活?就听见冬生掐腰大喊:“让一让,我麻麻来了!我麻麻包饺子最好吃了。” 许问:“……”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大型社死现场。 大家纷纷回头看了许问一眼,谁都没介意冬生这句挑衅意味十足的炫耀,含笑跟她打招呼:“嫂子好。” 没有许问想象中的调侃降临,大家都是特别自来熟,很亲切的语气喊她嫂子。 许问略略松了一口气。 “你们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许问主动开口,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我也会包饺子,但是没冬生说的那么厉害。” “那可太好了!你快来救我。”一个嫂子特别自然地把擀面杖塞给许问,“这玩意可太难了!” 许问低头,那嫂子擀的饺子皮确实有点惨不忍睹,听口音她应该是长江流域附近的人。 再看看他们包完的水饺,许问挺直了背脊莫名自信了很多。 在家里她包水饺比不上桑小青更比不上朱美珍,着实新手一枚。 但要按照现场水饺的成品水准来看,许问觉得自己在这里面的包饺子水平应该能数一数二。 果然许问擀了几个饺子皮,就备受好评。 “嫂子你真厉害!擀的饺子皮竟然都是圆的。” “废话!饺子皮本来就是圆的只有你擀的那个才是四不像。不过,嫂子确实擀的皮很好,特别好包。” 给许问擀面杖那个嫂子大约三十多岁,性格一看就比较开朗,主动跟许问搭话:“嫂子你真厉害,我跟着他们包了四五年水饺了还是没学会。你这是第一次来大院吧?” 许问嗯了一声。 “难怪脸皮还这么薄,多来几次就好了。我是随军的一直在这里住。平时除了我们几个都看不见几个妇女,整天闷在院里快傻了。也就是过年来探亲的人多大院里才热闹些。嫂子你也是来探亲的吧?你家哪的?” 许问点点头,又嗯了一声,报了个省名。 “噢北方人啊!难怪这么会包饺子。不过北方离这里比较远吧?嫂子你一个人来的吗?其实今年人少了很多,不如往年热闹。这一次光他们连队就牺牲了十七八个……唉!”嫂子说着摇摇头。 “啊?”许问惊呼。 “嘘。”那嫂子竖起食指比在嘴边示意许问小声说话,她抬抬下巴示意同样技艺生疏在忙活着包饺子的几个兵哥哥,“别看他们笑嘻嘻的,其实可难过着呢!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大过年提这件事。这还得亏是他们路连厉害!要不是他们路连牺牲自己保护了他们,他们连就全军覆没了。” 嫂子说着也是长叹一声,“就是他们连长自己遭了不少罪,听说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你大约也见不着他。他虽然长得不太面善但真的是个好人,希望老天保佑她早点醒。” 许问刚想说路远征现在已经醒了,嫂子又摆摆手,“大过年的先不说这些。对了,还没问你,嫂子你家男人是哪个?” 第46章 许问默了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嫂子以为许问不好意思开口,还鼓励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跟你说不是我吹,这大院里还没我不认识的,我看看谁这么有福气娶了个天仙似的姑娘?” 许问见躲不过去了, 只得回答:“他叫路远征。” 一直跟许问搭话的那嫂子啪得把放了馅的饺子皮掉在面板上啊了一声。 她嗓门大, 这一声引得本在闲聊的众人都看了过来。 许问不太自在的低下头。 第68节 “路远征?路连?你是路连老婆?不对啊!上次见他他还是单身呢!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就夏天他休假回去的时候。” “哎呦!”那嫂子抬头指了指对面几个同样惊讶的兵哥哥, “你们这路连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难怪我去年想给他说门亲事,他死活不同意。原来家里头有个这么漂亮未婚妻!路连也不够意思, 悄没声就把婚结了连块喜糖都没给咱们。” 许问本想说他们今年刚认识就结婚了,但觉得要说了这嫂子大约会尴尬,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说了句:“刚结婚他就被召回了,应当是没来得及说吧?” 大家似乎对路远征的私事十分感兴趣,一个个问题朝许问扔了过来。 “嫂子, 你跟路连怎么认识的?” “嫂子, 你跟我们路连第一次见面没被吓哭吗?” “嫂子,路连现在醒了吗?” “……” 许问根本插不上空回答。 “许问。” 许问回头,路远征坐在轮椅上被他的通讯兵推着, 轮椅扶手上还绑了根细竹竿挂着输液瓶。 许问:“……” 您这造型还坚持出来图什么? 腹诽归腹诽, 还是放下擀面杖,拍了拍手上的面粉, 走向路远征。 到了跟前, 路远征小声问许问:“他们没为难你吧?” “你平时人缘很差?” 路远征扬眉, “嗯?” “那你害怕什么?” 路远征嘿了一声, “我怕你不自在好心给你解围,你倒数落起我了。” “好吧!谢谢你。” “看你适应挺好的。那你先跟他们玩会儿,我去开个会。” “都这样了还开会?” 路远征笑笑, “嗯,有点事。” 他笑容很淡。 许问猜大约跟那些牺牲的战士有关,便没多说什么,只嘱咐路远征一定小心伤口,不舒服了就请假回来。 人多力量大,水饺很快包好了。 剩下的面还被一个同样北方来的嫂子给做了手擀面。 等他们忙活完,炊事班的年夜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战士们搬了些桌椅摆在路边的广场上。 每六张木方桌拼在一起上面铺了报纸,成为一张大长桌。 一个连队一组长桌,除了需要站岗的都围在桌边坐了下来 许问坐在路远征的轮椅旁,她注意到其中一组桌子上虽然摆了酒菜,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许问小声问路远征,“这是哪个连队还没来吗?” 路远征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垂下眼,“是今年那些来不了的兄弟。” 许问刚数过,那桌上正好十七副碗筷,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次牺牲的战士们,忙道歉:“对不起!” 路远征摇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难过虽然难免,但是他们的死本身就是骄傲!” 许问点点头,没再说话。 饭桌上的氛围很好,许问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年夜饭,觉得挺新鲜。 过了会儿,宋学勤到了。 连队的人忙起身给他让座。 宋学勤摆摆手,只接了递到他手边的酒,“大家过年好啊!” “营长过年好!” “今天我来,有两个事要宣布。因为也会牵扯到家属们所以才借这个场合宣布。不过宣布正事之前,先敬我们牺牲的战友一杯酒。” 所有的战士全部起立。 很多家属也跟着站了起来。 “扶我下。”路远征小声开口。 许问和另外一个战士把路远征架起来。 路远征一条腿上有石膏,一条腿上刚拆了线,单这一站就让他绷直了身体倒吸一口气。 许问听见他闷哼一声,晃悠了两下,站住了,松开了许问的手,背脊挺直。 宋学勤等路远征站好才下令:“敬礼!” 百来号战士,齐刷刷地朝着那张空桌子敬了个礼。 “敬酒!” 宋学勤带头,把酒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一样。 许问见路远征手都开始抖了,忙扶着他坐下。 “虽然是咱们战士们拿命换来了群岛的全面胜利。但我今天来也不是论功行赏,主要是想通知大家两件事。 第一件,路远征同志自入伍以来,屡次立功。任职期间也是战功赫赫,表现十分优异。这次群岛战争路远征同志更是立了不小的功。所以组织上宣布提拔路远征同志为咱们一营营长。任命通知书等过完年会下达,到时候全军也会出通知。”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许问侧过头看向路远征。 他眉眼里没有半分喜色。 “第二件事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随军的嫂子们和孩子们都有干系。过了年咱们营要负责接管其中一个岛。那不光是个荒无人烟的岛,出入也不方便,物资短缺。唯一能保证的是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再起战争。 咱们这里条件虽然不好,但是好歹有几间能遮风避雨的房子,离村子也近,真有事到市里也不过大半个小时。但是海岛上完全没有这个条件,什么都是从零开始。 所以是不是要继续随军,不管是战士干部还是随军的家属,你们都回去商量一下。 行,我就说这些。你们先吃着喝着!我还得去其他营转转。” 宋学勤离开后,几张长桌上的人都异常沉默。 许问旁边就坐着下午跟许问聊天那个嫂子,只听她长叹一声:“老吕走了,我也该走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一走,我们一起生活过的这个地方连个念想都没留下。唉!” 许问倏地扭头看向她。 才发现这嫂子抱着孩子坐在她旁边,再旁边就是另外一位嫂子,嫂子旁边坐着一位战士,估摸是那位嫂子的丈夫。 也就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这嫂子身边没人陪。 而一般家属在的话,像这种时候不会安排有家属的同志去站岗。 所以,这位嫂子的丈夫,她口中的老吕也在那张空桌上?! 许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叫了她一声:“嫂子……” 嫂子看了看许问,擦了擦眼,笑了笑:“我没事。你刚结婚当军嫂时间还不久,应该还不习惯这种场合。我都早习惯了,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张空桌。老吕每次出门我都是做好准备的。他回来了我就像捡了钱,不,比捡钱还高兴数倍。他要回不来……” 嫂子有些哽咽,抿了抿唇,苦笑:“这次不就没回来嘛!我心口悬了几年的这把刀终于落了下来。我反而踏实了。” 她话是这么说,可表情明显不是这么回事,脸上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许问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嫂子,却不知道怎么劝她。 那嫂子摆摆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你说老吕他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回呢?只再一回就能上岛了!以后就不用打仗了!他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许问用帕子给嫂子擦了擦眼泪,在她背上轻拍。 这种事许问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能体会这个嫂子的心情。 路远征喉结滚了及滚,弯腰朝嫂子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无能,没能把大伙儿都平平安安带回来。” “路连,你这么说不是打我脸?”嫂子摇头,“你自己都差点回不来!唉!我不是怪你也不怪老吕。我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兵,我跟了他就得做好有这一天的心里准备。我就是……就是有点难受。” 谁都很难受! 哪怕是第一次来大院,第一次这样过年的许问,心里堵着,喉头塞着。 她只是个刚入门的军嫂,却也因为路远征短暂感受过当寡妇的滋味。 她跟路远征感情那么浅都会很难过,何况这吕家嫂子一看夫妻俩人感情就很好。 过了会儿,嫂子平缓了情绪,摆摆手,“大过年的不说这!来来,大家吃饭喝酒。” 还是没人动筷。 “赖我了!”嫂子自嘲地笑笑,“一时有点没把持住。你们别学我!他们要在地下有知也不愿意咱们大过年的这么哭丧着脸不是?再说了,这年是咱们这伙人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等过完年,我就带着老吕回老家了。这辈子怕也见不着你们了。你们之间也有很多人会换岗也彼此不一定会再见。所以咱们不哭了,都开开心心把这个年过喽!来,我带个头先敬大家一杯。” 嫂子说完一口干了。 其他人纷纷举杯。 这其他人里也包括路远征。 许问手搭在路远征手背上,是个不认同的姿势。 李道明说路远征现在不能喝酒。 路远征没说话也没反抗,只是看着许问目露请求。 许问咬了咬唇松开了手。 有些时候,人明明知道不该做一件事,却还是忍不住会去做。 无关对错,仅仅是情绪到了。 许问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其他人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吃饭喝酒聊天。 第69节 若不是那张空荡荡的桌子还在,许问甚至都会生出几分自己刚才在做梦的错觉。 她过头看着吕家嫂子。 她眼睛还有些红,却已经开始笑着给旁边才当妈妈的嫂子普及育儿经验。 许问看着看着,有些悟了。 他们不是不难过,只是能很快收拾起悲伤,珍惜当下。 毕竟,每一次相处都可能变成最后一次,谁也不愿意想起这一天只剩眼泪。 所以大家都拼命把悲伤埋进心底,把快乐传递给其他人。 路远征重伤未愈,折腾了这半天,又站了一回喝了杯酒,明显精神和身体都快支撑不住了。 许问没惊动正在唱歌喝酒聊天的众人,推着路远征往回走。 只他们两个,没叫冬生。 路远征说晚上冬生跟着连队的人睡时许问也没反对。 家属楼就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若冬生也回来三个人会很挤。 平时也就罢了,主要路远征现在还是个重伤患。 冬生睡觉又不安分,万一碰到路远征就不好了。 回到房间,许问扶着路远征从轮椅挪到床上,两个人俱是一身汗。 许问打了盆干净的清水,又把需要换的药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李道明写给她的说明。 李道明临走又拉着许问嘱咐了几句。 他说路远征一定不会遵医嘱,一定会下床一定会站起来也一定会喝酒,到时候万一又崩开的伤口,还得许问帮着处理。 如果许问处理不了就得到医务室找军医。 许问心想,大过年的能不麻烦别人就先不要麻烦别人了。 她仔细看了下说明感觉自己应该没问题。 确切地说技术上没问题,心理上还是有点的。 尤其是路远征有些伤口的部位比较隐蔽,涉及男女性别的那种隐蔽。 许问脸通红,盯着路远征大腿根边缘的纱布犹犹豫豫不好意思动手。 路远征也没好到哪去。 他躺在床上不能自理本就已经够尴尬了,许问虽然是他妻子但实际上比邻居女孩熟不了多少。 疼到惨白的脸上浮上一抹红,跟许问商量:“要不,你帮我去医务室叫个人来?” “大过年的让人家休息下吧?再说你这也不涉及专业的医疗知识,换个药擦个身谁都能做。我要叫了人,人家笑话你还是笑话我?” 路远征不说话了。 心道被人笑话总比被你目光凌迟好。 “刚那个嫂子姓李,她丈夫叫吕伟鹏。”路远征突然开口,他只是想换个话题让许问的注意力从他大腿上移开。 果然许问扭头看向他,一脸认真聆听的表情。 “你猜他们怎么认识的?” 许问摇摇头。 “有次我们需要跟兄弟单位演习就去了北海。趁休息的时候大家上岸逛了逛。赶巧救了被拐卖到东北的李嫂。李嫂是南方人,又不识字当时整个人被人贩子折磨得有点魔怔又惊又怕话也说不明白,她家地址我们都问不出来。 但救了人我们也不能把人再扔大街上。我们当时说是休息其实也是有任务在身,不方便跟当地派出所泄露身份,只好先把李嫂带了回去。” 这一分神,许问果然忘了尴尬,自然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始解路远征腿上的绷带。 “我们单位特殊,女兵特别少,连卫生连都是男兵多。所以你可以想想带个妇女回去,一家人都傻眼了,不知道怎么安顿。老宋,就是宋学勤说人谁救的谁负责。 那会儿我还不到二十岁,其他人都差不多,只有老吕就是吕伟鹏年纪略大,被我们投票投去照顾李嫂。 他们年龄相仿,一来二去就互生情愫了。” 许问拧干毛巾沿着伤口附近擦干净,拿手扇风想让残留的水珠快点干,还低头轻轻吹了几下。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平常的动作。 但位置不对。 路远征这角度,看见的是许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嘟着唇对着他大腿轻呼。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即使重伤在身也不是说生理上就没了反应,一层薄红沿着路远征的耳尖迅速蔓延至脖颈。 路远征见许问专注忙着,悄悄扯了身边的薄毯盖在腰腹上遮住尴尬。 许问突然抬头。 路远征瞬间绷紧了身子,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比被敌人用枪抵住头还紧张三分。 许问眨眨眼,困惑地问:“后来呢?” 这人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路远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接着道:“后来当然是我们南下的时候顺便把李嫂送回家。” “那他们怎么成为夫妻的?” “送人回家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你别看李嫂现在这样,她家境其实很好。未婚夫家里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过越这样越是麻烦。未婚夫一听说李嫂被人贩子拐走过就上门退亲,理由是把李嫂娶回去会被先说风凉话。娘家人也不愿意,觉得李嫂要被人贩子拐卖了这事传出去,名声必定有损。还会连累家里未娶嫁的兄弟姐妹……” “这又不是李嫂的错!”许问愤愤,“她家人怎么这样?” 路远征脸色一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问,我不是人贩子,你轻点。” 许问这才发现自己一激动,棉签戳到路远征伤口了,忙道歉:“对不起!很疼吧?我给你吹吹。” 路远征心里更苦了,忙拦住她:“别别别,不用吹。我又不是冬生,不怕疼。” 怕许问再说其他的,接着道:“李嫂也是个气性大的,当场解了裤腰带要上吊!我吕哥再次救了李嫂,对李家人道‘你们都嫌弃她我把她当宝贝!’ 当时别说李家人,我们都懵了。 经过一番沟通,李家人痛快地答应把李嫂嫁给了吕哥。 李家人连聘礼都没要,也不选良辰吉日,草草安排他们俩拜了堂。 后来李嫂就跟着来随军了,这么多年一次家也没回过,约莫是被伤透了心。” “啊!难怪刚才看她那么难过那么舍不得这里。” “嗯,这里对她来说是她的家,也是她跟老吕共同生活的地方。所以真要搬走,她的难过不会比我们少。” “军嫂真的好伟大!”许问感慨。 路远征提醒她:“你现在也是个军嫂了。” 许问没说话。 路远征想了想,“不过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第47章 许问不解地望着路远征:“嗯?后什么悔?” “你忘了?当初我跟你说过, 为了不耽搁你嫁人,我们只办婚礼不领证。在我们这里,结婚是需要打报告的。我还没有打报告,所以你后悔来得及。” 许问皱起眉, “你什么意思?” “许问, 别生气。我不是逼你什么, 只是想让你想清楚。我们当初讨论结婚时候的情况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笔交易。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你已经考上了很好的大学。我也没有死。这样我们的婚姻对你的前程来说反而是种负累。 等你上完大学,一定能分一个好工作, 到时候想结婚肯定也是大把的优秀青年等你挑,哪个也比我这种亡命徒更适合当丈夫。 李嫂的眼泪你都看见了,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跟了我像这次这种九死一生,甚至死了不生的事说不定哪天就会重演。 这对你不公平。本来想等过完年再跟你商量这事。 今晚看见你因为李嫂那些话哭得稀里哗啦,感觉还是早点讲清楚比较好。” 难怪路远征这样一个不喜欢八卦的人, 突然讲李嫂的故事, 在这里等着她。 许问默不做声,给路远征换完了剩下的药,弯腰端起放在地上的水盆走了出去。 路远征目光一直跟着她。 他察觉许问有些生气, 却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他不提这些, 许问是不会提的,但是人不能占便宜没够。 他想娶许问的时候, 确实只是想帮她一把。 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没想到能活着回来, 不过是出一些身外之物, 除了寡妇一词对许问名声不好之外, 当时跟自己结婚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许问虽然提过说温一鸣说了高考会恢复。 他只当温一鸣是为了扰乱许问的心神瞎说的,谁承想高考说恢复就恢复,更没想到许问还这么厉害考上了大学。 下午路远征去营部开会, 领导还打趣他,说他福气好娶了个大学生。 今年五百万考生,就二十七万考上大学的,录取率也就是百分之五。 他一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娶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 这叫耽误人家! 另外按照上面的意思,他们过了年要调去岛上。 先不说岛上还会不会有战争,就是没战争也摆明了要开荒拓野,那日子用脚指头想也得艰苦到倒退十年。 岛上离岸边不近,出来一趟不容易。 更何况许问考的是京大,上大学又不要学费。 路远征思来想去怎么都感觉自己是许问的负累,忍不住把话挑明了。 第70节 他以为就许问这么理智的人会很痛快决定,没想到似乎生气了? 为什么呢? 许问确实没想到路远征会突然说这种话。 莫名有些委屈。 比被伯娘跟婶子联合造谣污蔑的时候还委屈。 当然,两种委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她在嫁给路远征之前,动摇过一次。 就那一次该想清楚的都想清楚了。 所以即使路远征死讯传到家里的时候,许问也没想过以后再嫁人的事。 当然,也没来得及想。 但现在动摇的不是她,是路远征。 许问又不习惯跟人争吵,蹲在卫生间倒掉盆里的血水,洗干净毛巾,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走回卧室。 路远征已经睡着了。 人又不是铁打的,再牛的意志也抵不过身体需要自我修复坚持要罢工。 路远征还皱着眉,似是有什么事想不开。 许问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顿时无处可说,只能咽了回去。 失眠的许问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问自己:为什么路远征这么大度给自己反悔的机会自己会不开心呢? 理智上来说,跟路远征分开除了名声受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名声也仅限于在公社,她去上学以后,那些不好听的话跟不到学校去。 所以为什么她不后悔跟路远征结婚? 因为冬生? 路远征活着,冬生也不再是她的负担。只考虑跟冬生的感情大不了认冬生当干儿子,每逢寒暑假都来看他。 所以也不是因为冬生。 那还有什么原因? 大院里,大年初一也是很热闹。 大清早吃过饭,以连为单位组织活动。 愿意参加活动的参加活动,愿意自由活动的自由活动。 当然,站岗的除外。 事实上,越是放假,大院里的戒备越严。 有一个专业点的词叫战备。 早晨起来,是冬生来叫的门,一进门给路远征跟许问磕头拜年。 路远征摸了摸口袋,顿了下,改摸鼻尖看向许问。 他身上没钱。 许问没理他,把准备的红包递给冬生,顺便留下他换了身过年的新衣裳。 自己也换上了夏天那条比较喜庆的裙子。 就结婚穿了一回的那条。 北方天冷穿不到,南方正好。 路远征看见许问从卧室出来怔了下,夸她:“很漂亮!” 许问依旧没搭理他。 路远征摸摸鼻尖,继续道:“早晨将就一顿,中午你要不喜欢大锅饭可以自己做。一会儿我让人把菜送过来。” 大院里的粮油米面蔬菜肉都是统一供应。 每天早晨由物资车统一运送过来,按团分发,再按营按连分别领取。 院里有住家属楼的想自己开火的话提前跟连里说一声,就能自行到食堂领取蔬菜。 一般只早晨一回,过了九十点,炊事班会把当日的食材全部清洗处理完毕。过了点再去拿,就只剩半成品。比如大葱就只能拿葱花了。 许问给冬生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牵起冬生:“走,我们去食堂帮忙包水饺。” 路远征伸胳膊拦住他们,吩咐冬生:“冬生,你先去找叔叔们玩,我有事跟麻麻说。” “不要!晚上已经把麻麻借给你了,现在该把麻麻还我了!”冬生两手抱住许问的胳膊,小腿也缠在许问的腿上,“我们回来后,麻麻都没怎么陪过我,净陪你了!她是我麻麻不是你麻麻!” 许问:“……” 路远征:“……” 路远征嘿了一声抬起完好的左手就想敲冬生的脑袋。 许问带着冬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路远征的手。 手落空的路远征:“……” 路远征掀眼看了看许问,又看冬生一眼,“她是你麻麻但是是我媳妇儿!你先出去玩会儿!” 这次不等冬生开口,许问就拒绝:“你不是不打算要媳妇儿了?还是儿子比丈夫靠谱!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跟我说‘麻麻,你再考虑下要不要当我麻麻?’。” 关于这一点,冬生立场可比路远征坚定多了,打从抱着她大腿认“娘”那一刻到现在,冬生立场就没变过。 谁劝也不好使。 路远征:“……” 眼睁睁地看着许问牵着冬生走出门,憋了半天,骂了句脏话,自己驱动轮椅往外走。 一楼也不是如履平地,总还有那么几层台阶的。 路远征望着脚下的两层台阶沉默了。 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会被两层台阶难住。 难怪老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现在行动不便,媳妇儿生他气,儿子都敢挤兑他,连两层台阶他都过不去。 火大! 来自大年初一早上的路连,不,路营对自己的深刻剖析。 家属楼后面是一个商店。 性质跟生产队的供销社差不多。 隔壁连队的指导员刚才商店出来,看见路远征乐了。 “呦!路连这造型挺别致啊!” 路远征抬头睨他:“王麻子,给哥拜年了吗?” 王麻子是外号,大名王顺义。 王顺义呸了一声:“你说你伤成这样,怎么就没伤到嘴呢!” 贫归贫,王顺义还是助路远征一臂之力把他送下台阶。 “谢了!” 王顺义不着急回家属楼,一条胳膊搭在路远征轮椅的扶手上,问他:“你真结婚了?” 路远征点点头。 “行啊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把事办了。找这么漂亮个小媳妇儿!听说人家还考上大学了?” “嗯。我媳妇儿厉害吧!” 王顺义拍了轮椅扶手一下,“你骄傲个什么劲?欸!提醒你下,那大学里人才济济,你媳妇儿年轻漂亮又有才,她去上大学你都不担心她跟人跑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路远征阴森森地看了王顺义一眼。 王顺义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错了!大过年的。我就胡说八道瞎贫没编排嫂子的意思!呸呸呸!” 王顺义把路远征推过马路,才转头回自己的房间。 路远征突然来了句:“破坏军婚犯法。” 王顺义愣了下,突然乐了:“哎呦!咱们路连也有这么不自信的一天??可真正是大年初一头一回。” 路远征:“……” 早饭除了水饺还有汤圆米粥之类。 毕竟水饺是北方人过年喜欢吃的,但大院里的人来自全国各地。炊事班方方面面尽量都顾及到。 吃过早饭,营里组织一起玩游戏。 不是路远征组织的,他是个病号还没履职,是教导员石磊张罗的。 许问本来对这种集体活动不太感兴趣,但是冬生喜欢玩,非拉着她陪他一起。 她还听见冬生四处跟小朋友吹牛,说他的麻麻多厉害! 弄得许问为了给他争面子,不但得参与游戏还得认真玩。 路远征挑挑眉也没走,但活动他肯定参加不了只能在一边看。 文书有点拿不准路远征的意思,问他“路连,还回家属楼吗?” 石磊指着文书骂:“你这没眼力价的!看不见你们路连的眼睛都粘在嫂子身上?你去玩吧!回头我送他。” 路远征抬眼看了看石磊,倒也没反驳。 “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石磊蹲在路远征身边,主动开口。 “看哥笑话呢?” 第71节 “哪能呢?我这不是关心下搭档吗?毕竟以后上了岛咱俩得朝夕相处。”石磊顿了下又补了一句,“说不定咱俩相处的时间比你跟嫂子还得长!” 路远征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石磊看看他再看看在远处玩老鹰抓小鸡的许问,猜测:“跟嫂子吵架了?” “不算吧!”路远征皱起眉,“就是为她好给了点建议。” “啊?哈!活该!”石磊幸灾乐祸,“路远征同志,相信我,在结婚这事上我是你的前辈。作为前辈给你一句忠告,千万不要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替她做什么决定!要不然我保证你内伤绝对比你这一身外伤惨的多。” 路远征皱眉:“那该怎么做?” “身为男人!一个结了婚的男人,你没有第二个选择,哄就对了!” 路远征:“……” 你可真有原则。 第48章 哄? 路远征若有所思。 “瞧你这为情所困的贱样!”石磊不客气地嘲讽路远征。 路远征挑眉, 为情所困吗? “啧!你还是离老子远点吧!跟你在一起太跌份了。”石磊摇头晃脑走了。 “艹!你不说送我回去呢么?”路远征喊他。 把他文书轰走了,又不管他了? 石磊嘶了一声,停住脚步回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对付敌人脑子不是挺好使的?怎么对付自己媳妇儿跟贵港那二傻子似的呢?” “我媳妇儿又不是敌人!” 石磊倒走几步回来, 苦口婆心道:“没让你把媳妇儿当敌人!但是你得像对待敌人那么认真的研究, 制定作战, 不是,哄人方案, 执行哄人任务。” 他拍了拍轮椅扶手,直接明示:“让嫂子来推你!” 这次说完真走了。 路远征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玩游戏的大人孩子。 他们玩完老鹰抓小鸡,又开始玩丢手绢。 他以为许问这种知识分子不太喜欢这种幼稚的游戏, 没想到还挺融入其中的。 跟冬生像一对……姐弟。 路远征摸摸自己的脸,莫名有点不爽,扬声喊许问:“问问, 过来帮我个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许问总不能不给路远征面子,让冬生先玩,自己走到路远征身边, 推着他往回走。 “想不想看海?”路远征仰头征询许问的意见。 许问硬邦邦回了两个字:“不想。” “大清早房间里闷热, 我们一起转转呗?” 许问连话都不回了,坚定地推着他往家属楼走。 “就不想看看我……冬生长大的地方?” “我们这风景挺好的。” “……” 路远征怎么说许问都不吭声, 眼看就要到单元门口了, 路远征强行用手停住轮椅, 轻叹一声:“许问, 咱们谈谈?” 许问还是不说话,但也没再把人往家属楼里推。 “这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房间里潮湿闷热, 咱们往下面走走?” 许问默了会儿,推起轮椅往回走,顺着主干道一路往下。 在路的尽头能透过两个连队之间的缝隙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在车上时看见大海近在咫尺,但这会儿真要去的话,得正儿八经走一会儿。 许问倒是不怕走路,但是下面都是土路还有坦克压出来的痕迹,推着轮椅走一遭,路远征全身伤口都得裂开,包括已经结疤的。 她左右看了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张石桌,石桌旁也有石凳,便把路远征推到了树荫下,“就在这说吧!” 路远征暗暗松了一口气。 坦白说真要这么下去走一遭,他也有些打怵。 不怕疼又不是不疼。 他抬眼看了看许问,许问面无表情。 路远征柔声问:“还生气呢?” “没生气。你这处处为我考虑的这么周到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路远征:“……” 你的表情和你的语气都不是这么回事。 “既然你在这里有人照顾。那正好权当我把冬生给你送回来,明天我就走!” “大过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哪?别说气话行不行?” “跟你有关系吗?咱们又没打报告没领证的。哦,婚礼也不算办完,彼此都是自由之身挺好。用你的话说,我马上就可以在大学里找个前途无量的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路远征:“……” 被噎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明明很知书达理一姑娘,说起话来怎么这么呛人。 想起石磊的话,路远征咽下解释,只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道歉!” 这次许问没说话,冷着脸站在一边,仰头看树。 路远征轻咬了下舌尖,下意识想摸烟,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他伸手摘了片树叶,掐掉叶片放嘴里咬着叶梗,思索着该怎么哄。 “路远征。”许问突然开口。 “到。” 许问:“……” 可知道每次喊冬生,他都答到是随谁了。 路远征解释:“习惯了。” 刚在走神,听见自己名字习惯性喊到了。 “我们结婚前,我动摇过一次。”许问坐在石凳上跟路远征面对面,“那一次我考虑的就是你昨天说的话。” “啊?” “那时候我就知道今年要高考,也知道我一定能考上。” 许问这话又点狂,可路远征知道许问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想了整整一星期。一直到被温一鸣诬陷被抓走,我都没纠结出选择。不嫁你的理由很明显,再熬这么三四个月我靠自己一样可以摆脱现有困境。像你昨晚说的那样我以后也许有更好的未来更多的选择。当时悔婚肯定有些麻烦,不过像你说的,我一般是个比较理智的人,我权衡过,悔婚带来的损失跟考上大学以后比,其实不算什么。” 路远征默默听着。 “我甚至在晚自习的时候拿了一张纸,仔仔细细写了嫁你的好与坏、不嫁你的好与坏。坦白说,不嫁对我来说明显更好一点。” 路远征没忍住,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还是决定嫁给我了?” 许问摇摇头,“那时候没想清楚。毕竟当时我跟你之间有些复杂,你一直是抱着必死之心离开,我总觉得可能是因为崇拜英雄的关系,或者说同情你跟冬生。但是你现在还活着,最起码同情就不存在了。” “只剩崇拜了?”路远征挑眉,低笑摇头,“我只是个普通人,过日子天长地久……你这么说我更不能耽误你。万一你哪天觉得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岂不是得后悔?” 许问没反驳他,只说了句:“你昨晚想岔开我注意力才讲了李嫂的故事,但是,我看见你有反应了!” 路远征:“……” 脸倏地红了,才打开的话匣子瞬间又闭上。 “我……” 许问摆手,制止他:“我不是质问你。你不用解释。我就是想问你,你喜欢我吗?还是说有反应跟喜欢我是两回事?” 路远征一向也是个条理分明的人,只是被许问一挤兑,羞囧之下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跟不上许问的思路,听见她问话,下意识点头:“喜欢。” 许问笑了。 路远征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笑完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轻叹:“许问!” 语气多了几分宠溺和无奈。 他是人又不是木头。 许问年轻漂亮,知书达理。 喜欢她才是人之常情。 “在呢!” “我……”路远征又叹息一声,苦笑,“喜欢不能当饭吃。跟着我很苦。” “你喜欢我什么?”许问只挑自己想听的。 路远征喉结滚了滚,脑子里想过初见她那一幕。 不是池塘里,是捕蛾那一次。 路远征掰着指头数许问的好:“你聪明、善良、漂亮、知书达理……” 几乎把他所知道的词汇都堆砌了出来。 许问却有些失望,撇撇嘴:“能说出口的喜欢都不叫喜欢。” 路远征:“……” 路远征脑子一抽也跟着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我吗?” 第72节 “不喜欢!”许问答得干脆,“谁喜欢一块木头!” 说完扭头就走。 路远征:“……” 他喊许问:“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在那反省吧!” 许问走得很干脆,连一次头都没回过。 不是她没良心,那石桌就在某个连队的一角。 她注意到自己跟路远征说话时,房间里有人探头探脑。他好歹也是新营长,还愁没人送他回家属楼? 许问走着走着,唇角开始上扬。 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 喜欢才嫁。 这是她昨晚想明白的事。 哪个女生心中没有英雄梦? 何况路远征是个真英雄,于她于国都是。 许问也一样,虽说两世为人,可上辈子也才刚大学毕业。 之前没机会想这么多,就像她跟路远征说的那样,只以为是单纯崇拜和同情。 仔细想想,其实上次动摇了都没退婚大约就因为喜欢。 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结婚更在意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很少有人会把喜欢不喜欢当做两个人结婚的理由。 最起码农村特别少见。 但谁不喜欢两情相悦的爱情呢? 路远征要不喜欢她,只会妥妥地安排好她,就像安排冬生一样,不会这么巴巴地来哄她。 真不喜欢也没事,来日方长,总能让他喜欢上自己。 男人嘛!得慢慢教。 路远征跟许问,年初二一大早就回了医院。 不回也不行,李道明的药只开到年初二。 有些营里的卫生连能处理,有些只能回医院。 营里派了辆车送他们俩。 卫生连就有救护车。 这次路远征坚持自己爬上车,不肯再被抬着。 没带冬生,主要带到医院去许问也顾不上照顾他。 大院里有些小朋友跟他玩,那些人大部分也是他熟悉的人。 就这样这冬生兔子眼了一早上,还埋怨许问:“麻麻,你说不会跟我分开的。” 路远征答应他,过两天让人送他到医院,冬生这才委屈巴巴地同意留下。 李道明早早地等着路远征,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一见面就苦着脸抱怨:“因为你我这个年都没过好。你丫跑了倒是清净了,知道我被院长念成什么样么?今天我本该休假的!就因为你我一大早就被召唤来医院。我们院长说你今天不回来就不让我回家。” “这样啊!”路远征一脸惋惜,“早知道那我就晚上再回来了!” 李道明:“……” “路远征你看你这副小人嘴脸!” 回了病房,李道明检查了下路远征的伤势,啧了一声。 第49章 他抬手戳了下路远征刚结疤的伤口。 路远征嘶了一声。 许问:“李大夫, 你轻点。他伤势怎么样?有恶化吗?” 除了大年三十晚上,路远征都是去卫生连换药输液。 许问也没拦,猜他估计怕像那晚一样,会尴尬。 李道明:“……” 他下手有分寸, 疼归疼, 绝对没到让路远征哀嚎出声的地步, 这丫是故意的!就为了让媳妇儿心疼他? 李道明看着路远征眼神示意:龟儿子!不要脸! 路远征冲他得意地扬眉。 李道明翻个白眼,还是有些欣慰地回许问:“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我还以为他得弄个一身红回来。还是嫂子厉害, 能治得住他!” 许问笑笑,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 嫂子两个字倒是越听越习惯。 李道明开完药,嘱咐了些注意事项, 走人! 他得回家补觉去。 病房里只剩路远征跟许问。 一时间两个人都无话。 路远征身体素质也确实强悍,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很多伤也肉眼可见的变好。 眼睛上的淤青基本下去了, 一张脸总算能看了些。 许问剥了个香蕉递给路远征。 路远征接过来, 没话找话说:“你去学校前还有要回家拿的东西吗?有的话让家里寄过来从这里直接去学校吧?” 许问摇头,“没有。我也这么想的。我问过其他嫂子,她们说这里有直达北京的火车, 等下午我去买票。” 火车站离医院不远。 路远征一天天好起来, 也不用再愁冬生没人照顾。她实在没不去上学的理由了。 过了元宵节就得到学校报到,她想提前去买好票。 路远征皱眉, “自己去?” “要不然呢?”许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难不成你送我去?” 拄拐都走不利索, 真不敢指望他。 没想到路远征点头, “好,我送你。” 许问:“……” “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当真。”许问摆摆手。 路远征现在纱布拆了大半,虽然不像木乃伊了, 但是还骨折着两处呢! 这样送她?坐着轮椅送? “你自己走我不放心。”路远征认真道。 “切!撺掇我悔婚的时候都那么干脆利落了,现在坐个火车还不放心上了?”许问不领情。 女人可能真记仇!路远征有些无奈地想。 “不一样。也不是撺掇你悔婚,就是觉得……”路远征皱眉,思索合适的措辞。 “配不上我?” 路远征默了会儿,点头,“差不多就这意思。你……” “我值得更好的,是吧?打住!路营长,没听说你这么不自信啊?伤脑子了?我再把李大夫叫回来给你看看?” 路远征:“……” 这丫头嘴越来越毒了。 “你以后还是少跟连队那些人混,都被带坏了。”路远征顿了下接着道,“也不是不自信……反正你不后悔就行。但不管你跟不跟我,我都不能让你自己坐火车走。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的不安全。” 他若醒着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自己来,一直还没问,哪个混蛋把许问叫来的。 “那你是打算坐轮椅送我还是拄着拐棍送我?” 这明明是许问一句调侃的话,谁知道路远征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回答她:“我试试看能不能申请坐飞机送你。” 许问:“……” 趁许问搭便车回连队去接闹着想麻麻的冬生,路远征偷溜去医院到机关找连振兴。 连振兴就是当初冬生口中的连伯伯,是他之前的团长现在是旅长。 连振兴看见路远征颇为意外,“哎呦!你这什么情况?拄着拐就来了?” “有点事求您呗。” “你小子求人可真是稀罕事。说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 “也不算是麻烦。我媳妇儿考上大学了不是?我想申请下坐飞机。” 航空管理局现在还属于军民合一,也不是什么有钱就能坐,需要达到一定级别的干部。 “这个不难。也是情理之中。你立下大功差点为国捐躯,让家属坐飞机回去……”连振兴看了路远征一眼,“这么点事不用找我你就能办了吧?” 路远征现在好歹是个营长了,这么点事还是能安排的。 “主要还有一个事。” 第73节 “说。” “我记得咱们有规定,像我这种伤员是可以申请休养的。我想申请。” 像路远征这种刚下战场的伤员可以申请几个月的异地休养。 一般都是到风景优美的地方。 相当于变相度假。只是需要在疗养院,疗养院也是部队的。 连振兴瞥了路远征一眼,“你哪次没资格?但你不是都不去?” “这次想去。想去首都。” “你咋不上天?你听见有谁休养休到首都去的?再说首都那疗养院地方小管的严。咱们这离桂林近,那风景不错。” “桂林太热。” “是桂林热还是首都有你对象?” 路远征不说话了,嘿嘿直笑。 “滚吧!” “好勒!”路远征转身就滚,他知道这是答应了。 “你给我站住。” 路远征回过头,“领导还什么吩咐?” “你丫先把结婚报告递上来。你半年前不就打报告了吗?光见你申请没见你递上资料来。要不然你媳妇儿怎么登记坐飞机?” 路远征犹豫了下,点点头,“好。” “听说是你对象还是个女大学生?” “嗯。今年高考状元。” “我都看见你胃了!嘴稍微闭上点!拿一等功的时候我都没见你这么高兴”连振兴奚落完,补了一句,“回头带她到家里来吃个饭。” “好勒!” “滚吧。” 许问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坐飞机。 她对飞机兴趣不大,倒是对坐飞机的人有几分好奇,尤其是空姐。 几十年后的空姐都是出名的肤白貌美,一身制服尽显玲珑身材。 但这时候还不流行那种曲线毕现的制服。 空姐很少,穿着一身工人蓝,露着白衬衣或者假领子,服务态度倒是很好。 冬生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巴巴地看着窗外,兴奋地扭来扭去,不停地诉说着新发现。 “哇!麻麻,我们到天空了。” “爸爸你快看!我们在云彩里了!” “……” 路远征老神在在地靠在过道座位上闭目养神,在冬生喊他时敷衍地嗯两声,连眼都懒得睁开。 “你经常坐飞机吗?”许问主动开口。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民航第一次坐。坐过直升机。” 需要跳伞时会坐。 路远征睨了许问一眼,“你坐过飞机吗?” 许问差点条件反射就点了头,点到一半顿了下摇摇头。 路远征挑挑眉哦了一声,“你也不像第一次坐飞机的。” 太淡定了,跟坐公交车差不多。 许问眨眨眼解释:“其实我很紧张,不过我会装,你看不出来。” 路远征:“……” 就不是很相信。 许问看看路远征,感慨:“原来当兵待遇这么好?不光能坐飞机还能免费旅游!” 路远征下意识左右看了眼,嘴角抽了下:“你这么说,别人会误会我以权谋私,说不定还得扣个资帽子。” 旅游? 这是能说的词吗? 许问认错:“疗养。” 路远征:“……”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疗养。一般是大型战争或者比较惨烈那种战役结束后,会把一部分官兵送去疗养。这些人除了皮外伤心理也出现了问题。他们会留在战争中,有些失常。轻点的养养就好了,重的可能一辈子出不来了。尤其是那种刚上战场的新兵,第一次杀敌之后,往往会吐。即使战争结束也会一直做噩梦。” 许问懂了,其实就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难怪会用疗养一词。 会设立这种地方应该是预防加治疗。 毕竟优美舒适的环境和亲人的陪伴能让人心情愉悦很多。 心病基本都是心里有什么疙瘩解不开,解开了也就从心魔中走出来了。 许问上下打量了下路远征,“你也会无法从战争中走出来?” 他可半点不像有心理问题的人。 路远征摇头,“我第一次到疗养院。” 经常够资格,但是路远征拒绝,总感觉去那种地方没必要。 “为什么?” 路远征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这不为了送你上学吗?” 许问红了脸,却不是很相信。 “没骗你。真不放心你自己去!不去疗养院就没办法去送你。” 他是个当兵的,哪有那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这种事不会批假。 许问眉眼染上笑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我才做这么多?” 路远征没说话,觉得说是有点邀功的意思,说不是就有点违心。 半晌挤出一句:“就是怕冬生想你。” “那你呢?会想我吗?” 路远征肤色深,一般看不出脸红,只有耳尖会有比较明显的红。 许问问完话就盯着路远征耳尖看。 果然看见他耳尖迅速红了起来。 路远征磨牙,许问这么一文文静静的姑娘,平时说话也细声细语动辄脸红,怎么有时候什么大胆就说什么? 路远征侧过头没说话。 冬生不干了,推推他,“麻麻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你说过别人问话不回答是不礼貌的行为。” 路远征:“……” 我教你别的你怎么没记这么清楚。 他掀眼皮看了许问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嗯了一声。 许问满意地笑了。 冬生却不放过他:“嗯是什么意思?想还是不想?” 路远征隔着许问敲了冬生一记,“你一小孩子哪那么多为什么问题?” 许问下意识想挡,身子微前倾了下,正好把自己送到他胳膊上。 夏天的衣服薄,即使有些地方有两层衣物也搁不住这样的距离。 许问猛地含胸缩背往椅背上靠。 路远征像被火烫了,刷地收回手。 这回两个人同时红了脸,反方向扭过头,一时谁都无言。 只剩冬生还叽叽喳喳。 路远征道歉:“对不起。” 许问刚想说没关系,话到嘴边改了口:“夫妻之间,这种亲密实属正常。不用道歉,显生分” 路远征:“……” 第50章 京城远没有后世那么繁华, 最起码不会左一圈右一圈绕半天都绕不明白。 疗养院有车来接。 许问以为疗养院听起来就应该在郊区僻静地,跟医院差不多。 没想到并不是,疗养院就在市中心,占地面积还不小, 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 一进大门才发现别有洞天。 小桥流水, 亭台阁楼,大院套小院。 给路远征安排的也是个独门独院, 虽然不大,但是一家三口住还是十分宽敞。 据说这房间是按照病情重程度分的,疗养院深处是比较的伤患, 有些需要贴身二十小时照顾那种。 不是按照外伤是按照精神方面的测试结果,路远征他们刚到时先做了个精神方面的检查。 第74节 许问很好奇这个时代是怎么做心理测试的,可惜不让家属陪, 她看不见。 越靠近外院, 证明精神状况越好。 路远征比较特殊,一般官兵是外伤好的差不多了才来疗养,只需要看精神方面。路远征是重伤未愈偏精神还不错, 疗养院的负责人思来想去把他们安排在了疗养院的中间位置。 许问跟冬生好奇地参观了他们未来两三个月要住的地方。 院子里种着树木花草, 屋子里的装修风格很简单,是那种温馨让人很放松的风格。 若不是主卧室里紧急医疗设备齐全, 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疗养院。 冬生抱着许问的大腿问她:“麻麻, 你的学校离这里远不远?你能不能回来住?” 许问下意识看向路远征。 路远征也看着她, 眉眼里隐现期待。 许问摇摇头, “我还没去报到。不过应该不远,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经常过来看你。” “那就不能一起住了吗?”冬生撇撇嘴,“那我能不能去找你?” “如果学校允许的话回来住吧?”路远征也开口邀请许问, “权当照顾我?” 许问看看这一大一小,“那我明天去报到的时候跟学校申请下看让不让。” 许问是自己去学校报到的。 路远征倒是想送她,但结果就指不定他俩谁送谁了。 好在疗养院离学校近,坐公交车也很方便。 本来路远征是想安排人送她,但是许问不喜欢麻烦别人。 再说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实在不好麻烦别人。 新生报到第一天,许问就成了京大的名人。 不是因为高考成绩,顶尖学府最不缺的就是成绩好的新生。 就算省状元也是一个巴掌数不过来。 自我介绍时,谁都大小曾经是个第一。 一般新生入学后,各个班级都会分一个管理日常班务的辅导员。 等辅导员安排好大家离开时,许问追了上去,问辅导员自己能不能走读两三个月以及能不能提前毕业。 辅导员就问她为什么要走读几个月,以及为什么要提前毕业。 走读的事好解释,许问说爱人受伤在附近住院需要照顾,辅导员痛快批了,这个权限她还是有的。 主要第二点,许问问辅导员:“如果我能把大一到大四的试都考完,提前完成论文能不能提前毕业?若不能的话,能不能不上课只期末来考试?” 辅导员惊了。 才刚刚开学第一天,学生竟然问能不能不上课就毕业? 这得多狂? 若许问是那种调皮的学生,辅导员还能安慰自己她只是开玩笑,偏许问看着就不是那种会跟老师开玩笑的学生,她一脸认真,明显是认真在问。 辅导员深吸一口气,想给许问解释一下大学的规则。 提前毕业不是不行,但是得修够学分。 就算能力再出众总不能大学第一天就修够学分,最快也得要三年。 她倒也没生气,毕竟才开学第一天,这女学生大概还不懂大学什么样才会问出这么天真的话吧。 偏巧校长正好路过听见了许问问辅导员的话,停下脚步叫住她们。 辅导员忙护着许问:“校长,这是新生入学第一天,什么都不懂就是胡说八道。” 校长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他看向许问,和蔼地笑笑:“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问先跟辅导员道了谢,谢她护着自己,又对校长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 然后校长带走了许问。 这一幕又被路过的学生看见,迅速传扬开来。 许问一问成名。 没人知道校长带走许问说了什么,只知道校长让外语学院的人把上学期末大一到大四刚考完的全部试卷都送了一份到办公室。 全部指的是除了专业课,还包括语文高数等。 还请了两个教授现场批阅试卷。 许问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月亮高挂,一推开办公楼的大门忍不住瑟缩了下。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地上已经有了一层积雪。 许问刚从南方过来,有点不适应,双手搓了下,把外套上的帽子盖在头上,想着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宿舍将就一宿。 结果没跑两步就看见拄着拐的路远征,和裹成粽子一样在玩雪的冬生。 冬生第一次看见雪,很兴奋,伸着舌头接雪吃。 路远征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许问小跑几步到跟前,“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来看看。” 路远征是傍晚来的,想问问许问能不能回去住,要能就接上她。 谁知道一来就听说了许问的事迹。 恐怕今天京大每个学生嘴里都没有许问以外的第二个话题。 路远征简单的打听了下就到这来等着了。 中间怕冬生饿,还去他们学校食堂吃了个饭。当时路远征想,也算体验了下大学生活。 他虽然看着不像个大学生,但这一届学生本就特殊,年龄悬殊特别大,即使路远征领着冬生也不算突兀。 “麻麻!”冬生看见许问,跑向她。 路上有些打滑,冬生差点摔倒。 许问一把抱住他,没让他摔个狗吃屎。 许问摸摸冬生的手,又用额头蹭了下他的脸,皱眉:“你们就在外面傻等啊?刚从南方回来本来温差就大,再把冬生冻病了?”又回头训路远征,“你也是,你一个病号不在家等着跑出来干吗?下雪弄湿伤口怎么办?” 念归念,初到异乡,才经历了一场极为烧脑且超长时间的答题,饥肠辘辘的出门喝刺骨的西北风,许问还有些伤感,等看见灯光下等接她回家的男人和孩子,心里只剩阵阵暖意。 路远征把军大衣脱下来披到许问身上,不等许问拒绝又把两块一直在怀里暖着的红薯塞到她手里,“饿了吧?” 许问轻咬了下舌尖,鼻尖微酸,嗯了一声,看着手中温热的烤红薯,眼中泛起潮意:“谢谢。” 路远征睨她一眼,学她:“夫妻之间,这种小事不用客气。” 许问:“……” 疗养院的房间里都有暖气,一进门暖意迎面扑来。 许问吃力地把冬生抱上小床,给他脱了衣服只剩一层薄薄的秋衣裤,给他盖好被子。 冬生的床是新加的,就在大床旁边。 路远征看着许问自打进门就忙个不停,轻叹一声:“突然觉得有我有点窝囊。” “嗯?”正在给他放洗澡水的许问听见路远征自嘲,疑惑地回头。 路远征垂下眼,“辛苦你了。感觉你回来还没在学校宿舍休息的好。”净照顾他们父子了。 许问明白过来,失笑摇头:“又不是一直这样。你这不是重伤未愈嘛?暂时而已。这点小事还伤自尊呢?” “也不是伤自尊,就觉得太委屈你。”路远征顿了顿道歉,“对不起。” 许问哭笑不得,“就抱冬生上个床,给你放点温水,连对不起都出来了?” 路远征有伤,不能用浴缸,只能淋浴,许问只是帮他把凉水放掉而已。 路远征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晚上等你那会儿我就想如果我真回不来了,你自己带冬生的话还能不能来这么好的学校上学?就算来你带着冬生求学,日子又该过的多辛苦?而且你要带着他以后婚嫁都是问题……总之,对不起。” 婚前,包括叔伯都觉得是许问占他莫大便宜。 其实,是他欠了许问。 当然,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许问跟冬生会经历那些事,也没想到许问这么理智的人竟然把养育冬生放在了人生首位。 除了感动还有钦佩和感激。 想对她再好一点,所以他申请跟了过来,就想照顾她陪陪她保护她。 没想到还是她照顾他跟冬生。 “这个跟你关系不大。我喜欢冬生,愿意把他当儿子。有你呢!我轻松些,像现在这样我可以无负担的上学。没有你……他也是我儿子。” “冬生很幸运!”路远征感慨,“我也很幸运,能娶到你!” “别!还没娶到手。咱们还没领证。” 许问才知道原来打报告仅限于他们内部登记,结婚还是得和正常人一样去民政局领证。 “早晚的事!”路远征斜靠在门框上,含笑看着试水温的许问,心里涌上一些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滋味。 温暖,安心还有说不出的感受,特别舒服。 “好了。”许问甩了甩手上的水,回头上下打量了路远征一眼,“需要我帮你吗?” 路远征把拐棍放在门后,想吓吓她,让她知道男人不能瞎惹,于是张开胳膊:“来吧!” 许问脸上发烫,路远征耳尖也通红。 许问好歹从四五十年后来,不能撩不过一个七十年代思想相对保守的男人。 她心里也是早就羞囧到恨不得冲回卧室关上门,但是面上不显,朝路远征抛了个眉眼,手放到路远征衣领上,开始解他衬衣上的扣子。 从领口往下。 一颗。 两颗。 第75节 三颗…… 路远征一把抓住许问的手,把她推出浴室,同时扔出一句:“记住,这种事应该留给男人!姑娘家家不要这么主动。” 许问怔了下,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这种时候还能说教,也是没谁了! 许问带着笑,从暖气片上拿了温着的烤红薯,剥了皮,掰下一块送进嘴里。 很甜。 一直甜进心里。 路远征虽然身上的线全部拆掉,伤口也结疤了,但有几处骨折,行动不是很方便,洗澡很慢。 他出来时,许问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个红薯。 路远征把拐杖靠着茶几放下,弯了下腰,手都还没碰到许问就皱起眉,僵了下直起身子懊恼地皱起眉,轻叹一声。 想抱她这事目前是办不到了,咬牙也办不到。 他自嘲地笑笑,认命地轻拍了下许问,喊她:“醒醒!到床上去睡!在这儿会着凉。” 许问睁了睁眼又闭上,睡意朦胧中带两分娇意:“我好困。” 路远征咬了下后糟牙,两手分别穿过许问的腋下和膝盖窝,心想大不了伤口再裂开一次。 结果上身一用力,打石膏的腿给不了劲,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栽在许问身上。 路远征咬牙切齿骂了一声:“庸医!” 李道明肯定是怕他胡来,在他打石膏的腿上动了手脚,让他用不了劲儿。 许问生生被压醒,一睁开眼就看见路远征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光耳尖整个脸通红一片,臊到不行,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讪讪地道歉:“对不起!” 许问短暂的迷茫后,眨眨眼:“路远征你是想趁我睡着了偷亲我吗?” 路远征:“……” 脸皮滚烫,有生之年没这么窘迫过。 手粗无措地撑起身体,以一个非蹲非跪的别扭姿势挤在茶几跟沙发之间,顾不上起身慌乱的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怕你在沙发上着凉。我……” “没控制好力道。对不起!”路远征放弃解释,改道歉。 因为觉得说出原因更丢人。抱不起人连自己都摔了。 这事要被连里的兄弟们知道,能笑话他三天三夜。 路远征说得不清不楚,但许问多聪明?略一思考就想到是他想抱自己没抱起来。 许问也想笑,但是路远征现在明显囧到极点了,她不好再雪上加霜,只偷偷抿了下唇。 路远征掀起眼皮看了她眼,近乎无奈道:“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 “哈哈哈哈……”许问笑到肚子痛,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哎呦,“笑死我了!” 路远征被许问笑得从最初恨不得挖个洞埋了自己,到面无表情靠在沙发边,长腿随意地伸着,不言不语。 灯光下,侧脸上那道狰狞的旧疤痕也显得温柔了许多,随着路远征的呼吸轻动,无声诱惑着许问。 许问色由胆边生,两条胳膊支起身子,探头吻上了路远征的唇。 第51章 一触即分。 只是蜻蜓点水一吻。 许问摆明了是逗路远征。 路远征还是呆住了, 无意识舔了下唇瓣。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 心跳有些失控。 同时失控地还有些他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许问眨眨眼,嘴角上勾,“想亲就亲,两口子用不着偷偷摸摸。” 路远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许问就逗他玩儿, 扬了下眉梢, “你说的?” 他上半身压低,一手撑着沙发靠背, 一手扶着茶几,凑近许问的唇。 这丫头实在太欠教训了。 再说,这事都让女人主动了他还是个男人吗?! 许问咯咯笑着用食指抵着路远征的唇不让他靠近, 摇头拒绝:“先上床等我,我还没洗澡呢!” 路远征:“……” 瞳孔倏地放大,满脸满眼的错愕, 嘴也微微张开, 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红晕从脖子一路往下蔓延,连脖子和裸露在外的锁骨都透着淡红。 许问趁路远征发呆从他胳膊下钻出来,笑着跑进浴室, 反手琐上门。 她也羞, 但是看见路远征更羞就觉得不那么羞了。 虽然料到路远征会相对保守,却也没想到他会保守到地步。 许问麻利地洗完澡出来, 路远征坐在床前, 摸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问拿着毛巾擦拭头发, 啧了一声, 打趣他:“还回味呢?” 路远征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警告:“你一个姑娘家家,别什么都敢说!小心真弄你!” 许问往他打了石膏的腿上瞄了眼, “以后不知道,现在你可能真不行。” 说完还挑衅地笑了笑。 路远征:“……” 他嘶了声,咬牙切齿道:“明天我就去拆石膏。” 许问怕真把路远征惹恼了吃亏的是自己,把毛巾扔到一边,盘腿坐在沙发上,问路远征:“你能在里呆多久?” 路远征有点跟不上她这话题跳跃的速度,想了下才开口:“理论上来说,最多能呆三个月。但,如果有急事就得走……像我们结婚那天一样。” 许问自动忽略但后面的话,点点头:“那差不多够了。” “头发不擦干睡觉会头疼。”路远征拿过她扔在一旁的毛巾,眼神示意许问转身,问她,“够什么?你要干什么?” 许问背对路远征坐好,开口:“我想提前毕业,跟你一起去岛上。” 路远征不说话了。 许问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扭头想看路远征。 路远征忙按着她的肩膀制止:“别动!” 然而已经晚了,还是扯到了几根头发疼得许问嘶了声。 “许问。” “啊?” “从我睁开眼看见你,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你这么好的姑娘,我能给你什么?” 路远征信奉的一直是流血不流泪,也一直很习惯一个人。 可以再强大的人生病受伤时,总也比平时脆弱几分。 路远征也一样。 每次从手术室被推出来,闻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难免会生出几分惆怅。 这一次也是。 在许问来之前,他已经有了意识只是睁不开眼睛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煎熬的折磨。 他们练过长时间静默,不至于崩溃,但绝对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时不时会有人来看他,也会有人来照顾他。 也无非是给他换换药,清理下伤口,也没睡想着会跟一个昏迷的人聊天解闷。 别说昏迷,醒着也一样,都是男人,干巴巴地没啥好说。 只有许问,坐在他身边跟他絮絮叨叨说那么多话。 动不了的路远征突然就觉得时间不那么难捱了,她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很热闹。 热闹地他想睁开眼看一看。 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是件非常难受且痛苦的事,他努力了又努力,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坐在他病床前的姑娘。 那一刻,他想抱抱她,想亲吻她。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来不及做。 她发现他醒来就跑去喊大夫了。 从那时候路远征就在想,他能给许问什么? 以前能给她她想要的,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给什么。 这个认知一度让路远征挺挫败。 尤其是除夕夜,看见许问为了李嫂的话哭得稀里哗啦,他有点怕有一天那个哭的人会变成许问。 所以他退缩了。 第76节 也惹得许问大过年不高兴。 他懊恼也开心,很复杂的感觉。 许问说是深思熟虑过才跟他在一起,他窃喜也惶恐。 生平第一次有了自私的念头,想把她留在身边,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他借机申请跟来她上学的地方,哪怕只能在一起呆两个月。 谁知道这姑娘看着理智也是个冲动的,开学第一天就闹着要毕业。 路远征又不傻,许问这么做,一定有他跟冬生的原因。 许问啊了一声,奇怪道:“不用给我什么啊?为什么你一定要交换呢?结婚前是这样结婚后还这样?!难道夫妻俩过日子,一定得等价交换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远征皱起眉,抬起左手扒拉了下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长叹一声,“许问,岛上很苦。交通不便,物资短缺,贫穷落后,跟大学生活完全是两个极端。” 大学里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即使有些年龄略大也不妨碍他们因为学习会有共同语言。 这是繁华的首都,衣食住行,日常所接触的人和事跟岛上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次许问听明白了,八成路远征去学校参观后又受打击了。 许问想了想,决定跟他开诚布公。 “路远征。” 路远征倏地挺直背脊,许问都看见他马上要张嘴答到了,大约又反应过来把“到”咽了回去,嗯了一声。 “你关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我作为一个刚入学的学生,想提前毕业的底气哪来的?” 路远征挑了下眉毛。 坦白说,他虽然不了解大学的制度,但听起来许问这要求就不那么靠谱,八成实现不了。 所以他只是内疚让许问有这个念头,根本没想到她能成功。 但,听许问这意思,她有把握? 许问从路远征手里拿过毛巾,自己擦头发。 她转过身盘腿坐在沙发上跟路远征面对面,开口:“路远征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路远征:“……” 什么故事? 她给一个天天刀口舔血的人讲鬼故事? 还有不是在说大学毕业的事吗?怎么就又到鬼故事了? 许问才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开口:“我跟你说我是个鬼你信吗?” 路远征摇头轻笑:“你不如说你是条白蛇?可能更浪漫点。” 许问:“……” “你才蛇成精!我是人不是妖怪。”她翻个白眼,“其实结婚前就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毕竟两个人朝夕相处你这么厉害早晚也会发现。” 她不想总夹着尾巴做人,每天过提心吊胆连枕边人都防,像在许家一样,连觉都睡不踏实,生怕梦中说错什么,再发生温一鸣那种事。 许问相信以路远征的人品,他就算接受不了真相也不会出卖她。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两个人分道扬镳。 路远征见许问这么认真,不笑了。 许问皱起眉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解释,想了下措辞:“我是许问也不是许问,或者换个你能接受点的说法,我投胎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所以有上辈子的记忆。” 她说话时一直观察着路远征的表情。 路远征没有表情,最起码看着不像被吓到,只是有几分若有所思。 “不过我的上辈子不是六几年五几年四几年或者更往前的历史人物。我的上辈子是二十一世纪以后,也就是说从现在往后数四五十年。” 这回路远征有表情了,明显地错愕和不敢相信。 “上辈子我也算英年早逝,一共活了二十四年,人生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在上学。幼儿园三年,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硕士两年总共二十一年。没上学那三年,还年纪太小不记事。”许问掰着手指头数,“好不容易投胎再世为人,又开始上学,两年高中刚上完,现在马上四年大学……” 路远征啧了一声,“这么一听你混得有点惨呐!” 上学是好事,活一辈子只上过学听起来就不那么美好了。 许问气得把手里的毛巾扔向路远征,“我讲鬼故事呢!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混的什么样这是重点吗?再说我哪差了?我一直都是好学生!” 路远征接住毛巾,折好放在暖气片上,忍笑回她:“好。” 哪怕许问就是故事里的女鬼也实在让人怕不起来,何况她只能算是个有文化的鬼,还是个投胎成人的鬼。 许问翻个白眼,继续道:“我自己死过一回,冬生病危我签过字,也看见过你奄奄一息的模样,听见过李嫂的哭声。其实从冬生差点死在我面前我就开始想,我为什么还要过按部就班的人生?为什么还要重复上辈子的生活? 所以我不想上学了。人生苦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天人永隔。我不能两辈子一直在念书吧?!之前我考大学是因为除了大学我没更好的选择,但是现在有了。 我想跟在乎的人一起生活,怎么舒心怎么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于我而言,比读书更重要。” 鬼使神差地,路远征抬手在许问头顶揉了揉,“这辈子你会长命百岁。” 许问微怔:“你都不害怕吗?” “怕你用一肚子学问砸死我?” 许问:“……” 掐腰反驳:“知识改变命运!” “那你改变了吗?”路远征失笑。 许问:“……”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路远征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话,许问还有些诧异。 她料到路远征对她的事接受度比一般人接受度要高,却也没想到高到这地步。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路远征认真想了想,开口:“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提前毕业可能还是不太行。” 许问:“……” 我让你问这了吗?你这也不是问你这是给我下定论。 见许问气得鼓着腮帮子跟个小河豚似的,路远征又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认真问了她一个问题:“几十年后还有战争吗?”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大致算是世界和平了,但难免有些国家还会有战乱。不过我们国家很好,国泰民安。各方面都越来越强大!” 路远征满意了:“那就好。” 许问看着路远征,看着看着就笑了。 路远征看看墙上的挂钟,轰她:“太晚了,得睡觉了,你明天还上学。” 许问应了,穿上鞋,扶起路远征回了卧室。 临睡前,许问还是不放心:“你真不怕我?” “当兵这些年,见过不少稀奇事,什么都遇上过。你这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已经我是听过的鬼故事最不吓人的了。” 许问:“……” “问问。” “嗯?”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不想在你面前还背着这么大的秘密。” 许问要提前大学毕业的事看起来像没了下文。 京大师生们都只当个笑话。 唯独当事人许问天天跑图书馆查资料。 她得写论文。 校长说只要她两个月内完成一篇出色的论文,就考虑许问的要求。 许问白天忙着写论文,下午下课后就会回疗养院。 疗养院是军方的自然也是军事化管理,同样配备食堂,饭会一天三顿送到房间。 但到底是大锅饭,有时候饭菜难免不合他们口味。 院里有小厨房,有时候许问跟路远征也会自己做饭。 多数时候是路远征做。 每天晚上许问下课回来,一进门就有热气腾腾地米粥,还有她爱吃的菜。 让许问惊讶地是路远征厨艺竟然挺好。 每到周末,太阳也不错的话,一家三口就在大院里溜达溜达。 适合疗养的地方,风景自然不差。 大院溜达够了,周边还有那么多景点可以去。 有一天许问还陪着路远征去□□前看过升国旗。 当然路远征还不适合出远门,很少出去。 倒是许问带着冬生经常四处跑。 许问带着冬生爬长城逛故宫给他讲圆明园。 冬生回到疗养院就叽叽喳喳地再跟路远征显摆。 路远征除了羡慕还能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骂一万遍庸医。 许问还带着冬生吃炸酱面吃烤鸭,当然也没忘给路远征带一份。 第77节 抽空了也会教冬生读书写字。 他们经常换地方,冬生不能总换幼儿园,许问就干脆自己教。 时间一天天过去。 柳树悄悄抽了新芽,冰无声融化。 路远征的伤一天天好了起来,身上又落了不少骇人的疤痕。 还好不缺胳膊不少腿,是个健康的人。 除了腿还打着石膏,已经跟正常人无异了。 而许问的论文也终于写完交了上去。 又过了几天,校长找许问谈话。 “你既然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还要考大学?” 许问摊手:“校长,您觉得在高考恢复之前我会的这些能给我带来什么?” 校长:“……” 大约只有坏处。 他点头:“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教授们都对你的论文评价很高。他们都说教不了你什么你确实有提前毕业的实力和资格。” 许问没说话,她知道这样的话往往后面会跟着一个但是。 果然,校长接着道:“但是,咱们学校建校以来还从来没有过你这样的先例。而且,修学分也是日积月累没有人一天就修够学分,这对其他同学也不公平。我跟学校其他校领导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最后的决定是:你还是得四年后跟你同级同学一起毕业拿毕业证和分配工作。” 许问也有心理准备,有些失望不算意外。 “但这四年里你可以不来上课,不过每年都得回来参加一次学年末考试。考试及格你能继续,若不及格你还得回来上课。到毕业时你也还是需要跟大家一样重新写论文。能接受吗?” 这已经算意外之喜。 许问点头:“当然能。谢谢校长!” 校长摇头:“不用谢我!这是你凭本事为自己争取来的。” 许问不用上课这事肯定是瞒不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她又一次站到风口浪尖。 质疑许问的不在少数,但许问已经离校,同学们拿她没办法,便到学校讨要说法,凭什么许问能享受特权。 一个新生才入学就不用来上学还能跟他们一起毕业? 这算什么? 不公平! 校长见同学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许问开学第一天答过的试卷张贴在了学校大门口的通告栏。 许问那一天做的二十几张卷子,贴满了整个通告栏。 这些试卷是外语系大一到大四上次期末的考试的试卷。 每一个年级都是五六门课,每个年纪当然也是不一样的内容。 但,这所有的卷子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 白纸黑字红分,一清二楚。 而许问的论文,很多学生根本看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们看清后面教授们给的评语。 同时校长也放了话,想要许问这样的特权不是不行,拿出许问这样的实力他都给批。 从此以后再没人跟许问攀比。 许问的事从学校一直传到社会上。 很多单位听说后,朝许问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提前聘用她。 但许问都以学校不同意为由给拒绝了,一心忙着收拾行李去海岛。 路远征看着忙碌着收拾东西的许问,问她:“你真要放弃这么多好的工作机会跟我回海岛?” 许问毫不犹豫地点头。 路远征不说话了。 许问收拾完衣物叠在箱子中,回头一看路远征那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 “你不用觉得拖累我。我只是不想上班,最起码暂时不想。你就当我跟你去海岛度个假!我这不是给自己争取来了四年时间?还是说你不想养我?” 路远征:“…… “养。乐意至极。” 临走时,路远征先去找医生拆掉了腿上的石膏。 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来疗养院才两个来月,但是腿伤已经三个月了,石膏可以拆掉。 拆完石膏路远征把拐杖一扔,活动了下筋骨,原地蹦跳了两下,感慨:“原来能走能跳的感觉这么好。” 许问皱眉警告他:“只是拆了石膏不代表骨头好了,你悠着点儿。” 路远征嗯了声,问她:“你晕船吗?” 许问摇头,“不知道。” 没坐过船。 路远征一听,又让医生给开了些晕船药。 他把晕船药揣在口袋里,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许问。 许问另外一只手牵着冬生。 “走,出发去海岛。” 第52章 回岛上时间充足没那么着急, 所以一家三口坐着火车慢慢悠悠回去。 路远征的职级可以买卧铺票,坐火车也没那么辛苦。 一路上还有些热闹。 许问两辈子的文化没白学,气质特别出挑,容貌也掐尖, 还睡卧铺, 自然吸引了不少“有心人”的惦记。 有人贩子, 也有贼。 路远征拧着第三波人送到公安手里时,脸已经黑到不行, 后怕地问许问:“你是怎么平平安安一个人从大北方跑到大南方来的?”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才接受你牺牲的消息,又听说你没死只是重伤昏迷,就想着怎么也得来看看你。”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 有点后怕地轻叹一声:“还好,你没出事!” 许问嗯了一声,她又不是公社那些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姑娘们, 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从来不会落单, 只跟着人群走,宁愿抱着冬生睡车站也不去小招待所。 能坐公交就坐公交,实在没公交车也宁愿多花钱打正规车。 当时也是冬天, 她不光穿得厚还穿得土。 她不会易容但是会化妆, 化妆品用好了相当于小整容,能整好看就能整不好看。 冬生听见路远征的话, 骄傲的一一仰头, “我麻麻才不会有事!她可厉害了!会放电!电跑了三个坏人!” 路远征:“……” 许问:“……” “所以你来找我的时候也遇见坏人了?” 许问见路远征一副恨不得穿越回到过去揍人的表情, 摇摇头:“就转车时碰上坏天气, 火车晚点等的时间太久,我怕冬生饿领着他出来买东西碰见了几个小流氓。” 其实当时许问最头疼的不是小流氓,而是候车厅限流。 当候车室里的人到了一定数量, 管理员把门关了不让进。 出来好出来,回去就不容易了。 天那么冷,许问还能忍就怕冬生冻感冒了。 还是冬生年纪小,嘴又甜,一口一个叔叔哄得管理员心软放他们进去的。 那是许问头一回感受到带孩子出门是这么难。 路远征颧骨动了动。 许问觉得他是在咬牙,忙道:“我能应付的来。我好歹也是一货真价实的高材生。自制了个电击棒,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吓唬几个流氓还是绰绰有余。” 路远征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你休学这想法挺好的!” 许问:“……” 到火车站下了车之后,一家三口到市里进行大采购。 许问主要是挑一些适合冬生吃用的,还有各种生活必备物资。 路远征则挑了些不占地方饱腹的食品。 一圈逛完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和票。换了满满两个编织袋东西。 用路远征的话,到了岛上钱和票子就是废纸一张,没太大实际意义。 买完东西坐上汽车转到港口,等着往岛上送物资的运输船把他们稍过去。 这船一坐就是一天。 路远征肯定没事,就连冬生都不晕船。 只有许问。 本来许问是没事的,到海上突然起了大风,还是逆风,以至于船随着海浪一晃一晃艰难地前行,硬生生把许问晃晕了。 路远征把她扶进船舱,喂她吃了晕船药。 第78节 许问白着脸躺在窄小的床上。 “快到了!再忍忍。”路远征安慰许问。 路远征口中的快到了一快就是五六个小时。 他们在海上飘了一天才堪堪靠岸。 冬生在床上闷了一天,一看见岸就激动地大喊:“麻麻!你看,我们快到岛上了!” 许问这才跟出来看了眼,茫茫大海上,这像一座孤岛。 许问眨眨眼问路远征,“这是什么岛?” 路远征摇摇头,“群岛中最靠近公海的一座岛。而且它跟群岛中的其他岛几乎无连接,更像一座孤岛。据说很久以前岛上是有居民的,但是这岛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周边国家都虎视眈眈,经常发生不同规模的战争,岛民逼不得已都逃走了,听说有人管他们叫梨岛。” 许问在记忆里搜索了下,对这座岛没什么印象。 登陆后,许问有点傻眼。 在她的想象中,海岛上虽然不至于像去海边度假那样,沙滩躺椅遮阳伞,但最起码也得能基本住下人。 这岛倒是有点像电影里那种岛。拍荒岛求生的电影。 许问眨眨眼问路远征,“你来之前就知道这岛这样?” 路远征嗯了声。 许问又问:“那我现在带冬生回去上学还来得及吗?” 路远征呵了一声,凉声道:“晚了。” 倒也不是真不能走,但许问明显是在开玩笑。 路远征帮着来接货的士兵们从船上把物资卸下来,又跟着来接物资的卡车到了营区。 临时营区暂时离岸边不远,驻扎在一片热带雨林中。 大部队也是刚到岛上一两天,很多工作还没展开。 营区驻扎地一看就是现清理了树木临时扎的帐篷。 军绿色的帆布帐篷整齐划一的一字排开。 路远征他们一到,营里的人就迎了上来。 路远征的文书跑过来帮着他们把行李送到帐篷。 文书对着许问喊了声嫂子,问路远征:“路营,咱们现在初来乍到还没建房子更没有家属房,你看嫂子怎么安排?” “我住哪?集体帐篷?”路远征问。 文书摇头,“你有单独的帐篷,不过有点小,一家三口可能有点挤。” 路远征回头看许问。 许问点头。 “没事,他们跟我一起住。”路远征拍板。 路远征的帐篷看着不小,但他这帐篷和原来在连队的房间一样也是生活办公二合一, 除了写字台和行军床还有个小会议桌。 他一个人住还行,一家三口确实挺挤。 文书解释:“主要没想到嫂子也跟着回来。我一会儿安排人把会议桌移走,再加张床过来。” 路远征嗯了一声。 “教导员说一会儿五点有个会。” 路远征抬腕看了眼表,还有一个来小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文书离开后,路远征拉了把椅子坐下。 海风潮湿,他腿不太舒服。 冬生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嫌无聊,转身跑出去玩了。 许问在帐篷里一边转圈一边比划。 “比划什么呢?” 许问回头看了路远征一眼,“既然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这里,总得要拾掇的舒服一点。” “就一个帐篷,你再拾掇也舒坦不到哪去。费那劲干什么?你刚从船上下来,先休息会儿?” 他话音刚落,帐篷外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 “路连,不是,路营!你可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许问跟路远征同时看向帐篷门口。 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冲进帐篷停在路远征面前就撸袖子。 许问吞了下口水,有点紧张,看这架势是要来打路远征的,路远征重伤初愈能打过吗? 她防狼喷雾在哪来着? 路远征动都没动,问大块头:“你干嘛?这是想找谁打架?” 大块头眉毛倒竖,一脸凶相,一开口声如洪钟,说的话却跟小孩告状似的:“你都不知道,你去疗养这段时间他们都欺负咱们!” “谁?” “就机关那帮狗娘养的。尤其是董超,明明是咱们连调到机关的,分岛的时候也不知道帮咱挑个好点的岛。你看给咱们分的这个破地方。虽然都是岛,但是人家分的岛跟咱们分的道完全不一个档次。人家有房子住,有粮食,岛上也有人气。 你看看咱们这里!荒无人烟,连营地都得自己搭。想要粮食也得自己开荒,饿肚子还好说,喝水才是问题。这岛上就一个小淡水湖泊,军医采样检验说不能喝。打仗打的里面投着各种毒。 在这生活一切都指着陆上给咱运输物资,风和日丽也就罢了。 前几天赶上风雨,船过不来,兄弟们都差点渴死。我们没死在敌人手里差点因为一口水全军覆没。你说气不气人? 这破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也不是说我吃不了苦,这群岛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个,这么多兄弟单位分岛,凭啥给咱们一个最破最苦的? 就算论功行赏咱们营也得排在保障营前面吧?那帮孙子打仗的时候缩在最后面,分岛倒是挑最好的。” 许问听懵了。 这肺活量对得起这身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中间都不带换气的。 路远征倒了杯水举到大块头面前,“先喝点水,别在我这渴死。我还得给你偿命!” 许问:“……” 那人却像路远征说了什么重话,倏地立正,站得笔直,垂下头,但是还能看出有些愤愤不平。 “这岛是我让董超分给咱们的。”路远征淡声开口。 “啊?”大块头一双眼瞪得像牛,“不是,为什么啊?” “因为一连那十七名战士都是攻打这座岛时牺牲的。你临时被抽调到其他船上去不知道,不光一连,整个营,大部分战士都是在整个岛上牺牲的。这岛易守难攻,但是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我想守着这座岛守着我们的兄弟。换岛是不可能换了,你要实在不愿意呆,我找人给你换个地方?” 许问没想到分个岛还有这缘由。 大块头也没想到,顿时像被人拔了气门针,瞬间蔫了,垂头耷拉脑袋道歉:“路营,对不起!我错了!我没事我不换,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跑,生怕路远征非要给他换个岛。 路远征没喊他,只是透过帐篷门上的缝隙看向远方,目光很深。 许问走到路远征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路远征,以后我陪着你。” 路远征转过身抱着许问的腰,头贴在她的小腹上。 不一会儿,许问就感觉到小腹上一片温热。 第53章 路远征去开会, 许问闲着没事开始布置帐篷。 在陆上大采购的时候,她寻思着怎么也能有间茅草屋住,买了窗帘,床单, 还买了几尺布寻思着有沙发茶几的话就弄个沙发套茶几套什么的, 如果没有茶几只有方桌那就弄个方桌布。 没想到来了住的是帐篷, 什么布都用不上。 刚才文书和勤务兵又送了两张行军床过来拼在一起放在帐篷一角。 刚挪走小会议桌看着宽敞不少的帐篷瞬间又少了一半地方。 许问想着路远征时不时得在这办公,有时候她在不方便, 就把窗帘挂在床前简单分隔开了卧室和客厅兼书房。 又把一家口从陆地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简易的柜子中。 许问一边忙一边想,刚才那个大块头来告状的时候说,岛上缺乏淡水资源。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许问知道最常见的海水淡化淡化方法是蒸馏法。 就是加热海水到沸腾, 水跟盐分离变成水蒸气冷凝后就得到淡水,这样的话倒是能解决暂时的喝水问题解决不了灌溉问题。 在实验室怎么蒸馏她会,目前这种情况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蒸馏。 “魔镜魔镜。”许问召唤后妈系统, “海水淡化的方法有哪些?” “对不起, 这不在后妈职责范围内!” 许问翻个白眼,换个问法:“魔镜魔镜,孩子想知道海水淡化的方法有哪些?” “目前海水淡化的方法有很多, 最常用的类是冷冻法、反渗透法、蒸馏法。” “冷冻法就是想办法让海水结冰, 在海水结冰时就能把盐跟水分开。” “反渗透法又称为超级过滤法,就是半透膜过滤, 隔离出盐只留水的方法。” “蒸馏法又分太阳能法……” 许问拿了纸笔仔仔细细把各种办法都记了下来, 咬着笔杆一一比较看哪种最适用。 路远征夹着地图回来时就看见这一幕。 第79节 许问坐在写字台前, 就着煤油灯在纸上写写画画, 写字台上已经摆满了纸张,地上还有废弃的纸团。 路远征走到跟前,见纸上写满了文字数字英文以及乱七八糟的各种符号。 “这是在干什么?” 许问正全神贯注算数, 路远征遽然出声,吓了她一哆嗦。 她抬头看见是路远征,轻抚胸口,娇声抱怨:“你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动静吓死我了。” 路远征:“……” 他明明弄出了动静,是她算数时太专注。 但他不会傻到去跟许问较真,老实认错:“下次注意。” 许问也不是真怪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纸:“我想解决淡水问题。” 路远征眼睛亮了:“你有办法?” 淡水问题也是他们今晚开会的主题之一。虽然陆上每隔几天就会过来送补给,也包括淡水。但运来水毕竟有限,只能维持正常生活,万一遇上暴风雨船过不来,一家人就只能渴着。 一直到会议结束就俩靠谱点的方案,一是安排人地毯式搜岛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能饮用的淡水河或者湖泊。一是派人去把有毒的水样送到陆上让专家看看能不能解毒。 会上还有人提议打地下水井来着,只怕打上来的也是海水。 淡水问题不解决,别说耕种,就像赵刚说的,生存都成问题。 “办法倒是有,但是缺很多材料。就咱们这些人的日常用水好解决,想要达到灌溉目的有些麻烦,缺的东西有点多。” “只需要材料就行还是得需要人来帮忙?咱这地方叫人来不现实。只缺材料的话你列个清单给我,回头我打申请。等下次让运输船给送过来。” “真的吗?只要材料就行,不需要别人,可能需要你和其他官兵搭把手。” “我们能干的都不叫事。” 许问点点头,看见他放在桌子一角的地图,“这是什么?” “岛上的地图。他们早来几天对地形已经算熟悉了,我就把地图拿过来研究下。” “我能看吗?” “当然。”路远征解开地图卷轴上的线,把地图铺在书桌上。 “你不是说之前在这打过仗吗?还能对地形不熟悉?” “不一样。之前研究的是作战,现在研究的是生存。当时只需要考虑什么地方会有埋伏,什么地方好进攻。现在要看的是丘陵啊盆地啊平原啊都有多少?土壤都有什么种类,适合种植什么作物。岛上哪个地方最适合最适合居住。” 路远征说着长叹一声,“我就一打仗的粗人,出点力气行,弄这些别说赵刚他们,就是我也有点发憷。赵刚就是刚才来大块头。” 许问没说话,忙着低头仔细研究岛图。 岛确实像孤岛,离附近最近的岛屿也有几公里。整体形状像个梨,难怪叫梨岛。 许问指着被划掉的梨岛后面的问号问路远征:“这什么意思??” “大家都觉得梨岛不好听,非要换个名字。偏还没想好叫什么。你有文化给起个?” 许问睨了路远征一眼,“路营,听说您也是上过军校的人,您那文凭买来的?” “我们军校也不教这个。我们教的是作战指挥。” “那我们大学也不教这个,我们教的是外语。” “你又没去上。” “我上辈子学的专业这里更没有,我双学位两个专业是金融跟人工智能,哪个现在都用不到。” 路远征:“……” 他同情地看着许问。 可怜的丫头!活了一十四年读了一十一年书,有朝一日带着一十一年学的东西重新投胎竟没什么用处! 许问:“……” 有些不服气地反驳:“也没你想的那么差。最起码我现在不是考上大学了?” “你还说过现在的考试题目都不如你们初中的时候难。” “路远征!你知道一般夫妻打架吵赢自己媳妇儿的男人都什么下场吗?”许问冷冷一笑,“要不你也尝尝睡地板跪搓板的滋味?” 路远征立正认错:“我错了!” 闹归闹,许问仔仔细细研究这幅地图后给出建议:“你觉得以你们营命名或者叫桃花岛怎么样?” “我们营是一营,总不能叫一岛。至于桃花岛……你想家了吗?”他记得许问家叫桃源生产大队。 许问:“……” “我们昨天到海城我才给家里打过电话,也寄了信。不想家。” 不过一群糙汉子在的岛叫桃花岛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和平岛?希望岛?” 路远征打了个响指,“我也觉得和平岛不错。明天开会的时候再商量一下。” “冬生呢?”许问这才想起儿子没跟着他回来。 “跟其他朋友去探险了。别怕有人跟着他们丢不了。”路远征一拍脑门,“一说起来差点忘了正事。我是回来叫你去吃饭的。今天大家伙说给咱们接风洗尘,都在外面等着呢!” “啊!那你不早说?我换件衣裳。” “别换了!你已经岛上最美的女人了!” “那是因为岛上就我一个女人吧?” “哪能呢?还是有几个嫂子跟着来岛上的。” 许问到了才知道确实是几个嫂子。加上她也不过一巴掌。 帐篷群中间有块空地,现在大家都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有点像除夕夜那天。 说是接风,但条件摆在这儿,吃的还是大锅饭。 只是旁边火堆上烤着几条鱼,算是加餐。 让许问惊喜的是竟然看见了李嫂。 李嫂看见许问也很开心,主动过来跟许问打招呼:“嫂子你怎么跟着回来了?不说你去上大学了吗?跟着回来受这罪干啥?” “我办了休学,想来岛上住一段。你怎么也来了?” “本来我都带着老吕准备回家了,营里问我愿不愿意来岛上帮忙。我想着娘家不走动,婆家我也没去过,我回去了也没着没落还不如来这里。在这人都熟悉,干活也有工资拿,主要心里踏实。” “就是这里有点苦。” “不苦还能叫我来帮忙?不过确实是很苦。本来决定来岛上的嫂子就不多,上岛一看这样回去了一大半。”李嫂打量了下许问,建议:“我看你还是回去上学吧!这里可真不好玩。” 许问知道李嫂是好心为她着想,也没一口拒绝,只道:“我先呆几天看看。” “嫂子,大学里什么样啊?”另外一个嫂子隔着李嫂往前探着头问许问,眼里都是好奇。 李嫂给许问介绍:“这嫂子叫王英。她男人你可能不认识,叫赵刚。” 许问闻言诧异地挑了下眉。 王英瘦瘦小小长得很眉清目秀,很文静,像个城里姑娘。赵刚长得五大粗。 两个人站在一起不至于说美女配野兽,但反差还是挺大的。 王英似乎并不想提赵刚,对许问道:“嫂子你叫我英子就行,嫂子,考大学难不难?” “听说今年五百万考生只录取了一十七万人。” “这么难啊!”王英一脸羡慕:“嫂子你真厉害!要是我也能考上大学就好了。” “你想考大学的话我那还有复习资料我回头找找给你。” “真的吗?谢谢嫂子。” “没事,不客气。”许问纳闷地看李嫂,她说完借资料,李嫂悄悄拽了她一下。 李嫂摇头:“没事,不小心碰了你下。” 许问:“……” 她觉得不是不小心。 没等追问,身边的路远征突然站了起来。 “从今天起,我们脚下这座岛都是咱们要守护的国土!以后咱们的任务除了看好这片国土还要在这里开荒种田,咱们大家一起努力争取把这里变成能住人的宝岛!”他端着搪瓷缸一举,“我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 人群里有人起哄:“路营,你这不对啊!你结婚悄没声的到现在都没请我们吃喜酒。带着嫂子过来还以水代酒过分了啊!” 路远征斜睨说话那人,“不知道现在水比酒贵吗?晚上大家还得轮岗也不能喝酒,不然喝高了让人拖进海里都不知道。你放心,喜酒回头一定给大家补上!现在说正事呢别起哄!” “说什么正事?这顿饭可说好了给你跟嫂子接风洗尘!”石磊也跟着起哄,“你跟嫂子才是这顿饭的正事!” “教导员说的对!再说就是水代酒,那也不能光你自己喝。你得把嫂子叫过来一起,最起码也喝个交杯酒吧?” “……” 你一言我一语的闹哄起来,把路远征架在那。 还有人用拉歌的话起哄:“让你喝你就喝,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 众人齐声回答:“大姑娘!” 路远征看向许问。 许问脸羞得通红,见路远征看过来,一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端着自己搪瓷缸走到路远征身边,主动伸手穿过他的胳膊弯把搪瓷缸递到嘴边。 路远征见状也跟着把搪瓷缸送到嘴边。 霎时,大家鼓掌加叫好。 路远征喝完抬手,食指点了一圈:“你们给我等着!” “路营,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们觉得光喝交杯酒还不够,要不再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第80节 第54章 “想的美!”路远征轻嗤。 他牵着许问的手, 先看了许问一眼,又转头面向大家开口:“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跟你们嫂子,我俩婚礼当天我回来的, 一直觉得还欠她一个婚礼。所以你们别着急, 喜酒真会有!等咱们把岛弄好了, 我们就在岛上再办一次婚礼!到时候酒管够!” “行!到时候我给你当伴郎!” “你那丑样还当伴郎?应该我去!” “得了吧!就你那个头你去了大家都看不见你,还以为咱们路营混得连个伴郎都没有呢!” “……” 路远征懒得搭理他们胡闹, 牵着许问的手走回去,坐下。 许问晕船的劲儿刚缓过来,没什么胃口。可岛上的食物再普通也弥足珍贵她不想浪费, 强逼着自己吃。 咽一口,反胃一下,得缓一会儿才能再吃下一口。 突然旁边探过一只大手, 从许问手中拿走了她的碗。 许问侧头, 路远征把她碗里的菜倒进自己碗里,把空碗还给她,“不想吃别勉强。” 许问刚退下热度的脸又重新烧了起来, “这是我吃过的。” 路远征左右看了看, 见大家都忙着聊天没人注意他们,小声道:“口水都吃过, 还怕这?” 许问:“……” 这人怎么一会儿正经一会儿贫起来没边? 什么时候吃口水了? 就是唇碰了下唇而已。 冬生有样学样把碗递到路远征面前:“爸爸, 我也吃不下了!” 路远征连眼神都没给冬生一个, 直接下死命令:“吃不下也得吃!不能浪费粮食!” “那你为什么吃麻麻的剩饭不吃我的?”冬生特别不服气。 “因为妈妈是女的你是男子汉。男人应该照顾女人。” 冬生看了看许问, 没再反驳,只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勺子在碗里戳了戳,长叹一声咕哝了句:“男人可太难了!” 许问:“……” 吃完饭后, 许问先跟冬生回帐篷,路远征他们还要开会。 许问哄睡冬生后,拧了条湿毛巾擦了把身上的汗。 水太珍贵,实在舍不得浪费,所以只能简单的擦洗一下。 她才刚上床,路远征就回来了。 吓得许问忙装睡。 以前路远征打着石膏躺在一张床上习惯了也没什么,但是他现在石膏都拆了能行动自如,小夫妻睡一张床总不能还各睡各的吧? 许问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害羞,总之先当鸵鸟再说。 路远征轻手轻脚掀开帘子想把煤油灯灭了,一歪头见“睡着”的许问睫毛一直在颤动,呼吸时快时慢,暴露了主人的紧张不安。他笑了笑没管煤油灯,转身上了床,胳膊搭在许问的腰上,明知故问:“睡着了?” 许问瞬间绷直了身体,咬着唇不敢出声紧闭双眼装睡。 路远征手从许问睡衣下摆里伸进去。 许问急了,双手隔着衣服抓着路远征的手制止:“你还没洗澡呢!” 说完就后悔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尖。 果然,听见路远征低低笑了笑,贴着许问的耳朵轻声道:“洗完澡就可以?嗯?” 他故意使坏,离她特别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上,弄得她从耳朵一直痒到心里。 尤其是嗯字,他拉长了尾音像撩人心魄的琴弦,拨得许问跟过了电似的,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别过头不说话。 算是变相的默认。 许问喜欢路远征,并不排斥跟他发生关系,就是害羞和紧张。 路远征本来没这想法,不是许问魅力不够就是觉得想给许问留点后悔的余地,短时间内没打算碰她。 没打算不代表没这想法,许问年轻貌美,他也正值大好年华,说没想法才是骗人。 尤其是许问的默认更鼓励的他蠢蠢欲动。 路远征二话不说跳下床去洗澡。 说洗澡也不过是跟许问一样,倒了半盆水,拧了毛巾擦了一遍。 再回来,许问已经吹灭了煤油灯,背对过道面朝帐篷布侧躺着。 路远征挨着许问躺下,胳膊一身揽着她的腰往回带,半强迫她转过身变侧躺为平躺。 不太明亮的月光顺着边角缝隙钻进帐篷,了胜于无。 路远征翻身支起身子半悬在许问上方,哑着声音向她下最后的通告:“别的事能后悔,这事不行!真想好了要跟我?” 许问觉得男人这种时候还问这种话有点煞风景,基本类似于亲吻之前,男人问女人:“我可以亲你吗?” 尊重是给了,但让女的怎么回答? 许问伸出胳膊,抱住他,挺起脖子亲吻他。 得到了答案的路远征眼神遽深,抓着她的胳膊拉过头顶,气息不稳道:“这种事该让男人主动!” 说完俯下身吻上许问的唇。 不是蜻蜓点水,先沿着许问的唇细细描绘。 一下一下的轻啄。 再轻轻啃咬许问的唇,许问吃痛下意识惊呼,一张嘴却被他抓着机会长驱直入。 两个人气息渐渐不稳。 许问的睡衣被推到锁骨下。 路远征洗完澡就只穿了条短裤。 澡白洗了,身上起了层薄汗。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大掌在她小腹上揉了一把,贴着松紧裤腰往下探。 “爸爸,你不要欺负麻麻!” 许问身体瞬间崩地笔直,慌了神。 路远征也受惊不轻,当场差点吓萎了,一把扯过毛毯盖住许问才回头。 冬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准备从床上下来。 路远征咬了咬牙,语气不太好地问冬生:“你要干什么?” “我想尿尿!爸爸你压着麻麻干什么?” 路远征:“……” 他低头看了眼装死的许问,面不改色地撒谎:“我看妈妈有点冷想给她盖被子。被子在旁边我拿不到没压她。” 冬生接受了这个答案哦了一声。 “不是去尿尿?还不去?” 冬生跳下床,蹬蹬往外跑。 路远征重重捶了下床,骂出憋了半天的脏话,“艹!” 刚把自己从毛毯里解救出来的许问低笑出声。 路远征咯吱她,“你还笑!你等着看一会儿我怎么收拾你!” 许问笑地更欢了,“那我就喊冬生救命,说你欺负我。” 路远征伸手在许问胸前隔着衣服抓了一把,“就欺负你了。” “我儿子说不行!” 路远征哼了一声,“明天我就找个帐篷把他扔出去。” 要知道会这样,他今晚早就把冬生丢出去了。 “爸爸,你要扔谁?”尿完尿的冬生掀帐篷进来正好听见这句。 “没谁!”路远征没好气道,“你快上床睡觉!” 冬生没动,搅着手指扭捏地问:“爸爸麻麻我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为什么?” 冬生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这里有点难受。” 路远征当然不愿意。 许问猜他应该是做噩梦了但醒了估计自己不记得只记得难受,坐起身招招手,“来吧!” 路远征:“……” 他看许问。 许问小声道:“他刚换了地方,可能认床或者是做噩梦了。” 路远征还能说什么?咕哝了句“我上辈子欠他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冬生睡在两个人中间,许问轻拍着冬生的背慢慢把他哄睡。 等冬生呼吸平稳,路远征起身把他抱回自己的床上,回来就来伸手摸许问。 许问抓着他的手,“你不怕冬生再醒过来?” “不会的。” “都过这么久了你还有感觉?” “对着你随时能有感觉。”路远征说完堵住许问的嘴。 第81节 这不是聊天的时候。 才互表心意没几天,正是情浓时,稍一撩拨两人就能乱了呼吸。 路远征勾着许问的裤腰带往下扯,这时只听帐篷外一声大喊:“路营,有人袭岛!” 许问:“……” 路远征:“……” 他翻身摸索着拿过裤子往身上穿,咬着牙对帐篷外喊:“给老子往死里打!” 说着抓起外套和手木仓冲了出去。 许问呆了会儿,笑了起来。 突然有点同情今天来袭岛的人。 没多久路远征就回来了。 许问问他:“这么快就解决了?” “嗯,俩喽啰。不早了先睡吧!”路远征脱了衣服贴着床沿躺下。 许问看他这样,笑到不行,往他跟前凑了凑,手不安分的在他小腹上画圈,幸灾乐祸地逗他:“累着了?不继续了?” 路远征长叹一声,抓着她的手,“别惹我!再来一回真萎了!” 许问抽回手,笑得床都跟着震动。 路远征:“……” 他忽然翻过身,“我觉得再试试也不是不行。” 许问:“……” 忙伸手捂着嘴,含糊不清道:“鹅不社了,碎要!” 第二天早晨,许问去打饭还听见大家在议论这事。 “咱们路营是不是把来探路那俩小子当仇人了?” “跟咱打仗的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应该是知道没证据最后得放人先揍一顿出气吧?” “那是往死里揍啊!” “……” 许问:“……” 心道你们路连其实就是欲求不满。 路远征开完晨会回来,许问问他:“昨晚抓的人得放?” “嗯。” “为什么?” “因为没证据。他们身上没任何能表明真实身份的东西。都是黄种人,长相上看不出区别,说得也是我们的语言,坚称是迷路的渔民。也确实有渔民的证件。” “他们身上也没武器?” “据说听见枪响来着,估计被发现后扔海里了。他们开的船就是普通的小渔船。” “没办法治他们?”许问皱眉。 路远征摇头,“暂时没有很好的办法。其实这事都心知肚明。这群岛荒凉成这样,暂时根本不适合居住。但就国家领土领海和军事而言,就特别重要了。周边几个国家时不时就会派人过来。这些人一般都是敢死队,身上什么都不会带,带了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但证件是真的,真要按他们出示的证件去核实,一定查有此人,最后只能放人。” “有千日做贼的也没有千日防贼的。这岛虽然不大,但是天天这么提心吊胆地守着,白天还要劳作,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嗯,是得想办法解决这事。”路远征单手捂着脖子后方左右歪了下头,发出咔咔两声。 许问听着牙酸,“你不疼吗?” “不疼,活动些还能舒服些。”路远征说着,又掰响了十指的关节。 十根手指头响了二十次。 许问忍不住警告他:“专家说你这样的行为会让你老了以后很受罪!” “这样啊?”路远征点点头,“那我老了以后就不弄了!” 许问:“……” 她瞪路远征。 路远征举手投降:“我努力改!” 他洗了手坐在桌前,拿起馒头,想起什么问许问:“一会儿,去岛上转转?” 第55章 许问当然愿意。 吃过饭许问跟着路远征还有其他几个人徒步丈量勘察这座岛。 岛真的不算大, 还没他们魏庄公社大。 别看地方不大,资源还挺丰富,除了人舒服都有。 巴掌大的地方囊括了几种地形,山地、盆地、丘陵、平原。 四处是浓密的热带雨林。还有很多野生动植物。 在岛中央一块腹地上能看见之前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还有一个湖泊, 湖水清澈, 可惜有毒。 让许问意外的是,岛背面有一大片柔软的沙滩。 纯天然的柔软沙滩, 沙子特别细腻。 这边的海水也很清澈。 许问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想着等过阵子安顿下来,就来这里弄个遮阳伞,弄个躺椅, 没事躺在这里吹吹海风看看海景,闲了还能看看书。 冬生也很开心,脱了鞋光着脚丫子在沙滩上跑来跑去。 路远征见许问巴巴地看着冬生, 对左右的战友们提议:“走半天了, 休息会儿吧!” 又对许问道:“要不你去看着冬生别让他掉海里?” 许问嗯了一声,走到沙滩上脱了鞋跟冬生在岸边浅海处嬉戏。 等许问走远,石磊凉凉地开口:“路营啊!看表了吗?知道半天是几个小时不?” 这才哪到哪?走这么点路休息? 路远征面不改色, “我重伤初愈, 容易累。你得体谅病号!” “是体谅病号还是陪嫂子玩呢?连冬生都给你当哄嫂子的借口。就这海把冬生扔进去只要没有鲨鱼他就能活着回来!也就嫂子信你。” 路远征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沙滩上嬉戏的母子, 唇角勾起, “她信就行。” 看出许问想去玩又不好意思, 才给她找的借口。 石磊就是打趣他, 也不是真介意,反正这岛也逛了一大半了,不耽误回去吃午饭。 他也跟着坐下, 问路远征:“你觉得营地建在哪合适?”他指了指岛上最高点又指了指有住人痕迹的两处。 路远征皱眉。 最高点的视野好能够俯瞰岛上大部分地方,易守难攻,建指挥所的好地方。 另外两处,一处挨着湖泊,土壤肥沃,背靠热带雨林,平时耕种方便,有战争时退入雨林好藏身。一处在他们休息的附近,也是攻岛前渔民们生活的地方。离海近,好打渔,有事乘船就跑。 当然逃跑这事对路远征他们来说没这个选项,大约能换成好设陷,好追敌。 总的来说都可以。 路远征沉思了会儿,征求大家的意见:“建两处?最好处建营地和指挥所。平原建家属楼。这处先放放,等岛上治安能保证了再说。” 一连宋连摇头:“咱们现在准备的物资可不够建两处,以咱们的船运送物资的速度来说,建两处得明年。再说,营地跟家属房分开两处合适吗?” 石磊支持路远征:“我觉得合适。可以先建营地,等营地建好再弄家属区。” 其他几个连长有些犹豫,觉得两个意见都有道理。 路远征坚持先盖家属区。 “首先,咱们都习惯了过野外生活,但是家属们不习惯。全营上千号战士,结婚的也不少,一共来了二三是个嫂子都走了三分之二了,要再安顿不好剩余这几个,那咱们这岛干脆改名和尚岛算了。 再说,这座岛现在虽然只有咱们,但是慢慢是要住人的。像李嫂这种就是岛上第一批定居百姓。咱们得先保证百姓的生活对不对?现在当家属区,以后移交给地方。迟早要跟营区分开,不如直接分开建。 至于指挥所,临时就还帐篷就行,慢慢建,不着急。” “是这道理。”三连连长表示同意,苦着脸道:“我好不容易说服我老婆跟过来,人家到地头站了站紧接着跟着船返回了,说宁愿带着孩子回老家也不来这破地方。” “说起这事。”石磊碰了碰路远征,“听说赵刚两口子今天因为你老婆又打了一架。” 路远征轻叹一声:“许问刚来,不知道他们那点儿破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呢!” “那你得赶紧告诉她。如果她把书借给王英,那赵刚更留不住他这城里媳妇儿了。” 路远征捏了捏眉心,“我觉得总这么强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强按在一个槽里吃食能不打吗?” 一连连长摊手:“那咋办?咱们这些兄弟找老婆本来就难!肯定尽量劝和不劝分。再说当初也是那个王英自己上赶着愿意跟赵刚处对象的,不能说现在有机会回城了就把刚子踹了吧?” “要光他俩踹就踹了,问题还有个吃奶的孩子。冬生怎么长大的咱都知道,比孤儿好不了多少。总不能再添个冬生吧?”说起这事,石磊也很头疼。 路远征随手摘了个野果扔石磊,“少编排我儿子!我儿子现在有爹有娘。” 石磊捂着额头嘶了声,“路远征同志,我觉得你现在有点过于骄傲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全营兄弟现在最嫉妒谁?我们都挤在帐篷里唱远方的姑娘,你丫老婆孩子热炕头? 以前听小薛说你们那边结婚兴闹新郎新娘是吧?你看你结婚兄弟们也没来得及去参加,现在给你补上!”石磊一挥手,“兄弟们,上!” 几个连长对视一眼。 反正这是教导员发的话。 反正法不责众。 反正闹新郎是喜事。 第82节 心照不宣一起朝路远征扑了过去。 路远征是能打,但平时都一样的训练难度,其中两个连长还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他还刚拆了石膏不久,说什么也做不到以一敌这么多。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往沙滩上跑。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扑倒了。 许问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玩了一会儿就喊冬生回来。 不好让那么多人等她们母子俩。 反正在岛上定居了,有的是机会来这里玩。 许问蹲下身子,给冬生拍打干净脚上的沙子给他穿上鞋,自己也如法炮制,穿好鞋牵起冬生的手一抬头就看见山坡上几个大男人滚成一团。 路远征被几个人压在最下面。 “爸爸,叔叔你们干什么呢?”冬生好奇地高喊。 山坡上的几个男人火速分开,看见许问都纷纷摸摸鼻子,扭头左顾右盼装没听见。 石磊起来拍打了下身上的土灰,跟许问解释:“刚才路营腿抽筋了我们帮他压一压。” 许问:“……” 这么多人压? 不抽筋都说不过去吧? 路远征坐了起来,一手向后撑在地上,一手指了指石磊他们几个,跟许问告状:“媳妇儿,他们合伙欺负我!” 许问:“……” 石磊:“……” 各连长:“……”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路远征,你脸呢? 许问知道他们在闹,假装没听见,指了指前面,“咱们回去的时候摘点野果子给大家带着吧?” 这岛上很多野生动植物,其中就有些热带水果,许问看见有早熟的荔枝、芒果、香蕉、木瓜等。 还有一片野甘蔗。 几个人一人摘了些,拿衣服兜着,巡查完整座岛回到帐篷堪堪赶上饭点。 食堂是单独的一个大帐篷,里面摆了些可折叠的桌椅。 许问吃过饭,把大家弄回来的水果拿到炊事班洗净。 王英跟了过来,“嫂子,你帮我找复习资料了吗?” “啊,嫂子。你这么着急吗?我的学习资料不在这里,在老家呢!我得先写信回家让家里人帮忙找了再寄过来给你。”许问听见她说话有哭音,回头看她,见她眼睛也跟兔子似的,顺口关心了句:“你怎么了?” 王英突然变得很激动:“你就直接说你不肯帮我就行了!早上还说得好好的。现在就变卦,是不是赵刚找过你不让你借我的?你们都没一个好东西!” 喊完就跑。 许问一脸莫名其妙以及憋屈。 好心好意说找找复习资料给你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谁没事考上大学了还随身携带高中的学习资料? 当初接着路远征重伤的消息她就赶来了,从那以后就没回家,上哪弄复习资料去? 再说许问本人不比资料有用? 就因为早晨借中午不能给就不是好东西了? 这年头竟然还有公主病?! 许问对王英的好印象一下子被毁的干干净净。 还以为所有的嫂子都像李嫂那样,平凡中透着伟大。 许问不爽地端着水果回食堂,给大家分着吃了,还让冬生送了些去给到石磊帐篷开会的路远征他们以及在岛上站岗的士兵们。 许问忙活完,想找王英说道说道,却没看见她人。 正想问李嫂,就听见前面某个帐篷里传来王英杰斯底里的怒喊声:“赵刚,你个王八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凭什么不让许问借给我资料?我就想考个大学怎么了?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赵刚压着声音低斥:“你能不能小点声?孩子才刚睡着!你还有个当娘的样吗?” “我就不想当娘!要不是你趁人之危……我会给你生孩子吗?” “你别说话那么难听!是你自愿嫁给我的!咱们是两口子!” “……” 许问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展开? 李嫂轻叹一声,“造孽啊!这人啊就不能算计心太强,到头来害人又害己。” 许问想起早晨说借资料给王英,李嫂碰她那下,问李嫂:“这俩人什么情况?你早晨是想拦着我借资料给她?” 她不信赵刚会干趁人之危的事,真这样,路远征第一个就会收拾他。 第56章 李嫂拍了拍身边的板凳示意许问坐下聊, “这事说来话长。” 许问坐在李嫂身边,剥了颗荔枝边吃边听故事。 清甜的荔枝,一剥开皮汁液四溢。 咬一口香甜的果肉,满口回甘。 实在是享受。 要是能有冰水泡一下会更美味。 就是李嫂讲的故事让人听起来不那么愉快。 王英是个被分配到海城某乡下农场的知青。 她以前应该是算是个娇小姐, 哪吃得了这么般苦? 实在受不了了, 就想偷偷计划逃跑。 知青逃走也是“逃兵”, 不光人们说起来很难听,一旦上报给组织, 处理起来,后果也很严重。 王英快被抓住的时候,慌不择路拦下了路过的一辆车。 谁知道碰巧拦了辆军车。 当时开车的就是刚出任务归来的赵刚。 王英表示追她的人都是人贩子, 希望赵刚带他走。 就赵刚那脾气能姑息人贩子吗?撸着袖子就要下车去干架。 王英见状又改口,说那是他们村里人,说自己父母为了高价彩礼逼着自己嫁个糟老头子。 不让赵刚伤害他们, 只求赵刚带走她。 赵刚这人长相就写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哪是王英的对手?被三忽悠两忽悠就信了王英,带她回了大院,临时安置在招待所。 但是大院管得严,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外人进大院的除了办公事的就是家属了。 赵刚说王英是自己刚处的对象, 这才把人安排到招待所。 “那王英在大院里呆了几天,看见我们这些军嫂不用上工干活, 整天就待在家属楼做做饭带带娃, 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 于是动了歪心思, 哄着赵刚打了结婚报告把她娶了。其实就是为了随军不用去农场干活。”李嫂摇头叹息, “但这姑娘着实精过头了把别人都当傻子。” 赵刚是一连的,打上来的结婚报告首先就要过路远征跟指导员这一关。 王英那点小心思哪能糊弄过路远征跟指导员,但他们不能直接说王英什么只能劝赵刚。 可赵刚这实在孩子鬼迷了心窍, 一门心思就认准了王英。 王英长得眉清目秀又会哄人,赵刚可不就晕了头。 路远征跟指导员作为领导,要没正当的理由也不能不批赵刚的结婚报告,毕竟王英政审没问题,就是一个初中毕业被分派下乡的普通知青。 听说王英要当军嫂,农场那边也没为难王英,以为王英是为了见出任务回来的对象,逃跑的事也没追究。 就这样王英嫁给了赵刚。 一开始倒也还好,王英给赵刚做饭洗衣哄得他晕头转向,不让碰赵刚就不碰。 直到有次一个嫂子从老家带了些米酒回来给大家分了。 王英不知道米酒厉害,喝多了。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终于有了夫妻之实。 平时赵刚待王英极好,两个人虽然吵了一架,但是日子过着还行。 再后来王英就怀孕了,怀孕就开始哭天抹地,时不时就跟赵刚打架。 赵刚念王英是孕妇一直让着她。 这不,前几个月她给赵刚生了个儿子。 就在这时国家宣布恢复高考,加上有让知青回乡的政策了。 王英顿时心思又活络了起来,闹着要考大学。 “考大学不是好事吗?”许问不解。 李嫂轻叹一声:“是,考大学是好事。但她不光要考大学她还想离婚!” 许问啊了一声,“考大学跟离婚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你当有几个人跟你一样有魄力?考上大学都不上跟着路营跑到这荒岛上来吃苦受难。那王英没你这本事可比你心气高的多!人家觉得自己一考就中,当然不愿意被赵刚父子拖累。”李嫂不屑地撇撇嘴,“她心野着呢!还想着等考上大学重新回城里当她的千金小姐。现在不是开始陆续有知青返城了吗?她听说以后更是悔青了肠子嫁给赵刚这种大老粗!还不如再在农场熬上一年半载。” 许问就不懂了,“当兵的怎么了?哪配不上她?” “所以说你跟一般姑娘不一样。再说了路营好歹是个干部,赵刚就是个兵,一个月津贴没几个钱更留不住王英这种女人。还好咱们军婚受法律保护,只要赵刚不点头,王英就离不了。” 第83节 “强扭的瓜不甜!为什么不让他们离?这么打不难受吗?”许问不懂。 “赵刚家就赵刚一个男娃子。为了他娶媳妇儿家底掏空了还欠了一腚饥荒。现在有多了个还吃奶的孩子。让王英走了,那孩子咋办?赵刚是老来子,父母年纪大照顾自己都难更照顾不了孩子。总不能让赵刚嫁出去的姐姐们来给他带孩子吧?” 李嫂说着摇摇头,“你说这王英也是,看不上赵刚你霍霍人家干啥?” 许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怪自己嘴快一句借资料又给赵刚惹了这些麻烦。 帐篷里连喊带骂,还有摔东西的声音,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李嫂赶紧轰许问:“趁安静赶紧回去睡会儿把!一会儿指不定又开始打。你也得小心点,这王英看着文文静静可泼辣着呢!别回头闹得你也不得安生。” 烈日炎炎想午睡也不是光想就能睡着的。 帐篷布就那么薄薄一层,被太阳一烤,帐篷里面完全可以洗桑拿。 许问想这时候要有个空调就好了。 没空调风扇也行。 实在不行冰块也成。 想起冰块,许问有了主意。 她记得古代就能做冰块,古代没电没冰箱跟她现在处境差不多。 那她应该也能做。 但是能不代表会,还好她有魔镜。 许问闭上眼,静下心来召唤魔镜:“魔镜魔镜,孩子想知道古代是怎么制冰块的?” 魔镜镜面顿时成了显示屏,播放了一段动画给许问看。 制冰特别简单,只用一种名为硝石的东西就可以。 “这样制成的冰可以直接给孩子吃吗?” “当然不可以!硝石制成的冰比白雪公主她后妈手里的苹果还毒!你是想毒死你的孩子吗?!”魔镜愤愤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刺地许问脑子嗡嗡响,心道我就是问问能不能食用,还不是你这破系统必须让我以孩子知名。 魔镜听见她的心声,生出几分心虚,第一次没用许问以孩子知名就回答了她:“想食用的话,可以用双层制冰法。” 魔镜说完,显示屏上播放了具体的教程动画。 还是硝石制冰,不过不是直接投入水中。而是用一大一小两个盆,小盆放饮用水,往大盆的水里投入硝石,隔盆成冰。 更神奇的是,硝石结成的冰还能通过蒸发结晶回收后循环利用。 “温馨提示。古代虽然没有冰箱但是有冰鉴,作用类似于冰箱……” 许问越看越觉得其实日子不用过得这么苦兮兮的。 “魔镜魔镜,孩子想知道简易冰箱怎么做? “魔镜魔镜,孩子想自己动手做一个空调,需要哪些材料?” “魔镜魔镜……” 以孩子为名,许问收获了很多很多diy手工教程以及必备材料。 路远征回帐篷时,许问正一手给冬生打扇子,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把衣服脱了挂在架子上,问许问:“不睡觉又忙什么呢?” 许问叹息一声,“太热睡不着。” 路远征往床上看了眼,想了下道:“等这几天忙完,我给你做一张竹床,那个睡着凉快些。” “好呀!不过我现在想要冰块。路远征你知道硝石吗?” “知道。”路远征点头,制造火药的原材料之一,怎么敢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要来做冰块。你能不能请人帮忙买些回来?” “用的多吗?不多的话不用人买,岛上就有。” “啊?”许问眼睛亮了,“真的吗?在哪里?” “咱们今天海边看见那些发白的石头,表面那些白霜就是。” 许问站起来,“你现在能不能陪我先去找些硝石回来?” 路远征皱眉,有些犹豫:“现在吗?外面日头很毒,回头给你晒一身水泡疼得可是你!” “没事,我捂严实点。”许问起身找外套,热点比晒伤好。 冬生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报名:“我也去!” 路远征:“……” 许问回头看冬生:“你怎么还没睡呢?” “太热了,睡不着。”冬生说话时垂下头,觉得让许问给自己打这么久扇子,有点不好意思。 许问摸摸冬生的头,“没关系,睡不着不是你的错。走,我们一起去捡硝石回来做冰块,如果能成功了,就不用怕热了。” “好!”冬生开心地拍手,穿上衣服。 路远征翻出两顶自己的草帽,给她们俩一人戴了一顶。 许问还好,人美怎么都好看。 冬生人小,戴着路远征的草帽很大,有点滑稽,动辄就遮眼,时不时就得往上扶一把。 路远征领着他们母子到岛上找硝石。 岩石,小溶洞,还有荒废的住处也到含硝石的土。 他们弄了很多回来。 许问先借了炊事班的锅灶,把这些弄回来的硝石土啊硝石石头先经过诸如过滤等一道道程序,得到纯度比较高的白色晶体拿回自己的帐篷。 又借了一大一小两个盆,往小盆里装的是能直接喝的凉开水。 把硝石跟水按照比例装入大盆。 等水结冰期间,许问还自制了个简易小冰箱。 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她找了两个木箱套在一起,中间缝隙里灌满了沙子,小木箱外面先包了一层厚厚的棉套,里面也铺了棉花套子还铺了一层塑料布防水。 等冰块做好她把冰块取出来放在简易冰箱里,又开始做第二次冰。 大盆的冰面上有一层白霜,就是硝石,收集起来就能再次利用。 再次等结冰期间,许问把从岛上摘来的芒果拿了几个剥了皮,果肉弄成泥。 芒果的香甜味馋的冬生直吧唧嘴。 许问拿了个芒果,剥开皮给冬生。 冬生摇摇头,“麻麻等你做好我再吃。” “行!”许问又把芒果切碎一起扔进大碗里,加了些许水,再放进一个大点的盆里,把冰上的硝石再次刮下来放进大盆里。 过了会儿,等芒果水冷冻成冰,许问把大碗取了出来,拿了几只小碗一一摆在桌面上,用路远征的折叠刀洗净了把芒果冰刮成泥先在碗底铺了一层,在冰泥放上一层芒果肉,再铺一层冰泥,直到三只碗装满。 许问拿了小勺递给冬生,“尝尝!” “吃什么好吃的?”路远征进门,咦了声,“好像有点凉快?拿来的冰块?” 许问从路远征脖子上拿下能拧出水的毛巾,扔进水盆里,端了一碗冰沙递给他:“尝尝!这叫芒果绵绵冰!” 第57章 路远征在一大一小期待的目光下, 把勺子送进嘴里,一口甜丝丝的凉意伴着芒果的香味在空腔中散开,眼睛瞬间亮了。 他朝许问竖起拇指:“好吃!” “是超级好吃!”冬生双手分开往两边比划了下,用以强调有多好吃, “冰冰凉凉还很甜!” 路远征点头认同, “说的对!” 在外面跑半天, 浑身都被汗浸透了,吃一口这芒果绵绵冰, 心中的因为闷热引起的烦躁瞬间消失不少。 他目光往盆里的冰上落了落,面露诧异和赞赏:“你竟然真把冰块做成了?” 许问骄傲的一仰头:“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媳妇儿?” 路远征唇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 把刚舀的绵绵冰喂进许问嘴里,“嗯,我媳妇儿最厉害了!又漂亮又聪明还这么有才华!” 许问见他这么配合, 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提议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也分给大家一些冰粥吃吧?” 冬生皱眉:“可是这个好麻烦要好久!这么多叔叔什么时候能做完?” 许问做冰块和芒果绵绵冰,冬生一直在旁边等着, 等了好久好久从这么几碗冰沙。 许问指着做完的三盆冰, “做冰粥的话用这些冰应该够用。我看见炊事班有些红豆绿豆可以做蜜红豆和绿豆沙。咱们家有些葡萄干,和奶粉。再弄点蔗糖放上就够了。” 做冰粥比绵绵冰简单许多。 葡萄干是回来时, 路远征疗养院的战友送的, 从新疆千里迢迢背回来的特产, 见冬生喜欢吃就送给了他们一些。 红豆和绿豆一个除湿, 一个消暑。 司令部知道岛上又热又潮湿特意多批的。 奶粉是许问上岛前买的,买了两袋,想给冬生喝的。 现在可以先拿一袋出来。 蔗糖可以熬, 不想熬的话直接拿甘蔗榨汁用。 这岛上的野生的甘蔗特别甜。 路远征点头,“好主意。走,我们去炊事班。” 他先抱起两大盆冰。 许问把帐篷上的窗帘和门帘都放了下来,让帐篷里继续制冰降温,也抱着一盆冰跟在路远征后面。 冬生则拎着他的葡萄干。 第84节 路远征下班基本就意味着到了饭点。 各个连队已经列好队等着吃晚饭,老远见路远征跟许问一人抱着一大块冰往营部食堂走,惊了。 “卧槽!是我眼花了吗?路营跟嫂子拿的那玩意是冰吗?” “好像是吧!”另外一个人也不是很确定,“大夏天,能做成冰?” 队列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直到被训:“让你们说话了吗?是不是想围着岛跑两圈?” 这么热天跑两圈,人就没了。 所有的人纷纷闭了嘴。 营部炊事班的班长见路远征迎了上来,“路营,你怎么来了?” “你嫂子弄了点冰想让你们帮着做点冰粥让大家凉快下。” “没问题。”炊事班班长,看见冰块吞了下口水,“嫂子你竟然能大夏天做出冰块,你可太厉害了!” 这玩意看着都凉快。 这么热的天,如果猪头肉跟冰块一起摆在面前,大部分人都会选冰块。 热到极致,人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熬红豆费时间,现在来不及,但是因为炊事班一直要熬绿豆水,所以软烂的绿豆是现成的。 炊事班的人帮着把大冰块敲碎分到装到碗里。 营部的碗不够,路远征让各个连队的炊事班自己拿碗来分。 许问用温水泡了一整袋奶粉,往每个碗里舀了两勺,顿时奶香四溢。 这年头东西不作假,说奶粉是真奶粉。 炊事班的人帮着往每个装了冰的碗里放了点绿豆、葡萄干、还撒了点白糖。 简单的冰粥就做好了。 路远征让官兵们排着队领冰粥。 先分给家属然后给士兵,最后才是干部。 平时打饭也是这个规矩。 因为有时候炊事班做饭可能会少一点,到最后打饭的也许就没饭吃。 所以一直的规矩都是先兵后干部。饿也饿干部。 这规矩在他们单位一直流行很久了。 平时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今天干部们有点急了。 路远征看着连长们跟石磊急得在后面转圈,就觉得自己特别幸运。 他好歹先吃了一碗芒果绵绵冰没那么馋。 石磊看见路远征走过来,勾着他的背,小声商量:“跟嫂子打个招呼,给留一碗呗?” 路远征呵了一声,“你身为教导员要搞特权合适吗?” “怎么叫搞特权呢?这冰是嫂子做的,属于嫂子请客又不是咱们单位发放慰问品,怎么能按打饭的规矩来呢?就凭咱俩这关系,难道还不值一碗冰粥?” “我觉得……”路远征拉长了声音,看着石磊期待的脸,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不值!” “艹!”石磊呸了声,“路远征你可真狗!” 气得石磊哼哼了两声,指着路远征道:“你丫等着!今天咱们开会一定开到晚上十二点!你还想着回去抱媳妇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啧!看看你现在这副狗急跳墙的小人样!”路远征啧啧两声,“让兄弟们看见你这假公济私的嘴脸,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展开工作!” 石磊:“……” “你不就仗着娶了个好媳妇儿吗?!又不是你做的冰!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路远征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更欠:“我骄傲我有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儿啊!我骄傲我媳妇会在大夏天的海岛上做冰啊!” 石磊:“……” 朝路远征竖个拇指:“你狠!你赢了!战友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你脸皮能厚到这地步!” 他还能说什么?! 果然,冰粥到最后不够分了。 差的也不多,恰好是他们几个干部的份。 最后一个战士端着满满一碗冰准备走时,看见几个干部盯着自己的碗跟狼盯着猎物似的,他犹豫了下问石磊:“教导员,要不你先吃?” 石磊摇摇头,“你们吃,我不热。” 开玩笑,他一个教导员再馋还能抢士兵的冰? 石磊拒绝其他连长当然也不好意思抢。 路远征在一旁哈哈大笑,气得石磊想揍他。 可惜他是文职,武力值不如路远征。 眼不见心不烦,翻了个白眼打算走人。 路远征叫住他,“别这么小气!咱这关系哪能不值一碗冰?我媳妇儿让我叫你们几个晚点来我家吃冰。” 就是没冰的这几个。 石磊的脸顿时阴转晴:“这还差不多!”随即又哼了声,“嫂子比你好太多了!以后你俩打架我一定帮嫂子。” 路远征凉凉地掀了下眼皮:“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许问帮着分完冰后,问炊事班的班长:“张班长,我请你帮忙做的鱼和炭弄好了吗?” “好了!”张班长指了指灶台边被烧到漆黑的大弹壳。 下午来借盆时,许问拿着让路远征帮忙弄来的大弹壳。 许问不懂这什么弹壳,圆柱直径二十来工分,看材质应当不怕烧。 路远征在密封的弹壳上钻了个空,往里面塞了些木块。 许问请张班长在做饭的时候帮忙放到灶上烧一下。 这会儿已经冷却好了。 许问打开弹壳,还温热的木炭真做了出来。 许问很开心,“这样就能请大家吃烤鱼了。” “哦,对,嫂子,你要的鱼也处理好了。”张班长把处理好按许问要求腌制的鱼拿给她看。 在岛上最容易获得的食物就是鱼。 “太感谢了。”许问道谢,“我能再借用下锅灶吗还有点油?” “当然。” 许问过油把鱼炸了一下,铺在刷了一层油还铺了一层葱的铁盘上,放在铁架上,底下放了引燃的木炭开始烤。 她做烤鱼时,路远征带着全营除了岗哨以外的士兵夜训。 这岛还不是世外桃源,时不时就有敌人袭岛,训练任务不能松懈。 白天要干活,只能一早一晚加加练。 冬生也在那。 他从小会跟着练,不一定能跟满全程,动作也不一定标准,但是路远征要求他必须得跟着。 烤鱼很简单,不用许问一直守着。 她给鱼翻个面,在四处溜达。 守着木炭怪热。 夜空中月亮和繁星高挂,不算明亮,但很舒服。 海滩上传来阵阵的口号声。 他们穿着同样的海魂衫和作训裤。有着差距并不算大的身高和几乎一致的走路、跑步姿势。 许问却一眼就能认出路远征。 其实这样的视线根本看不清脸,她就是知道哪个是他。 按照路远征这个职级,他其实已经不用再参加这样的训练,可他还是带头训练了。 用路远征的话叫权当复建! 而且这么热的天,当干部的不带头,当兵的更不愿意练。 许问把被海风吹到眼前挡视线的头发别在耳后,再看过去正好路远征望过来。 四目在夜色中相对,谁也没真看清楚是谁,却知道是对方。 路远征朝她挥了挥手。 许问也朝路远征挥了挥手。 扬起唇角,弯了眉眼。 这一刻突然觉得岁月静好。 原来幸福真的可以跟财富无关。 这岛上什么都没有,衣食住行无一不苦。 许问却觉得有滋有味。 大约就是因为有路远征在。 许问忽然想起上辈子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于她,是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岛。 路远征是洗过澡才回来的。 第85节 训练这么大的出汗量,不洗澡人就馊了。 各个连都额外搭了个帐篷充当浴室。但是暂时淡水资源不够肆意淋浴,所以只能简单擦洗一下。 知道许问这会儿还没睡,路远征也不好意思当着许问的面脱光了擦洗,训练完跟着战友们跑到连队洗完才进帐篷。 一进帐篷他就满足地喟叹一声。 许问把制冰又改了一下,把制冰盆弄了个上下层,在上面的盆底钻了个孔。 冰融化后滴落到下面的盆跟硝石融合再次成冰。 帐篷里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回来了啊?你先坐下,等他们来你们就能吃饭了。”许问见路远征回来,就拿了块冰敲开做冰粥。总不好真让他们吃不到冰。 “嚯!”路远征看着方桌上摆的烤盘惊叹,“好香!” 冬生早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桌边等着吃鱼,看见路远征进来往他身后张望了下,问:“爸爸,石伯伯他们没来吗?” “他们一会儿过来。”路远征坐在桌边,看见许问拿了桶弄了些冰水,冰水里还泡着几瓶啤酒,惊讶地挑了下眉毛:“酒哪来的?” “李嫂给的。这本来是她给老吕准备的庆功酒。” 全营大部分人都喜欢喝白酒,只有老吕喜欢啤酒。这年头啤酒还不算普及,想买的话还有点麻烦,所以每次老吕出门,李嫂就跑到市里去买几瓶回来放着。 路远征看着那几瓶啤酒好一会儿,才开口:“那这酒得喝。” 第58章 李嫂本来想把这些酒带回老家跟老吕的一起埋了。 如今来了岛上, 老吕就在岛上,用不着埋这个,就让许问拿给路远征他们喝。 许问推辞不肯要,不是怕晦气, 主要觉得这好歹算是李嫂的念想。 李嫂跟她说, 其实这些当兵的平日里最盼着有家属来队。 哪有人会一直喜欢群体生活?谁不喜欢过点家常日子。 谁家家属来了, 一整个连队都开心。 也会在家属楼待客,请班里人或者连队处的不错的人, 都到家里来吃饭。 一天换一波的请,特别有烟火气。 嫂子们也开心,也会因此认识一些其他的嫂子, 也能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一些自家男人的事。 毕竟平时书信来往,很多话也不方便说。 尤其他们这个职业动辄就涉及保密,写信到最后都是嫂子们单方面写信, 男人们回信基本上就是报个平安问候一下一家老少。 书信不方便, 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弄得夫妻两个人聊天都没得聊。 有孩子还好,没孩子的小夫妻跟刚相亲那会儿差不多的生。 大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或多或少说些日常, 听着就觉得关系近了。 许问听得动了心问李嫂:“那像我这样的,该请谁吃饭?要请全营吗?” 她有些犯愁, 全营这么多人, 怎么请? “全营几百口人你哪请的过来?”李嫂失笑, 建议她, “你可以先请一下教导员还有各个连长。他们平时跟你家路营一起工作的时间长。再来,可以请请一连的人,毕竟那是路营的老连队。” 许问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她不会做饭怎么办? 而且岛上跟以前在家属楼不一样,缺这少那还自己买不了,这怎么办? 思来想去,可以吃烧烤和烤鱼。 尤其是烧烤,请全营吃饭都没问题。 不过这事得等在岛上能自食其力再说。 另外烧烤和烤鱼需要解决木炭问题和烤箱问题。 烤箱不急,等大本营建好再说,木炭倒是可以试试。 还好有时靠谱时不靠谱的魔镜,教了许问一个简单的做木炭的方法。 她想着如果能成,就先做一道烤鱼试试。 让路远征邀请石磊他们来吃饭,也算是试菜。 要成功的话以后可以逢年过节的时候吃。 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吃个烧烤烤鱼,吹着海风喝个小酒,多美! 石磊是跟几个连长一起来到的,还特别礼貌的在帐篷外问了句“有人吗? 别看他平时跟路远征私下瞎贫,有许问在就算上门做客,他们还是比较局促的。 路远征见怪不怪地掀起帐篷上的门帘,“快进来!” 许问想,看来这种事路远征也没少干,她还特别纳闷的是,明明天天见,就换了个地方吃饭,这些人竟然还都客气的带了伴手礼。 “哇!什么味道?好香!” “好凉快。嫂子你有空也给我们整点冰呗?” “嫂子竟然还给弄了冰粥?” “嫂子你怎么这么厉害?” “还有酒?嫂子你可太周到了!” “……” 许问被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低下头没出声。 路远征挡在许问身前,嫌弃他们:“差不多行了!都吓到我媳妇儿了!” 其他人职位低一级不太好反驳,但石磊没这顾虑,自己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端了一碗冰开吃,还不忘嫌弃路远征:“你长那么丑都没吓到嫂子,可见嫂子胆量很大。” 路远征嘿了一声:“都是战友,人身攻击不合适吧?” 许问眨眨眼,护短“他不丑,很有男人味啊!我觉得很帅。” 石磊:“……” 众连长纷纷端着碗吃冰看热闹。 路远征笑了,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石磊叹气:“嫂子,你什么都好,就眼神不太行!” 许问知道这是玩笑,之前那句也是,上一句是为了哄路远征。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怕路远征心底介意,正好借机表明下心意。 这次没必要,就笑笑没说话。 简单寒暄过后,他们都坐下开始边吃边聊。 如同李嫂说的,他们在非公共场合,都会话多些,只要不涉及保密什么都聊。 许问坐在桌子一角,给冬生拆了些鱼肉,静静听他们聊天。 在大家口中听见了一些路远征她没见过的事,有工作上的有生活中的。 比如,大家都调侃说路远征刚当兵入伍的时候跟现在完全是判若两人。 那会儿整天端着像个贵公子,就是吃饭都要先烫下勺子,一口馒头要嚼三分钟的那种矜贵样。 大家当时都觉得路远征不该来当兵,私下没少笑话他。 想不到后来路远征在战场上那么厉害,算无遗策敢打敢拼。 再后来也学会五分钟就吃饱一顿饭,三天可以不洗澡,躺在泥里都能睡。 许问也在他们嬉闹中,隐约窥见他们日常生活的痕迹。 其实四个字就能总结,苦中作乐。 不过许问也察觉,自己在这里,他们说话其实还是有些拘谨的。 闹归闹,都特别有分寸。 冬生对大人的谈话没兴趣,吃饱后跑出去玩了。 一条鱼,六瓶啤酒,十来个人分,也就是尝尝味道。 大家没坐多久就离开了,熄灯前还得点名。 临走时,石磊还感慨:“嫂子!咱们岛上多亏有你!要不然真成和尚岛了。你不知道,那些结婚了战士们现在都一个个都忙着写信把你的事迹跟家属说,好让家里人一起过来!” 路远征拍了拍石磊:“你先把家里嫂子忽悠来再说!” 石磊:“……” 那还真不太容易。 许问认真道:“我们早点把岛建好。到时候不需要你们求着,嫂子们也会自己愿意来的。” 石磊点头:“嫂子说的对。” 短暂的摸底之后,建岛工作开始展开。 大部分官兵开始清理杂物,打地基,准备盖木屋。 小部分官兵负责清理岛上热带雨林中藏着的各种危险动植物。 家属们是不用干活的。 但特殊时期,大家都还是尽量帮忙做点自己能做的。 反正这岛上什么都没有,闲着也是无聊。 像李嫂和另外几个嫂子承包了给大家洗衣服的活。 全岛,除了五六个五岁以下的小朋友之外,只有两个人没干活。 一个是王英,表面理由是她要带孩子,其实没孩子她也不会干。 第86节 还有一个是许问。 许问本来想跟着路远征一起去干活,正好赶上补给船来送东西,有她的信跟她要的东西,就没去。 信是许家写来的。 之前许问写信回去报了平安,还在大学拍了照片给许家人寄回去。 许家人知道路远征没事,特别开心,也回信说了家里的好消息,一开春就能盖房了。 路远征一听许家要盖房把刚立功发的奖金也拿了出来让许问寄回去,反正上岛后钱跟纸差不多,基本用不上。 许问来海城之前卖了收录机加上之前手里的钱就有一千多块。 路远征半年的津贴加上奖金也有六百块。 想了想,许问寄了一千块回家。 剩下几百大半在海城都花掉了,剩下一小部分,这次又拿出来请人帮忙从陆上买些东西下次一起送来。 其实送上岛的物资一般不需要他们花钱,但这次许问是要私人用,不好占公家便宜。 许闻在信里还夹了一张借条,再三声明这钱是借许问他们的,还跟许问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惦记。 家里对许问休学上岛这事有点意见,但许问已经做了有意见也没用,嘱咐她在岛上也不能荒废学业,还让许问记得带路远征回家过年。 说家里都很想念许问。 许问连忙写了回信,请船上的人带回去。 许问上次写的清单,大部分东西都买来了,还有一部分大约不属于现在或者即使已经有了但还是稀罕物所以不太好找。 还好许问防着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把次一级的元件也写了一套。 比如想做太阳能,最省事的当然是直接买太阳能电池板什么的回来组装。 但是这个特别不好买。 所以许问还写了备用选项就是能组成太阳能板的次级材料,这样就容易买到。 就是弄回来以后,得许问自己组装,而且可能能量转化率也会低一些。 除了太阳能组件,许问还要了小型风力发电机的组件。 当时想的是如果太阳能发电机弄不起来就用风力发电。 风力发电机比太阳能相对简单一些。 原理就是风轮随风转动带动发电机旋转发电。 小型发电机做起来也很简单,绝大部分组件都能买到。 许问之前都在魔镜的帮助下做好了功课,只等配件到了就能动手。 当然路远征问清这些清单的用处,还纳闷道:“那我直接申请两台发电机就行了!” 发电机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有柴油的也有汽油的就连拖拉机都能带起来。 “不一样!汽油柴油这么贵哪能浪费?”许问摇头。 几年前的石油危机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解,油价居高不下。 “再说,我弄这些是想让咱们的日子都过得舒服些。但目前我的能力只够改变咱们家,确切的说是试试能不能改变咱们家。如果可以的话才能渐渐在岛上推广。总不能一直用发电机吧?一时半会儿咱们岛上肯定不能通电,难道就指着两台发电机供上千人用电? 就算现在可以,算军事用途,那过阵子有百姓上岛了呢?自费的话谁用得起柴油汽油发电机?” 路远征琢磨了下,确实是这么个理,打申请的时候还特别注明这些东西很重要,务必找到。 而且他还是申请了两台大柴油发电机,许问的实验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发电机能暂时解决岛上的用电问题。 比起发电机来,许问的太阳能跟风力发电有点儿戏。 不过许问深知在海岛上,风力发电和太阳能技术的重要性,还是兴致勃勃地动手研究。 哪个伟人没有小白的新手期? 冬生跟着许问,给她打下手,像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麻麻,这是什么?” “麻麻,这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它能把太阳变成电呢?” “麻麻,这个飞机一直转就能把电转来吗?” “……” 许问干脆现场实践教学,一边做一边给冬生讲解每一步的意义,以及这些零件组装成功后会有什么用处。 大多数冬生其实还听不懂。 不过小男孩似乎对手工作业更感兴趣,听得认真。 有些工作,就她们母子俩还是完不成。 比如支塔架。 太阳能跟风力发电机可以共用一个塔架。 中午路远征收工回来吃饭的时候喊了两个人帮着许问把塔架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按好。 因为是实验用,加上这附近没有高的遮挡物,所以塔架也不算高。 “嫂子,你这又弄什么新鲜东西呢?”帮忙的小伙看见这带三个叶片的小飞机一样的东西趴在杆顶上有些好奇。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靠太阳能跟风力发电。” “哇!晒晒太阳吹吹风就能有电?那可太厉害了。嫂子你不愧是大学生。” 许问笑笑没说话。 这样的话最近经常听。 许问觉得他们有点过于神话大学生了,大学生也不是什么都懂,但,这个头衔能帮她省了不少麻烦。 不管许问折腾什么他们没见过的,在大家眼里都是因为她是大学生所以会也不奇怪。 至于路远征本身就知道她为什么会,更不会奇怪。 中午两台发电机都开始运作,食堂里按了两台落地扇,吹起来特别凉快。 但也只有食堂有风扇,柴油发电机目前也只够大家照明用。 暂时还无法提供这么多人使用的电风扇。 电风扇还算是奢侈品,一下供应不了这么多。 军需部倒是愿意提供,但需要运送上岛的物资太多,得一点点的来。 比如路远征他们申请的船只,也批准了,只是需要时间造船,等造好了。群岛上每个岛都会配发。 下午许问动手做了个简易吊扇,叶片是用铁皮剪下来的,小电机也是自制的外面罩了个大小合适的弹壳。 还按照魔镜教的方法,做了个简单的海水淡化装置连接到太阳能上。 到了晚上,许问得到了满满两大桶淡水,帐篷里的风扇也靠风力发的电转了起来。 冬生站在风扇底下欢呼:“有风扇喽!有风扇喽!晚上就不怕热了。” 许问一把拉开冬生,“先离风扇远一点,万一我弄的不结实掉下来会砸到你。” 冬生想了想对刚回来的路远征道:“那爸爸你去试试!” 路远征一时没明白,问他:“试什么?” “试试风扇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你?!你那么厉害不怕砸啊!” 路远征:“……” 冷笑一声:“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路远征抬头看了看风扇,虽然知道许问失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真得亲眼看见她靠着太阳能和风就把电造了出来,连风扇都能做出来,还是忍不住惊艳! “问问,你也太厉害了!连这个都会。之前真还怕你跟着我上岛吃苦受罪会受不了。现在看来,我想多了!我觉得你上岛是造福我的!做梦也没想过,在这小破岛上,竟然能有电风扇吹! 等过几天回去开会,说出来得羡慕死他们!” 路远征一脸的与有荣焉,感慨:“感觉用不了多久你得凭一己之力把这岛变成你说的那种旅游圣地!” 许问咯咯地笑,“那要不然呢?学东西来不就是为了改变人生的?” 路远征点头:“嗯!你这么弄下去,改变的就不只是你的人生了,你得把我们的人生也改了!明天还想干什么?有什么需要小的为您效劳的?” 许问摇头,“明天再说,不早了先洗洗睡吧!怪累的。” 这一天,对许问路远征还有冬生来说是比较独特的体验。 风扇吹在冰块上,空气都透着凉意,让人心生倦怠。 原本路远征是想等着冬生睡着后再干点什么的。 结果等冬生睡着后,兴冲冲喊了两声,许问都没回她。 支起身子一看,许问也睡着了。 许问从早上五点忙到晚上睡觉,午休也没休息忙着鼓捣她那堆稀奇玩意,加上帐篷里实在太凉爽了,没等冬生睡着她先去见了周公。 路远征哭笑不得,无奈的叹息一声,伸出胳膊揽在许问的腰上也跟着睡了。 许问被一片吵嚷声惊醒。 许问揉揉眼,坐起身见冬生跟路远征都不在,有些纳闷。 平日里早晨起来他们跑操喊口号,许问都能听见,就多了个风扇自己睡这么死? 再说风扇早就不转了,应该是电能不足。 外面吵嚷声越来越大。 许问皱了皱眉,匆忙洗漱了下,推开门。 见李嫂不知道从食堂拿了什么东西急匆匆往外跑,好奇地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李嫂只回头看了眼许问,脚步不停,回她:“你醒了?赶紧快去看看路营吧!他们今天下海游泳都让水母蛰到了,还挺严重的!我回来拿明矾和碱面。” 许问:“……” 第87节 脸色一变,跟着李嫂往海边跑。 水母就是海蜇,有毒。 被蛰到后皮肤会刺痛、灼痒,局部会出现一道道的红疹什么的, 还会有不同的中毒症状,诸如肚子疼恶心呕吐头晕乏力等。 严重的会出现过敏性休克,抢救不及时的话甚至会引起死亡。 岛上这么多官兵如果都被海蜇蛰到的话,恐怕卫生连的药品都不够用。 现在也没条件尽快送医。 不知道路远征怎么样了? 许问心急如焚。 第59章 许问赶到海滩时, 正一片混乱。 不过是有秩序的混乱。 卫生连的人忙着抢救重症患。 干部们从路远征石磊到各班班长排长都不顾自身伤痛忙着安排伤员。 重症患者都交给卫生连,轻症扶着中症地处理被蛰的伤口后扶回房间门休息。 被海蜇蛰到首先要做的就是用海水清洗伤口。 以至于现场的画面就是一群海魂衫大清早集体在海洗澡,一批上岸再换下一批。 许问跑到路远征跟前,一声不吭拉起他衣服的下摆往上掀。 路远征忙拉着她的手, 制止:“媳妇儿, 这么多人呢!回家再脱。” 许问:“……” 眼眶红了。 就一眼她也看见了。 路远征身上比电视剧里那受了严刑拷打浑身交错鞭痕的差不多。 一条条肿起来的红痕看着都触目惊心。 “别哭, 我没事。都习惯了!” 许问含泪瞪他:“这是能习惯的吗?” 路远征摸摸鼻子,但现在确实不是哄许问的时候, 只能轻叹一声跟许问商量:“我的事一会儿回家再说!你先帮着给他们涂药。有几个重症患者,我去看看怎么能转移走。” 岛上只有几条战用船,平时里都是藏在岛上, 这会儿顾不上那么多,得先出船转移伤员。 问题陆地上太远,回去得一天, 那就耽搁了。 最好的办法是运往团部。 团部在的岛离这里不足二十公里, 相对快一些,顺带还能借一些药回来。 许问点点头,她再担心也没用, 路远征这会儿只要疼不死肯定不会停下来医治的。 儿女情长, 从来不是他们心中的第一位。 她帮着刚冲完海水的中症伤患清洗伤口,涂上药。 不幸中的大幸应该就是, 他们确实不是第一次遇到群体被海蜇蛰, 卫生连准备的应急药品还是挺多, 最起码医治中症的差不多。 轻症的大约只能靠自己熬。 这一折腾一直折腾了半上午, 才把受伤的战士们都安顿好。 石磊跟着船只去了团部,路远征还得忙着安排调换岗哨的事。 一般他们是四个小时换一次岗,因为这场意外, 有些都已经站了六个小时。 大热天,全副武装站在太阳下,实在很难受。 而且他们就算是后勤保障也是全训。 导致只能让一部分中毒症状比较轻的人去换岗。 就连路远征都身先士卒,替了一个岗。 他回到帐篷已经下午两点。 冬生在午睡,许问睡不着坐在椅子上等路远征,见他进来站了起来。 路远征脸色明显不太好,张开胳膊抱住许问,结果疼得嘶了声又站直了身子。 “衣服脱了!”许问皱眉。 “大中午的不太好吧?”路远征开玩笑。 许问不说话,瞪他。 路远征摸摸鼻子,老老实实脱了上衣。 许问倒吸一口气。 路远征前胸后背包括胳膊上,红痕交错,看着都疼。 “别哭!我真没事!以前被蛰过几回,真习惯了!” 许问没搭理他。 这种事蛰几回恐怕也习惯不了。 她把路远征按到椅子上,见路远征皱眉。 “屁股上也有?” 路远征摇头:“那不能!” “你把裤子也脱了!” “媳妇儿,大白天的还早点你等晚上的……” “路远征!” 见许问真生气了,路远征老老实实把裤子脱了。 从锁骨到小腿,浑身无一幸免。 许问咬了下唇,抬起手又放下,终只是轻叹一声从桌上拿了药给他涂抹。 这药还是从其他岛上调回来的。 许问动作很轻,大约怕他疼,一边涂药一边轻轻的吹。 伤口处本来会有灼热的刺痛瘙痒感,被她这么一吹,确实舒缓了不少。 但,也会有其他的感觉滋生。 正好许问上药上到他的腰际,再往下就是…… 路远征轻咳一声,转过身抓着她的手,“剩下的我自己来。” 许问挑了挑眉,问他:“你确定自己能够到?” 路远征毫不犹豫点头:“能。” 不能也得能。 他也会害羞啊! 许问也羞,倒也没勉强,松了手把药膏给他,背过身估摸着他涂完“危险”区域,才回头他涂药。 路远征涂药就没许问那么轻柔细致了,乱抹一气。 看得许问直皱眉,从他手中抢回药瓶给他涂胳膊和腿。 这回不用吹,许问边涂边跟路远征聊天。 “今天怎么回事?” “早上游五公里,赶巧碰上水母群了。” “以前也经常遇见?” 路远征摇头,“不算经常。一般要游五公里都会下船去探遍路。但海洋动物是会动的,也许探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回来恰好就到了。之前也遇见过几回。其实像今天这样还算好的。毕竟只是训练,还能集体带回来休息一下。 若赶上打仗,再疼也只能忍着,只要不是昏迷的,咬牙也得上。” “那你们有遇见打仗的时候碰见海蜇的吗?” 路远征低头看了眼许问的脸色,见她还挺平静犹豫了下点头:“嗯。” 然后他伤口处被重重戳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许问忙道歉:“对不起。” 没控制好力道。 路远征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许问,以后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尽量不让你担心。 许问抽出手给他涂完最后一部分伤口,指了指床:“忙活到现在了休息下吧?你这样……能休息?” “可以。这药挺管用,过会儿就没事了。” “行,那你休息吧!” 见许问说完就往外走,路远征喊她:“你去哪?” “去给你报仇!” 晚上开饭,大家都发现多了个凉菜。 “张班长,今天什么日子,还加餐呢?” 第88节 “这不大家伙都受伤了吗?路营嫂子给大家做了一道菜,说是慰问伤员,你们尝尝好吃不。” “这什么玩意?看起来怎么像我老家的凉粉呢?” “你那俩眼珠子快抠出来扔了吧!” “这……不会是海蜇吧?” “嫂子可真有才!”他们都特别讨厌海蜇,平时根本不会吃,炊事班也不会做。 谁会喜欢蛰自己的海蜇? 听见这俩字都头皮发麻。 张班长挥着勺子哼了声:“你当真是为了你们啊?人家嫂子是心疼路营,说给路营报仇,你们才沾光的!” “报仇?” “对啊!嫂子说,海蜇蛰了你们,就吃了它们给你们报仇!” 众人哄笑。 “嫂子说的对!” “就是!敢蛰我们,我们就吃了它们!” “难怪早晨都上岸以后,我看见嫂子借了卫生连的救生船跟冬生下海了呢!原来是去捞海蜇了?“ “别说!路营家嫂子真的是太厉害了!除了在电影里我还没见过她那么漂亮的。主要是不光漂亮还特别有才。我昨天是给路营送文件,一进帐篷可真凉快。听说都是嫂子自己鼓捣的。” “确实。堂堂一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跟着咱们路营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来。唉!我家那口子啥也不是都还不愿意来这里。” “别光拿你老婆跟路营嫂子比!你跟路营也比不了啊!人家路营也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论谋略论身手论啥路营不是这个?”说话的士兵竖起拇指。 “说的也是。但教导员论职位也不比路营低啊!教导员也是军校毕业,但他家嫂子……” “嘘……领导的事是你能议论的吗?小心教导员听见削你!” 食堂门外的石磊:“……” 他轻哼一声,没好气地白了身边的路远征一眼:“笑笑笑!嘴角都裂到太阳穴了!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人家夸你了吗?” “夸我媳妇儿我也开心!”路远征露出一口白牙,“再说,你们不夸,我媳妇儿给我报仇还不让我高兴了?” 无言可对的石磊,短促地呵了一声,率先打开门帘进食堂。 他们来的晚,没饭了! 包括凉拌海蜇皮。 石磊顿时乐了,“哈!不是给你报仇吗?你吃到‘仇人’了吗?” 路远征也有点小遗憾,面上不显,“吃不到也是报仇了!倒是你……堂堂一教导员,一脸尖酸刻薄,合适吗?” 石磊:“……” “你才尖酸刻薄!” 张班长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是他俩,忙道:“营长,教导员,你们来了啊!嫂子说让你们到家里吃饭。” 路远征得意地朝石磊扬眉,“我回家吃饭了,再见了您呐!” 石磊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路远征回头瞥他一眼,“我回家吃饭你跟着干什么?” “你没听老张说的‘你们’?!嫂子也请我了!” “老石,咱认识也有年数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厚脸皮呢?” 石磊哼了一声:“以前我也不知道你运气这么好!找个媳妇儿在营里的威望比你还高!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啊!” 说话间门就到了路远征的帐篷。 一进帐篷就看见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其中一道就是那个凉拌海蜇皮。 “吆!嫂子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还张罗了这么多菜?” 许问见他们来,起身,“没有!就是捞海蜇的时候捞了点鱼什么的。就是数量有点少,不够大家吃,我就自私点弄个小灶了。” “这算啥自私啊!家属本来就能开小灶,只是现在还没那条件。嫂子你可太客气了!” 等大家都坐下,许问问出心中的困惑:“据我所知,这海蜇一般七八月才会成群出没,现在是不是稍微早了点儿?” 路远征跟石磊对视一眼。 路远征点点头,“十之八九是人为。今天大家都伤了,晚上岛上怕是会来恶客。” 石磊有些头疼:“那可真是个麻烦事!” 许问想了想,“我倒有个办法,但只能应应急。” 晚上许问被枪声惊醒,伸手一摸,果然路远征已经不在床上。 冬生也醒过来,爬到大床上,抱着许问。 许问以为他害怕,回搂着他,正想安慰,听见冬生一副小大人似的语气:“麻麻别怕!我保护你!” 许问心下一暖,“嗯,谢谢冬生。” 她其实不算害怕,只是惊了下。 有那么多靠谱的人在外面,除非敌人举国来犯,否则她们一定会安全。 是对路远征的信任,也是对那身绿军装的信任。 果然,几声枪响后,岛上重归于安静。 冬生已经没事人一样睡着了,许问把他抱到小床上,自己掀开帐篷门。 海风徐徐没有白天那么热。 岛上岗哨的探照灯打在海面上,附近都很明亮。 整个营区依旧安静一片,没有一个家属慌乱地喊叫,说淡定不如说习以为常。 过了会儿路远征从远处奔来,看见许问松了口气,柔声问她:“吓到了?” 许问摇摇头,上下打量他:“你没伤到吧?” 路远征摇摇头,牵着她的手走会帐篷,“托你的福,我们零伤亡。还抓了两个俘虏还缴获了一只船。” “枪声是?” “他们跳船逃跑,警告而已。” 许问这才了松口气,跟着路远征回了帐篷。 路远征脱了外套。 许问打了盆水,把干净毛巾放在水里摆在脸盆架上。 路远征洗了把脸,顺便擦了下身上的汗。 许问走会布帘后,真坦诚相见,两个人都会害羞。 “你这办法确实管用!”路远征想起那几个人的惨状就乐,“把打头的几个人直接放倒,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许问轻叹一声:“这不能长久用!也就能用个一两次。” 她的办法很简单粗暴就是给铁丝通电。 之前路远征他们申请了围岛用的带刺铁丝网,昨天也到了一部分。 因为数量还差了些,加上也还没空,所以还没架。 今天许问见大家都受伤了,提议先临时拦二道铁丝。 铁丝的高度不用太高,最高的部分得手撑一下才能轻松过去,最低的部分人钻的话得用手往上抬一下。 路远征默算了下,“这样的话,那咱们现在的铁丝倒是够绕岛两圈。” “这能起什么作用?”石磊皱眉,这连普通人都防不住。 “是,单两根铁丝肯定防不住人。那,如果通上电呢?” “啊?” 这事许问想了半天,她问过魔镜,魔镜告诉她水母不应该这季节成群结队的出没。 许问就猜到十之八九是人为。 为的就是削弱岛上的战斗力。 许问就想到给铁丝通电了。 这么粗暴的方式要换个地方都行不通,但是这岛上可以。 这岛上没有普通的百姓,只有令行禁止的官兵以及寥寥无几的几个家属。 官兵们一道令下,绝对不会碰铁丝。 能留在岛上的嫂子们说半个战士也不夸张,嘱咐好了不让出门也肯定能办到。 这样除了岗哨,大部分人都能安心休息,即使有人突袭也会被电一下,不死也得伤一下。 路远征跟石磊商量了下,觉得可行,就安排炊事班的人的帮着布置铁丝。 因为他们是岛上为数不多的非伤员。 几个嫂子也跟着来帮忙,冬生跟许问也一起。 晚上熄灯后,路远征他们就给铁丝通上了电。 那铁丝拉的松松垮垮,第一个上岛的人确实没咋当回事,伸手就摸,当场被电晕了。 后面的人下意识去拉他,也被电得直哆嗦。 怕误伤,路远征他们特意调低了电流,不至于出人命那种。 突如其来被电一下,那人惊叫一声。 同时惊了自己人跟岗哨。 岗哨断了电,吹哨示警。 轻症的战士们立马追了出去。 第89节 打漏了他们的船,逼得他们跳海逃生。 那俩被电的,浑身发麻说什么也逃不了,只能被俘。 “得加快岛上的建设了!防御也得早点建好。明天开始咱俩分工,你管建房,我领着人布置防御。不能总这么被动!” 石磊点点头,“嗯。但是咱守岛,这个守字就注定了咱们的立场。我知道你喜欢冲锋陷阵,但,这换了地盘你也得适应适应。” 路远征没反驳,“嗯,有数。” 不知道是不是许问的电铁丝网起到了威慑的作用,接下来一段时间门,岛上算是风平浪静。 大家分工合作,各司其责。 一排排崭新的木屋被建好,一船船的物资运上岛。 许问她们几个家属也没闲着,帮着炊事班的战士们开荒。 补给船每几天才来一回,肉什么的还好存放一点,因为许问弄了个简易冰箱。 但是蔬菜不行,容易坏。 所以营部号召炊事班的人自给自足。 做饭的闲暇时间门,他们一点点开辟出粮食区、蔬菜区、果蔬区,还有家禽跟家畜养殖区。 鸡鸭羊牛都运了过来。 许问很少干苦力活,不是她娇气,而是总会被分配一些高难度的工作。 甚至,最近多了个新职业,幼儿园老师。 第60章 岛上的人除了新兵, 大都是认识冬生的,很多老兵或者嫂子算是看着冬生长大的。 所以冬生的变化大家是看在眼里的。 以前的冬生虽然是被路远征领养,但路远征一年里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外面的,即使在大院也是军务繁忙, 动辄把冬生寄养在家属楼。 所以冬生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路远征管的严, 冬生也乖巧懂事。 只是有时候有点过于乖巧, 跟人说话总是无意中带了几分讨好。 他年纪小,表现的不明显。 跟着许问之后, 许问多数时间是自己带他。 许问自己是高素质教育下长大的孩子,带冬生肯定比这个时代的人教育观念先进许多。 加上路远征养伤期间,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现在的冬生依旧乖巧懂事, 但多了几分孩子应有的活泼少了几分怯懦。 如果说以前只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大院泥孩子,如今就有点豪门小公子的感觉。 穿着还一如既往的穷土,是气质和行为上的变化。 还有文化上的变化。 刚过四岁的冬生懂了很多不该他这个年纪懂的。 也许他不会背几百首古诗, 但会算简单的加减乘除。 会知道一些不该他这个年纪知道, 但是特别实用的知识。 有次冬生跟李嫂家的根生在营区空地上玩,李嫂他们在旁边洗衣服。 王英抱着孩子坐在阴凉地休息,看着冬生和根生在那嬉笑打闹。 王英突然感慨:“这大学生带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其中一个嫂子不太想听这样的话, 以问为击:“这有什么不一样?冬生自小就在大院里长大, 跟咱们孩子吃一样的米,玩一样的泥。许问嫂子带几天孩子还能把冬生带出花来?” “就是!你这就纯属钻牛角尖了。嫂子, 也不是我们多嘴。赵班长人虽长得五大三粗, 但对你是没得说。你们现在也有孩子了好歹多为孩子考虑考虑是不是?总想着自己, 就是考上大学也不一定日子就过好了。你看人家许问嫂子考得还是名牌大学, 人不还是为了男人和孩子跟咱们一起在这荒岛上吃苦受累?” “她是她我是我!我没她那有觉悟行了吧?反正你就看不惯我!”王英委屈地红了眼,抱着孩子往回走。 李嫂说那个劝王英的嫂子:“你说你招惹她干啥?这一会儿刚子干一天活回来累得不行还得哄她。” 那个嫂子叹息一声,摇摇头:“实在没忍住。你说赵班长也是, 咱就一个平头百姓,扒了他那身皮,不就一农村穷小子?非得盼王英这样的落魄凤凰!天天那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拉倒吧!要凤凰都跟王英这样,谁还喜欢凤凰?许问嫂子那样的才配叫凤凰吧?” 李嫂没说话,怔怔地看着冬生跟根生。 旁边的嫂子碰碰李嫂,“嫂子,发什么呆呢?” 李嫂回了神一边揉衣服一边下巴抬了抬示意那几个孩子玩耍的地方:“你们仔细看看,冬生跟以前好像是变化挺大。就玩个沙子还这么多名堂。我觉得王英有一句话还是没说错。这大学生带出来的孩子就是不太一样。” 根生玩沙子就瞎玩。 冬生不一样,他会在沙子上建城堡、画画等。 建城堡也不是像根生那样胡乱堆个土堆,而是很认真的规划,嘴里还念念有词。 说什么打地基,什么长高宽。 画画时撅着屁股捏个树枝一笔一画,画的虽然也不太好,但是神似。 根生则胡划一通。 区别过于明显,嫂子们看了看,也都点头附和。 “确实。冬生现在越来越有点路营刚当兵入伍时那种感觉了。别看路营现在跟这些大老粗混在一起你都挑不出人来,当初来的时候,总被人戏称‘小白脸’,虽然不至于孤立他,但是没少调侃他。” “但之前路营也没把冬生教成现在这样。冬生以前也来我家不少次,有时候看着这孩子我都心疼,懂事得都不像个小孩,生怕给咱们添麻烦惹咱们生气。” “对!这孩子现在变化相当大。现在看见我还是一口一个孙阿姨,来我家玩也跟以前一样守规矩,但没那么……反正就没那么拘着还特别有礼貌,动不动那谢谢就挂嘴边。” 李嫂点头:“你看咱们岛上现在这几个孩子年龄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就六岁。那孩子大的都留在城里或者回老家上学了。但是人家现在都上托儿所,咱们这也没托儿所。要不,咱去跟许问嫂子商量商量,请她帮咱们教教孩子。” “这……”其他嫂子有点心动,还是有些犹豫,“好是好。可人家许问嫂子怎么说也是营长夫人,咱让人家当幼儿园老师老师吗?再说了许问嫂子也没闲着,你看她鼓捣的那些东西,哪样咱们没跟着得好处?总占着她时间不合适吧?” 李嫂叹息一声:“那肯定是会给她添麻烦。但,咱们也不愿意把孩子养成野孩子吧?这岛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建到有人气。咱来随军的多数就是老家没法呆的或者不愿意跟自家男人分开的。自己如愿了不能真不管孩子吧?像大发都六岁了,按理说秋天都该上一年级了。要还留在这,等明年休假跟着回老家,人家孩子都会读书写字就咱们打发只会下海捉鱼,能像话吗?” 大发妈叹息一声:“谁说不是?以前也就罢了。男孩子嘛!就这么胡乱养着长大了不都干苦力?实在不行还能送来当兵。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高考都放开了谁不盼着儿女成才?我又不像妞妞家嫂子,多少有点文化还能教妞妞识字算数。跟许问嫂子那更不敢比。前几天还跟我们家老王商量,实在不行,等再过几个月我也带着孩子回老家。” “你回老家不是连个住处都没有?” 大发妈长叹一声:“可不是?老家一共三间屋,老王他们兄弟五个,现在老四都成亲了,连偏房都没剩一间。怎么也是难!可咱大人怎么都能将就,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 “所以,咱们还是得去跟许问嫂子商量商量。请她帮忙教教孩子。” 这些随军嫂子里一共六个孩子,加上李嫂家根生是七个。 王英家的最小,还抱着吃奶,可以不算。 还有个一岁半的,暂时也不能算。 剩下五个,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年纪都差不太多,都是该上幼儿园的时候。 几个嫂子一商量,还是决定厚着脸皮上门求许问。 许问有些犹豫。 坦白说她不算喜欢小孩子。 只是跟冬生比较投缘,不代表愿意当幼师。 但这么多嫂子求到头上又抹不开面拒绝。 李嫂跟许问打交道多,知道许问喜静不喜欢吵闹,跟她商量:“你先帮帮我们。一天拿出一两个小时教教他们。等以后岛上能住开人了,咱们想办法请个幼师来。现在能考大学了,谁也不愿意耽搁孩子。这实在没办法才来麻烦你。” 许问当然知道岛上的情况。咬了下唇还是答应了。 教这些小孩对许问来说没难度,有难度的是该教什么。 还好有万能的魔镜。 “魔镜魔镜幼儿园一般都学什么?” “魔镜魔镜,三到六岁的小朋友一般需要认多少汉字?” “魔镜魔镜,七十年代幼儿园的书本什么样?” “……” 综合魔镜给出的资料,许问大体上列了个教学计划,每天还花点时间备课。 路远征看见后夸她解决了岛上下一代的问题,特别积极的支持她工作,不光把写字台让给她,还让人给她做了一块活动黑板。 其实就是木板上刷了点黑漆,但岛上没有黑油漆。 路远征就让人把铝皮手电筒用过的废旧电池都弄出来,把里边的碳棒都弄出来,生生给许问画了一个黑板。 至于粉笔也是没有的,好在捡块小石头就能往上写。 但在纸上写字跟在黑板上写字那是两回事。 许问在纸上写字还算好看,在黑板上写字,动辄就斜上去。 算不上丑,就是有点不美观。 路远征看见许问都快把他们好不容易涂黑上的黑底给擦没了,只好自己捡了块石头给她把要教的汉字给她写到黑板上。 许问看着横平竖直,特别标准的板书,有点酸:“你怎么什么都会?” 板书都比她写的好。 路远征扔了石头,拍拍手上的灰:“我们行军打仗又不总坐在办公室里。有时候条件不好了,还能在沙子上画地图呢!船上那么晃我还能画直线。” “厉害!”许问竖起拇指,“说起画。你是不是也会画画?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东西。”她指了指黑板边角,“你再给画点装饰?” 路远征睨她一眼,还真听话的画上了些贝壳和鱼。 许问眯起眼。 这画画的手法恐怕一两年练不出来。 自家这男人,身上还不少秘密呢? 第90节 各个连队看见许问教学后,自发贡献了纸笔。 许问一般会在早饭后和晚饭前各教一个两个小时。 她教认字教算数什么的不是干巴巴地让孩子背,还是寓教于乐。 有时候玩着游戏就把东西教了。 有些没文化还想上进的战士,也会自动自发搬个板凳过来跟着学。 不过他们得干活,学不完全程,经常最多也就学半个小时。 过了几天,一到早课结束或者下午收工,战士们就往回飞奔,就想赶着多学几个字。 石磊不平衡了,掐着腰问路远征:“咱们以前在岸上,没仗打的时候,时不时每周都拿出两天教文化课?这帮混人哪个不是捏着太阳穴捂着肚子来请假?就算来上课,没一会儿那呼噜声比我讲课声还大!” 路远征掀了掀眼皮看了石磊一眼,“可能因为你没我媳妇儿好看!” 第61章 石磊:“……” 想了想, 石磊拉着路远征:“走,咱也去上一次课!” 路远征倒也没拒绝。 他不是为了学东西,就单纯为了看许问。 最近太忙了,别说洞房, 连好好跟许问吃顿饭的时候都不多。 树荫下, 许问一身红色长裙站在黑板前, 肌肤胜雪,刚洗完的长发都还没扎起来随风飘扬。 清脆的声音在炎炎夏日, 像一股清泉洗去满心燥热。 路远征靠在旁边的树上,专注地看着许问,眉眼一片柔和。 有一句话石磊说的对, 她真是捡到宝了。 六个孩子坐在最前面。 战士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依次坐好。 最开始的时候,许问看见有战士来听她讲课还特别不好意思,会因为紧张说话磕磕巴巴。 慢慢习惯了, 现在已经能很从容。 只是见石磊跟路远征一个抱着胳膊, 一个叉着腰在一边看着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听了一会儿石磊感慨:“换我,我也愿意听嫂子的课不想听自己的课。” 不是石磊讲的不好,主要他没有像许问这样简洁明了。 他自己文化高, 讲课的时候以为自己讲的特别简单明了, 但跟许问一比,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只能说石磊比许问更像个老师。 初高中的老师。 接受起新知识来, 有时候大人真不如孩子。 但许问总能用很简单让人特别容易理解的话讲清楚。 明明只是识字这么简单的事, 许问讲起来也有趣味的多。 许问整好教认天字。 以前石磊也教过这个字。 先按比划写一边, 再告诉他们这个子是天, 天天的天。 许问不是,她问她的学生们:“你们告诉我,在你们能看见范围的内, 什么最高?” 孩子们毫不犹豫地指着天空回答:“天!” 也有孩子喊:“太阳!” 另外一个孩子说:“太阳也挂在天上!所以还是天最高。” 许问等他们讨论完,在黑板上写了一横:“好!那我们就把这一横当做是坐高的天,就当这上面再没有东西。那你们再看看,能看到天的尽头吗?” 小孩子们左瞧瞧右看看,纷纷摇头:“没有。” 冬生张开手两条胳膊往外扩:“天是最大的!” “冬生多的对,大字你们是不是都认识了?还有小朋友会写吗?举手?好的,根生你过来写。就在这写哦,大字上面不能高过天。” 根生在一下面写了个大。 许问指着她跟根生刚写完的字:“这个字就是天。最大最高的天。当然,其实我们看见的天也不是最高的。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天外有天。” 大家一脸的恍然大悟。 石磊啧了一声:“我都感觉我又学了个字。” “那你来上课,我得让我媳妇儿收费。” “凭什么?” “坐火车孩子还免票呢!你见过给大人免票吗?” 石磊:“……” 他指着那些旁听的战士:“那你们不找他们收费?” “好主意!我会跟战士们说这是你提的意见!” 石磊:“……” 他拉住路远征:“别别别!我错了!都是战友都是兄弟的,没必要。” 闹归闹。 两个人一商量,把营部早饭和晚饭各延迟半小时还让战士们多听听课。 当然这还需要许问配合。 路远征回家后提了这事。 许问想了想,“那晚饭倒也不用延迟。我可以饭后再教,权当消食了。反正你们本来饭后就有一段休息时间才是晚课。” 于是,许问的学生从六个孩子变成了六百个大人孩子。 还有一部分是需要站岗,或者文化程度比较高用不着扫盲。 这天早晨。 抱着孩子在树荫下纳凉的王英,等许问下课后主动走到许问跟前。 许问有些纳闷。 自从上次两个人不欢而散后,确切地说是王英单方面不欢而散后,两个人见面也没说过话。 许问还生气呢!好心借书还挨骂,换谁能开心? 但也只能无视王英,总不能找上门去再骂王英一顿。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总得给赵刚几分面子。 “许问。”王英主动开口。 许问示意冬生他们自己玩去,转身收拾东西,淡声问她:“有事?”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没人会想干第一次。 虽然上次,也算不上热脸贴冷屁股,最多叫好心帮忙却没落好。 “上次的事,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王英有几分扭捏。 许问停下擦黑板的动作,诧异回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关系”许问冷声道,“反正我也没借给你。” 王英脸色顿时又有些不好。 许问才不惯她这种公主病,收拾好东西就走。 “你等等。” 许问回头,挑眉,“还有事?” 王英咬咬唇:“我能不能跟你聊聊?” 许问其实不太想理她,怕哪句话说不对付再得罪她。 不是怕王英,主要不想给赵刚添麻烦。 岛就这么大,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权当看在赵刚的面子,许问点点头,“那来我家吧!” 许问家的帐篷里现在应该是全岛最像家的地方。 一进门先是凉意扑来,让人身心都舒爽许多。 进帐篷右手边放着一张折叠方桌,大约早晨路远征在这跟人谈事了,桌上还有未来得及收的茶碗和烟灰缸。 左边是写字台。路远征跟许问的东西各占一半,摆放的整整齐齐。 帐篷上原来的窗户布被卷了上去,换成一块透明塑料布,既不挡光也不会让冷空气跑出去。 窗下放着一张自制的竹躺椅。 成色还特别新。 躺椅旁边摆着自制的冰桶。 白天充当隔断的布帘被拉开。 一边是拼接的双人床,还一边是冬生的单人床。 床单被套都是自己带的。不是流行的大红大绿,颜色很浅有点素,但是特别温馨。 第91节 冬生床单上印着卡通图案,一看就是男孩子的床。 床头有个铁皮柜,柜子上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上是一家三口在许问大学里拍的合影。 王英目光落在相框上,“许问,为什么你会放弃上大学来这个破破烂烂的岛?” 刚把方桌擦干净正准备邀请她落座的许问闻言抬头,见王英这回只是纳闷不像找茬,先指了指板凳:“坐下说吧!” 又打开自制冰箱,拿了些冰镇水果切开放在盘子里端到方桌上往王英面前推了推,才开口回答她。 “我没有放弃上大学。学校会把教材寄给我,每年还是得回去考试。至于为什么上岛?当然是因为路远征在这里啊!我不喜欢异地恋。他的职业你很清楚在哪里他说的不算。但是我可以决定我在哪里,所以我就跟来了。至于破破烂烂……确实,现在岛上生活是有点难。但,这么多人都在一起努力,总会变好的!” 许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又补了一句:“总想不劳而获,把未来寄托在别人的劳动成果上,到什么时候眼里看见的都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别人什么都有!” 果然,王英听完语气又有几分激动:“你懂什么?你知道一个人从小过的是娇生惯养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要辛勤劳作是什么感觉吗?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由奢入俭难’。我就想这样吗?可我真受不了。当我挑着比我还重的粮食把肩膀磨破皮时我就忍不住怀念小时候的日子。 你跟路远征是两情相悦,我跟赵刚又不是!我……” 王英闭了嘴。 许问冷笑一声:“你又不喜欢赵刚。不过是想利用他摆脱农场的苦力劳动。你只看见其他嫂子不用去劳作赚工分,你怎么没看见她们付出和牺牲的?她们在家属楼是不用去劳作,可她们的丈夫孩子的爸爸要!他们的劳作出的不是只是汗还有血! 你看看李嫂!你随军时间比我久,想必李嫂的事你是知道的。她以前难道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人家在大院的时候闲着了吗? 每一次老吕出去她会心惊胆战,每次赵刚出去你会吗?往阴暗点想,你现在指不定还盼着赵刚出点什么意外你就能自由了是吧? 那我问你,赵刚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成为你不劳而获的工具?你凭什么过着人家拿命换回来的清闲日子还对人家指手画脚?他欠你什么吗? 你怀里这个孩子……” 许问指了指王英怀中因为她刚才大声说话吓哭的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退一万步说,你跟赵刚的抉择最起码是自己做的。他呢?他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上谁问过他的意见?” “我……”王英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许问插了块木瓜送进嘴里,心想反正惹都惹了,干脆一不做一不休把想说的都说了。 得让王英知道,这天底下除了她爸妈,谁都没义务惯着她。 “别总觉得世界上就你最苦。别的我不知道,在这个岛上的每个嫂子都比你过的难! 就算是被你嫌弃的那个农场。你觉得干活累,那你觉得他们都是木头吗?他们就不会累吗?他们天生该是劳碌命干苦力活的?那你凭什么不该?就因为你父母有钱? 那是你赚的吗?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那是你父母付出过的努力换来的。 你呢?付出了什么? 实话告诉你,我曾经享受过比你小时候更优渥百倍的生活。还有路远征,你知道他小时候过得是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吗?王英,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点经历在我看来真心不算什么。 说起来你家又不是真得位高权重,最多父母工作体面,经济上小康,说白了还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来插队下乡也是符合条件自愿报名的。 凭什么就认为自己该是公主待遇呢?” 第62章 许问刚穿过来时, 要适应的何止是田间劳动? 对一个后现代人来说,没有网络就跟吸烟的人没有烟抽一眼,那个戒断过程是特别痛苦特别痛苦的,精神上的痛苦比劳累的苦难忍数倍。 许问这样的姑娘, 在几十年后一抓一大把, 她认识大米不认得水稻。 天直到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曾经一度她都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 许问看向王英。 王英会不会是抑郁症? 抑郁症说白了就是心病。 许问记得曾经有些产妇因为抑郁症自杀后上热搜时, 她还特意搜过产后抑郁。 除了身体激素变化,最大的原因就是心理落差。 怀孕的时候, 全家人把产妇当皇后供着。 身边的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一朝分晚后,却发现生完孩子以后,全世界都是帮忙带孩子, 只有她应该带娃。 产妇从一个独立的女性,变成了一个被孩子困住没有自由的工具人。 甚至连饮食都被迫为了给孩子提供奶水吃些自己不喜欢的。 紧致的a4腰变成了水桶腰,分娩后也不曾缩回去的小肚子。 一条条从红变白的妊娠纹, 照镜子都能吓到自己。 怀孕时, 想象着,生了孩子,依旧脚踩高跟鞋, 化着精致的妆, 推着婴儿车去逛街。 可事实是,妆可以画, 高跟鞋也可以穿, 但是随身包包不能是巴掌大小的精致包, 得弄成麻袋大小, 里面装满尿不湿,水杯奶瓶,换洗衣物, 纸巾湿巾。 想象中婴儿会安安静静待在婴儿车上,实际上半小时不到就开始哭闹要抱。 往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婴儿车,孩子还在怀里扭来扭去,走到半路就恨不得把高跟鞋脱下来扔掉。 漂亮的裙子,在腰腹位置会被踢到脏兮兮一片。 逛街? 给钱都不愿意去。 还想象中,生下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爸爸下来班就会抱着孩子逗弄玩耍。 事实上的爸爸回家以后,象征性跟孩子打个招呼,往沙发上一躺抱个手机,直喊:“我都累一天了,我休息会儿怎么了?” 结婚都不愿意跟老人住,为了有人帮忙带娃伺候月子硬是跟老人生活在一起。 上学放假跟自己亲妈相处几天都会被骂的代沟变成婆媳相处,更是鸡飞狗跳。 想象和现实巨大的落差,是绝大多数产妇抑郁的原因。 抑郁后的产妇,要么意志消沉,极为悲观,怨天尤人,以泪洗面,一个看不好就有自杀的念头。 还有的人变得跟生孩子之前判若两人,不止怨天尤人还跟刺猬一样,别人无意一句话就能惹恼,说话夹枪带棒,像王英这样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王英虽然不是怀孕抑郁,但是生活的巨变对她来说可能也确实一种打击。 这么一想越觉得王英可能是抑郁症,最起码类似抑郁症或者其他跟这相关的心里方面问题。 许问有点后怕,真把人刺激过了,想不开寻了短见怎么办? 不等王英开口,许问又柔和了声音:“比起抱怨,我觉得你应该试试靠自己的努力来得到想象中的生活?” 王英哇一声哭了出来:“我怎么努力?你们都看不起我!都说我是个坏女人!不让我考大学!不让我离婚!” 许问:“……” 许问把果盘往后挪了挪了,用自制的水果叉往自己嘴里送了几块水果,也不说话,等着王英哭。 平时王英一哭闹,大家都很烦,不是劝她就是凶她。 就连赵刚也不例外。 像许问这样什么都不说由着王英发泄的还真不多。 王英哭,她怀里的孩子也哭。许问看看哭到撕心裂肺的王英再看看她怀里七八个月的孩子,从她手里抱过孩子,站起来转圈哄他。 见孩子一直盯着王英哭,许问轻声道:“别怕!妈妈只是太难过了需要发泄一下。她哭一会儿就好了不会不要你。” 怀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哭累了,看了看许问,再看看把头埋再桌子上痛哭的王英,竟然真停止了哭泣。 只是大约刚才哭得太厉害,一时止不住,一抽一抽的。 许问轻扯了下嘴角,拿了个没放冰箱的常温香蕉,剥了皮递给孩子。 七八个月的孩子能吃香蕉吧?许问还有点不确定。 闭上眼问魔镜:“魔镜魔镜,七八个月的孩子能吃香蕉吗?” 魔镜不答反问:“你家孩子不是三四岁吗?” “你管我呢?就说你回答不回答?” “哦!可以。但是不能吃太多。” 许问在心里嫌弃地呵了一声:在我看的小说里,从来没有你这么废的金手指! 啥也不是! 魔镜:“……” 许问拿了个干净垫子放在地上,把孩子放在垫子上,给他找了两个冬生的玩具。 垫子是她自己做的,挺厚实。偶尔做瑜伽会用。 冬生玩具不多,毕竟条件在这,基本就是路远征给他做的木头手木仓和其他官兵们送的小玩意。 这小宝宝还没到有玩具的年龄,特别开心,叽叽喳喳。 坐了会儿,不甘于被垫子困住,往后一躺,再一滚,变成趴的姿势,再拱起腰试图往前爬。 但,不知道是月份不够,还是怎么,反正一直蛄蛹也没挪多远。 过了约莫大半小时,王英的哭声终于渐小。 许问挪回凳子上侧坐着,这样既能看着孩子,又能看着王英。 王英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许问问她:“你怎么努力了?你又做了什么让大家喜欢你?就凭你算计他们的战友?还是凭你好吃懒做?哪怕是你现在想考大学,你想的也是考上大学了如何如何?那关于如何考大学你付出了多少? 当然,你可能又会说我没给你复习资料。但,王英你得明白一件事,我不欠你的,我愿意给你帮你是是看在赵刚的面子上,不愿意给你是本分。咱俩不熟我没帮你的义务懂吗? 如果我是你,我会拜托补给船上的人帮我采买。注意是请不是高高在上的命令。没有任何人欠你,更没谁必须应该得帮你!” “我……”王英下意识想反驳,张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第92节 她努力逃出了农场,是利用的赵刚。 她嫁给赵刚是为了住家属楼不干活。赵刚是这些官兵的战友,人家确实没理由喜欢她。 她拿着赵刚一个月三十块的津贴,也没孝敬过他父母,平时吃喝几乎不花钱,她都把赵刚的津贴拿来买衣服买化妆品,赵刚从来没说过她一句不是。 她想考上大学,想当大学生分配到机关上班吃公家饭,最好再找个同样吃公家饭的男人,才想离婚。 可怎么考上大学?王英只觉得大家都不让她考就没自学。 许问说得对,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却什么都没做。 但,王英还是有点委屈:“努力有什么用?都反对我考大学。赵刚也不会跟我离婚。” 许问见王英语气没刚才那么激烈,知道这是听进去了,心想多少还有点救。 “谁说努力没有用?咱不说远的,单看这座岛。你应该记得刚上岛时什么样吧?就一座荒岛。是那些官兵们,清理出这么空地扎好了帐篷,咱们才有了临时的安身之地。 现在他们在山下腹地建房子,你也看见了一栋栋房子拔地而起。这不是努力的成果? 炊事班的人开荒种的菜是不是已经长得挺大了?养的羊都下小羊羔了。这些是不是努力? 这些努力没用吗?咱们的生活没有改变吗? 你也一样。 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嫁给赵班长,总归没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为人妻只想着享受权利不打算尽义务,你又有什么资格怪别人不喜欢你呢? 而且如果赵班长对你不好也就罢了。据我所知,他对你对孩子都特别好。知道你不愿意理岛上这些人,一收工就赶紧打了饭回帐篷,先让你吃饭他带孩子。我还看见他给你洗了不只一次衣裳。 你扪心自问,赵班长这种上战场扛的了木仓,回家能煮得了饭带得了娃的男人哪配不上你? 对,他现在确实只是个大头兵,津贴也不高可能没你理想中吃公粮的英年才俊有文化。但是赵班长已经立过两次三等功了,他这么踏实能干,再努力几年提干也不难。怎么?部队的干部就不是干部了?同样是吃公粮,当兵的差哪了? 在我看来,赵班长提干比你考大学的希望大的多。 按照你这样的想法,等赵班长提了干是不是应该先跟你离婚再娶个年轻漂亮的?” “我……”王英再次语塞,半晌挤出一句,“赵刚不是这种人。” 许问冷哼一声:“所以就因为他老实好欺负,就该让你往死里欺负压榨剥削?” 王英垂下头,两手缴着衣摆,“我也不是不知道他对我好。我有时候跟他吵完架我也会后悔。但是他总依着我惯着我,我也就慢慢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了。” 从来不会违逆她的赵刚,偏不让她考大学。 她就越生气。 许问指了指在垫子上玩得开心的孩子,“他才是最该委屈的那个。王英,你也不小了!不能老活在小时候,也别总觉得全世界对不起你。退一万步说,你就是没来插队下乡,还在城里。你就能保证你顺利考上大学?就能保证嫁给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就算王子娶了你,那王子也有妈。飞上枝头的凤凰那么好当?你能确保婚后就没有婆媳矛盾,能过上豪门太太的生活而不是像佣人一样伺候一家老小,买双鞋都看婆家脸色? 到时候难道你就不用生孩子带孩子了?” 王英咬着唇,脸色几变。 “现在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你要是不服气你大可以试一试。” 王英摇头,“赵刚不会让我去。” “这个我可以帮你去说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第63章 王英欣喜若狂:“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许问斜睨了她一眼:“你若考不上, 就别再作妖,好好跟赵刚过日子。若考上了,非想离婚,等大学毕业再提离婚的事。咱不说赵班长对你如何, 这孩子你总该养到他能自己到别人家要饭吃吧?” 王英目光在什么都不懂还傻乎乎在地上玩耍的孩子身上犹豫了下, 还是点头应允:“一言为定。” 许问摇头, “你我都不是君子,这种口头约定就免了。”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 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拿了支钢笔递给王英。 “口说无凭,还是白纸黑字更让人踏实。” 如果是别人这么做, 王英又得委屈到不行,觉得这是针对她,看不起她。 但是许问话说得明明白白, 她反而觉得没什么。 确切地说她知道许问不会惯着她, 不同意考大学连想都别想了。 虽然不开心,还是老老实实落墨为字。 写完后自觉地签上名字,拇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在签名处摁了个手印。 许问拿起来看了看, 夸王英:“钢笔字写得不错!” 钢笔也是随着时代发展惊呼被淘汰的文具, 最起码许问上辈子和她的同学们无人再用钢笔。 这辈子时代在这儿,大部分人用钢笔鞋子, 考试也得用, 不得已练了一阵子, 才写得能见人了些。 王英临走还有些不放心:“你可得说话算话!” 许问翻个白眼:“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我不是你, 我家就在这。我说话不算你尽管来闹。” 王英这才抱着孩子掀开门帘往外走。 一出门就看见外面杵着四个大男人。 路远征、石磊、赵刚、赵刚的连长。 王英红肿着眼看了赵刚一眼,顿了下,还是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刚忙朝许问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嫂子!给嫂子添麻烦了!”说完在连长的点头应允下去追王英。 许问看看三个还一脸怔忪的男人, 问:“要不,进来坐会儿?” 路远征看石磊,石磊看了眼腕表:“等走回去也就到饭点了。那就叨扰嫂子,讨碗冰吃!” 连长本来是想走人的,一听有冰吃,也不说话了。 反正路远征跟石磊都是他的领导。 领导咋说他咋办,领导吃冰还能不给他? 许问让开门口,掀着门帘比了个请的手势。 石磊先进,路远征最后。 他贴着许问进帐篷时,贴着她耳朵来了句:“媳妇儿,威武!” “冰没有。冰镇的水果先吃点吧!”许问跟他们混熟了也没那么客气,又添了些水果放在盘子里端上来。 石磊感慨:“你说,帐篷里现在都放了冰,怎么就没你们这凉快呢?” 因为许问这个制冰方法十分简单。 路远征干脆打申请弄了很多硝石来。 他们连枪支弹药都能看管好,别说区区一点硝石。 全营帐篷里都放了制冰的大桶,算是实现了用冰自由。 路远征嗤了一声:“那是,别人家的饭都香。” 小孩子都有一个毛病,在家里山珍海味也不一定吃,到了别人家就是窝窝头都格外香。 石磊:“……”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是在笑话他。 他摆出一副不跟路远征计较的架势,对许问道:“嫂子,平时看着你慢声细语,数落起人来也挺狠呐!” 一连长没忍住附和了一句:“刚子媳妇从第一天进大院到现在,也没受过今天这样的奚落。” 赵刚是好糊弄,被王英哄得五迷三道。 其他人是看出来王英不是个过日子的,但又碍于面子啊性别啊种种原因也不太好意思说王英重话。 后来王英跟赵刚结婚后,大家就更不怎么说了。 路远征叉了块水果喂进许问嘴里,自己也叉了块吃才开口:“都跟你们说了不用回来。我媳妇儿能解决,你们都不信!” “你别马后炮!”石磊揭短,“刚才也不知道谁跑的最快。” 许问愣了下,“你们专门为我跟王英的事回来的?” “可不是?”石磊轻叹,“可怜我堂堂一个文官,五公里考核都没这么拼命过。” 早上许问带王英回自家帐篷,看见的人就为许问捏了把汗。 在大家眼里,许问跟王英就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大学生,一个是阴险泼辣、只会算计的小人。 两相对比,都不用犹豫,一致喜欢前者,也就是许问。 有几个嫂子就放下手里的活,来帐篷外旁听。 果然没两句就听见王英歇斯底里地怒吼声。 李嫂当机立断吩咐儿子:“根生,你去找赵刚和路营回来。就说许问跟王英打起来了。” 根生现在是许问的小粉丝之一,一听撒丫子就跑,还不忘拉上冬生一起。 冬生本来不肯走,说:“我麻麻厉害着呢!才不会被欺负。” 麻麻会放电,连流氓都能摆平。 但大家都只当他是孩子戏言硬生生把他轰走。 结果过了会儿,只听见许问训王英,不见王英反驳。 李嫂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走远了几步小声嘀咕。 “没想到许问嫂子这么厉害!都能给王英说服了?” “这人还是得有文化!文化人说话她讲道理!不像咱们只会胡说。” “可许问嫂子也没说啥文化的事,就在那训王英呢!一句比一句刺耳。” “这倒也是。难道这王英愿意听别人骂她?” 第93节 “快得了吧!你忘了前年有个东北的嫂子来探亲看不惯王英这破德行说了她几句,然后两个人打成什么样吗?” “对!是有这么回事。那你说这王英今天是怎么了?” “她……” 话音还未落,就听见帐篷里传来王英的哭声。 越哭越大声,那声音凄厉的,鬼听见都不敢再上门的那种。 但没听见许问的声音,她们也不好直接上门。 不为别的,王英这个人在大家眼里是极其不讲理,谁惹她不高兴都跟回去跟赵刚打。 如果她们上门拉架,那赵刚这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李嫂她们又怕许问吃亏,连忙绕到帐篷侧面,从窗户外往里看。 只见王英趴在方桌上哭,许问坐在地上陪王英的孩子玩,也不搭理王英,跟听不见王英刺耳朵的哭声似的。 无聊了还在垫子上下个腰什么的,看起来那身体软得更没骨头似的。 众嫂子:“……” 她们悄悄撤了回去。 一边浆洗衣服,还在聊这事。 “许问嫂子是真厉害!连王英都能降住!” “可不是嘛!咱们不都说了嘛!就路营这样的人物一般姑娘他也看不上。” “是啊!从前几年开始,多少嫂子都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听说他们大领导都想过要把闺女许给他。” “他总说怕耽误人家姑娘,全部都拒绝了,这回老家一次就偷偷把婚结了。” “偷偷不至于。也确实没消息!可以理解吧?这么好的媳妇儿藏着掖着也正常。估计不是路营重伤在医院,许问嫂子也不会过来。” “……” 看完热闹就开始点评的嫂子们,完全忘记了打发“小兵”去报信的事。 想起来也没用,她们也追不上半大的小子。 那边根生他们跑到工地上一顿喊:“不好了!王英姨打许问老师了!” 路远征一听扔下干活的工具就往回跑,跑了两步回头吩咐:“把赵刚给我叫过来。” 他回去拉架总不能打女人,还是得让赵刚管自家婆娘。 赵刚再急也得先跟连长请假,连长一听也连忙跟着。 真把许问嫂子惹恼了,那可是全营的损失。 一路上还训了赵刚好几回。 石磊是听见动静自己跟着来的。 路远征摸摸鼻子,没吱声。 许问落向路远征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见他被石磊调侃到耳尖发红,岔开话题给路远征解围:“你们来拉架怎么还都站在外面不进来?” 石磊跟一连长齐刷刷选择临时性哑巴。 路远征只好开口:“那不是只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到的时候,王英已经不哭了。 只剩许问一个人听平心静气但言辞锐利的说王英。 说字都是客气的,正确的形容应该是训。 偏一向喜欢哭哭啼啼总弄得自己跟泼辣版林黛玉似的王英还没了脾气。 半天憋一个“我”字就没了下文。 他们四个大男人哪还好意思进去,就站在帐篷外旁听。 到最后王英总算说了几句话,抗议也没什么力度,还是许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问有几分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路远征第一个表态:“不会!佩服都来不及。” 石磊点头,真心实意道:“嫂子,我要有你这口才,感觉我们营的思想政治工作就好做多了。” 他身为教导员,得负责战士们的思想政治教育。 老兵还好,都有分寸,不用他多说什么。 主要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教起来有时候是真头疼。 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刺头,气死人不偿命,偏还各方面素质都过硬是人才。 处理起来十分棘手,石磊觉得每次新兵入伍,自己头顶的头发都少一茬。 许问更不好意思了,“你们再这样就是笑话我了。不过,既然你们都听见了那我也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我答应王英高考的事……您几位得帮着开介绍信。” 高考也不是想参加就参加的,还是有报名条件的。 许问那是应届生,限制少。 像知青点上也不是人人都有参加高考的机会。 还是要农场或者工厂推荐才行。 王英这要参加高考怕也得要部队在介绍信上给盖章。 路远征石磊他们对视一眼。 路远征没立刻答应:“媳妇儿你有把握王英不胡来吗?” 许问想这八成还是看在夫妻面上问的委婉,看石磊跟连长的眼神就知道,估计是想问她:“许问,你有把握让王英不跟赵刚离婚吗?” 这事许问当然不能保证,许问摇头。 路远征:“……” 石磊:“……” 一连长:“……” 许问纳闷道:“有句传下来的古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虽然是赵班长的领导也不能总干涉人家夫妻俩吧?是,我知道法律保护军婚,赵刚不松口,王英就离不了。就算赵刚松了口,你们不在离婚报告上签字,他们还是离不了。 但这条规定最初也不是为了单方面维护婚姻吧? 夫妻夫妻,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 现在的王英,本就钻了牛角尖,大家越不让她离,她就越想离婚。真不管她,说不定就不离了。” 一连长苦笑:“嫂子,咱们找个老婆不容易。赌不起啊!” “那你们觉得他俩这么拧巴着过日子,有意思吗?你们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至于跟老一辈一样认为两个人不合适也得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吧?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的兄弟差劲到得靠条条框框来栓着老婆?” 一连长忙摇头:“那不能!赵班长优秀着呢!现在也是准预备干部。” 在他们眼里,是王英这种女人配不上赵刚。 王英跟其他嫂子比起来,除了打扮时髦了点,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什么都不是。 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啥都不会,不就下乡前家里条件稍微好了点? 还是路营有眼光,看许问嫂子,有文化有才华长得漂亮还明事理。 “那就是了!再说,王英她想考大学,这不是坏事吧?难道就为了怕她离婚真不给人家开介绍信了?” 三个人沉默。 这么做确实不地道。 一连长长叹一声:“谁说不是?要不然我们为难成这样?怎么做都有一个人不满意。” “你们为什么要为难?”许问不解,“婚是他们俩要结的,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帮我转告赵班长一句话‘真要在乎王英嫂子,就别拿规矩绑人!’。” 路远征:“……” 石磊:“……” 一连长:“……” “事是这么个事,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退一步说就算不管赵刚愿意不愿意,那总得考虑一下孩子的感受吧?那王英要真离婚了那么小的孩子可就没妈了。” 都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我发现你们也挺奇怪。”许问有几分不解,“在你们眼里王英除了算计小心眼也没什么优点,那这样一个人,你们又为什么都觉得她能考上大学?非这么防着她?” 路远征:“……” 石磊:“……” 一连长:“……” 确实是个好问题。 “你都说是防着了。那防的不就是那丁点可能?” “你们可能性是防着了,真把王英逼急哪天跳了海,就得不偿失了。” 路远征:“……” 石磊:“……” 一连长:“……” 三个人对视一眼。 尤其是石磊,眉毛皱起,神情严肃了几分:“嫂子,没这么严重吧?” 若王英真寻短见,那可真就麻烦了。 许问咬了下唇,“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王英本身的性格什么样我没有见过。从她算计赵刚赵班长来看,多少肯定有点不好。但她现在整天这么以泪洗面跟愤怒版祥玲嫂似的多少有点精神上的不正常。若是有条件可以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若是没条件,真心建议三位领导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王英的负面情绪太重了! 从她平时言谈就能看出来,她现在厌恶一切的人和事。 跟赵刚离婚和考大学对她来说像是能离开这一切的救命稻草。 第94节 总想把救命稻草给她抽走,逼急了真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 事情总有两面性。给她她想要的自由,她就真能自由吗? 按照今年百分之五的高考录取率来说,王英一个初中毕业的人能考上的几率多大? 路远征他们三个人齐齐沉默。 好一会儿,石磊郑重道:“谢谢嫂子,等我们回头开个会好好研究一下。” “这事明天再说。”路远征换了话题,“媳妇儿,还得跟你商量个事。” 许问知道他们虽然有些松动还是有些犹豫,不过她也不着急,顺着路远征问:“什么事?” “我们明天得去团部开会,团部说让我们邀请你一起去。” 许问:“……” 纳闷道:“你们开会带上我干什么?” 许问只是个家属。 部队的事可没她说话的份。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得有。 路远征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跟石磊还讨论过。 石磊还开玩笑说:“难不成也想请嫂子去他们岛上当老师?” 路远征觉得不可能,就算真想请许问,也用不着团部出马。 再说明天是干部开会,去得是他们全团的营长教导员。 虽说是例会,但也不会随便让一个家属参加。 不合规矩。 “明天去了就知道了。”路远征道。 第64章 战士们也不是铁打的机器人, 偶尔也得休息一下。 平时非作战时期的话,每周三的晚上,以及周末都是可以休息的。 休息是指不用工作,不能离开营地前提下自由活动。 岗哨还是如常, 如有特殊情况也得第一时间能集合。 周末每个班都会有一两个名额, 可以供有事的战士们外出。 不过岛上现在是开荒建设阶段, 周末休息有点不现实,临时改成周三周五周六晚上休息。 外出也没了, 主要出不去。 这天恰逢休息,路远征难得不用大会小会,有空陪着许问母子, 不,是陪着许问。 路远征嫌弃冬生碍事把他支走,跟许问两个人在海滩上散步。 许问为了趟水方便, 换了身衣裳。短袖配五分短裤。 短裤是她自己改的。 路远征就没这烦恼了, 一年四季两套同款衣服轮换穿。 一身绿里面套一件蓝色海魂衫。 跑五公里时,一般就是海魂衫短袖配深蓝色短裤,也是居家日常穿着。 许问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 借着茭白的月光和探照灯的光, 在沙滩上走在停停,时不时就弯腰捡个相中的贝壳。 这片沙滩是真的特别漂亮。难得纯天然的沙滩上的沙子会这么细腻。 白天被烈日烤过, 晚上踩在上面很温暖很舒服。 许问干脆脱了鞋拿在提在手里, 光脚踩在沙滩上。 路远征自然地伸出手, 从她葱白的指尖把凉鞋勾了过来自己拎着。 许问有些不好意思:“这是鞋。” 她不是现代都市局里的女主角, 鞋底干净如新。 这是荒岛,真要走路的。 鞋底真会脏。 “我知道。给自己媳妇儿拎鞋不应该的?” 许问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哄笑:“倒也没这么理所当然。” “嗯。在我这应当,在别人那就不一定了。” 许问回头看他。 这是有话要说。 “赵刚跟王英的事, 有点复杂。王英也不但是心理问题,她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我知道。”许问点头,“李嫂给我讲过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也不认同王英的做法。大家都不认同,但,再不认同也没人劝他们离婚。我是第一个,又是你妻子,所以你有些为难?” “倒也没那么严重。”路远征失笑,“哪有人给自己扣这种帽子的?你又没真想让他们离婚。” “呀?”许问假装惊讶,“你看出来了啊?” “总不能白穿这四个口袋不是?这点判断力没有,我怎么领兵怎么打仗?我猜你想先破后立吧?” “对。”许问点点头,“他们在一起时,王英的目的就不单纯。现在天天那么多委屈和抱怨,他们俩过得不幸福,孩子也遭罪。再说赵班长能顺利提干一直平平安安还好,若赵班长提不了干,那早晚得退伍。你们现在能拦着王英,赵班长退伍之后呢? 再说,就算在老家公社,那么封建,最起码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下还让年轻男女单独见见面决定是否自愿嫁娶。 我相信感情是能培养的。就像咱们俩一样,你最开始求婚也不是因为喜欢我啊!” “那可不一定。” “???”许问惊讶地抬头,跟路远征目光对视。 月光下他的眼似乎格外深情。 路远征看着许问的眼睛:“你怎么知道那时我不喜欢你?” “你又没说过。” “不说也不是不喜欢。当时只是不敢喜欢!我真没把握活着回来。” 这也就是侥幸捡回一条命。 生还的概率不足百分之十。 连活着都不一定,还怎么谈喜欢? 想都不敢想。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许问眨眨眼。 路远征摸摸她的头顶,“晚上回去再说。” 不是不想说,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不喜欢我。”许问假装生气。 “我喜欢你!”路远征开口,“很喜欢。” 只这么一句简单的表白,路远征掌心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紧张得心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许问唇角已经扬起了,还故意学他平时:“声音太小听不见!” 路远征笑了。 一口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有些耀眼。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像平时喊口号那样大声喊道:“我喜欢你!” 许问咯咯得笑,眼睛都笑弯了。 可能喊了两遍不那么紧张了,也或许是因为看见许问听见他说喜欢之后这么开心。 路远征一不做二不休,转身面朝大海,两手圈成喇叭状,大声喊:“许问,我,路远征,喜欢你!” “我艹!”最近一个岗哨站岗的士兵一哆嗦,“路营抽什么风?” 一起站岗的兄弟白他一眼:“你才抽风!路营表白嫂子你没听见?” 没听见就不会吓到了。他瞪眼:“我是说路营好好的怎么突然表白?” “那怎么了?难道跟嫂子表白还得选个良辰吉日?” “说的也是。” 此刻的路远征一时上头,根本忘了附近还有岗哨并且能听见他喊话的事了。 确切的说,不只岗哨,半个岛都能听见。 这岛本就不大。 但,此刻,谁在乎呢? 许问笑得更开心了,笑够了,学着路远征的样子,两手圈再嘴边大喊:“路远征,我也喜欢你!” 她声音没路远征那么浑厚,也没那么高声,但声音清脆穿透力也强。 虽然不至于半个岛都能听见,但附近的岗哨一定能。 “唉!”刚才被路远征吓到的战士长叹,“我为什么要这个时间段来站岗?” 另外一个也长叹一声:“我爹娘来信说,给我相了个对象,原本我是没兴趣的,现在突然想结婚了。” “我也是。看路营跟嫂子多让人羡慕。” 第95节 被羡慕的路远征跟许问此刻在接吻。 许问刚喊完,被路远征一把拉进怀里,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没一会儿,浅吻就变成了深吻。 渐渐路远征的气息开始不稳,许问身子越来越软,重心压在路远征托着她的胳膊上。 良久,路远征松开许问,低头看着她,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此刻欲念翻涌,哑着嗓子问她:“回家?” 不等许问回答,他又长叹一声把许问的头压向自己的胸膛,“算了。帐篷那么简陋太委屈你。好在房子都快修好了,到时候搬进去再……” 后面的话他声音很小渐无。 许问耳朵尖听见了,又羞又囧,抬手在他腰间软肉上捏了一把。 路远征吃痛,轻呼:“谋杀亲夫?” 许问笑着钻出他的怀。 路远征没追,行动不便。 生理原因。 站在原地,舌尖抵了下上颚,心里盘算着工期再往前提提的可能性。 过了会儿,路远征才上前追上许问。 笑闹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又聊会王英跟赵刚,许问问路远征:“我确实也没把握后面王英会怎么样。弄不好,他们会真离。那怎么办?” 王英心里最大的结也就觉得生不逢时,过度美化了自己能力以及排斥现有生活。 这个给她机会,等碰壁就知道好歹。 最大的变数是王英本身的性格。 路远征抬手在许问头顶摸了下,“没事。有什么问题我扛着。” “我以为你是想说服我。” 路远征佯装叹息:“是啊!本来是这么想的。这不是让你给反说服了吗?” 许问被他故意做作的表情逗得咯咯直乐。 其实路远征也没干什么,但是许问就是觉得开心。 这大概就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吧? 哪怕只是聊几句闲话,心里也开心得直冒泡。 莫名其妙就想笑。 路远征也一样,放慢了步子跟许问十指相扣,在沙滩上边走边聊,眉眼稍都带着笑意,唇角扬起。 走了几步远,许问突然停下,问他:“路远征,我鞋呢?” 路远征:“……” 刚才表白时可能一激动随手给扔下了。 许问:“……” 路远征,许问,石磊吃过早饭撑着小船往团部也就是群岛中最大的那个岛划去。 这小木船是他们用搭建房屋的边角料做的。 就很原始的那种木船,不易远行。 路远征跟石磊一路上没少拌嘴。 路远征嫌弃石磊:“抽空也练练体能。才三十岁的人连划船的力气都没有像话吗?” 当然,石磊没那么差只是跟路远征比而已。 石磊翻个白眼:“你那么厉害,你游着去呗!你昨天不还说要游着去团部呢吗?” “要不是陪我媳妇儿,我游着都比你快。” 路远征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许问已经习惯了这俩人的相处模式,坐在船尾托着腮听他们打嘴架。 在营部这几个月,战士们给这俩人各起了个外号。 叫路爹石妈。 不过两个当事人都不喜欢这外号。 石磊自不必说了,听见准跟人急。 路远征也不开心。 许问问他给人当爹还不好? “他们一半人都比我大!再说了,我有媳妇儿,谁看得上一个男妈!” 十来公里,在海上不算远。 最起码不用出力的许问觉得特别快,感觉眨眼就到了团部。 一登岛就感觉出差别。 他们的岛能能拍荒岛求生,团部的岛能拍海边度假。 岸上有车等着他们。 车一路往岛中央开,面积最起码是他们那座岛的四五倍。 岸边有渔村,再往里也有靠种地种果园卫生的普通农民。 看起来像是个某个少数民族的聚集地。 再往里还有一片稍微繁华些的地方,大约类似公社那条南北街,当然,繁华程度跟内陆不能比。 团部没占原始居民的地方,在稍微偏远的高地找了处岛被占时的敌军指挥处。 这岛上物资相对齐全,不用像路远征他们一样搭帐篷,只是在原有的建筑物基础上翻新了下。 路远征一行三人到大团部会议室时,其他岛上的干部都已经到了。 就连宋学勤现在的宋团也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一看见路远征进来,宋学勤就没好气地训他:“我还以为你在荒岛上呆的没时间概念了呢!正准备让人去请你。” 公共场合,路远征不敢顶罪,老实立正认错。 宋学勤还想说什么,看见路远征身后跟进来的许问,闭了嘴,正了正衣领,等着路远征介绍。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许问,都不知道团部开例会,路远征带个女人来干什么。 路远征侧头看了许问一眼,见她有些紧张,稍犹豫了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起了许问的手。 众人:“……” 嘛呢?这是开会呢! 宋学勤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清了清嗓子。 路远征这才开口:“这是我爱人,许问。” 许问:“……” 她本来只是有点紧张,路远征这一牵手和牵手,她不光紧张还害羞,垂着头。 会议室众干部:“……” 有些人皱起眉,眉眼里俱是不苟同。 虽说路远征向来行事就有点不太受拘束,可这也太出格了吧? 干部开会带家属来算怎么回事? 宋学勤见马上就有干部就批判路远征了,站起来抢着开口:“许问同志你好!不好意思,还专门麻烦你过来一趟。” 许问摇头,“您太客气了。” 干部们:“????” 您请的? 宋学勤等路远征领着许问落了座才开口:“是这样的,今天开例会前,有件事想跟许问同志当面商量一下,所以我才做主把她请来。当然,跟你们各位也都有关系。就是想办法解决用电难……” 普通百姓没有电,生活问题还不大。 但他们是军事基地,离不开电。 海边的探照灯得开吧? 电话得按吧? 还有一些必要的军事问题都需要用电。 偏海岛远离岸边,供电是件特别麻烦的事。 宋学勤从知道他们整个团要来驻守群岛开始,就开始往供电局跑。 还借着过年请了供电局的局长到家里吃饭,就想攀攀私交。 吓得人家连他家门都不敢进。 “宋团长,现在号召拥军拥属。但凡能做到,不用你开口,我也让人给你们把电按了。但是我真没办法啊!” 别说那么那么远的海岛上,就是大陆上电也没完全普及,大城市用电不成问题了,很多偏点的公社都没通电。 就像魏庄公社。 但如果魏庄公社想通电,只要用电户数量达到,再补一部分钱,也能把电线给他们扯上。 海岛能吗? 最近的海岛离岸多少公里? 扯线的话要多少钱? 在海上能立电线杆吗? 不能。 第96节 指着发电机,就算不心疼有钱作用也有限。 若补给不及时,岛上了缺了燃油不还是受难?! 为这事宋学勤都快愁白了头,一有空就往供电局跑。 团级干部一开会,他就提这事。 他上级连振兴也愁,这事已经一级一级递到中央去了。 只是像供电局的人说的那样,跟谁说也没用,这受制于现实和目前的技术,暂时真就没办法解决。 就在宋学勤胡子都快愁白的时候,无意间听见路远征岛上来送资料的文书跟人在那吹牛逼。 说别看他们岛又偏又穷又荒,但他们现在还真不缺什么。 因为他们营长嫂子特别厉害!会制冰,会把海水变成淡水,会发电,会做风扇,还会教大家读书写字。 宋学勤问秘书:“这兵哪个岛的?” 秘书答:“就是到现在还没确定岛名的路营长的文书。” 宋学勤:“……” 路远征这是娶了个才女啊! 是路远征就好办了,老部下沟通容易,就让秘书同志路远征带许问过来。 大家听宋学勤说完,都一脸疑惑。 缺电的事,所有的岛都有。 但供电局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找路远征的家属有用? 第65章 干部们都纷纷打量许问。 许问长得很抢眼, 漂亮又白净,就是有点太瘦。 坐在路远征身边看着文文静静很舒服。 如果忽略路远征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两个人可以说郎才女貌。 但再看着顺眼,一整个部门都无法解决的事, 她一个年轻姑娘怎么解决? 在座的都是唯物主义, 没有谁会认为许问长得漂亮像个仙女就真能施展法术把电变出来。 见许问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路远征侧了侧身子,挡住许问大半, 屈指再桌面上敲了敲:“在我们老家,第一次见新媳妇都要给红包的。你们兜里装钱了吗?” 众干部:“……” 齐刷刷地回过头。 不是因为要给红包,是被路远征这没羞没臊的话堵的。 都是战友都是兄弟, 谁还听不出来他这不是让看新媳妇?! 宋学勤瞪了路远征一眼:“红包少不了你的!中午留下吃饭我给。先说正事,许问同志,你那个太阳能发电和风力发电能大范围应用吗?就是说能不能保证整个群岛的用电。” 许问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能。” 宋学勤有些失望。 倒是宋磊有些急:“嫂子, 你不是说能保证岛上日常用电吗?” “是啊!只能保证日常。但, 现在多数城市的生活用电并不稳定。动辄停电。日常生活能接受,军用也能接受吗?” 明显不能。 宋学勤满心的期待又折了些,多少还有些不甘心:“你能说说你那发电是怎么回事吗?” 许问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她通过在魔镜那了解的和自己记忆中的残留, 知道我国风力发电是从五十年代开始的, 但真正能建成风电场是在一九八六年。 许问可没本事只靠魔镜瞎指挥就把这么大的事提前八年给完成。 风电场是必须把大型风力发电机都集中安装在某一个地方,形成一定的规模, 才能叫风电场。 往往几十台风力机起步, 几百台甚至几千台风力机连在一起运行, 统一向供电系统输送电力, 再把电力分散输送下去。 这其中还需要计算机处理。 先不说这年代的计算器多贵多难买性能也差,单说这么大的工程,许问说什么也做不到。 这得需要一个团队, 一个专业研究风电的团队。 许问大体上解释了一下太阳能跟风力发电的原理。 有些干部听懂了有些没听懂。 这一阵子一直在研究电的宋学勤对电略有涉猎,听完又有了信心:“那你这确实办法挺适合咱们海岛的。咱们海岛上就是不缺风和太阳。怎么就不行呢?” 海岛上常年光照充足,海风不断,不是最适合这样发电? 许问皱起眉,咬唇。 不是她不愿意说。 从魔镜那问出来的答案包含从古至今,不是,至未来到二十一世纪前三十年。 有些推论现在根本还没有。 比如电网什么的,现在没有,她如果说些过于新潮的名词,传到专业人员那里怕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在这里,大家把她弄的这些归功于她是大学生,专家可不会这么认为。 路远征握了握她的手,替她开口:“团长,许问就一个刚考上大学的大学生。她就是在图书馆看来一些杂七杂八自己瞎研究的。要不,你再想办法问问专业的人?咱们国家不是有专门研究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的?要不请教一下那些科学家?” 宋学勤没好气道:“用你说?已经在让人联系了。”但,科学家哪那么好请? 其他干部们虽然从头到尾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 只知道许问说她那方法不适合群岛上。 所以还是不能大规模正常供电。 不过他们本来就不了解也没见过,谈不上失望。 只有宋学勤是实打实的难过。 许问有些不忍心,还是开了口:“首先得排除太阳能发电。太阳能顾名思义是要依靠太阳来发电的。赶上阴天下雨会直接没有电。风力发电略微好些,但是……怎么说呢?发电容易转化有难度,存电就更难。 像我折腾的那几个小玩意,确实就是玩玩,风扇只够扇前半夜。 当然,如果能联系到科学家们,他们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如果这样的话,大面积供电也不是不可以。” 她这是善意的谎言,最起码在她跟魔镜的认知里,存电这个问题一直没能好好解决。 果然宋学勤明显又多了几分希望。 见关于她的部分已经谈完,许问主动离开了会议室。 不离开也不行。 涉及军事机密,也不会让她听。 中午许问被宋学勤留下吃饭,路远征自然得陪着。 石磊说去找一个老战友,没跟他们一起。 宋学勤还真让人准备了个大红包递给许问。 看起来挺厚。 许问忙推辞:“宋团长,您太客气了!路远征那就是胡说八道的。” “哪胡说八道了?”路远征反驳,从桌上拿了红包塞进许问怀里,“给你就收着。这么不过日子呢?给钱还不要?” 许问:“……” 虽然是在说她,但感觉更像挤兑宋学勤。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指桑骂槐?! 宋学勤摸起手边的火柴盒扔向路远征,“滚!” 一转脸看许问又成了慈眉善目的长辈,和颜悦色道:“私底下我不叫你许问同志了。你跟征子一样叫我宋叔就成。” 许问点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宋叔。” 宋学勤应了,下意识往上衣口袋里掏,掏了会儿想起来红包已经给了,又食指虚点了下路远征,对许问道:“别看他经常口无遮拦!其实这小子靠谱着呢!嫁给他你没选错人!” 许问笑着点头。 “他跟没跟你说过他以前还是个公子哥儿?” “啊?”许问侧头看了路远征一眼,摇头:“没有。” 公子? 这是什么称呼? 听起来有点古代的既视感。 “那他跟你说过他不姓路姓魏吗?” 许问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 宋学勤也惊了:“他什么都没跟你说你还敢嫁给他?” 路远征轻叹一声:“老宋,我一共就这么点底你都给我抖搂干净了。就不能给我留点让我自己交代?我晚上回去睡地板您负责呐?” “活该你!”宋学勤给他一个白眼,但也没再多说这事,只闲话家常。 许问虽然好奇,也没追问。 一是路远征姓魏还是姓路对她而言又不重要。 二是,她更愿意从路远征口中听到这些。 自己说跟别人说,她听着肯定不一样。 第97节 宋学勤问了许问一些个人情况,就是多大啊,家里几口人都有谁啊什么的。 “我结婚申请还是您签的字,您问这些图什么?” 明明他都看过一遍。 “看资料跟真人聊天能一样吗?”宋学勤没好气道:“你再插嘴你就给我滚出去。” 路远征挑挑眉真就不吭声了。 不是他没大没小,公共场合他们是上下级,这私下吃饭是长辈跟晚辈。 尤其是宋学勤跟连振兴对他是真的好。 听到许问是舍了学业跟着路远征回岛,宋学勤看许问更多了几分赞赏,嘴上却道:“委屈你了。” 不是他虚伪。 他们当兵的有时候也很苦,谁不想一手拿木仓一手牵着心爱的姑娘。 鱼和熊掌哪能兼得? 多数时候就得舍弃一头。 经常是保得了大家护不了小家。 很多当军嫂的眼泪比海水都咸。 全是委屈的。 许问这才刚开始就把学业舍了,这魄力也少见。 “来小半年了,后悔吗?”宋学勤最怕她只是一时冲动。 他的兵他了解,若许问真后悔了,要离婚走人,路远征不会拿军婚保护留她,一定会给她自由。 不是不在乎,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许问摇头:“不后悔。” 她什么后悔的,又不是不能上大学,只是她没必要天天去。 四年后看海岛情况再决定去哪。 “你是个好姑娘!”宋学勤在饭局尾声下结论,“路远征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遇上你。” “您刚才还不是这么说的。刚才您夸我是个值得嫁的男人现在怎么就我修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她?您这立场也忒不坚定了吧?” “好好说话!”宋学勤训路远征,“扯什么京腔?” 路远征打岔成功,扬着唇笑,也不说话。 临走,宋学勤把他们送到出门,主要是送许问。 “问问,那风力发电真就一点可能都没有吗?”宋学勤还是有点不甘心。 许问见宋学勤实在意电的事,这次没把话说死,只道:“我再回去想想。” 宋学勤没再说什么只对路远征道:“你们的岛名什么时候想好?咱们群岛上可就你们岛还没岛名了。” 路远征挠了挠头,取经:“他们都起了什么些什么名字?我学习下?” 宋学勤轻嗤了声,“自己的岛自己想名字。再给你一周时间,写不出来就按老岛名或者按你们岛的编号命名了。” “我们岛编号多少?” “十九。” 路远征哦了一声,点头:“行,下次来开会,一定带着岛名来。” 石磊还没回来,不是他不守时是离约定离岛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 等宋学勤离开,路远征就牵起许问的手,“走,带你逛街去?” 许问跟着他走了几步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故意提前出来的?” 路远征可不像他说的会记错时间的人,再说他那语气太敷衍。 路远征嗯了一声,“好不容易不带小电灯泡单独离岛一回,现在石磊那个大电灯泡也不在,哪能都把时间花在陪宋老头聊天上?” “背后这么这么说你领导不怕被收拾?”许问知道他是开玩笑,打趣他。 “当面也经常叫。今天是当你面给他留面子。”路远征顿了下补充道:“他跟连伯伯都待我很好。救了我不止一次。原来宋老头跟连伯伯是平级的。关系差不多跟我和石磊这样。后来为了给我收拾烂摊子,老宋降过职。” “啊?”许问有些吃惊,“发生了什么?” 第66章 许问能听出来, 路远征的声音听着平静,细品,话里还是藏着难过。 她轻声开口:“路远征,我是很想了解你, 但更不想你难过。不想说的可以不要说。” 路远征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什么不好说的。刚才吃饭老宋不是说过我姓魏不姓路吗?” “魏庄公社的魏?” 路远征点头, 轻笑:“你是真的太聪明了。知道现在公社存放粮食的那地方吗?” “嗯。路过几回。看起来很气派的古代建筑。” “确实挺气派,据记载有一百年历史了。但, 我爷爷跟我说,它其实是明朝时就建好了,最原始的名字叫树德堂。不后来……被人叫地主庄园, 再后来就充公了。 这庄园一共有进九座院落,二百多间房子。跟你在北京看见的四合院差不多只是更兼具了古代建筑的防御功能。” 许问知道那些特殊时期有些事说不清对错。 她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充公时间应该远在路远征出生之前, 纳闷道:“你怎么对那里那么熟悉?” “好歹算是我家啊!”路远征平静道, “其实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没感觉,后来无意间听说了总想着去看看,就翻墙偷偷溜进去几回。 虽然我不是在那出生的, 可我爹是。 他比我倒霉, 出生没当几天正经的公子,不是国有难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就是大多数时间都在街头牛棚……反正, 我爹扛不住病逝后, 我娘就改嫁了。当时她已经怀了我。” 许问听得心头一跳, 用力握紧路远征的手。 路远征感觉到许问的情绪波动, 还转过头来安慰她:“没关系,都过去了。” 后来路远征的娘嫁到了路家。 她那时候还不算显怀,所以村里人都不知道。 路远征的爷爷是魏家曾经的管家而且是家奴, 魏家倒之前就被路远征爷爷放出来自立门路,也是想魏家一朝落难,能有个退路。 路爷爷跟魏爷爷主仆关系特别好,一般会被形容成主家心腹的那种。 所以虽然在解放后彻底复了自由身,但对魏家一直很很关注时不时偷偷接济一下。 路远征亲爹临终前拜托他答应照顾路远征娘。 所以对外说是路家老二娶了路远征的娘,其实就是给了她一个庇护之所。 因为路远征的后爹路家老二自小体弱多病,成年之身却渐渐萎缩,枯瘦如柴,大夫断言其活不过十岁。 十里八乡根本没姑娘敢嫁他。 虽然特别不幸,倒是很适合路远征他娘,两个人一个屋檐下算是互相照顾。 路远征出生后不久,他后爹就过世了。 路远征的娘,本身也是个大家闺秀,家逢巨变之后,她承受的不比路远征的爹少多少。 只是为母则刚,她为了孩子熬了过来。 路远征身上那些刚入伍时被嘲笑的贵公子习惯都是受母亲的影响。 她母亲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还是大户人家的正房太太。 只是身体不为意志左右,等路远征渐渐长大,她心里那口气一松,人就病倒了。 后来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再之后路远征又跟路爷爷生活了几年。 有次听见爷爷奶奶吵架,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爹娘时经常会偷溜去庄园。 倒不是还有公子梦,就想看看爹娘生活过的地方。 路远征没当过被仆人伺候的公子哥,对魏家的曾经也没多大遗憾。 亲爹后爹亲娘没有任何一个愧对他,路家除了爷爷奶奶都不知情把他当做亲兄弟待。 爷爷对他比亲孙子还好,要不然奶奶也不会跟爷爷吵架说漏嘴。 总得来说,他是幸运的,无论姓魏还是姓路,都被照顾的很好。 他十五六岁时爷爷奶奶都相继因为吃不饱饭落了病去世,他背起行囊跑去参军。 当时怕年龄不够,还虚报了几岁。 入伍后表现优异,先被提拔成副班长,后来是班长。 那时候连振兴是指导员,宋学勤是连长。 两个人合伙推荐路远征去考军校。 考军校的名额少之又少,多少人盯着。 路远征同期有一个也特别优秀的士兵,还是老乡。 有次两个人同时休假回去,那老乡无意间听说了路远征的事。 毕竟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秘密总会在不经意间就会暴露在阳光下。 人嘛!有时候一念之差就会做错事。 老乡举报了路远征,说是他背景成分不行,不应该参加考试。 但当时宋学勤跟连振兴硬生生把这事捂了下来。 路远征如期考试,并且成绩优异地考入了军校。 宋学勤等出了结果,才追问路远征这事,路远征没撒谎,坦诚了这个其实根本没有证据的事。 第98节 宋学勤跟连振兴都松了一口气。 这事问题不算大,毕竟他现在姓路,他后爹爷爷都是农民。 但,成绩出来后,有人不服把宋学勤跟连振兴也举报了,说他们包庇。 后来上头自然来调查,路远征这身世背景说没问题也没问题,说有问题也有问题。 有问题是他是魏家的遗腹子,说没问题是他生在路家,长在路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家的孩子。 调查组的意思是要撸了路远征的军校学生名额,只保留军籍。 宋学勤跟连振兴不干,两个人跑到团长面前各种求情担保。 最后宋学勤拼着自降一级换来路远征继续读军校。 从连长贬到了排长。并且成了路远征的担保人,如果以后路远征犯什么错,他都会承担连带责任。 好在路远征争气,军校成绩优异,毕业后直接申请到了前线作战部队,屡次立功。 作为直属领导,宋学勤又慢慢被提拔了回来。 只是比连振兴的晋升之路,到底多了不少曲折。 许问听得都觉得难受,“所以你一直在前线是为了宋叔?” “也不都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那会儿年轻气盛多少有点不懂事,就想做出点成绩给那些人看,也是给老宋争面子。但一直在战场上,心态慢慢就变了。什么立功什么证明给别人看在生死面前就是笑话。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次出征回来,我的战友一个都不少!” 许问抿了下唇,这才是最难实现的愿望。 哪有战争无伤亡。 难怪过年那会儿他明明幸运的活了下来却还是不怎么开心。 一次少了那么多战友,他比谁都难过,还会怪自己。 可许问从很多人嘴里拼凑出来,那场夺岛之战,他们连本身就是一投上岛的敢死队。 回不来是正常,回来了才是意外之喜,俗称捡了条命。 所以当初路远征才会回村托孤。 多亏路远征善谋略,灵机应变,以一己之力救下了半个连。 默了会儿,许问开口:“你收养了冬生是觉得他跟你有些像?” “嗯。冬生比我幸运。他是烈士遗孤,将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可以抬头挺胸做人。”路远征侧头看着许问,“你这后妈混得比我好!现在让他二选一,他都选你不选我了。” 许问眨眼:“那为什么要二选一?” 路远征怔了下,笑:“是啊!没有这一天。” 中心岛上卖东西的地方也寥寥无几,许问却逛得兴致勃勃。 大约因为身边有路远征陪着。 还因为在岛上时间太久了,难得出来一趟,新鲜。 岛上条件本来就很艰苦,长时间在那么大的地方待着,人难免会有些不好的情绪。 用他们自我调侃的话叫“跟坐牢差不多”。 而且除了他们岛,其他岛都是货真价实的群岛,彼此之间在海底相连,岛屿之间的距离极近。 岛大小不一样,有些一个连驻守,有些一个班都用不了。 两个相邻岛之间不需要电话,喊就行。 但凡会游泳,就能游着串门。 唯独他们的岛,跟主岛连接最少,几乎就是一座孤岛,偏位置极其重要。 要不然,路远征他们也不会拼着性命要拿下那座岛。 许问买了些棉线透气的布料,打算回岛上给冬生做身衣服,又给他挑了双鞋。 这岛上的居民是少数名族,卖的服装也特别有异族风情。 许问自己也挑了套成衣,想了想又给冬生搭了套,她拿着比划了下,问路远征:“你说我跟冬生穿亲子装好不好看?” “什么是亲子装?” “就是父母和孩子穿风格颜色差不多的衣服,就是大小不一样的同款。” “那为什么我没有?”路远征质疑,语气有几分委屈。 “啊?”许问纳闷道:“你平时不是都穿军装?” 之前她也不是没提过给路远征买衣服,都被路远征给拒绝了,说自己穿不着日常衣服。 许问一想也确实这样,路远征他们的衣服从头到脚,从冬到夏都是军装。 后来买衣服做衣服也就不算他的份。 今天怎么又想起来要了? “我可以晚上在家穿。”路远征垂眼看了看她捏在手里的衣服,“不是说亲子装吗?” 许问:“……” 没忍住弯唇笑了,他不是缺衣服,只是缺“亲子装。” 许问又给路远征挑了一套,付完钱,两个人往前走了几步,许问又补了一句:“忘记说了。男女穿颜色款式类似的衣服还有个称谓叫‘情侣’装。” 路远征目光本落在旁边的首饰上,听见许问的话挑了挑眉毛,提议:“那要不,把冬生的退了?” 那就不是亲子装只是情侣装了。 许问:“……” 你可真出息! 路远征牵着许问到首饰店里这也是民族首饰,以银为主。 分为面饰、胸饰、腰饰、手足饰品等。 漂亮是漂亮,就是多数首饰在许问看来大到夸张。 耳环也是,又大又长,看着都替耳朵累,不过是真的漂亮。 许问选了一支簪子,据说叫人形骨头簪,雕刻制作精细,黑白分明,还有复杂的图案。 路远征选了个很有特色的手镯给她,又拉着她回到服装店,借了房间,两个人都换了衣裳。 没有冬生在场,他俩穿着就是情侣装。 见路远征一脸开心得意,许问不忍心提醒他,这里的男男女女多数都穿着一样的衣裳。 许问上身是立领大襟窄袖紧身翘襟上衣,衣服侧面和袖口都有精致的两面绣图,下面是一条长筒裙。 男士衣服跟女士差不多,样式简单许多,看起来利索些。 许问少见路远征穿军装以外的衣服,有点惊艳。 路远征更惊艳,许问穿这样的衣服跟平时是不一样的美,特别漂亮。 路远征啧了一声,请店老板帮许问梳个当地的发型。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客人,路远征跟许问一口气买了套衣服,老板当然特别开心,二话不说就给许问弄。 等许问梳好头发,路远征亲手把簪子给她别在头发上。 店老板用蹩脚的普通话夸许问好看,还建议她再配一双花鞋。 于是许问又在她家挑了一双鞋。 店老板一激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都是当地方言。 许问听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倒是路远征越听眉眼里的笑意越深,甚至还回了几个字。 离开服装店,路远征习惯性牵着许问的手。 许问问他:“你听得懂他们的方言?” “能听个大概。” “她说的什么?” “她夸你漂亮!夸我福气好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还祝福我们和和美美永远幸福。” 许问想就路远征刚才笑的那样,八成是这个意思,有点感慨:“感觉你什么都会。” 不光路远征,包括其他官兵也是,每个人都会好多打仗以外的东西。 如果说搏击和射击是他们职业必备技能,那他们的辅助技能就有点过多了。 会开车会修电会修水会盖房子会种地会刷漆会铺路会做饭会很多种方言…… 拉拉杂杂日常工作,一个兵就能解决。 路远征摇头:“我们都是生活所迫,会得都是苦力。你才是实打实的才女,会制冰、会发电、会做些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路先生,我们这种行为你知道叫什么吗?叫商业互吹。” “嗯?” “就是社交礼仪的一种,互相说些对方喜欢听的话让对方开心自己也开心。” 路远征扬起唇:“那你要高兴,我可以夸你一辈子!” “哦,变着花的夸人,叫彩虹屁。” 路远征:“……” “欸!”许问看见一样东西,拉着路远征进了旁边的粮食店,“老板,这个是木薯粉吗?” 老板听懂了但是不会说,点头。 “给我来一点这个。” 许问买了些木薯粉,付了钱。 路远征自觉得从老板手里接过木薯粉自己拎着,纳闷地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做吃的用啊!” 第99节 许问还挑了些锅碗瓢盆。 “这些炊事班都有。” “那不能总去炊事班借。再说,房子马上就要盖好了,总归得置办点自己的东西。” “也是。”路远征点头,“再过两天就能搬进去了。” 两个人逛了一圈,又买了些日用品和吃食。 眼看到了约定离岛的时间,匆匆拎着买来的东西往港口跑。 “嚯!”石磊差点没认出来两个人。 他看看路远征跟许问的打扮,再看看两个人手里大包小包,主动帮忙从许问手里接过来较重的拎在自己手里,啧啧有声:“你们俩这是来开会了还是来约会了?那我还用上船吗?要不我游回去?” 路远征痛快点头:“不愧是教导员,觉悟就是高。你去吧!” 石磊:“……” 好想把手里的锅拍到路远征脸上。 许问手里一下空了,有点不太好意思:“谢谢!” 个人划船往回走,走到半路毫无征兆就下起了雨。 偏来的时候是艳阳天,谁也没带雨具。 路远征把大褂脱下来让许问盖着头,自己跟石磊闭着眼往前划,雨太大睁不开眼。 还起了风,是逆风。 路远征跟石磊拼命划半天也不见船动地方。 但他们如果停下,船会毫不犹豫地随风后退。 眼看就要到岛上了,雨又停了。 路远征:“……” 许问:“……” 石磊:“……” 石磊长叹一声:“老天爷也不厚道。我一个孤家寡人跟着你们俩当高瓦灯泡已经够惨了,还兜头浇我一身雨!我又不取经,为难我干什么?” 路远征刚想挤兑他两句,就见许问指着岛上,一脸惊喜:“你们看!彩虹!” 路远征跟石磊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道大大的彩虹笼罩在岛上空。 好美! 许问喃喃道:“要是有个相机能记录下这一幕就好了。” 路远征道:“相机没有,但是留下这一幕还是有办法。咱们岛就叫彩虹岛吧?” 许问点头:“不管经历多大的风雨,总会雨过天晴见彩虹。” “是啊!”石磊附和,“这名字好。这座岛是战友们拿命换回来的,现在是咱们建设的,之前的苦都像刚才的风雨,而未来岛上一定会像这彩虹一样绚烂美丽。” 路远征拍板:“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岛以后就叫彩虹岛。” 回到岛上,路远征催促许问去洗澡。 现在因为许问淡化了些海水,在供水充足的情况下,她弄的淡水可以用来洗澡。 路远征就安排人专门搭建了个小帐篷充当女浴室供嫂子和小孩洗澡用。 帐篷是一样的帐篷,但浴室肯定不是一样的浴室。 加了简易花洒,就是一个细水管接上个打了些孔的瓶子。 供水来源就是帐篷外高架的大水桶。 岛上日光足够,晒一天,晚上可以洗温水澡。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供水量有限。 即使大家都很节约也还是经常不太够用。 许问从浴室回来,冬生正在翻路远征跟她带回来的东西。 冬生还小,对新旧衣服其实还不太感兴趣。 拿出几个木制小玩具,一脸期待地转身看许问:“麻麻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许问点头:“对呀!你喜欢吗?” 冬生连连点头:“喜欢。” 他把玩具放在一边,又翻了翻,指着那些木薯粉问许问:“麻麻这是什么?” “这个叫木薯粉。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是比冰粥还好吃的东西嘛?” “是不同的味道。” “我想吃。” “行,明天我给你做。” 第二天,许问食言了,但是冬生没生她气。 因为许问生病了。 半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下的时间不算久,但雨势大雨水有点凉还有风。 即使洗了温水澡,喝了路远征泡的红糖姜茶,许问还是感冒了。 弄得路远征特别自责,一直懊恼没早点回来,不该逛街的。 但,他还特别喜欢买回来的亲子装。 白天没机会装,每每晚上回来就换上。 坦白说,透气度舒适度都没他们的衣服舒服,他就是喜欢穿。 不过许问认为他只是喜欢穿“情侣装”或者“亲子装”。 别说路远征,就是冬生知道亲子装以后,也颠颠的穿上,跑出去逢人就说他们一家口有亲子装。 好在岛上的人对他们家不同于常人的生活和讲究已经免疫了。 羡慕归羡慕,不会那么再觉得奇怪。 等许问康复,差不多就要搬家了。 居住区也就是现在的家属区已经基本竣工。 一排排二层木楼整整齐齐地列在空地上。 之所以是二层,是因为这里空气潮湿,一楼在雨季怕根本住不了人,二楼才是睡人的。 房子分为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 有孩子的可以选两室一厅,没孩子的就住一室一厅。 房子一盖好,很多已婚官兵就开始写信回老家,问家属要不要随军。 因为接下来再发展,岛上也有钱可以赚。 比在家里赚工分还多,重点来这里还能一家团聚,就是出入不太自由,环境还是差了点。 但,总有人把路铺好吧? 许问她们几个已经在岛上的嫂子率先先搬了过去。 许问选了一栋离海最近的二室一厅。 二室指的是楼上卧室,一厅是楼下。 一楼还有个小厨房。 房子还是刚刚搭建好的模样,十分原始,还有浅浅的桐油味。 桐油是用来防水的。 房子跟联排别墅差不多,每家是单独的门但是紧挨在一起,中间没有院墙。 房间依旧不算大,到底两层,稍微宽松些。 不过可改造的空间还挺大。 比如屋前可以搭建一个院子。 二楼一个露台,可以封起来做阳光房,也可以只搭个顶做个凉台。 二楼也留了卫生间的位置,不过留了暂时也用不了,管道还没铺设。 总而言之,能拎包入住也可以装修一下再住。 许问问路远征:“这房子是可以一直住吗?” 第67章 路远征点头:“理论上来说是。只要我不调走不退伍, 这房子不破不烂,应该就能一直住。” “那我们稍微收拾一下再搬过去好不好?” “都听你的!” 许问负责提设计方案,就是动嘴说这里想这样布置那里想那样装饰。 路远征负责把许问的想法变成现实。 施工期间,路远征不让许问到木屋, 说弄好了再让她看, 说不定会有惊喜。 许问愿意配合但多少还有点心痒难耐, 偷偷让冬生去看了回来跟自己说。 不过冬生太小,词汇量有限, 描述不出什么,只说很漂亮他想早点搬到新房子去住。 许问更心痒难耐了。 第100节 不过也不焦虑,因为没时间焦虑。 最近有两件事要忙。 第一件事, 路远征想跟她再在岛上办一次婚礼。否则他心里总会有遗憾。 当然这次的婚礼应该还没在老家隆重,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婚礼。 无论手里的余钱还是条件都没在家时那么宽绰,酒席也办不了。 一来岛上物资还太有限, 二来他们这是作战部队, 还没明文禁酒,但非休息时间还是不让喝酒,喝也是限量, 喝醉肯定不行。 所以热闹也有限。 “那为什么现在办?可以再等等呀?等把岛建到繁荣再办也不迟。” 许问就是单纯的疑惑, 婚礼简单不简单倒也不是很在乎。 当时两个人在沙滩上散步,路远征见左右无人, 才开口回她:“因为我想洞房!” 许问:“……” 倏地红了脸, 低斥:“流氓。”顿了下, 很小声地补充, “我也没说不让你碰。” 是他自己坚持要搬去新房。那她总不能主要要求吧?多羞人。 “我知道。我只是想把你娶进新房。光明正大的……”路远征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尾声淹没在海风中。 许问隐约听到其中一两个字,羞地抬手打他。 婚礼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实上她也有点遗憾, 关于在老家那场婚礼,她大约只记得冬生跟田野里抓到的蚂蚱一样,不停地磕头。 路远征日常不方便离岛,是许问跟着补给船回了一趟岸上买了些糖块等结婚用品又回来。 她手里余钱不算多,也没买什么。 本来他们在这里花不着什么钱,能攒下不少,但是许问喜欢折腾研究,买材料就花了不少。 经此一事许问想,这钱不管在哪都还是很有用的,所以以后除了花钱也得想办法多赚点钱。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她现在不再晕船。跟冬生一来一回花了三四天。 上岸一天,采买一天,回来没搭上补给船,但是跟着渔民的船先到了中兴岛,又在岛上大院的临时招待所住了一晚才被送回来。 宋学勤见到她特别开心,非请她又吃了一顿饭,还给她讲了很多路远征的事。 聊天中难免又提到了发电的事。也就有了许问要忙的第二件事。 听完宋学勤为路远征做的那些,她没办法只明哲保身,愿意做点什么帮宋学勤排忧解难。 许问承诺会认真想一想解决办法。 如果科学家团队过来的话,也会把自己知道的提供给科学家,希望能对他们有用。 这是客气说法,许问的意见肯定有用。 几十年科研研究出来的成果,能没用吗? 可惜她不是专业理工,结果知道,细节不懂。 于是回到彩虹岛,许问就埋头跟魔镜一起研究发电的事。 研究的是许问,魔镜是顾问,被迫那种。 发电不难重点是怎么在现有条件之下,尽可能加大风能或者太阳能转化,又怎么才能把这些电收集储存统一供给岛上。 许问笔记密密麻麻记了几个本子,差不多三天就用一瓶墨水。 忙碌中得了空还得准备一些婚礼用品。 再一切从简,总得贴个喜字什么的吧? 许问想着这次婚礼能自己做主,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办。 招待宾客不用管,有炊事班呢! 但是喜服她得自己准备。 许问想穿婚纱。 这个现在买不着,不管是岛上还是海城都买不着。 买不着就只能自己做。 路远征知道后,托人从岸上借了台缝纫机来。 是从生产军装的厂长那借的,也是他老战友。 人家听说他结婚用,干脆送了一台缝纫机给他。 许问不会用缝纫机,但是李嫂她们会可以教她。 挺简单的,一会儿许问就学会了。 缝纫机能解决,制作方法魔镜也能给。 难在婚纱的布料。 许问买了些白绸布,又买了个蚊帐。 婚纱上的纱料全是拆的蚊帐。 许问还给路远征做了一身白色西装,里面搭了假领子和红色的领带。 冬生的是白色短袖衬衣配黑色背带裤 做好后,拿给路远征跟冬生,让他们试穿。 路远征照了照镜子,明显很满意,只是这衣服过于贴身,他有点不自在扯了扯衣领问许问:“这好像跟平时穿的西服不太一样?” 时代背景原因,大约人们穷习惯了,连一件衣服都需要世袭。 爸爸穿了儿子穿,大的穿完小的穿。 身高体重都不一样,人们买衣服也好做衣服也习惯性会买的又肥又大,防止小了其他人穿不上。 即使西装也一样,做的时候总是宽宽大大。 许问更偏爱括身的西服。所以是量着路远征的身材做的,特别合身。 还跟平常的西服不一样的是,他这身西服是按照07式海军服做的。 路远征听完许问的介绍纳闷道:“军装不都一个样?还分海陆空?” 许问点点头,“对。你身上这身经典绿叫65式,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但是再过几年就会换掉了。陆军绿,海军白,空军蓝。这个西装叫礼服,还有常服、迷彩服、作训服等。还分夏款和冬款。即使都是制服也能穿出不一样的感觉。” 路远征算是海军,所以她用的白色布料。 他又照了照镜子,这次不是看自己,而是从镜子里看未来。 良久路远征感慨:“祖国强大了真好!” 许问走到他跟前,给他整了整衣领,“不管是什么时代,你们这个职业都特别伟大。很多年轻姑娘就喜欢你们这个职业。她们管这叫‘军装配白纱’还有一句特别感动人的话是‘你守护国家我守着你’。” 路远征又重复了一遍:“你守护国家我守着你?” 许问嗯了一声。 路远征眼神渐深,低下头想亲吻许问。 “爸爸麻麻,我穿好了!”冬生从布帘后跳了出来。 许问忙侧过头躲开路远征,路远征也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冬生,目光不是很友善。 冬生第一次穿这么复杂的衣服,自己弄不明白,扣子系得歪歪扭扭,领结半挂在脖子上,衣领半折。 许问又重新给他整理了一下,问路远征:“怎么样?” 路远征点头:“很帅。” 冬生很开心。 他见过上次路远征跟许问结婚,大约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要结一次婚,但这是喜事,是有吃有玩的好事。 许问把他们爷俩衣服上需要修的部分标记好。 路远征问她:“要不要去新房看看?” 许问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他:“你不是不让我去?” “现在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结婚就搬进去。可以去看了。” 许问当然愿意,一家三口换上家居服牵着手往木屋走。 到了木屋跟前,许问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木屋前被路远征用细树枝围出了一个小院子。 他在上面缠了些绿色枝条,点缀了些鲜花。 “费这个劲干什么?回头枯了还得费劲清理。”许问有点口是心非。 “不麻烦。结婚嘛!再麻烦也值。明天就办婚礼了枯不了。” 明天是七夕。 结婚的日子,是路远征跟许问商量着选的。 中国式情人节。 院子一角搭了一架秋千。 冬生兴冲冲地松开许问的手,跑去荡秋千。 秋千架上也是缠了绿藤,放在那就是一景。 “空着的地方,等以后可以种些花花草草。”许问提议。 “嗯,你说的算。”路远征一直看着许问,见她开心,唇角跟着上扬。 拾阶而上,推开木门就是客厅。 不大的客厅布置的特别温馨,木墙缝隙里也是点缀着些饰品。 第101节 有鲜花,也有零星的贝壳。 天花板上扯着一些象征着喜庆的拉花。 家具上贴着或大或小的喜字。 茶几是木头做的,这个不在家属房标配范围内。是许问跟路远征有次在岛上闲逛时看见了一棵枯萎的老树根,许问就说了一嘴,挖出来处理下可以直接当茶几小桌用。 没想到后来路远征真给弄回来了。 还是原来不规则的造型,只是刨掉了表面的树皮,打磨光滑后,刷了一层清漆。 沙发椅也是自制。 上面铺着许问做的沙发垫子。 窗前还摆着一张竹子做的摇椅。 客厅后墙上也有一扇窗户,不过很小,主要用于通风。 许问看了半天总觉得少点什么。 这题冬生会:“厨房被爸爸拆走了。” 哦,对,以前客厅没这么大,一角是厨房来着。 “你把厨房拆了?”许问一脸恨铁不成钢,“难道一直吃食堂,就不打算自己开个小灶啊?” “没拆,挪到外面去了。你刚才看见西墙上的小棚子就是。” 这是个边户,好处是旁边还可以再搭建个小棚子也不碍别人的事。 “那就好。”许问松了口气。 “走,上楼看看。” 楼梯也是木质,只刷了一层清漆。 一上楼算是个小客厅,拐角有个待完善的洗手间。 然后就是两间并列的卧室。 一大一小。 大的是路远征跟许问的,小的是冬生的。 房间前面通过一个类似阳台的露台连着。 露台上摆着一张小方桌,配着两个蒲团。 冬生的卧室里,一张单人木床,还有一张写字台和一个衣柜。 但对冬生来说,有个自己的房间已经是超过很多小朋友了,他还是开心到不行,躺在床上打滚。 路远征牵着许问去看主卧。 主卧里也差不多。 床是双人的,衣柜有两组。 写字台旁边还有一张梳妆台。 许问摸着梳妆台,很惊讶:“你竟然做了梳妆台?” “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说实话,不太是。因为简单到近乎简陋。 但许问还是坚定不移地点头:“你亲手做的就是最好的。” 路远征抬手圈住许问的腰,承诺:“这一次的婚礼,我不会再半路丢下你。” 晚上办婚礼,就为了不想耽误大家的工作,除了站岗的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近千人围坐在海边沙滩上,等着看婚礼吃婚宴。 说婚宴,晚餐其实还是炊事班提供的,只是跟平时的晚餐略有一些不一样。 今天是海边自助餐。 每个连都出了一个硬菜当贺礼。 主菜是烤鱼。 烤鱼方法是许问教的,但鱼是各个炊事班做的,一个班两条。 其他菜都是各个连炊事班的人提前做好推来的,每个连的菜品都不一样。大家自己动手取,想吃哪个炊事班做的就吃哪个炊事班做的。 这也是许问教的。 炊事班的人特别激动。 这是第一次炊事班的人在吃饭时不用忙活,自己也能坐下吃饭。 虽然婚礼注定很简单,但是仪式感十足,连接亲环节都不少。 许问换好婚纱,在帐篷里等着。 不一会儿就听见敲敲打打的声音。 岛上乐器不多,但常言道,高手在民间。 有些战士厉害的很,锅碗瓢盆都能敲出好听的音乐。 他们自行凑了一支锅碗瓢盆队,跟着路远征身后来迎亲。 帐篷门堵的没有实际意义,许问的娘家人勉强就一个冬生,所以这一环节被跳过。 路远征掀开门帘进来。 许问坐在床上等他,蓬松的纱裙铺面了床面。 “哇!嫂子真漂亮!” 跟路远征一起来接亲的小伙子们,把帐篷挤得满满当当。 后面进不来的,踮着脚站在门口,看见许问被惊艳到。 还有连门口都挤不到的,绕到外面从小窗户往里看。 “平时看见结婚都是穿红色,没想到白色的裙子也能这么漂亮!” “……” 路远征走到许问跟前,单膝跪地。 身后铁桶铁盆一顿敲还伴着整齐响亮的叫好声。 路远征摊开掌心,他掌心里平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是他用弹壳做的,他顺着尾部纹路雕出了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许问,我不敢承诺你天长地久,但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让你后悔。这枚戒指不如金银戒指值钱,但它代表我的信仰和承诺!嫁给我吧?!” 第68章 许问看着这一枚别致的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戒指, 含着喜悦的泪水,朝他伸出右手。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轻轻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他记得,许问说未来的人结婚都会互戴戒指, 因为无名指上有一条通往心脏的血管, 表示两个人心心相印, 也是一种承诺和仪式。 路远征从帐篷接上许问,牵着手往沙滩走。 只能走, 岛上还没正经路,自行车都骑不了,主要交通工具是船。 冬生充当花童给许问拎着长长的裙摆。 许问还是扎着丸子头, 太复杂的她也不会弄。 这次妆容稍浓了一点。 婚纱做的相对保守,基本上就是件贴身的无袖上衣,绸缎布料一直到腰际, 再往下就是蓬松的纱裙。 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喜服, 特别诧异。 “哇!没想到白色的裙子会这么漂亮!” “是许问嫂子长得好看。” “也是,不过这个布料看着好眼熟。是不是有点像蚊帐?” “那你把蚊帐穿成嫂子这模样,我管你叫爹!” “……” 王英也一脸羡慕, 听着身边的人议论忍不住开口解释:“许问穿的这身叫婚纱。” 她在电影上看过, 外国人喜欢穿。 “路营那套西服也很好看。” “是啊 ,路营个子高人也瘦, 穿上这西服可真精神。” “就是有点贴身, 在松缓点就好了。” “你懂什么?!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看小冬生的也是。” “别说, 这括身的西装衬的人更精神了。显得很利索。” “……” 这一次婚礼弥补了许问上次的遗憾。 不光新郎没跑路连婚礼都有。 路远征是干部, 许问人缘好,一群战士抢着给他们当司仪。 最后还是竟聘上岗。 不是路远征跟许问让的,他们私下自己比拼, 赢的上位。 最后赢家确实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嘴皮子也溜。 第102节 看见路远征牵着许问过来,一手拽了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拿着喇叭喊:“我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下。但一看见新郎新娘我觉得我打扮的有点多余。” 底下几百人哄堂大笑。 “我以前只知道咱们这身绿是上战场打仗的象征。”司仪指着自己的衣裳,“没想到,今天我发现这衣裳还能代表一句话。红花得靠绿叶衬。大家看我站新郎新娘旁边绿的明显不?” 底下再次哄堂大笑。 “行了,别笑了!都看见你们胃了。别一会儿下巴笑掉了没法吃饭。好了!时间不早了,不能废话太多耽误咱们路营洞房。现在,我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众人鼓掌。 大家边吃边看热闹。 婚礼的一切都很简单,甚至是简陋。 但是开心。 许问跟路远征就算嘴上不笑了,眉眼稍里也都是喜悦。 几百个人席地而坐,为了方便看婚礼,连桌子都没摆,一人拿个碗,自己挑了些喜欢的菜,就这么坐在沙滩上,边吃边看。 除了站岗的,不喝酒的,剩下的每个人还分了一小杯酒。 只有一小杯,这是海岛属于战备,不能喝醉。喜酒,意思一下。 “一拜天地!” 路远征跟许问肩并肩弯腰。 “二拜……”司仪卡了下壳,看见下面坐着的宋学勤,接着道,“长辈!” 他们都忘了这事。 许问父母过来不现实,路远征没父母。 大家都知道宋学勤跟路远征跟父子似的。 今天他也特意赶过来参加路远征的婚礼。 拜他,应该没毛病吧?司仪不确定的瞄路远征。 路远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宋学勤也愣了下。 当兵的行事不扭捏,宋学勤只愣了下就笑着走过来,受了路远征跟许问一拜,还掏了个红包递给许问。 得意地朝路远征挑了下眉:“幸好我提前准备了红包!” 路远征:“……” 合着,我冲红包拜的您? 不过大喜日子,他没自取其辱跟宋学勤斗嘴。 “,夫妻对拜!” 路远征许问面对面站定,弯腰。 司仪突然伸手,猛摁着路远征的头往前推了一把,嘴上还道:“路营你这躬鞠得没诚意。” 路远征没防备,头碰到了许问头上,许问被撞的往后仰,路远征连忙又把她拉回来,抱在了怀里。 大家看得就是这一幕,纷纷叫好鼓掌。 路远征给气笑了,许问还是有些羞,低下头。 司仪惹了就跑,离他们一米多远就喊:“送入洞房。” “洞房可还行?!得先敬酒。”观众里有反对声。 “对!哪能先洞房?想进洞房也可以,要不咱们先闹个洞房?” 司仪甩锅:“路营,这可不是我的错了!我就不管了。”说完把喇叭关了就跑。 路远征站在原地,舌尖抵着牙床板着一张脸,硬着语气说怂话:“敬酒行,不能灌我!” “你说不能就不能?” “战备呢!” 石磊举手:“你尽管放心喝!今晚交给我。我就是不睡觉也不让人打扰你,可以吧?” 路远征:“……” 平时不见你这么好心。 他看许问。 许问小声道:“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路远征小声道:“回去就别回来了。好不容易有热闹凑,这帮人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再把你灌醉了?!” 许问摇头:“没事。宋叔还在这里,我得来敬下。一会儿我早点走。” 路远征犹豫了下,点头。 许问一走,路远征就被人围了起来。 许问没再买新衣裳,就穿着之前结婚买的那条红裙子。 再回来看见路远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被一堆人举起来再落下。 明显是闹着玩,路远征很配合地一直求饶。 那些人一看见许问,齐刷刷地收了手。 就是那种你们继续,我先撤,反正少我一也不少。 结果,所有人都一个想法,同时撤了手。 然后被抛上半空的路远征,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在地上。 还好是沙滩。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伤面子。 大家一看惹了事,一哄而散,退回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许问哭笑不得,伸出手。 路远征借力站了起来,指着他们的背影喊:“你们都给我等着!” 再怎么同吃同住同苦,路远征的职级也在这里,真正需要敬酒敢闹他的也就是宋学勤他们这一桌。 不光宋学勤来了,其他岛上关系比较好的营长或者教导员也过来凑热闹。 许问一杯薄酒换来几个大红包。 路远征找了个借口让许问回去。 许问知道他们得闹一会儿,乐得先回家。 门上的喜字是路远征亲笔写的。 路远征似乎写什么字都特别好看,钢笔字毛笔字甚至板书都能写的很漂亮。 “麻麻。” 许问才换上家居服准备卸妆,听见冬生敲门,忙给他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 “爸爸让我给来给你送吃的。”他端着手里的盘子往上举了举。 “这哪来的?”许问接过盘子,一看就没有动过的菜,不像是席上的剩菜。 “爸爸让张伯伯提前给你留好的,藏在炊事班。我去端来的。” “谢谢冬生。去玩儿吧!” 许问本还想一会儿自己做一点垫下肚子,为了穿婚纱,她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没想到路远征会这么细心。 其实他一直很细心,就是贫的时候多,做了事反而不爱说,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忽略这种好。 才刚拿出筷子,就听见一楼有人喊她。 “许问,你在吗?” “在。” 许问端着盘子下楼,纳闷大家都在沙滩上,谁会这时候上门。 一到楼梯拐角,就看见站在门口四下打量的王英。 许问倒也不意外,她不合群,容不进外面的热闹。 “来,坐。”许问纳闷道,“找我有事?” 她大喜日子可不想当调解员。 再说现在王英跟赵刚已经很多天不打架了。 王英想参加高考的事,在许问的建议下,把决定权给了赵刚。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务事。 内部解决也正常。 这是最公平的方法。 而且为了防止赵刚再被王英忽悠,许问路远征还有石磊都在一边旁听。 路远征跟石磊表明态度,只要赵刚点头,不管是介绍信还是离婚报告都会批。 赵刚有些茫然。 平日里都是大家伙儿劝他不要离婚,不能离婚,不能让王英考大学。 这会子突然让他自己拿主意他有点懵。 许问开口劝赵刚:“赵班长,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情。一味迁就跟束缚都长久不了。总说自己怎么都能将就,为了孩子才不让这个家毁了。那我问你,孩子在父母每天的争吵声中长大,就会幸福吗?一个家,口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那家的意义何在?当然,你们才是一家人有诸多现实的顾虑。所以这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着急你慢慢想。” 王英几次想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第103节 那天等了很久。 最终赵刚大吼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你想去高考就去吧!是我没本事配不上你。我要有路营那本事,嫂子都是名牌大学生了不还是跟着他来岛上?” 路远征:“……” 许问纠正赵刚:“我不是因为路远征有本事来的,我是因为喜欢他,我不想跟他隔着天南地北过日子。” 路远征伸手搭在许问的手上,回了一句“何其有幸遇见你。” 石磊啧了一声,但什么挤兑的话都没有说。 路远征这样的兵部队里或许不缺,但许问这么敢想刚做的军嫂确实百里甚至千里都挑不出一个。 王英松了口气,看了看许问跟路远征交握的手,朝赵刚弯下腰:“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娶你是自愿,看不上我也不是你的错。但,你对不起的是他。”赵刚指了指王英怀里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想要远走高飞我不拦着你!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假如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我希望你能抚养孩子直到他成人。” 王英含泪点头:“好。” 说也奇怪,自从赵刚不再拦着王英高考不再坚持不离婚之后,两个人反而不吵了。 赵刚不再每天跟个窝囊废一样整天围着老婆孩子转,不再卑躬屈膝地伺候王英,忍气吞声的讨好她。 甚至王英搬进木屋后,赵刚反而还留在之前的帐篷里。 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晚上和早晨交接孩子。 白天王英带孩子,晚上赵刚休息了就自己带孩子。他说不想打扰王英复习。 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是,赵刚渐渐又成了婚前那个憨厚老实的汉子,走路挺直了背脊,逢人会笑,干活更拼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爽朗了很多。 反观王英,按理说她心愿得偿,应该很开心才对。可她看起来还是不开心,这回倒有点像真林妹妹了。 所以许问很纳闷,这“林妹妹”又来找自己做什么? 王英坐在沙发椅上,一脸羡慕:“你这布置的真好。很温馨很有家味,坐在这儿都觉得幸福。” 她那里除了木屋标配的床和柜子什么都没有。 明明他们有孩子,赵刚也只申请了一室一厅。搬进木屋的东西只有她的没有赵刚的。 除了搬家那天赵刚就没进过家门。 “用心了,自然好。”许问别有深意道。 王英表情暗淡了下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心里有点难受,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你知道的在岛上我没有朋友……” 许问打断她,竖起食指:“首先,我认为咱俩的交情也算不上朋友。其次,请允许我提醒你一下,今天是我结婚的大喜日子。我是新娘,没兴趣听你倒苦水。” 她一不是心理医生,二不是圣母。 之前愿意管个闲事是看在赵刚的面上,现在赵刚都不惯着王英了,她凭什么还愿意管王英。 王英一脸错愕的看着许问,似是没想到许问会是这态度。 “很惊讶?我想不只是我,岛上其他人现在对你应该都差不多算是视而不见了吧?” 王英抿了抿唇,说视而不见都是好的。 以前她跟王刚打架,其他嫂子遇见了还会劝,多数时候都帮着她数落赵刚。 现在她如愿能复习考大学,赵刚也答应她考上大学可以离婚了,对她的态度跟之前天翻地覆。 没想到不光赵刚,连岛上的人对她基本都当她是隐形人。 之前赵刚班上的战士路上看见会热情的喊她嫂子,现在擦肩而过也装不认识。 许问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觉得很意外是吗?你一直都看不起这些当兵的也看不起这里的嫂子们。那你觉得人家凭什么又看得起你? 恭恭敬敬叫你一声嫂子也好,你们打架人家帮着你也好,看的从来不是你这王英这个人,都是因为赵刚班长。 事实上,你瞧不起大家,大家也讨厌你。这事你不是很清楚? 还是你会认为你这么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大家还把你当公主一样供着吧?凭什么呢? 你现在如愿了,只要你好好复习,考上心仪的大学,就能回城离开这个你眼里的鬼地方,那你还委屈什么? 怎么?你一心嫌弃这个地方,嫌弃这里的人,觉得这个土那个穷,还指望你跟赵班长现在这样,大家还好声好气对你? 赵班长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同样,你在大家眼里什么都不是。” 王英满脸惊诧地抹掉脸上的泪,嗫嚅道:“他们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我为什么不一样呢?你觉得跟我是同一类人?” 王英没说话,表情差不多就这意思。 许问讥讽地勾了下唇,不客气道:“对不起。如同你看不起他们一样,我也看不起你。也不认为咱俩是同类。” “那……那你之前为什么帮我?”王英把许问当成榜样,觉得许问特别厉害,不光是大学生,还什么都会明事理。 她还觉得许问跟这里那些穷酸的人都不一样。 许问特别懂她,她以为许问也把她当朋友。 虽然许问平时对着她就没好话,但怎么没想到许问说话还能这么难听,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刚才说过了,这里的大家对你好,都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赵班长。我也一样。哦,还有一个原因,我怕你钻牛角尖想不开在这里寻短见。到时候不光赵班长,就连我家路先生跟石教导员都会因为你背处分。” 那时候的王英状态确实很差,不管是不是抑郁症反正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至于现在,反正她都得偿所愿,心病该好了些吧?最起码心理上应该能承受许问说的这些实话。 “当然。”许问往嘴里送了块外酥里嫩的鱼肉,“我也没哄过你。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你想考大学是你的事,你想怎么选择婚姻也是你的事。但是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至于我跟你,对不起,我们不是一路人,自然也不会是朋友。” 第69章 王英两眼空空,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问也不催她,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反正这会儿路远征肯定被摁着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自己在家也无聊, 不介意跟王英说几句。 但, 只能闲聊不想听她诉苦。今天许问开心, 不想好心情被破坏。 良久,王英苦笑着开口:“对不起, 是我自作多情了。” 许问没说话。 王英站起来朝许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你结婚我还来找你,你别往心里去。我来真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跟你聊聊。 我知道大家都讨厌我,我也不在乎。 但,最近我心里特别难受, 堵得慌, 想找你说说……除了你这岛上我也没别的人能找。 今天看见你结婚,看见你能在这么穷苦的地方把日子过的这么开心,有点不理解。 你说的对, 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赵刚也是我自己选的。他现在不搭理我也是我自己求来的。 可我还是不开心。难受的连书都看不下去。 前几天看你张罗结婚, 不好意思打扰你,想着这会儿他们都闹着, 你自己在, 所以想来找你聊聊, 对不起, 打扰了。” 王英转身往外走。 “你难受不开心包括你今天来找我都只因为一件事,你太自私也太贪心。” 王英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 回过头来指着许问怒声道:“今天你结婚我来打扰你是我不对。但你也别没没完没了!一个劲儿的贬低我!” “贬低你?”许问笑着摇头,“实话而已。当然实话都刺耳。你恼羞成怒就能改变你利用赵刚班长的事实吗?你现在不痛快觉得憋屈不就因为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敬着你供着你?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享受着赵班长对你的好,还巴巴盼着靠考上大学到城里嫁给达官贵人。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既想当女表子又想立牌坊。 你不就享受赵班长掏心掏肺,低声下气供着你但你还不喜欢他的感觉?现在他冷落你不再供着你了,你就又觉得受伤。凭什么呢?好事都是你的?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呢?你长得漂亮?有文化?待人客气有理? 嫌我说话难听,我还有更难听的。就你这样的,就是考上大学,你也当不了官太太!知道为什么吗?优秀的人找对象也会找同样优秀的。人家那些青年才俊,为什么不找同样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喜欢你这样一个尖酸刻薄喜欢算计目中无人的女人? 外在美你没有,内在美你也没有。 你说跟我是同类,我真心觉得你在侮辱我。请问,我们有什么一样呢? 我跟路远征在一起,我们是郎情妾意,互相喜欢。我能考上大学不是因为路远征牺牲了自我成全我。我也是带着孩子考的大学。那是我自己的本事。我们不一样!我只靠自己不靠别人。 你觉得我们的房子漂亮,温馨,你眼馋。可你做什么了?大家的木屋都一样的格局一样的配置,你是往家里采一朵花了还是捡一个贝壳了? 你都没有! 你就是单纯觉得我命好,羡慕我有路远征这样的男人疼。羡慕我有这样的房子住。你不会觉得自己不努力只怪自己命不好,没遇见懂你的男人。 还会觉得命运不公平,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你,对吧? 是不是还幻想过,假如你是我,一定不会留在这破岛上?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前程也是。 懂得珍惜的人,再苦再穷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只会怨天尤人,你就是嫁给皇帝你也是冷宫的命。” 许问摆摆手,懒得再跟她费口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王英满脸怒意,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说许问命好?听说许问就是农民出身,家里穷得叮当响。 说许问吹牛?听说她读书都带着半大小子冬生。而冬生,并不是她亲生的。 说许问说的不对?哪句都反驳不了。 王英憋屈的来更憋屈的走。 许问轻嗤一声,真应了那句话。 永远别妄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反正话她说到了,能不能觉悟看王英自己吧! 没给王英说话的机会,许问怼人怼的特别爽,吃完饭洗了碗,简单洗了个澡,到露台上坐着。 露台上方,路远征弄了个遮阳棚,是木头和茅草组合的,还挺好看。 第104节 许问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把毛巾随手搭在栏杆上。 蒲团是其他嫂子手工编制好送她跟路远征的结婚礼物。 岛上就这么个条件,大家送礼更多的是心意。 她抱着一杯自制奶茶,靠在木栏杆上,眺望沙滩。 只有奶茶没有珍珠,还没有空做。 离沙滩没多远的距离,能清楚的听见人群中传来的笑闹声。 也能看清他们在嬉闹。 月明星朗,海风徐徐,许问向后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很久都没有再失眠了。 以前在生产队,总是战战兢兢,生怕说错做错。 在学校里也不太跟女同学走得过近。 连梦话都不敢说。 自从温一鸣那事以后,晚上许问睡觉都会拿胶带贴在自己的嘴上。 一直到后来搬出去住。 在岛上许问会不知不觉放松。 她已经坦白了,不怕同床共枕路远征会听见什么。 其他的战士和嫂子们,多数简单淳朴。 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多几分包容和善意。 在他们眼里,许问做什么都不出格,仅仅因为她是万能的大学生。 不一样的人生,许问实在做不到跟王英共情,能理解她,但不喜欢她。 路远征一直到快熄灯才回来。 他回来时,许问刚睡着。 本来以为换了地方认床,会很难入睡。 没想到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路远征洗完澡,进卧室看见许问开着灯,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打量许问。 她穿着件丝滑的白稠睡裙,做婚纱时剩余的布做的。 许问本就是个比较文静的姑娘,这会儿睡着了更像个睡美人。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唇形饱满漂亮,娇艳余地。 不知道是布料不够,还是太过丝滑,睡裙看起来有些短,裙底风光若隐若现。 路远征喉结滚了滚,忍不住低头在许问唇上落了一吻。 怕吵醒许问,轻啄了一下。 食髓知味,只这一下有些意犹未尽,想再继续又怕吵醒许问。 他略一犹豫还关了灯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不甘心地咕哝了声:“就知道这群人没好东西,拖着不让我回来。媳妇儿睡了还怎么洞房花烛夜?” 不甘心归不甘心,路远征还是舍不得吵醒许问。 路远征的搭在许问腰间的手,轻轻摩挲了下。 丝滑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 在那种地方洗澡,这丫头胆子也是真够大。 就因为这样,他才没往洗澡的方向想。 没想到,阴差阳错成就了这样的缘分。 他指腹上有茧,指腹过处,引起一片战栗。 许问有些痒,抬手想挠,摸到路远征的手,稍微清醒了一点,睡意朦胧道:“回来了?” 路远征嗯了一声,眼睛一亮,欺身压在她上方,低头在她额头眼上轻吻了两下:“醒了?” 许问皱了下眉,“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挺大酒味。 “没多少。就一杯!”说着来亲吻许问的唇,“你尝尝,我刷过牙了。” 手也不规矩的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许问被迫“尝”他刷过牙的证明。 他们家的牙膏是许问自制的,主要材料是海盐、小苏打,还加了点柠檬和薄荷,冬生的加了水果。 小苏打可以美白牙齿消除口臭。海盐能去除牙斑菌。 清爽的柠檬薄荷中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说不上是醉人还是醒神。 后者的多,睡是不可能睡了,许问从被迫接受到开始回应他。 气息不稳时,许问挡住路远征下探的手,“冬生呢?” “宋叔带走了,说很久没见冬生带回去玩两天。” 许问:“……” 这是给他们俩腾独处的空间吧? 路远征平稳了下呼吸,把许问阻拦的手拉过她头顶,低头。 窗帘还没拉上,这么近的距离下,许问就着月光能看清楚路远征根根分明的睫毛也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欲念。 “所以……”路远征低头在许问唇角轻啄,“今晚谁也别想阻挡我们圆房!” 说完吻住许问唇,落下身体。 许问倏地绷直了身体,眼角泌出生理性泪水。 痛呼声都被路远征吞入腹中。 路远征无疑是个特别有耐性的人,在等着许问适应期间,在她脸上轻啄,眉眼唇鼻额头都不放过。 “许问,我爱你。” 话是贴着许问的耳朵说的,炙热的呼吸喷在许问的耳廓上,烫得她轻轻抖了下。 以两个人现在的距离,许问丁点动静,路远征都能察觉到。 他低声轻笑:“这么敏感?” 话落,薄唇微启,裹着她柔软的耳唇,轻轻一允。 许问一声轻呼,三分娇,七分眉,勾得路远征眼神又深了几分。 “许问。” 许问睁眼,目光迷离。 “看着我。”路远征霸道的命令。 没等许问反应过来,他就开始有了动作。 许问没忍住叫了一声,那声音柔媚的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听,咬着唇闭上眼。 路远征却不放过她,跟她十指相扣,低头吻她的唇,哑着嗓子阻止她:“别咬!咬破了我会心疼。” 许问想反驳他,一张嘴就是支离破碎的声音,只好放弃。 像一叶轻舟,被他主宰。 疼痛渐去,一种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的感觉,让许问有些难耐地卷缩起脚趾。 第70章 岛上没有婚假。 即使近乎一夜没睡, 路远征早晨依旧得照常起床开晨会。 倒是许问睡到日上三竿。 睁眼时,屋内热浪翻滚,她又是一身黏腻。 昨晚大概是来岛上最废水的一天,洗了得三四次澡。 之前路远征说不碰她真就没碰她, 弄得许问一度耿耿于怀, 还曾对镜子照, 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不够。 镜子中的许问,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就只能是路远征定力好, 俗称正人君子。 路?正人君子?远征,昨晚像被狼人附身,从最初的温柔渐渐变得失控。 许问坐起身, 疼地眉头一皱,她低头,没着衣物的身上青青紫紫。 这些倒是不疼, 就是她皮肤白, 看着吓人。 疼得是看不见还难以启齿的地方。 许问轻叹一声,皱眉扶腰下床,简单擦洗了一下, 才换上家居服。 这会儿日头毒, 许问关了门窗,拉上窗帘, 打开风扇, 坐在书桌旁, 继续研究发电的事。 只是坐了一会儿, 肚子叫了三回。 许问心不甘情不愿下楼觅食。 每走一步,对许问来说都是折磨,咬牙切齿地咒骂路远征。 骂到一半, 见茶几上放着一个饭盒。 许问停了自言自语,走到茶几前坐下,打开饭盒。 饭盒还是温热的,里面的饭菜也是。 第105节 饭盒下压着一截纸。 上面写着: 媳妇儿,饭是我做的,记得吃! 没事可以多睡会儿! 许问弯了弯唇,行吧!原谅他了。 许问实在不想动,不是她矫情,那种感觉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不太舒服。 走路姿势都有些别扭。 她做贼心虚,怕出门会让人看出来他们昨晚干了什么。 虽然看不出来别人也都知道。 新婚之夜不发生点什么才叫反常吧?! 总之许问鸵鸟一样的窝家里,确切地说是窝在床上。 许问找了块干净木板放在腿上,埋头写东西。 许问上辈子在国外见过大的风车发电,也见过太阳能发电。还见过小庭院有那种上面是小风车下面是太阳能的自家用发电。 木屋外的就是这种。 岛上如果只依赖发电来达到稳定供电,单一发电必然不行,得弄混合发电。 风力加太阳能发电组合或者风力和燃油发电机组合。 这一步相对好解决,凭许问学过的知识,和从魔镜那问出来的就能解决个差不多。 最大的难题是把这些电收集储存再统一供应。 反正到许问遇难前,蓄电依旧是个大难题。 就连电动汽车也不敢放言取代燃油车。 开新能源汽车的人,都会得一种病“电量慌”。 一出门就得时时刻刻盯着电量,一堵车就心慌,生怕电量不够。 电量一低于百分之三十就开始焦虑想充电。 这跟岛上现在的问题差不多。 岛上的情况可能会更差一点。 就像他们现在也一样,开个灯都会掐着算着,生怕用多了,到睡觉时就用不了风扇。 尤其是岛上要解决的不只是居民用电,居民用电好将就,真正的难题是军用电。 得保证二十四小时电力充足,随时可以供电,以备任何突发情况。 许问现在在本子上写的这些,都是关于蓄电的研究。 路远征晚上回来时,许问就趴在床上,床上一堆的演算纸。 路远征坐在床沿上,在她翘着的臀上轻拍了下,“不饿?” 许问轻呼一声,瞪他一眼嗔道:“路远征你这是刚娶进门就不稀罕了?竟然打老婆!” 路远征眼神深了深。 大约刚发生了亲密关系的原因,许问自己都没察觉,她对着他又亲近了几分,而且刚被滋润过,整个人像被浇灌过的玫瑰,格外娇艳。 只是瞪他,都含羞带怯,看得他有些心痒。 手不自觉地搭在她背脊上,往下捋。 许问翻身躲开他的大掌,警惕道:“你离我远点!” 说什么今天她都不会让他碰。 宋学勤说明天会带人来岛上找她,她可不想迈着八字步见人,羞也能羞死。 路远征咂摸了下,柔声问她:“还疼?” 许问脸一下红了,拍开他的手,“你还好意思问?” “跟自己媳妇儿我什么不好意思的?”路远征的手重新落在她腰上,轻揉。 许问绷紧了身体,又想伸手阻拦,被路远征在腰间按了一下,顿时没了力气。 “别动!”路远征开口,“不乱来,就给你揉一下。” 许问这才放松下来,不放松也没力气,许问纳闷道:“你还会点穴呢?” “不会,就是让你麻一下,暂时失去反抗能力而已。”路远征掌心在她腰椎处轻轻打转。 许问舒服地闭上眼,“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连给人按摩都这么专业。” “新兵那会儿,大家都被练到爬都爬不起来,为了第二天还能起来,只能互相按压拉筋。久了就知道哪些地方怎么按会舒服点。” 过了会儿,许问有些昏昏欲睡,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路远征在许问屁股上轻拍了下,“先起来吃饭,我再给你按。” 许问一骨碌爬了起来,双手捂着屁股瞪路远征。 怎么还成真夫妻后多了这么个毛病? 路远征挑眉:“怎么?等我抱你?”他点点头,伸手,“也行!” 许问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许问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我可以自己走!” 路远征权当没听见。 饭是路远征从食堂打回来的,刚才被他放在了露台的小方桌上。 路远征把许问放在桌前的蒲团上,自己在她对面坐下,把筷子摆在她手好拿的位置,还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许问挑眉:“这么殷勤?” “那是。怎么也不能你给说中了。” “我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男人往往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尤其结婚后,跟婚前判若两人。”路远征往许问无名指的弹壳戒指上落了落,“我说过,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许问咯咯地笑,“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路远征一侧眉毛上挑,坏笑了声,“我觉得我昨晚表现也可以,今天也要继续保持吗?” 许问脸瞬间通红,嘴却还硬:“技术不行,你还得多练习!” 路远征也不恼,接着她的话道:“那也是在你身上练习!” 许问说完就知道说错了,果然,他就顺着杆爬了。许问红着脸往嘴里夹了根青菜,傲娇地哼了声:“不要!” 落日余晖下。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吃着粗茶淡饭,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拍岸声,笑闹着说些根本没实际意义的对话却半点都不无聊,明明一样的饭都比平时香很多。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两个人对视一眼,哪怕什么都没说,也会笑出声。 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开心。 第二天,一大早宋学勤带着专家们到了岛上。 冬生老远看见许问就往她这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麻麻,我想你。” 许问张开胳膊抱住他:“我也想你。” 宋学勤指着冬生道:“看这小没良心的!不过就跟我待了一整天就归心似箭!弄得跟我虐待了他一样。” 董超感慨:“后妈做成许问这样的也是难找!” “不说后妈,许问这样的又哪好找了?”宋学勤道。 董超点头:“这倒也是。漂亮有才华人品还好。” 路远征迎上来,这是公共场合,他老老实实给宋学勤敬了个礼,又客客气气跟董超打了个招呼。 宋学勤也没多说什么。 董超忙给双方介绍。 “这位是中科院的刘院士。” “这位是风力发电研究实验室的孙博士。” “这位是供电系统的田工。” “……” 许问跟着路远征一一跟这些专家大家握手。 她有点脸盲,没办法一次性记住这么多脸,更无法对应这诸多头衔。 倒是路远征神色自若,一一握过去还能精准的叫出专家的姓后跟职务或者职称。 许问松了口气,她只需要跟在路远征身后,照猫画虎,跟着学就行。 等双方一一介绍完,路远征跟石磊在前面带路顺便介绍彩虹岛。 宋学勤把许问叫到身边,小声嘱咐:“我都跟他们提过你的事,他们都夸你厉害呢!许问同志,一会儿沟通的时候别怯场!咱们群岛上这上万官兵和百姓用电问题就都靠你了。” 许问苦笑:“您这么说,我压力就更大了。” “啊?”宋学勤信以为真,忙道:“别有压力。压力我扛着,你尽力就好。” 许问有点感动,点头应下。 路远征本来是想先把大家带到食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但是被专家团给否了。 “我们来的路上一直听宋团长说许问同志很厉害,自己就弄出了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还能利用太阳能做海水淡化。能不能让我们先参观一下许问同志做的风车和太阳能发电设备?” 路远征回头征询许问的意见。 许问点点头。 第106节 路远征这才道:“好。辛苦各位了。” 这些专家先到许问家。 一到木屋,大家先被小屋的布置吸引了,一通夸。 可惜木屋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大部分都只能站在院子里看。 边看边夸。 “先前来一直听宋团长说岛上物资匮乏,设施简陋,日子过得难。单看路营长家,条件是有限,但是说日子过得难却未必吧?” “说的对。日子或许清贫,但精神上一定富裕。” “……” 石磊解释:“这个还是归功于许问同志会苦中作乐。再说,他们两个才刚刚办过婚礼,这是特意布置过的新房。” “难怪这么喜庆!” “你看看,咱们也没带个礼物空手就上门了。” “老孙不用带礼物,带红包也行。” “……” 就连宋学勤看完都有些酸,瞪路远征:“我是让你来守岛的,不是让你来享福的!” 路远征摇头叹息,一脸无奈:“家有贤妻,我也没办法!” 第71章 这话听得, 搭档这么久已经很习惯的石磊都想打他。 神特么“家有贤妻没有办法!” 董超嘴角抽了抽,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还是没忍住:“好想打人怎么办?以前还是连长的时候他也不这样啊?!” 石磊纠正他:“跟是不是连长没关系。跟结不结婚有关系!” “对!这男人啊!有了媳妇儿就变怂!事事听媳妇儿的也就罢了还一脸骄傲!” “怂?”路远征一挑眉毛, “咱俩单挑?机关办公室坐久了, 你还能伸开胳膊腿吗?” 董超:“……” 不坐办公室他也打不过路远征。 他们几个在这儿小声嘀咕, 许问在那边给专家团队讲解自己弄的这些风机和太阳能设备。 怎么发的电怎么转换怎么暂时存储起来的。 专家学者团里,恰好有研究这方面内容的, 对许问的设计特别感兴趣,追问她一些自己不懂的也顺口提一些优化建议。 见他们一时半会儿讨论不完,路远征把他们请到食堂里坐。 食堂在最后面一排木屋。 战士们的食堂还在沙滩帐篷里, 这个食堂是临时刚开设的就是为了接待这帮专家。 本来家属区弄得挺多房子,挤挤战士们也能一起住过来。 但是大家都还是坚持先住帐篷,等山上的营区盖好再搬。 因为不方便。 家属区顾名思义住的是家属, 不是孩子就是妇女。 他们一帮大老爷们, 经常光个膀子跑来跑去。 同住帐篷时就很多人就不习惯,生活中也多少有些不方便。 说话音量都得控制三分。 明明是一群小树林裤子一脱就能撒尿的糙汉子,非得文绉绉的说去上厕所。 家属一搬走, 大家都松了口气, 死活不愿意搬进木屋。 帐篷条件是差,但自由啊! 也幸好没搬, 否则岛上一下子连专家带助理来这么一二十个还真不好安排。 木屋都是低配版的拎包入住。 不管一室一厅还是两室一厅, 都会有方桌、凳子、柜子、床这四大件。 条件肯定不好, 但日常住人没问题。 吃饭时, 宋学勤还特别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从全国各地跑过来,还吃不好睡不好的。” 领头的那个刘院士非常平易近人,特别好说话, 还道:“我们搞科研的本来就需要大量实验,经常四处跑,风餐露宿是常事。你们这里虽说偏僻了些,来的时候确实不方便,可这岛上是风水宝地。别的不说,在这里做风电实验还是很可以。再说,这么多战士都能吃得这苦,我们凭什么不行?都是为百姓服务嘛!” 刘院士还特别点名表扬了许问:“许问同志实在了不得!宋团长,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她留在岛上实在是屈才了!这要是让我带走,不出几年咱们国家一定多一个闻名世界的女科学家!” 宋学勤摆手:“许问同志你可带不走。不是我点不点头的事。人家本来就是大学生,还是京大的!多名牌的大学啊?入学第一天就改了学校的规则。每年只回去考一次试!连学都不上就不舍得家,怎么能跟你走?” 刘院士啊了一声:“她还是在校大学生?那为什么……”会留在岛上。 说到一半觉得这话对岛上的官兵们有点不尊重又咽了回去。 宋学勤不在意,还特别骄傲:“因为她是军嫂!是来随军的。怎么?就许你们搞科研的扒拉人才,不许我们有厉害的军属? 来这一路你也可见了。我们岛上虽然大环境还不是很好,但你看……”他指了指头顶的风扇,又指了指旁边的冰桶,桌上的冰镇水果,“这些,都是许问同志带给我们的。有她在,我们战士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孙博士道:“所以说嘛!尼采就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人才在哪里都是人才,都一样能为百姓做事!” “对。”刘院士附和,“平时都是军人为百姓服务,现在轮到咱们卖力气帮军人了!同志们可得拿出看家本事,别让战士们小瞧了咱这些只会读书的!” 接下来一连几天许问带着冬生陪着专家团,在海岛上逛。 现在雨林里的危险动植物已经基本清理干净,沿岛架设了带刺铁丝网,制高点都设有二十四小时岗哨。 岛上安全已经很有保障了。 专家团需要测风力测阳光,看一天的日晒。 连岛的面积都有人在测量,因为要推算这个岛上能按多少风车,每个风车日均发电量达到多少才能保证岛上正常用电。 许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真正的科学家,才知道,搞科研真没那么容易。 这些专家们,不是几十年后张嘴就来备受诟病的那种“专家”,他们都是真正的大家,专业领域中的佼佼者。 也让许问明白,她靠着自己一知半解和从魔镜那查来的资料多么片面。 她拼命地跟着专家团队汲取知识,也把自己知道的了解的,刨掉时代特征明显的或者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都分享给了专家们。 专家们对许问提供的这些资料、数据视若珍宝,一直夸许问是个天才。 许?天才?文,受之有愧。 有愧就有愧吧!能解决岛上难题就行。 这边许问跟专家们扎堆搞风电研究,那边路远征他们还是得搞建筑和开荒。 用电问题是很重要,但衣食住行才是生存的根本。 当然,他跟石磊身为主官,总得有一个人陪着专家团,还派了两个兵给他们打下手。 石磊主动把陪专家团考察调研这个机会让给了路远征,美名其曰让他们小两口多见见面。 结果路远征脸更臭了。 以前在老家……在老家就不说了,他压根没想到会跟许问有今天。 后来在首都陪读了两个月,拄着拐打着石膏,就算想跟许问做点什么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不容易上岛了,那环境艰苦的,就一个帐篷睡了一家三口。 除了情绪上头那天,路远征一直意志坚定的想等着再办个婚礼搬进新房再跟许问进一步。 否则,总感觉亏欠许问太多,现在也觉得亏欠她,只是能补一点算一点。 现在婚礼补了,家搬了,洞房也入了!可是就一次! 从专家团上岛到现在,已经快半月了。 他!只!能!跟!团!见!许!问! 许问起的比他早,睡得比他晚。 早饭午饭晚饭都跟专家们窝在一起吃,一帮人动辄就研究到半夜才完事。 刚开了荤的路远征,现在见媳妇儿一面都难,只能在公共场合说几句话,能爽吗? 路远征长叹一声,拍拍石磊的肩:“媳妇儿太优秀了也不好!” 石磊翻个白眼:“也不知道谁整天听见人家夸嫂子就一脸得意!” “夸我媳妇儿我肯定得意啊!”路远征理所当然道,“可他们天天霸占着我媳妇儿,我能乐意吗?” 关于这一点,石磊只能拍拍路远征的肩膀,一脸同情道:“为了全岛战士和百姓,忍忍吧!反正你都当了二十六年和尚了,不差这几天了。” 路远征:“……” 他点头:“说的对!确实得跟你学学。结婚跟没结一个样,还记得嫂子长什么样不?” 石磊:“……” 某些抱不到媳妇的男人,可真小心眼! 石磊抬抬下巴示意专家团的方向:“去!跟他们横!把媳妇儿抢回来!你跟我横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拉着嫂子不让她回家。” 路远征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是。” 真抬脚往前走。 石磊连忙拉住他:“别冲动!想想电!电灯电视电话。” 路远征翻个白眼:“我不冲动,我去请他们吃饭!没看我媳妇儿一直揉腿吗?一直站着她累。” 石磊:“……” 他用左手拍了下拉路远征的右手:“让你欠!” 第107节 这天晚上许问难得早回家一次,一进门就听见冬生哭。 冬生站在客厅里委屈地不行,路远征坐在沙发椅上臭着一张脸。 “这是怎么了?” 听见许问的声音,冬生扭头,看见她就扑进她怀里。 许问忙拍着他的背哄:“别哭了!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冬生哭得更大声了。 许问眼神询问路远征,路远征调转视线当没看见。 许问:“……” 好不容易等冬生哭的差不多了,许问又问了一次。 不问清楚她也不敢贸然哄人。 万一是冬生做错事,路远征教育他,那她也不打算当溺子的慈母。 如果是路远征的不对,她也不能当孩子面说他吧?! 谁知道冬生抽抽噎噎开口:“爸爸做的芋圆奶茶太难喝了!” 许问:“……” 她不敢置信地看路远征,想证实一下这句指控的真实性。 路远征摸摸鼻子没看她。 许问:??? 所以是真的? 许问苦笑不得,“就一个奶茶,你哭得这么惊天动地?” “我想去找你给我做!爸爸不让,他说不能打扰你工作。还说我惯的,爱喝不喝!呜呜……麻麻你现在都不陪我了!” 许问听明白了,奶茶那根多余的稻草,主要原因是被她冷落久了,没安全感,所以想哭闹一下吸引大人主意。 确切地说是吸引她主意, 许问狐疑地看向路远征,闹得这么是时候? 冬生这么小总归不会能掐会算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吧? 大的绝对也有份。 临时实验室里有路远征的兵,肯定能知道她那边几点结束。 路远征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绷不住了,转身上楼。 许问无语地翻个白眼,决定先哄小的再哄大的。 第72章 芋圆奶茶许问之前做过一次。 用的就是上次跟路远征从中心岛上买回来的麻薯粉, 岛上摘的芒果,还有嫂子种的南瓜、紫薯。 南瓜紫薯蒸熟后,放凉捣碎,芒果直接捣成泥。 再按比例跟麻薯粉、砂糖、和在一起, 揉成面团, 最后分成细条, 切成圆柱状的小粒,放进锅里煮。 煮熟后放进冰水里一凉, 再加进奶茶里,十分q弹。 给冬生加的不是奶茶,只是泡好的奶粉隔水冰了冰。 许问拿起勺子, 尝了一下路远征做的。嚼了一会儿吐了出来。 不是她不给面子,是这木薯粉确实得按比例来放。 加少了不够弹,加太多就现在这样咬不动。 冬生才五岁, 牙还不太好, 显然是没咬动。 所以想她是真的,芋圆难吃也是真的。 “你还吃吗?我再去给你做点?”许问征求冬生的意见。 冬生摇头,一开口还有些抽噎:“麻麻太辛苦了!下次再做吧!” 他本来也没多想吃, 就是想麻麻。 许问抱了抱他, “冬生,对不起, 最近是妈妈太忙没陪上你。但是, 你放心, 我不会不管你。妈妈还得跟着那些专家在一起工作几天, 这是为了咱们岛上能都用上电风扇,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用上电视机。所以,你再忍耐几天好不好?” “那, 麻麻我想你了能去找你吗?我不捣乱,就在一边呆着。” 许问心疼了,“好,你想我了就来找我。” “麻麻你今晚能陪我一起睡吗?” “不能哦!因为你那床放不开咱们两个人,而且你已经长大了对不对?不过,我可以先陪你到你睡着。” 冬生猛点头。 许问哄睡了冬生,这才洗个澡,轻叹一声,推开卧室的门。 路远征看样子也是洗过澡,只穿一条宽松的红裤衩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 一个一米八几的硬汉,穿一条红裤衩,有点过于刺眼。 许问背过身去,轻咳一声。 路远征看着她肩膀一耸一耸的,幽怨地开口:“你还笑我?” 但凡他有第二个选择他都不会穿条裤衩。 按照风俗结婚就得穿红,路远征跟许问一年结了两回婚,就多了两条大红裤衩。 许问也有红色内衣,但她长得白,穿起来好看还性感。 路远征天天在海岛上风吹日晒的,皮肤有些黑,再穿上这种正红色,就有点压不住了。 他本不想穿,但两天下雨,返潮厉害,他昨天洗的还没干,今天又洗了一条,还有一条破洞的扔了,就没得穿了。 许问正色道:“没笑。” 路远征睨她,见她用力抿着唇,眼睛却藏不住笑意,瞪了许问一眼,也笑了:“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丑。” “不丑。”许问走到床边,“在我眼里,你是最帅的。” 路远征很受用,但嘴上不承认,傲娇地哼了声:“少哄我!我觉得在你眼里,外面那些铁玩意都比我帅。”他指了指木屋外吭哧吭哧转动的风机。 “路远征,你差不多点儿,怎么还连这种醋都吃?羞不羞?”许问伸手在他脸上轻戳了两下。 路远征握住她的手使了个巧劲一拉,许问一声惊呼,就趴在了路远征身上。 两个人之间门只隔着许问身上一层薄薄的睡衣。 许问能清楚的感受到路远征胸腔传来的震动,他的心跳虽然有力,但不平稳,有些急促。 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腹上的壁垒分明。 职业关系,路远征长期训练,该有的肌肉一块都不少。 就这么挨着,许问都能感受到他小腹上壁垒分明的块肌。 许问支起身子,往他小腹上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小伙子,身材不错啊!” 路远征带着她的手往下,“还有更好的!” 许问像被烫到,用力往回抽手,路远征却不肯松。 另外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许问。” “嗯?” “我想你了。”路远征自嘲地笑笑,“明明是夫妻,也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觉得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了。” 许问听出来,他不是抱怨只是感慨。 许问心一软,由着他带着自己的手动,低头在他唇上落了一吻,“先把灯关了好不好?” 路远征有点不愿意:“平时都见不到,现在还不让看?” “少来!”许问哭笑不得,主要有些羞,“哪有这么夸张?白天都有见的。” 只是没什么时间门私下单独相处。 路远征抬头往她肩窝蹭了蹭,舒服地轻叹一声:“能一样吗?隔着人群看你总感觉好远。天天见面越见越想念。” “怎么这么多愁善感了?都有点不像你了。”许问还真有点不适应。 路远征呼吸渐重,“我就是个普通人当然也有悲欢离合。跟别人我还忍忍,跟你我没必要藏着掖着。就想你,怎么了?” 说完,翻身把许问压在了身下许问抬起自由的手,抵住他亲下来的唇,“关灯好不好?” 路远征挑眉。 见她脸上的红一路蔓延到睡衣里,还是直起身子,伸手关掉了灯。 许问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惊呼一声。 他的手…… 许问下意识想遮。 “嘘,小点声!一会儿冬生该听见了。” 许问瞪他。 这人惯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他作恶好像是她那啥一样。 可惜眼含春水,不具备半点威慑力,只能咬着唇忍耐。 路远征落下身子同时吻住她的唇,吞下她难耐得轻呼。 …… 云雨初歇,许问困倦到不行。 第108节 路远征套了条裤子,到露台上抽事后烟,完事后打来水给许问擦洗身子。 许问哼哼唧唧不配合:“我困!” “不洗澡,你明天又该生我气了。” “一会儿我自己洗。” “一会儿做梦洗吗?” 许问不说话了。 但路远征洗澡也不好好洗,惹得她身上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 他拿温热的毛巾擦过她小腹时,还坏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许问顿时清醒,红着脸抓起枕头扔他。 路远征一手抄了枕头,一手端稳稳地端着脸盆,临走还留了句:“等我回来再满足你!” “你别回来了!”羞恼地许问把自己枕着的枕头也拿了起来扔他。 路远征闪身出门,枕头砸在门板上,又落在地上。 许问算是清醒了,从衣柜里找了套干净睡衣穿上,走到露台上。 岛上的夜景也很美,朦胧的月光下,连海面似乎都安静了许多。 路远征回来,把枕头捡到床上,走到许问身后,抱住她:“在看什么?” “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在嘲笑你!” 路远征低低地笑出声,下巴枕在许问肩膀上,“不会。它们只会羡慕我。羡慕我这么幸福。不是有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许问放松了身体,头后仰蹭了蹭他:“确实。两世为人,竟是岛上这段日子最快活。” “我不是。”路远征侧头在她额角亲了下,“从认识你开始我就很开心。”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分开那段时间门有些难熬。到死之前想起的还是你。当时其实已经没力气挣扎了,想起你的那一瞬突然觉得特别不甘心。我才娶了你都还没好好过日子!在我眼里,我这命都是你救的。” 说到这,路远征突然抬手在许问腰间门捏了下。 “那李医生又该哭着骂你白眼狼了……啊!”被捏得不算疼,但很突然,许问惊呼了一声,娇嗔道:“说话就说话,好端端动什么手?我又没惹你。” “怎么没惹?”路远征不满地哼唧一声,“你说要带着我的钱我的孩子我的房子改嫁呢!” 许问:“……” 这话不是他昏迷时说的? 还能记着呢? 许问有几分心虚,“那不是见你昏迷不醒,刺激你下?” “是挺刺激的。”路远征重新把胳膊圈在许问腰上,“所以我这不是回来缠着你了。” 许问艰难地从他怀中转过身,抬手抱着他的脸,“那你最好缠我一辈子!之前丢下我也就丢下了。以后你若再丢下我,后果自负。” 这事路远征还真不敢承诺,半晌,只道:“我尽力。” 要换最开始,许问还会觉得这话特别没诚意,不过跟路远征相处这么久,很清楚这已经是他认真的承诺了。 许问点头。 路远征又低头在她脸上轻吻了几下,“尤其是婚礼之后,总感觉做梦一样特别不真实。” “为什么?” 路远征摇头,“许是苦日子过习惯了。突然这么幸福,有点……患得患失?” 是光棍的时候,无所畏惧,每次出任务之前,遗书写的跟闹着玩一样。 后来有了冬生,就开始有牵挂。出任务前还得先跟其他战友交代好。 现在他不光有了儿子,还有了许问,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感情越来越好,这种忐忑似乎越来越严重。 路远征都不敢想如果现在再去出危险的任务,要提前写遗书的话,会多么痛苦。 “哪突然了?我也觉得很幸福啊!但这我认为这是咱们自己争取的。从结婚,到我考学,到你九死一生,养伤数月,在这岛上从无到有。哪一样不是咱们努力得来的?我们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来的。” “说得也是。”路远征认同,“那大约因为相思病吧!按你的说法,我们现在都是蜜月期,可我们除了结婚那晚,都好久没有……” 后面的话,他是贴着她耳朵说的。 许问红了脸,“你以前不挺正人君子的?现在怎么还动辄就说这么羞人的话?” “哪有对着自己媳妇儿正人君子的?”路远征说着一把抄起许问横抱着往卧室里走,“我不光会说羞人的话,我还会做羞人的事呢!” 第73章 幸好第一天下暴雨, 取消了原本说去海上调研的行程。 要不然迟到外加腰酸腿疼不舒服的许问一定会迁怒路远征。 虽然迁怒也没用,找不到人。 这么大的暴雨,营区排水不好,海水上涨会往帐篷里灌, 甚至会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战士们按连分配任务, 一部分抢救帐篷, 一部分抢救新营区工地,还有一部分来木屋这边挖沟防止积水。 许问帮不上什么忙, 只能在家里不添乱。 这样的天,发不了电,也用不了风扇, 还好下雨不算热,就是有些潮湿。 尤其是一楼,沙发椅上铺的垫子都像要拧出水。 做了防水的地板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水珠, 在房间门里呆着也不舒服。 岛上所有的人除了抗洪之外, 还一起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家里但凡能装水的容器都找了出来,摆在外面接雨水。 许问也把家里的桶和盆都拿了出来摆在屋檐下。 其实现在岛上虽然淡水资源虽然还是匮乏,但是日常用水问题已经不算大了, 因为岛上那个淡水湖已经完成解毒, 暂时不太能喝,但洗脸刷牙洗衣服还是没问题。 接水这事纯粹是大家在岛上这小半年来养成的习惯。 冬生不能出门玩, 扒着窗户一直喊无聊。 许问给他讲了会儿故事, 又陪他学认了几个字。 冬生年龄在这里, 集中力时间门有限。 一直学习效果会减半。 见时间门还早, 许问想着难得有时间门可以自己下厨包水饺。 北方人喜欢吃,路远征不说,但是许问知道, 他也喜欢。 在北方包水饺时主要的馅料就是白菜、韭菜、茴香、荠菜等。 这些岛上都没有,韭菜倒是种了,还没到收获的季节。 不过岛上有荸荠,有地方叫马蹄。 这个剁碎了跟肉馅拌在一起包饺子也很香。 正好儿这会儿雨小了些,许问跟冬生穿着自制的雨衣往外走。 岛上条件实在有限,雨衣明显不够,塑料袋也还不流行更没有能往身上套的,不过有那种类似化肥袋子的编织袋、蛇皮袋。 许问找了两条出来,沿着密封的一边,拿着一角塞进另外一角,一个长三角型极简雨衣就做好了。 冬生人小,差不多能裹起来,对许问来说,也就是遮遮脑袋和小半个身子。 许问牵着冬生,先到炊事班要了一小块五花肉,又牵着冬生去采了些荸荠回来。 削了皮,留了一点生吃,生下的都剁成碎末。 冬生抱着碗,拿着许问切好的荸荠片沾白糖吃,还不忘时不时喂许问几片。 等许问和好面,调好馅,冬生也像模像样地坐了下来,主动拿起擀面杖帮忙:“麻麻,我帮你擀皮。” “好呀!谢谢冬生。” 许问先擀了些皮用着,才把擀面杖还给冬生。 冬生其实不会擀皮,但姿势挺像那么回事。 把许问切分好的小面团在面板上按压一下,成了圆圆的小饼状。 双手握着擀面杖先竖着擀两下,把面饼干成长条,再横着擀两下,成了不规则的方形。 冬生好半天擀了个不四不像的饺子皮,兴奋地举起来跟许问显摆:“麻麻,你看!我擀的饺子皮好不好?” 他这一举不光能看出来饺子皮形状奇奇怪怪,还能看出来厚薄不均,有些地方都有点透光。 许问点头夸他:“很棒!冬生第一次擀皮就能擀这么好真不错!以后会越来越棒!来,妈妈教你一个好点的办法擀皮。” 许问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绕过桌子,握住冬生的手教他。 “你看这样,我们一手托着饺子皮,一手拿着擀面杖,只压饺子皮边边,这么转呀转呀!哎呀!你看是不是就擀好了一个漂亮的饺子皮?” “哇!”冬生惊呼,特别有成就感。 许问又教着他擀了两个饺子皮,松了手,“来,你自己试试。” 她直起身子一回头,看见路远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那么站在门口倚在门板上看着她们母子。 许问见路远征挂在门板上的雨衣已经往地上滴了不少的水,看来已经回来了一段时间门。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吭声?” 路远征直起身子,走过来,从许问腰上往下解围裙:“刚到一会儿,正好看见你在教冬生擀皮,就在这儿偷了个师。来,让我试试我擀皮怎么样?” 许问捂着围裙不给他,“你都忙活半天了,坐那儿休息一会儿,我来就行。” 他本来就会,还偷师!说的跟真事一样。 “那不行!”路远征不同意,“不让我来,我怎么能享受许老师手把手教擀饺子皮的待遇?” 许问:“……” 第109节 一脸正经说酸化,跟儿子争风吃醋,羞不羞? 路远征把围裙系在自己腰上。 冬生又擀完一个饺子皮,回头显摆:“爸爸,麻麻,看我这次擀的皮好不好?” 他这次擀的皮确实比上次漂亮了许多! 许问跟路远征毫不吝啬地夸奖冬生。 “好!原来越好了,冬生真棒!” “嗯,还有待进步!加油,咱家以后饺子皮就靠你了!” 许问:“……” 有这么坑儿子的? 偏冬生还真引以为傲,用力点头:“好!” 路远征朝冬生伸出手,“来,我也擀一个试试,看爷俩谁擀的皮好?” 冬生正在兴头上,不愿意给他。 许问到厨房里又拿出一个大擀面杖给路远征,“你跟孩子抢什么?你用这个。” 路远征不情愿地接过来:“这是擀饼用的。” 在魏庄,基本上每户人家都有好几根长短粗细都不一样的擀面杖。 短的用来擀饺子皮,半长不短的是擀饼皮用的,最长的擀面杖有差不多一米,用来擀汤面。 路远征在准备家具家什时,也在木屋厨房里准备了一套。 冬生见不用让出擀面杖,特别开心,原地蹦了两下,“好呀!好呀!爸爸咱们两个比赛,看谁擀的饺子皮好?” “行!输了别哭。” 冬生傲娇地一扬脖子,“我是男子汉我才不会哭!” 许问含笑摇摇头:“你们俩加起来最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冬生歪头想了想,“麻麻,不对啊!不算爸爸光我自己就四岁半了啊!” 许问:“……” 路远征把刚擀好的饺子皮递到许问手边,收回来的手拐了个弯在冬生头上敲了下,“傻小子!你麻麻是说我幼稚!至于你,本来就幼稚。” 冬生摸摸头,奥了一声,狐疑地打量路远征,不懂爸爸为什么比自己还幼稚,他明明是个大人。 不过这不重要,他看见路远征马上又要擀好一个饺子皮,嗷了一声,“爸爸,你不能耍赖!我数一一三,我们一起开始!” 看见这一幕,许问突然就明白了刚才路远征倚在门边为什么那么笑。 他看着她们母子包水饺,应该跟此刻她看着他们父子嬉闹一样。 感觉很暖很希望时间门就这么停住。 家。 一个字,三个人。 只是一起做个午饭,都能觉得幸福。 调研团整整在岛上呆了月余才走。 临走时刘院士还一再惋惜说许问在岛上才能会被埋没。 许问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单纯惜才。 “谢谢刘院士。不过,每个人的志向都不一样。可能我没什么出息,就想陪在家人左右。” 刘院士摆摆手:“以家为重可不是没出息。我不能说你放弃更好的前程窝在小岛上一定是正确的,但,把家放在第一位一定不是错。再说,你也不是真在这岛上围着灶台转,你看你间门接给战士们带来多少福利?这也是才能的体现。我呢就是觉得你应该有更大的舞台。不过也不着急,你不是还没大学毕业呢吗?等你大学毕业了,如果在岛上呆够了,就来找我!” “行!谢谢您。” 宋学勤亲自来岛上接调研团离开。 他单独把许问叫到一边,问她:“问问,怎么样?有戏吗?” 许问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着有戏,但是您也知道这事方方面面涉及比较多,能不能成他们没给明确答案。技术方面虽然还存在着很大的难题,但是我们也想了解决的办法。目前理论上来说,只要设备到位应该能成。” 宋学勤点头,松了一口气:“总算有几分希望了。” 当然,他们都知道,即使理论上的技术问题解决了,还有实际应用中的问题。就算全部解决了,买设备的资金也得层层上报申请,整个流程走下来又是不短的时间门,一时半会急不得。 宋学勤听完心里有了数,开开心心带着团队离开。 他们前脚一走,路远征他们就张罗着搬营区。 营区的房子比家属楼要求低,能住人就行。 一施工结束,大家就搬了进去。 战士们忙着搬家,路远征没什么事相当于休息一天,带着许问跟冬生探岛。 其实这么大小的岛,这半年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也没什么值得好探。 所以主要也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探路。 探那些地方适合铺路。 衣食住行。 住的问题临时算解决了。木屋在这岛上估计不能长久,但未来三五年肯定不成问题。 食物的问题,靠补给以及炊事班开的荒,暂时也能度日。 还剩衣跟行。 衣服官兵们有制服,家属们缺衣服了可以去中心岛买。 虽然不太方便,但衣服本来就不怎么换,一年也不用出去几次。 暂时也不算难题。 只剩最后一个行。 岛上通行,不说别的,总得修几条从岸边到木屋和营区的路。 要不然别说自行车,下雨天人走都没法走,深一脚浅一脚,弄一身泥水还影响速度。 万一雨天敌人来袭,很吃亏。 还有每次补给船过来停船接货都费劲。 大船过来靠不了岸,都是他们游到船边扛了货物再游回来。 轻的还好,重的就有点吃力。主要不是所有东西都防水。 所以还得修个港口。 路远征一家三口探的就是路该怎么修才合适。 许问指了指这段时间门人们往返岸边和营区踩出的几条路,“以前听说过一个大乐园(注),一开始没有路。后来等游客走的多了,把草坪踩出了一条条小路,他们才按照这些被踩的路重新修一下。因为人们经常走的就是最近或者最舒服的路。” 路远征摸了摸下巴点头,“有道理。但,咱们日常就是海边到回家,只这一条可不够。这岛上要建的路还要好几条。这座岛未来不会只有官兵驻守,所以得修到适合百姓居住。想要留住人,得让人在这里看见希望。比如种地能养活自己,出海能打到鱼。另外这岛也还不够大,等路修好,解决了粮食和电就该填海造陆了。” “什么?填海造陆?”许问惊讶地看着路远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路远征点头,先单手遮目往远方看了看,指着其中一处飘扬的红旗对许问道:“你能看见那几个红旗吗?” 明明许问视力不错,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他说的那个红旗,距离太远,其实看起来只是几个红色小点。 “其实那些根本不算岛,只是几块礁石、珊瑚礁或者暗礁。所以你才很难看见。” 冬生举手:“爸爸什么是礁?” “就是海洋中距离水面比较近的岩石。” “那为什么要插上红旗?” 许问猜测:“是为了防止船只撞上吗?” 路远征摇头,“不单是怕船撞上,主要是因为不管珊瑚礁还是暗礁都是咱们领土的一部分。红旗所在也是国土所在,海岸线范围内坚决不允许敌国踏入。” 这就是他们这些人守在这些岛上最大的任务和职责。 许问听着路远征平静却有力的话,再次眺望远处的红点,没有由来的感觉有些骄傲。 为路远征也为日益强大的祖国。 她知道将来这里会多么繁荣昌盛。 这些冬生其实还听不懂,但他自小在大院长大,耳濡目染,爱国一事印在骨子里,理所当然地小拳头一挥:“敌人要敢来,就把他们狠狠地打出去!冲呀!” 握着拳头冲向海滩。 许问失笑,叮嘱他:“你小心点儿别摔了。” 去打“敌人”的冬生冲到一半看见一只小螃蟹,顿时把敌人抛之脑后,抓起螃蟹对许问喊:“麻麻,我们今晚吃螃蟹吧?” “那你得多抓一点,一只可不够。抓多了晚上给你炒着吃。” “好。”冬生痛快地应了,去找螃蟹了。 许问见冬生在安全区转悠,找了个树荫坐下,问路远征:“上次跟你们去团部开会,我发现有好多的营长。大约十几一十个。可事实上,绝大部分岛用不着这么多官兵。就比如咱们彩虹岛,一共就这么点地方,就算偶尔有敌人来袭,也不会很大规模。你们一个营大几百个战士驻守这巴掌大的小岛在我一个百姓来看,实属有点浪费。所以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任务?” 许问说完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就随口一问,涉密你就当我没问。” 身为一个军嫂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有时候真是哭笑不得。 两口子聊天,聊着聊着,路远征就会来一句:“这个不能说。” 开始许问还会尴尬,后来习惯了,再后来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也能猜个大概。 “这回可以说。”路远征挪了两步,重新站好,正好挡在阳光跟许问中间门,“我们的任务你看见了就是保证岛上的安全。那下一步就是建岛,等咱们齐心协力把岛上的基本生活保证后,其他单位就会开始陆续入住。不是兄弟单位,是比如建筑规划单位。总得来说就是负责来建岛的人会陆续上岛。 慢慢我们会撤出岛上建设,只负责守护海岛和岛上居民的安全。 各个岛现在数倍兵力驻守,除了预防大规模袭岛战以外,主要是为了未来。 未来建岛是个漫长的过程,除了一点点完善岛上的生活配套设施之外,最主要的是扩充领土。” “就是你说的填海?” 第110节 路远征点头,他目光又看向那些几乎认不出的红旗,“那些目前只能站一两个人,甚至根本都还没浮出海面的礁石也会慢慢填成岛,跟群岛连成一片,成为能住人的岛。” 他顿了顿,“对我们来说,永远没有和平,我们必须随时在战备状态。那些插红旗的地方,已经有战士牺牲了。” “啊?”许问瞪圆了眼。 彩虹岛上也时不时有人来袭,但战士们还没有伤亡,再加上她一直被保护在安全区,总觉得真正的战争离得很远。 路远征目光还停在远处,“那些礁岛现在根本无法派多人驻守,所以搭了吊脚楼,每次上一两个战士守着。碰上暴风雨,补给船晚去了两天,礁岛上的战士就没了。” “为什么?活活饿死的?” 路远征摇头,一字一句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许问细细品了下这句话,那就是说不是饿死的,也不是被海水冲走,否则以这些战士的水性,绝对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就没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被人偷袭。 许问明白了,“所以咱们是只要往主主岛方向填?这样等群岛连成一片,大家一起守岛就不会再有这种危险了。” 她想,那可真不容易,这里离主岛有十来公里呢,得填到猴年马月? 但再不容易,也得做。 和平不属于边境,国土一寸不能让。 明知道礁岛上不安全,还是会有战士继续去补位,直到礁变成真岛,能多人驻扎。 谁知道路远征摇头,指着反方向的无边海面,“群岛往我们这边填,但是我们要往前方填。每多一寸国土海岸线就会延长一部分,所以再难也得填。” 许问:“……” 她倏地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在看不到近头的海面上掠过,那是公海的方向。不敢置信道:“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填海造陆啊?” 填海造陆就通过人工建设的方式扩充土地面积。 路远征耸耸肩,“所以任重道远。就是,很有可能,我们会一直留在这个岛上。” 说这句话时,路远征小心地观察许问的表情。 许问哦了一声。 路远征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是安慰许问还是安慰自己,说了句:“当然也不一定是一辈子。也许我会被调走,也许会转业。” 许问点点头,没说话。 “不开心?” 许问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开心多少肯定会有点。毕竟这听起来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愚公移山式的生活正常人谁能喜欢?不过,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大不了努努力早点让岛上的生活努力跟陆上接轨,甚至比陆上更好。 将来说不定咱们这里也能建飞机场,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根本不用发愁。陆上的人也许都会抢着上岛来旅游。” 路远征一时间门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提着这口气。 松一口气是许问并没有生气,依旧不离不弃。 提着这口气是觉得,填海造陆已经让人头疼了,她竟然还要造飞机场? 良久,路远征笑了。 这个顾虑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门跟她说,或者说一直不敢跟她说。 漫长且看不到头的无聊日子,没有人愿意熬,但总有得人熬。 许问看着他也笑了。 她站起来抱着路远征的腰,看着海滩上嬉戏玩耍的冬生,对路远征道:“上辈子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那时候,只觉得这句话很感人。现在自己当了‘负重前行’的家属,才知道这句话里藏了多少人的苦和累。 你和其他战士们在为这个国家为所有的百姓努力,身为你的妻子,我总不能丢下你逃离这里。说好了,你守护国家我守着你的。” 路远征喉结滚了滚,什么都没说低头吻住许问的唇。 未来在哪不重要,干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起。 七八年是正式恢复高考的第一年,竞争难度之大,许问他们远在海岛都有所耳闻。 据说试题都比去年难得多。 虽说录取人数比去年多了十三万,但考生也多。 六百一十万考生,录取率是百分之七。 而王英,并不在这百分之七里。 岛上通讯不便,王英一直巴巴地等着,眼看就要开学了她也没等到录取通知书。 每次补给船一来,就巴巴地上前等着。 群岛上有专门的人负责中转陆上来的信件。 彩虹岛最远,送信的人只能跟着补给船上岸送信。 许问估摸着家里的信该到了,也领着冬生到沙滩上等。 这边沙滩包括近海区都被清理的很干净。 没事可以捡捡贝壳,抓个鱼啊螃蟹的,总能有惊喜。 他们母子到的时候,海滩上已经围了不少战士。 现在工作没那么着急,正好又是炎热的夏季,工作时间门减少了很多,以防战士们中暑。 他们身在这孤岛,日复一日的枯燥,就盼着那封家书解乡愁。 在一堆人里王英最抢眼。 她本就站得靠前,大家也不太想跟她挨着。 所以成了她自己站在最前头,其他人在后头围了一层又一层。 然而邮递员一上岸,大家就顾不上保持距离了,呼啦围了上去。 “有我的信吗?” “有我的吗?” “有没有我的?” 邮递员每次来都是这样,已经习惯了,徒劳地重复:“别挤!别急!我念着名字的有,没念名字的就没有。” “刘大壮,你的信!” “李三,你的信!” “刘小根……” 邮递员每念一个名字,人群里都会响起一道欢呼,同时会被其他人的唉声淹没。 他手里的信越来越少,失望的唉声越来越大。 “许问嫂子,你的信。”邮递员笑着把最后一封信递给许问。 许问是群岛的名人,大家就算不认识她也听过她的名字。 她是群岛上唯一的大学生军嫂。 也是许问嘱咐邮递员,说大家都思乡情切,先把家书给他们,她排在最后就好。 她没那么急。 许问道了谢,接过信。 “老规矩!我等你们三个小时。需要寄信的现在可以给我了。需要回信的抓紧时间门回去写。” 围观人群一哄而散,只剩失魂落魄的王英不死心地问邮递员:“同志,你看看有没有王英的信?应该是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也认识王英,主要每次她都问类似的话。 他摇摇头,“嫂子,真没有。来之前我特意检查过了。” 王英急得上前拉着邮递员的手,“求求你,再看看,是不是漏了?” 邮递员摇头,夺回自己的手,后退两步,“嫂子你冷静点。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所以每次陆上来信,我得再三检查,真没有,你……” 许问知道邮递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他想说王英这是落榜了。 第74章 许问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上前, 怕说实话会让王英觉得自己看她笑话,又该哭哭啼啼闹腾。 王英显然还没死心,拉着邮递员不停地缠问。 许问摇摇头,拿着信回到木屋才拆开。 家里一切都好。 许闻跟桑小青搬进了盖好的新房里。 一家三口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 许问在北京的时候桑小青就生了。 桑小青给她添的是个小侄子, 春天的生日, 叫春生。 跟冬生兄弟名。 这算是许家的态度, 他们把路远征跟冬生都当成真正的许家人。 信上还问许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奶奶快过生日了。 她年纪在这里,每过一个生日就少一个。 许问提笔回了信。 写了自己在岛上经历的一些趣事。 写了自己一家三口也过得很好。 说奶奶生日可能回不去, 但可以回去过年。 第111节 因为许问得回北京参加一年一次的期末考试。 到时候路远征会休年假跟她一起回去。 因为年假一年只一次并且限时间,所以奶奶生日就赶不回去了。 她回完信,晾干后折叠起来装进信封, 用浆糊密封好,再贴上邮票,出门给邮递员送信。 没走两步, 听见王英的哭声。 许问回头, 见王英拉着赵刚的衣袖哭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刚那张憨厚的脸明显有些心软,最终点了点头。 晚上路远征回来,许问刚把冬生哄睡, 揉着肩膀从房间里出来。 路远征见状忙上前, 给许问按捏肩膀,“冬生那臭小子又枕着你胳膊睡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四五岁的孩子都这样, 总觉得冬生现在越来越依赖我了。”许问慢腾腾地往卧室挪, 头微微后仰。 路远征跟着她, 手依旧在她肩颈上不轻不重的按着,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跟你感情越来越好越来越亲吧?我养他四年多了也没见他跟我这么亲,应该不是年龄的关系吧?” 他也第一次给人当爹,不太懂。 说话间两个人进了卧室, 许问趴在床上,路远征坐在床边大掌扣在许问脖子跟背的连接处轻轻按压,对她承诺,“下次我尽量早回来一会儿。冬生大了你再给他洗澡什么也不方便。” “这事我早就这么想了。但你那时间哪能定住?”许问舒服地哼唧了一声,“还好冬生特别乖,也很自立,现在能自己洗澡,也会自己穿衣服。平时也不太用我操心,就是晚上得哄着睡而已。” “来了半年,岛上的事基本上了正轨,只要没意外,以后我也能过上你说的那种按点上班按点下班的生活。最近不总按时回家陪你跟冬生吗今天没回来是因为赵刚两口子那点破事。” “嗯王英又去跟你们闹了?” “也不算闹。王英想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她求到赵刚那儿。毕竟还是夫妻,赵刚本就心软,自然就去指导员,指导员解决不了就找石磊。 石磊这几天为招兵和老兵退伍的事犯难,没有空。 只能我跟一连指导员带着赵刚到中兴岛上,人家那有电话。各种电话打了一圈给她查了查,确实落榜了。说起来一句话,忙起来半天,这才回来晚了。 我这还是怕你等着早跑的,他们还在那陪着王英哭呢!看样子王英受打击挺大的,都怕她想不开。” 许问摇头,语气特别坚定:“不会。王英现在心态挺好,全岛人都想不开,她也能想开。毕竟她自私的性格就摆在那里。” 顿了顿许问又补了一句:“希望这次能长点教训,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生活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路远征轻挑了下眉毛:“你似乎不意外她会落榜?” “你也不也早知道?”扭头看了石磊一眼,“她眼高手低。论家境她也不是最好的,论学习以前只是一般,论吃苦她更是差一大截。她那些规划说白了跟白日梦差不多。她认为高考很容易,一是没想过二是觉得我一个农村出来的都能考名牌大学,她肯定也可以呗!” 路远征点点头,“希望她长点教训,多看看眼把前吧!” “但愿吧!”许问不是太乐观,想起另外一件事问他,“退伍不是冬天?现在怎么就张罗?” “冬天退伍是不假,但是退伍报告得提前打。”路远征轻叹一声,“不怪石磊最近愁眉苦脸。他桌上的退伍报告这么厚。” 路远征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中间留了一条缝隙比划给许问看。 “啧!”许问惊讶,“怎么这么多?” 按路远征比划的,岛上最起码五分之一的战士要离开。 路远征轻叹一声,“家国,国家。对我们来说,有时候只能选一个。” 如今岛上逐渐稳定,虽偶尔有不怀好意的人想上岛,但,十之八九都会伪装成迷路的渔民。基本不太需要武力压制。 守岛守岛,主要是守。 而守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无聊特别磨灭人意志的一件事。 每个想当兵的男儿都想战场杀敌马革裹尸。 只留在这岛上,每天重复枯燥的训练还能忍。 但每天最多的时间花在诸如修路、开荒这种日常琐事上,别说立功,连个敌人的影子都见不着很打击年轻士兵的热情。 总不能熬到退伍,别人问你当兵都干什么了? 开荒种地了。 那跟在家没区别还更苦更累。 最重要的是,到了结婚年龄,在岛上找不了对象。 年轻士兵都是二十岁左右,本就是精力旺盛最躁动的年纪。 可岛上除了寥寥无几的军嫂之外,哪有年轻姑娘? 休息时,几句话撩起火,就能打起来。 最严重的以此,差点因为一点口角发展成两个连的群殴。 被路远征狠狠得罚了。 再后来路远征跟石磊两个主官就加大了训练量,尽量消磨掉他们多余的精力,让他们没时间胡思乱想。 只是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到了退伍年的士兵们,纷纷准备退伍。 各连主官都去找他们谈过话。 大家的理由出奇地一致,回家找对象。 只有少数几个给的理由是觉得在岛上心里憋得难受,呆不下去。 找对象这是客观存在的难题,暂时确实无法解决。 那些不想继续留岛的,许问知道,这不是因为他们矫情。 这种感觉确实很难受。 他们每天每天的生活都高度重复,整日生活在巴掌大的地方,越是性格外向喜欢东跑洗跑在的人,在这里就越难受。 那感觉大约类似一个人宅在家里不让出门。一天两天觉得很新鲜,一周也能忍。再时间长了,人就会觉得心里特别压抑,有时候会憋闷到心里发堵,人会没理由的烦躁。 他们可以不怕敌人不怕死,但是可能会很难接受这种感觉。 还有一件让路远征跟石磊,甚至是宋学勤或者军部头疼的是,岛上的人想离开,陆上的人并不想来。 当然,一切服从命令。 强制调人来肯定都得来,不让人走也绝对没人离岛。 可强制解决不了根本性问题。 许问想了想问路远征:“那建岛的时候能不能号召一些年轻女同志上岛?或者调些女兵过来?” “这样的话,大家都在这里安家,是不是就能解决一部分战士的个人问题?” 路远征苦笑:“哪有那么多你这样觉悟高的女同志?再说填海造陆,开荒种田都是些力气活不适合女同志。 如果调一部分女兵来,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只是如果男女兵成了对象,结婚,那得要孩子吧?孩子谁带?” “或者能把家里老人接来?” “谈何容易,老人但凡能干活的都在家挣工分呢!不能干活的,接了来怕是得反过来照顾老人吧?那太分散战士的精力。最重要的是,万一他们的孩子也成为冬生怎么办?” 许问不说话了。 冬生的父母,双烈士。 凡事都有两面性。 这样的父母让大家评价,自然都是舍身忘义的英雄。 可对冬生来说呢? 许问想了会儿,开口:“要不,多安排些活动?让大家的精神生活丰富一些,这样说不定会好些?” “精神生活?” “对啊!比如我们可以在岛上建个图书馆?每周按时放个电影?再买些排球篮球的,打个乒乓球台。这样即使不用加训练量大家也有事情做。” 路远征点头:“不是不可以。不过,媳妇儿,我觉得这样效果可能不是很好。” 根本性问题没解决。 “倒也是。”许问皱起眉,沉思。 想离岛,最大的原因是无法满足社交。 不管是找对象,还是见家人,都特别难。 陆上跟岛上的差别除了物质上的差异之外,缺乏烟火气,还有诸事不便。 这里没有普通百姓,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场超市。 像路远征,他个人的日常消费不是烟就是酒。 在岛上买条烟难着呢! 许问有次见过一个休假回来的士兵,领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装的都是烟酒。 不光自用,还有给战友们带的。 还有,炊事班的饭虽然做的用心,每天不重样。那也只是每天,最多以周为单位还是得重复。 再加上众口难调。 有人喜欢这个菜有人喜欢那个菜。 也许某顿饭里恰好没有一个喜欢的菜。 干一天累活苦活,结果连饭都不是自己喜欢吃的,想买点自己喜欢吃的都难。 晃一听是件不疼不痒的小事,日积月累下来就会让人很憋屈。 许问想如果岛上有超市有饭馆就好了。 超市还好弄一点,去岸上批发一船货物回来就能撑一阵子。 但是饭馆什么的不好弄。 食材不好供应。 许问专心想着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一时没察觉在她肩颈上按压的大手,已经慢慢挪了位置。 顺着她的脊骨往下,在腰间停留了下。 第112节 拇指和食指张开最大距离在她腰上比划了下,还伴随着一声:“真细!” 许问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问了一句:“什么真细?” 路远征轻笑了一声,没回答。 他变掌为指顺继续顺着脊椎往下。 再往下就是…… 许问啊了一声,就想坐起身脱离他的大掌,却被路远征按着。 “路远征!”许问又羞又恼。 “在呢!”路远征暗哑的嗓音中带着一抹轻笑,随即整个人从背后覆上她。 一只手收了回来,就着她支起的胳膊,从她肋旁穿过胳膊,大手向内握。 许问一急趴了下来,但这样就把路远征的手压在了身下。 路远征笑出声,声音愈发的不正经:“这么急?” 第75章 许问:“……” 她肩膀往后耸了下, 顶了顶路远征,三分娇,七分羞地命令他:“你把手拿开!” “你压这么结实……”路远征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手如何被她压着,手指往上动了动。 许问脸更红了。 她又不是他, 没有结实的胸膛。 事实上软得像面团, 只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 被他手指挤成各种形状。 许问急了,蹭一下翻过身。 这样就成了跟路远征面对面, 把他的胳膊压在背后。 “喜欢正面?”路远征挑眉,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也行。” 说话的同时, 在她背后的手往下,从她衣摆里探了进去。 许问反驳的话变成了一声惊呼。 在路远征的吻落下之前,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关灯!” 早晨, 许问是被冬生叫起来的。 她还得给战士和小朋友们上课。 许问坐起身, 腰腿间还是有些不舒适,低骂了路远征一声,穿上衣服洗漱后, 带着冬生到营区。 山上的营区, 有一间特别大的房子,算是礼堂。平时用来开集体会议, 也算是许问的新教室。 战士们都早早等着了, 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到齐。 让许问诧异得是, 王英竟然也在。 她上的本来就是公开课, 所以看见哪怕有些纳闷也没说什么。 许问以为王英是特意来找自己,没想到下课后王英跟着战士们一起离开。 她挑挑眉,一时间猜不透王英这是唱的哪出。 即使王英落榜, 也不代表她的文化水平需要来参加这种幼儿园的课程。 带着困惑不解,许问收拾好教材,牵着冬生走出教室。 正好碰见路远征跟石磊。 石磊看见许问恍若看见救星,大步上前特别激动的就是一句:“嫂子,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想个办法给咱们战士们找个对象?” 许问:“……” “艹!”路远征笑骂,“你是不是魔怔了?我媳妇儿又不是媒婆!再说她自己都在这岛上,你让她上哪给你变女同志来相亲。” 石磊快哭了,“要不是难我能求到嫂子这吗?那么多老兵要走,新兵却不愿意上岛。再这么下去,别说发展岛了,咱们营也会人越来越少。” 许问纳闷道:“怎么会?每年新兵入伍不是都会安排人过来?”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每年都有老兵退伍,也会有新兵补上。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凡事讲民主。一般都是按照群岛上老兵退伍的人数或者按照岛上缺的人数报名到机关组织,组织部负责人事调动的同志,先在各个单位发同志号召大家自愿报名。当然也会留一部分名额给刚入伍的新兵。 但,目前来看,很少有人愿意上岛。都管咱们这叫和尚岛!” 石磊又长叹一声:“实在招不够人呢!肯定是可以调剂的。大家也都服从分配。”他挠挠头,“但,真要到这种地步的话,就不太好。” 许问懂了。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不止感情是这样。职业也一样。 军人说到底是职业。 这事跟上战场还不一样,上战场很真没谁打退堂鼓。 都是值得交付性命的战友。 放到这种天长地久的工作中,大家还是有选择权的。 守岛家像公司其中一个岗位。 若一个公司里大家都排斥这个岗位,需要领导强制命令谁谁谁守岛,那大家就都更讨厌这个职位了。 在公司里工作不顺心了,可以辞职,跳槽。 这还不如工作,工作不顺心还能回家,还能不开心的时候约上三无好友浇愁喝酒,实在不行还能回家跟父母诉诉苦,抱抱老婆孩子。 在岛上什么都没有,没家人没朋友连可以出气的敌人都没有。 唯一能做的就是退伍。 其实跟辞职一个意思。 但石磊他们都搞不定的事,许问一个外行更没好办法,只能承诺:“我尽可能想想办法。” 阴天,没有那么毒的太阳,海边其实没那么热。 李嫂到沙滩上时,许问已经在了。 她跟冬生一人一边,躺在太阳伞下的竹椅上,一人抱着一杯里面放着冰块的饮料。 许问是奶茶,冬生是西瓜汁。 李嫂有时候就觉得,许问的行事作风特别让人费解。 说许问不能吃苦受累,她能放弃美好的大学生活,离开北京那么大的城市跟着路远征到岛上,住帐篷睡潮湿的木屋。 一个女人家家,整天捣鼓些重重的铁家伙。 说许问能吃苦受累吧!她比谁都会享受。 看现在,母子俩吹着海风,躺在竹椅上,喝着冰镇饮料。 跟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一样。 不但如此,全岛上许问那木屋找不出第二栋。 谁看了都说舒服。 多矛盾的一姑娘?! 李嫂笑着在离许问一米远相邻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嫂,来了啊!”许问说着抬脚碰了下冬生。 冬生坐起来,在他跟许问中间的小桌上拿了另外一个外面都沁了一层凉水珠的搪瓷杯,颠颠送到李嫂手中,“李姨,给你喝果汁!” 李嫂接过来,道了谢,喝了一口。 别说!这么大热天,喝一口甜丝丝冰冰凉的西瓜汁,真的是舒坦。 李嫂学着许问的模样,躺在竹椅上,看着海上,“别说,这很挺舒服的。啥事还把我叫到这里来不能在家说?” “这风景好!不过,可惜很多战士不这么想。”许问轻叹。 李嫂更能理解战士们:“不赖他们。他们是人又不是神。让他们上战场个顶个都不怕死。在这里守岛有点没盼头。一个个年纪轻轻总有点不甘心。要么立大功光宗耀祖,要么赚钱养家糊口,老婆孩子热炕头。在这守岛两头都不沾。刚来还新鲜,时间久了人心里憋。” “那你呢?”许问侧头看着李嫂,“你怎么打算的?” 李嫂摇摇头:“还没想好。之前还想着一辈子在这岛上安家了。但,我可以孩子怎么办?咱们这里没有学校,总不能不让孩子读书了是吧?他能不能成才是他的事,能不能供他是我的事。 原本是想着一直留在这里陪着老吕。但前阵子看见专家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想着以后孩子要能有人家那样,我也得闭上眼去见老吕了。 再说,老吕都没了,给我们娘俩按时发着抚恤金。可我还赖在这吃部队的喝部队的,总还是不好意思。 这几天也在琢磨离岛的事。” 李嫂长叹一声:“就是还没想好,上岸后能去哪?” 许问把搪瓷缸放回小桌上,坐起身:“李嫂,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希望你能留在岛上。” “啊?我留这里也帮不上什么。”最起码暂时只能给大家洗个衣服啥的。 而且她男人已经没了,占着家属木屋,吃吃喝喝的,时间久了难免不好意思。 上岛前,说让她做这里的居民,可这岛上看起来三五年能住上人就不错了。 她白吃白喝那么久,可不行。 部队肯定不轰她,但她自己没那脸。 “谁说的?我这不就是来求你帮忙的?”许问含笑开口,“李嫂,咱们合伙在岛上开个小卖部吧?” 李嫂愣了下,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那有个人在岛上开小卖部的?这可还行?再说也不让个人做买卖。” “这要在陆上肯定不让。但,总归有个特事特办不是?嫂子你也知道,炊事班做饭有时候不能保证让每个人都喜欢吃,那不喜欢吃的人就得饿肚子。虽说劳保用品部队也会发放,但总有些日用品需要自己买吧? 第113节 别的不说,烟酒得有吧?你也知道他们离岛特别不方便。如果有人开个小卖部,是不是大家都方便很多?我个人觉得你最合适。我建议啊,你也别搬走了,就在木屋和营区之间再盖栋大点的木屋,二楼你跟孩子住,一楼卖货。这样你也能多份收入,还有事情干。怎么样?” 李嫂听得很心动,但还是有些顾虑,“问问,不是我不识好歹啊!孩子上学还是没法弄。再一个就是,这个人做买卖它不合法啊!能行吗?” “孩子上学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孩子没学上。就算只为了冬生,我跟路远征也得把学校弄好不是?你家孩子跟冬生差不多大,离上小学还两年,不着急。至于合法不合法的事,只要你这边同意了,我再去跟路远征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跟组织上申请一下特事特办?” 李嫂想了会儿点头:“那行!要能真办成,那问问我可太感谢你了。唉!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愁得都整晚上睡不着。走吧!舍不得老吕。不走吧!对不起孩子,也不好意思呆这里。还寻思等到过完年再没我干的活,我就带着孩子离岛了。” “怎么会没活?别说你,就是其他嫂子只要愿意干活,绝对都有事干!” “那可太好了!”李嫂眼睛一亮,“昨天我们几个在那聊天还说起这事来。 这人吧?有时候也很欠。忙着的时候总觉得累,恨不得哪天不忙了睡它个三天三夜。这真有机会天天睡懒觉了,心里又没着没落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怪难受的。姐妹们都想着要不然自己也去开个荒种地。开荒不难,种出来粮食又不好处理。 往外卖吧?三瓜俩枣不够路上折腾。往岛上送吧?人家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卖给岛上吧?大家都是在这白吃白喝种岛上的地还赚部队钱,脸皮也不能这么厚。 你要能带着大伙干点啥那可就太好了。咱不求赚什么钱,有点事做别闲着就行!” 许问笑:“那你跟其他嫂子说,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大家到时候别嫌我烦就行!” “哪能呢!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谁还不知道谁?也就那个王英最个别。说到她,她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李嫂皱眉,有点想不通,“以前跟那好斗的母鸡似的,总是挺着个脖子,见谁都恨不得啄一口。这两天也不知道咋了,蔫头耷拉脑袋跟战败了一样。 以前是看见谁,隔着十米远就把‘给我闪开’写在脸上,这两天反过来,看谁都让着走。今天我看见个更吓人的事。” 李嫂像要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凑近许问:“我来的路上,竟然看见王英给赵班长洗衣裳!” 许问怔了下,随即哭笑不得:“就洗个衣裳而已,也不至于说吓人吧?” 李嫂摇头:“这事放在其他嫂子身上都叫正常。”李嫂了看许问一眼,犹豫了下,又补了一句,“就算是你,也算正常。” 许问:“……” 既然正常,您这么勉强是为什么? 行吧!他们家衣服,多数是路远征洗的。 这不是因为许问矫情,而是许问不太会洗衣裳。 上辈子主要依赖高科技,比如越来越牛的洗衣机以及泡一泡就能净污渍的洗衣液。 这辈子在许家的时候,她也只需要洗自己的衣服。 许秋石跟朱美珍以及奶奶和许切的衣服是朱美珍洗。 许闻跟桑小青的是桑小青洗。 许问试着给全家洗过衣服,只两次,朱美珍再也不用她了。 原因无他,她洗不干净。 这年月连洗衣粉都没有。 用胰子都是好的,很多穷人家洗油污的衣服会加点碱面,冬天的棉衣会浆洗,其他时候就是硬洗。 放在搓衣板上一顿搓,或者用洗衣服专用的板铺在石头上一顿砸洗。 岛上物资比陆上更匮乏,洗衣服也是很原始。 许问自己的衣服不怎么脏,她可以洗干净,但是再加上路远征跟冬生的就不行了。 冬生半大孩子整天四处野,经常一身泥污回来。 普通的泥能洗干净,但是比如沾染上一些植物的汁液,或者吃东西掉落在衣服上留下耳朵印子,许问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路远征干活比冬生还费衣服。 一开始许问也想着当个贤妻良母,好好给他们洗衣服。 可是怎么都洗不干净。 一开始路远征也没说什么,冬生小也不太管干净不干净。 后来一次路远征回家,正好看见许问在洗衣服。 许问搓衣服的力度跟表情狰狞地像杀父仇人。 路远征本是拿个东西就走,看了她会儿,停住脚步,蹲在大盆前,握住许问的手,摊开她的掌心。 许问原本白皙的掌心通红一片,指腹被水泡到发皱,但一捏却硬邦邦的肿了。。 路远征皱了下眉,心疼是难免的,但垂眼看了下她在洗的衣服,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 半晌,对许问说:“媳妇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也都有自己怎么努力都做不好的事情。要不,咱们家以后,衣服还是我来洗吧!” 许问眨眨眼,等路远征走远了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嫌弃她费这么大力气但依旧洗不干净衣服吗? 许问先是鼓着腮帮子不服气,过了会儿笑了。 就是洗不干净怎么了? 她男人能洗干净就行。 就这么着,继王英之后,许问成了第二个不用洗衣服的嫂子。 但,常来往的几个嫂子都知道不是许问故意偷懒。 所以李嫂一开始就没想说许问,只是话说一半,怕许问多想又补了一句。 许问自动略过后半句,想了下,“可能仅仅因为她良心发现愧对赵班长了?” 李嫂摇头,“那可是天上下红雨,稀罕事咯!” 许问没说话。 也许,落榜一回反而成了好事呢? 去团里开会的路远征回来的特别晚。 想等着跟他说事的许问,等到睡着都没等到人。 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一陷。 许问下意识往后蹭了蹭,蹭到一身凉意,顿时清醒了几分,含糊不清道:“路远征?” “嗯。”路远征刚洗完澡,身上难免带着凉意,本不想打扰许问,特意往床边挪了挪,就怕凉到她。 谁知道许问似是察觉他上了床,直接往后一滚,窝进他怀里。一激灵醒了几分。 路远征略一犹豫,抬手在许问背上轻拍了两下,“睡吧!还早。” 许问摇摇头,打了个呵欠。 她心里装着事,本就没睡踏实,这一折腾更清醒了几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凌晨一点多。开会开得久了点。下次别这么等我了,怪累的。” “你不回来我不放心。再说,我也是有事想跟你说。” 见许问整个人已经清醒过来,路远征干脆也坐了起来问她:“什么事?” “最近你不是跟石教导员都在愁怎么提高战士福利待遇问题吗?我有点想法。” 路远征点头,“是啊!今天开一天会就为这个问题。群岛上今年退伍率太高了。团部也愁这事,我们一起想了几个提议交了上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你们提的什么?这是能问的吗?” 路远征点头,“也没什么。就想给守岛的战士们多争取点补贴。毕竟军装之下只是个普通的儿子、丈夫、爸爸。他们除了需要保家卫国也得养家糊口。所以我们开会大家都觉得应该给守岛的战士一部分津贴以外的补助。他们顾不上家见不着家里人,总得让家里人日子好过点吧? 还申请了随军福利。号召更多的军嫂带着孩子上岛。想着看能不能通过给军嫂一部分补助,让她们上岛的积极性高一点。 还有建学校……” 路远征一边说一边捏着眉心,除了额外补助容易实现以外,其他还是很难办。 他轻叹一声,问许问,“你想了个什么办法?” “我想把这里变成大陆上的模样。”许问开口。 “什么意思?” “就是想办法让这里像陆上一样。陆上比咱们多的是人气,是繁华,是便利。人气呢!我说的不算,这个得你们想办法。就像你刚说的,给战士们申请补助也好,给嫂子们补贴也好。这些是你们单位要解决的。我呢只是有几个让战士们生活稍微便利些的想法。 第一个就是开一个小卖部。这事我下午跟李嫂谈过了,她也很愿意。你知道的,李嫂对这个岛感情很特殊,能不离开她肯定不愿意离开。但是一直留在这里只能帮你们洗洗衣服什么的,李嫂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开个小卖部,方便了战士们日常生活所需,也给李嫂带来点收入。毕竟抚恤金有限。” “这是好事。我支持。”路远征表态。 许问叹气:“光你支持不行。你也知道现在不允许搞个体经济。我知道岛上大家是不在乎,但将来万一被人不小心捅咕到上面,就怕不光李嫂倒霉,你们也受连累。” 路远征舌尖抵了下上颚,“这事确实有点麻烦。” 李嫂的小卖部最终还是顺利开张了。 石磊把这事报到团里,团里也觉得办法不错,上报了。 最后上头给的意见是,这是个好办法可以全岛推行,但不能以个人。 小卖部由营里搭建进货,平价出售给战士们,但是可以请随军嫂子照看小卖部,发放薪水。 李嫂听见这个结果心里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应了小卖部的事。 李嫂是识字的,也会简单的算术。 机关统一往岛上送来了第一批货物。 多数都是日常吃穿用度。 比如顶饿的方便面、饼干之类。 洗衣服刷鞋用的胰子啊皂角啊。 许问还陪着李嫂去了一趟城里买回来一些岛上没有的吃得玩得。 小卖部开业那天,岛上一片欢呼。 尤其是那些新兵,一窝蜂扎进小卖部,开心地跟孩子一样。 孩子更开心。 冬生他们几个在小卖部里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兴奋到不行。 许问给了冬生五毛钱,让他买自己喜欢的吃食。 但是,只这一次,以后再想要零花钱买东西,得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 比如洗碗、扫地、洗自己的衣服等。 第114节 以前岛上的人都有点过于佛系,当然也是环境所迫,钱在岛上几乎跟废纸一样。 家境贫寒的战士们还好,把津贴攒下来寄回家,补贴家用。 可还有那么一部分官兵,本身家境很优渥,这点津贴都不如在家的时候零花钱多。 他们当兵最大的盼头就是上战场杀敌来保家卫国。 可如今大环境都和平起来,就算岛上也没什么战争,只是些苦力日常。 也因为这样,很多人一到能退伍就麻利的打了退伍报告。 现在钱又重新流通起来,他们多少找到了点动力。 小卖部只是个开始。 许问觉得岛上也可以再开个饭馆。 单开饭馆又得个体经营,这次可没什么好办法。 吃饭部队有炊事班,用不上再开个饭馆。 许问就给李嫂出主意。 平时呢战士们都忙,也没空来她这吃饭,但周末休息的时候,谁来买酒李嫂可以送俩菜。 当然也不能白送,多少也得收个菜钱。 李嫂拍手:“你们大学生这脑子就是灵光!我怎么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但,还是有两个问题。 我这小卖部到周末忙的抽不出手给他们做饭啊?再来也得出去买菜,这一来一去也需要个人盯着。 许问笑:“你可以让其他嫂子来帮忙啊?我听说刘班长家嫂子做菜特别好吃?” 李嫂一跺脚:“可不是嘛!她做那菜真香!这样正好,大家都有点事干。” 许问点头:“会越来越好的。”她以小卖部为圆心用手向周边划拉了一圈:“这里将来会是一片繁华的商业街。陆上有的,我们都会有。” 明年就要起风了! 改革的春风一旦开始刮,彩虹岛也终将会繁华。 但,在变繁华前,还得想办法想让大家喜欢上这座岛。 第76章 “麻麻, 什么是冲浪板?”冬生好奇地蹲在许问身边,看着她忙活顺便给她打下手。 “就是可以在海上冲浪的板子!”许问回答,不是她敷衍了事,只是觉得这个实践更能出真知, “一会儿等我把冲浪板做好, 咱们一起去试试?” “好呀!好呀!”冬生开心地拍着手在原地转圈。 做冲浪板的教程依旧来自于魔镜。 许问在泡沫板上画好线, 把铅笔别到耳后,在提前准备好的工具中指着其中一样吩咐冬生:“你帮我把那个手工锯拿过来, 一定要小心别割到手。” 冬生应了,蹬蹬跑过去拿了递给许问。 许问小心翼翼地握着锯沿着画线切割,随后是打磨, 修边刨平。 就是把泡沫板边缘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一般都是圆润一些。 再包上玻璃布,涂上树脂, 抛光修整, 安置舵座再抛光等一系列的流程后,一个不算完美的简易冲浪板就制作完成了。 一回生一回熟,做第一个冲浪板时, 效率明显就高了许多。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许问一共做了两个大冲浪板, 还有一个小冲浪板。 确切地说,后面两块冲浪板是路远征做的。 周六早上开完会就是休息时间。 周六许问不用上课, 往往会在家做早饭, 路远征则习惯性开完会回木屋吃饭。 结果走到一半, 看见拎着家伙事往食堂走去打饭的冬生。 路远征纳闷地拦下冬生:“你怎么来打饭了?” 许问说吃食堂没有家味, 所以能做饭她就自己做。 这大清早的是要忙什么? “麻麻在做冲浪板没空做饭,让我去食堂打一点。” “什么是冲浪板?” “就是能在海上冲浪的板。” 路远征:“……” 你这跟没解释差不多。 这大约得回去问许问。 “爸爸,你去打饭吧?我想回家帮麻麻做冲浪板。”冬生两手都举起来, 一手一个饭缸。 “你去打饭,我回家帮麻麻。”路远征摇头。 冬生撇嘴。 “这是你麻麻派给你的工作又不是你麻麻安排给我的。再说我觉得我比你更能帮上麻麻的忙,你觉得呢?” “好吧!”冬生被说服,突然加速往前跑,“那你们做好了等着我一起去。” “行!”路远征没什么诚意地答应。 不是不想带冬生,就是觉得那个冲浪板可能一时半会儿做不完。 要不然许问不能忙活一大早连饭都没空做。 一到木屋就看见许问在院子里折腾。 路远征站在大门口,敲了敲门边柱,“路太太,需要我帮忙吗?” 许问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话不说把手套脱给他,“来!” 路远征挑了下眉,接过手套戴在自己手上,“这么不客气?” “你都叫路太太了我干嘛还客气?”许问抹了把额上的汗,把接下来要做的步骤一一讲给路远征听。 路远征记性特别好,听了一遍,又拿起许问做好的板子看了看,就开始动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啊!”许问赞叹。 她刚才每做一步都小心翼翼权衡半天。 路远征拿过工具直接上手,又快又好。 许问看着表,同样是新手,路远征的速度是她的两倍,质量同样是她的两倍。 路远征手上动作不停,问她:“弄这么块板子干什么?冬生说这叫冲浪板?” “嗯。”许问点点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冲浪板,在海浪上玩的。还得要那种比较大的浪,一米高左右那种浪花。” 许问站在一边摆出冲浪的姿势,给路远征讲解玩法和要求。 “听着挺有意思。” “对。所以趁你休息,想让你试试。如果板子没问题,我们就搞个冲浪板比赛。” “嗯?” “确切地说你们搞个冲浪板比赛。” 路远征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你看,咱们岛上娱乐项目实在太少了。那你也不能说为了不让战士们没力气闹事天天把人往死里练,总得给人家一点盼头吧?像这种休息日,可以举办一些活动。比如冲浪、沙滩排球等等。 既然是比赛就有输赢,赢的有奖励。 比如说像运动会一样分出一一三名,给奖励。我的建议是奖励点实用的。 或者说两个班两个连竞赛也行,他们可以自行商量输赢的奖励和惩罚,也可以让官方,就是你们这些干部指定。 打个比方说,一班跟一班比赛,可以约定输的班给赢的班打一星期的洗脚水。” 路远征认真思考了下才开口:“想法倒是不错,可不见得所有的人都愿意参加,强制的话就不是休息了。” “不用强制啊!这个冲浪本来就是适合年轻人的项目,挺刺激的。你们这些人游泳都特别厉害不怕水不怕浪的,一定能玩嗨。 不喜欢的可以玩其他项目啊。 我已经请其他几个嫂子帮着织网了,等弄好了还可以打沙滩排球。 实在不愿意活动的人,可以下棋可以打纸牌。 这样不光能丰富业余生活,还能让大家愉快。 人开心了就不那么压抑了。” “那你的意思是,今天让我先实验一下?” “对!” “你负责教我?” 许问眨眨眼,“我负责口头教你。” 她在国外倒是玩过几回,但水平很业余。 再说装备档次也完全不一样。 为了当个合格的老师,许问又重新向魔镜询问了冲浪板的玩法。 冬生打饭回来,一家三口吃过饭,许问切了盘水果,坐在太阳伞下的竹椅上边吃边看路远征父子忙活。 冬生依旧是负责打下手,给路远征递刨刀递锯递剪子。 路远征低头忙活,汗水瞬着他的额头滚下,滴落。 许问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冰镇水果,有那么点不好意思,起身拿了搭在扶手上的毛巾给路远征擦了擦汗,把毛巾给他搭在脖子上,又叉了块水果喂给他。 路远征咬掉叉子上的水果,含糊不清地问她:“终于良心发现了?” 第115节 许问翻个白眼,“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范围。我是在帮你忙!你应该谢谢我。” 路远征含笑,目光从她脸往下移,顺着她凹凸的曲线往下扫,着重在腰腹停了停,意味不明道:“嗯,晚上回来我好好谢你!” 许问拿脚尖踢了他一下,“冬生在呢!你别不正经!” 路远征一脸无辜:“你说帮我忙让我谢谢你,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许问:“……” 被点名的冬生抬头,看见许问围路远征水果,主动索喂:“麻麻,我也要。” 说罢就张开小嘴等着投喂。 许问插了块芒果喂进冬生嘴里,又差了块菠萝喂进路远征嘴里。 菠萝有点酸,路远征皱起眉抬头看见许问差别待遇,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哂笑一声,低头继续工作。 路远征动手动力强,速度也块,到吃午饭板子基本上做完了。 基本上是因为许?监工?问,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她说板子上画上画会更好看。 许问是知道路远征会画画的,但没见过。 想趁机看看。 贵公子的诨号也不是白叫的,哪个豪门少爷小姐的没点才艺傍身? 琴棋书画,据说路远征只不会琴。 路家条件不算好,买不起乐器。 路远征会的当然是水墨画。 三块板,三幅不同画。 本来路远征是要画人物画,比如把自己那块板上画上许问。 许问不同意,说这是踩在脚底的,画脸不合适。 路远征便画了两幅景。 许问不懂画,也许是路远征真有本事也许是她带着滤镜看他,反正就是觉得他画的好看。 估摸着,路远征就是画个丁老头,许问也会觉得好看。 冬生那块板子是他自己画的,画了个丁老头。 画好后,一家三口睡了个午觉。 睡醒后正好画上墨迹也干了,太阳西斜日头也不再那么毒。 一家三口换上泳衣,向海边出发。 休息日,海边不少在玩的战士,还有孩子。 看见他们一家三口扛着块两头尖的大板子走过来都纷纷探头。 全岛都知道,许问出没的地方一定有好玩的事。 许问一边走一边给路远征讲解冲浪板的玩法。 冬生也在听着,所以许问尽可能讲得详细一点通俗易懂一点。 岛上没有海上摩托快艇来带速度,所以得自己游到有海浪的地方作为起点,或者干脆在浮在板上用手划过去。 大家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一家三口下海。 路远征是直接带着板游过去的,冬生学着许问的样子跪在冲浪板上,拿手当桨,把板当船划到高浪地方。 当海浪冲击滑板时,需要想方设法站起来,让板子保持在浪头上,随波浪快速滑行。 站也不是直立站立,身子微弯,两膝盖微曲,两腿一前一后一条腿负责平衡,一条腿控制板。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尤其是冬生,人小冲动,总是着急站起来,掌握不好平衡掉进水里几次。 他水性好,身上也有救生衣,倒没什么。 许问怎么说也是实践过的人,第一个站了起来。 “哇!嫂子好帅!” “用帅合适吗?” “那你说怎么形容嫂子?” “就……很帅。” “呸!” “这是干什么呢?”有的嫂子看不明白,“找浪拍?” “看样子应该是在海上玩的吧?” 兵哥哥里也有见过世面的给大家解释:“那叫冲浪!” 众人不明所以,懂不懂得不妨碍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路远征运动细胞明显比许问强不是一点半点,只试了两回就摸索到了窍门,稳稳地站在板上,飘过一个又一个大浪。 站在沙滩上远远观望的人群,只看这一幕,觉得路远征像是驾驭海兽飘在海上,男人味十足,是真的帅。 他动作干脆,姿势优美。 而许老师在站起一次后接连摔了几次,灌了几口水。 反倒是小小的冬生,也渐渐找到了感觉,像模像样的随着海浪起伏。 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跟水特别亲。 唯独许问老师,游泳是在游泳馆风平浪静的水池里学的,冲浪板是在教练的保护下玩的,以至于现在到了实际,还没俩学生学的快。 但这也激起了许问不服输的性子,憋着一口气又站起来了。 岸边响起一边欢呼声。 只是欢呼声未落,许问又跌回了海里。 许问鼓起腮帮子,扒在冲浪板上摆烂。 路远征又玩了一会儿,基本上只要他不想就不会再掉下去,他停在许问跟前,朝她伸出手,“来,我带你。” 许问才刚把手伸给他,就听他又补了一句:“许老师。” 许问:“……” 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 笑话谁呢? 路远征低低地笑着,一脸意气风发。 许问那一刻,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把。 她没见过路远征在战场上飒爽的英姿,更不可能跟他一起上阵杀敌。 但,驾驭着冲浪板乘风破浪的路远征,同样很帅! 许问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侧脸上那条狭长的疤痕。 明明是很破坏美感的存在,在这一刻却成了魅力的象征。 代表了征服的野性。 许问重新伸出手,被路远征一把拽上冲浪板。 路远征吩咐冬生:“把板子给岸上的叔叔们送去,问他们谁过来玩?” 冬生还没玩够,有点不情愿。 但看见板子快飘走了又忙追上去。 那是麻麻的板子,不能丢! 他不能一个人玩两块,只能给岸上的人送去。 最先说出冲浪的那个人,第一个站出来,拿了板子跟着冬生游到海浪深处。 已经出师的冬生似模似样的教他:“叔叔你会玩吗?很简单的。你看我……” 至于许问跟路远征已经飘向更深处。 路远征站起身稳住板时,许问还跪坐在板子前段。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她带了起来。 板子晃了晃,眼看向一侧倾斜,许问尖叫一声,重新跌坐了下来。闭上眼捏住鼻子等待落水。 谁知道此时板子往反方向一压,又稳稳的飘在浪尖上。 许问听见头顶上的轻笑,睁开眼。 头顶上路远征再次伸出手邀请她,“还来吗?” 许问摇头,“反正也站不起来,我这样挺好。” 安全还不影响路远征发挥。 路远征点点头,“也行!那你坐好。” 说罢控制冲浪板的脚动了动,再次随着巨浪起伏。 偌大的海浪兜头浇了许问一脸海水。 多少落进嘴里一些,咸咸的,滋味不好。 但人是兴奋的。 这大约就是运动的魅力,征服海浪时,心也像这卷起的浪尖。 许问伸长了脖子往后仰,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倒着看路远征。 第116节 路远征正好垂头也垂头看她。 许问这个角度看见的是路远征下巴锋利的线条,挺拔的鼻尖,还有那双比这海还深邃的眼睛。 并且眼看着这双深邃的眼愈发的黑,喉结上下滚动,薄唇抿了下。 他这种表情许问很熟悉,是他动情的前兆。 许问:??? 冲个浪怎么还荷尔蒙爆棚了? 一脸困惑的许问压根不知道此刻自己在路远征的样子有多性感迷人。 她跪坐在板上身体后仰,脑袋更是向后折成一个夸张的弧度,这个姿势下,她被贴身泳衣包裹的高耸越发突出,在巨浪的作用下,抖得颤颤巍巍,让人想抓两把。 而路远征半膝盖微曲,身子算几乎算是半蹲,这个姿势下,许问的脸几乎就在腿间,她还微张着嘴仿佛准备好了接着他。 路远征轻咳一声扭过头,倒打一耙:“岸上那么多人呢!你别撩拨我!” 撩拨是跟许问学来的词。 游衣都是贴身衣物,情动身体也会动,还动的很明显。 许问看见他升旗,蹭一下坐直了身子,“路远征你还做不做个人了?” 第77章 这时候竟然还能分心想这种事? 路远征喊冤:“你要不这么销魂的姿势, 我能有反应吗?” 敢情还是她的错了?许问重重地哼了一声,“路远征你今晚自己睡吧!” 路远征:“……” 果断认错:“媳妇儿,我错了!没你我会失眠。” 许问翻个白眼,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他们为了修路, 得从山上敲碎石头运下来, 全是体力活。 路远征虽然说是个营长, 但是就巴掌大的海岛,平时也没什么事, 他也不是能个能坐办公室闲着的,经常跟着去帮忙。 累一天回来沾枕头就睡,还失眠? 不存在, 叫都叫不醒。 叫不醒但是吹哨就醒。 他们集合也好,训练也好,整天都是靠那么一个小小的铁哨子, 从班长开始往上每个干部都有一个。 之前有一次休息路远征喝了点, 加上也累睡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 偏底下的人有急事找他。 许问也跟着急:“这怎么办?” 那连长默默从脖子上解下哨子递给许问,“嫂子, 你对着他吹一下就起来了。” 许问狐疑地看了眼手中的哨子, 不是那么相信。 她刚才都动手掐他脸了也没叫醒,一个哨子能醒? 许问半信半疑上了楼, 一进卧室就吹了声。 路远征蹭一下就坐了起来, 眼神清明, 第一件事就是把木仓抽了出来, 咔咔上膛。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许问傻眼。 她没见过这样的路远征。 一般都是他早起,而且正常起床,他不会反应这么大。 他这种更像是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叫醒的应激反应, 或者说条件反射。 路远征也反应过来,重新收了木仓,在脸上抹了一把,眨了眨眼,“吓到你了?” 许问点点头,“多少有点。二连长找你,说有事。” 路远征一边穿裤子一边安慰她:“对不起!成习惯了。” 他单手扣腰带指了下她手中的哨子:“这东西对我们来说就是命令。” 许问在他下楼时,把哨子给了他让他还给连长。 微怕过去后是心酸。 路远征的习惯,多数都是些违背人正常生理反应的。 当然,不只是路远征,这岛上很多战士和他有一样的习惯。 哪怕是给她哨子的二连长也是这样。 路远征不知道许问因为他一句失眠回忆起了他的“哨声条件反射”,还以为她不高兴,在她肩头轻拍了下,“真生气了?” 许问被他拍醒,摇摇头,“你不怕丢人就行!我什么好生气的?” 大白天在海上玩个冲浪玩到升国旗,可真有他的。 路远征摸摸鼻子,“幸好这里他们看不见。” 他仗着艺高人胆大,把许问带到了更远的的海面上冲浪,体验更大的刺激。 离他们最近的冬生二人组,正在忙着比赛。 再说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扑头盖脸的,肯定看也看不清楚。 许问不想再聊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问他:“冲浪的感觉怎么样?” “挺刺激。用你的话来说,挺解压。” 许问听见路远征的肯定,回头朝着他比了个耶,露出极其灿烂的笑容。 路远征微怔,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口跟肤色对比鲜明的白牙,特别抢眼。 于是经过路远征、冬生、还有那第一个报名尝试的战士的亲身体验,大家一致认为许问的提议可以通行。 石磊二话不说,自掏腰包从小卖部买了一堆奖品往营部一摆:“有本事都赢走。” 奖品有了但是比赛规则还没有,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冲浪板。 石磊跟路远征去打问了一下,现在市面上也不是没有冲浪板卖,就是贵。 他们要几百个冲浪板就算钱够票也不够,好板子都是要外汇券的,这个可真不好弄。 尤其是他们这职业本就敏感。 所以商议过后,由营部出钱买材料,回来大家自己做。 反正就是图个乐呵,他们又不是真去跟专业的比赛没那么讲究。 石磊一算账有点肉疼:“光买原材料也不便宜啊!” “别怕,等咱们玩好了,群岛上那些人肯定也会巴巴的学,做好板子卖给他们,还能赚回来!” 石磊:“……” 奸诈! 随即斟酌了下用词,“你跟嫂子不愧是一对!” 还好不允许个体户做生意,否则他合理怀疑,大家的钱都会进这两口子荷包里。 “谢谢!”路远征很清楚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当他夸奖自己跟许问。 石磊嘴角抽了抽,签了自己的名字把采购单给路远征,路远征也签了字递给文书让他送给财务。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里,大家白天采石铺路,晚上一起干手工。 到了周末,基本人手一块冲浪板。 新鲜的比赛规则也出炉了。 比赛分为个人赛和团队赛。 个人赛呢自愿报名,前三名有奖品。 比赛规则是看在三十分钟内,参赛者能冲几个浪,机会只有一次,掉板就输。 然后根据参赛者的起滑、转行、距离等进行打分,满分十分。 团队赛是以连为单位,每连选出一组人进行比赛,比赛规则就是在个人赛的基础上累积团队积分, 单人满分十分,一一打分后,十人分数相加就是总分。 总分高的连队进入下一轮,直到决出冠亚军。 当然,这是官方规则,他们私下还约了其他关于输赢的奖惩。 评委是许问、石磊、路远征以及几个连长 许问代表的是群众,再加上这项目她倡导的,所以评委席有她一个位置。 为了怕晚上人多发生意外不好救援,加上参赛人数比较多,比赛定在周日上午。 周六留给大家再练习一天。 吃过早饭,除去站岗以及其他保障岗位的人员,大家都密密麻麻的围在沙滩上,等着看冲浪比赛。 还有不参赛的人也抱着冲浪板来,准备等比赛完了,去下水试试。 如许问所说,虽然冲浪没表明是年轻人的游戏,但是喜欢玩的多数都是年轻人,或者是特别喜欢刺激的人。 其他人虽然不参与,但是图个新鲜也愿意来看看。 毕竟人都有好奇心。 先比的是单人赛。 冲浪对岛上的官兵来说都是新玩法,谁也没有足够的经验,都是才入行的门外汉。 第117节 报名的人很多,分了好几组,但比赛结束的也快。 大多数人也都没有路远征这样的运动细胞和平衡力,说是三十分钟的比赛,真正熬到三十分钟的却寥寥无几,所以比赛很快在一片混乱中到了尾声。 第一名就是那个知道冲浪的小伙,他叫郭建业。 许问小声凑到路远征跟前:“他挺厉害啊!也是海边长大的?” 路远征摇头,“不是,他家是北京的,住大院有警卫那种。是根正瞄红的红三代。从他爷爷开始家里都是当兵的,并且还立下规矩,家里每一代必须有一个从军的。其实以郭家现在的条件已经完全没必要这样,但老爷子轴,才不管家里什么条件……” 郭建业爸爸兄弟四个人牺牲的就剩一半,郭建业二叔,就算这样,老爷子也依旧坚持郭建业他们这堂兄弟里必须出一个当兵。 长辈女眷哭哭啼啼也改变不了老爷子的想法。 郭建业堂兄弟三个抽签看谁来当兵,他中奖了。 他没说什么,反倒是家里大人舍不得,仗着父辈的关系,打算给郭建业安排一个轻省点的驻地。 老爷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一顿发火,直接做主把他扔到了路远征他们这边来。 这里是海边也跟北京隔着一整个国家,他们家人手没这么长。 但,路远征他们是一线作战部队,容易丢命那种。 路远征说到这里,语气带了敬意:“光老爷子自己挣得功勋就足够庇荫孙辈,他不想让孙子们忘了本才下这决定。而且郭建业的父亲和叔伯也是战功赫赫包括已经为国捐躯的。” 许问有种赞叹:“老爷子觉悟真高。” “嗯,老爷子觉悟高是因为见证过血火,他怕他的子孙生活在和平年代怕他们被富裕的生活磋磨的忘了本。”路远征指了指抱着一箱方便面兴奋得跟种了大奖一样的郭建业,“你能想象他现在这样,在家也是个有阿姨照顾的公子哥吗?” 许问摇头,说他是隔壁村二傻子,可能更容易有人信。 一张脸被晒的只剩一口牙还白,为一箱不值多少钱的方便面呲着牙乐呵得确实有点傻气。 路远征看着郭建业也笑了笑,“他刚来真不这样,白白净净说话特别斯文,下边的人老笑他二妮子。” 二妮子不是好话,形容男孩娘里娘气。 郭建业总是红着脸辩驳,但是他家背景那样也不是个会说脏话荤话的,不但争不赢还总被气哭了,就更被添了别人笑他的理由。 不过男人嘛!想得到认可也很简单,拿出实力就行。 “你别看他现在像条海中的蛟龙,刚来的时候就是个旱鸭子。我们这可不像你泳游馆的教练等着你们慢慢适应。打起来的时候谁都不会遵守规则,想活命就得逼出自己最大的本事。对新兵最大的仁慈也就是下水前给一个轮胎……” 许问打断路远征:“为什么给轮胎?”轮胎那么重还不掉下去? “不是外胎是内胎。充上气能当游泳圈用。”路远征解释,“像家里牛拉的板车车轮用的车胎分内外两层,内圈是软的,充上气浮力很大。我们部队有些车也是用的这种。我们行军打仗,不敢用补过两次的车内胎,替下来也是浪费就当游泳圈用了。” 许问哦了一声,“还挺会废物利用。” 不赖许问不知道,她见过的汽车轮胎就只有一层没有内胎一说。 “没办法的事。”路远征轻笑一声接着道,“我们教游泳的办法比较粗暴。要么游泳圈一套先游个三公里。要是不敢下水的,我们会有船跟着,把人拉到中间直接扔进海里。游也得游不游也得游。只要不淹死绝不对不会管。” 许问:“……” 她咂舌,“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也太粗暴了。 “是不好。不这样的话有两个选择,坐在船上被人打死或者掉进海里淹死训选一个。” 许问不说话了。 学会游泳才有第三个选择,跳进海里逃走。 路远征他们这些人,也许入水动作不完美,去参加奥运会绝对得不了奖,但是论海中生存,游泳冠军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能长时间憋气,最起码平均憋气水平都超过专家公布的人体极限时间。 他们能悄无声息潜伏到敌船附近,连半个水花都不起。 也能在巨大的风浪中游行数公里。 “他入伍那会儿我是他的连长,他第一次下海还是我踹下去的。”路远征有点感慨,“这才几年?现在这小子厉害着呢!曾经的旱鸭子现在游泳在营里都能排上号。” 路远征想起什么,皱眉轻叹一声:“可惜!这么优秀的兵今年也要退伍了。” “啊?为什么?” 路远征摊手,“他都二十多了,家里催着回去找媳妇儿。再说老爷子去年没了,家里人就不想他自己在这里了。还想他回去参加高考。” “他自己也不想留下?你们不是也能考军校?” “曾经想,现在应该是改主意了。至于军校……”路远征也有点遗憾,“他考了两次没考上。” 不是郭建业水平不行,经常打仗没时间复习。 “为什么?”许问问得是改主意。 路远征苦笑:“还能为什么?之前是上场杀敌,越战越勇。他亲眼见过战友死在眼前,立志要杀敌报仇!也一直这么做的。但是到现在,天天在这岛上没仗打,日复一日枯燥的劳作。加上家里人整天的召唤,就动摇了呗!又刚恢复高考,以他家的能力,只要郭建业考个差不多,未来仕途无忧。” 许问没说话了。 很能理解。 要不然石磊也不至于这么头疼。 当兵也分为义务兵和志愿兵。 义务兵只两年,到了时间也能自愿退伍。 志愿兵更是自愿性质的,服役到了约定年限可以选择自愿退伍也可以申请再留队。 路远征他们舍得也罢不舍得也罢还是得尊重大家的意愿。 其实不好留不是不能留,可以强制不让退伍。 主要没必要。 路远征没再说话,看着嬉闹的人群,再次被拦到安全线以外。 以连为单位的二十名选手都准备就位。 裁判一声哨响,他们扑腾扑腾一齐扎入海中。 期间还伴随着彼此放狠话的声音。 “一连的,爷爷下周袜子就等着你们洗了!” “二连的,记得兄弟们内裤得手洗!” 还有围观群众的哄堂大笑声。 每个连挑十名,自然都是游泳的好手。 但游泳的好手不代表冲浪也厉害,只能说不怕被海水淹。 许问看着他们在海上漂浮的身影,若有所思。 这么年轻有活力的战士们,确实不该把守岛的日子过得死气沉沉。 许问咬着笔帽,问路远征:“你说,如果咱们岛上招来一些女同志,他们会不会愿意在这里留下?” 路远征皱眉,伸手从她唇角把笔帽拿下来,训她:“怎么跟冬生似的总咬笔帽?脏!” 许问松口,任由他拿走。 路远征这才回她:“要真来一些女同志,这些要退伍的人里最起码有一半不走的。” 路远征视线挪回海面,接着道:“上头领导发话了,以后驻守岛的官兵都会有额外的补贴,听说数额还不低。加起来的话,相当于一个月拿两个月的津贴。就冲这一点,就有不少人会留下。毕竟都要养家户口。当然,年轻的士兵们金钱压力小,娶妻压力大。要是这个问题能解决谁还愿意离开? 毕竟退伍容易,想再穿上这身衣裳就难了。” “这倒也是。有一句男人们常说的话叫‘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不知道这句话从哪年从谁那里流传下来的,但估计是当过兵的人最深的感悟,要不然也不能流传那么久。” “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路远征没听过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咂摸了下,笑了笑,表示认同,“确实这样!” 许问突然凑近路远征的耳朵,特别小声地问他:“那你呢?也是有额外补贴吗?” 路远征闻言,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财迷!” 许问哎呦一声,捂着有些酸的鼻子瞪他。 路远征轻笑:“不光我有,你也有!以后随军上岛的嫂子也会有生活补贴。不过不算多,一个月大约也就十块左右吧?” “不少了!”许问知足,她觉得其他嫂子们也会知足。 啥都不用管,白吃白喝,还有十块钱拿。 在家的时候,一个工七毛左右,朱美珍和桑小青非农忙的时候一个人才能算八工分一天,也就是五毛六一天。 一个月才十六七块。 当然,许问的知足是这项政策,不是满足十块钱。 她就盼着等政策放开了发家致富呢! 她想了想问路远征,“那是不是就有很多嫂子愿意上岛来了?” “不好说。没工作的嫂子或许会来,有工作的肯定不划算。就看是愿意要稳定的工作还是愿意来岛上一家人团聚了。孩子大的也不行,得上学,不能光上岛不管孩子了。所以,最后来的应该也不多。” 许问低头在本子上给落水的士兵打了个分。 旁边路远征轻叹一声:“还有一项政策,跟咱们有关。我可能要食言了,木屋不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了。咱们在岛上怕是呆不太久了,那栋木屋会让给别人住。” 第78章 许问啊了一声, 面上有些急:“为什么?” 这木屋他们花了不少心思收拾,许问是真把木屋当自己家给拾掇的。 路远征指了海面上冲浪的参赛者,提醒她:“你可是裁判!别耽误正事。” 他自己埋头往纸上记了两笔。 许问抿了下唇,老老实实继续打分。 只是脸上明显冷了下来, 能看出来有些不开心。 等这两个连队比赛完, 路远征才给她解惑。 “据说, 有个什么心理……反正就跟精神病医生差不多的一个专家说,长时间在孤岛上不跟外界打交道, 容易心理上出问题。所以他给了一个建议让我们轮流守岛。就比如今年我们团来,明年他们团来,大家换着上岛。这样呢, 不至于心里压力多大,也不会完全跟外界断绝联系。” 第118节 “那上头同意了?” “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据说在考虑, 通过的可能性还挺大。”路远征侧过头瞟了许问一眼, “本来还不确定的事不应该跟你说,但是我们这行往往命令到人就得走,我怕上头通过后, 过完年我们就得离岛, 到时候突然跟你说,你会接受不了。” 许问嘟着嘴明显有点不开心, “现在也不能接受。” 这里对别人来说是迫不及待想离开的地方, 对她来说像世外桃源。 路远征拇指在鼻翼上蹭了一下, 无奈地轻叹:“许问, 跟着我你得习惯这些。” 别的事路远征可以依着她,纵容她,甚至是无条件退让, 但这事他说了不算。 他入伍差不多十年了,都不知道换了次驻地换了多少个小单位换了多少战友。 最初他也很不适应,毕竟突然换了环境换了磨合许久的战友重新到另外一个地方,难免会生出几分抵触。 不适应能怎么办? 上头的每个决定都有自己的考量,一切都从大局出发。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从来不是句虚话。 其实习惯以后也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他们都没什么个人物品,每次换单位也好换地方也罢,一个行军背囊就能装开全部家当,说走就走。 即使换到陌生地方,即使不认识,也依旧是能互相交付性命的战友。 再说男人之间熟络起来相对简单。 路远征不担心冬生,只担心许问。 冬生打小也算得上是颠沛流离,很习惯换环境。 当然,在岛上待久了,要走的话多少也会闹情绪。 再怎么也比许问适应的快。 许问沉默了会儿,点点头,“放心,我没那么不懂事。” 路远征轻喃:“就是太懂事了才让我心疼。” 许问眼睛有点酸,无意识地在空白纸上胡乱画了几笔。 理智上来说,轮流守岛是个特别好的建议,能解决很多实际问题。 许问特别理解也支持,就是有点舍不得。 哪怕一年一换,她再回来房子也是别人住过的。 路远征听见许问呼吸声有些闷,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目前只是个建议,还没定下来,别难过了!乖。” 石磊那边刚忙完,正好听见最后一个字,啧了一声:“你俩差不多点儿!这么多人呢注意点影响!让你们当裁判,你们倒好,还在这儿腻歪上了。” “羡慕?那你叫嫂子来啊!”路远征一侧眉梢动了动,语气很欠揍。 “我告诉你,路远征你别嘚瑟!我老婆说了,今年春节带着孩子来岛上陪我过年!”提起老婆孩子,石磊面上也是一片暖意。 “那你得让嫂子多住几天。等等我,我过年休假回家。” “艹!我老婆是听我一直说许问嫂子多好才愿意来岛上看看的。她来了你们走了算怎么回事?” “那也没办法啊!我媳妇儿还是大学生啊你是不是忘了?她每年得回去考一次试。寒假前得赶到北京,她跟我出来一年了,不也得回家看看?” 石磊:“……” 艹!把这茬给忘了。 有石磊打岔,路远征跟许问都没再讨论刚才的话题。 这时轮到三连跟四连准备开始比赛,比赛开始前依旧是跟对方互相放狠话的环节,跟刚才一连二连差不多,不是洗脚就是洗袜子,怎么狠怎么来。 刚才一连赢了二连,上岸后好一顿嘚瑟。 二连愿赌服输但是不服气,一致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下周再来!” 一连的人就特别欠揍,嚣张道:“下周来就来,下周让你们刷鞋。再说,下周的事下周再说,你们先把这周的内裤洗完!” 许问听着他们活力十足的吵闹声,勾了勾唇,想起什么问路远征,“一连是你带出来的?” 路远征点头,半点不谦虚:“所以特别厉害!一会儿冠军也是他们的你信吗?” 石磊听见了表示不服气:“我们三连也不差的!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别这么早说大话!” 他之前是三连的指导员,当然得为自己带过的连队说话。 路远征挑眉:“那一会儿咱俩比试比试?” “比就比谁怕谁?”石磊嘴上硬气,心里没底,他压根没咋玩过。 不过输人不能输阵。 许问敲了敲桌面,“你们俩要这样的话,我只能赌冠军从剩余几个连队出。” “为什么?” “媳妇儿,你哪头的?” 石磊跟路远征同时开口。 许问耸耸肩,“没办法。谁让一连跟三连都有领导疼,剩下的连队没有呢?” 旁边的战士听见许问的话,附和道:“就是!还是嫂子好,心疼我们。” 另外一个看热闹的胳膊搭在同伴肩膀上,探头对许问道:“嫂子!放心!我们六连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支持,给你拿个冠军回来!” 其他人听见也跟着起哄。 “对!嫂子,我们八连给你拿冠军!” “上一边去,明明是我们七连的冠军。” “你们别抢,冠军肯定是我们五连的。” “……” 还有和事老大喊:“停!都别争了!反正不管是哪个连就不能是一连跟三连对不对?咱们不能给嫂子丢人啊!” “说的对!给嫂子争口气!” 还有人一起朝比赛两支队伍大喊:“四连的听见了吗?嫂子可是赌你们赢的!不把三连干翻你们就别上岸了!” 立马有人跟着学:“剩下的连队听见了吗?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一连跟三连,要不然可对不起嫂子的信任!” “……” 石磊茫然地眨眨眼:“怎么就引起众怒了呢?” “你一个教导员你问我?平时他们的思想工作难道不都是你在做?”路远征咬了下舌尖,还挺得意:“还是我媳妇儿人缘好!” 石磊翻个白眼,“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一会儿一连输了看你脸往哪搁?” 路远征特别自信地转着指尖的笔,“一连不可能输。” 这回石磊都还没说话,许问就开口了,“一连也好,三连也罢!都不会赢。” 她语气太过笃定,石磊趴在桌子上,探头看向她好奇地问:“为什么?” 路远征也歪着头看她,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也有询问的意思。 许问嫣然一笑,淡淡道:“否则我就认为你俩裁判不公平,吹黑哨有黑幕。毕竟你们都曾经担任这两个连队的主官,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徇私呢?我就不一样了!我跟你们每个连队的战士都一样的关系,肯定会一样公平的对待。” 石磊:“……” 路远征:“……” 在他们附近的士兵纷纷喊好。 “嫂子威武!” “嫂子霸气!” “嫂子说的对!” “嫂子,这话没毛病!” 三连的人叹息:“嫂子真狠,这回就是咱们赢了,也会被大家奚落不公平。” 不过大家也只是笑闹,这又不是什么正规比赛,本来就是玩闹性质,图个乐呵。 最后是六连赢了。 石磊还有些奇怪,胳膊肘拐了下路远征,“不对啊!我记得决赛一连表现挺好的?” 他们三连输给了四连没进决赛。 但,一连优势特别明显,不该输的。 “大约运气不好!”路远征漫不经心地放下笔,含笑看了许问一眼。 许问也有些纳闷,狐疑地看着路远征。 一连的单兵素质都特别优秀,即使是刚接触的冲浪板,上手特别快,行为习惯跟路远征有些像。 整体水平确实优于其他连,输了有点不应该。 路远征凑近她,“这么喜欢看我?那今晚别关灯了好不好?让你看个够!” 许问脸倏的红了,抬手推开他的头,低斥:“正经儿点。” 路远征点点头,“行吧!说点正经儿的。”他把笔放桌子上一撂,朝许问伸手,“路太太,走,回家吃饭!” 大热天,许问脸被晒得有些红,额上也是一层细密的薄汗。 依着许问的性子,平时她这会儿应该在家躺在竹椅上吃甜品吹风扇。 之所以顶着烈日在这当裁判,不过是为了给战士们丰富一下业余生活,某种程度上算是帮他跟石磊减轻工作上的负担。 自家的媳妇儿自己得心疼。 许问把手放进他的掌心,跟着他站起身。 “冬生呢?”许问环顾四周,没看见孩子。 路远征指了指岸边笑闹的孩子堆:“还在那看热闹呢!不用管他。我打过招呼了,比赛结束会有人送他回来。” 许问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 第119节 她确实呆够了,反正比赛也结束了,颁奖这事有石磊在就行。 才出去没多远,就听见海滩上传来连串的“卧槽”“艹!”“靠”之类的不雅词汇。 还有一连同志们捶胸顿足得喊声。 “路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昏君啊!昏君!” “路营的良心不会痛吗?” “在这说什么用?你应该去对着路营喊!” “我……算了,咱们都是爷们,权当给嫂子个面子。” “切!你怂就说你怂,少打嫂子的旗号。”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要不咱们去路营家讨说法?” “啊?开什么玩笑!我宁愿输也不能去闹嫂子啊!” “就是,嫂子压了其他连赢,咱们放个水咋了?” “问题,水是咱们放的吗?那是路营放的!” “……” 许问:“……” 听着身后的动静,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你真吹黑哨了?” 路远征摇头。 许问松了一口气,就说路远征这样的人怎么会徇私舞弊,就听路远征说“没吹黑哨,就是给他们打了个零分。” “哦!”许问点头,点到一半倏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你给人家打零分?” “没都打,就挑了两个表现最好的打了零分。” 许问:“……” 没好气道:“难怪他们骂你昏君。” 路远征也不急,笑吟吟地问她:“我是昏君,你是什么?妲己褒姒?” 许问:“……” 无语了一会儿,许问开口:“你这么做不怕威信有损吗?” 路远征摇头,“怎么会?一连大部分的人跟我都是过命交情,了解我是什么人。不会为这么点小事真记恨我。再说我又没瞒着他们,要不然他们哪能这么快知道?” “对啊!分数咱们三个打的,统计的也是你手下的兵,为什么你这么快就暴露了?” “我让文书把分数表给他们了!” 许问:“……” 敢情是自爆啊? 半晌,许问叹息:“你是真不怕挨揍啊!” 路远征更得意了,“他们打不过我!” 许问翻个白眼,“一个人打不过你两个人呢?三个人呢?双拳难敌四手,不是说着玩玩的。”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揉捏了一把,依旧笑着,“他们不敢。” 见许问忧心忡忡,这才正经了几分,又道:“我有分寸。首先他们连跟连之间的赌约都已经完成了,给一连洗内裤的是二连。想争的脸已经争到了,最后的决赛赢了就是给些奖品,奖品就是点花生瓜子和榨菜。回头把人叫家里来,请他们吃个饭,补给他们就没事了。” 反正这么非官方不正式的比赛,冠军也没什么含金量。 一群菜鸟在海面上扑腾几下闹着玩玩而已。 许问一想也确实是这样,顿时心安了几分,到家门口了,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不说吃饭吗?怎么回家了?”不该去食堂? “今天,哥给你做饭。” “好啊!” 许问乐得享受,进门后,两脚互踩把鞋脱掉跑去翻小冰箱。 路远征轻笑摇头,一脸宠溺,脱了自己的鞋板板正正摆好,又把许问的鞋捡回来跟他的摆在一起。 再起身回头,许问已经端着一盘水果以及放了小冰块的自制奶茶往楼上走。 上楼时,还朝他抛了个眉眼,留了两个字“加油!” 路远征两手掐在腰下,眯起眼,犹豫了几秒,跟着上楼。 许问才刚刚把风扇打开,就看见路远征跟了过来,疑惑地欸了声:“你不是说要做午饭?” 路远征双手交叠在身前,拽着海魂衫下摆往上一掀,把上衣脱了,又解开皮带把裤子也脱了,一起拿在手里略一整理放在许问刚要躺的椅子上。 许问:??? “我觉得……”路远征抬手把她拉进怀里,吻上她的唇,把她刚送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品尝的芒果用舌尖勾进了自己嘴里,边嚼着边说出了下半句,“我可以先喂饱你下……” 他目光往许问腰腹以下落了落,唇重新吻上她的唇,于此同时,许问听见含糊不清的“面的嘴。” 她顾不上脸红,连反驳的话都被他用嘴堵着说不出口,喘息间,只来得及匆匆说了两个字:“盘子……” 水果盘还在她手里。 而她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第79章 路远征抬手从她手中接过盘子扔到桌子上, 随后把打横抱起许问扔到床上。 许问一得自由,就控诉他:“路远征,我饿着呢!” 路远征右腿膝盖抵在床角上,就着这个姿势把鞋也脱了, 坏笑着看她:“不说了会喂饱你!” 许问:“……” 她往远离路远征的方向一滚, 嘴上嫌弃:“白日宣……!” 路远征才不在乎她不痛不痒地控诉, 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滚了滚到了床另外一边,坐起身准备下床了, 才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拖了回来禁锢在自己怀里,手不安分的隔着衣服摸索,嘴上调笑:“真不想要?我怎么看你舍不得离开呢?” “你才舍不得!” “我是舍不得。”路远征含笑承认, 说话间已经把她衣服的下摆卷到了锁骨下方。 他一览无遗,她的视线却被堆着的衣服挡住。 两只手也被路远征一手抓着固定在头顶。 他不光动手还动嘴。 没多久许问认输,习惯性道:“把灯关了。” 这是他们平时开始前许问最常说的一句话。 路远征提醒她:“这是白天。” 许问:“……” 软着嗓子再商量:“那你把窗帘关了行不行?” 路远征没说行还是不行, 眯着眼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 随即反思:“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还能让你分心想别的!我改。” 许问:“……” 路远征是行动派,反思了自己后迅速付诸于行动, 许问很快如他所愿再无时间想别的, 包括窗帘。 房间里一直冰桶不断,头顶也有吱吱悠悠的自制风扇。 按理说很凉快, 房间中的两个人却都出了汗。 许问闭着眼, 额头上鼻尖都浮上一层浅浅的汗珠, 眼角也有泌出生理性泪水。 努力合上的齿缝中时不时会溢出浅吟。 路远征声音有些哑, 轻笑着警告她:“隔壁可是新搬来了个嫂子。这木屋不隔音。” 许问:“……” 想到薄薄的木墙后可能也有人也在午休,也许真会听见。 她受到了惊吓,全身一紧, 绷直了身体。 路远征闷哼一声,在她恍若要滴血的脸颊上轻拍了下,“放松点!” 许问想控诉他这个罪魁祸首,一睁开眼就看见路远征深不见底,欲念翻涌的眼。 一时间忘了说话。 恰巧,一滴汗水从他鼻尖滴落在许问的唇边。 无法思考的许问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下了嘴角。 路远征眼神又深了几分,低头吻住她的唇,动作又快又急。 木床吱吱悠悠,不知道是助兴还是控诉。 …… 许问从浴室里回来时,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多了一根烟头。 至于那个刚抽完事后烟的男人,似乎终于想起来他拐她回家的理由,去做下午三点的午饭了。 许问腰酸腿软,又饿又困,把头发擦到堪堪不滴水就把毛巾往窗边的椅子上一扔,把自己也扔上了床。 三秒后,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先摸摸后腰的位置,指尖不光触到微微的湿意还有羞人的黏腻,她低头看着床中央颜色明显深于其他地方的床单,咬着牙骂路远征:“路远征!你个衣冠禽兽!” 路远征正好上来给她送饭。 怕她饿着,先煎了几块裹着鸡蛋的馒头片送了上来,刚推开门,就见许问站在床边,手扶在腰后,骂他。 路远征把饭放在桌上,随即靠着桌沿无辜地辩解:“看不见我,想我了?我就是去给你做了个饭。” 许问没搭理他的调侃伸手,食指指着床中央的深色,侧头看着他,“你把床单洗了去!” 第120节 路远征摸摸鼻尖,听话的从衣柜上方拿出新床单换,一边换还一边咕哝:“谁让……这么多……水。” 他似是低喃,声音很小,许问有一两个字没听清,但不妨碍她羞到脸红,拿了枕头就朝他砸过去,“赖我?” 路远征把脏床单收起来,往上铺新的,嘴上还道:“怪我!怪我!” 等忙活完,征求许问的意见,“那你先睡觉还是先吃饭?” 许问白他一眼,在桌边坐了下来。 托路远征的福,她今早就起晚了没吃早饭去沙滩看比赛,又托路远征的福,下午饭都迟到快晚饭的点,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 不过她饭量小,没吃几口就饱了,也不搭理路远征,放下筷子就上床睡觉了。 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冬生叫醒了。 叫她起来吃晚饭。 许问揉揉眼坐起身,见冬生端了食堂的碗碟回来给她摆在桌上。 她习惯性问了句:“你爸爸呢?” “爸爸被宋伯伯叫走了,说临时开会。” 路远征一周最少开十个会,许问见怪不怪,下床跟冬生一起吃饭。 许问突然想起一事问冬生:“你不应该叫宋爷爷和连爷爷?为什么叫伯伯?” 而路远征管宋学勤叫叔叫连振兴伯伯。 平时几个人也少见面,路远征多数也都称呼他们的职位,一直没注意这一点。 问完又觉得这事应该问路远征,冬生这么小怎么会知道。 谁知道冬生哦了一声,还真给了答案:“宋伯伯和连伯伯说,他们不老,不想当爷爷,说让我跟爸爸各论各的,让我叫伯伯就行。” 许问:“……” 许问摇摇头,轻晒一声。 吃过饭,许问把碗盘洗干净,让冬生送回炊事班,自己抱着换下来的床单去湖边洗衣服。 因为这湖不是活水,大家不舍得污染,即使在湖边洗衣服也是从湖里打水到岸上来洗。 到湖边洗只是因为,离水近。 许问到湖边时,正好有其他几个嫂子也在洗衣服。 她顿时有些后悔。 都是成年人,看见她只洗一床床单,就能猜出为什么。 许问刚想转身,被徐嫂热情地叫住:“问问嫂子,你也来洗衣服啊?正好,我这就洗完了,还剩一桶水,你省得再下去打水了。” 许问盛情难却,只好走过去,挨着徐嫂坐下,把大盆放在地上,拿起徐嫂的桶把水倒进了自己的大盆里。 然后,许问看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她的盆里,随即互相看了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当然,也许是许问做贼心虚,毕竟之后嫂子们谁也没说什么。 在这里洗衣服的嫂子一共有六个人。四个熟面孔,两个生面孔。 加上许问就是七个人。 都挨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说笑。 大家正在围着刚上岛的两个嫂子问东问西,毕竟说起来都也是半年没怎么跟外界联系的人,看见两个从外面上岛的嫂子难免新鲜好奇些,容易八卦几句。 徐嫂是三连指导员的老婆,性格很外向,为人爱笑,指着许问给新来的嫂子介绍:“喏!这就是刚跟你们提到过的许问嫂子!没骗你们吧?许问嫂子是不是很漂亮?她可是咱们岛上最好看的嫂子!而且不光人美还是个大才女呢!现在在北京读大学。” 许问慢热,被徐嫂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徐嫂,你再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留在这了。” “我哪夸你了?我说的都是事实。给你介绍下这两位嫂子。”徐嫂跟许问说完,又笑着指着其中一个白白净净,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姑娘道,“这是一连李排长家的嫂子,叫蒋依依。” 说着特意看了许问一眼,“这嫂子勇气跟你有的一聘,中专一毕业就瞒着家里上岛来找李排长的。” 这李排长许问还挺熟悉,叫李茂。 听说也是个富家子弟。 许问率先伸手打招呼:“嫂子,你好。” 蒋依依明显还不适应这种遍地是嫂子的称呼,伸手跟许问握了下,小声辩解:“我们俩还没结婚,而且我二十二岁。” 潜台词不应该叫她嫂子。 徐嫂嘴快抢在许问前面给蒋依依普及:“那问问嫂子还比你小一岁。你别介意。其实嫂子就是个称呼,只要你进了大院,不是,上了岛,就是嫂子。不光我们,其他官兵无论年纪大小看见你也都会叫一声嫂子。” 蒋依依一脸恍然,“这样啊!” 许问想起过年那会儿自己也还因为被叫嫂子迷茫过。 当时田嫂也是这么给自己普及的。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传承? 李嫂又看着另外一个明显很腼腆认生的嫂子对许问道:“这是二连三班王班长的老婆,叫王玲。” 许问再次主动伸手:“嫂子好。” 王玲有些紧张,先抬头看了许问一下,又垂下眼,把湿漉漉的手在裤子上擦了一把才伸手跟许问握。 手上皮肤很粗糙,掌心有薄茧,一看就是常做农活。 单看外表大约得三十来岁。 但是许问知道,在农村,整天干农活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皴得显老,只看外表估摸不准。 王玲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关系,说话有些磕巴:“你……你好,嫂……嫂子。” 声如蚊呐,跟大方的蒋依依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徐嫂小声给许问分享刚探听来的情报:“王玲嫂子来是为了跟王班长要孩子。” 许问点点头,表示理解。 路远征他们这个职业,一年到头只能休一次假。到了要孩子的年龄,休假如果怀不上,就只能来探亲。 王班长不一定是班长,对于老兵也会称呼x班长。 王玲脸红得很明显,垂着头,明显很不自在。 许问轻叹一声,这徐嫂好是好,就是有时候情商稍微低了点。 大家混熟了,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王玲嫂子明显还不适应。 许问知道村里人很少离开生活的一亩三分地,咋然到这么远的地方,见这么多的陌生人,往往会害羞紧张还有自卑。 怕别人嫌弃。 她友善地朝王玲笑笑,岔开了话题:“你跟王班长同姓?” 王玲显然没想到许问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先看看蒋依依,许问来之前,她差不多是个隐形人,其他嫂子都围着蒋依依聊天,但许问目光明显是看着她,她不太确定地指了下自己,“我?” 许问点头。 王玲嗯了一声,随即补了一句:“我们没亲戚关系。” 徐嫂话快,又来了一句:“那挺好!你们不用愁孩子跟谁姓了!打架的时候可以肆意说‘要怎么怎么我就跟着你姓!’怎么赌咒发誓都不怕,多好?!” 王玲啊了一声,一脸不解:“这有什么好愁的?孩子肯定是跟着他姓。” 徐嫂:“……” 许问失笑,低下头开始揉搓床单。 虽然床单就脏了那么一块地方,许问为了不让人看出来还是从头到尾挨着搓洗。 徐嫂已经放弃跟王玲沟通,转头跟蒋依依聊了起来。 其他嫂子时不时附和几句。 蒋依依对李茂的日常生活特别感兴趣,叽叽喳喳问些日常。 还嘟着嘴抱怨:“以前我们写信,他什么都不说。问他点事,不是这不能说就是那不能说。动不动就不给我回信,消失好久。弄得我患得患失经常跟他吵架。这不一毕业我就跑来找他了。” 嫂子们纷纷开解她,说他们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许问虽然没说话,但很能理解蒋依依,同时也很庆幸。 庆幸自己跟路远征真正互表心意后还没分开过。 她也注意到王玲虽然低着头在洗衣服,但耳朵是竖着的,每到听到共情处也会无意识地点头。 蒋依依听着大家的安慰,笑得很甜:“我知道他不容易,这一来岛上更能体会他的难。而且,我也觉得我来之后我们距离近了好多。虽然还是很多事他不能说,但是我每天能看见他,能跟他一起吃饭,心里踏实多了。” 说着红了脸有几分扭捏,显然踏实不仅仅来源于她所谓的一起吃饭。 男女之间往往发生了实际关系后,才会有这样亲昵的表现。 都是过来人,很明白她为什么扭捏,几句聊下去,就说到了自家男人。 蒋依依跟李茂大约还是在热恋期,提起对方的名字眼睛会发光,满脸的幸福。 徐嫂听着酸溜溜道:“好男人都是人家的。看我家那位就是一根木头!当然我们年纪大了跟你们年轻人也不能比,但我们也是从年轻过来的。你们是不知道他木讷成什么样!我们订婚后,有一次我到大院探亲看他,晚上跟他盖一个被子,这呆头鹅还在我们俩中间放了个枕头,然后拼命缩在床边上,半个身子悬空的睡。给我气的! 你说都是未婚夫妻,而且他们这种职业,一年就一次假,说是未婚夫妻,就差他休假回去办婚礼。我去大院就是跟他扯证去的,结婚报告都打了,他竟然还这样? 我当时是又羞又气,恨不得给他两拳。我一个黄花大姑娘跟他睡一个被子意思还不明显吗?” 其他嫂子也附和:“男人都这样,属木头的。不过你家刘指导员也太夸张了吧?” 徐嫂叹息一声:“那时候我羞归羞还是很开心。觉得他这是尊重我,是好事。谁知道后来我们结婚那晚,熄灯躺在炕上了,这呆头鹅还问我‘小红,我可以亲你吗?&039;你们说气不气人?” 徐嫂大名徐晓红。 徐嫂跟刘指导员都结婚七八年了,提起这事还是一脸愤愤。 其他嫂子也有点无语,“真得假得?看刘指导员可不像这么木讷。” “我也希望是假的。咱们女人虽然希望找个老实人,但是拉了灯谁不希望自家男人勇猛一点?” 嫂子们纷纷附和。 “可我家老刘,我不说话他就不动。那新婚夜也不能干巴巴僵着,我就嗯了一声,结果人家又来了一句‘我可以压在你身上吗?’你们能想象我当时的感觉吗?” 第121节 第80章 嫂子们都笑了起来。 许问也轻勾了下唇。 她平时要么忙, 要么躲清闲,很少跟嫂子们在一起闲聊,有点意外她们会聊的这么开。 有点过于开了。 也可能是她印象里嫂子们平时都是端庄持家、明是非、独立能干的楷模, 私下说话这么开许问还真有些不适应。 但也只是不适应,某种程度上觉得还稍微有点亲近。 就是那种类似于交换了最重要的秘密, 所以关系更近了一点的感觉。 只是到底太过隐私, 难免羞赧。 有了徐嫂的抛砖引玉, 其他几个嫂子也开始数落起自家男人在炕上那点出息。 当然也夹杂着夸奖。 徐嫂见许问一直不开口,把话题引到她身上:“你看咱们都在这里跟怨妇似的, 人家问问嫂子一句话都不说。可见路营不光当兵厉害当男人也厉害!” 许问没想到她一句话扯到自己身上, 脸倏地烧了起来,后悔刚才八卦听入迷了没及时走人。 这话她没法接,只能不说话。 路远征在这方面确实没得挑。 穿上那身绿衣裳是让敌人敬畏,让战士们信服的路营。 脱下衣服就是许问的男人, 特别闷骚。 尤其那什么的时候, 骚话一套一套的, 更不会像徐嫂说的那样事事征询她的意见。 确切地说, 在床上,路远征特别霸道,也不惯着她。 但,许问不想跟人分享这些,也羞于分享。 许问不说话,不代表嫂子们放过她。 大约是因为都分享了自己的亲身经历, 说话愈发大胆。 “可不是!问问嫂子漂亮是真,但气色这么好一看就是男人疼出来。” “今天这是闲聊到这了。平时看见问问嫂子家隔三差五就洗床单……”话说到一半, 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问手中的床单,“本就挺羡慕的, 就是没想到问问嫂子跟路营感情好到白天也能这么激烈。” 虽然知道这是不带恶意的调侃,也知道刚才嫂子们都讲过自己闺房趣事或吐槽,敞开心扉在先,但许问第一次参加这种私密闲聊,羞得脸皮发烫。这时候走又不合适,她只能试图转移话题:“嫂子们咱聊点别的吧?别吓到人家新来的嫂子。” 最起码吓到她了。 谁知道蒋依依摇摇头回了句:“没关系!再说,我也早知道了。” 许问捕捉到关键词:“早?” 蒋依依点点头,“我住你们隔壁,刚来的时候特别羡慕你那个院子,李茂说路营给你布置的,他还说你可厉害了。我一直对你很好奇,就是还没机会见面。”顿了顿,又隐晦得补了一句:“木屋不隔音。” 许问只觉得脑子里轰一声,炸得她一片空白,血液一股脑涌到脸上。 羞到恨不得一头扎进旁边的湖里。 心里恼极了路远征,他明知道隔壁搬来人了还不知道节制。 仔细地回忆了下,蒋依依搬来了大约有三天,这三天她似乎跟路远征天天都做。 许问手上忍不住加大了搓洗床单的力气,咬着牙发誓,今晚要再让路远征碰路远征就是猪! 许问不知道说什么,她家床单确实换的勤,脏的也只是那一块,既然被大家看破了,她也懒得再装,胡乱得揉了两把,就把脏水倒掉重新换了冲洗。 床单干不干净也不重要,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社死现场。 谁知道蒋依依又一句话自爆解了许问被集体调侃的窘境,“我觉得这没什么啊?这难道不是相爱的魅力?再说也是男女正常的生理需要。我跟李茂我俩也发生关系了。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俩还真是这样。有次我俩吵完架那啥的时候,我还让他做俯卧撑呢!” 徐嫂八卦了一句:“在床上做俯卧撑?” 蒋依依点头,“对啊,我平躺着他在我上面做俯卧撑,落下的时候不光那啥还会亲到我。他们平时那么大训练量,身体素质可好了!” 许问:“……” 重点是身体素质好吗? 这种姿势一般人谁能想到? 就连接受过网络普及的许问除了正常的躺、侧、趴也只知道点文艺姿势,什么观音坐莲之类的。 行吧!许问承认有点好奇,不光好奇,还动了想试试的念头。 她忙甩甩头,甩掉这不合时宜的想法。 好奇的不只许问一个,徐嫂还另外一个嫂子好奇地打问细节。 比如这个姿势真能进去吗? 能坚持多久。 蒋依依还真回答了。 这姑娘也太开放了吧?许问腹诽。 蒋依依不光自爆还不放过头快低进大盆里的王玲玲,“嫂子,你跟王班长呢?” “我……我……”王玲玲停下手里洗衣服的动作,又羞又囧,见别人都说了,自己不说又不合适,真要说吧,她实在羞到开不了口,半晌只呐呐了一句“这不就是为了要个孩子吗?” 关灯,跟做任务一样。 蒋依依摇头:“可不是哦!和谐的夫妻生活能增进感情呢!就像许问嫂子跟路营一样,大家都看得见他们感情多好!” 许问:“……” 说得跟她和路远征就靠这种事维持感情一样。 但许问没反驳,不是不敢是不想深聊,她深吸一口气只问了蒋依依一个问题:“嫂子,你学的什么专业?” “护理。” 许问哦了一声。 难怪其他人羞于启齿的事,在她嘴里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人体构造都了解透彻了呗。 她以前有朋友学护理的,男女隐私部分也是教材上的一部分。 上相关课程的时候,老师天天张口闭口就是具体位置的称呼。 朋友说一开始上课,大家脸皮薄,会主动换座,男生跟男生坐,女生跟女生坐。 时间久了,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许问匆匆洗完床单,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这些贤惠嫂子们的开放密聊,走远了才松了口气。 ****** 从河边洗衣服后,许问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没出门。 也不让路远征碰。 路远征当然不干,追问理由。 许问把那天湖边洗衣服聊天的内容简单说了下,模糊了人名。 路远征也挺无语:“你们女人私下竟然聊这些?” “难道你们男人不聊?”许问反驳。 她就不信他们跟和尚一样,每天除了干活就真清心寡欲。 路远征想了想,“到岛上聊的少了,这里的女人不是嫂子就是孩子没啥可聊。最多谁的未婚对象来信的时候八卦一下。以前在陆上时聊的多些。比如外出的时候路上看见个漂亮姑娘,也会回来闲扯几句。在战场上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休息时开起玩笑会说些荤话,但没你们聊的这么深入。” “那你呢?当这么多年兵,有看上的姑娘吗?” “有啊!”路远征答地顺嘴,“你。” 许问睨他一眼,“怎么不是那么相信呢?” 路远征知道女人这种生物,没有理也是要占三分的,更擅长凭空捏造,他摸了下鼻尖,远离危险转移话题:“看你这几天又开始写写画画,又研究什么呢?” 许问把吹到眼前的头发往后拨了一下,别到耳后,不答反问:“你听过木牛流马吗?” “这谁没听过?就诸葛亮发明来运粮草的那个能自动行走运粮三百斤的木头机械牛马?” “对。” 路远征走到她身后,低头看着她在本子上画了一些零部件,有些还标着字,诸如上杠、下杠、辕等专业名词。 他狐疑道:“你不会要做木牛流马吧?不是说木牛流马真假难辨一直没能真的核实吗?” “木牛流马出现在那个朝代虽然真假难辨,但是实现这种推车自动化行走也不是不可能。主要就是运用了物理学中的杠杆原理,我研究了下,也没那么复杂,就安装一套联动杠杆就能实现。” 所谓研究,是以孩子想做手工的名义,向魔镜取经。 路远征从许问手底下把本子抽出来,仔细翻了几页,“这个适合蜀地,山道不好走。在海岛上弄这个做什么?” 许问站起身,在他肩膀上轻捏了一下。 换来路远皱眉嘶了一声。 路远征两个肩膀上都是通红的条状血印。 不光路远征,许问有时候去小卖部,看见休息时光膀子或者只穿件汗衫的战士们肩膀上都这样。 这是肩挑或扛重物压出来的。 他们最近在修路,应该是挑石头弄的。 许问看见了当然心疼,就想着能不能做个自动行驶的小车帮他们运石头。 路远征听完,把许问抱在怀里,什么都没说。 平时贫,真感动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会儿,路远征把图纸放下,“媳妇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个真不太实用。人家行军打仗要翻山越岭运个粮可能省人力物力。咱们虽说也是在山上采石,但咱们这地方就巴掌大,根本没几步路。再说一般机械的东西都比较慢,等这玩意晃晃悠悠送一车石头来,那咱们猴年马月才能修完路? 咱们岛上的山又不高,平时独轮车就能搞定。” 第122节 路远征指了指肩膀,“这是因为下过雨土路泥泞,独轮车过不了才用肩膀扛的。路都修大半了,修完就不会这么累了。” 许问想了想,有些颓丧的把笔放下,路远征不是打击她,他说的都是事实。他只是不想她做无用功。 过了会儿,又重新燃起斗志:“木牛流马是古代的,当然慢。那做个电动的是不就快了?” “电动啥?电动车?” 许问点头。 路远征:“……” 最后给了她一句:“人不大,心不小。” 未来有什么他不知道,但现在什么条件他还是知道的。 许问不服输的鼓着腮帮子跟路远征打赌:“你就说我要做到了你怎么办?” 路远征往后一躺,把自己摔到在床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暗示的很明显。 许问:“……” 给了他黑眼珠以外的眼,“呵!路远征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路远征本想问“算什么帐?”抬头见许问看着隔壁,心虚道:“我有提醒你小点声!” 他不说许问还不怎么气,这么说许问更气了,抬手把本子扔过去。 路远征偏了下头,躲开,不吱声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该闭嘴时就闭嘴。 许问鼓着腮帮子瞪他,瞪了会儿突然有了主意。 伸出食指点路远征:“行!路远征同志,说话算话的!我要真把电动车做出来,让你干嘛你就干嘛!” 路远征点头,只说了句:“我职业约束你知道的,除此之外都行。那你要输了呢?” 许问一咬牙,“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路远征乐了:“说话算数!到时候不能反悔。” ****** 电动车对许问来说,最大的难题是蓄电池问题。 她又不是要做时速几百公里的电动汽车,只是要普通的脚蹬三轮改装一下就行。 当然,轮胎得改,要沙滩车或者山地车那种轮胎才行。 这些都不难。 拿自行车来说改成电动车,无非就是装个电机代替脚蹬。 只是电机的电哪来? 蓄电池。 许问跟魔镜沟通,就跟上网搜怎么diy自制蓄电池差不多。 许问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材生,有魔镜提供的视频教程,就差原材料。 最难的也是原材料。 许问一边让路远征帮着去买需要的原材料,一边准备着做车体。 做电动车的目的是为了实用,运石头。所以车身就简简单单弄个车斗,加个轮子。后面安装了个方向轮和扶手,找了个旧自行车座拼在上面。 说是许问做,真动手的多数是路远征,还有自告奋勇来帮忙的冬生。 路远征一边干活一边叹息:“怎么感觉像是被你卖了还给你数钱呢?” 明明他俩打的赌,明明他应该盼着许问输,结果在这里帮着对家干活来赢自己。 坐在遮阳伞下,抱着冰镇水果监工的许问咯咯地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还佯怒问他:“你有意见吗?” 路远征摇头,“没意见!” 哪敢有意见。 就因为蒋依依那么几句话,他已经当一周和尚了。 并且还没结束的倾向。 路远征叹息一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国庆赶在许问的电动车面世之前先到了。 在国庆前夕,先办了一场接风宴。 给诸位新上岛的嫂子接风。 大约是新福利起了作用,战士们的津贴和补助加起来都能赶上地方上一些干部,养家压力小了很多。再加上还有专门给随军嫂子的福利,难免会有很多人心动。 继蒋依依王英她们之后,又陆续上岛了四五十个嫂子。 现在木屋区热闹的很。 大多数都特别年轻刚结婚,就算有孩子,孩子也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和冬生他们差不多。 年纪稍大点的嫂子,基本都是把孩子放在家里,来岛上要二胎三胎的。 她们来的也算是时候,炊事班辛苦耕种了许久的粮食蔬菜收了一茬,暂时没刚来那么苦了。 种植的果树虽然还没结果子,但是岛上野生的果树可不少。 最重要的是,养的鸡鸭鹅猪,都明显见长,能吃的那种。 炊事班的意思还想跟上次路远征跟许问结婚一样弄自助餐。 毕竟嫂子们刚上岛,也摸不清嫂子们的口味,多做些自己挑想吃的。 许问给了个建议:吃烧烤。 烤串和烤鱼。 这样炊事班的人不用那么累。 大锅菜也是菜,这么大热天,洗洗切切,围着锅台转也怪热。 上千口人吃喝也是个问题。 烤串轻松点,只需要把肉和蔬菜都切好,腌制一下,串上钎子就完事。 烤鱼已经做过好几回了。 木炭只需要提前几天在做饭的时候一道烧好就行。 当然她只能给路远征建议,炊事班轮不到她来插话。 路远征觉得可行,把各个炊事班的班长叫到一起来开会说了下这个事。 班长们听完都纷纷拍手叫好。 “这好啊!有肉有菜,咸淡自理。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还热闹。” “主要咱们省事,不用烧火做饭。” “还以为上次的自助餐已经够牛了!在炊事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饭点参加集体活动!” “就是,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咱们只需要准备食材,还不耽搁和他们一起吃饭。” “许问嫂子是真的聪明!不愧是大学生,想的事办的事都很靠谱!省时省力的。” “那是许问嫂子心疼咱们!每次都想着让咱们轻快点儿!” 路远征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们:“注意点措辞!不是心疼你们,是心疼我!帮我出主意。我是她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下更大约还12点。 洗衣服谈会只代表那几个纸片人,勿要上升现实 第81章 天边只剩一抹橙色, 没了白天的炙热,半黑不黑, 还能清晰视物。 海边沙滩上,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许问牵着冬生光脚在踩在暴晒一天还残留着余温的沙滩上。 除了他们母子,还有很多刚上岛对这里充满新奇的嫂子们和孩子们。 至于早上岛的嫂子们已经对这里免疫了, 自发跑去上面一点的位置帮忙穿烤串烤肉。 “麻麻, 我能去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吗?”冬生指着不远处在过家家玩角色扮演的小孩子们。 “当然。”许问松开手,“一定要注意安全。另外,尽量不要让他们下海, 淹到怎么办?” 冬生应了, 飞快跑过去。 许问往上走,去找路远征。 为了怕人多照顾不周, 还是以连为单位围成一个圈,各连自理。 营部单独一圈,除了路远征石磊还有他们各自的文书、通讯兵以外,卫生连、司机班等后勤保障都归营部。 因为他们人少。 几块砖一围里面铺上木炭, 上头架上烤网烤架,五六个人一组, 就可以开始烤了。 由营部出资买了两头活猪和羊回来,现宰现切,肉新鲜得很。 各连炊事班分工合作,有杀猪宰羊有出海去打鱼的, 有去蔬菜地里采摘可烧烤用的蔬菜,比如蘑菇、茄子、韭菜等。 许问还做了些面筋拿过来,冬生喜欢吃。 面筋都是自己洗出来的。 第123节 许问找到路远征时,他已经坐在炭火旁守着架子开始动手了。 她在他旁边坐下, 问他:“你怎么这么闲?” 路远征疑惑地挑挑眉。 许问下巴抬了抬,“这么多人你不用管?” 路远征笑:“你当我们是什么单位?他们不需要我手把手教。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什么。再说这是休息时间,只要不喝醉不打架不闹事,我管他们做什么?我又不是幼儿园老师。” 许问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幼儿园老师,天天给孩子们上课,闻言在他大腿上掐了下:“幼儿园老师怎么了?我还教你的兵呢!” 路远征腿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她没掐动。 路远征特别配合得哎呦了一声。 许问瞪他。 肥肉上被烤出的油顺着烤网的缝隙滴在木炭上,发出滋啦一声,随即猩红的木炭复燃。 路远征把烤肉举高,用准备好的水滋灭了火焰。把烤好的肉串递给许问,“别生气,来吃根肉串压压火气,尝尝味道行吗?” 许问接过肉串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随即被烫的嘶嘶叫。 路远征也没好办法,只能无奈道:“你慢点吃。” 过了会儿人都基本都到齐了,冬生也找了过来坐在路远征跟许问中间。 他们一家三口旁边是石磊,石磊旁边是卫生连的连长跟自己老婆。 他左看看右瞧瞧长叹一声:“突然就觉得这肉不香了呢?” 他老婆什么时候才能来? 路远征跟他搭档这么久,直接拆台:“不吃你放下。” 冬生接口:“石叔叔,我可以替你吃。” 石磊没好气的在冬生脑袋顶上敲了一下:“我用你替?!” 路远征想起一事问他:“你打算几号出去?” 国庆放假可以可以休息。 按照规定,休息期间每个班每天都可以有两三个外出名额。 主官们也可以轮流休息。 专门有船负责接送外出的官兵和嫂子到中心岛上玩。 八点半出发三点回。 石磊一听就知道路远征这是要出去,特别嘚瑟,“求我!” 路远征的回答是伸腿踹他。 还求他?惯得他。 闹了会儿,石磊清清嗓子说正事:“反正明天不行。文艺汇演的要来!第一站就是咱们岛。舞台还没弄利索呢!你盯着他们弄舞台,我得帮着招待安顿上岛那些演员,听说不光部队文工团,还有一个艺校的学生也过来。” 路远征想了下,“行!那等这事过去再说。” 边吃边聊,新来的嫂子们渐渐没那么拘谨了。 已经有的连队到了才艺表演阶段,许问听见一片鼓掌叫好声,抬头去看,见一个嫂子在他们连队的圈中间跳舞,其他连队也很热闹,唱歌的,做游戏的。 只有他们营部这边,名副其实来吃饭的。 石磊肉串指了指司机班:“指着你们热闹呢!别光顾着吃啊!” 司机班的几个人有点茫然。 不知道怎么就成顶梁柱了。 他们的工作是开车,大小各种车,比如吊车,铲车,推土机,和长长的拖板车,板车是用来拉坦克的。 每个人都会开最少两种车。 整个营就一个司机班,平时以连为单位开火,他们几个人都是去蹭饭。 哪个连队做的有喜欢吃的饭菜就去哪。 平时连里有活动也没他们什么事,几个人闲聊的时候多少还有点委屈,感觉他们几个像没人要一样。 没想到今天终于不用蹭连队的饭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也没想到肉刚咽下去就被点名了。 石磊的意所谓的顶梁柱无非就是让他们表演。 几个人对视一眼,苦了脸,他们都不会。 “教导员,我们真不会。” “出息!” 路远征目光在许问跟冬生身上落了,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今天这么多家属,咱可不能怂。我先来打个样。” 他开口唱了一首军歌。 军歌他们都会。 几个人慢慢跟着一起开始唱。 氛围也慢慢拉了起来。 路远征之后,司机班卫生连的都跟着唱了起来。 石磊拍了拍路远征的肩膀,眼神往其他连队示意:“走吧!这么多家属来岛上是件开心的事。咱俩也得过去打个招呼。” 他们俩是彩虹岛上最大的官,战士们敬他们是因为上下级的关系,嫂子们跟他们不是上下级是在背后默默支持他们工作的人,理应去招呼。 路远征点头,起身,在许问肩头拍了下,“等我一会儿。” 许问点了点头。 路远征跟石磊从一连开始,每个连站一会儿说几句话,再回来都大半小时过去了。 许问接替路远征的工作,烤肉先喂饱了冬生。 冬生吃饱喝足一抹嘴就跑去玩了。 许问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又烤了些肉跟蔬菜放在一边,想着石磊跟路远征回来的时候吃着方便。 路远征回来时还从其他连拿了几只烤大虾回来递给许问:“这个不错,尝尝。” 许问吃一串,很好吃,但是她饱了。 其他连还在热热闹闹,他们营部已经安静了下来。 一来路远征跟石磊两个人是这岛上最大的官,其他都算是下属,跟他俩一起吃饭,除了嫂子们都多少有点拘束。 二来他们人少,会唱会跳的都表演过了。 冬生都上去唱过三首歌。 许问看了看远处的的热闹,想了想,起身:“我也来唱一首吧!” 她特意从魔镜那学来的七十年代老歌。 其实许问很会唱歌,以前也是麦霸级的人物。 穿过来以后还真没怎么唱过歌,就算学校组织文艺晚会也从来不敢开口,怕唱了不该尝的。 现在有魔镜,大体上能知道现在有什么歌,学了两首。 许问的歌声跟人不一样,特别清脆,不妖娆不奶音很静,让人听着心里特别舒坦。 从许问开口,路远征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缠绵。 许问唱完,大家热烈的鼓掌。 夸奖声不断。 只是坐下没一会儿,路远征找了个借口就拉着她开溜。 “去哪?” “回家。” “回家干什么?” “你猜。” 许问:“……” 她不想猜。 也不想回。 大晚上,两口子回去能干的事多吗? 基本就那么一个选项。 路远征再劝:“我们在这,他们放不开。我跟石磊走了,他们还能去其他连队嗨。”他示意司机班卫连那几个人。 许问一想也是,这才不太情愿地跟着路远征离开。 路远征能想到的石磊当然也能,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许问跟路远征牵着手顺着海滩往木屋走,走到半路看见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王英。 王英坐在树下哭。 但凡有第二条路回家,许问也就牵着路远征绕回去了。 可惜没有,就这么一条路。 出于人道主义,路远征跟许问也不能不闻不问。 许问跟路远征对视一眼,他们松开十指相扣的手。 许问走到王英跟前,弯腰拍了拍她,同时出声:“王……嫂子,你怎么了?” 按照约定,王英没考上大学,就不能离婚。 第124节 赵刚也搬回了木屋,重新申请了个两室一厅。 两个人关系略缓和了一些,反正不怎么吵架了。 不过跟看起来他们跟合租的感觉差不多。 反正不打扰别人就行,大家已经习惯性无视王英,而王英自从落榜后,存在感越来越低。 她本就不合群,像今天这种情况,大家热闹她一个人独欢,也挺正常的,不知道怎么还哭上了。 王英没想到有人来,吓了一跳,听出许问的声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许问,打了个嗝,抽噎道:“赵刚要跟我离婚。” 许问回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轻摇了下头,意思是离婚报告并没递到他这里,他还不知道。 许问眼神表示知道了,回过头蹲在王英面前,问她:“那你不应该开心吗?哭什么?” 王英先前一直闹不就是闹着想离婚,如今心愿达成。 “呜呜……我不想离。” 许问挑了下眉,终于多了几分兴味,问她:“为什么?” 王英恰好哭到劲头上,一下子刹不住车,抽抽噎噎道:“我不知道离婚了该怎么办。” 许问懂了。 离婚了不代表能回城,她档案还在农场。 很可能还得回去。 她本就不喜欢农场里的苦活,跟着赵刚过了两年闲散日子更不想回去了。 这也不值得同情,许问重新站了起来,留下一句“那你跟赵班长好好商量一下,坐在这里哭不能解决问题。”就想走。 王英一把拉住许问,“许问,你帮帮我好不好?” 许问挣了下,没睁开她的手。 路远征看见,眉头一皱走了过来。 许问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路远征抿了下唇,到底没动,但只离她们一步之远。 这个距离,他有把握护住许问。 王英并没有要害许问的意思,见许问不答话,语气又急了几分,“求你,帮帮我吧!” 许问不再挣,只低头问她:“那你让我怎么帮呢?帮你去跟赵班长说‘哎呀!你不要跟王英离婚!她现在还需要你,你等她不需要你了就会一脚把你踹了!’还是跟他说,‘别跟王英离婚,她不想回农场,她还想你养着她。毕竟随军不光不干活每个月还十块钱拿呢!’” 王英被许问挤兑的瑟缩了下,嗫嚅道:“我也不是这意思。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对。” 许问这回真惊了,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王英是在认错?? 用李嫂的话,那天上得下红雨。 王英见许问不打算走了,松开她,垂下头,“赵刚跟我离婚除了不希望我占部队便宜之外,还希望我回去好好复习明年重新考大学。他说,这里条件不好不适合学习,让我回去,他说他还会供养我一年,明年让我再考考试试。” 许问更惊讶了,“既然这样,那你哭什么?” 赵刚班长这条件多适合王英。 “如果我高考前他这么说,我肯定义无反顾的跟他离婚走人。可……”王英沉默了会儿,才接着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的想法。其实考完就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但是不死心。每天都盼着录取通知书。我觉得只有录取通知书来了,我的人生才能改变。 一直等不到,所以我去求了赵刚,让他帮我去查成绩。” 这事许问记得,那天王英没拿到信去找了赵刚,然后赵刚的连长求到路远征这里,还是路远征去给她打问的。 王英吸了下鼻子,苦笑:“知道自己分数的那一刻我有点不想活了。我连绳子都搭在梁上了,可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哭了,抱着我的腿不撒手,一直喊“麻麻。我心一下就软了,抱着他哭了好久。其实他不哭,我觉得我最终也不会把自己挂上去,毕竟我这么懦弱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寻死的勇气? 但,不死我不也敢出门。我害怕你们笑话我。” 她又不傻,自己人缘一直不好。 之前大家冷漠对她,她还赌着一口气,想着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却从来没想过,如果考不上怎么办? 真落榜了,王英对大家的惶恐远远大于落榜本身的痛苦。 她怕大家嘲笑她。 怕一辈子都得这么过。 第82章 许问没说话, 她知道王英此刻需要的只是倾听。 王英哭声渐小,话越来越密。 她躲在房间不敢出门, 可她能忍孩子不能忍。 学步的孩子正是喜欢探索外面的时候, 哪肯老在家待着,不让出去就哭。 小的哭大的也哭,赵刚想孩子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问清缘由后, 体贴的一天三顿饭给她往回打。 不光给她打饭,休息的时候还带着她跟孩子到岛上人少的地方散心。 鼓励她一次考不上还有下一次,再复习一年总归能考上。 但是, 赵刚对她的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跟她分房。 也不像以前那么谦卑,王英形容不出来什么感觉, 就好像两个人不是夫妻,自己只是赵刚邻居一个妹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酸楚。 “我知道我是自找的。”王英吸了吸鼻子,“这阵子, 我发现大家虽然还不是太愿意搭理我,但是也没人因为我落榜嘲笑我。” 有天她带孩子去小卖部买东西, 连李嫂都鼓励了她一句“一次考不上不还有下一次吗?明年再考呗?” 其他人或许没善意的安慰但也没恶意的嘲笑,只是无视她。 可有时候无视更让人难受。 王英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改变。 许问听她啰嗦了半天,还是没听到重点, 有点不耐烦了。 主要王英发呆这地方多丛木,蚊子厚,许问一边听一边拍打身上的蚊子,越来越烦躁, 忍不住打断她:“你到底想怎么着?人家供着你给你脸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人家跟你离婚了你不想离。大家好言好礼相待时,你鼻孔朝天谁也不愿搭理。现在你都如愿了,却又不满足了?王英,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 王英被突然爆发的许问吓了一跳,终于给了一句嘎嘣利索脆的话:“我想跟赵刚好好过,想请你辅导我学习。” “为什么?”许问问她,在王英开口前又补了一句“别再废话!” 王英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许问,小心翼翼问她:“我说我想改,你信吗?” “改什么?” “就努力学你当个好妈妈,好老婆。”顿了下又急切地补了一句,“我不会占部队便宜!我也可以帮忙做事情。别的我可能暂时帮不上什么,但我也是上过一年高中的人,可以帮你代代课,教教小朋友们识字。” 许问抬手又拍死了一只落在腿上的蚊子,指尖沾了一抹殷红,被叮的地方传来一抹痒意,语气愈发不好:“王英!我觉得你还是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你跟赵班长在一起,不是你施舍他懂吗?赵班长比你有骨气。你若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你第一个要改掉的就是总想通过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现在你觉得高考落榜了,趾高气扬不起来了,很难受,想让人家再跟以前一样对你。那你得用以心换心,而不是想着再次利用赵班长,以及讨好大家,懂吗? 至于教孩子,等你真正从心里想帮大家的时候,再跟我谈吧! 哦!学习的事可以帮,不会的你来问我。还是看赵班长面子,懂吗?” 说完牵着路远征的手就往回走,边走边抱怨:“岛上蚊子怎么这么狠?咬人不光痒还疼!” “回家我给你弄点薄荷叶擦一下。”路远征脱了外套,在她身旁甩来甩去的驱赶蚊子。 王英怔怔地看着许问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许问的意思,收了眼泪,目光渐渐坚定。 她不是好人她知道。 她犯过错不招人待见她也知道。 但是她也学过一句古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国庆,举国欢庆。 岛上一片忙碌。 昨晚半夜下过雨,四处湿漉漉的。 营部这几天赶出来的临时舞台被风雨打的七零八落,一部分战士忙着修复。 舞台旁边还有一个班的战士正忙着搭帐篷,用以给文艺汇演的同志或同学当更衣室。 从营部到临时港口的路还没铺设完,为了防止湿滑,沿路铺上厚厚的干草,还会浸湿,但可以防滑。 石磊亲自去中心岛上接人,路远征负责调整岗哨加强布防。 再三指导检查战备布置。 来表演的同志和学生有百来个,不光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还得保证岛上的安全。 所以路远征早晨起的平时还早。 许问被吵醒,埋怨:“好不容易过节你们怎么比平时还忙?” 路远征在她额头亲了下,起身拿过衣服往身上套,随口回她:“越过节才越需要警惕!” “为什么?”许问含糊不清地问。 “打仗的时候,都喜欢挑黎明之前,因为那是人最困最疲惫的时候。拼的就是谁意志最坚定。节假日也一样。” 许问就是听着这句话再次进入梦乡的,后面路远征还说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许问再醒来,外面依旧热热闹闹,路远征依旧不见踪影,冬生也不在。 最近岛上来的嫂子们带了很多小朋友来,冬生忙着交新朋友,除了饭点跟睡觉基本都看不见人。 许问下楼,茶几上用纱网罩罩着饭菜,压着一张纸条。 她弯腰抽了出来,上面写着:别只忙着高研究,先把饭吃了! 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来写字的人特别匆忙。 许问勾了下唇,百忙之中还记得给她送饭。 饭菜还温热,许问不饿,还吃了不少。 第125节 吃饭重新上楼,抱着一杯冰凉的奶茶以及一碟水果走回二楼露台,放在小桌上,又折回卧室拿了纸笔,坐到蒲团上,先依着栏杆往外扫了一圈。 一边石磊接人的船刚到,很多战士都围在岸边接人。 许问耳边依稀传来一连串的叮嘱声诸如“小心点!”“别滑倒!”“抓着我胳膊”等等。 另外一边,海滩上很热闹,新来的嫂子们还在熟悉彩虹岛。 大部分陆上的人都没见过海,因为新鲜特别兴奋。 正好又是休息日,为了让家属来岛的官兵们一家团圆,尽量不给他们布置工作,让他们多点时间陪着老婆孩子。 所以这会儿海滩上才这么热闹。 时不时传来嫂子或者小朋友惊喜的叫声。 “哇!这里有螃蟹!” “你看这个贝壳好漂亮!” “原来海水这么清澈。” “这沙子真的好软!” “光脚小心点,别被石子扎伤。” 许问目光扫了半天没看见路远征,便收回目光,往里挪了挪闭上眼睛回忆之前跟魔镜沟通的内容。 “魔镜,魔镜,小朋友问蓄电池的原理是什么?” “魔镜,怎么教小朋友自制蓄电池?” “魔镜,小朋友想知道七十年代有没有蓄电池” “……” 许问一点点的从魔镜那搜罗关于蓄电池的点点滴滴。 于是她知道了,把化学能变成电能的装置就是化学电池,俗称电池。 如果在电池放完电后,通过充电的方式重新激活内部物质把电能储存为化学能,等再次使用时,化学能重新转化成电能。这类电池叫二次电池也就是所谓的蓄电池。 蓄电池通常是指铅酸蓄电池。 许问还通过魔镜了解到,早在二十世纪初就蓄电池就已经发明,在二十年代充电蓄电池就已经作用于汽车了。 甚至早在十九世纪末就产生了蓄电池的栅架,它的原理至今仍是铅酸蓄电池使用的部件。 一直到许问上辈子生命的终点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总是那些单个电池、极板、硫酸液。 当然慢慢也在探索其他成分的锂电池,只是铅酸蓄电池最适合这个时代。 这些让许问松了口气也长叹了一口气。 松了口气就是锂电池不是啥稀罕东西。 长叹一口气是时代不同物价不同。 七十年代跟几十年后最大的区别大约就是房子不值钱但是工业品值钱。 现在北京的四合院一万能买一套挺大的,但是一万块连个车轱辘都买不到。 哪怕铅酸蓄电池已经电池中造价最便宜的,对许问来说,买成品的蓄电池,还是有点贵。 许问要捣鼓的这些虽说是贡献给部队,到时候绝对会给她报销,就算她不要也会换成奖励或者慰问给她。 可做出来之前只能算个人试验,总得自己掏钱买原材料。 许问还在闭着眼睛一遍遍看魔镜镜面上自制蓄电池的视频和注意事项,就听见一楼有敲门声,“嫂子,在家吗?” 许问忙睁开眼起身往下探头,见路远征的文书站在院门口,她朝文书招招手,应:“我在呢!” 文书听见她的声音,后退两步,仰起头看了看她,举起手中拎着的蛇皮袋,“嫂子,路营让给你送过来的,你看我给你送上去还是怎么着?” “帮我放院子里就行,我这就下去。” 文书应了,推开院门。 许问拿上遮阳帽,蹬蹬下了了楼。打开蛇皮袋,正负极和稀硫酸以及其他材料零件都很齐全。 能当文书的自然不是文盲,看见稀硫酸,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他们日常干活用的内层涂胶的手套递给许问,“嫂子,这个有危险,你还是带着手□□吧!放心,这手套是新的,不脏。” 许问接受了文书的好意,道了谢。 文书怕东西重,帮着她把东西一一摆了出来,好奇地问了句:“嫂子这都什么呀?” 许问指着填满海绵状铅的格子体道:“这是电池的负极。”又指着填满二氧化铅的铅基板栅道,“这是电池的正极。” 文书哦了一声,“要做电池啊?嫂子你可太厉害了什么都懂!” “我也就是无聊瞎捣鼓。” 文书把东西给许问摆在遮阳伞下,问她:“嫂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忙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没了。”许问摇摇头,想起什么,又喊住文书,“你等我下。” 她跑回房间,倒了一杯冰镇西瓜汁递给他:“辛苦了,喝点果汁凉快下走。” 这么大热天,文书头上的汗顺着头发往下流。 文书有点不好意思,本想拒绝,但确实口渴了再看见鲜红冰凉的西瓜汁,舔了下唇角,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许问笑了笑,把搪瓷缸硬塞进他手里,“喝吧!” 文书道了谢,扬起头,咕咚咕咚一口干了,用袖子擦了下嘴,把搪瓷缸还给许问,一脸痛快地跟许问道谢:“谢谢嫂子!那我走了嫂子。” 许问点点头,朝他摆摆手。 等文书走了,许问开始研究组装电池。 有句话叫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虽然很简单,但总有些细枝末节弄不好。 一直折腾到太阳西斜,许问终于抹了把头上的汗,把电池装在四轮斗车上。 字面上的装,就拿个废弃的小木箱,把电池往里面一敦开始往小发动机和轴承上接线。 电线路远征早就布好了,她接上线,试了一下,电动四轮斗车真的动了! 回来喊许问吃饭的冬生,正好看见这一幕,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哇!麻麻你也太厉害了!可以不用蹬就走的车车!” 许问拍拍车斗,“来,进来!带你出去兜风。” 冬生二话不说,麻利的爬进车斗里。 许问坐在座位上,扶着建议方向盘,踩下踏板。 车子真走了起来。 许问一路把车往沙滩上开,不走已经踩实的小路,直接从荒草上压过去。 冬生站在车斗里,扶着车斗边缘兴奋地大喊大叫。 大约他的声音过于兴奋,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家看第一眼没察觉哪不对,大部分人只扫了一眼就回头去看海。 但也有小部分跟冬生很熟的,知道冬生不是那种喜欢大呼小叫不懂礼貌的孩子,所以多看了眼。 这一看就惊了! 车斗竟然会移动? 哦,有轮子。 只是没有脚蹬子。 ???? 没有脚蹬怎么骑的? 出于好奇,那小部分注意到异常的人伸长了脖子往许问母子的方向看。 “我靠!问问嫂子这是又发明了个什么玩意?怎么不用蹬还速度这么快?” “不用蹬的四轮车?那不就是汽车吗?” “可没听见发动机的动静啊!” “……” 众人议论间,许问已经带着冬生到了沙滩上。 柔软的沙滩顿时卸掉了一部分力,许问明显的感觉速度慢了下来,但也还凑合,比想象中好。 她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中,开着这辆简陋但同样奇怪的车,载着冬生在沙滩上兜风。 路远征本来在舞台那边,听见海边的动静,随口问刚从海边回来的战士:“海边有折腾什么呢?这么热闹。” 这个战士把扛回来的麻袋放在地上,抹了把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眼,回他:“哦,许问嫂子弄了辆特别奇怪的车载着冬生在沙滩上呢!” 路远征一听二话不说大步往沙滩的方向迈。 他知道这是许问的电动车研制成功了。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 许问转过来正好看见往这里走的路远征,便又开着四轮车过来接路远征。 到了跟前,路远征吹了声口哨,拍了拍车架子,“吆喝!真弄出来了!不错啊!” 许问从座椅上跳下来,骄傲的一仰头,“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面对路远征张开胳膊。 路远征秒懂,抱起她放进车斗里。 冬生在前面,许问就后挪了挪,蹲在车斗里。 路远征跳上座椅,踩下脚踏。 “吆喝!很真挺厉害!我媳妇儿就是牛!” 许问点点头:“还是有几个小瑕疵的地方。比如我们应该再加一个倒车功能和刹车功能。还得弄个一二档!” 第126节 第83章 “这已经很好了!”路远征由衷夸赞。 似乎觉得这句话夸许问有点敷衍, 又补了一句:“真得想象不到,可以有车不用油只靠电池就能走。媳妇儿,你真厉害!” 虽然偶尔□□后, 许问也会跟他描述一下未来的高科技生活, 但听是一回事, 见是另外一回事。 哪怕这辆车只是窥见未来一点点的小雏形。 许问敲了敲车斗边缘,“这在几十年后只是玩具车的水平。” 确实是diy自娱自乐的东西。 可现在,这就成了特别牛的发明。 路远征载着许问母子也到沙滩上试车。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口口相传,大家都已经意识到这奇怪车子的独特之处, 纷纷上前来围观。 路远征驾车技术比许问好的多。 一家三口成了海滩上最抢眼的风景线。 然而, 只帅了一小会儿, 车子就罢工了,停在沙滩上,无论路远征怎么踩脚蹬也不动。 路远征皱眉,“故障了?” 许问琢磨了下,“我觉得大概率是没电了。” “就只能用这么一小会儿?”那能干多少活?路远征摩挲了下下巴,这样就有点鸡肋。 “回家再加一下电池容量,我也再研究一下电池的事。” 一家三口来的时候无比风光, 往回走的时候是推着车离开的。 虽然也谈不上狼狈, 但跟来时的风光比落差有点大。 当然,这只是许问的感觉,对其他人来说,只是被惊艳到了。 许问十分懊恼:“还得再把脚蹬子加上。又没有电量显示, 这半路没电了还能蹬两下,总比推着走强!” 路远征没反对,鼓励她:“第一次做到这样已经够可以了!剩下的咱们慢慢完善。” “好,我回去马上就研究。” “不急, 一会儿慰问演出就开始了,先看表演明天再说。” 冬生表示不想去,想去跟小朋友玩。 许问纳闷,这么稀罕的娱乐活动冬生竟然没兴趣? 冬生看了路远征一眼,吞了下口水道:“我去找新来的小朋友,他们想去看的话我带他们去。” 路远征低头看他,眼神了然,不过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他注意安全。 许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知道冬生没说实话,他不是对汇演没兴趣,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想去。 两个人手牵手把四轮斗车送回木屋充上电,又牵着手往舞台方向走。 走到半路看见急匆匆往这里跑的文书。 文书看见路远征规规矩矩站好,略平缓了下呼吸开口:“路营,宋团长到了,教导员已经去接了,您看您是去接还是先去舞台那边?” 路远征想了想,答:“我去舞台那边看看,你替我去接应一下。” 那么多文工团的战友和学生,他跟石磊总得留一个盯下。 文书应声小跑走了。 “宋叔这个点来干什么?” “一会儿他也得发言讲话。”路远征很习惯的样子,“每年流程都差不多。” 营区算是在山上,虽然山一点都不高。 整体布局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平行四边形。 舞台就在平行四边形上面右侧角的位置。 临时搭建的舞台约莫一米高,为了防止湿滑还铺了一层毡。 背景是一块大大的军绿色帆布,上面贴了条红色横幅写着:庆国庆彩虹岛文艺演出。 下面还几行小字交代主办单位协办单位。 观众席原本是一片杂草地,最近被清理干净后铺上了厚厚一层沙子。 路远征跟许问到的时候,各个连正在准备带队进入观众席。 除了每日例行早操晚操,许问见到的多数是他们休息的样子,跟学校的学生有点像,三五成群,说笑着作伴回班里或者去小卖部。 只是不会衣冠不整,不会勾肩搭背。 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从远处或者背后看,基本分不太清楚谁是谁,差不多的身材身高差不多的走路姿势。 自打上岛少见的看见他们列队。 像电视里经常看见的那样,一排排一列列,左右看齐,立正稍息,齐步走跑步走,整齐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问好奇多看了几眼,只可惜天已经黑透了看不太清。 最亮的是舞台区,弄了两个探照灯往舞台上打光。 路远征让她先在边上等他,他得去演员候场那里看看,让她别乱跑。 许问应了,路远征临走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新鲜的薄荷叶塞进她手里,“自己揉碎了涂抹在胳膊腿上,省的蚊子咬你。” 这应当是刚才路远征在自家花盆里摘来的,防止她再像跟王英说话那会儿被蚊子叮。 其实这里没什么蚊子,许问注意到这一片的周边都点着艾叶熏蚊子。 许问挑了个视野好的高地站定。 各个连已经带着队入场,每个人手里都拎一个马札,大约是每个班为一列,从左至右依次到观众席站好。 每个连的指导员和连长一前一后各一个,一般连长在靠近舞台那头,发言后才会下达坐下的命令。 依旧是齐刷刷地统一动作,打开马札放下马札,统一落座,坐下后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许问想也不知道这个文艺汇演大概得多久?一直维持着这个坐姿的话,也挺难受吧?! 难怪冬生不肯来,路远征很多时候就是跟带个小兵似的带冬生,估摸着以前没少让他这么坐着看演出。 小孩子哪能坐得住?难怪这么热闹都不肯来。 不过,许问猜他一会儿会跟小朋友们一起偷摸过来。 家属们在战士们进场时也陆陆续续到了,或站或坐停在许问周边。 大家笑着打招呼,讨论着这场文艺演出。 在娱乐极其匮乏,看电影都是稀罕事的年代,这么一场现场的文艺演出确实跟过年一样热闹。 哪怕舞台很简陋,没有像样的舞美,文工团的官兵们表演服装也没那么花里胡哨。 部队的文艺汇演不像地方上。在地方上说八点往往真开始的话得八点半,在这里说几点就是几点,连一秒都不带差。 许问听着主持人开场,目光四扫。 让她等的路远征还没回来。 舞台很亮,但观众区及周边很黑,尤其是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在视线也不好的情况下找一个人挺难。 可许问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路远征。 他站在舞台一侧,一半身子在暗处一半在亮出,看样子一会儿也是要上台讲话的。 从更衣室里出来一位女同志到他身边。 路远征侧过头跟她说话,应当是认识。 许问也没多想,正想收回目光,就见那姑娘一把抓住路远征的胳膊,似乎有些激动。 她挑了挑眉,往路远征的方向走了几步,见他抽出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又倒了回来。 只默了几分钟就开始跟身边的嫂子们闲聊。 多半是许问不认识的,她不算内向,只是最近忙着电动车的事,出门少。 平时跟李嫂走得最近,但这会儿李嫂得看小卖部来不了。 目光扫了一圈,身边站着的多数都是新来岛上的嫂子。 之前上岛的嫂子都是早先随军住大院的,大约对文艺汇演比较熟了,基本卡点才来,都站在比较靠后面的位置。 周围的人,许问大约就对蒋依依跟王玲玲比较熟。 这两个人每次在一起总是对比十分鲜明。 蒋依依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身穿一条白色及膝连衣裙,暗淡的光线下能看出来化了妆,更显娇艳。 许问往她脚上落了落,心想这文艺汇演也不知道持续多久,穿着这么高的鞋子不累吗? 而且,这岛上还没像样的路,穿着这么细的跟,走过来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蒋依依没注意许问的视线,她正笑语晏晏忙着跟嫂子们打招呼聊天。 问她们从哪里来,对象是谁等,当然也没忘记介绍自己跟她的李排长。 相比之下,王玲玲安静的跟绿叶似的。 她穿着朴素的花短袖,下身一条工人蓝裤子,脚上是一双自己做的布凉鞋。 风尘仆仆的脸上隐约还泛着油光。 她低垂着头,眼睛时不时看一眼蒋依依她们或者看一眼舞台,同时又努力瑟缩着身子。 好奇又自卑。 许问主动开口跟她打招呼:“嫂子,你也来了啊!” 王玲玲没想到许问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啊了一声,有点反应不过来,过了几秒点头,“嗯。” 她抬头看了许问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第127节 蒋依依听见许问的声音,回头看她,一脸崇拜和自来熟地开口:“哇!嫂子,你在沙滩上骑……开的那辆车太帅了!你是怎么做到不用蹬不用油就能让它走的?太神奇了!难怪李茂他们都夸你。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崇拜你了!嫂子你可太厉害了!今天起我也开始崇拜你!” 许问心想,这人跟人差距真大,比起王玲玲还维持刘姥姥的局促,蒋依依适应十分良好。她前几天还排斥别人叫她嫂子,现在已经入乡随俗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热无比。 想归想,许问面上带笑,道:“用电池驱动的,跟摩托车差不多一个道理,一个用油一个用电。”随即夸她,“你今天真漂亮!” 蒋依依也不扭捏,两手扯起裙摆小幅度挥了下,落落大方地笑:“是吗?我特意打扮的。谢谢嫂子夸我。” 许问觉得要不是附近人太多没有足够的空间,蒋依依能原地转两圈给她看。 顿时有点感慨,同样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蒋依依活泼有朝气,自己好像过于成熟稳重了,直白点说就是老。 蒋依依很快放下手,有些小不平,哼了一声:“我特意打扮半天往嫂子你跟前一站还是绿叶。” 许问:“……” 这种放在明面上的抱怨更像撒娇,让人生不起气,只当玩笑。 许问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身上素色的棉线背心和七分裤,啊了一声,不明白她哪像红花了? 不是她不注意形象,光想着怎么改造电动车把换衣服这事忘了。 走到半路倒是想起来了,但又懒得回去换,想着反正黑灯瞎火谁也看不见谁。 蒋依依上下打量了许问一眼,夸她:“你别看了!你就是穿条麻袋也比我们盛装打扮好看!人美气质又好,我们都成陪衬了。”她长叹一声,“早知道做无用功我就不打扮了。” “哪有那么夸张?你才是这里的花。”许问摇头。 王玲玲突然开口:“问问嫂子确实好看。” 许问是真没想到她会开口,诧异地看过去,王玲玲又重新低下头,好像刚才一句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其他人尽管不怎么认识许问也跟着夸她,许问下午那辆车成功让所有人记住了她,当然她长得也抢眼。 许问没蒋依依这么坦然,被夸得不好意思,试图转移话题:“表演马上开始了!” 表演还没开始,下一个是路远征上台讲话,许问看见路远征走上台时,那个姑娘还跺了跺脚。 许问挑了挑眉。 很清楚以路远征的为人跟她一定没什么,但不妨碍她不痛快。 这时几个战士,手里拎着马札走过来,给大家分发马札,让她们坐。 许问道了谢,接过来。 路远征只说了几句话就把话筒给了主持人。 许问主意到他下台前目光往这边扫了一眼,大约是找她。 表演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歌舞。 刚那个拉路远征的姑娘是领舞,许问便多看了一眼。 舞台妆偏浓,十分艳丽,本身应该长得也不错。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表演。 许问也在看,有种看复古电影的感觉,还挺新鲜的。 尽管歌曲是真老,服装是真土。 又过了一小会儿,有家属的战士们都溜了过来,分分来陪老婆孩子。 按规定这样是不可以的,但,家属刚来岛,干部们都睁只眼闭只眼。 不光睁只眼闭只眼还带头了,路远征也找了过来。 不过他在这里,其他战士就不自在了,又重新抬头挺胸,规规矩矩地坐着。 许问想了想拉着他从人群离开,远远地走到一角。 路远征来牵她的手,被她一把拍开。 “怎么了?” 许问没回,打算回家再问他那姑娘的事。 路远征还想追问,冬生和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跑过来。 “爸爸!麻麻!”冬生扑到许问跟前抱住她的腿,无情地抛弃了他的小伙伴。 路远征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许问身上拎开,“好好站着!” 冬生撇撇嘴,规规矩矩站好。 路远征一放手,他蹭一下跑到许问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反驳:“爸爸你自己都没站好。” 路远征:“……” 他抬手想敲冬生,冬生缩回许问的身后。 许问道:“我觉得冬生说得对!想教育孩子得先以身作则。” 路远征:“……” 许问似乎大概是在生他气? 为什么? 演出只看了一半,许问一家三口就回木屋了。 冬生大约白天跑累了,没看几个节目就靠在许问身上睡着了。 路远征抱起冬生想先送他回家,许问不放心冬生自己在家,就一起跟着。 “好不容易有点热闹看,不再看会儿?” 许问摇头,“孩子重要。” 路远征看了她一眼,“谁惹你了?看你不太高兴。” “没有啊!” 路远征又问:“我惹的?” 许问没回,只道:“你注意脚下!别摔了孩子。” 路远征幽怨地问:“摔了我就行?” 许问又不说话了。 一直到家也没搭理他几句。 到家后路远征把冬生放到床上,给他脱了多余的衣物。 许问打了盆水回来,洗了把毛巾给冬生擦了下小脸以及手脚。 路远征看着许问弯腰再冬生床前忙活,皱了下眉,喊她:“媳妇儿。” 第84章 许问没答。 路远征叹息一声, 有点不明所以,但最终也只说了句:“我得回去。演出完太晚,不方便离岛, 我得去把住宿的事给他们安顿好。” 许问还是没说话。 路远征只能无奈走人, 想着回来再跟她沟通。 女人的第六感都准到吓人, 直觉告诉许问,那个姑娘跟路远征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战友的关系。 早晨,许问被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吵醒。 她揉着眼坐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路远征睡得很沉。 她侧头看了路远征一眼, 说不上是起床气还是什么, 抬脚踹了他一下。 路远征睁了睁眼, 见是她,抬手勾着她的腰就往怀里拖,声音是未醒的沙哑,“别闹!” 许问见他满眼都是红血丝,心里软了一下,莫名的火气散了些,拿开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走到露台上往外看。 要不是多数人还穿着那身经典绿, 许问都以为自己又穿了回去在某个著名度假海岛上。 那片长长的海滩上挤满了男男女女。 冲浪的,打排球的,浅海游泳的,在沙滩上玩游戏的……很热闹, 过于热闹。 就连沙滩上那几个躺椅上也密密麻麻挤了不少人。 彩虹岛又名和尚岛,本来就是一群荷尔蒙躁动的年轻男同志,这回来了这么多年轻的女同志,一个个争先恐后拥了过来, 跟开屏的孔雀似的展示自己优异的一面。 许问眯着眼扫了一圈,看见了昨晚那个姑娘。 其实她换了衣服,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许问都没看清她的脸,却知道是一定是她。 那姑娘人在海边心在木屋,时不时往这里看一眼。 许问扯了下唇角,回屋从路远征这一侧的床头柜上拿起他的哨子,猛地吹响。 路远征蹭一下坐了起来,习惯性往枕头下伸手。 许问知道他要拿木仓,抢先道:“是我!” 路远征动作顿住,看了她一眼,松了口气,随即往后一躺,含糊不清道:“媳妇儿,别闹!” 许问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下,“你旧情人来找你了!” 路远征连眼都没睁,只抬手在她踢痒的位置挠了下,还是那俩字:“别闹!” 什么旧情人! 许问又是一脚,“谁跟你闹了,我说的真的。” 这次力道大了不少。 路远征这回总算清醒了,坐起身,脸上还是有些迷茫,本能解释:“我就你一个情人。” 许问往露台方向指了指,“那她是谁?” 路远征不明所以,抬手在头上胡乱地撸了一把,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往露台上走,顺着许问的手往海边看。 正好那姑娘也看见他,跳起来朝他挥手。 第128节 许问隐约还听见一声:“路哥哥!” 她牙有点酸,啧了一声。 路远征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许问。 许问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学那姑娘:“路哥哥!” 声音更媚更娇。 吓得路远征一哆嗦,条件反射站得笔直,张口就来:“我错了!” “错哪了?” 路远征哪知道自己错哪了?只本着有错没错媳妇儿不高兴了都是自己的错道歉的,想了下,小声试探:“惹你不高兴了?” “我为什么不高兴?”路远征摸摸鼻子。 这会儿又是一声路哥哥传来。 许问短促的呵了一声。 这回路远征懂了,“媳妇儿,你是在吃醋吗?” 许问不否认,反问他:“你说呢?” 路远征从自始至终也没再回头看那姑娘,从露台上回来坐在床沿上,顺带把许问也拉到了床上,解释:“她叫徐静。部队文工团的。去年还是年前有次她们单位来我们单位演出,是我接待的她们。 我一个老领导认识她,想说媒撮合我们,我推脱不开,跟她见了一面。” 见许问脸色越来越不好,忙补了一句:“就一面!而且我跟她说得很清楚,不会跟她在一起。” 就是说得比较委婉,把冬生推出来当挡箭牌,不想拖累她云云。 “那她昨晚还拉着你?” 路远征摸摸鼻子,“相亲的时候我跟她说不会结婚的。她质问我为什么骗她。”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遇见你才动了结婚的念头,除了你依旧谁也不会娶。” 许问那点子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傲娇地一扬头,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路远征往后一躺,手也不规矩地从她衣服探进去,“我表现这么好,有奖励没?” “本来就应该这样,要什么奖励?说起来……”许问胳膊撑着头侧过身看着他,“你跟我打赌是不是输了?” 路远征立马躺平,张开胳膊,“愿赌服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一定好好配合。” 许问拿脚踢了他一下:“你想的美!那是罚你还是罚我?我才不要卖力气。” 路远征一听翻了个身,胳膊撑在她头两侧,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嘴角擎着坏笑,“那我来?” 许问抓着他的手,笑得像只小狐狸,“你来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 “你就这样做俯卧撑。” “啊?”路远征有点懵。 许问脸也红,但是还跟他说了蒋依依提过的俯卧撑式。 路远征:“……” “你们女人私底下都聊得这么深入吗?” 许问恼羞成怒,“你做不做?不做你下去!” 路远征胳膊支起是身子,“做!”说着手往下探。 许问补充:“不能用手扶。” 路远征一侧眉梢挑高,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原来你好这口,你倒是早说!” 许问掐他:“我就是好奇!” 真得只是好奇。 她自打听了蒋依依说的,一直觉得这个姿势不用手不可能做得成。 她是想刁难路远征,让他看得见摸得着吃不到。 可路远征还就得逞了。 他胳膊撑在他头的两侧,腹部绷紧,八块腹肌壁垒分明。状似认真地做着纯靠腰腹力量的俯卧撑。 眼睛一直看着她,每次下落结实有力的腹肌都会碰到她,浑身滚烫,他每次都会亲吻她。 一下一下,备受磋磨的人成了她。 许问想起一句特别经典的话“好奇心害死猫!” 也害苦了她。 等两个人洗完澡穿上衣服,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许问面若桃花,眼若春水,像那天嫂子们说的那样,一看就是被男人滋润过的,从里到外的娇媚。 她问路远征:“人家慰问团还在,你半天不露面合适吗?” 路远征扣上腰带,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她眼,“不合适啊!但这不是先慰问媳妇嘛!” 许问拿枕头砸他。 路远征含笑接住,“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吃过饭,路远征跟许问一起到海边。 那些表演的同志和学生们,今天还要去其他岛表演,这会儿准备登船走人,路远征作为东道主得送客。 许问在岸边见着了那个姑娘。 路远征大大方方的牵着许问的手给那姑娘介绍:“这是徐静,这是我爱人许问。” 许问猜徐静应该比自己大一点,很像个邻家妹妹。 徐静看见路远征先是一喜,看见许问脸上的笑又收了起来,目光有些复杂,终红着眼叫了许问一声:“嫂子好!” 她第一次看见路远征就喜欢上他,便央着伯伯去给自己说媒。 路远征话说得委婉但拒绝的干脆,说有个儿子,儿子不接受后妈。 当时徐静信以为真,后来打听才知道,冬生压根不是他亲生儿子,连爹都不是亲的,在乎什么后妈? 何况她也愿意把冬生当亲生儿子。 只是路远征确实一直单身从没谈过对象并且一直不打算谈对象。 她还想着再见面,一定要再跟他表白一次。 可再见面他已经是已婚。 徐静质问他,他的回答更让她难堪。 徐静在表演结束后跟人打听,知道他的妻子叫许问。 这岛上的人提起许问个个都竖大拇指,夸得她天上少有地上仅无。 徐静还是不服气,当他们是为了路远征的职位恭维。 今天一见才知道自己输得多彻底。 身材身高外貌学历但凡能拿出来比的,除了家世都不如许问。 许问了然得笑笑,淡淡地回了句:“你好。这次时间紧没来得及招呼你到家里玩。下次见了一定来坐坐。” 徐静点点头,没敢说话,怕哭。 等徐静一转头,许问不客气地抬手去捏路远征腰间的软肉。 他嘶了声,揉着腰,识相的没吭声。 送走了文工团的同志们和学生们,路远征问许问:“难得我有时间能陪你,想不想去中心岛上逛逛?” 虽然从没说过,但是路远征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亏欠许问多少。 在一起,都是她为了他在妥协退让包容。 他没有自由,她便陪他一起禁锢在这里。 许问摇摇头,“都中午了,一来一回半天时间也干不了什么,明天吧?” 路远征点头,“那你想去哪玩?要不去游泳?” 她说过想跟他一起游泳,总没有合适的时间。 许问腿还有些酸,不想动,摇摇头,“想回家改良电动车。” 路远征打个呵欠,“你那确实是想。” 她只负责想,干活的是他。 这次许问到没反驳,只问他:“那你干不干?” “干!” 只一个字,路远征说得格外不正经,眼睛也在往她身上某些地方落。 气得许问掐他。 这次路远征有准备,绷起肌肉,许问根本拧不动。 有人云,跟媳妇儿吵架争赢了的一定没有好下场。 不让媳妇儿出气的下场往往也不好。 大中午,许问坐在客厅里吹着风扇,吃着自制的水果冰棍,隔着窗户上的玻璃看着路远征在太阳底下干活。 他给四轮车加装了链条和脚蹬子,再想方设法加了个档位调节,以及倒车功能。 路远征本身文化水平就不低,这种接电线类的活比许问还明白,整车没有问题,只这一点小改动,难不倒他。 这会儿日头正毒,路远征不停地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 许问有些心疼,推开窗户喊他:“你是不是傻?不会推进来弄吗?” 第129节 路远征:“……” 明明是她轰他出来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说实话,特别开心地道谢:“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 一打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路远征舒服的喟叹一声。 许问又好笑又心疼,绷着脸说了句“该!” “嘿!不讲理了是吧?”他说着抽走了她手中的雪糕,就着她咬的地方接着吃。 “我吃过的。” “我不嫌你脏!” “我嫌你脏。”许问翻个白眼,拿过本子闭上眼召唤魔镜。 “魔镜魔镜,孩子想知道怎么才能提高蓄电池的储电量以及提高充电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问题没问到点上,魔镜没给出想要的答案。 许问只能自己研究。 她骑过电动车,一般装电池的那个盒子里是四块电池。 自己只做了一块,所以多做几块?! 充电速度现有技术怕是解决不了。 阴差阳错注意到,锂电池似乎可以应用在太阳能或风能回收上。 许问想着回头再买些锂电池的原材料来研究一下,没准能解决电能储存的问题。 不指望全部解决,只要让她家门外的太阳能能够产生吹一晚上风扇的电就算赢了。 许问写写算算,计算着电流电压怎么样才是最合适。 路远征蹲在她身后,忙着研究怎么能顺利换档。 许问见他发呆,似乎没头绪,喊他:“路远征。” “到!”路远征正在想事情,随口应到。 “你见过变速车吗?” “嗯?什么车?”路远征没见过。 许问想这个年代有没有变速车她不知道,但是多数人家连自行车都没有,想必就是有路远征也没见过。 于是跟他细细描述了变速自行车的原理。 许问讲的是小时候见过的变速自行车,特别古老,很笨重。 前面是上下两个齿□□,后面是五六个大小不一的齿□□合在一起。 这是变速的主要组成部分。 路远征听完细细地琢磨了下,双手交握,咔咔一顿按,十指关节一共响了二十下。 然后拿起工具开始忙活。 许问讲的只是变速自行车的原理,他们这个不是自行车,倒也不需要那么多齿□□。 见路远征有了主意,许问也就不打扰他,两个人各忙各的。 窗外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客厅里却算得上安静。 只有许问钢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路远征拿放工具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有时许问写累了,放下笔甩甩胳膊看路远征一眼。 有时是路远征换工具的缝隙里抬头看许问一眼。 没有过多交流,一个空间里,两个人干不同的事,各忙各的却出奇的温馨。 等路远征改装完功能上的小缺憾,许问也终于算出了蓄电池最佳储电量各种原材料之间最合适的比例。 路远征又陪着她一起,把电池重新做了一遍,又多加了三块调试好。 安装时是把四轮推到院子里安装的,这铅蓄电池,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一个弄不好会爆炸。 要不然几十年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电动自行车进电梯爆炸的事故。 好在路远征跟许问足够谨慎认真,顺顺利利弄好,并做了一层防水的保护罩,这才把电瓶装上车。 路远征先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随即拍拍车斗,“上车,哥带你兜风去!” “冬生呢?要不要带他一起去?” “他跟着上中心岛了。我跟他说今天或者明天去接他的。” 许问想了想,建议:“那我们拿上泳装,一会儿试完车,顺便游个泳。” 路远征当然没意见。 许问换了泳衣,外面批一层自制的浴巾,其实就是把路远征发放的毛巾拼接了几条,裹在了自己身上。 “希望这次试车顺利!” 第85章 这会儿大家都去吃饭了, 沙滩人不多,也就几个孩子。 路远征载着许问,其实更像是推着她, 一路加减换速, 前进倒退, 急走急停地测试车的性能。 但许问就遭罪了,半路上从车上下来死活不肯再坐回去。 这好歹也是辆敞篷车! 还是辆敞篷的电动车,路远征硬生生给她晃晕车了。 许问下来时还没太有事,走了一两分钟, 难受劲儿上来了, 一手扶着树一捂着心口, 一阵犯恶心。 一个路过的嫂子看见她,过来问她,“问问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许问摆摆手,只说了个“没事”。 她胃里翻涌,干呕一声。后面那句“就是有点晕车!”没能说出来。 结果这嫂子误会了,啊了一声,“那你这是怀孕了啊?我跟你说怀孕前三个月得好好在床上养着。尤其是你们这刚种结婚的小两口没什么经验, 更得好好爱惜……” 她絮絮叨叨一堆孕早期注意事项之后, 握着她的胳膊往回拉,特别热情道:“走走走,我先送你回家。” 许问忙道:“嫂子,我没事, 我就是有点晕车。”她抬手指了下还在沙滩上驰骋没注意这边的路远征,“他转圈把我转晕了。” 嫂子明显不信,还一脸“我都懂!我是过来人,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的表情, 但也没坚持再送她回家。 许问哭笑不得,也不能解释。总不能跟嫂子说“我没怀孕,我一直避孕呢!” 嫂子叠声嘱咐她别在外面呆太久之后,就走了。 许问摇摇头,找了个树荫坐了下来。 避孕是她要求的,她觉得才刚刚跟冬生建立起依赖关系,现在怀孕再要一个孩子容易让冬生没有安全感。再者岛上生活暂时还不够稳定,缺这少那,许问私心的不想这时候添个孩子来吃苦。 她可以,孩子她舍不得。 路远征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委屈她,还有不满意这个时候的小雨伞。 生产条件就这在这里,有些过厚,不痛快,有时候兴致来了也是不想戴。 说起来,好像很真有那么一两回没戴。 不会真中奖吧?许问不确定的想。 她没记例假的习惯,一时间也想不起上次来例假什么时候。 那万一真怀孕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许问有些慌。 虽然已经有了冬生这么个儿子,可那会儿冬生已经三岁半了。 基本上不太用贴身照顾。 可如果自己生一个的话,从零开始带自己能当一个好妈妈吗? 坐月子怎么办? 在这里可没月嫂,也没父母帮忙。 路远征这职业忙起来有时候一两天都看不见人。 没有尿不湿,尿布得换洗。 如果奶不够吃怎么办?买奶粉也不方便。 …… 拉拉杂杂,许问越想越头疼。 路远征过来找许问时,她就这么一脸迷茫委屈地靠在树干上,脸色很难看,一双大眼有些无神。 他吓了一跳,蹲在许问跟前,在她脸上轻拍了下,“媳妇儿,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下车还有说有笑的。 许问一把抓着路远征的手,语气有些慌:“路远征,我可能真怀孕了。” 路远征当场石化,随即是巨大的喜悦,一把抱起她:“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说完反应过来已经冬生的爸爸了,又加了个字,“我又要当爸爸了!” 只是一咂摸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这不重要,不妨碍他开心,抱着许问就往回走,“走,回家休息!你不能受累。” “车!电动车还在沙滩上呢!”两个人分工合作做了好久呢! “没事,丢不了!我一会儿再回来开。”路远征脚步不停。这岛上都是他的人怎么可能丢东西。 “你别这么夸张!”许问有些哭笑不得,“我只是说有可能。而且这会儿已经不难受了说不定就只是单纯让你给晃的晕车了。” 第130节 “那回去休息一下总归没错。” 说是这么说,路远征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许问放在床上,打开风扇,给她把水果放在床头,把纸笔收走。 许问有些口渴,一摸水果都是温的,抗议:“我想吃冰的。” “不行。这时候吃凉的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先忍忍。” 许问:“……” 看着整个一大写亢奋的路远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晚上许问有点失眠,路远征也没好哪去,一遍遍的跟她说要好好睡觉养好精神明天去检查,自己却翻来覆去烙饼一样。 他们俩倒是去卫生连看过了,但是卫生连的人救死扶伤一把好手,对怀孕这事真不太了解,又没检查的仪器,又不会中医把脉。 只能等明天天亮以后,到中心岛上。 那里有一家不大的公立医院。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路远征就爬起来做早饭。 做好饭来伺候许问起床。 真的是伺候,连衣服都不用她自己穿。 “路远征。” “嗯。”他蹲在床边给她穿鞋。 “你这样子,如果检查没怀孕,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路远征站起身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你怀不怀孕我都该对你好。只是你如果怀孕了我就应该对你更好。毕竟两个人的孩子你自己受罪,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别多想。” 许问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是不是用刚给我提了鞋的手摸我的头?!” 路远征:“……” 好像是! “忘了!”他想想睨了许问一眼,“你自己的脚你也嫌弃?!” 吃过饭,路远征跟石磊打了个招呼就跟着船到中心岛上的医院。 还好,医院不大,五科俱全,还真要个妇产科。 许问跟着大夫进去检查,路远征留在门外,来来回回在走廊上转,肉眼可见地焦灼,跟平日里的镇定自若判若两人。 许问一出来,他就迎了上去,“怎么样?” 许问摇摇头,问他:“我没怀孕你会不会很失望?” 路远征没着急回话,只看着许问,似乎怕他只是逗她。 许问把捏在手中的检查单递给他:“真没怀孕。” 她应该真得只是晕车,不过医生说许问有些宫寒,不易受孕。 如果真心想要孩子确实得需要调理一下。 路远征看检查单的时候,许问在看他。 一张寥寥数字的检查单,路远征足足看了五分钟,只跟她说了句,“走吧!接上熊孩子逛街去!” 如果不是错觉,许问隐隐听见他轻轻松了口气。 女人不讲理的劲又有点上头,许问拉着他,“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路远征叹息一声,好脾气地解释:“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长舒一口气!”许问夸张道。 路远征没否认,“怎么说呢?如果你真怀孕了!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开心的一个人!我会努力学习在孕期照顾你,等孩子出生了照顾你们母子。 但没怀孕,也不失望。昨晚睡不着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当个好爸爸? 咱俩都没经验也没老人教。 主要之前一直没想过要孩子的事。一直说等你大学毕业再说。 突然说你怀孕,我很惊喜也很忐忑。 怀了,当然好! 没怀也没关系,做好了准备再要。” 许问哼哼唧唧在前面走,“话都让你说了。” 虽然她也略略松了一口气,给路远征生孩子她愿意,只是跟路远征一样,她更喜欢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要孩子。 没怀孕,她跟路远征一样,有点失落也有些庆幸。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捏了下,“别想了!真喜欢孩子,晚上回去我努努力早点让你怀上!” 许问:“……” 她往外抽手,“谁要给你生孩子!你想的美!” “我不光想的美!做的时候也很美!” 许问手往上抠,指甲掐他掌心。 就不信他手心还能有肌肉。 然而路远征手心虽然没有肌肉,但是长时间劳作让他掌心一层老皮,指根和掌腹上还有厚茧。 依旧没掐疼他。 路远征权当她挠痒痒,笑嘻嘻地牵着她往前走。 许问掐了会儿松了手,指肚摸了摸那些后茧就只剩心疼了。 一家三口,穿着上次买的亲子装,在岛上闲逛。 这是群岛中最大的一个岛,各个岛的官兵都休假来这里,加上因为新政策很多嫂子带着孩子也来岛上,明显比上一次热闹了不少。 就连供销社里,商品都比上次丰盛了许多。 这里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不太像生产队,倒是有点像家族式耕作,经营方式也像。 许问竟然还看见有人牵着奶牛当街卖牛奶,不过生意并不好。 现下消费观是对于非必须品,能不买就不买。 路远征见许问的视线一直往那头奶牛上瞟,问她:“要不要尝尝?” “那个得煮熟了才能喝。能补充蛋白质,常喝对身体有好处还能让孩子身体长高。”许问确实想买。 不知道是不是吃百家饭的关系,冬生个子跟同龄孩子比起来不算高。 虽然许问带他这一年,长高了不少,还是差点。 路远征抓到重点:“常喝?” “嗯。只喝一两次没什么用。” “那要不我给你买头奶牛回去?” 许问立马松开他的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津贴都在她手里。他买一个她看看。 路远征斜眼看她。 冬生不明所以,还起哄:“爸爸,你快去啊!买回来,我就天天去放牛!” 路远征总算找到台阶下,在冬生头上敲了一记,“你把你自己放好再说!” 冬生摸摸头咕哝了一句:“你说要买的。” 许问帮腔:“就是!你答应了就得做。骗小孩子是不好的习惯。” 路远征轻哂一声,想起了当初第一次正式见面,她护着冬生指控他暴力揍孩子那句。 “行!”他点点头,很真到了老农跟前,“老伯,您这牛怎么卖的?” 老伯听不懂,以为他要买牛奶特别开心地拿了奶瓶子装了一瓶递给路远征,还指了指旁边的木牌子。 牌子上写着牛奶的价格,以及奶瓶送回来后还能退的钱。 路远征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牛奶,指了指奶牛。 老伯见他不要牛奶急了,嘴里叽里呱啦一堆。 虽然看不懂大约能猜到他应该是夸牛奶有多好。 许问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明显沟通有困难,也跟着上前,寻思先买一瓶应付一下。 还没等她开口,旁边蹲着负责挤牛奶的小伙开口了,说的是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这奶牛是族里让我爸去买的。咱们岛上没有得去陆地上。只是村里让买的是耕地的牛,我爸不知道牛有那么多品种,结果被人骗了买了头奶牛回来,干活不行。我们族长让我们家掏这个钱把牛买了说族里不要。这头牛整整一百块呢! 你说我们要头奶牛干什么?天天出来卖牛奶也没有人买。为这我连学都没法上了,家里没钱供。 你们行行好,买几瓶牛奶吧?是好喝的。” 路远征跟许问对视一眼,买奶牛本来只是开玩笑,这次真点想买。 他们不怀疑小伙的话,因为这头奶牛确实不是常见的黑白色奶牛而是跟黄牛特别像的那种黄牛,只头和肚子上有些白色。 许问指了指奶牛:“那这牛你们想卖吗?卖多少钱?” 小伙子眼睛亮了,倏地站了起来:“你真的要买吗?” 路远征点头。 小伙子叽里呱啦跟那老农转达了许问的话,老农连连朝路远征跟许问作揖,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小伙子说:“我爸说这牛得要九十块。” 许问好奇:“你不是说一百块买来的?” “我们一直在这里卖牛奶,最近岛上来了很多生人,卖了十块钱。所以还差九十块。” 许问看路远征,“咱们可以买回去吗?” 路远征问她:“这事我可以说的算吗?” 许问笑。 第131节 “行吧!我的建议是可以买。” 现在路远征的津贴不少,买这头牛压力不大。但,许问叹息一声,有点无奈:“我也想买。可我没带那么多钱。” 她身上只有五十块。 “我去跟宋叔借,你在这里等我。” 没多久路远征拿着十张大团结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 “买完牛不还得逛街?” “牵着牛逛?”许问把钱给了老农。 老农父子连连作揖。 奶牛买了许问又犯了难,“牵着牛逛街?” 那小伙子听见表示可以在这里看着牛一直等许问他们回来。 许问跟路远征道了谢,牵着冬生真就放心的走。 小伙子叫住他们:“你们不怕我把牛牵走吗?” 他们不认识,许问也付过钱了,他把牛牵回家,他们找不到他。 许问说:“我相信你们不是这样的人。” 路远征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如今群岛都实行军事管辖,辖区要让人骗了还找不出骗子的话,他可以转业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买的。 许问现在只对一些工业品比较感兴趣,但岛上明显落后,没几样她想要的。 逛了半天也就是给冬生买了些零食,买了些鸡蛋和面粉。 路远征问她:“面粉和鸡蛋炊事班都有,为什么要买这个?”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浪费很多鸡蛋和面粉。” “嗯?” “下个月冬生就要过生日了,我想做一个生日蛋糕给他。不过现在工具什么都不全,我得一点点研究,所以可能会造成浪费。” 浪费炊事班的等于浪费战士的口粮,这种事许问干不出来。 冬生是冬至生的。 路远征点点头,目光看向在前面挑玩具的冬生:“真快!冬生马上要五岁了!” 第86章 “是啊!再过两个月我都该回去考试了。”许问道, “还真点舍不得离开这里。” “过完年又不是不回来了。”路远征摸摸许问的头,“难道你不想家?” 许问点头:“想的。” 怎么可能不想家,许家人的书信虽然一直没断过, 但路途遥远, 信件一个月也来回不了一次。 许问跟许家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过两年, 可真心把他们当亲人,事实上即使换了芯子那也有血缘关系。 她想念因为经历过人生艰难相对豁达的奶奶。 想念脾气火爆跟炮仗似一点就着的许美珍。 想念沉默但总为了她退让原则的许秋石。 想念时不时会挤兑她,但掏心挖肺对她好的许闻。 还想跟半个娘一样的大姐许望。 哪怕是某些时候会有些小心眼的桑小青她也想。 还惦记从未见过的小侄子,还有许闻新盖的房子。 这么一想, 倒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许问感慨:“真快呀!我都离家快一年了。” 路远征摩挲了下她手上的弹壳戒指:“是挺快。结婚都一年多了。” “路营!嫂子!” 身后传来喊声。 两个人同时回头, 是宋学勤的通讯员。 “路营, 嫂子,我们团长说,请你们到团部一趟,有急事。” 路远征:“我刚从团部回来没一会儿。没见有什么事啊?” 他去的时候宋学勤守着冰桶喝着茶看着报纸挺惬意的。 “团长也是刚接到电报。” 路远征点点头,招呼冬生:“冬生,回你宋伯伯那去。” 去牵奶牛的时候,小伙子真还在原地等着, 见他们过来忙把缰绳给他们, 指了指牛屁股:“我给带了个框,省得它拉屎弄脏路上。” 许问跟路远征一看就不是种地的,怕他们嫌脏。 临走小伙子还嘱咐了点养牛需要主意的事项。 许问跟路远征道谢,冬生抢着牵牛, 说迫不及待想回岛去放牛,还给这奶牛起了个名字叫小白。 宋学勤一看见路远征跟许问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跟他们报喜。 说风力发电的事终于批了。近日施工队和原材料会同时来岛。 不过只有一个岛的设备,先实验看看行不行, 如果行的话,再群岛全部普及。 路远征猜:“第一个岛是我们岛?” “对!因为只去你们彩虹岛调研过。如果你们成功了,就会群岛上推行。”宋学勤比打了胜仗还开心,非得留路远征吃午饭,“今儿高兴,咱爷俩喝点。” 路远征摇头拒绝:“我晚上值班不能喝酒。” 宋学勤连半句都没劝:“那我喝你看着。” 路远征:“……” 宋学勤是真得开心,吃饭的时候还眉飞色舞的。 路远征嚼着花生米陪他闲聊。 每天从中心岛回彩虹岛的船是下午三点。 因为路远征夫妻弄了头奶牛,不能再跟岛上的船回去,吃过饭,宋学勤安排了条大船把他们送回去。 临走还说路远征:“你丫还真在岛上过起日子来了?” 竟然买头奶牛?! 路远征把买奶牛的经过说了,“权当帮那老伯一把。再说,这牛奶对孩子长高有好处,多喝点也没错。大人孩子都能喝。” “那你让营部出钱买了,到时候大家都有的喝。” “您别想一出是一出。我们营几百口子人呢!就这么一头奶牛,累死它也供不了这么多人的牛奶喝。” 宋学勤拿花生米扔了路远征一下,“那你自己养着吧!败家玩意!” 路远征一脸得意:“你嫌弃没用,我媳妇儿不嫌我败家就行。” 把小白弄上船颇费了一番功夫。 它不喜欢这摇摇晃晃不踏实的船,拼命往后退就是不肯上去。 眼看牛鼻圈附近都见了红。 冬生心疼坏了,护着小白不让他们再拽。 最后没办法,找了十来个战士一起硬把小白抬上船的。 别看小白上船时百般不情愿,下船的时候倒是特别痛快。都不用招呼,一停船,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海里,跟着大家就往岸上游。 冬生拍手特别惊奇:“麻麻你看,小白会游泳!” 许问点点头:“确实很厉害。” 夸奖的有点不走心。 她在生产队放羊放牛也不是一回两回,早见过。 一般牛不愿意下水,如果有必要它们就会下去。 比如水中有它喜欢吃的草。 比如小白很讨厌坐船。 牛买回来又有个麻烦事,怎么养在哪养也是个问题。 路远征在原地转了两圈,拍板:“先跟营部的牛放一起,回头我搭个牛棚给它。” 国庆最后几天,许问路远征哪都没去。 许问继续做电池,路远征搭牛棚,冬生去放牛。 冬生把小白当大宠物养,给它刷毛,带它去吃草,还学会了挤牛奶。 挤出来的牛奶一部分被许问煮来喝,剩下的都被许问弄来做甜品。 工作之余,许问还试图做淡奶油和奶酪。 魔镜给的做淡奶油方法里只需要三种东西,牛奶、白砂糖还有吉利丁。 吉利丁是食用明胶,能从动物的骨头和皮上提取。 鱼身上就有,岛上不缺鱼,就是有点麻烦。 第132节 许问费了不少功夫才提取成功。 先把鱼鳞用酸溶液脱钙,再用碱溶液给鱼皮脱脂。 将脱脂后的鱼皮和脱钙后的鱼鳞混合,加水后加热得到鱼明胶提取物。 方法很简单,步骤很清晰。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费了几条鱼不说,连弄几天鱼,许问手上的鱼腥味洗都洗不掉,现在看见鱼就反胃。 还好鱼明胶不腥。 做淡奶油的方法也不难,就是有些耗时费力。 先把牛奶和砂糖加热加热融化,不煮开,等放到不烫手加入明胶放凉后,冷冻。 虽然没有冰箱,但是制冰对许问来说不难, 冷冻一会儿继续打发,没有打蛋器太考验手了,两根筷子能搅到手抽筋。 路远征见她不停地甩手腕,难免又心疼,听完许问对打蛋器的描述给她做了一个。 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找了根细铁丝,分成二十工分左右一根,互相交叉对折后,再用铁丝把这些和一条粗点的钢丝捆在一起,再弄个小电机让它转起来。 一个简易的打蛋器就做了出来。 有了打蛋器,打奶油的效率明显高了不少。 重复冷冻打发的步骤一直到奶油成型。 这样的奶油因为少了大量油脂,吃起来很清爽就是没那么香。 确切地说这都不算奶油,只能叫奶油慕斯。 即使这样,在这个年代这个岛上,已经是特别稀罕的东西。 许问做了几个水果碗,就类似水果盒子那种一层奶油一层水果。 路远征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但许问做的,他很捧场的也吃了一碗。 这个毕竟不是真正的淡奶油,不能过夜,让冬生自行去跟小朋友分享。 因为东西有限,想给谁冬生自己决定。 却没想到这一分享,给路远征跟许问添了偌大的麻烦。 冬生出门后就没回来。 每天晚上九点多路远征他们都会点名,所以路远征也得去营部,偶尔冬生玩晚了就跟着他回来。 这天路远征都回来了,冬生还没回来。 “冬生呢?”许问往路远征身后探头。 “我没看见他。他没回来?” “没啊!” 两个人瞬间脸色都有些不好。 许问急了:“冬生去哪了?他以前没这么晚回来过,也从来不乱跑的。” 路远征也担心,可再担心这时候他也不能乱,安慰许问:“你先别急。也许只是贪玩,咱们先去找找看。” 两个人分头行动,许问在家属区挨家问有没有见过冬生。 路远征到营区叫了人往岛上找。 然而大家都说没见过冬生。也不能说没见过,收到冬生礼物的小朋友倒是见过冬生,后来还一起在沙滩上玩过,玩完后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许问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心慌手抖。 她也往岛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冬生的名字。 李嫂她们都跟着出来找,见许问慌成这样,安慰她:“兴许就是玩忘了。小男孩都皮,你先别着急。” 许问胡乱地抹了把眼,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哽咽道:“可冬生很乖的!他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家。” 冬生虽然年纪小,但真得很懂事,几乎没干过让路远征跟许问血压飙升的事。 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放任冬生自己跑着玩儿。 而且,许问刚才挨家问的,除了冬生,所有的小孩子都在家。 独独少了他。 路远征这会儿也真急了,安排人除去找。 全营除了站岗的战士,全部出动,开始在岛上地毯式搜索。 所有的探照灯全部打开,把整个岛照的灯火通明。 岛再不大,也能赶上小点的公社大,这么多人还足足找了几个小时,却依旧没找到冬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问几近崩溃,脑子里全是不好的想象。 冬生会不会掉进海里了? 冬生是不是被偷渡上岛的人掠走了? 冬生会不会碰见野兽被叼走了? …… 可怕的念头一个接一个,许问越想越害怕。 路远征也急,可他到底是指挥官,他在战场上都不能慌,现在更不能慌,再着急也不能。 他安排人把营区的船全部弄出来到海上搜索,揽着许问的肩安慰她:“你别慌!冬生会好好的。我一定会找到他,把他带来见你。你先回家好不好?” 许问抓着路远征的胳膊,不自觉地用力,摇头:“我不要!找不到他回去了我也不安心。” “许问,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但如果乱了方寸我们更没办法找到他对不对?你先回家,万一他回家了呢?”路远征握着许问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一点儿,连名字都叫上了。 许问咬了咬唇,点点头转身往小木屋跑。 快到跟前时,看见院门口有个跟冬生差不多的小孩,许问一喜,扬声大喊:“冬生!冬生!” 那孩子却不应。 许问加快了脚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看清孩子的模样,刚刚有些喜悦的心重新跌进谷底。 不是冬生,是岛上新来的一个小女孩,跟冬生差不多大,叫豆豆。 许问眼神暗了暗,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笑,“豆豆,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浑身发抖,明显一个人在这里很害怕,却还是坚持等在这里,估计是为了冬生。 最近冬生跟豆豆最近基本形影不离,说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许问见豆豆不说话,再次开口:“豆豆,你是来找冬生的?” 豆豆点点头。 许问心里一堵,勉强笑了笑道:“他……暂时不在家哦!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豆豆爸妈应该是也去找冬生了,把豆豆一个人留家里。 这会儿都凌晨了,她不能再让豆豆一个人乱跑。 “我知道他不在家。”豆豆开口,眼中含泪,“他去找他的爸爸妈妈了。” 许问以为她说得是他们俩分开时,冬生说的话,摇摇头道:“我跟他爸爸一直在家啊!他没有回来。” 豆豆看了许问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说话了。 许问意识到豆豆应该是知道什么。 她先打开门,把豆豆带回房间,蹲在豆豆面前,“豆豆,冬生现在不见了,阿姨特别着急。如果你知道冬生去哪了能不能告诉我?” 豆豆还是摇头,“我真不知道冬生去哪了,我也想找到他。” 许问长叹一声,让豆豆在沙发上坐了,还给她拿了些水果。想着一会儿她爸妈回来再把她送回去,要不然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 豆豆没吃水果,局促地坐在那儿,时不时看许问一眼。 许问顾不上豆豆,双手捋着头发往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冬生有没有反常的行为。 可怎么想都没有。 冬生这几天就围着小白转了。 包括豆豆在内,有好几个小朋友都跟着他一起。 冬生隐隐在岛上有孩子王的苗头,大家都喜欢跟他玩。 每天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按时放牛,按时回家。 情绪上也没什么变化。 不到五岁的孩子不会作假,开心不开心一目了然。 许问怎么用力回想,都没想出冬生有反常的地方。 彩虹岛上人口构成十分简单,不是官兵就是随军家属,所以也不可能出现被拐卖的情况。 至于被人偷摸上岛偷走也不可能,岛上的岗哨能覆盖全岛,二十四小时轮流站岗,不可能有人悄悄摸上岛还悄无声息的带冬生离开。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冬生是自己藏起来了,就是所谓的离家出走。 为什么呢?许问想不出来。 第87章 许问侧头, 见豆豆好奇地打量自己。 她再次问豆豆,“豆豆,冬生跟你分开时有没有什么反常?就是他有没有不高兴?” 豆豆点头。 许问有些急切:“是为什么不高兴?你们吵架了吗?” 第133节 豆豆摇头, “我们俩没吵架, 但是福娃跟冬生打架了。”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吗?”许问皱眉, 冬生不是个惹事的孩子。 福娃虽然是新上岛的孩子,但先前在大院就随过军,跟冬生也很熟。 据路远征说,豆豆来之前, 冬生最好的朋友就是福娃。他外出出任务时, 冬生经常在福娃家留宿。 小孩子跟六月的天气一样, 脸也是说变就变,打架也正常。 但是打到冬生离家出走那就不正常了。 豆豆目光落在许问肚子上,奶声奶气地回答:“福娃说你再生个宝宝就不会对冬生好了。冬生就不高兴了说福娃说的不对。福娃还说你是冬生的后妈,有了自己的宝宝就不会管他了。” 许问脸瞬间白了。 豆豆还小不会看大人脸色,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许问,好奇地问她:“阿姨,什么是后妈啊?” 她回家后问过自己的爸妈, 什么是后妈?妈妈说后妈就是让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那个皇后。还说她要不听话就让后妈揍她。 爸爸让豆豆不要跟着福娃学别能在冬生面前提这件事。 豆豆十分不解, 许问阿姨又漂亮又温柔这么好怎么是坏皇后呢? “后来呢?” “冬生不想让福娃说你坏话,就跟福娃打起来了。福娃还说冬生也没有爸爸,他是没爹没娘的孤儿!” 许问气得浑身发抖。 小孩子哪里懂这些诛心之言,肯定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 许问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算账的事不急,当务之急得先把冬生找回来。 她尽量柔和了声音继续询问豆豆,“那打完架之后呢?你们分开的时候冬生有没有说什么?” “就说要去找爸爸妈妈。许问阿姨, 冬生是为了保护你才跟冬生打架的,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对他不好?他最爱的就是你了!” 许问喉咙发紧,勉强笑笑,“我也爱冬生。我不会对他不好,也不会不要他!” 豆豆哦了一声,松了一口气明显为他的好朋友开心,拍着胸膛承诺:“那以后福娃再说冬生不好,我就帮冬生揍他!” 奶凶奶凶的,还挥了下拳头。 可冬生没回家啊! 突然,许问灵光一闪。 这个“爸爸妈妈”也许是冬生的亲爹娘。 可他爹娘都没了啊! 许问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豆豆,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跑,我得去找冬生,这么黑,找不到他他会害怕也会有危险。” 豆豆也站了起来,“那阿姨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也想找到冬生。跟福娃打完架,他都哭了!哭得可伤心可伤心了。” 小姑娘大人似的叹口气,十分不解:“明明他打赢了,为什么还哭呢?” 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没人要了。 许问眼泪又流了下来,也没心情给小豆豆解释这些,想了想,牵着她一起往外走,“那我们一起去找冬生。” 如果豆豆乱跑再出事,许问也负不起责任。 大家依旧都还没找到冬生,路远征都亲自开船往公海的方向去找。 所有的人都巴巴地围在岸边,等着出海的战士们归来。 许问看见豆豆的父母,把豆豆还给他们。 一转头看见人不远处福娃他妈,黄玉黄嫂。 许问大步走到黄嫂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不光打懵了黄嫂,也打蒙了围观的人。 附近的人连忙上前来拉架。 黄嫂当众挨了一耳光,当然急眼:“许问你有病吧?我来帮你找孩子你发什么疯?” 许问狠狠地瞪着她,“那你最好求爷爷告奶奶祈祷冬生没事。否则我一定撕了你的嘴!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当着孩子的面嚼舌根。冬生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偿命!” 黄嫂又羞又恼,跳着脚反驳:“我嚼什么舌根了?你自己当后妈不好好管孩子,孩子丢了你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许问一听又被气得想抽她。 几个嫂子使劲拉着她,另外的嫂子也拉着黄玉往后退。 许问胳膊被架着,腿还闲着,一脚踢过去,正中黄玉小腹。 黄玉也试图踢回来,但她没有许问腿长没能够着许问。 “你要不当着福娃的面说我是个后妈,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会不管冬生了,冬生能离家出走吗?” 本来一些跟许问不熟的嫂子,见许问上来就给了黄玉一巴掌一脚,都觉得许问有些泼辣,再听见许问这句质问,立时看黄嫂的目光就变得不友善起来。 冬生是孤儿先前在大院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来到海岛上,依旧有不少人是知道的。 可海岛上的人都看得见许问是怎么对冬生的,所以从没人说过闲话。 就算有,最起码从没传到许问跟冬生这里。 黄玉听见许问的质问瞬间心虚,视线游移,反驳的语气弱了不少:“我可没那么说,你别乱扣屎盆子。” “我乱扣屎盆子?你倒打一耙的本事倒不小!我怀不怀孕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我是后妈怎么了?我问心无愧!你凭什么说我再生个孩子就对冬生不好了?冬生也是我的孩子!你上下嘴皮一碰,莫须有的罪名就扣给我了,还好意思说我乱扣屎盆子? 我敢发毒誓我把冬生当亲儿子待,你敢发毒誓你没当孩子的面没说过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吗?如果你敢我给你磕头道歉。” “我发誓……”黄玉被将到这里,只能咬着牙发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承认。 “别说些不疼不痒的!”许问冷哼一声,打断她,“有本事就拿你家福娃赌咒发誓。如果你撒谎,福娃活不过二十岁!” 黄玉急眼了,“你怎么这么恶毒?诅咒个六岁的孩子。” “我有你恶毒吗?你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对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说他无父无母,说他后妈以后就会对他不好了。你不恶毒?再说,你如果没说过这些诛心的话,又不会应誓,你怕什么呢?” 黄玉垂下头。 架着许问的嫂子们都悄悄松了力气。 都觉得黄玉太嘴贱了,确实该打。 许问没再打黄玉,嫌脏。 她视线一一划过围观的人,着重在昨天说她怀孕的嫂子身上落了落,语气依旧不善:“你们也都别看热闹。冬生出了事,传过闲话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问知道岛上缺乏娱乐,有一点点新鲜事都会成为人们的谈资。战士们还好,他们忙得休息都是奢侈,喜欢八卦得都是这些无所事事的嫂子们。 却没想到她疑似怀孕是昨天的事,今天已经传成了这样。 昨天说许问怀孕的嫂子是个痛快人,见许问看过来,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道歉:“问问嫂子,赖我这张嘴快了!我本寻思这是件好事,聊天的时候就提了一嘴,真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许问唇动了动,一句没关系实在说不出口。 冬生还没找到呢! 都过去这么久了,越拖越危险。 许问不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海上。 去海上搜寻的船,一艘接着一艘,慢慢都靠了岸。 依旧没有冬生的影子。 唯一的希望就是还没回来的路远征。 许问双手合十,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第一次想把希望寄托在不存在的神明上。 “请菩萨保佑!”许问轻喃。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路远征终于回来了。 许问迎在最前头,她没出声,所有的急切和担忧都在眼中。 路远征摇了摇头。 许问身子晃了晃。 不到五岁的孩子,在孤岛上失踪大半晚上,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 许问回头找黄玉,满腔的焦虑恐慌需要发泄。 黄玉自打知道自己惹了事,刚已经离开了。 许问咬着牙目光在众人脸上划过,一堆大人前面站着唯一的小孩豆豆。 没白瞎冬生把她当好朋友。 视线划过,她想起什么,又调转视线大步走向豆豆。 吓得豆豆妈一哆嗦,她倒是没说过许问的坏话,主要她也不知道冬生的事,她男人是后调到这个营的,也不清楚。 就是不知道小朋友在一起玩,豆豆是不是胡说过,她下意识把豆豆藏在身后。 谁都不怀疑此刻的许问会杀人。 许问没搭理豆豆妈的怀疑,蹲下身子跟她身后的豆豆对视,许问柔声问她:“豆豆,冬生有没有带你去过什么秘密基地?就是那种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地方。” 豆豆没第一时间摇头,小脑袋扬起来,眯着眼认真地想了会儿,问许问,“捉迷藏从来不会被其他小朋友找到的地方算吗?” 许问眼睛一亮,点点头:“算。你能不能带我去?” 豆豆仰头看自己的妈妈。 她妈妈姓宋叫宋琴,宋琴见状弯腰摸摸豆豆的脑袋,对她说:“豆豆,你如果知道的话能不能带我们去?因为冬生这么晚一个人藏在那里的话会很危险。” 豆豆这才点点头。 宋琴牵着豆豆,拿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 身后跟着以路远征许问为首的几百人。 那一处捉迷藏宝地是这里所有人的希望。 冬生他们平日里经常活动的范围就是海边、木屋和山顶的营区。 豆豆说的地方离小卖部不远,确实是他们经常玩游戏过家家的地方。 第134节 她领着众人到了一棵老树前停下。 这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树,树干粗到两个成年人都抱不过来,就是半人高的地方不知道遭过野兽破坏还是被雷劈到过,有一个大黑洞。 豆豆指着那个大黑洞道:“就在那里。” 所有人的手电筒齐刷刷地照了过去。 只能看见一个空空的大约半米高,三四十公分深的黑坑。 冬生并没有在这里。 许问皱眉,这一眼就看见的地方会是捉迷藏就找不到的人宝地? 豆豆指着大黑洞左侧,说:“那块木头可以拿下来。” 许问刚想上前被路远征拉住,“我来。” 他拿着手电筒走到树下,先伸手在糟木头内侧敲了下,果然是传来空饷。 路远征把手电筒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应该是很久之前有人为了藏身做过伪装,确实有同色木头拼接的痕迹,木板上还留根同色的细绳,他拉扯了下,木板应声而倒露出一个能勉强钻进一个人的洞。 里面卷缩着睡着的冬生,脸上泪痕犹在。 “冬生!”路远征轻喊。 许问一听连忙抢上前。 冬生听见动静睁开眼,习惯性叫了声爸爸。 路远征松了口气,把手电筒递给许问,上身探进树洞,两手把冬生抱了出来。 内外光线的反差,以及许问跟众人的喊声,让冬生睁开眼。 他一看见许问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麻麻!你别不要我!我不跟小弟弟争宠好不好?” 许问一下破防了,张开胳膊把他从路远征怀里抱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也是泪如雨下,“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路远征颧骨动了动,刚想伸手抱他们俩,看见众人,收回手对大家道:“谢谢大家了!冬生已经找到了,大家都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遣散人群,这才从许问手中强行抱过冬生,牵着许问往回走,“回家再说!” 到了家冬生也冷静下来了,许问心里的慌乱也平复了。 不平复也不行,路远征发火了,隔开许问跟冬生,并且勒令冬生站在客厅里。 许问不是没想护,被路远征一句慈母多败儿打发了回来。 然后许问连他的气一起生了,板着脸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不说话。 路远征知道自己一着急说错话,但这会儿也不是哄媳妇的时候,他在审冬生。 “来,你告诉我,全营这么多人一起喊你喉咙都喊哑了你为什么不出来?” 后来人们走远他睡着了,但是最初肯定没睡着,是故意躲着的。 心疼归心疼,但这种一不开心就离家出走的行为不能有。这是孤岛,但凡出点意外都是性命关天。 如果冬生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跟他亲爹交代。 “我想等你们来找我。”冬生垂着头小声道。 路远征跟许问都听懂了。 就好像很多想引起父母注意的孩子会惹祸一样。 他想着藏起来,如果路远征跟许问发现他不见了,来找他就是在乎他。 路远征眼神软了软,随即又恼声质问:“那我们找的时候你也没出来!我跟你妈妈都路过了不只一次那棵树!每次都是喊着过去的。你都没应过声。” 冬生低下头不说话了。 路远征抬脚在他屁股上轻踢了一下,“说话!你再小也是个男人,敢做别不敢当!心里有委屈你可以说!不说话就这么藏起来让人担心算什么本事?” 冬生咕哝:“可你们也没找到我啊!” 路远征嘶了一声,觉得没法沟通,气得又想踢他。 许问一把把冬生拉进怀里护着,“你别光想着揍他!你知道他为什么藏起来吗?是因为福娃说我怀孕了以后会再生个孩子就不喜欢他了!” 路远征怔住。 他还不知道这事,只以为冬生不开心了耍性子,要不然也不会踢他了。 冬生趴在许问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得那么委屈那么绝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麻麻,你别要弟弟好不好?”“麻麻你别不喜欢我!” “麻麻我只有你一个麻麻,你能不能也只有我一个孩子?” 路远征打开门走到院子里,掏出烟点上,仰头看着微亮的天空。 许问眼睛看着路远征,手在冬生背上轻拍,“冬生,我跟你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再丢下你,你还记得吗?” 一年前她就跟他许诺过。 冬生点点头,“记得。” “那你相信福娃的话还是相信我的话?” “你。”冬生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直起身子,低头看着许问的小肚子,“可是我不是从你肚子里生的,小宝宝才是你生的!你会不会只对他好就不对我好了?” “我肚子里没有小宝宝。只是个误会。”许问拇指擦掉冬生眼睛上的泪水,“就算有一天我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小妹妹,你也是我大儿子。虽然你确实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我也是你麻麻呀!怎么会不对你好了呢?” 冬生拉着她的衣摆,又开始哭了起来,“为什么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呢?那我就不抢小弟弟小妹妹的妈妈了。” 哭得许问心疼到不行,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生你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很伟大的英雄!他们不是故意不要你,只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牺牲了。你还记得你除了冬生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 冬生点点头,“我叫李峥。” “对呀!你爸爸李怀年是个大大的英雄,他是为了打败侵略我们国家的坏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战友才牺牲的。你的妈妈也是,她是个护士为了保护伤兵被打伤,又为了保护你才牺牲的。冬生,他们都很爱你,只是没办法继续再陪着你,所以拜托路爸爸当你的爸爸,我是你自己选的妈妈。 你可以抬头挺胸告诉别人我是的你后妈,他们骂不骂我没关系,但是你得记住,即使我只是个后妈,也会和生你的妈妈一样爱你。” 许问慢慢给冬生讲解,她不想承诺做不到的事,比如只要他这一个孩子。 也不想骗他,谎言总会在最不想的时候被拆穿。 比起从别人嘴里听见乱七八糟的,她更愿意慢慢让他接受事实,并且让他相信,她跟路远征都非常地爱他。 许问把冬生抱到腿上坐着,像跟大人说话一样,跟他说了许多。 路远征坐在门口,一支烟接着一支烟。 冬生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是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有没有小弟弟小妹妹,许问都会这么爱他。 冬生抽抽噎噎道歉:“对不起麻麻,我不该躲起来耍脾气。” “我原谅你了。但是下次不要再这样子好不好?我跟爸爸找不到你都急疯了。不光我们,还有全岛的叔叔阿姨们,这么晚不睡觉都在找你。就连豆豆都跟着找了你一晚上。以后如果有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讲出来。如果是爸爸妈妈不对,我们改。如果是你不对,那你改。行不行?” 冬生点头:“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 许问把他放到地上,指了指路远征的方向:“你再跟爸爸道个歉。别看他凶你,那是因为他害怕了。他怕找不到你,怕你发生危险。爸爸为了找你,一个人跑到很远很远的海上去了。” 冬生犹豫了下,还是挪到门口,小声道:“爸爸,我错了!” 路远征把烟掐了,只说了句:“下不为例。走,我们去洗澡睡觉!” “我想让麻麻帮我洗。” 路远征大掌在他后脑勺上扣了一下,“要么我帮你,要么你自己洗。没有麻麻这个选项。她是女人,咱俩是男人。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起洗澡。” 冬生捂着后脑勺,反驳:“你骗人!那你还跟麻麻一起洗澡了!” 许问连轰一下烧了起来。 她不知道冬生什么时候看见或者听见的。 路远征看起来比许问淡定的多,“因为她是我媳妇儿!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跟你媳妇儿一起洗!但是麻麻不行,其他女人也不行!” 第88章 许问:“……” 有这么教孩子的吗? 她抬头, 看见路远征耳尖一抹红,抽了抽嘴角。 原来他也知道害羞啊?! 该!让他不分场合求欢。 他们进了浴室,许问才上楼。 在卧室里还能听见他们父子就“为什么不能跟麻麻洗澡”这个事进行辩论。 许问听不下去, 端了盆水到客厅里简单擦洗了一下, 又把地板弄干净, 才上楼回卧室。 过了会儿,路远征推门进来,腰间只系了条许问做的浴巾,头发上还有水珠滚落。 “冬生睡了。” 许问没搭理他, 侧身闭着眼装睡。 路远征扯下浴巾胡乱擦了下身体, 挨着许问躺下, 胳膊习惯性地搭在许问腰上。 许问抓起他的胳膊往后扔。 路远征这才想起,刚才在气头上,说了许问什么。 他的手重新爬上许问的腰。 许问还想拿开他的胳膊,他使力不让她动。 许问抬脚往后踹他。 不疼,但路远征还是嘶了一声,试图使苦肉计。 许问自己踹的当然知道什么力度,明显没踹疼他, 就是不搭理他。 “媳妇儿, 我错了!” “你没错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是后妈错,怀孕错,让孩子委屈也是我‘慈母’的错!” 路远征:“……” 第135节 “真生气了?我那会儿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了, 对不起!你知道我真没那个意思。” 许问倏地从床上坐起身,压着嗓子低吼:“我不知道!” 要不是怕吵醒冬生,也怕隔壁听见,她会选择对着路远征的耳朵喊! 路远征还是第一次见许问发脾气。 摸摸鼻尖, 死皮赖脸抱着她的腰,任许问怎么拍打他都不松手。 许问是真的不开心了。 被冬生折腾这一遭,担惊受怕了一整晚上,又因为黄嫂气得不轻。 现在连路远征都说她慈母多败儿。 不生气的得是菩萨。 “对不起。”路远征搂着她不撒手,一边道歉一边说情话。 说也不好好说,唇紧贴着她的耳朵,唇瓣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耳廓。 这是许问最受不了的。 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小腹处像过了电,不由绷紧了身子。 路远还想征得寸进尺。 被许问狠狠蹬了一脚,“你再不老实就去客厅睡!” 路远征见这招都不好使,老老实实躺下,搂着她,委屈巴巴说了句:“那我会睡不着!” 许问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他也不是一直在家属区,轮到他值班他都是住营区办公室的,也没见他睡不着。 不过让路远征哄了这么一会儿,许问心里的不痛快散了几分,加上折腾了一晚上又累又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路远征是早饭时间回来的,他不是一个人,后面跟着黄嫂和一连杨玉柱扬班长,他是黄嫂的老公。 路远征没什么表情,进屋后直接拿围裙去做饭,临走时还在许问耳边留了一句:“不用给我面子!” 许问眉稍微动,大约能猜到这两口子来干什么的。 “嫂子。”杨班长开口,“对不起!”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给许问鞠了个躬。 起身后见黄玉垂着头有些扭捏,板着脸拉了她一下。 黄玉这才开口,“嫂子,对不起。都怪我当着孩子的面乱说话给陈默惹了这么大麻烦。” “路远征让你们来的?” 杨班长摇摇头,“不是。找到冬生回家后我才听我婆娘说起这事。错在我们,一大早我们先去找路队,路队说这事最委屈的是你。 嫂子,这事怎么说也是我们不对,给你和路营添麻烦了。” “大人无所谓,主要是委屈了孩子。”许问见杨班长诚心实意道歉,这才开口让座,“先坐下说吧!” 杨班长瞪了黄玉一眼,又对许问道,“嫂子说的对!是我没管教好老婆孩子。赖我!” 黄玉垂着头,一言不发。 许问给杨班长倒了水,她就只倒了一杯,摆明不想原谅黄嫂,“杨班长,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就落了个‘坏后妈’?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就说我有了孩子不管冬生。 如果冬生真的是路远征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对孩子不好,还算有个说法。 冬生的亲生父母什么情况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得多丧良心会对双烈士的孩子不好?” 杨班长连连点头,“嫂子说的对!嫂子,自打来岛上你怎么对冬生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事着实是我们错了!我也跟她说过……” 他说了一半住了嘴,黄玉是他老婆,祸是他老婆闯的,不管在家怎么发火,出来他们夫妻一体,只怪黄玉不合适,于是改口,“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我们不对。” 黄玉大约不忍心看自家男人这么一再道歉,忍不住开了口:“这事不怪老杨,都是我的错,是我对‘后妈’有偏见,嘴碎。每次我跟老杨说你的时候他都训我,是我不相信。对不起!” 许问其实还不想原谅黄嫂,但杨班长态度诚恳,而且许问相信,嚼舌根的确实不是杨班长,她。 再说路远征是干部,杨班长是兵,她太刁难了怕传出去人家说路远征拿官压人。 到时候有理也没变成没理。 只能不太情愿的表示下不为例。 杨班长看得出来许问不是真心原谅他老婆,轻叹一声,拉着黄玉起身告辞,“嫂子,你放心。福娃那熊孩子我已经教训过了!待会儿他会来跟冬生道歉。” 杨班长跟黄玉离开后,冬生也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 “麻麻。” 许问扭头,迎在楼梯口抱住他。 “杨伯伯跟黄阿姨来做什么?他们又来说你坏话吗?”冬生反手抱着许问,“麻麻不是坏后妈!” 许问摸摸他的头,“他们是来给你和我道歉的。一会儿福娃也会来跟你道歉。冬生,你会原谅他吗?” 冬生点点头,“会啊!” 许问好奇,“为什么啊?他昨天说了让你难过的话,还跟你打了一架。” “可他是我的好朋友呀!”冬生垂着头,把玩着许问领口的扣子,“那些话是他听来的,也不是他的真心话。他……” 冬生抬头看了许问一眼,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还说,如果你真不要我了,就让我去他家。” 许问一怔,摸了摸冬生的头,问他:“那你生黄阿姨的气吗?” 冬生小脸皱成一团,说不上那是什么表情,点点头又摇摇头,很为难的语气:“我不喜欢她说麻麻不好,也不喜欢听福娃说。但黄阿姨对我很好,我想原谅她又不想原谅她。” 他仰头看着许问,“那麻麻你会原谅黄阿姨吗?你原谅我就原谅,你生她气我也不原谅。” 许问低头,脸蹭了蹭冬生的脸,没说话。 路远征正好端了饭进来,把煮沸的牛奶和刚炸好的油条摆在茶几上,问许问跟冬生:“你们娘俩儿洗脸刷牙没?没有的话就去洗完来吃饭。洗完的话就坐过来吃饭。抱在一起不顶饱。” 许问洗漱完了。冬生没有,他从许问膝盖上跳下来蹬蹬群洗脸刷牙。 路远征把牛奶倒进搪瓷缸放在许问面前,瞄了她眼,“还生气呢?” 许问轻叹一声,“你说都是嫂子怎么差那么多?看李嫂多么大义?黄嫂倒好,背地里嚼人舌根。” “人嘛!都有优缺点。这黄嫂其实人不坏,性格也挺好,就是有时候比较死脑筋,嘴碎。我不是帮她说话,她真不是针对你。 以前在大院每次有人要给我说亲,她就会絮叨一次。念叨我要找个对象一定会对冬生不好怎么怎么的。” 许问无语,“合着她想让你一辈子打光棍?” “那倒也不至于。她只是提议让我结婚把冬生给她养。” “她这么心疼冬生,你为什么不答应?” “你怎么知道我没答应?” “你要答应了当初就不会把冬生送回老家了。” “黄嫂人虽不坏,但为人固执,教孩子……”从想的教养问题,路远征不太喜欢背后评论人,只道,“反正各方面都不太合适吧!” “我洗完了。”冬生小跑过来,自己搬了个马札挨着许问坐下。 不坐沙发是因为他坐高了不好吃饭。 路远征把油条和牛奶都推到他面前,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又接着对许问道:“杨班长跟李怀年关系也很好,那时候经在家属楼经常一起吃饭,连带两个嫂子的关系也很好。” 路远征说的隐晦,但许问听懂了。 合着就黄玉跟冬生娘的关系也挺好,自己养不了冬生,还总防着路远征的老婆虐待冬生。 许问翻个白眼,“什么人呐!” “别生气了!” 许问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反正我也报仇了。昨晚我打了她一巴掌踹了她一脚。” 路远征:“……” 朝许问竖起拇指,“媳妇儿威武。” 国庆过后,路远征他们又重新投入到紧锣密鼓的修路中。 许问自制那款电动车确实帮他们不少忙,比人挑快的多装的多。 于是路远征专门挑了一组懂电工和焊接的人,又赶制了几辆同款电动车。 大大提高了运石的效率。 路远征的肩膀上终于不再淤血的红印。 许问很开心。 月底路终于修完了,一条条柏油路纵横交织,把小岛切成一块块的。 修完路,就要建海港。 不过这活得懂建筑的工人们来,上头正在安排。 路远征他们的重心渐渐挪回训练上。 他们最首要的职责是守岛。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放手不管岛上诸事。 这座岛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实行军事管控,也就是说这里即使有了普通百姓生活也得是路远征他们说的算。 从彩虹岛的纯守护者变成这座岛管理者,路远征压力很大。 调兵遣将他不输谁,战场杀敌也从没怵过,但开发一座岛并且行使部分行政部门的职权,对他来说是陌生领域,有点难度。 当然,最难的还是石磊,因为他是教导员。 许问哄睡冬生后回到卧室,罕见地看见路远征坐在写字台前工作。 他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就差往下滴水。 从许问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没疤的那一半侧脸,鼻梁上竟然还架了一副眼镜。 许问还是第一次见他戴眼镜,主要他以前也很少会回家后还办公。 第136节 听见动静,路远征侧过头。 许问嚯了一声。 以前只听说路远征是个贵公子,生活中一些细节上也还能品出来,但多数时间都算是个糙汉子。 没想到眼镜一戴,贵公子的那种斯文劲儿就出来了。 “你近视?” 路远征摇头,把眼镜摘下来,捏了下鼻梁,“有次打仗,被炸炸碎的草末打到眼睛上。平时还好,晚上看书写字视线会模糊。这镜子是李道明那个兽医给我配的。” 许问走到写字台前,拿起眼镜看了看,嘴上道:“别老管人家李大夫叫兽医。也不想想他整天都在给谁看病?你是骂他呢?还是骂自己呢?” 路远征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头埋在她后背上,近乎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还是打仗那段日子最快意,虽然时不时会受伤。” 许问摸摸路远征的头,语气怜悯,“可怜的孩子!最近被难成这样了?” 路远征也不介意许问口头占他便宜,特别配合地问她:“娘,有奶吃吗?”手也不安分的往上摸,大有自己找奶吃的意思。 许问摸他脑袋的手一巴掌拍了下去,红着脸娇嗔:“你还要不要点脸?” “跟自己媳妇儿我要什么脸?” 许问不搭理他,视线落书桌上。 “这什么?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画画?” “是啊!建海港不用我的人干苦力,但也闲不着。总得把这岛的方方面面规划出来。”路远征叹息一声,头又在许问腰侧拱了拱,手也不太安分的揉捏她的细腰。 许问拿起图纸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发现路远征这图画得很有意思。 这是一幅彩虹岛平面图也是规划图。 许问一直以为那么多条小路都是为了行人方便,在这图上却发现每一条路都有每条路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被路切成大小形状不一的格子都是有用处的。 路远征用铅笔在格子上都标明了该格子的用处。 比如学校、村居、医院等。 许问指着其中一处标着自留地的问他:“这个是干什么的?” 路远征抬起头,往她指的地方看了眼,“哦,这块地方离军事禁区有点近,地块又小,不太适合给百姓。但那块地土质还不错适合种粮食蔬菜。我跟石磊商量着营里留下。” “可这不在营区啊!而且营里不是有一块自留地?”足够岛上这些官兵自给自足。 “嗯。土地归营部,但使用权打算给家属。” “我也有份吗?” 路远征点头,“随军的都有份。虽然有炊事班,也可以炊事班里拿菜。但归根结底每天吃什么还是自己说的不算。比如今天供的菜是白菜,无非就是炊事班做白菜汤,嫂子们拿回家做醋溜白菜。把地分下来,大家就喜欢什么种什么,不用拘泥于炊事班的供菜。还可以圈个篱笆养点鸡鸭家禽家畜。” “这个好!”许问低头在路远征额角亲了一下,“那冬生开心坏了!咱们家小白有自己的窝了。” 路远征挑起一侧眉毛,“奖励地这么敷衍?” “那你想怎样?” 路远征一把抱起许问扔到床上,自己也跟了过来,“我想这样……” 修港口的施工队先到了岛上。 他们不住营区,自行在岸边搭建了建议石膏板房。 才刚刚安顿好这些建筑工人,风力发电的设备也到了。 远看还好,到了近处才知道每一个叶片都那么长比人还高。 同来的还有几个专家,他们得负责指导安装工作。 具体的苦力活,还是得路远征他们的人来。 路远征抽调了两个连队过来忙忙。 先在合适的位置安装固定好又高又粗的杆子,再用吊车把叶片吊上去。 一直无用武之地的司机班,终于到了展现才能的时候。 许问也得跟着,这些大风车一旦架设好运转起来,还得岛上的人自己维护,除非出了大毛病。 毕竟彩虹岛太远了,专家们来一趟太难。 这里又是军事管控,也没他们办公的地方,最起码暂时没有。 所以除了许问,路远征还在营里挑了两个文化水平比较高的电工跟着一起学。 与此同时还得搭建一栋不怕风吹雨淋的机房。 岛上现有能达标的资源只有石头。 许问自制的小电车又派上了用场。 有人忙就有人闲。 比如诸位嫂子。 刚上岛的新鲜劲儿过去,大家就开始无聊了。 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有六十个女人,一部电视剧都装不开的阵容。 没有新鲜话题聊,没有事做,不是闲着打孩子,就是找自家男人的茬。 还有人,尤其是年轻的小两口,动辄鸡毛蒜皮的事喊着要离婚,闹到连里和营里。 愁得一众指导员和教导员最近看见嫂子就躲。 周六休息,石磊值班,快到饭点,从小卖部打了酒买了下酒菜还给冬生买些零食跑来路远征家找他喝酒。 “你在值班,不能喝酒。”路远征提醒他。 石磊摆摆手,“我不喝,我请你喝酒。” 路远征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 “你这酒恐怕不白喝吧?” 石磊嗤了一声,“都是战友都是兄弟的,你怎么说话呢?你放心喝,我绝对不找你!”随即转头看向许问,“我就是有点小事想麻烦嫂子。” 第89章 许问不干:“你找我帮忙却给路远征打酒喝给冬生买零食, 独独没我份?” 石磊苦着脸摊手:“这不没办法吗?我要给你买点什么,那老路连门也不让我进啊!” 路远征反驳:“你给红包还是可以的。” 石磊立即掏口袋,摸了会儿没摸到钱, 讪讪道:“不过年不过节怎么送红包?嫂子, 这回你帮了我, 等过年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许问见路远征故意刁难,石磊都配合,知道这是真遇到愁事了,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想办法给岛上的孩子或者嫂子们找点事做, 分散下她们的注意力。”其实一个意思, 孩子忙了嫂子们也得忙。 石磊一脸苦大深仇, “我堂堂一教导员都快成妇女主任了。” 路远征喝了石磊带来的酒,还特别不厚道的嘲笑他:“我看这差事挺适合你。” 石磊瞪他一眼,“不要以为你能置身事外。战士们后院失火,我就不信你管理上能好过。” 路远征特别不要脸道:“还行,影响不大。” 许问知道他这是装,还是有影响的。 她没回绝石磊的请求,问他们两个:“不是说会分自留地吗?有地种能养鸡养鸭, 嫂子们就有事情做了呀!” 路远征捏了下眉心, “不是不想,暂时还没空。海港要建,大风车得装,战士们还得训练, 过阵子还有……还有任务。总之,我是顾不上。“ 石磊叹息一声,“我也一样!没空弄分地的事。再说自留地也不好分。” 说起自留地,别说石磊, 连路远征都有些头疼。 路远征抿了一小口酒,岛上的酒都比较劣质,喝一口辛辣无比,他扯了下唇,“这跟生产队不一样,如果生产队的地分到户,直接按人头分就行。但岛上的随军家属是不固定的,若按现有嫂子数量分下去,那以后再来嫂子怎么办?” “预留一部分?”许问提议。 “留多少?留多久?再说,留那荒着还不如分给嫂子种是不是?”石磊道,这事他跟路远征也商量过,不过两个人都忙也没往细里研究。 许问也坐在桌边,屈指轻敲桌面,过了会儿开口:“地只分两年就够。只按到八零年算。结婚的官兵随军都会提前打报告。岛上一共有多少结婚的战士,就分多少份地。随岛军属种一份,没有随军家属的,我们可以集体种,也可以托付给一个或者几个军嫂种地或者养殖家禽家畜。等收了粮食卖给营部,或者卖到外面,折算成现金发放给那些没来的嫂子。 当然,得适当给帮忙负责管理这一部分土地的嫂子们一部分辛苦费,这个钱可以收粮食或者卖家禽后扣出来给嫂子。” 石磊纳闷:“为什么只算两年?两年后再重新划分?” 路远征赞赏:“这个办法不错。就先这样。先把这两年过了,等两年后再说。”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许问说的是两年。 许问跟他说过说明年就会开始土地分包到户。 明后年逐步开始改革开放,到时候个人做买卖也是合理合法。 等那时候,这块地可以继续按照现有模式分,也可以承包给某个人。 许问跟他说过,等能改革开放,她想带着嫂子们做点什么。 所以许问给出的时间是两年。 再说,岛上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谁知道两年后会什么样呢? 石磊一想也这么回事,痛快地应了下来,“那我这就回去安排人弄分地的事。” 许问抬手拦了下,“别急。光种地不行。估计一个人分到手也没多少地,也就开始整地播种或者买小鸡小鸭费些时间,等理顺了,一早一晚就能忙完,占不了嫂子们多少时间的。” 石磊一琢磨也是这么一回事,重新坐了回来,“嫂子,你还有其他主意?!” 许问摇摇头,“也没太好的办法。” 她想过领着嫂子们跳广场舞,但没有合适的音乐。 而且,七十年代的人普遍朴实能干,并不推崇单纯的玩乐。 第137节 顿了顿,许问又补了一句,“要不办个比赛吧?或者一系列比赛。” “比赛?”路远征扬眉,一群妇女孩子能弄什么比赛?冲浪可不现实。 许问点头,说了早就在构思但是一直也不是很成熟的想法,“比如评最美军嫂?” 石磊举手,“嫂子,这个用比码?我直接把奖状颁给你算了。” 许问:“……” 一时间不知道该羞还是该囧,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从多方面评比,德智体美劳都有。或者单独弄一个比赛。比如岛上战士们的鞋费的特别多,战备跟不上。可以让嫂子们帮忙做,看谁做的多做的好!” 官兵们衣食住行全都不用自己掏钱,但是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有标准的。 比如一日三餐,每个战士一块钱的标准,一个连队一百个人,那么这一天供给这个连队所有的食物,包括柴米油盐总共就值三百块钱,剩下不退,少了也不补。 衣服鞋子也一样,按年或者按季度发放,从这次领取到下次发放之前,破损自理,并且不允许任何理由不穿。 理论上来说,给的衣服鞋袜以及各种劳保用品只多不少,多数战士都会有剩余,有些人还会寄回家。 以前在大院的时候路远征也是,总会剩余一些,也曾寄一些给叔伯。 但是,他们刚上岛时这座岛还没人烟,都是他们一点点开垦出来的,草茬泥泞坚硬的石子都对鞋子特别不友好。 即使是绿色包头胶鞋也没用,依旧会以惊人的速度坏掉。 李嫂小卖部里销量最高的也就是鞋。 石磊一听,拍手称赞,“这可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主意!” 既能帮战士们解决问题又能给嫂子们找点事情做。 路远征却摇头,“嫂子们应该不会做胶鞋。” “对啊!”石磊笑容僵在脸上,“这可是个大麻烦。” 许问也遭到这茬了,“海岛上气温高,一年里大半时间是高温。长时间穿胶鞋对脚不好。我想大部分战士,脚丫或者脚丫都应该有起水泡,越挠越痒的症状吧?” 他们很容易得脚气。 路远征点头。 石磊也附和:“对对对!绝大部分人都有。我也是。太痛苦了!” “这跟你们长时间穿不透气的鞋也有关系。所以我的建议是,不让嫂子们做胶鞋而是做千层底的布鞋,既舒服,又养脚。” “这个主意好!”石磊鼓掌。 路远征还有个疑虑:“也不是所有的嫂子都会纳鞋底。” “我也不会。”许问道,“所以在正式比赛前,可以请做鞋特别好的嫂子先教大家一段时间。到时候再选个日子大家一起比。” 路远征点头:“可以。嫂子们这么辛苦,奖品可以好一点。” “对!不管输赢,一针一线都是嫂子们的心意。那嫂子,这事还得麻烦你张罗。”石磊头疼,“我手里的事太多了忙不过来。” 许问不客气地吐槽:“据我所知,您二位,作为这个岛上最大的官,最起码一人配一个文书,还有八个连长八个指导员,再下面还有排长班长。而且所有的战士都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轻易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所以哪怕忙着制定岛上新的政策,也不至于说,抽空跟嫂子沟通一下的空都没有吧?” 路远征喝酒,当没听见不接话。 石磊也想喝酒装聋,可是他面前搪瓷缸里的水都见了底,连装喝水都没办法,只得摸摸鼻子,嘿嘿干笑了两声。 “嫂子!真不是我偷懒。我们都是一群糙汉子,不会跟娘们……妇女们打交道。所以这事还得劳烦嫂子你出面帮忙。你放心,红包一定不会少你的。明天我把我文书叫来协助你,有需要营里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话说到这份上,许问也不好拒绝。不是为了要收石磊的红包,主要看他们俩愁成这样,有点好笑。 之前因为冲浪比赛作弊的事,路远征曾经把一连的人叫到木屋吃饭来着。 许问听他们聊天的时候,吹……不是,陈述过他们一连曾经的辉煌。 最绝望的是他们不到一百人,被两千人逼到一个无处藏身的山坳里,本以为就要英勇就义了,但是路远征如何领着大家各个击破,最后实现以少胜多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还使他们连在敌军中声名远扬。 这只是曾经辉煌中的一个例子。 不管是恭维当时真心,最起码路远征在战场上的强大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虽然没怎么听说过石磊的事,但是从指导员提拔成教导员,也是从七八个指导员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这么两个人被折腾到来找她讨主意,看来是真害怕跟嫂子们打交道。 其实许问也不太喜欢。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许问成绩很好,人缘也不差,却从来不喜欢担任学生干部,因为嫌麻烦。 为了路远征,她乐得麻烦一回。 许问是个行动派,石磊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找出笔开始做详细的活动策划。 主题暂定:庆元旦送温暖。 路远征笑她:“国庆才过没几天,你这时间也拉的太长了。” 两个月呢。 许问翻个白眼,嫌弃路远征:“要我说,就你们这种钢铁直男的行事作风,你们还真别怪嫂子们找你们麻烦。 知道千层底的鞋是怎么做出来的吗?知道战士们从老家收到的那一双轻薄的千层底需要耗费嫂子们多少时间和心血吗?对李嫂她们这种很擅长做鞋的人来说,两个月真不不少,都够李嫂做个十双八双的鞋。但是对我这样没怎么拿过针线的人来说,两个月不一定够做一双。” 路远征:“……” 就一句话,这么大帽子给扣上了。 明明他们俩才是两口子,并且没闹过任何不愉快,现如今也成了我们和你们。 许问跟嫂子们,他和他的兵们。 不敢再说,只道:“行,你们慢慢准备,明天我就让人出去买剪刀、针线什么的。” 然而许问并没放过他,“路远征,你别不服。你也别跟石磊一样只觉得是那些闹事的嫂子们是闲得没事干找麻烦。她们一个个背井离乡跟到这个孤岛上,远离了父母亲人和朋友。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可能轻易提离婚?” 七十年代不是二十一世纪,离婚对女人而言在某些时候比死都严重。 这样的情况下,女人还要说离婚,只能说受的委屈远远超过她们能承受的。 路远征默了会儿才开口,“凡事都有两面性。你光看见嫂子们的不容易,也得看见战士们的不容易。都难!” 许问短促地呵了一声,“是,你们是不容易,这个我承认。” 她也亲眼看见了他们有多不容易。 但是…… 许问接着道:“有些不容易,真的是自找的。隔壁的嫂子,你知道吧?” 路远征还真不太熟,眯着眼想了会儿,不太确定道:“李茂他未婚妻?” 许问点头:“这个月她已经跟李茂吵了两三回。” “那也不都是李茂的错。让石磊头疼的嫂子里,这个蒋依依就算一个。”路远征一时间没能把名字跟人对上。 “你的意思是蒋依依在无理取闹?”许问挑眉,眼看着就有些恼。 他们两家是邻居,经常蒋依依跟李茂两个人吵架,许问在卧室里就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每次蒋依依吵完都会来找许问诉苦。 路远征连忙安抚许问:“我没那么说。我只是客观事实求是。” “那你的意思我偏听偏信偏帮?” 路远征捏着眉心,“媳妇儿,你是打算因为别人的事跟我吵架吗?” 今天这是怎么了?许问平时不这样。 “这是别人的事吗?这还事关你的态度呢!”许问越说越气,“你是不知道,蒋依依刚来的时候,提起李茂那一脸蜜笑。这才一个多月,眼看着跟多要凋零的花一样。” 许问还记得第一次见蒋依依时,她眉飞色舞地坐在湖边给李茂洗衣服,一脸幸福的憧憬他们两个的未来,两眼透着幸福的光。 现在蒋依依眼里的光渐渐散去,隐约能见祥林嫂的趋向。 昨天见面,蒋依依还哭着说要离开岛回家。后来还是李茂来又把人哄走。 至于吵架的原因,反正蒋依依是从方方面面列举了一系列李茂对她的不在乎。 比如喝酒。 李茂是指导员,每逢休息日,会叫几个班长、排长,或者几个班轮着来家里吃饭。 说是吃饭,肯定必有酒。 当时蒋依依边哭边跟许问控诉李茂:“他实在太过分了!我知道他辛苦知道他不容易,所以他抽烟喝酒我从来没干涉过。但是,那也得有个度对不对?平时他工作忙没空陪我,我天天一个人在家就盼着他周三晚上和周末休息的时候陪我会儿。 我想象中,到周三晚上我炒两个菜,陪他喝个小酒。吃完饭我们手牵手去海边散步。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到海边,他教我游泳。或者我们一起睡到自然醒,聊会儿天。 可我都来一个多月了,他从来都没陪过我,一次都没有! 星期三晚上喝酒也就罢了,他们不容易我理解。 周末才过分。周六上午他们开完会回来就差不多要吃中午饭了,结果每次都是一帮人回来,挤在客厅里。虽然不用我做饭,但是李茂也没空陪我。 开始我还很开心,我特别喜欢他们一起说些我不知道的事,这样我就觉得我离李茂又近了一些。 可你知道吗?他们这顿饭能从上午十一点吃到下午四点,完后晚上换另外一波人,一直等到熄灯前才散伙。 虽然他们很自觉总是把剩菜剩饭包括垃圾都带走,那我总得洗碗盘,擦桌子拖地吧? 最过分的是李茂,连喝两场醉成死猪,叫都叫不起来。想说两句体己话连门都没有!” 许问听着没忍住插了一句:“那周天呢?周天总该有空吧?” 结果蒋依依更委屈了,“周天也没有。李茂酒量不好,还宿醉,一睡睡到十点多,醒了最多拉着我……干那事。然后吃完午饭没一会儿,就得到营部开会,去连队开会,反正晚上再回来就九点钟了。一周的希望落空。 主要不是一次,是次次!我来岛上他从来没有陪过我。我感觉我就是来了提供了个地方让他跟他战友喝酒聊天的。” 许问讲完蒋依依的委屈,质问路远征:“难不成李茂喝酒也有不得已?你们虽然没有明文禁酒,但也不鼓励喝酒吧?人家蒋依依千里迢迢来岛上是陪他聚会的吗?” 路远征伸手拉着许问的胳膊,强行把她拉进自己的臂弯里,先为自己鸣不平:“这蠢事是李茂干的又不是我干的。你别迁怒我呀!”又替李茂解释,“李茂还真有自己的苦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李茂平时不喝酒的。一般偶尔班里有战士的家属来队叫他去,他都轻易不去。” “那为什么现在一到休息就请人喝酒?”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你也知道一部分原因,前阵子退伍率创往年新高。压力不光在我和石磊这里,各个指导员压力也大。好不容易他家属来队了,那他是不是得把蒋依依介绍给自己的战友。连长得请吧?底下的排长班长都得请吧?确切地说,不用李茂请,大家就会主动开口。有家属来队,都是战友总得来看看吧? 不信你问蒋依依,肯定没有人空手去她家。 而且在家的氛围往往比较轻松,男人嘛!喝个酒话也多了。李茂也是借机展开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第138节 第90章 许问不信。 “少把这事当借口。新福利政策下来, 不是退伍的人数明显减少了吗?还用得着每周都把人带回家做思想工作?” 她一个普通老百姓都觉得新福利真挺好,也算弥补了一部分战士们精神上的损失。 虽然不能等价交换,但有得必有失。 换个行业都没这么高收入。 当然, 也没这么高风险。 路远征叹息一声:“媳妇儿, 你要知道一件事。钱是很重要,但当你在一个地方过得每天都很压抑的时候,钱对人的诱惑就不大了。 有家的战士们都想老婆孩子。 没家的战士们孤独久了也是盼着找个姑娘谈恋爱, 结婚有个自己的小家。 有件事没跟你说。咱们俩在这事上得算个诱因。” “什么意思?”许问从他怀里扭过头看他眼睛。 路远征把玩着她的手,“你太好了!对我也太好。我们俩在一起是会让人羡慕的。本来一些战士是不想家不想找对象的事, 看见咱俩这么幸福,就会动心思了。” 许问皱眉:“你的意思是我的错?那要不我回老家?” 说着就要挣开路远征的胳膊。 路远征稍微用了点力箍着她, 近乎无奈道:“问问, 你今天怎么了?” 特别敏感,一点就着。 总是曲解他的意思。 “什么怎么了?你的意思是我也无理取闹?” 路远征:“……” 默了会儿,手挪到许问小肚子上, “媳妇儿,你是不是快来例假了?” 每次许问来例假前, 就会易怒且不讲理,不过持续时间不算长也就一两天。 许问想了想, “好像是吧!”随即拧路远征的耳朵, “你少转移话题。你告诉我李茂不得已在哪?说不出来你今晚睡客厅。” 路远征:“……” 他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为什么李茂惹他未婚妻不高兴, 你要罚我?” “谁让你是李茂的领导。证明你没管好。你不但没管好, 他这么委屈他未婚妻,你还觉得他不得已。你是不是也想跟他一样?” 路远征:“……”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在许问小腹上揉了揉,“你知道每次有家属来队, 大家有多激动吗?你也知道我们这职业没有隐私。都是多少人二十四小时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但,关系再好,人也总想要点自己的空间对不对?没有人喜欢天天把床单抻到没有一丝褶皱,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所有的物品摆放到用尺子都量不出偏差。 这种整齐整洁会显得过于清冷少些人情味和温暖。 家属楼虽然只是一个临时的家,再临时也是家,在家里人会放松也会略松一口气。 这就是大家喜欢家属楼的原因。现在在岛上这种感觉更强烈。 李茂是个指导员,别人叫他他可以少去或者不去,但不能自己家属来了谁也不叫。 跟自己平级的几个连长指导员得叫吧?人家家属来也是请他做过客。 自己下属的排长班长得叫吧?他身为指导员,下面还好几个班。 班里的人家属来了,他送过礼物慰问过。李茂家属来了,别人是不是得礼尚往来? 人家礼物都到了,不请人家吃个饭?” 许问想了想,这么一说李茂也没做错什么,“可是也不用每周都请吧?” “我们的休息时间有限。说是周末,其实也就休一天。周六上午开会,周天下午打扫卫生开会。但是那么多人需要请,只能一周接着一周。” “说到底,还是李茂选了工作,委屈了蒋依依。战士们不能冷落,要雨露均沾。那属于蒋依依的陪伴在哪?就像她抱怨的那样,她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出这么远的门就为了跟李茂在一起。结果来了自己只是个提供房子供他们谈心谈工作交流感情的工具人。谁能不委屈?” 换许问,她也会委屈。 “所以说,能当军嫂的女人绝对不一般。每个军嫂都特别伟大。耐得住寂寞,一个人赡养老人教育孩子,还得经常提心吊胆,指不定哪天自家男人就彻底没了音信。有音信能说的话也不多。 隔着千山万水,每次一张信纸上寥寥几句都是你好吗?家里好吗?孩子怎么样?父母还健康吗?关于自己的日常几乎没几句能在信上写的。 这样还能不离不弃的女人实在太少。 所以即使是黄嫂,她虽然经常说话惹人厌,但是人还是个好人,大是大非上不含糊。” 路远征说到这里,看了许问一眼,“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蒋依依这种整天喊着要陪要哄特别黏人的姑娘,不适合我们这个职业。如果蒋依依不改,他们俩可能走不到结婚。” “凭什么蒋依依改?为什么不是李茂改?”许问为蒋依依打抱不平。 “李茂不是不想改,也不是不想当一个体贴温柔的未婚夫。他的职业就在这里。就算他想为了蒋依依转业也不是轻易能做到。部队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他才刚刚从军校出来没几年就要回地方上,那对部队对其他军校毕业的干部都不公平。相当于他浪费了这么珍贵的教育资源。所以即使他申请转业,也不一定会批。 当然,以我对李茂的了解他也不会转业。他工作压力已经够大了,他希望的是蒋依依的到来给他一个喘息的空间一个温暖的家,而不是白天在营区忙,回来还得应付蒋依依的哭闹,时间久了,他也会扛不住。 到那时他们两个除了分手没有第二条路走。” “那蒋依依就能扛的住?对,你们是不容易。那蒋依依就容易了?她从中专毕业,也算是高学历。她也放弃了分的工作,冒着父母跟她断绝关系的怒火,跑到这座孤岛上。除了李茂她现在什么都没有,还不允许她委屈一下?不跟李茂抱怨能跟谁抱怨?” “所以说各有各的不得已。军嫂难当。”路远征掐着许问的腰,把她放在自己身边,问她:“许问,那你委屈吗?后悔跟我吗?李茂这些不得已我也都有。” 许问怔了下,说起蒋依依的委屈,她能共情,可是自己好像真没多委屈。 大约因为从互相表白后他们也没分开,许问没尝过异地恋的心酸。 路远征虽然也会经常带人回家来吃饭,可是再忙也会陪她一会儿。 要对照蒋依依为李茂做的,她似乎放弃的更多。 但,许问发现自己不后悔,委屈偶尔有过那么一两回。 路远征知道她想明白了,“这就是你跟她的区别。你可以当军嫂,蒋依依够呛。” 不等许问再反驳,路远征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许问开始还反抗,她觉得路远征这逻辑不对,却一时间没想出来哪里不对。 路远征大掌扣着她的后颈,不给她躲闪的余地,加深了这个吻。 慢慢许问忘了反抗,推搡的手改成搂着他的脖子。 渐渐两个人呼吸渐乱。 路远征抱起许问上楼。 第二天许问果真来例假了。 路远征也松了一口气。 她来了例假,代表明事理的许问又回来了,不会每句话都能迁怒他。 许问宫寒,每次来例假也是会肚子疼到不行。 路远征给她热了牛奶,拿了暖水袋,嘱咐她好好休息就回营区值班了。 许问睡了会儿,起来后坐在床上,还是开始工作。 官兵也好,嫂子也好,各有各的委屈又对彼此有感情分不开怎么办? 许问觉得有两个办法。 第一,让官兵多理解嫂子的不容易,不能光知道,得看见。也得让嫂子们多理解官兵的不容易,同样不能光知道,得看见。 第二,让嫂子们忙碌起来,忙到不再像个等待皇帝临幸的宫妃,把目光从男人身上离开落回自己身上。 努力提升自己,变美变强变成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许问轻哼一声,到时候指不定会成怨妇呢! 不就是比谁更忙吗嘛?! 许问让冬生帮忙跑腿去李嫂那传话,她想请岛上所有的嫂子跟孩子吃甜点。 日期定在她离家走后的第二天,她还需要一天时间准备做甜品需要的材料。 嫂子们和孩子加起来也是几十张嘴,太麻烦的许问赶不出来。 就做了一道简单的双皮奶。 从炊事班借了一些小碗,分装好送到食堂。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嫂子们都到了,包括黄嫂。只是她一看见许问就不自觉的把视线调开。 许问让冬生去给小朋友分双皮奶,并且单独占几张角落的桌子不要来打扰大人们开会。 许问等嫂子们都拿到自己那份双皮奶才开口:“今天来除了请各位嫂子尝尝我做的双皮奶,还有几件事要跟大家说。 第一件事,估计大家也都听家里的干部或者班长们说了,就是自留地的事……” 许问把具体的分配方案代石磊传达了一下。 石磊就是在她提的方案上稍微又改良了一下。 嫂子们虽然都听过,但是知道真要分地了还是忍不住开心,纷纷鼓起掌。 “自留地想种菜也行,种粮食也可以,看自己兴趣来。如有有愿意帮着没来岛上的嫂子们打理自留地的,一会儿来找我报个名。” “第二件事呢!是关于一场比赛的。大家都知道这些战士们都多不容易。你们自家的班长或者连长指导员应该或多或少脚上都会起一些小小的水泡。这些小水泡会很痒,就是所谓的脚气。多数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长时间在闷热的环境中还穿那么不透气的胶鞋。 所以营里想组织一下嫂子们给战士们做些千层底的鞋。元旦之前评出做的又快又好的嫂子,会颁发奖状和奖品。有想参加的一会儿也找我报个名。” 立马有嫂子举手:“想参加不会怎么办?” 许问笑,“嫂子别怕,我也不会。我们可以先请李嫂他们几个教咱们几天,等学会了再开始比赛。” 嫂子们都没有意见,一来都不愿意闲着。二来自家男人多少都有脚气,一听说千层底的鞋养脚更乐意参加。 路远征安排了几个战士轮流替李嫂看小卖部,好让她有时间教许问他们。 许问知道做千层底的鞋麻烦,却也没想到这么麻烦。 第一步就叫打结背。 第139节 这是李嫂在大院时跟着其他嫂子学的,那嫂子没有文化不会写字,方言口音也重。 李嫂只知道结背这俩字,但是这俩字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写,书面语言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不过也不重要,实践出真知,大家打了一次结背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首先弄一堆不用的破布。 战士们提供了很多这样的破布给她们。。 都是他们坏到不能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或者洗到破的床单被套。 李嫂说这样更好。 接着熬了一锅浓稠的面糊,像浆洗衣服那样直接把布料泡进面糊里捞出来后一层层铺在一起,大约三四层或者五六层布为一张。 几层取决于布料本身的厚度。 岛上战士多,嫂子们干脆把他们提供的破床单被罩烂衣裳全部浆在一起打成结背。 毕竟要做近上千双鞋。 之后就要等着晾干。 十层布料完全干透得需要几天。 这期间李嫂领着大家画鞋样。 鞋样就是图纸,分为鞋帮和鞋底两部分。 鞋底的图纸好画,直接照着鞋垫画就行,区别也就是大小不一样。 鞋帮就有点麻烦,许问感觉展开的鞋帮图有点像个齐肩发姑娘的正脸,不过只有头发部分没有脸的部分。 刘海两侧各有一个凹槽,是绷松紧布的地方。 画鞋帮的样图就稍微有点麻烦,因为“姑娘”的头发稍多少有点倾斜,另外齐刘海两侧那道凹坑,凹多大都是有讲究的。 因为鞋样要反复折叠使用,所以用的是最好的“废纸”。 需要不太硬而且反复折叠不太容易断的纸。 这样的纸挺贵,嫂子们都节约不愿意浪费,就让营里帮着找一些不用的废纸。 最后路远征找来一些逢年过节发的年画。 虽然也不是太合格,已经是岛上最好的纸了。 鞋样准备好了,接下来需要裁剪鞋帮和袜卡。 鞋帮就是鞋面一般都是用黑色的布,这种颜色在岛上少见,并且为了让他们的衣服看起来更搭配,嫂子们特意去中心岛上买了些同款的军绿色布料回来。 然后沿着图样剪成一个个齐刘海“姑娘。” 袜卡就是一寸宽,弹性特别大的松紧绷带,用在鞋样凹槽的地方,这样方便战士们脚进去后提鞋。 图样裁好以后,得先锁边。 正好许问之前因为结婚多了样缝纫机做礼物,她一直也没空鼓捣,这次派上用场。 每一步都是些说起来特别简单,做起来特别琐碎的活。 而且她们也不只做一双,反正是送温暖,干脆全营战士一人一双。 七八百口子人呢! 而这差不多七十个军嫂了里,有一半以上都不会做这种布鞋,全是学徒,真正的主力军还是李嫂她们。 所以一连几天大家都在裁剪鞋帮然后锁边绷袜卡。 锁完边齐刘海姑娘就变成了一只漂亮的没有底的鞋,沿着鞋底一圈还要包一层白色边。 李嫂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包这么一层边,大约是为了美观吧。 许问应该是这些学徒嫂子里最浑水摸鱼的一个。 别的嫂子做十双鞋帮,她也就做一两只。 不是许问懒而是她太忙。 她的主业是跟在风力发电那边,每天顶着大太阳跟着施工队后面,在岛上四处跑。 安装完风车后,要铺设电缆电线,架设机房,许问很用心的记住每一步,毕竟以后还得都交给战士们,可不能出半点纰漏。 忙一天晚上回家也不得歇着,还得研究蛋糕。 离冬生五岁生日越来越近了。 说起冬生来,许问也算是提前感受了一把儿大不由娘。 冬生跟豆豆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个小朋友形影不离,并且对彼此影响很大。 比如冬生如果耍赖不想洗澡,只要说一句“豆豆喜欢洗澡,她说不喜欢臭臭的小朋友。” 冬生二话不说就会跑去洗澡。 据豆豆妈说,豆豆也是一样。 在家只要豆豆不乖,提冬生的名特别好使。 而且小冬生的情商越来越高,可会哄人。 每次都在岛上采几朵漂亮的野花送给豆豆。 偶尔许问也有份。 又一次,据说冬生给豆豆送花时,好几个嫂子都在,就逗冬生:“冬生想不想娶豆豆当媳妇儿?” 冬生猛点头。 具体娶媳妇儿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是知道路远征管许问叫媳妇儿。 也知道爸爸妈妈总在一起,他也想跟豆豆在一起。 嫂子们指着豆豆妈妈继续逗他,“冬生,想娶媳妇儿你得先叫妈妈。” 第91章 冬生想都没想开口就一句:“麻麻!” 惹得嫂子们都笑到不行。 豆豆妈也笑, 后来还学给许问听。 许问就问冬生:“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妈妈吗?” 冬生一脸苦恼,“可是不叫豆豆妈妈,她不让豆豆跟我玩了怎么办?福生他们都喜欢豆豆。我不想豆豆被其他小朋友被抢走。” 许问:“……” 她反问冬生:“那我伤心怎么办?” 冬生用她当初哄她的安慰许问:“麻麻, 即使我有两个麻麻, 我也一样爱你。” 许问:“……” 不过这样的玩笑,嫂子们只开过那一次。 冬生跟豆豆再小,这种玩笑开多了也会慢慢当真。 都是当妈的, 不想破坏孩子之间这份童真。 许问跟豆豆妈也就是宋琴都很默契地没刻意去让这俩小朋友疏远。 尊重他们干净而单纯的友情。 虽然他们很多行为在大人眼里有些过于亲近,比如时不时拥抱下, 甚至还会像大人亲他们一样,亲过彼此的脸。 当然, 这不妨碍许问偶尔会跟路远征私下抱怨儿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路远征也不安慰她, 只说一句“你有我就够,管他干什么?” 许问翻个白眼,“老公跟儿子能一样吗?” 路远征眼神遽深, 问她:“你叫我什么?” 许问没想到老公两个字让他反应这么大,拉长了音, “老……公!” 路远征低头吻住她的唇。 许问没想到就这么两个字惹得他情绪这么激动。 更没想到这两个字会成为日后床上他磋磨她的诱因。 每每逼着她喊这两个字才会让她痛快。 做鞋帮的同时,也有部分嫂子开始纺棉线。 棉花是提前弹好的, 跟擀面杖差不多比擀面杖还细一些。 纺车头部是一个类似摩天轮造型, 只不过没有那些坐人的箱子, 只剩中间的杆子。像是镶边的双层风车。 中间轴承的位置还有一个摇把。 许问从工地回来时, 纺车已经支好, 一个嫂子坐在纺车旁,一脚踩在纺车尾巴处,一手握住摇把转动“摩天轮”,一手拿着棉花条。 慢慢棉花条不见了, 摩天轮外圈框架上缠绕了一层棉线。 等纺成两团棉线,就有另外的嫂子把这两根棉线搓成一根麻花样的棉线。 这就是最终用来纳千层底的粗棉线。 等结背干透以后,就成了一块有硬度的布板。 把图样放在布板上,按照图样剪下一个个鞋垫大小。 一般三四块这样的结背摞在一起就是所谓的千层底。 当然不能只摞在一起,还需要把这些硬布用细密的阵脚缝在一起。 相当于十多层布叠在一起,普通的针是扎不透的。 需要一个特殊的针叫针锥子。 第140节 针锥子是顾名思义是锥形,尖头中央箍着一根粗长的钢针。 缝鞋底需要先用这个针锥子把整个鞋底扎透,然后在用穿了麻花棉线的针穿过扎好的针孔。 就这样一孔两针,缝制一双千层底。 在许问眼里这比十字绣难多了。 她不但经常会被扎了手,而且针脚大小不一,细密不一。 当然,跟她一样的嫂子占大多数。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嫂子放弃。 依旧在努力的纳这千层底。 包括口口声声要跟李茂分手的蒋依依。 也包括缩在角落里的王英。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许问跟她的谈话,她听进心里去了,这么久以来没有再找许问抱怨过。 王英虽然还是融入不了其他嫂子中,但许问看得出来她确实诚心改过。 许问上课时,王英会带着孩子到跟前旁听。 她不是听课,只是学许问讲课的方法。 王英努力自己带孩子,偶尔会学着做饭,学着给赵刚班长洗衣服。 不过不知道是赵刚不用她还是她真不会,确实只偶尔才做。 更多时候,都是抱着书一边看娃一边学习。 她儿子已经会走路,王英虽然自己还是融不进嫂子堆中,却不干涉儿子跟其他小朋友玩。 大多数嫂子不知道她之前干的事,有些还会主动跟王英搭话。 王英态度还是有些冷,但有人跟她说话,她还是很开心。 本来大家只是看不惯她又跟她没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也不太交流,不过也不会在她跟来的时候轰她。 所以她想学做鞋,李嫂她们也教。 不过王英若不主动问,李嫂她们也不会多话。 这会儿王英一个人默默坐在食堂一角,看见许问点了点头。 许问才想起来,今天周六,应该是赵刚班长自己带娃了她才有空来干这么费事的活。 许问也抬抬手跟王英打了个招呼,打着呵欠找了个座位开始纳鞋底。 她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做一双鞋就算赢。 想让路远征穿一双自己做的鞋。 嫂子们也都知道许问跟她们不一样,自己只需要伺候男人和孩子,其他时候连饭都不怎么用做,闲得难受。 但是许问不会,许问要教孩子和战士们认字和简单的算数。 还要跟着去安装发电的风车。 所以没人觉得许问来得少有什么不对。 许问一边拿着针锥子扎鞋底,一边在想烤箱应该怎么做。 她指挥着路远征做了一个土烤箱。 就类似综艺节目《向往的生活》第一部 中,黄磊老师做那个一样。 但是不知道是岛上的土合适还是路远征不会弄,总透风撒气,烤不太成功。 也有可能是是她和的面不行。 许问过于入神,一不小心用针锥扎了自己一下,嘶了一声。 这钢针比普通针粗了一倍还多,扎一下直接冒了血珠。 其他嫂子离得远,都没注意许问。 但是王英看见了,走过来,递了一方白帕子给许问,说了三个字:“小心点。” 许问道了谢没用王英的帕子,只是把指尖放进嘴里吸允。 不是嫌弃王英,而是王英这帕子看起来又白又新,沾上血不好洗,况且她这伤口也不大。 王英见许问没用眼神暗了暗。 许问轻叹一声叫住王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王英坐下。 “王英,你想改变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很支持。但是你也没必要变得这么卑微。不管是盛气凌人还是卑微讨好,在生活中跟人交际,都讨不了好。你只需要做你自己的同时改掉利用别人来达成目的的习惯就可以了。” 王英怔了下,若有所思。 许问的手很疼,想了想决定回家去找路远征。 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贤惠妻子。 为给路远征做鞋伤了手,她会告诉他。 她愿意为他付出也享受他会因此产生的小怜惜。 许问回家时,路远征正在烈日下,端着一盆泥研究烤箱。 见她回来,抬起胳膊擦了下汗。 他手上都是泥,所以伸长了胳膊用肩膀处的衣服擦了把额上的汗。 这才笑着跟许问打招呼:“回来了?我又改良了下,一会儿等干了你试试行不行?” 许问点头,走近他,把被扎的食指伸到他面前,可怜兮兮道:“疼。” 路远征皱眉低头给她吹了吹,“别做了!别布鞋还没做好把自己十指给扎成筛子。” 许问很享受他怜惜的语气,咯咯的笑,“那不行!我得做。别的男人有的我爷们也得有!” 路远征轻叹,“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鞋你要真做好了我肯定舍不得穿,放在箱子里锁好,等老了以后告诉儿孙,‘这是你奶奶年轻时给我做的鞋!为了这双布鞋你奶奶的手被扎到千疮百孔。’以后啊!就是咱们家的传家宝。” 路远征说这话时故意捏着嗓子装老头。 气得许问抬手打他,“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取笑我。” “哪有!”路远征喊冤,“只是感动。” 他翘着手只用胳膊肘把她圈进怀里,在她发顶落了一吻。 几经折腾,一个能用的烤箱总算是做出来了。 接下来就到了研究烤蛋糕胚的环节。 别说他们现在在海岛上,就算不在海岛上,在七十年代的海城也很难买到专门做蛋糕用的低筋面粉。 买不到就只能自己做。 这个许问会,就是洗面。 把普通面粉揉成面团反复搓洗。 会得到面筋和可以做蛋糕的小麦粉。 晾晒干后过筛,去掉大颗粒,把得到的细腻面粉收起来备用。 蛋糕胚一般都是戚风蛋糕,戚风蛋糕需要的材料也很简单,鸡蛋、低筋面粉、白砂糖、几滴柠檬汁以及适量牛奶。 鸡蛋的蛋清用来打发蛋白霜。 打蛋白霜之前要把低筋面粉和牛奶还有蛋黄搅拌在一起一直到无颗粒。 然后是打发蛋白霜,就蛋清中加入柠檬汁和白砂糖,用打蛋器打发成奶油状然后和面糊搅拌在一起。 这个步骤不难,难得是掌控烤蛋糕的火候。 在后现代,用烤箱烤蛋糕还能设定时间跟温度,在这里做蛋糕只能自己看着表。 控制火候的话就取决于塞进灶膛中柴火的多少。 而且许问没有戚风蛋糕的模具,只能用大海碗。 岛上的大海碗也是搪瓷的,跟喝水的杯子以及洗脸的脸盆都是同款。 大约有八寸蛋糕模具大小,碗底和碗口几乎同粗,碗口略大,边缘是斜面。 这已经是许问能找到的最适合做蛋糕的模具。 万事俱备只差点火。 许问信心满满开始点火。 冬生巴巴地盼着都不舍得出去玩,只把好朋友豆豆带到家里来等着吃蛋糕。 许问更忐忑了,“儿媳妇”第一次到家里来吃饭,要做失败了怎么办? 掐着表到了时间,在冬生跟豆豆两双期待的大眼中,许问戴上路远征的棉手套拉开烤箱门。 一开门一股蛋和奶的香味扑鼻而来。 冬生跟豆豆都特别给面子地惊叹:“好香!” 许问看着鼓出碗面的蛋糕,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成功了吧?! 她捏着碗的边缘一点点把大碗拖出来,倒扣在蒸馒头用的镂空竹架上。 一大两小巴巴地等着蛋糕放凉后脱模。 短短半小时内,冬生跟豆豆轮番催促了不下十次。 许问也迫不及待,摸着碗温温的就捏着碗的边缘把蛋糕翻过来,用铲子小心翼翼地脱模。 等蛋糕从碗底剥落,许问傻眼。 刚才还鼓出碗面高耸漂亮的戚风蛋糕现在成了一块圆形厚厚的鸡蛋饼。 比刚出烤箱时薄了至少一半。 碗口的一面还行,尝起来有点戚风蛋糕的味道,碗底的味道是真不咋样,确实像块甜鸡蛋饼,很硬实。 好在冬生跟豆豆也没吃过真正的戚风蛋糕什么样,一个劲儿的夸许问做的蛋糕好吃。 第141节 许问心虚地不敢说话。 豆豆和冬生不懂,不代表她不懂,她不能骗自己,这是失败的戚风蛋糕。 许问远不气馁,找魔镜问了戚风蛋糕它要开裂不发的原因,开始不间断的尝试。 并且对蛋糕的兴趣一时间超过了风力发电和做布鞋。 只是一连几天蛋糕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许问不想冬生对自己失望,都是趁冬生不在家偷偷做,做好后失败了就去送给路远征吃。 以至于路远征在很长一段时间看见戚风蛋糕脸就开始反胃。 经过路远征反复的试毒以及许问反复的调试烤箱温度,终于做出了一个完美的戚风蛋糕。 路远征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成功,再不成功估计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吃蛋糕了。 他没想到的是蛋糕胚的成功只是第一步。 还得做奶油裱花和抹面。 这个过程许问还是要反复研究。 可怜路远征本就不太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天天以身试毒。 一开始路远征还想着这是许问做给他的蛋糕,坚决不能给外人吃。 后来路远征也想开了,每次许问送来“失败”的作品,他就分给营里的人吃。 等许问终于做出她认为完美的蛋糕时,路远征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而这时,离冬生生日不足一周。 风力发电所有设备的安装已经完成,已经进入到调试阶段。 嫂子们分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留地,一边忙着种菜园果园养鸡鸭,一边还得辛辛苦苦纳鞋底。 每家的自留地都差不多大,按平方算的话也就百来平,不算大,但是自给自足应该问题不大。 具体谁家要哪块地是抓阄决定的。 许问家抓阄的代表是冬生,也不知道是这小子跟豆豆真有缘还是怎么着,两家的地竟然挨着。 分地那会儿,许问正沉迷于做蛋糕无法自拔,还是路远征负责除草翻地一一整理平整,只能许问负责种。 他们家这块地一分为二,一半用来养鸡鸭猪羊牛,一半用来种水果蔬菜。 仗着岛上野生果子多,许问只种了一样水果。 榴莲。 第92章 榴莲树是在中心岛上要回来的。 七八月那会儿, 许问有次跟路远征去中心岛上闲逛,意外在营区发现一棵榴莲树。 据说是营区上一任驻军,有人喜欢吃所以千里迢迢弄回来的。 营区里的官兵们都是男人, 一般都不喜欢这味道, 嫌臭,一度想铲掉。 许问替榴莲求了情,说等以后有机会就挪回彩虹岛。 并且当场就把成熟的榴莲全部摘走。 回家抱着榴莲吃了个痛快, 还做了好吃的榴莲千层。 许问是吃美了,但是路远征跟冬生在她吃的时候齐齐躲出门。 每次许问说让路远征把树挪回来, 路远征总有恰到好处的理由不肯。 这回分了自留地,路远征再也拦不住, 只能帮着把树挪了回来。 榴莲这东西之所以金贵就因为稀罕, 一年只结一回果。 从种到第一次结果更是需要六到八年,无怪乎这么贵。 像许问挪回来的这棵树,一年总共能结果大约八十个, 相当于实现榴莲自由。 路远征看许问这么高兴,开始有点后悔没早早就给她挪回来。 冬生蹲在边上问他:“爸爸, 你明明也觉得臭为什么还要帮麻麻种臭果树?” 路远征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我还是不要长大了。”冬生一脸嫌弃,难道长大就得要接受这种臭味吗? 路远征:“……” 嫂子们做布鞋的事也进入了尾声。 纳完鞋底之后, 要做的就是把鞋帮和鞋底缝合在一起。 在缝合之前还要给鞋底包边。 就是用白色的布把鞋底裁剪的边缘都包起来用缝纫机跑一圈。 这样, 一双布鞋就制作完成。 当然都是布鞋, 质量和外观还是因人而异的。 李嫂做的布鞋是艺术品, 正反面都特别好看。 鞋底的针脚细密平整, 穿线后勒紧时用力均匀,鞋底的棉线一般大小。 相比之下许问做的鞋就是买家秀,走线不均匀,针脚横不成排竖不成列, 勒线用力不均,鞋底的棉线能横看成岭侧成峰。 许问想了下,决定还是不把这个残次品那给路远征,于是丢了。 被路远征看见又从垃圾桶捡了回来,并且特别不高兴许问把给他的东西丢了,满脸写着不爽。 “这是我做的鞋怎么就成你东西了?”许问挑眉。 他们家没有专门的垃圾桶,垃圾有时候会仍在簸箕里,有时候正好有不要的布袋编织袋,就顺手用来装垃圾。 路远征捡鞋时,里面恰好没其他脏东西。 他把鞋捡出来,拍打着鞋子上占着的一点灰,难得把不高兴表现得这么明显,“天天喊着给我做的鞋,那就是我的东西!” “做的不好。穿出去你会被人笑话。”许问试图说服他。 “谁笑话?”路远征坐在椅子上把布鞋换上。 稍微大一丁点,垫个鞋垫正好。 路远征原地蹦跶了下,在客厅来回走了两趟,跟个刚得了新衣服的孩子一样,喜欢溢于言表。 许问还能说什么?他不嫌弃,她好像也还挺开心?! 并且受到了鼓舞,表示等得了空,重新再给他做一双。 路远征也很开心,当场追问她什么时候做。 许问立马转移话题问路远征:“冬生生日,你打算怎么给他过?” 去年她不知道冬生哪天生日,等来找路远征时已经早过了冬生生日,今年说什么也得给冬生过生日。 “生日不就吃点好的?做他喜欢吃的红烧肉?要不再带他买件衣服?”路远征对过生日没太大概念。 事实上,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生产队,大家对过生日都没太大感觉。 大人基本上略过。 家里有小孩子的,会给煮个鸡蛋,最多再给一两毛钱的零花钱,小孩子就特别开心。 许问他们家现在的条件不至于把鸡蛋当成好东西,红烧肉就挺上规格。 许问摇摇头,“我想给冬生举办个小生日派对。” 路远征听完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否决:“不能办这么大。就咱们一家三口低调点过就行。” “为什么?冬生会很开心的。” “他是会很开心。可很多人就不会开心了。主要会引发一些不太好的后果。岛上就这么大,你让冬生叫孩子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那么孩子们的家长得知道吧?在这里我是职位最高的干部,你猜他们会不会送礼过来?只要有人送,其他人就会跟风送。说不定还会攀比着送。” 路远征轻叹,“而且也会无形中给其他家属带来压力和负担。你给冬生办这么好的生日派对,搞得这么隆重热闹,那其他孩子过生日时肯定也会让自己的爸爸妈妈给自己办这样的生日派对。慢慢就会形成不良的攀比风气。” 许问怔了下,“我没想这么多。” 她只是想让冬生过一个愉快开心的生日。 路远征停在她身边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我知道。是我的关系,得委屈你们。” 许问摇摇头,有些惭愧:“你说的对。是我考虑少了。” 不管是送礼风还是攀比风都要不得。 一旦开了头就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再说她跟路远征的条件算好的,给孩子奢侈点过个生日不算什么,但是多数战士都是普通家庭,真要效仿学习,每年光给孩子过生日都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并且是没必要的支出。 路远征见许问有点失落,他知道她为冬生的生日准备了好久。光研究蛋糕前后就折腾了一个来月。 他想了想提议:“要不,我请一天假带你们出去玩?” “出去能去哪?最多去中心岛上,还不如在家自己待着。” “带你们出海玩。” 冬生生日这天天气特别好,所谓的风和日丽。 而且彩虹岛的冬天不冷也不热,在户外正舒服。 一大早,路远征忙活着做“野餐”要带的饭,许问则忙着准备蛋糕。 蛋糕胚是前一天考好的,就是打奶油需要费点时间。 还是上次跟着学做的“假奶油”。 许问也试着改良过,但是没用,魔镜告诉她,真正的淡奶油都是设备加工出来的,她自制不了,只能用牛奶加明胶兑成这种模样很像味道差了一大截的假奶油。 第142节 蛋糕胚一分三层,每一层都夹带了新鲜的水果。 许问没有裱花袋裱花嘴,弄不出很复杂的花样,只是把蛋糕面抹平,然后用自制的果酱在上面写了句:祝冬生小朋友生日快乐。 弄好后,路远征开着从中心岛渔民手里借来的船,载着许问跟冬生出海。 为了安全,没去公海的方向,只是往中心岛的方向划去,远离主航道后,挺在海面,任由小船自己飘。 许问用报纸做了一顶三角帽,并且在上面画了些漂亮的卡通图案。 确切地说她跟路远征分工合作的。 路远征负责画,她负责涂色。 许问把蛋糕放在冬生跟自己中间的小木箱上,“冬生,生日快乐!” 路远征离开船舵,过来坐在冬生背后,在他头顶揉了一把:“生日快乐!” 随即把蛋糕上的蜡烛给点燃。 许问细细给冬生讲了许愿的意思,“你闭上眼睛,不出声地许完愿望,就可以吹蜡烛了。要一口气吹灭从算数!” 冬生听话地闭上眼,过了会睁开,一口气吹灭。 他们没有塑料刀叉,用的是一把自制的锯齿刀,所以没敢让冬生切第一刀,怕他切到手。 也没有一次性餐盘,带来的就是普通的家用盘子。 许问跟冬生一人端着一块大蛋糕坐在船上吃,路远征则拿了根鱼竿开始钓鱼。 蛋糕说什么他也吃不下了,那些失败品都进他肚子里了。 吃完蛋糕,许问给自己和冬生穿上救生衣,下海游泳。 他们出来时日头正高,海水不暖和,但他们在海边习惯了,下水略一适应也就不觉得凉了。 路远征没下水,一来看着船,二来钓鱼,三来随时准备救援。 冬生水性比许问还好。 许问围着船游了会儿,爬上船,进船舱换了身衣服出来。 路远征把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递给她,让她擦头发。 许问站着,路远征坐着得仰头看她:“是不是比老家的小池塘游的爽?” 许问轻哼了一声,坐在他身边,顺带用脚踢了他一下,“你还敢提小池塘?第一次见面就占我便宜。” 路远征握住她的小腿,捏了下,“现在人都是我的。” 许问用力撤回自己的腿,“那会儿可不是!登徒子!流氓!” 路远征摸摸鼻尖,“这叫缘分!不过,你这姑娘是真大胆!咱先不说那池塘安全不安全。正常人谁会整天跑坟堆里放羊?” “开始我也害怕不敢去。单那里草好人少,放羊不费劲,还不耽搁我看书。”许问解释,“那会儿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总害怕人看出我跟以前不一样,也怕说错话。再说,除了你,那池塘没去过人好不好?!我也不是一头扎下去,我观察了一星期才敢去洗澡。那地方三不沾,压根没人。谁知道你们父子打哪冒出来的。” “我早起习惯了,到点就醒。没事就想去看看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也想让冬生认祖……就做给叔伯看。”路远征下巴点了点在船附近跟一尾鱼一样的冬生,“这小子在海里呆习惯了,回家不碰水他不适应,看见个水坑泥坑就往里蹦。要不是他弄一身泥我也不会去那个池塘。” 许问胳膊肘往后撑在船上,支着身子半躺半坐,眯起眼看着天空也很感慨:“所以说,缘分这事很真挺玄学。你说,我穿越几十年,会不会就是为了来跟你相见?” “我觉得是!”路远征不客气地点头,“我魅力大!” 许问听得心里不平衡,拿脚蹬他。 路远征被她踹得轻晃了下身子,勾着唇笑,“行行行,是我上辈子死皮赖脸跟你约定好让你来找我。” 许问满意了,收回脚丫子,“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难得有这么安静的空间不受打扰的聊天,天南海北的瞎聊。 聊以前聊以后,一直聊到冬生游累了爬上船,“爸爸麻麻,我饿了。” 许问坐直了身体,到船尾把他们带的铝制饭盒都拿了过来,“可不能饿着小寿星,来,吃饭。” 路远征带着冬生到船舱换了身干净衣裳。 于是开始“海上野餐”。 特别奢侈的一顿饭。 不光有红烧肉还有红烧排骨和炒螃蟹以及两道绿色蔬菜。 喜欢吃红烧肉的是冬生,但是喜欢吃红烧排骨的是许问。 游泳是件特别消耗体力的事,冬生吃完饭就面带困意。 许问抱着他,路远征把船开回彩虹岛,送她们母子回家后,再去中心岛送船。 “你自己去,怎么回来?” “游回来。” 许问:“……” 见许问一脸不赞同,在她头顶揉了一把,“逗你的。叫了个人开着我们的船跟我去,回来一起回来。” 冬生过完生日,路远征就开始打休假报告。 许问快要期末考试了,是时候该启程进京,顺带回家过年。 这真要走了,没想到许问比路远征还忙。 部队的生活工作都是按部就班,路远征休假还有石磊坐镇,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底下的人就不会掉链子。 许问不一样,她要交接的工作,专业性很强,能接手的人有限。 比如风力发电,现在调试已经进入尾声。 岛上的用电基本能正常供应。 所有的施工人员也都想着回家过年,日夜赶工想早点收尾。 临时搭建的供电所里,只留了一两个技术人员在这过年。 他们留这里是防止设备故障,记录参数等。 严格来说都算不上供电所,一来这算风力发电的实验基地,二来是供给部队用。 暂时也不收电费,只提供服务。 许问和两个懂电的官兵,从设备上岛第一天就跟着,一直到现在。 不过他们懂电但是对风力发电就不怎么懂。 许问比他们都专业,笔记什么的一直做的特别详细。 临走前,又专门抽时间给他们灌输了一些风力发电的知识,把笔记本也留给他们。 还有给战士和孩子们上课,她走了课不能停,最多过年放个寒假。 蒋依依自告奋勇报了名,王英也主动站了出来。她旁听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天。 许问让她们俩一人教一门课。 至于嫂子们的做布鞋比赛,许问就没空参加了,参加了她这水平也得不了奖。 嫂子们都舍不得许问走,觉得如果许问留下,过年会很热闹。 许问说:“过完年我就回来了。等我再回来,咱们天天热闹!” 走之前,许问还请几个做针线活好的嫂子们帮忙做了几身棉衣。 这时候岛上气候其实是最舒适的,不冷不热。 穿长袖刚刚合适。 像冬生这种小孩子,怕冷也怕热,冬天只最多单衣里面加一层秋衣秋裤。 但,北方如今是三九,正是天寒地冻。 在火车上就得穿越四季,所以棉衣得提前准备。 收拾妥当后,路远征的休假报告也批了下来,一家三口启程离岛。 跟来时一样,坐船坐汽车坐火车,折腾了一周,才到四九城,离许问期末考试还剩两天。 到的第一天,旅途奔波的一家三口窝在招待所里休息,哪也没去。 第二天,许问回学校报到,拿到准考证号以及考场位置。 辅导员知道她情况特殊,直接把下一学期的教材一块儿给了她。 她底子再好,学问再高,也得看看教程才能知道大概考试范围。 等许问办完学校的事,一家三口去吃了声名远扬的烤鸭。 冬生特别喜欢,吃的嘴上和手上都是油。 考试考了两天。 许问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出来时,路远征已经拎着行礼袋,牵着冬生等在大门口。 他们今晚的火车,回魏庄公社。 现在就得出发。 不过从京城回家就近多了,在火车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就到魏庄公社所在的市。 一家三口到家前先到公社澡堂子里洗去了一身风尘仆仆。 许问刚离开彩虹岛到陆地上时就往生产队打了电话,让许闻帮忙给四合院点几天炉子,去去凉意。 他们到家时,炉子里的炭正着的旺。 “二哥是刚走吧?”路远征在炉子边烤手。 许问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看了看,“对。叫咱们回家吃晚饭。” 路远征一听,就开始从背回来的行李中往外掏给许家人带的礼物。 有从海岛千里迢迢背回来的,也有在京城时买的。 许问翻个白眼:“你又不是第一次上门,至于这么激动吗?” “至于。”路远征一边清点礼品一边回她,“怎么不至于?我大婚当天就丢下你,爸妈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介意。差点害你当了寡妇;让我叔伯毁了名声。然后就让我拐到海岛上。 你离家一走就是一年。奶奶爸妈他们肯定想你想得不行。” 第143节 “其实平时也还好,刚去那会儿和临要回来这几天,我都有些想家了。” 路远征把带回来的行李清点好,重新给炉子添了些炭闷着,这样能多烧一会儿。 他牵起许问的手,拎着礼品,“走,回家!” 路远征的手都占着,牵冬生只能是许问。 冬生刚在院里玩雪,一双小手冻得跟冰块一样。 许问松开路远征的手,双手握着冬生的小手,给他搓了搓暖和了一会儿,随即在冬生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你也不嫌冷!” 冬生嘿嘿地笑。 路远征骑上自行车,前面坐着冬生,后面载着许问。 两个生产队离得并不远,不等冷透就到了许家。 “奶奶,爸妈,哥哥嫂子,我回来了!”许问人还没跳下自行车就开始喊。 她话音刚落,门打开,呼啦一下涌出一堆人。 连大姐许望跟姐夫都在。 朱美珍一看见许问就开始抹眼,来回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闻拍了拍路远征的肩膀,“辛苦了。” 路远征摇摇头,“应该的。” 许秋石开口:“站在外面,怪冷,都进屋再说。” 许问进屋打量了下屋子,其实跟她离开那会儿没太大变化。 只不过离开一年,回来竟觉得有些陌生。 大家坐在一起寒暄,许问把每个人的礼物都分送到大家手中,无论男女老少,人人有份。 许问拿着给奶奶的礼物,打开里屋门,却发现奶奶也没在屋里,问朱美珍,“妈,我奶奶呢?” 朱美珍轻叹一声:“你奶奶在医院呢!” 许问啊了一声,“奶奶怎么了?” 第93章 “还不是老毛病闹的?!”许秋石开口, 面带愁容“她年纪也大了,有点吃不消。在医院都住了大半个月,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许问知道奶奶有气管炎, 但是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下懵住。 刚坐下的路远征又重新站了起来,牵着许问的手,对许家人道:“那跟我问问先去医院看看奶奶。” 许秋石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去, “你二叔今晚在那守着,你们俩明天再去。你奶奶说了, 你俩大老远折腾回来,大晚上就不要再往医院跑。不差这一晚上。” 朱美珍他们也都劝许问跟路远征。 许问这才作罢。 朱美珍腰上还系着围裙, 寒暄完道:“我还做着饭呢!你们聊。” 说完往厨房里走去。 这一大家十来口的饭, 她一个人得忙活半天。 许望连忙站起来跟了过去,“娘,我帮你。” 许问刚想去, 桑小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她, “问问,趁这会儿有空, 去看看我们的房子吗?” 许问这才想起, 许闻跟桑小青已经不跟爸妈挤在一起住了。 点点头, 跟着桑小青往前面走。 “这就是我侄子吧?”许问朝桑小青怀里呵呵傻乐的春生张开手, “来, 姑姑抱。刚进门一直说话都没顾上你。” 桑小青歪了歪身子,把孩子递给许问。 许问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身体僵直,姿势别扭。全身紧绷偏抱孩子的手有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桑小青笑着给她调整了下姿势, “你放轻松点。春生已经八个多月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可他好小好软。”许问还是不敢用力,总感觉这小细胳膊细腿一不小心就碰折。 “春生都会爬了你还不敢抱,你自己生的时候可怎么办?你在那么远的岛上,咱妈也去不了,你又没婆婆,到时候连搭把手的都没有。可就得一个人带孩子。我跟你说,一个人带孩子可比你想象的要累的多。” “到时候再说吧!”许问敷衍道。 自从上次冬生闹那一出之后,她跟路远征做的时候一直很注意避孕,生怕真怀孕。 她想慢慢让冬生接受她跟路远征还会多一个孩子的事。 平时会刻意或者无意给冬生灌输这样的想法。 比如在冬生喊无聊时告诉他:“就你自己当然会无聊,再多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能陪你一起玩了。” 虽然冬生知道早晚会有个小弟弟妹妹,也总说可以,但是小孩子不作假,真可以还是假可以都是写在脸上的。 冬生明显还是不想许问真生个弟弟妹妹给他,他还是怕黄嫂说的那样,担心许问再有了孩子就不会对他好了。 所以,在让冬生完完全全获得安全感之前,她不会要孩子。 路远征没意见,许问说的算。 姑嫂说话间就到了许闻新房子这,其实跟许家隔着几步远。 桑小青指着小院道感慨:“去年咱爹跟许闻为了推土填这个水池,可真是往死里干。 那时候许问还没走,不过忙着学习和照顾冬生,也没回家忙过什么忙,目光往三间崭新的青砖房上落了落,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这三间房不算高大,跟魏庄公社其他的房子差不多一样,都是一样的青砖黑瓦,古香古色。 一进门就是堂屋,两侧墙上各有一道门通往其他房间。 左手边的是卧室,堂屋右侧的是杂物间加厨房。 桑小青解释:“现在一家三口睡在一起还行,等孩子大了就给他在杂物间安一张床。” 许问点头,“新房子真好!宽敞也亮堂。” “是啊!最重要的是终于有个自己的窝了。”桑小青说完,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跟咱爸妈住在一起不好,我只是觉得有时候生活上有些不方便。” “我知道的。”许问笑着点头,“人多了确实不方便。” 她失眠那么久,当然清楚那是什么滋味。 “来,你坐。”桑小青让许问上炕,“炕是烧着的,坐炕上暖和些。” 桑小青自己搬了张小矮方桌放在炕上,倒了些茶水放在小桌上,这才脱了鞋跟许问面对面坐下,仔细打量了许问一会儿,羡慕道:“打刚才就想说,一年不见感觉你又漂亮了很多!这皮肤嫩的感觉一把都能掐出水来。不像我……” 桑小青低头,捏了下自己肚子上的肉,长叹一声,“生了孩子腰没了,屁股也大了。我都怕你哥嫌弃我。” “怎么会?”许问忙道,“你给他生孩子,他还敢嫌弃你?别说我哥不是那种人,他如果是,我帮你削他!” 没说得是,桑小青生了孩子变化还是挺大的。 眼角下多了很多斑,整个人感觉老了几岁似的。 身材发福。 许问走的时候,桑小青还只个年轻的小媳妇,不跟许问比的话,也是漂亮姑娘。 现在有点像生产队那些妇女,整个人没了曲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的关系,走路一拽一拽的。 一时间许问对生孩子这事莫名有了抵触,如果她生完孩子也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 桑小青低着头,“就算他不嫌弃我,我也嫌弃我自己。以前买件衣裳对着镜子都美半天,现在给我买我都不想穿。好看的都穿不上,穿上的都不好看。” 许问看她说着就要哭出来了,忙转移了话题,“今年家里挺好的吗?队里分红咋样?你跟我哥钱够花不?” “够!”桑小青一听顿时从抑郁状态出来,爬到炕稍,打开木箱,翻了个手绢出来。 手绢里包裹着的是一叠钱。 她把钱推到许问跟前,“你寄回来的一千块钱,父母没动,直接给你哥和我了。我们盖房子着实倒不过来,花了五百。这五百先还给你,剩下的等我跟你哥攒够再还你。” 许问摇头,“嫂子,你先拿着用。我跟路远征暂时不缺钱。” “怎么可能不缺钱?你们在那岛上,处处不便,手里有个钱即使花不着也踏实。”桑小青从许问手里接过春生,放到一边,让他自己爬着玩,又拿起钱应塞给许问。 许问推辞。 “你再不拿我生气了!”桑小青故意板起脸,“虽说咱们是一家人,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再说你都嫁出去了,不能把家底掏空了补贴娘家。 我虽然是你嫂子也爱贪点小便宜。但我也是别人家的闺女,我知道给人家当媳妇儿什么感觉。 虽然咱爸妈明事理,识大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咱爸妈这么开明。 生产队里因为老婆帮衬娘家的,打到大街上的多的是。 你跟路远征才结婚,新鲜着,帮衬家里他不说什么。那过日子是天长地久,万一以后什么时候吵架了,说你两句,你就难受了!” “路远征不是那种人。”许问斩钉截铁道。 “气头上说话又不过脑子,话赶话说你一句,你都得难受好几年。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也不想给你拖后腿。 今年虽然收成不如去年,一个工才六毛五。但是,爸妈都帮衬着我们,日子说什么也比之前好过。现在除了欠你五百,也就还欠砖窑厂几百块,再一两年就都还上了。” 桑心情说了不少掏心窝的话,也都是为许问好,许问不得已,只得把钱收下。 晚饭意料之中的丰盛。 虽然跟岛上不能比,但一看就知道,这是许家尽心尽力准备的,比过年还丰盛些。 许闻打开一瓶白酒,给许秋石和路远征都满上。 许秋石跟许闻轮着问路远征一些岛上的事,只要能回答的路远征有问必答。 不过他没提许问在岛上那些壮举,比如冲浪比如风力发电和太阳能。 那些都不该是许问会的。 只讲了许问种榴莲跟一群嫂子学着做布鞋的事。 第144节 朱美珍听得直摇头:“在家就是个懒闺女,针线活、和面揉面的活都不会干。这嫁了人什么都会了。” 她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路远征听见连忙道歉,“妈,怪我!是我让问问跟着我受苦了。” 许秋石摆手,不以为意:“寻常人家过日子,谁还不吃喝了?这算什么受苦?” 许闻也附和,“干点活不妨事,只要你不欺负她什么都好说。” “我当然不会欺负她。”路远征正色道:“但,对我来说算让问问受苦。” 许问给他做布鞋他都心疼,开心归开心,不会再让许问做第二双。 许问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细又长,前阵子为了做鞋,上面扎了些密密麻麻的针眼。 绣花针扎的看不见,但那个针锥子扎一下是要冒血珠的,即使擦干净血珠也会留一个红点。 她本就白,指肚上猩红点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现在我不能承诺什么,但是我会努力,争取早点让她不用再事事亲为。”路远征表态。 就算一直在部队,官职升到一定程度,家里就会有人照顾。 他觉得许问就该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日子。 许问听得看了路远征一眼。 当着她的面,他可从来不会这么说。 她还没忘记给他布鞋那天,他还因为她扔了布鞋跟她生气,最后连句谢谢都没说。 没想到都闷在心里。 许问心里甜丝丝的,面上反着,撇撇嘴,小声抱怨:“憋死你!” 路远征耳尖听见了,惩罚性地在桌上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 冬生吃了几口,就跟着许切出去疯了。 那边路远征跟许秋石和许闻聊天,这边朱美珍跟许望拉着许问嘘寒问暖。 问许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会不会水土不服? 在岛上能不能吃饱睡好? ……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都是以前给她写信时问过的。 许问又一一回答了一遍。 她知道,朱美珍跟许望是怕她报喜不报忧。 听她亲口说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孩子又没出过远门,一下走这么久,我心里还空落落的。这回看见你过得好,我也就踏实了。” 朱美珍说着差点又抹了眼。 “当军嫂可真不容易。”许望咂舌,“虽然你离家远,家里人难免都惦记你。但是好在路远征还健健康康的活着。你们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也挺好。” 许望抬手在许问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时间真快!眨眼,我们问问都结婚一年多了。 ” 朱美珍擦擦眼,接着道:“再生个孩子就全乎了。冬生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心疼他。那你也得跟小征要个自己的孩子。” 许问:“……” 突然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个年怕是过不消停了。 没有婆婆催生,可是有娘啊! 第94章 许问眨眨眼, 故作一脸娇羞,低着头压着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妈, 不是我不想要孩子, 是路远征说他太忙了,不着急,过几年着。” 路远征:“……” 大约许问平时真得太乖,朱美珍也不疑有它,皱眉训路远征:“小征啊!也不是我这当妈的催你们。你都二十六了,是该要个孩子。你忙你的,实在没空带孩子,等问问生了你们把孩子送回来我给你们带。” 路远征比许问更乖巧地应了声, “妈,我知道了, 等回去就努力。” 许问瞬间红了脸,偷偷在桌上捏他的腿。 路远征稍稍用力,大腿绷紧, 她捏不动。 气得许问用指甲戳他。 许闻翻个白眼, 揭许问的底,“娘, 许问说啥你信啥!明明是她不愿意要孩子,怕你说她才故意赖路远征的。” 朱美珍一听,狐疑地目光来回在许问跟路远征之间扫。 许问忙推了路远征一下, “真没有,你问他,真是他不想要。” 路远征先是看了许问一眼,然后啊了一声, 不是那么情愿道:“对,问问说的对。” 然而那表情那语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反而坐实了许闻的话。 看见许问当着自己面栽赃陷害路远征,气得朱美珍抬手在许问胳膊上轻拍了下,“你不能仗着小征疼你就胡来!你们那岛再荒凉也不是真就你俩。你们结婚这么久你肚子还没动静,别人不会说闲话?” 许问摇头,“真不会。” 朱美珍不信:“人家当你们面不说,那背着后头怎么说你你知道?你这幸亏也是在外面。你要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不要孩子,你看大家怎么说你。” 这个许问还是知道的,生产队里多迂腐封建的人。 动辄就会把“不下蛋的母鸡”和“不能生”以及“这家人上辈子做什么缺德事导致这辈子没孩子”之类不友善的语言扣到女人头上。 见许问不说话,朱美珍还以为她没听进去,“生产队挨着大队院姓李那户人家你知道吧?昨天傻媳妇儿又被打的满大街跑。还不是为生孩子的事!” 许问想了下,才记起朱美珍嘴里的李姓人家。 男的叫李长河,他儿子智商多少有点问题还是个瘸子,以至于不好说亲。 最后眼看着瘸子年纪大了,没办法就从隔壁大怼娶了个女人回来,这女的也是憨憨傻傻。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儿子儿媳都多少有点傻气好拿捏,还是两口子本身就这么不讲理。 李长河夫妇把恶公婆当得十分称职,动辄对傻媳妇儿骂骂咧咧,有时还上手。 他们夫妇住着家里的好房子,给儿子和儿媳妇腾出低矮的杂物间当新房。 本来,他们对儿媳妇的要求就是能生个孩子就行,傻不傻得无所谓。 谁知道新媳妇过门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李长河夫妇对新媳妇愈发没了好脸色,经常打儿媳妇打到大街上。 那生产队不能看他们总打人,上门调解,建议他们带儿子儿媳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李长河两口子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儿子有问题,只带了儿媳妇去。 检查结果更是让他们家成了生产队的笑话。 新媳妇结婚一年还是个处,怎么生孩子? 大约是李长河教了自家的瘸儿子,后来新媳妇肚子有了动静。 那会儿许问正好忙着高考没顾上这事,问朱美珍:“她不是怀孕了吗?” “她不是这里有问题吗?”朱美珍指了指头,“没爱惜上,掉了。又一年过去了再没怀上。” 许问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妈,那你跟我说这是干什么?你放心,路远征没打过我。再说,妈拿李家说事,是觉得我傻呢?还是路远征傻呢?” 路远征:“……” 他敬许秋石酒的同时还不忘瞥了她一眼。 眼里的意思很明白:你等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问下意识朝他吐舌头,像在岛上那样,挑衅。 伸到一半,意识到这是在家,忙正襟危坐。 朱美珍怕路远征误会忙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还挑事呢?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说你俩傻,我就说你们该要个孩子。” 许望看见路远征跟许问的小动作,摇摇头,对朱美珍道:“娘,我看你就别管她了。你没发现问问出去这一年回来活泼了很多?” 朱美珍纳闷道:“有吗?” 许望肯定道:“嗯。你看现在脸上时常带笑,一看就过得不错,想必路远征也是真疼她。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商量吧!又不是小孩子,有分寸,再说,他们还有一个冬生,也没那么着急。” “冬生肯定是个好孩子。那也不是他们不要孩子的理由。”朱美珍并不认同。 许望摇摇头,给了许问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许问:“……” “问问,人家小征疼你,咱不能欺负人家是不是?你们再把冬生当亲生儿子,他也姓李是不是?人家父母是烈士,不能不给人家留个后。那你们自己也得留个后是不是?小征父母都没了,就他自己,问问你好意思只顾着自己开心不想当娘?你就不给人家留个后?你这样……” 许问听着朱美珍喋喋不休,幽怨地瞪路远征。 他装看不见,嘴角勾着。 许问手伸到他大腿内侧软肉上狠狠掐了一下。 他再牛,肌肉也练不到这里。 路远征没防备,嘶了一声,被酒呛了下,直咳。 许问忙给他拍背,很体贴很温柔地道:“你看你,喝个酒急什么?” 路远征:“……” 就因为这一下,朱美珍总算绕开了孩子这个话题。 许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推着自行车步行回家。 路远征喝了酒,许问怕他把她们娘俩带进沟里死活不让他骑自行车。 第145节 路远征也不逞强,他确实喝了不少。 老丈人和大舅哥一起陪着,他不敢不喝。 多少喝得有点多。 大晚上,天上还飘着雪花。 冬生傻呵呵地张开嘴伸出舌头等着接雪吃。 许问只能一个劲儿叮嘱他,“慢点!小心滑倒。” 晚上化掉的雪重新结了冰,不小心真会滑一下。 路远征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牵着许问,也是一脸笑,“媳妇儿。” 许问嗯了一声。 “我很开心。” “看出来了。”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媳妇儿。” 许问不怎么有诚意的嗯了一声,目光都在前头的冬生身上,怕他摔着自己。 “咱们要个孩子吧?” 许问:“……??” 她侧头看路远征。 他也在看她。 不知道是月光的原因还是他有些醉了,一双眼似乎格外的黑亮。 许问被这双眼看得也有些醉,差一点就点头。 凑巧冬生摔了个屁股蹲,许问忙上前扶起他。“摔疼了没有?” 冬生摇摇头,“麻麻,滑冰也很好玩。你看……” 他小跑几步,两脚一前一后岔开,滋溜一下滑很远。 许问摇头,只能无奈叮嘱:“小心一点儿。” 说话间冬生溜出去一段距离,路远征追了上来,又牵起许问的手,再次重复:“许问,给我生个孩子吧!” “这话题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聊好不好?” “我没醉!”路远征正色道。 “对,你没醉。”许问敷衍道。 哪个喝醉的人会承认自己喝醉? 家里的白酒据许问所知,都是52°起步,许秋石跟许闻都只有一杯的量。 二两半的杯子。 结果今天三个人一人喝了两杯。 没醉? 只能骗骗自己。 只是许问没想到路远征回了家还不依不饶。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朱美珍洗脑了,死活非得让她生个孩子不可。 不光在路上喊,回家后还试图付诸于行动。 一进门就从身后抱着她,手开始乱摸。 他喝了酒,有点孩子气。 不让他动也不听,力气也大,哼哼唧唧的黏人。 又知道许问的弱点在哪,贴着她的耳朵情话不断。 让许问一时间有点把持不住。 幸好还有冬生这个小挡箭牌。 天这么冷,家里没有炕,冬生自己睡暖和不过被窝,所以跟他俩睡在一起。 许问让冬生躺在中间,假装没看见路远征幽怨的眼神。 “等冬生睡着的。”路远征表明态度。 冬生第一次看见雪,有点兴奋过头,一时半会怎么都睡不着。 等冬生终于睡着,醉酒的路远征早睡了。 许问松了口气,醉酒的路远征……真的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他会撒娇! 如果有手机,哪怕相机该多好? 许问一定得得路远征录下他醉后的样子,看他明天会不会羞愧到自尽! 许问是在饭菜的香味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房间中央的炉子被烧的很旺,炉壁都有些发红。 难怪房间里这么温暖。 堂屋里传来许闻跟路远征的说话声,并且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响声。 许问穿了衣服,打开房门。 习惯早起的路远征不知道从哪淘换了个炉子来,正在往堂屋一角安装。 旁边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上盖着厚厚的棉垫。 香味就是从篮子里钻出来的。 “这是什么?” “你们刚回来,家里应该什么吃的都没有。咱妈不放心,一大早做好了让我送过来的早饭。” 许闻说完,打量着许问短促地呵了一声,“小问问,你身为人妻人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给男人孩子做饭合适吗?” “那男人身为丈夫和父亲,做饭也合适。” 许闻:“……” 他扶着烟囱问正在接拐角的路远征,“你们家真是你做饭啊?”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俩谁有空谁做,经常吃食堂。” 许闻啧了一声,“许问,你真找了个好对象。” 以前还觉得路远征当兵,这不好那不好。 现在看来挺适合许问。 像许问说的她不用伺候公婆不用看人脸色。 孩子不用自己生,现在听这意思,连饭都不用自己做。 全公社也没几个她这么享福的。 都是男人,路远征对许问的宠他看得清楚。 “那是!我眼光多好!” “眼光好不好我不知道。”许闻吐槽她,“眼角有眼屎是真的。快去洗脸吧!” 许问信以为真,双手各种揉眼。 许闻乐不可支,“逗你玩的。” 许问翻个白眼,“都孩子爹了不嫌幼稚。”但,还是拿了暖壶往脸盆倒水。 不管许闻说得真假,脸总归也还是要洗。 许闻刚想回嘴,路远征正好往烟道里头按炉子走烟用的烟囱,随着他的动作落下一些土灰。 他一抬头,又是一些灰,还进了嘴里一些。 路远征开口:“大舅哥,不好意思,没看见。” 许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路远征道歉的态度挺真诚,他就是觉得路远征是故意的。 他一边呸呸的吐嘴里的泥,一边想,这小子不会是为刚才他逗许问给许问报仇吧?! 奶奶在县医院。 许问一到病房就知道奶奶病情比许秋石昨天说的严重多。 应当是许秋石怕她担心,所以没说实话。 许问到的时候二叔不在,应该是去打饭了。 奶奶都不太能自主呼吸,需要依靠呼吸机。 不过一年没见,老太太明显老了许多,原本还算健朗的身子,不知道怎么这样了。 整个人抽抽成一团,瘦巴巴的,像个老年版婴儿。 “奶奶。”许问一开口就带了哭音。 奶奶很疼她,比对许闻还好,不像其他老人总是重男轻女。 路远征一手揽在许问腰后,也跟着喊了一声奶奶。 奶奶应了声,一脸欣慰。示意许问他们把她扶起来。 许闻跟路远征一左一右撑起奶奶,许问拿了枕头塞在奶奶身后。 奶奶说话都很难,呼吸粗重, “问问。”奶奶说一句,要喘好一会儿,“回来了?!” 第146节 许问点点头,坐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奶奶,你快点好!我带了好多好吃好玩的回来给你。等你好了我带你到彩虹岛去,那里一年四季都不会冷,你就不会再犯病了。” 奶奶想笑,一张嘴又引起咳喘,只得作罢。 过了会儿,稍微平复了下呼吸,“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 奶奶目光扫过路远征,表情看起来更欣慰了,“小征也是个好孩子,会疼人。” 说一句,得喘一会儿,“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许问有些纳闷,为什么一年多前,许家人对路远征还横挑鼻子竖挑刺,这不满意那不满意,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而且中间没见,一回来,都夸他疼她。 哪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不能说路远征对她不好,可是在许问眼中,路远征是个闷葫芦,多数的好都埋在心里体现在行动细节上。 纳闷归纳闷,也只能在心里腹诽,对着奶奶点点头,一脸幸福的笑:“嗯,他对我很好,奶奶你放心!” 尽管看见许问,奶奶也很高兴,可只坚持着说了几句话,就咳到受不了,听着到要喘不过来气,吓得许问不敢再让她张开。 正好赶上医生查房,把许问他们训了一顿。 “病人现在这种情况,尽量少说话,少活动。” 许问也没想到奶奶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垂下头,有些内疚。 内疚让奶奶说这么多话。 更内疚没在接到许家的信时就赶回来。 许家人那么心疼她,没大事不会提让她回来的事。 原来给奶奶过生日是借口,真正的理由是奶奶生病了想让她回来看看。 可她没有回来。 许闻安慰她:“你现在回来也不晚。” 许家人提那一句想让她回来给奶奶过生日的话是怕许问错过见奶奶最后一面。 还好,奶奶现在还在。 等医生离开,二叔也回来了,他只打了一份饭。 二叔见许问盯着自己手里的饭盒,解释:“你奶奶现在不能吃饭,怕呛着更麻烦。” 许闻小声补充:“医生不让吃,得输营养液。” 许问这才点点头。 吃过饭,让二叔回家休息,他们三个留下。 奶奶睡着了。 “奶奶还能好吗?”许问坐在床边看着奶奶,问许闻。 许闻摇摇头:“医生让准备后事了。好了能撑到开春儿,不好的话……” 他没说话,许问却听懂了,不好的话说不定就哪天的事。 许问跟奶奶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她很喜欢奶奶,总觉得奶奶特别睿智豁达。 每次许问憋屈心烦,跟奶奶聊会儿天心里就会痛快很多。 路远征站在许问身边,见她掉眼泪,从口袋里掏出帕子递给她。 他随身装手绢,基本都是为了许问,他自己是不用的。 军营里的糙汉子们哪这么多讲究?汗水流进眼里也不过是袖子抹一把。 许闻轻叹一声:“生老病死不由人。奶奶今年七十三了。” 在魏庄公社,有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俗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就是说,老人七十三岁或者八十四岁是个槛。到了这个年龄十之八九要没。 晚上许秋石来替班。 许问表示想跟路远征留下来着守着奶奶。 许秋石不同意,“你们刚回来还没休息好。家里还有个孩子得照顾。再说,你们乍然上手,也不知道奶奶的情况,到什么点该干什么也没数。过几天再来。” 许闻也被许秋石轰了回去:“春生还小,小青自己带他太辛苦,你回家帮衬着点儿。” 一直到家,许问都闷闷不乐。 “我知道生老病死无常。我自己也经历过死亡。但,还是会难过。” 路远征也不知道怎么开解她。 他见惯生死,每次战友牺牲都还会很难过,别说许问只是个普通姑娘。 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不管如何,你还有我。” 许问依偎在他怀里,点点头。 不管许问怎么难过,日子还得过。 尤其是他们一家三口是卡着过年的时间点回来的,眼看离过年没几天却还有一堆事要做。 都回村了,总得去看看路远征的叔伯。 虽然许问对他们有意见,但他们到底是路远征的叔伯。 一家三口拎着礼物先到大伯家。 大伯留下他们吃午饭,顺便把小叔小婶也叫了来。 许问琢磨着,大伯是怕他们不愿意去小叔家,想说和下。 虽然时隔一年,叔婶看见许问还是有些心虚。 路远征一一喊了人,也让冬生叫了爷爷奶奶,但是许问没有叫,路远征也不提。 她其实挺小气的。 他们联合在一起毁她名声,她无法做到心无芥蒂。 席间大伯主动开口:“征子,这杯酒我给你和问问赔个不是。你把老婆孩子托付给我,我没照顾好他们!” 路远征没动,侧过头看了许问一眼。 许问开口:“大伯,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也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 意思是谁的错谁道歉。 大伯先看向小叔。 小叔忙端起酒,学着大伯开口:“是小叔的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让问问跟冬生受委屈了。” 这次路远征开口了:“小叔,我还叫你一声叔是看在我爷爷面子上。冬生的事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你们帮我照顾他了一段时间。但许问的事,你们还欠我一个解释。那会儿我就算真死了也还尸骨未寒。你们就造谣我媳妇克夫,是要逼死她?这么做,不厚道吧?我爷爷应该不是这么教你们的,最起码不是这么教我做人的。” 小叔小婶包括大伯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那会儿只想着不愿意要冬生这个负累,可谁也没想到路远征还活着,更没想到冬生根本不是路远征的儿子。 小叔小婶说了不好好话,包括大伯娘。 路远征神色一直淡淡,没不尊敬他们这些长辈,只是明显疏离。 吃过饭,路远征跟冬生牵着许问回家。 大伯大伯娘还有小叔和小婶,把他们送到院门口。 一家三口说了再见后,谁都没有再回过头看他们一眼。 大伯轻叹一声:“让你们眼皮子浅!这个侄子以后是不会跟咱们亲近了。” 大伯娘撇嘴咕哝了一句:“不亲就不亲吧!他一年也回来不了一回。亲和不亲区别不大。” 小婶也点头。 小叔没说话。 大伯目光一一在他们脸上掠过,重重哼了一声,留下一句“头发长见识短”甩手进屋。 许问跟路远征有空就往医院跑,不去医院也是陪着朱美珍去置办年货。 许秋石跟朱美珍都说路远征两口子在家呆不了多少时间不用买很多吃的,让他们到许家一起过年。 许问跟路远征当然也愿意,但是年货该买还是得买。 总得买些对联纸写对联,买几身新衣裳,或多或少备些瓜子糖块,还有烟花爆竹。 另外还得准备送年的礼物。 魏庄流行女婿给丈母娘送年。 就是过年前备一些丰盛的年货送给岳父岳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攀比。 每年到了这时候,就是丈母娘们的高光时刻,特别喜欢串门。 说不了三两句话就是“我闺女昨天刚来送了年。送了两只鸡……” 说白了其实就是四处显摆。 她们串门也很有讲究,一般就喜欢去家里有儿媳妇儿的人家显摆。 儿媳妇不光不给婆家买,还得从婆家拿了往娘家送。 要么是把人领回自己家,然后把女婿送的年货摆在特别显眼的位置等别人问,就算别人不问她们也会找机会提一嘴。 每次听丈母娘们显摆,当婆婆的都特别不是滋味。 也不是当丈母娘的故意使坏,主要双方积怨已久,说来还是封建思想害人。 在农村重男轻女现象严重,家里有女孩的总会被鄙视。 有些人家要四五个孩子就图一个男孩。 平时忍气吞声,也就过年这时候能挺直腰板。 尤其是四五个女孩的人家,一个女儿送一只鸡还得四五只鸡呢! 第147节 这时候不显摆什么时候显摆?! 以前每到临近过年,许家也是重灾区。 街坊邻居家里有出嫁女儿的,都喜欢来串门,有意无意显摆一番。 可把朱美珍给憋屈坏了,不只一次念叨:“跟我显摆什么?我是没闺女还是没儿子?” 每年许望也不是不送东西,但往往新女婿第一年送的多,以后基本就少了。 所以早就嫁人的许望,跟刚过门的桑小青不是一个对照组。 来显摆的人会用自家刚出嫁闺女的礼物跟桑小青这个新媳妇儿比。 路远征知道这事后当然不含糊,直接给足了朱美珍排场。 除了正常的年货比如鸡鸭烟酒,还买了整整一条猪腿扛着往许家送。 还不骑自行车就扛着走。 就为了在路上的时间长一点,多碰见一点人。 认识的见了问他跟许问干什么去,他就笑呵呵回一句:“给我丈母娘送礼去。” 不用朱美珍四处显摆,半个公社的人都知道路远征这个女婿肩扛猪腿,手里拎着鸡和鱼,背上还背着个竹筐装着烟酒糖茶,以及许问给许家人买的新衣服去给丈母娘送年货了。 一到许家,许秋石跟许闻都说他破费,自己人用不着这样。 朱美珍也是一脸肉疼,嫌他们乱花钱。 嫌弃完之后,就串门去了,过了会儿领回来一帮“老姐妹”,没聊几句,就指着猪腿道:“你们看!这么大一根猪腿呢!唉!过年肯定吃不完,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容易坏。” 许问听着失笑摇头,心道这是实打实的七十年代凡尔赛。 那些“老姐妹”嘴上说说着恭维,眼里流露出羡慕,明显有些酸溜溜的。 然后没两天,公社剩下的一半人也知道,许家的新女婿给她这个丈母娘送了多么丰盛的年货。 显摆完后,朱美珍拉着许问小声道:“这猪腿还能退不?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过年穿个新衣裳别人还能看见夸个好。咱吃这么好做什么?再说这也太多了!一根猪腿好几十块钱呢!一个月都赚不回来!” 许问摇摇头,“买都买了,退什么?留着过年吃吧!咱们家这么多人,又不是吃不完。” 能不能退她不知道,反正路远征肯定是不同意退。 许问也觉得路远征这年货送的有点过,十里八乡也没他这样的。试着劝过:“就过个年!家里没有冰箱用不着买这么多!再说,你不买猪腿这些也够妈出去显摆一圈了,真没必要。” 路远征摇头,“咱们家老老少少加起来十口人,一个年过大半个月,一根猪腿不算多。再说,花几十块钱买我丈母娘高兴,值!” “你不是说引起攀比风不好?你这样不怕公社的新女婿们套你麻袋揍你一顿?” “不一样。在岛上那种攀比是没必要的。在家,这种攀比风又不是咱们兴起的。妈都被挤兑了好几年,我替她找找场子怎么了?至于套麻袋的事,不怕,他们打不过我。” 许问看路远征一脸嘚瑟劲儿,翻个白眼:“场子也没这么找的!你送一个年败光了生产队一个劳力半年的收入。你信不信你这礼送完,会一堆人骂你。” “骂就骂吧!我又听不见。我丈母娘开心就行!” 许问:“……” 她嗤了一声:“你是想哄着你丈母娘偏帮你吧?现在在家我都感觉我是捡来的。” 被拆穿了真实意图路远征也不恼,笑嘻嘻道:“你有爸妈有哥嫂还有姐姐,我就有丈母娘护着,你还吃醋?” 许问:“……” “说得跟我哥我姐我爸现在还护着我一样?!” 不都被他笼络了。 那根猪腿到底没退,并且因此路远征在许家的地位一路上升。 饭桌上的菜,十之八九都是路远征喜欢吃的。 虽然路远征悄悄把许问喜欢的菜添加到喜欢的菜单上。 那许问也不开心,用朱美珍的话叫“我又不是做来给你吃的,我是伺候新女婿的!再说我对女婿好,他不是会对你更好?!” 许问:“……” “妈,你对他好,只会让他在咱们家更嚣张,也助长了他在我们家的地位。” 许问做梦也想不到,堂堂的硬汉代表,路远征这么快就融入了百姓生活,还学会了告状。 许问以前一直觉得他们这些糙汉子情商略低,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 要不然也不能每次只要战友们凑在在一起,总跟小学鸡一样,在一起就互啄,语言直白粗俗幼稚。 现在才明白,他们不是情商低是懒,懒得组织语言费心思考,有话直接说省的绕弯子。 像路远征才回来几天?哄得许家人一面倒,都觉得嫁给路远征是她有福气,捡了个大便宜。 许问一度都觉得确实这样。 后来一琢磨不是这回事,她哪就占了偌大便宜? 路远征是干部怎么了?她也是个稀罕的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啊!哪配不上他? 路远征做饭洗衣服怎么了?她还帮着给他们做了很多实用的东西呢!还给他们出谋划策吃喝玩乐呢! 但,这些话,有些不能说,有些说了也没用。 许问就这么从许家团宠沦落到了跟许切一样。 别看许切是许家老么,还真没老么受宠的待遇。 他上头有哥也有姐,好处都被瓜分干净了。 许望是家里第一个孩子。许秋石跟朱美珍初为人父人母稀罕得紧。 再后来是许闻,家人殷切期盼的男孩,也是宠得很。 到了许问,许望和许闻第一次当姐姐哥哥,很新鲜,各种好的都让给许问。 父母觉得总把许问给许望带,对许问有些亏欠,也是好吃好喝得先紧着她。 实打实的老么待遇。 到真老么许切出生后,许秋石跟朱美珍已经第四次当父母,实在没什么稀罕的,基本照猪养。 那会儿许望已经出嫁,也照看不了许切。 许闻是个男孩,对带小孩这件事没什么耐心。 许切不是被嫌弃就是在被嫌弃的路上。 那会儿许问也不大,对许切好是好,但能力有限。 至于朱美珍和许秋石,都习惯小的是被大孩子带了,也没那么愧疚了。 当然,实际上许切也没有多惨,跟别的同龄孩子比还是很有优势,只是相对哥哥姐姐,在家里的地位略微低了那么一点儿。 像那句话说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切年纪小,还不觉得怎么样。 但是许问年纪大也是曾经受过宠的人,地位一朝不保,肯定不开心。 而一向让着她的路远征,这次坚持讨好老丈人跟丈母娘还有大舅哥,不跟许问妥协。 许问一生气,断了路远征的供给。 路远征的津贴都在她手里,不给他钱,看他拿什么“行贿”。 许问掐着腰,一脸得意:“你不是能吗?你没钱再去给哄一个我看看。” 路远征立马怂了,试图说软话让许问恢复他的零花钱。 许问就是不答应。 凭什么夫妻财产,让路远征拿来当好人,收买她爸妈来偏帮他? 那不就成了所谓的花钱买罪受? 她才不当冤大头。 见许问真不给零花钱,路远征又硬气起来了,警告许问:“媳妇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给我钱你别后悔!” 许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瞪大了眼睛,问他:“路远征,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路远征点头,承认地坦荡:“对!” 许问短促的呵了一声:“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给不给吧?” 许问气笑了,干脆利索道:“就不给你!你让我后悔一个看看。” 心道,回个老家看把你厉害的!穷横穷横的。 “你等着!” 路远征撂下狠话,牵着冬生就出了门。 没骑自行车是留给许问,他猜许问一定会骑着自行车追上来。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 路远征回头。 许问看着他要走的方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路远征,你不会是打算去我家告状吧?” 第95章 路远征得意的一扬眉:“你害怕了吗?害怕现在服软还来得及。” 一脸快“来求我, 我等着你哄我并且很好说话”的欠揍模样。 许问:“……” 一句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人自打到了她家,像是打开了第二人格。 还是个比冬生心智成熟不了的人格。 第148节 当着孩子的面,许问只能咽回到嘴边的粗口, 深吸一口气, 尽量客观理智的提醒路远征:“路远征同志,你要去的地方是我娘家!你找我爹娘告我的状合适吗?” “那怎么办?我也没爹娘给我撑腰不是?”路远征一脸委屈,“再说,我相信我老泰山跟丈母娘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就偏帮你!” 老泰山在魏庄公社就是老丈人的意思。 问题是他们偏帮你。 许问气不打一处来,“要能录像好了!我一定把你现在这副模样录下来,去给你手底下那些兵看看。” “许问同志,这就是你不对了!公归公私归私。你不能把日常生活带进部队。再说, 我就去丈母娘家吃顿饭,跟我大舅哥聊会儿天, 怎么了?我兄弟们知道了也会挺我。” 许问还是不太相信,确切地说,不敢想象路远征会顶着一张正义感十足的硬汉脸, 带着一道骇人的疤痕, 像个小孩子一样去跟长辈告状。 画面过于惊悚。 所以许问点点头,把冬生抱上自行车, 笑着拍了下路远征的肩膀,“既然你非得执迷不悟,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告状的。” 说罢骑着自行车先走一步, “告状的人只配步行。” 路远征:“……” 等路远征到许家时,许切这个当小舅舅的已经带着冬生出去跑着玩了。 许问抱着春生在跟桑小青坐在里屋的炕上看孩子闲聊天。 朱美珍在灶台边做饭。 许秋石去奶奶那陪护还没回来。 许闻坐在灶台边烧火。 路远征一进门就甜甜地叫了声妈。 朱美珍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笑吟吟地招呼他:“小征你自己坐。”随即转脸对里屋喊, “许问,小征来了,你给他拿点水果点心。” 许问下意识脱口而出:“他自己又不是没有手。” 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 屋内桑小青啊了一声,一脸惊讶,小声问她:“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许问摇头。 同时,外头朱美珍的声音传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跟冬生骑自行车来,让人家小征走着来,让你给他拿点水果怎么了?人家小征知道心疼你,你也得知道心疼他……” 许问深吸一口气,把春生递给看探头看热闹的桑小青,不情不愿地下炕,从柜子里拿了两个苹果放在方桌上。 朱美珍正好往外倒洗菜的水看见,皱眉训她:“让你拿水果你就真的只拿过来俩苹果?怎么不多拿点?你倒是给洗洗!” 许问:“……” 她先跟朱美珍抗议:“妈,路远征他马上二十七了不是七岁!再说我是他媳妇儿又不是他保姆,不至于伺候这么到位。” 平时她无所谓,在岛上还经常切好水果等着路远征回来吃,可今天他是来告状的,她凭啥还伺候他? 朱美珍洗干净洗菜盆往里兑了些温水递给许问,顺便瞪她一眼:“姑娘家家怎么说话?两口子过日子分那么清楚里外干什么?人家小征每次吃饭给你夹菜不也没说什么?你给洗个苹果怎么还上纲上线委屈到不行? 问问两口子过日子,得相互扶持帮助,不能光他照顾你……” 许问听着朱美珍唠唠叨叨,顿时有些头疼,只能接过盆把苹果放进去洗了洗。 刚洗完,路远征特别矫情地来了一句,“媳妇儿,我想吃梨!” 许问咬着牙瞪他,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看你像个梨。” “妈!”路远征喊。 许问:“……” 她秒怂,微笑,柔声道:“我这就给你洗。” 许问拿回梨放进洗菜盆里,用力的搓洗,分明是把梨当成路远征。 她一边洗一边阴森森地朝路远征笑了笑,问他:“用不用我给你嚼嚼吃?” 魏庄公社历来穷,到孩子该添辅食的时候若家里没合适的吃食,就直接喂米汤鸡蛋甚至是馒头。 但四五个月的孩子哪能嚼得了? 很多当父母的尤其是老人就会把鸡蛋或者馒头嚼碎再喂进孩子嘴里。 许问看见过几回,生理跟心理都接受无能,背过身去差点恶心吐了。 生产队里的人,多数都常年不刷牙,还嚼东西给孩子吃。 那画面…… 许问至今不能想,一想胃里就翻腾。 谁知道下一秒,路远征竟然点头,“你要愿意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许问:“……” 她翻个白眼,“我不愿意。” 就那么从洗菜盆里把梨捞出来,往他手里一塞,小声道:“爱吃不吃!” 路远征看着她笑,倒也没再为难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用折叠小刀,当水果刀使,削下一层薄薄的梨皮。 他手很稳,技术也好,梨皮一圈圈转下来,直到整个梨被削完都没有断,然后自己起身拿了个盘子,把梨削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盘子里,把盘子放在许问跟前。 自己拿了还带一点果肉的梨核啃。 许问这才想起,她自己喜欢吃梨。 被路远征闹得那股子憋屈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她就说路远征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嘴角扬起,捏了一块梨放进嘴里。 路远征把啃干净的梨核扔进泔水桶里,擦了下手,从怀里掏出烟,站在许闻身边,“二哥,我烧火。你抽根烟歇会儿。” 话他说完了,捏着烟盒半天也抽不出一根烟。 平时男人之间互相让跟烟很正常,许闻也没多想,还真抬头等着。 结果就看见路远征拿着烟盒往手上倒扣了半天,最后一脸尴尬地把空烟盒扔到灶台里,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许闻默默掏出自己的烟,分给路远征一支,回头看着许问道:“问问,你可以不给路远征钱,但是也不至于管得这么严吧?平时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在街上看见个人,不得给人家递一根烟?” 许闻说着让开地方。 路远征坐下烧火,借着火苗点燃烟后,回头得意地朝许问眨眨眼。 许问:“……” 狗男人!是真的狗! 许闻起身打开家里柜子上的抽屉,拿出一盒烟扔给路远征,“你也是!津贴也不少就不知道留点烟钱在身上都交给她管?” 路远征接着烟,倒是没装起来,放在灶台上,温声道:“咱大老爷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问问辛苦持家,柴米油盐一把抓。人家给咱咱就花,不给就不花呗!” 许问:“……” 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明明出门前,她看见路远征往兜里装了两盒没拆开的烟。 他分明是故意拿着个空烟盒在这里当戏精。 许问看着路远征,用口型无声道:“你要还要不要脸了?” 路远征只回了四个字:“兵不厌诈。” 许闻跟路远征的对话朱美珍也听着了,见路远征这么大气,许问这么小气,回过头看着许问用食指虚点了点她:“问问,你这有点不像话了。领家过日子是不容易,但小征他又不是小孩子。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他知道。你管钱也别管得这么严。 刚才你哥说的对,大过年的,走在路上总碰见熟人。男人们,哪个不让个烟?总人家给小征,小征不给人家,不显得小征特别不会来事?” 训完许问,又一脸慈爱地对着路远征道:“小征,一会儿妈给你拿钱!以后发了工资你就留下一部分。问问要不同意,你就来找我。” 路远征又回头得意地朝许问挑挑眉,嘴上乖巧道:“谢谢妈!但是钱我就不要了。一会儿许问会给我的,是吧?媳妇儿?” 许问能说不吗?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当然。” 朱美珍做完晚饭,都还没忘记这回事,真从家里拿出五十块钱给路远征。 五十块! 虽然不到路远征一个月工资,但是绝对顶许家全家一个月的收入。 别说路远征,就是许问也不敢要,只得当众拿了些钱给路远征。 路远征笑得无辜且得意。 许问憋屈得咬牙切齿。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路远征还有这样的一面。 戏精! 还是会告状的戏精。 忙碌中到了大年三十。 一大早,路远征跟冬生把自家的对联贴完,打扫完院子,又载着许问一起到许家帮忙贴对联。 许闻去医院跟许秋石交接去了。 这几天都是许秋石许闻和路远征三个人轮流照顾奶奶。 大姑二姑跟二叔都忙着置办年货四处送年,一时间没有空。 许秋石家人多,就把照顾奶奶的事给担下来了。 许问也想去给奶奶陪床,但是都不让她,她走了就剩冬生自己在家。 老百姓很重视贴对联这个事。 一个门上要贴一张横批,一副对联以及一对宽对联,总共五张。 横批和对联是贴在门框上,那一对宽约三十公分长约五十公分的对联是贴在门扇上。 里屋门,窗框都得贴。 第149节 家家户户都这样,特别隆重。 今年的春联格外好看,因为是路远征写的。 这活之前都是许问干,许问字写的不错,但是毛笔字写的不好。 路远征是各种字都漂亮。 今年开始贴的时候全家都一直夸他写的好。 别看对联很简单,没文化乱写乱贴也会闹笑话。 去年许问跟着去拜年就见过一回。 有一户人家,卧室的窗户上破了一块玻璃一直没修。 然后过年在窗户上贴的对联上写着:努力进来。 大家纷纷打趣。 “这是鼓励谁努力进去呢?” “这么小的窗户也再努力也进不去吧?!” 虽说只是被调侃,但主家还是觉得很丢人。 又因为正月前不能揭掉对联,只能贴在那让大家笑话。 许问虽然没犯过这种错,不过她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写出来贴在墙上本身就是一种社死行为。 今年终于不用在当众受辱,许问还是很开心的。 被夸的路远征比她还开心。 朱美珍忙着杀鸡剁鸡,摘菜洗菜。 在魏庄公社,没有年夜饭,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挪到了中午吃。 以往过年就不这么麻烦,因为没钱,有什么吃什么。 连鸡蛋蘑菇汤都能算作是年夜饭。 今年不一样,路远征跟许问买了一堆又一堆的吃食。 等过完年天就暖和了,到时候会放不住。 老百姓还一句老话叫“吃了不疼,瞎了疼。” 意思是,吃进肚子里不心疼,放坏了扔掉就会心疼。 一做十口人的饭,所以朱美珍才这么忙活。 许问忙洗了洗手,给朱美珍打下手,洗菜烧火。 路远征贴完许秋石家的对联还到前面绑着把许闻家的也贴了。 这是许闻他们乔迁第一年,为隆重些,给他们家裁的对联纸都要略宽大一些。 许切跟冬生两个小家伙,被路远征驯服的特别听话,基本也算得上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帮着抹浆糊,拿凳子,递对联。 隐约还见竞争上岗的意思,俩人抢着干。 路远征则踩在凳子上,一边边的把对联贴上,还得自己下来找找平衡再上去修正一下。 一开始,这活是许问帮他,但许问还记仇他告状的事,不好好指挥就来回折腾他。 然后他又让两个小的帮忙看高低。 结果许切和冬生一共两个人还总是两个相左的意见,一个说高另外一个说低,一个说靠外另外一个就说偏里。 最后路远征一人两毛钱把他们打发走,干脆自己来。 他贴完对联就开始打扫院子。扫完许家的再扫许闻家的。 刚扫完扛着扫把往回走,看见一辆救护车往这边开过来,皱了下眉心道不好。 果然,回来的是许秋石跟许闻以及被抬回来的奶奶。 这年头汽车是稀罕物,动静又大,听见动静的都出来围观。 朱美珍跟许问也跟了出来。 看见许闻背着奶奶往回走,连忙上前帮忙。 路远征上前结了车费,顺带给司机递了两支烟。 许问眼尖,注意到路远征给司机的钱不是她给他那两张大团结。 意思就是路远征他有私!房!钱! 骗子!戏精! 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这时候顾不上路远征。 奶奶这时候回来不是好事。 回到房间,朱美珍已经把奶奶的被褥铺好,伺候她躺下。 许问拽了拽许闻的衣裳,“怎么回事?” 许闻抿了下唇,把许问拉到门外,路远征也跟了出来。 许闻压低声音开口:“奶奶非要回来过年!” “医生怎么会让?”许问皱眉,奶奶情况很差,根本离不了呼吸机。 许闻重重叹息一声:“医生说,奶奶就这两天的事了,老人家都讲究落叶归根,她想回来就回来吧!如果奶奶想吃东西,注意点不要呛着也别拦了。” 许问:“……” 脸色一白。 路远征安抚地拍了拍许问的肩,轻声道:“我在。” 中午吃饭,许家所有的人都一脸喜气。 还搬了一把圈椅,把奶奶也抱了出来放在椅子上,给她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 没有人任何人露出悲伤。 冬生跟许切是年纪小,不太懂生离死别。 其他人是把悲伤压进心底,强颜欢笑想着陪奶奶过一个开开心心的年。 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回光返照的关系,奶奶气色好了不少。 说话也没那喘。 胃口依旧不好,只喝了两口鸡汤就放下筷子了。 她看着春生,眉眼高兴:“我这辈子没白活,都熬到四世同堂,连重孙都看见了,可以闭眼了。” 第96章 许秋石皱眉反驳:“娘, 大过年的说什么呢?!” “生老病死正常着,没什么不能说的。”奶奶笑得淡然,以及……生命到终点的豁达。 桑小青犹豫了下主动开口:“奶奶, 你要抱抱春生吗?” 奶奶眼睛一亮,“可以吗?” 许闻接口:“抱自己重孙子什么不可以的?” 奶奶张开胳膊。 桑小青想把春生放到奶奶的腿上, 春生看了奶奶一眼, 嚎啕大哭,抓着桑小青不肯松手。 桑小青有些尴尬。 许秋石和朱美珍脸色登时变得很差。 不是因为春生不肯让奶奶抱。 而是因为在魏庄公社有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哪流传下来的话。 说婴儿纯粹能连同阴阳,只要婴儿一直对着老人哭,不肯看老人不肯让抱, 就说明这个老人身上阴气太重。 就是命不久矣。 虽然没有根据,但一直还挺准。 所谓的婴儿对着老人哭,是指平时不哭,也非孩子耍赖状态, 只是因为看见老人突然哭起来。 或者多个孩子谁看见这个老人都哭。 往往这个老人没几天就没了。 春生性格很好, 平时不常哭。 奶奶住院前,秋忙那会儿还帮着照看春生让桑小青去生产队干过活。 即使是认生,比如第一次见许问, 她抱, 冬生也没哭过。 这事奶奶也知道,便摆摆手, 让桑小青把孩子抱走,抬手指了下饭桌:“咱们家多少年没这么丰盛的年饭了。都看着我干什么?快吃饭吧!” 许秋石深吸一口气,下令:“就是!吃!来,大家干一个!今天阖家团圆,开心!” 大家举起自己的搪瓷杯,男人杯中是酒, 女人杯中是水。 朱美珍也道:“就属今年最圆满。像娘说的,四世同堂!问问嫁人了,许闻也添儿子了。希望你们明年都更好!我也敬你们一杯。”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或酒或茶。 不知道是悲伤中夹杂着幸福,还是幸福中搀着悲伤,总觉得圆满中有那么一丝遗憾。 许问看得出来,奶奶其实很痛苦,但她一声不吭,就那么带着笑容坚持着陪着大家吃年饭,闲聊天。 年饭也好,年夜饭也罢,都有个毛病,就是这顿饭往往吃的比较久比较长。 一顿饭吃完,奶奶明显面露疲色。 第150节 路远征把奶奶抱回炕上,让她休息一会儿。 等奶奶睡着,许家人脸上的笑都收了起来。 许秋石点了根烟,吩咐许闻:“你去通知你大姑一姑和你一叔小叔。你奶奶估计也就今晚……” 他没说完,但是大家都懂什么意思。 许闻点头就要往外走,路远征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许秋石拦着路远征,“你别去!一会儿你陪我去公社一趟。趁公社还没关门,咱爷俩去丧葬店租个灵棚还有些拉拉杂杂的东西,我一个人弄不回来。” 要不然过年都关门,再租不到更麻烦。 路远征点头应好。 许秋石问朱美珍,“娘的衣服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朱美珍点点头,“老太太亲自挑的布样,早就做好了,她还看过很满意。” 许秋石长叹一声,灭了烟,领着路远征往外走。 晚上奶奶精神不济,就没起来吃饭。 从晚饭开始,鞭炮声就没停过。 朱美珍一收拾好碗筷,就开始和面包饺子。 许闻带着春生,路远征带着许切跟冬生,在门外放鞭炮。 今天不放,买来的鞭炮过年期间怕是没机会再放。 许问跟桑小青都帮着朱美珍打下手。 桑小青纳闷地问了一句:“娘,平时不都快半夜才包水饺呢吗?今年这么早。” “我想让你奶奶吃上过年的饺子。” 桑小青不说话了。 在魏庄公社,不按生日算岁数,按过年算。 只要吃了大年初一的饺子就长一岁。就是所谓的虚岁。 也就是说只要奶奶挺过半夜十一点,她石碑上刻得就是七十四岁。 三个人包水饺也快,水饺刚包好,大姑一姑一叔小叔都来了。 朱美珍把包好的水饺,端到外面。 外面天冷,相当于天然冰箱。 可以速冻水饺。 到了快十点,奶奶才醒。 醒了之后状态比上午那会儿还好。 她招招手让大姑一姑扶着她坐起来。 “你们都来了啊!” 大姑一姑开始抹眼。 一叔跟小叔都叫了声娘。 “你们都围在这,我喘不过来气,都出去,一个个进来。” 大家知道这是奶奶要交代后事了,都顺从的退出了里屋。 从大姑开始,一个个进去。 许秋石排在小叔后面,跟他说话的时间最长。 最后是许闻跟许问。 “问问。”奶奶拉着许问的手,“你这姑娘从小就不让人操心。但,也是太不让人操心。一个姑娘家家的别那么倔。 家人也好,小征也好,都是你最亲的人。累了难受了就跟家里说,别什么都憋在心里,自己扛着。 尤其是男人,你得会说软话,日子才更有滋味。” 许问连连应是,端了水递到奶奶嘴边。 奶奶喝了两口,喘了一会儿,“你这孩子……” 她摇摇头,轻笑,“还真不太像我们许家人。” 许问心里咯噔下,看向奶奶。 奶奶一双眼睛明明已经很浑浊,可许问却觉得她的眼能看透人心。 一番话说下来,基本就快到十一点了。 奶奶让朱美珍把她的寿衣拿出来,“现在给我洗洗换上吧!我想看看。” 朱美珍红着眼道:“那我去烧水。” 穿寿衣前得先净身。 奶奶穿好寿衣,就到了十一点。 窗外鞭炮声齐鸣,意味着一年的结束和新一年的开始。 桑小青把她结婚时的镜子拿了过来给奶奶照。 寿衣整体款式像唐装,颜色是正红上带着金线图案,很是喜庆。 许问拿出化妆品,帮奶奶化了个妆。 桑小青帮着奶奶盘好了头发。 奶奶照完镜子,满意地笑了,“我终于可以去见你爷爷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长不长年龄,要不然我可就比他还老喽!这样漂漂亮亮的他应该不嫌弃。” 说这句话的时候,奶奶已经十分虚弱,刚才那股子精神气儿就好像突然散了。 许问鼻子有些酸。 大家围在炕边,隐约有抽泣声。 朱美珍端着饺子盘过来,“娘,饺子不烫了。白菜猪肉馅的,你尝尝?” 奶奶其实已经有点迷离了,闻言还是应了,强睁开眼,抖着手拿了一个,只咬了一口,艰难地咽了下去,笑道:“我还是过了七十三的坎。都别哭!我没遗憾。我迎了重孙来,不当饿死鬼,临了儿女全守着,我很安心!不哭!” 说完手中的饺子就掉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娘!” “奶奶!” 许家人喊得撕心裂肺。 短暂的慌乱过去后,一家人围坐在堂屋里商量奶奶的后事。 在魏庄公社,如果大年初一老了人就是奶奶这样的,当天是密而不报的。 就是假装奶奶还活着,等大年初一再说。 可许家地方小,就这么两间房,没有适合停尸的房间。 总不能人和尸体住在一处,就算许秋石跟朱美珍都愿意也不行,房间内温度过高,不适合奶奶。 一叔家里稍宽绰些,支吾道:“要不先把娘送到我那去?” 大姑哼了一声:“大过年的,你别跟弟妹为了娘打到大街上。到时候娘就真死了都闭不上眼。” 一叔面上讪讪。 他娶了个泼辣媳妇儿,又不讲理。 年轻时,朱美珍看不惯,没少跟这个弟媳妇打架。 最早那会儿,大姑一姑都出嫁后,其实是许问家跟一叔家轮流养奶奶。 小叔过继给了堂爷爷,不算奶奶的儿子,他只需要养堂爷爷。 这一婶特别能算计,在赡养奶奶的事上,真的是一分一厘都不差。 奶奶每次在一叔家住一个月就瘦一圈,人也看着憔悴不少。 在许问家再养胖一圈,每到换地方时,老太太就不想走。 奶奶当然不会告状,但是朱美珍嘴快,没少找一婶。 两个人经常打到街上,最后朱美珍一怒之下直接把奶奶接到家里再不让她去一叔家。 一婶也是个不要脸的,还真就不管奶奶了,除了逢年过节,会拎点不值钱的东西过来看看奶奶之外,平日里就像断绝了关系。 这样的一婶能让奶奶进门?! 有脚指头想也不可能。 路远征开口:“我那有地方。” 他住的是四合院。 这四合院不是路家的,是魏家当初偷偷让爷爷给他留下来的安身地。 许秋石摆手拒绝:“你是好心,但是小征,得按规矩来。你奶奶有儿有女有孙子不能往孙女家挪。人家笑话。再说你跟问问刚结婚不久,还是新房,不能这样。” 许问轻叹一声。 有时候特别不理解这些迂腐的讲究。 明明都难成这样了还讲礼节规矩? 大姑抹眼,“那怎么办?我家倒是有地方,可离得太远了。” 她家离这里有差不多三十里地。 许秋石咬牙,“一会儿我去找找队长,从队里借一间屋让娘住一晚上。” 朱美珍摇头:“生产队部肯定不能让放咱娘。那就剩下牛棚了。总不能让咱娘住牛棚吧?” 许问开口:“去殡仪馆。他们有停尸房。” 一叔啊了一声,“可是那个要收费的。还挺贵呢!” 第151节 许问声音冷了几分,“这钱我出。” 路远征握着许问的手点头:“对,我们出。” 他之所以开口附和这一句,是因为生产队这边有时候做事真的封建。 别看平日里家里当家的都是女人,到了大事上男人说话才算。 如果他不开口,其他人要么当许问没说,要么找个理由拒绝,反正不会当真。 许秋石还不愿意,不是心疼钱,“大过年,让娘一个人孤零零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他舍不得。 朱美珍跟许秋石夫妻多年,知道他难受,犹豫了下开口建议:“要不咱直接把灵棚支起来?” 一叔不干:“那不行!咱公社历来就没大年初一办丧事的。再说大过年,连个帮忙的都求不来。更让人笑话。” 朱美珍也不喜欢一叔,直接怼他脸上:“那你把娘接去你家!” 一叔立马不说话。 朱美珍啐了口,“一个大男人平时窝窝囊囊也就算了!自个儿亲娘死了都不敢接回家,到跟我们厉害上了。还不行?你说的算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一屋子这么多人半天讨论不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半晌许问开口,“别吵了,我有办法。今晚爸妈先去哥嫂那边将就一晚上,这屋里炉子停了,不要烧火。弄些冰块隔着塑料布铺在奶奶身下将就一天。明天来人不要开里屋门。” “这个办法好。”朱美珍愿意,“还是问问聪明。” 许秋石也没意见了,这样奶奶还能在家过年,也不用麻烦别人。 许闻跟桑小青也没意见,虽然他们家炕不算大,但,就一晚上怎么睡不了觉。 其他人也没意见了。 一部分人忙活着给奶奶弄个大冰床,上下都铺了塑料布,防止冰化了漏水。 剩下一部分人,扛着凿和大铁锤到河边去敲冰。 折腾到两点左右,才安顿好奶奶。 许秋石让大家都散了,明晚再过来。 也把许问跟路远征轰回去,“大年初一不能住娘家!” 魏庄公社的风俗里,大家初一闺女不能登门。 住在一个村也不行,只要闺女嫁了人,大家初一这一天是不能进娘家的。 许问跟路远征只好回家。 冬生已经睡了,许问给冬生裹严实了抱着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路远征把外套给许问披上,才骑着自行车往回走,问她:“冬生这么重,你还能抱动?” “抱一会儿还行,久了我可能还真抱不动了。”许问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明天,不,今天冬生都六岁了。” 事实上,冬生才刚过了五岁生日没几天,这岁虚的有点多。 “嗯。”路远征点头,“这是我跟你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以后,我争取每年都跟你在一起。” 许问想起奶奶,鼻子又有点酸,喊他:“路远征。” “在。” “我跟你商量个事。” “嗯,你说。” “等以后咱们老了,你一定不能死在我后面。” 路远征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什么?” “我说,你得死在我后头。” “大过年的胡说什么呢!”路远征知道奶奶的死对许问的触动很大,可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许问是死过一回,不能说不疼不痒,但也是失去意识再睁开都是还是年轻状态,而奶奶才是普通人的一生。 “我认真的。”许问强调,“反正你得答应我,你不能死在我前头。” “为什么?” “我们都活着,不管多大年纪都是伴,要不然人家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嘛! 我之前……就是上辈子,租住的小区里,有一对老头老太太,他们年纪特别大,老爷爷都穿尿不湿了,可能也得了老年痴呆。 哦,尿不湿就是尿布,但不会漏尿那种。 我经常看见老奶奶一手牵着老爷爷一手拎着尿不湿去扔垃圾。那会儿我就觉得羡慕,感觉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 但是现在除了羡慕,我觉得又多了一层新的感悟。 只要咱们俩都活着,就不会是儿女的负担,不用他们养,也不用看他们脸色。 但是咱俩之间不管谁走了,剩下那个肯定就得跟着儿女生活。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再孝顺的儿子伺候人久了,也会时不时给个脸色。 何况两代人生活差异那么大,在一起生活习惯不一样,也会发生口角。那当然谁寄人篱下谁输。 要儿女多了更麻烦,轮流养,不等住习惯了就得换个地方。 才摸透儿媳妇性格又得看女婿脸色。 所以我不想去跟着儿女生活,我不想孤零零的死,我想死在你怀里。” 第97章 刚开始听的时候, 路远征还想笑许问傻,哪有人抢着先死的。听着听着不说话了。 半晌,他点头承诺:“好, 我努力得活!不管自俩几个儿女,不管他们多孝顺, 我都陪着你到生命最后一刻。我留下来当那个孤独的。” 承诺是认真的,但这也确实是路远征最没把握的事, 就算如今在岛上,也没有真的远离战争, 隔三差五得收拾几个上岛来侦察的人。 万一发生大规模战争,还真不确定他这条命能不能保住。 就算和平年代,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保证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生死不由人。 路远征一向是个说了就得做到的人, 如果说了做不到,他一般会沉默不语。 可这一次,他愿意冲动一回,许一件他没有半分把握的事。 除夕,注定是睡不好的一晚。 就算没有奶奶的事,也会有轰鸣的鞭炮声。 会有半夜开始吃饺子的人家。 许问感觉刚刚睡着,就被路远征叫醒了。 “大伯刚过来叫, 不让咱们做饭了,说去他家吃。” 都知道路远征跟许问回来的时间短,家里没备多少年货。 许问其实不想去。 “你就当给大伯面子。横竖也得去拜年不是?”路远征劝她。 许问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 她换了件红色外套。 奶奶死的事暂时压着,今天一切如常,许问不能穿素。 另外虽然她跟路远征结婚已经一年半了,但是去年冬天路远征的事出的突然,她走了也没在家过年。 按照规矩,今年她还算是新嫁娘, 得穿红。 许问没睡好,凉水洗了把脸还是有些困,打着呵欠把头发盘在脑后。 这才把冬生叫醒,一起到大伯家。 小孩子都喜欢过年,虽然冬生特别困,还是没闹脾气,等穿上新衣服就开心到手舞足蹈。 一大早饭还没开始吃,先在茶几上捡了几颗糖。 早晨吃饭前,惯例还是放鞭炮。 许问知道,今天许家是不会再放鞭了。 想起奶奶还是有点鼻子酸。 许问吸了下鼻子。 路远征在她背上轻拍了下。 凌晨四五点,没有路灯,却不黑。 满大街都是提着灯笼的小孩子们,他们成群结队的跑在前头,兴冲冲得逢人就拜年。 大人们也是,哪怕昨天傍晚还见过面,大年初一早晨也得笑着问好。 到了大伯家,路远征跟许问先照例挨着问了过年好。 大伯在布筷子,看见他们忙招呼,“正好想让涛子再去叫你们一遍,快来坐下!你大妈刚把饺子煮好,涛子准备去放鞭呢!” 大年初一早晨吃饭前也是要放鞭炮的。 都是白纸卷的土鞭,威力巨大。 涛子是他小儿子,比许切大几岁。 大伯一二两女,上头两个闺女都出嫁了,大年初一不能回来,略显冷清。 吃过早饭要组团拜年。 大伯大伯娘小叔小婶以及他们的子女还有路远征一家三口,一起往外走。 第152节 出门前,许问先接了两个新娘红包。 按照风俗习惯,新娘子进门的第一个春节,男方家里所有的家属都是要准备红包给新娘子。 大伯跟小叔自然得首当其冲给许问红包,还得给个比较大的红包。 一人给了十块。 比冬生收的都多。 按理像冬生这么大的孩子,在生产队都已经不给红包了。 可能大伯跟小叔出于愧疚,也或许是冬生回来的比较少,总之也给了,一个人两块。 把冬生给开心坏了! 许问本来不打算要,路远征劝她:“不要跟钱过不去。再说,你不收不是亏了?” 她当初请叔伯照顾冬生都出了丰厚的生活费,结果冬生也没被照顾的很好。 许问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坦然把红包接了过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最起码能看清对面来人的长相了。 许问嫁给路远征后,也没在村里呆几天,多数人都不认识。 路远征其实也不认识。 不过这一天,认识不认识不重要。 认识的加个尊称,比如某叔某哥某大爷等,问声过年好。 不认识的直接,笑呵呵说一句过年好! 大家都是互相问候互相祝福,认识不认识,在一天变得不重要。 每个人面上是笑着的,一团和气。 大伯领着他们去给自家比较近的亲戚拜年,每到一户,许问都会收一个红包。 所谓红包指得是给钱,不管三块五块一块两块,都算是红包。 有没有外面那层红纸不一定。 冬生特别羡慕,小声问路远征:“爸爸,明明我是小孩子,麻麻是大人。为什么她有红包我没有?” 路远征回答的特别随意:“大约因为麻麻比你长得好看。” 冬生:“……” 行吧!麻麻是很好看。 一群人被逗得笑个不停。 “冬生,你爸爸骗你的。等你长大了娶个新媳妇儿回家,我们也给你媳妇儿红包。” 冬生哦了一声,“那下次我带豆豆回来。” “豆豆是谁?”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长大了我要娶她。” “有出息!才五岁媳妇儿都找好了。” 冬生不服气地反驳:“我六岁了!” 他刚才在大爷爷家吃了六个饺子呢! 从大年三十一直热闹到初一早上拜完年,能暂时自由一会儿。 路远征跟许问还有冬生回家补了个觉。 一家三口一觉睡到傍晚。 醒了后,路远征做了点吃的,把许问也喊起来。 “多吃点儿。感觉今晚怕是又不能吃不能睡了。” 许问点点头,把身上的红衣服换成了素色。 对老百姓来说,初一的结束不一定得等到半夜十二点。 吃过晚饭就算大年初一结束。 洗好碗筷,一家三口骑着自行车到了许家。 朱美珍看见他们,轻叹了一声:“按理,你们今天真不该回来。” 可生死无常,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讲规矩。 再说,大年初一不能去求人家帮忙,喜事还好,白事……在大年初一多少有些晦气。 这也是为什么大年初一老了人,会往后押一天。 没帮忙的,光许家这几个人还真有点忙不过来。 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太碎了。 许秋石跟许闻正在院子里搭灵棚,路远征停下自行车上前帮忙。 灵棚跟帐篷长得差不多,都是先搭个架子再撑块布,只是灵棚的架子是高挑的竹竿,布是白色的,更高一些,整体成长方形。 两头都留有门,三七分的位置还有一道帘子隔着。 前头支个架子,垫个门板。奶奶就停放在前头。再前面还摆着桌案,供来吊唁的人上香。 后头是孝子贤孙守灵的地方。 这时候天冷,地上铺了厚厚地小麦秆。 灵棚两侧也是开放式,像很多门帘组成。 里屋,许切正坐在炕上逗春生玩,桑小青坐在炕沿上裁白布。 孝子贤孙,尤其是许秋石这样领幡砸盆的,要穿一身白,连鞋面上都要绷上白布。并且孝子的鞋是不能提上的,得踩着后跟。 额头上要白色抹额,后脑勺上要垂一条白布带。 白布带多长,也是有讲究的。 脑袋上还要带一个麻绳编制的镂空帽子,在耳朵旁还会垂下两个小圆球。帽子的帽檐得遮住眉毛看不清脸。 像二叔跟许秋石差不太多,只是细节上有些许区别。 小叔因为过继了,不用带麻绳帽子。 像朱美珍这样的儿媳妇,或者大姑小姑这样的女儿,则都是半身白。就是上半身白大褂,腰上系着白腰带,下边黑裤子但是要用草绳绑住裤腿,鞋子包大半白,只留脚后跟那一块黑色。 鞋面是白的,但是鞋跟还是黑色。 同样要白色抹额,后脑上上垂白带。 等来了吊唁的亲戚,各个都得需要白抹额,白带要不要得看什么样的关系。 比如,路远征就不用,他是孙女婿,他不用脑袋后面垂白布带,但是得腰上系一根白色带子,并且路远征不用进灵棚。 但是许问得进,不光进灵棚,同样得白色抹额,脑后白色布带,腰上是白腰带,鞋面只绷一半的白布。 许闻就得跟朱美珍差不多,要半身白。 春生还小,不穿白衣,但是要抹额和垂下的白布带,并且,他的白色不带上有一小截是红色绸带。 因为他是重孙,这样叫喜孙。 许问两世为人,才知道原来一个白事还这么多讲究,披麻戴孝都是有远近亲疏各种讲究的。 许问跟桑小青一边听着朱美珍给她们普及这些区别,一边用剪刀裁剪白布。 具体多少孝衣,裁多大的布由朱美珍掌控。 许问只需要裁剪白抹额、白腰带以及后脑勺上那根布条。 桑小青裁剪鞋面,顺带把家里人的布鞋都按照规矩缝上白布。 其他人家等奶奶下葬或许就不用穿白鞋了,但是许秋石跟朱美珍需要。 未来一段时间他们俩都得穿着布鞋。 所以桑小青缝得很细致。 一忙又忙到了后半夜。 许秋石跟朱美珍昨晚就没怎么睡,再熬就两天两夜不能睡了。 怕他们身体扛不住,许问早早劝他们歇下。 许秋石跟朱美珍也没多推辞,之后的事还多着是操心的,不能这时候垮了身体。 冬生跟许切抱在一起,在许闻家睡下了。 怕他在路上冻着,就没叫醒他,反正路远征跟许问一会儿就又地回来。 他们只是回家眯了一会儿。 路远征的生物钟特别准时,五点一到就起来,顺带把许问叫了起来。 两个人饭都没吃又赶往许家。 大年初二,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对许家来说,却是一个悲伤的开端。 路远征跟许问远远就听见许家传来雷鸣般的哭声。 这是报丧。 家里已经有不少街坊邻居自发地过来帮忙。 风俗是风俗,都懂但也都不傻。 大家初一来家里拜年的人没看见奶奶,肯定都会问。 毕竟大年初一,奶一个长辈,很多晚辈都会来给她拜年,近处的多少听见点动静不多说什么,有些家远点的侄子什么的肯定会找奶奶。 许秋石含含糊糊,只说奶奶身体不舒服,睡着了。 奶奶又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怎么可能明知道大家来拜年的情况下,还睡觉。 第153节 于是懂得都懂了。 都心照不宣的给大年初一让路而已。 所以今早一听见许家有动静,就自动自发过来帮忙。 路远征跟许问到了刚刚好赶上饭点。 今天很多人来帮忙,许家要管饭的,大清早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馒头就白菜豆腐汤。 朱美珍忙得都没顾上招呼路远征。 按照风俗,路远征也是新女婿第一次拜年,许家要正儿八经的设宴宴请路远征的,而且还得叫直系亲戚来作陪。 同样要给路远征红包。 朱美珍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塞了个红包到路远征手里:“家里今年特殊情况,委屈你了孩子。” 路远征当然不能那么不懂事,摇头:“妈,我没事。都一家人咱不那么多讲究。这两天正花钱,您留着吧。” 朱美珍硬生生把钱塞进他怀里,“一码归一码。今天不伺候你已经很委屈你了,不能再少了红包。我怕一会儿忙忘了,你先收着。” 说完就脚步匆匆出去找人帮忙了,明天还得需要人帮着缝被子。 就是把大红喜庆的被子和奶奶现在躺着的缝在一起,直接架到车上送去火葬场。 说起来,白事比红事还要考验磋磨人。 像结婚,日子能提前半年以上选,早早就开始准备喜被嫁妆什么的。 中间那么长时间想起来什么就添置一点。 到结婚的时候除了招待宾客没什么手忙脚乱的事。 白事不一样。 毕竟谁也不能预判自己或者别人是哪天死。 为此,很多老人会提前给自己准备寿衣,自己挑选布料、帽子、鞋子。 棺材也会提前打好。 像奶奶就是。 早在前年奶奶就把寿衣准备好了,她怕自己过不了七十三。 棺材是奶奶住院时,医生说奶奶命不久矣时许秋石去让木工个打的。 不过许家地方小,放不开,暂时寄放在打棺材的地方。 连白布朱美珍都早早地买好。 可还是没想到奶奶会走这么急,很多细节还是没有准备好。 又赶上大过年,大多数卖东西的铺子全部歇业。 粮油米面烟酒还好说,过年家里多少备了些,实在不行去邻居家借一点。 主要是缺菜,宴请宾客的菜。 家里不是缺这就少那,特别难为人。 白事待客和结婚差不多,不过是下葬那天,所以还能有两天时间准备。 买是不买不到,只能从街坊邻居家借。 借白菜借豆腐。 幸好,白菜家家有。 豆腐家家也都会买不少。 鸡鸭鱼肉,许家备了些,可能不太够,也得借。 许秋石跟朱美珍应对白事经验也不足,一天过去,一个嗓子哑了一个嘴角起了燎泡。 大年初二叫报丧,就是生产队的人帮着去通知奶奶所有的亲戚。 还要通知朱美珍娘家人,桑小青娘家人。 还有许望家,路远征家这种。 包括二叔二婶家所有的亲戚也得通知一遍。 二嫂再混不吝,这种事上不能含糊。 在魏庄还有一条潜在的铁律,可以不帮红但不能不管白。 意思是,有结婚的求你帮忙,如果不想帮可以拒绝。 但是白事不能拒绝,谁都有生老病死那一天,得为自己积福。 毕竟再牛逼的人,也不能决定自己死后的事会怎么处理。 需要哭丧的要先来,像朱美珍娘家人这些远亲戚只需要下葬那天过来送礼钱吃席。 他们要拿两份礼钱,吊唁一份,还得个自己家闺女、妹妹什么的一份,叫收头钱。 就是女孝子会给女方家属磕头。 这头不能拜磕,得给钱。 吃过早饭,近处得到信的亲戚就开始来人了。 一进村口就开始哭,不见得会掉眼泪,但是声音一定要大。 像大姑二姑就是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喊:“我的亲娘啊!你怎么就走了!” 事实上,明明奶奶走的时候他们就在场。 许问跟桑小青听见动静去扶着大姑二姑回来,给奶奶磕头上香之后进灵棚跪着。 其他孝子贤孙也差不多一样的流程。 一整天时间,灵棚里从只有许家人慢慢越来越多,到了傍晚,老老少少跪了一灵棚。 大部分许问都不认识。 很多都是奶奶的侄子外甥这种。 而许问,除了偶尔去接女眷,多数时候就跪在灵棚的麦秆上。 在灵棚里,男女各一排,男的在左边,女的在右边,中间停着空棺材。 路远征跟冬生只能在外面陪着她。 没办法,有时候所谓的远近亲疏其实很不讲人情。 明明奶奶临终前,路远征还是个守在床边的孙女婿。 现在很多许问见都没见过的人跪在灵棚里守灵,可路远征还有她姐夫却都只是个“外人。” 傍晚,锣鼓唢呐队来了,开始吹拉弹唱。 生产队里很多人无事都过来看热闹。 许问没太懂这一举动的意义,可能是为了给奶奶做排场。 到了深夜,人都散了,附近的亲戚也都回去了,灵棚里守灵的是许秋石跟二叔他们。 许问也被勒令回去。 朱美珍心疼她,不让她留在这儿:“你还年轻,晚上外面这么冷,冻坏了可咋整?回去休息一晚上,明天还有得忙呢!” 许问其实也没那么冷,路远征自打知道她要跪一天,回家把他军大衣给拿过来让她盖在腿上。 最后,她拗不过朱美珍只得回家。 大年初三,奶奶火化。 吃过早饭,没一会儿把奶奶送去火葬场。 送之前,还让孝子贤孙们看了会后一眼。 把奶奶抬上车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孝子贤孙同时哭了起来。 许问这才有了奶奶真已经去世的真实感,哭得撕心裂肺。 现在奶奶虽然闭着眼,可还是有血有肉,再回来就是骨灰了。 火化只有几个人跟着去,轮不到许问一个孙女。 再回来都是中午过后了。 车在生产队外就停下了,许秋石抱着奶奶的骨灰匣走在前面,二叔捧着奶奶的遗像跟在一边。 许问他们这些人都站在村口迎着,一看见奶奶就都跪下开始哭喊。 随后列好队跟在许秋石身后接奶奶回灵棚。 这一次,灵棚里那个三七分的布帘子就撤掉了。 骨灰盒放进棺材,盖好盖子钉死。 还是男女分开跪在棺材左右。 晚上依旧是闹哄哄的吹拉弹唱。 大年初四,是奶奶下葬的日子。 这一天许家更是热闹。 像许望的公婆,姑嫂,桑小青的公婆,姑嫂,路远征的叔伯,等,这些人都要过来吊唁。 中午许家要隆重地待客。 许问家地方小,得借用邻居家的房子。 白事的宴席也是八大碗。 吃过午饭,才是下葬前的重头戏。 许秋石领着男孝子,朱美珍打头带着女孝子。 先去这些坐席的宾客处答谢一圈,就是磕头。 宾客们过来吊唁,再家属答谢一回。 第154节 下午一点半多点,主事的高喊:“启灵!” 许秋石举高了盆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声哭喊:“娘,您走好!” 之后就是把奶奶葬进祖坟。 送葬队伍也是有讲究的。 案桌在最前,之后是抬棺的,后面跟着两列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 一路上要停好几次,每一次主事的都会高声喊一堆什么。 许问听不出来。 反正他喊完之后,总会有同样的老者出来上香。 她姥爷是第一个。 然后孝子贤孙磕头。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到了许家祖坟上。 奶奶跟爷爷葬在一起,坑都挖好了。 棺材放进去以后是填土。 那一瞬间,再次响起了哭声。 许秋石哭到鼻子眼泪都流了出来,跪在坟边,两手扣着棺材上的石板不让填土。 一个五十来岁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娘,你走了我就没有娘了啊!” 不管一个人多大年龄,有爹有娘就能当孩子。 许秋石一直做好了奶奶会离开的准备,可真正下地这一刻,他还是崩溃了。 许闻一边哭一边拉着许秋石。 朱美珍哭得比两个姑姑都伤心,她自打嫁到许家跟奶奶相处了二十三年,跟奶奶比这俩姑姑还像女儿。 毕竟奶奶不是那种恶婆婆,朱美珍一进门她就放权了,平时少管事多干活。 婆媳偶尔也拌嘴,但朱美珍那性格,有话就说,说完就忘也不记仇。 奶奶为人又豁达,所以两个人算是全公社比较出名的模范婆媳。 许问也在哭,但是她不适应这种哭喊,只是默默流泪。 两辈子,第一次这么送最亲的人离开。 许问很难受。 她想,她上一世的父母,在得知她遇难时,该多么痛苦? 路远征陪在许问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轻拍安抚,低声重复:“你还有我。”“我还在。” 等奶奶下葬完,还得处理身后事。 生产队帮忙的人,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都还了回去,灵棚也拆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才都自行各回各家。 朱美珍哑着嗓子挨个道谢,每个人塞了一把糖块瓜子或者是烟。 大过年的,都得走亲戚,抽空来帮忙的都人人情。 等其他宾客也都送在,家里只剩二叔二婶小叔小婶大姑二姑他们。 许望一家、许闻一家、许问一家也都在。 许望许闻许问是单纯想多留会儿陪陪许秋石跟朱美珍,毕竟这个年过得兵荒马乱,也没时间好好坐下来吃个饭聊聊。 奶奶刚去世,父母都很难过。 而且,许秋石跟朱美珍明显累得不轻,他们想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活好帮着做做。 见许秋石兄妹几个还有话要说,许望他们姐弟兄妹都进了里屋倒地方,围坐在炕上聊天。 小孩子们都跑出去玩了。 还都是离死亡太远的年纪,不懂太奶奶去世意味着什么。 许切应该懂了,哭得最难过。家里最疼他的就是奶奶。 但,就因为他懂事,知道大人要说话,还难过还是带走了小朋友,包括春生。 至于叔婶他们坐在堂屋等着算账。 二婶难得这耐得住性子坐在方桌边等着。 许问摇头,压低声音开口,带了几分讥讽:“我还是第一次见二婶在咱家坐这么久。” 往年不管是过年还是奶奶生日,二婶都是来露个面就找借口离开。 许望撇撇嘴,也小声道:“别说你,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她几回。她在外面总跟人说奶奶偏心,好吃好喝都给了咱们家,攒了一辈子的钱也给了咱家。 奶奶要有钱也早让她给盘剥了去。早些年奶奶去她家,每次她都偷偷翻奶奶的东西。若说偏心,咱们家真正落下的大约也就这两间老屋。” 桑小青也点头:“我嫁过来第一年,许闻带着我去二叔家拜年、二婶给了我五毛钱。我真心不想要!” 不是她不知好歹,嫌贫爱富。 魏庄公社是穷,可再穷也没有当婶子的给侄媳妇五毛钱的。 这是不把桑小青这个新媳妇儿当回事。 从那以后,桑小青也不待见这个二婶。 许闻呵了一声,“还用说嘛?肯定以为奶奶的礼钱还剩很多等着分钱呢!做梦去吧!奶奶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开支可不小。年前买菜又贵,就怕不光不剩钱还得自己掏一部分钱。” 他话音刚落,只听二婶在外头问:“大哥!娘接的礼钱还剩多少?你算完没?赶紧算好,我得回去做饭,翠芝他们今晚还在家里住。” 翠芝是她的女儿。 许秋石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朱美珍气不过,开口怼她:“王玉兰,你还要不要点脸?娘才刚下葬,坟上的土都是温着的,你这么说话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老太太没了又不是我让她没的。我也老老实实在这给她守了三天灵尽了一个当媳妇儿的本分,还怎么着?再说了,留我们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算账吗?我催下怎么了?” “你是等着算账还是等着分钱呢?”朱美珍这两天用嗓过度,声音嘶哑,说两句喉咙就疼到咳嗽。 里屋桑小青眼白都要翻上天,“她那是守灵吗?去上工都没她这么按点。早上太阳出来才来,下午太阳不等下山就走。就今天呆的时间最久还是因为她娘家来人给她磕头钱。” 外屋大姑忙打圆场:“你俩都少说两句,让秋石把帐算完,该分分,该补补。” 二婶还不干,“我可去柜上看过了!接了一千多块呢!这两天说啥也花不上一千块。你们可别想糊弄我。” 许秋石啪地往桌上一拍,捏在手中的铅笔断了,笔头飞了出去,恰好弹在二叔脸上。 二叔哎呦了一声。 二婶腾一下站了起来,“许秋石你几个意思?一说分钱不乐意了是吧?想独吞娘的礼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平日里娘逢年过节接的礼钱还有吃喝都便宜你们了。娘身后的钱你们还想独吞?想都别想!” 许秋石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哭得太过,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或者说,说话是无声的。 二婶见状更嘚瑟了,“怎么不说话?让我说中心虚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今天特意去找过记账的吴叔,让他给我抄了一份礼簿。我也是认字的,你们谁也别想糊弄我。” 里屋,许望翻白眼,“还认字呢!也就认识自己名字,糊弄谁呢?” 许闻耸肩:“吓唬咱爸呗!” 许秋石瞪了二叔一眼。 二叔吓得站了起来试图去拉二婶,但是二婶在家泼辣也不一天两天了根本不给二叔面子。 两个姑姑看不下去,一左一右架着她,“玉兰,再闹就过了!秋石那不是在算账?又没说没你份你激动什么?” “就是!娘尸骨畏寒。在医院时你一天没去看,回来了你也连脚印都没有一个,这会儿上蹿下跳的是不是有点过分?我二弟是窝囊,可我们许家其他人还活着。”小姑语气也不太好。 意思是你别太过分。 二婶一看所有的人都说她自己,一甩袖子就要走人,走到一半,又倒回来,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们别想合伙把我打发走。告诉你们,想坑我们家那份钱门都没有!” 说归说,没有刚才那么横了。 没人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许秋石把算好的账拍在方桌正中央,就到一旁蹲着抽烟,意思是让他们自己看。 二婶快其他人一步,一把抓起账单抄在手里,塞给二叔,吩咐他:“你快看看,一家分多少?” “一家一百五十七。”二叔小声道。 二婶眼睛一亮,一百五十七块不算少了。 她朝朱美珍伸手:“大嫂,你先把我们家那份给我们。” 朱美珍还没等说话,二叔补了一句:“不是给咱们钱,是咱们要补的钱。” “什么?”二婶一下急眼了,回头就拍了二叔一下,“你别跟着跪两天就跟许家人一起糊弄我!收了一千多块礼钱怎么可能还一人均摊一百五六?” 这里五个人呢,加起来岂不是…… 二婶掰着指头,按二百一个算,那就是一千块,每个人减去四十…… 二婶算不过来,一甩手,回头就找许秋石:“大哥,你这帐算得糊弄鬼呢?怎么可能还差小千块钱?” 许秋石想解释,实在发不出声。 朱美珍哑着嗓子喊:“难道住院不要钱啊?娘住院一个多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养着娘凭什么要我们拿钱?我们又不是没去陪床!再说了,历来丧葬收的礼钱都只办丧事用,不够的子女添,多余的子女分。怎么还连住院费算进去了?” “凭什么?就凭你嫁的这个男人他姓许!他也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朱美珍气得浑身发抖,嗓子越来越哑,一咳嗽喷竟然带了血丝。 “弟妹,别说话了!你这是把喉咙吼破了。”大姑忙上前查看。 许问他们再也坐不住,纷纷从里屋跑出来。 许问跟许望扶着朱美珍往一边坐下。 许闻瞪二婶。 二婶明显有些怕,后退了两步,正好扶着二叔,气不打一处来,两手轮番地在二叔身上拍打,“你个窝囊废!看不见人家都要打你老婆了?你还不管?坐在这里跟个木头一样!” 第155节 二叔又羞又恼,一下子推开二婶:“你闹够了没?我娘才下葬呢!这帐我看过!医院的住院费我也看过!娘住院这一个多月花不了不少钱呢!她要打针吃药还要呼吸机。要不是收了这些礼钱,办完丧事咱们平摊的更多。而且这钱还是欠着医院的,得给人家。 老话说“欠天欠地不能欠郎中跟教书先生的钱。我也是我娘养大的,这事我不能不管。” “你打我?”二婶急了,上前撕二叔,“你竟然敢打我!我给你生儿育女,养大他们,张罗着给你盖了房,娶了儿媳妇。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打我!” “你别胡搅蛮缠!谁打你了,是你自己绊在我身上的。”二叔不敢还手,只敢嘴上嚷嚷。 许问眼疾手快,抄起一只差点被他们两口子打掉在地上的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墩,“闹够了没?没闹够回你们家闹去!” “大人说话有你个小辈说话的份吗?”二婶打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抓许问。 二婶的手还没等落到许问脸上,就被路远征抓住。 他低头看着二婶,警告她:“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是你敢动我媳妇儿一下,我一定会把你丢出去!” 二婶抽了下手,没抽动。 她一向横惯了,下意识想骂,一抬头看见路远征一双淬了冰的眼,以及那一道骇人的疤,瑟缩了一下,目露胆怯。 她再蛮横不讲理也只是普通百姓,最多也就是个欺软怕硬。 第98章 路远征身上是实打实沾过人命的, 平时还好,这会儿不高兴了,煞气有些外露。 别说首当其冲的二婶, 其他人都有些惧怕。 路远征见她老实了,甩开她的手, 把许问拉到自己身后,淡声开口:“人在做天在看!缺德事还是少做一点。你今天怎么对奶奶明天你的儿女也会怎么对你!” 二婶压根听不进去这种话, 想指路远征又怕害怕他,只好手指虚指了一圈, 点到许问这里时快速划了过去,“不就仗着人多吗?你们给我等着!谁还没个儿女!” 说罢扭头就走。 大姑看着二婶的背影,有点害怕地吞吞口水:“她准是去叫人了!” “她就一个闺女一个女婿一个儿子, 怕她做什么?”小姑一脸嫌弃。 朱美珍知道大姑顾虑什么,也有点头疼,“她娘家就在本村。娘家兄弟也是个不讲理的。” 他们一家子都这德行。 朱美珍当初把奶奶接回家,就是不想跟他们生气。 路远征安抚道:“妈,没事。有我在。” 二叔苦着脸开口:“他娘家兄弟横着呢!是公社出了名的混混,整天跟几个四不着六的混在一起。” “你说你也是,怎么找么个媳妇儿!”小姑朝二叔抱怨。 二叔急了, 腾一下站了起来,委屈到不行:“是我找的吗?还不是咱们家穷,没人愿意跟我。她当时愿意跟我,你们不都觉得是好事?!现在赖我找了这么个泼妇?你们一年到头见她几回?我天天跟她在一起过日子,我说什么了?我连个上门女婿都不如。” 小姑顿时不说话了,就是知道二叔委屈,许家人才在很多事情上睁只眼闭只眼,能退让就退让, 尽量不让他为难。 二叔结婚后,一家人才知道,王玉兰早先其实许了人家,当时才谈对象就没公开,结果男方被王玉兰的泼辣劲儿吓到,恋爱没谈几天就分手了。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谈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说是谈对象,跟未婚夫妻差不多,就等着选日子订婚。 这王玉兰不光泼辣还胆大,跟男人相亲时该亲的亲了该摸的摸了。 男方退婚,王家能干才怪,当场一家子就奔男方去跟人家算账。 结果到了男方家里,才看见王玉兰把那对象给打的鼻青脸肿。 见王家不依不饶,男方要跟他们家拼了,还说王玉兰这么泼辣的姑娘,谁家娶了得倒八辈子血霉。 王家怕消息传回来,王玉兰真嫁不出去,这才跟男方私了,好说歹说还付了一笔医药费封男方的口,让他们家当从来没跟王玉兰相处过。 王家怕夜长梦多,男方哪天再说漏嘴。 他家再不讲理也知道人成虎,到时候一旦说出去,王玉兰别想找对象就了,就寻思着赶紧把王玉兰嫁出去。 嫁远了又不放心,生怕她再撒泼把人打了就寻思就近寻摸个老实人家。 也是巧了,那会儿二叔正好到了找对象的年纪,在四处找人说亲。 王家就找上门,表示不要彩礼,给嫁妆,还有两间门旧房可以让给小两口放婚房。 这对许家来说,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许家在村东头,王家在村西头,那时候也不吃大锅饭,两家没来往,自然也不知道王玉兰这么泼辣。 媒人收了王家的礼,说亲时只说王玉兰的好,不提她这么泼辣的事。 许家人就这么被蒙在鼓里把二婶娶了回来。 她也就是老实了结婚那几天,没多久就原形毕露,经常跟二叔打架。 一开始二叔也不惯着她,被打狠了就打回去。 这可捅了马蜂窝,王玉兰回家一通哭,她娘家兄弟上门就一顿揍二叔。 次数多了,二叔被打怕了,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 有时候明知道二婶欺负人,许家人怕二叔回家后难过,能不计较就不计较。 所以奶奶这么多年跟着许秋石一家生活,二叔连一毛赡养费都没拿过。 许问依稀也知道这事,还是气不过,道:“再横不能不讲理。” 许秋石敲了敲桌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声。 朱美珍跟许秋石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她当翻译:“你爸说不管老二,这帐,你们什么意思?认还是不认?” 许秋石又拍了拍许闻,指了指账单。 许闻茫然的看着许秋石。 朱美珍道:“你爹让你把住院的票据都拿出来给你叔和姑们看看。” 许闻应了,回自家把票据都拿了来。 许秋石这次连手势都不做了,只看着朱美珍。 朱美珍点点头,对着叔们和姑们开口:“娘最后这一个月病的重,中间门都抢救了两回你们是知道的。再怎么省也还是花了一千多块。这次礼钱也接了一千多块。 但是租灵棚打棺材跟待客也花了一部分,所有的开支都在这里记着,你们谁想查账谁就查。 然后钱呢!就是刚才老二说的,一家平摊一百五十七块钱,你们看看什么时候能凑下。 放心,这钱不经我们手不用跟老二家似的怕我们贪了,咱们直接去医院还给人家医院。” 许秋石家当然没意见,二叔这边明显不好办。 只能看大姑二姑小叔个人了。 小叔刚想开口,被小婶捏了一把,小婶道:“大哥大嫂,这钱呢!按理说我们也拿得着。毕竟也是娘亲生的。可你们也知道我们家这个过继给了咱大伯,我们现在管大伯叫爹,得给他养老。总不能我们俩两边养老吧?那以后谁还愿意过继?” 小婶说完,房间门里一片沉默。 过了会儿桑小青忍不住开口:“小婶儿,按理说你们长辈的事不该我一个小辈开口。但,话不能这么说吧?小叔是奶奶生奶奶养。过继给堂爷爷也只是为了堂爷爷百年之后,让小叔领幡摔盆当孝子。又不是说让你们管堂爷爷的吃喝拉撒。” 平日里总借口过继,不想出钱,但是奶奶过年给压岁钱的时候,又总喊着是亲孙子。 桑小青看不惯她这种借口过继,哪边有好处哪边去的性子。 小婶年轻些,没二婶那么厚脸皮,被桑小青揭穿后讪讪道:“我也不是说我们不拿。总归不能和几个哥哥姐姐一样平摊吧?再怎么说我们确实也是过继出去的。爹娘这房子可实打实归了你们家。我们不争房子,也不分娘的家产,出一百块,行吧?” 许秋石没说话,只看了小叔一眼,小叔垂下头躲开许秋石的眼神。 奶奶哪来的家产可分? 但,这两间门房实打实归了许问家,这是事实。 所以朱美珍他们都没说什么,最后许秋石点了点头。 大姑呐呐道:“我没有理由,我应该拿。只是……”她长叹一声,“都是兄弟姐妹,也不怕你们笑话。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家里的钱我说的不算。我得回去跟我们家那口子商量一下。” 这一回谁都反驳她。 如果说二叔是被王家坑了,那大姑就是命苦,嫁错了人。 大姑父年轻时嗜酒,平时还像个正经人,一喝多了就打她。 那会儿爷爷还在,找上门去。 大姑父磕头认错发毒誓说再也不敢。 可下次喝酒还是会这样。 后来爷爷没了,大姑父变本加厉,打了人连歉都不道。 家里的财政大权也不在大姑手里。 奶奶死了,大姑父来转了一圈,丢下十块钱的礼钱就走了。 所有的人看向小姑,小姑一挺胸膛,“我没理由。该我出的钱我出。” 许问看向小姑,多了几分诧异。 都是生产队里吃工分的,谁家条件也不宽裕,日子都是凑凑活活。 一百五十七块,不算要命却也不是个小数目。 要不然小婶子不会讨价还价。 这个小姑,在许问印象里跟奶奶是最不和的,总说奶奶偏心。 经常跟奶奶吵架,打的很厉害,闹了好几次要断绝母女关系。 中间门有几年真得不来往,小姑过年都不回娘家。 小姑说不出钱许问不会意外,这么痛快答应许问才诧异。 不光许问,其他几个许家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小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哑着嗓子道:“都看我干什么?不想我出钱啊?那我不出了。” 大姑摇摇头,“你跟娘……你俩……” 小姑长叹一声:“年轻时候不懂事,总埋怨娘。自从我自己生了孩子当了娘才知道父母多不容易。我早就后悔了。就是跟咱娘吵习惯了,有点改不过来。娘养咱这么大,那么不容易,一人出一百来块怎么了?谁家不穷?有这么一百多发不了家,少这一百多也不会在穷到哪里去。” 第156节 小姑说着有些哽咽,“有爹有娘才是家。你啊我的,以前逢年过节还能说回娘家。这屋里再久不来也能找到小时候熟悉的东西。可娘没了,以后咱就没有家了!” 小姑说完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秋石灭了烟,走过来在小姑肩膀处轻拍了拍,张了张嘴。 朱美珍吸了吸鼻子,继续翻译:“你大哥说,以后没咱娘了这也是你家,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小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着摇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许问懂她说的不一样。 不管许秋石再好,她以后也只能说“我去哥嫂家”而不是“我回娘家”。 许问心想,也许奶奶这几个儿女里,最像奶奶的反而是小姑。 通透,豁达。 大姑一听,也跟着哭了起来。 堂屋里顿时一片哭声。 跟守灵时那种听安排的哭声不一样,这是几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子女发自肺腑的难过。 许问他们几个晚辈都默默地站在屋子中央,谁都没有劝。 因为知道长辈们都需要这样一场告别。 告别奶奶,也告别他们一母同胞最深的羁绊。 路远征耳朵动了动,倏地侧头从窗户往外看。 站在他身边的许问,随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了眼,什么都没看见。 她小声问他:“怎么了?” “有人来了。”路远征轻声道,“还不少。” 许问怔了下,再次看向窗外,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好一会儿才听见隐约是有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很杂乱,应该有不少人。 过了会儿,许家人都听见动静往外看。 匆忙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骂骂咧咧声。 “姓许的长能耐了,竟然打我妹子?!” “听说他们这里面有个当兵的,挺凶。你小心点!” “我呸!当兵的什么了不起。老子一拳照样打个。” “……” 朱美珍皱眉,面露忧色:“坏了!你二婶真叫人来了!” 大姑和小婶也有点慌:“这怎么办?那些人可不好惹啊!” 路远征低头对许问道:“我出去看看。” 省得他们进来再打坏了家里的东西。 许问点点头,“你小心一点。” 路远征点头,把外套脱了,递给许问,往外走。 许闻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许问跟到门口往外看。 许望和桑小青也跟了过来,一起挤在门口。 朱美珍跟大姑小姑小婶凑在窗户前往外看。 许秋石拍拍许问的肩膀,又指了指外面。 意思是他也要出去。 许问摇摇头,“爸,你不用出去了,外面有路远征……跟我哥就够了。” 许秋石不认同,觉得他是一个长辈是这一家之主,让儿子跟女婿出去算怎么回事。 许问也不好解释,只道:“你先看看,一会儿路远征他们打不过了你再出去也不迟。” 二叔本来还想借机出去偷着打王家人几下出出气,听见许问这么说,也只好在屋内站定。 许问回头看了二叔一眼,想了想,让开门,“二叔,你想去就去吧!跟在路远征身后别往前凑。” 许秋石趁机也跟了出去。 许问:“……” 小叔一看,屋里就剩自己一个男人也不合适,跟着走了出去。 于是,门外成了男人的战场,屋内成了女人们的看台。 桑小青跟许闻感情好,不太放心许闻,扯了扯许问的衣摆,问她:“你说,你哥他们能打过王家人不?” 许问其实也没什么信心。 路远征又没当她面打过架。 岛上有几次来人也是岗哨发现制服的,路远征只是去收尾。 他现在当了岛上的主官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就更少了,最起码许问没见过。 只偶尔看见他在校场跟手下打闹过几回,倒没见他输过。 应该没问题吧?许问忐忑地想。 嘴上却说的笃定:“放心!路远征可以的。” 话是这么说,一颗心揪着看着外面。 路远征加许家四个男人拦在门口。 二婶领着七八个男人站在对立面。 这七八个人,小的大约十七八,大的大约四五十岁。 或高壮或矮瘦,都一脸凶相。 二婶指着路远征道:“就他打我的。” 为首的男人,眼睛一挑,“你打我妹妹了?” 路远征摇头:“我不打女人。” 二婶她哥面色略微缓和了几分,以为路远征这是服软,谁知道路远征又补了一句:“要不然真会揍她。” “草!”王玉刚,也就是二婶她哥骂了一声,二话不说挥着手里的棍子朝路远征打了过来。 路远征连表情都没变,眼看棍子都要砸在他脸上了。 屋内的许问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叫出声:“小心!” 与此同时屋外的路远征动了,他伸手抓着棍子一端往前一带,身子往侧边一挪,同时抬高右腿屈膝顶在重心不稳向前扑的王玉刚小腹上。 只听王玉刚一声闷哼。 路远征握着棍子的手向上一折,王玉刚哀嚎一声松开手。 王玉刚那几个兄弟见他吃了亏,大喊一声“兄弟们,一起上!” 路远征回头,不慌不忙地拉着王玉刚的胳膊往他们扑来的方向一甩。 自打扑向路远征重心就没稳过的王玉刚晃晃悠悠像喝醉酒一样撞向了扑过来救他的那堆兄弟。 “哎呦” “哎呦” 根据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他们本来的速度越快,路远征甩王玉刚的力度越大,他们撞在一起后的力道就更猛,更疼。 几声叫唤,倒了近一半。 剩下一半人顺利到了路远征跟前。 路远征扬起手中的木棍硬碰硬砸向了跑得最快冲在最前头那个混混手中的棍子。 这是纯力量的对决。 对方一声惨叫握着虎口松了手。 路远征抬起脚尖勾住他掉落在地上的木滚,一手一根,同时横向劈向另外两个人。 他们砸向路远征的木棍同时落了下来,但慢了一步,被重击腹部后的剧痛迫使他们收回手。 路远征丢掉木棍,一手一个,攥着他们的衣领,猛力往中间门一对,让他俩头碰头撞在一起,发生骨头相击的声响。 许问看得牙都有些酸,这一下应该很疼。 桑小青喃喃道:“太厉害了!” 这会儿功夫,王玉刚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不依不饶朝路远征扑了过来。 路远征这次没等他到跟前,估摸着距离够了直接抬腿踹了过去。 二婶她这个哥看起来最起码一米八,骨架挺大,算五大粗那种,往往不用动手,往那一站就很唬人。 可这样一看壮汉,被路远征一脚蹬得直接倒飞出去,又砸倒了一个刚爬起来的男人。 两个人叠在一起,同时闷哼一声,再也爬不起来。 此刻,除了二婶自己,她带来的人只剩两个人还站着,握着棍子的手明显发抖。 路远征往前一步,他们往后退一步。 还在互相谦让着。 “你先上!” “你怎么不上?” “没用的东西!”二婶骂那俩后退的人,从其中一个人手中抢了棍子,朝路远征打过来。 第157节 第99章 路远征想伸手夺棍子, 二婶一挺胸膛,路远征不想碰到她,只能往回收手, 二婶见状一脸得逞地继续挥着棍子砸向路远征。 路远征是真不打女人,只能躲开。 他本想制住二婶, 把人扔出去。 偏这二婶偏是个撒泼耍赖长大的,把女流氓那一套使得出神入化。 不等路远征碰到她就开始大喊流氓, 要不然就挺着胸膛往路远征手里送。 一时间,路远征束手束脚, 还真奈何不了她。 在战场上,他可以拧断敌方女战士的脖子,可二婶再混不吝也只是个普通百姓, 他下不去手。 朱美珍气得拍着窗户大喊:“贱人!” 许问看了会儿,一言不发拿了闩门用的方木棍就往外走。 这木棍一米半长,握在手里很有分量,许问一只手拎都有些攥不过来,得两手一起拿。 桑小青一把拉住她,“你干嘛去?二婶那么凶猛,你这小身板送上去挨揍吗?” 许问掰开桑小青的手, 只说了句:“路远征不打女人,我可以打!” 桑小青:“……?” 问题是你能打过吗? 她还没等开口,许问已经冲了出去。 朱美珍一看许问出去,也急了,从窗户那边走过来,撸着袖子跟了出去。 谁动她闺女她就跟谁拼命。 许闻听见门口的动静扭头,看见许问皱了下眉,伸手拦她:“你一个姑娘……娘们家家的出来干什么?打仗是爷们的事!” 许问拨开他的手一言不发。 反派都死于话多, 她不一定是反派,但一定不能话多。 许问真一句废话都没说,越过傻眼的许闻,双手抓着木棍重重打在了二婶挺起的胸上!。 她看好了角度,绝对只打肉不打骨头。 二婶痛嚎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抬头看着许问,质问她:“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敢不敢做什么?”许问立在路远征身边,“我男人是个纯爷们不打女人,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你再犯贱一个我看看。他不打女人不代表我也不打!” “你才贱!小贱人!”二婶挥着棍子朝许问砸过来。 事关许问,路远征不可能再让,不等许问动手就一把握住棍子,猛使力往前一拉往后一送,二婶一屁股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许问又是一棍子打了下来,这回收了几分力气砸在二婶背上,“你再骂一个我听听。” 教育二婶可以,把人脊骨打断就不合适了。 还得养她一辈子,划不来。 许问特别理智。 二婶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没那么硬气。 再回头看看起不来的大哥和躺在地上的其他男人,只能把到嘴的脏话咽了回去。 王玉刚也终于爬了起来,小声对二婶道:“妹子!这茬子太硬了!咱们回家叫了人再来。” 说是小声,却恰好让许家人听见。 许家人一时间捉摸不透他这是给自己找补脸面还是真恐吓他们。 许秋石跟朱美珍对视一眼,他们都信以为真,心想这回可惹了大麻烦。 这王玉刚几年前严打时被逮了进去,冬天才放出来。 没想到出来后还这么混不吝。 王家天天堵上门,就算不吃亏也憋屈得难受。 路远征跟许问能看出来王玉刚是虚张声势,没搭理他。 许问低头凑到许问耳边轻声道:“媳妇儿威武!真飒!谢谢媳妇儿护着我。” 许问翻个白眼,他分明是在取笑她。 许问默了会儿,学他小声道:“等回岛上你教我打架吧?我感觉有些时候还是挺有用。” 路远征刚想点头说好,就听许问又补了一句,“打人的时候还挺爽!” 他:“……” 假装没听见。 他俩说悄悄话时,王玉刚旁边一个小弟听见来了一句:“大哥!咱哪还有人啊?咱弟兄几个这不都来了?” 许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笑得挺大声,半点面子都不给。 朱美珍也跟着笑,嘲笑的笑,不过她嗓子哑着,笑起来有点难听,只笑了一声就捂着嘴。 二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时间下不来台,看见缩在一旁的二叔,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养身高喊:“许常山,你今天要不跟许家人断绝关系,我就跟你离婚!” 二叔叫许常山。 二叔被点名第一时间缩了缩肩膀,习惯性害怕,随即反应过来二婶话里的意思,一脸喜色伸长了脖子:“你说得是真的?那还是离婚吧!” 二婶一噎,再骂:“你给我滚过来!” 二叔摇头,“我不过去,除非你把钱给我。” 二叔又不傻,这时候许家人占了上风,不趁现在提条件还等什么。 二婶见二叔也不像以往对自己唯命是从,更生气了,偏还实在没便宜可占,重重呸了一声,“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她说完转头扶着王玉刚,“大哥,走!” 王玉刚朝他那些弟兄招了招手,“走!”又指着许家人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还有人抖着手拿着棍子指了指路远征:“这次先饶了你们!下回……下回再来收拾你们。” 就不信这当兵的总在这里。 “站住!”许问开口。 二婶回头。 “打上门闹事,打不过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二婶警惕地看着许问,“你想怎样?” 许问往前走了几步,路远征紧跟在她后面。 “把我叔该出的钱拿了你们就走。否则咱们就去派出所。” 二婶眉毛一挑,“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你们打了人,还指望大盖帽偏帮你们不成?” 大盖帽指的是公安。 “打你们谁看见了?要不你去医院验伤?你们强上我们家闹事大家都看见了。就算你不怕,那你哥也不怕?王玉刚才出来没几个月吧?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得按时到公社派出所报到吧?寻衅滋事,恶意挑事,不知道会不会再抓进去判个五年?!” 王玉刚刚从牢里出来,十分害怕再回去,吞了下口水,小声建议二婶,“妹子,要不你把钱给他们吧?” 公安过年可不放假。 二婶还有点不情愿,“她就是吓唬你。” 话是这么说,她也胆怯。而且就跟她耍下三滥手段让路远征束手束脚一样,许问拿棍子打的地方,也不可能给别人看。 她再蛮横也是个传统观念下长大的妇女。 王玉刚一听不乐意了,“你有事找我我就帮你出头。轮到我,你连这么点钱都不想出是吧?非得你哥哥我再进去一回是不?” 二婶还是挺怕她哥生气,她哥可不是路远征,会打女人。 她这么泼辣,也是从小被她哥打反抗时练出来的。 但她就是不想出这钱,凭什么自己这么大冷天给死老婆子守了三天灵一毛钱没分到还得倒贴一百六? 二婶眼珠转了转,“我没带钱!我回去给你们拿。” 等回了家,她不可能再回来。 二叔立马跳出来拆台,“不用回家!你今天接了那么多磕头钱,一定够。” 二婶气得咬牙切齿,“许常山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谁跟你里?我姓许。”二叔看了眼站在前头的路远征,说话都格外有硬气。 许问好笑地摇摇头。 二叔虽窝囊,但她并不讨厌二叔。 就像二叔明知道每次回家会被二婶收拾,依旧会偷偷摸摸到医院给奶奶陪床。 许家人都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坏人。 二婶习惯性扬手想来打二叔,二叔也条件反射抱着头往地上蹲。 许问向前一步,手中的门闩重重往地上一杵,“你打一个我看看?” 狐假虎威谁不会? 她男人就是厉害怎么了? 二婶看了路远征一眼,给王玉刚使了个眼色,想跑。 许问一棍子扔到二婶脚下,吓得她一哆嗦,“你跑一个我看看。” 王玉刚看了路远征一眼,怂了,不耐烦地催促:“你快点给他们吧!不就是一百多块钱嘛!回头我挣了再给你。” “你不找我要钱就不错了还赚钱给我。”二婶咕哝着,不情不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一层层展开,数出了一百五十七块钱往地上一扔,“给你们!” 说罢转身就跑。 第158节 王玉刚他们一看也赶紧跑了。 “你给钱就给钱,还往地上扔!这不是找事嘛!” 等看不见人了,王刚埋怨的一句话。 外面有风,一百五十块是很多张纸钞,这会儿一下被吹开,刮地四处是。 许家人只好满地找钱。 好一会儿才捡够数。 朱美珍松了一口气,“好歹又多了一份钱。缺口总算小了点儿。” 小叔和小婶正躲在一边交头接耳,听见朱美珍的话,小叔回头,“大嫂,我跟翠妮商量了一下,我们也拿一百五。” 小婶明显还不高兴,抬头看了许问跟路远征一眼,噘着嘴低下头。 许问挑了挑眉,看这意思,小婶不是情愿出钱,大约是怕她跟路远征也找他们麻烦。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怕了正好,省的他们总当许秋石好欺负。 许家三兄弟里许秋石是大哥,平时多照拂弟弟们,凡事不爱跟他们计较。 大姑二姑又都是女儿,很多时候也都是许秋石帮着拿主意,他成了许家一大家顶梁柱一样的存在。 许秋石责任心是没得说,就是有时候对着这些兄弟姐妹过于包容。 朱美珍看了许秋石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脸上明显松快了不少。 要不然这个不出那个也不出,大几百块光许家真心负担不起,再说许家现在本身就是负债状态。 因为帮着许闻盖房子,欠了一屁股债呢! 大姑见只剩自己拿不出钱,又开始难过。 小姑安慰她:“没事,你又不是故意不拿。咱再想想办法。” 二叔愁容满面地开口:“就是!我今晚连家门都进不去了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众人一听,顿时又同情二叔又心疼他,“那你怎么办?” 二叔摇摇头,长叹一声:“能怎么办?晚点回去呗!没事,也不是第一回 。我家自留地里有个小棚子,我在里面偷偷藏了床破棉被,我去那将就一晚上就成。” “那哪成?这大冬天,水放外面都上冻,一床破棉被够干什么使?小姑跺脚,“她王家也太欺负人了。” 朱美珍也跟着叹息:“老二这么多年不一直都这么过的嘛!” 许问跟路远征对视一眼。 路远征开口,“以前都这么过的,不代表以后也得这么过。二叔,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二叔眼睛一亮,有路远征陪着他老婆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 大姑摇头,“没用。你能送老二回家,也只能保证他好过一会儿。你总不能一直陪着老二吧?等你们回来老二会被收拾的更惨。” 这样的事她经历的还少吗? 年轻时,受了委屈她也闹过,回来找过父母找过弟弟去给自己撑腰,在村里也找过村委和妇女主任帮自己。 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许家人给她出头,男人开始还特别心虚内疚,会对她好几天。 后来见许家人也奈何不了他啥。 又不能打死他,也不会离婚。 最多一次次的说教,要不然给他两巴掌。 就越来越放肆,最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许家人不来,打她的时候还不下死手,若许家人找上门走了,就打她打的更厉害。 他在许家人这里挨的打骂,都十倍还在她身上。 村长跟妇女主任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再后来大姑被打了也只是哭,不会再跟任何人说。 谁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只能把委屈咽进自己肚子里。 至于离婚,也许年轻那会儿还偶尔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十里八乡哪有人离婚? 日子再难的也都是咬着牙过下去。 离婚的女人会成为笑话,到时候娘家不收婆家不留,都没个安身地。 二叔比大姑好一点儿,最起码二叔是男人。 可男人也一样不敢随便离婚。 二叔懂大姑的意思,顿时垮了脸,垂头丧气往外走,“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二叔。”许问开口叫住他。 “你想离婚吗?” 二叔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用力点头:“想!” 路远征见许问穿得少,人都有点发抖,建议:“到屋里说吧?外头冷。” 许问摇头,“别了,去屋里聊浪费时间,一会儿王玉刚他们该散了到时候不好堵人。”又对着二叔道:“你要真拿定主意离婚,咱们现在就去王家!” “啊?”朱美珍愣了下,“现在就去离婚?这么大的事不得好好考虑一下?” 许闻开口:“娘,现在是个好机会。无缘无故离婚,王家肯定不认。奶奶刚下葬,二婶不出钱还带着人来家里砸。到哪说也不占理。毕竟不孝是大错。只要咱们拿住这一点,就占了理。” 朱美珍皱眉:“那王家又不讲理。” 讲理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才让路远征跟问问去送二叔。以前咱们老实打不过王玉刚那个混混。可现在咱们不用怕他们。他们不占理也打不过咱,为啥还不离婚?”许闻解释。 朱美珍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光朱美珍,小姑也被说服了,点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朱美珍也要跟着。 许问摇头,“妈,你不能去。我爸现在嗓子哑到说不出话。你得陪着他去把小队长跟大队长还有妇女主任都叫上,让他们当个见证。” 朱美珍一拍脑门,“对!我就没想到这儿,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 正常来说,许家人现在是不应该出去串门的。 家里刚死了人,许秋石他们都是重孝在身。 大过年的,去别人家不太好,会遭人嫌弃。 可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 一家人兵分两路。 朱美珍许秋石还有桑小青分别去大队长家和妇女主任家叫人。 剩下的一起往二叔家去,结果到了二叔家,发现他们家锁着大门。 二叔踢了大门一脚,“他们准是回王家了!” 路远征轻笑,“看来就算咱们不想计较都不行。人家王家没打算放过咱。” 如果他们不来送二叔,只怕不光二叔日子不好过,许秋石家以后也没安生日子了。 指不定他跟许问前脚刚走,后脚王家就到许家来打砸。 往后,王家时不时来闹一回,也够恶心人的。 许问点头:“那正好,一并算清楚。” 她跟路远征过几天就得回彩虹岛了,不能总在这里护着许家。 等他们走了,依着许家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到时候日子过得难也不会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也没用,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路远征一年只有一次休假,平时回不来的。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就得把事情解决。 等许秋石他们回来集合后,一伙人又往东头走,直奔王家。 果然,王家现在也热闹着。 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二婶母女跳着脚骂许家。 骂二叔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骂许秋石两口子不是东西黑心烂肺。 还骂许问克夫,是个不下蛋的鸡。 诅咒路远征生个儿子没屁眼。 路远征自小家教好,长大就从了军,虽然战友们之间也会说浑话,但是这么粗鄙,他还是第一次听。 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二叔仗着路远征在身后撑腰,也下定决心不跟二婶这个母老虎过了,想出出这些年受的委屈,抢到最前头一脚踢开王家的门。 王家很是热闹。 屋里也是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包括刚才上门那些混混都在堂屋里或坐或躺在声讨许家。 王家人一看站在门口的是二叔,登时恼了,手里的东西扑头盖脸朝二叔砸了过来。 第100章 有茶碗, 有啃了一半的苹果,有织毛衣的钎子,还有一把扫帚。 同时伴随着不堪入耳的骂声。 第159节 “许常山, 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跟你娘一样死了算了!” “我家玉兰跟着你尽孝,这么大冷天在灵棚里跪了三天, 你不心疼她也就罢了!你还伙同外人欺负你自己媳妇儿,你还是个人吗?” “窝囊废一个!只敢窝里哼!你自己老婆让人打了你也不说护着, 怂包蛋一个!” “就是!你护着你哥嫂,你去跟你哥嫂睡啊!还来我们王家做什么?你那嫂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一把年纪了也不要脸还总撺掇着小叔子离婚!” “可惜烂泥扶不上墙。许常山就是个怂蛋,哪有胆量真跟咱玉兰离婚?他们房子都是咱的,离婚了他啥也没有。孩子也不会给他。” “他就不敢跟玉兰离婚!这些年玉兰一提离婚, 他就哭着求着。也不知道这回怎么就让猪油蒙了心,敢这么对玉兰!” “……” 许如山脸沉如水,在后面拍了拍许常山的肩膀。 朱美珍张了张嘴又闭上。 一些陈年旧事此刻突然袭上心头。 许家一直以来都穷,朱美珍进门时,爷爷奶奶都还健在,一叔和小姑都没有结婚。 还是许家那张炕,睡了六个大人。 那时, 那道布帘后面睡的是许如山跟朱美珍。 比如小姑年纪还小点儿,一叔却不小了也是成年小伙子。 有一晚许秋石跟她办事时,恰好一叔醒来。 一叔是被尿憋醒的,听见动静不敢动,怕许秋石跟朱美珍不好意思,即使他自己听着也很难受。 人有三急,特别难忍。 最后一叔忍不住了,只得下炕出去撒尿。 他起身动静再小也惊到了许秋石和朱美珍。 为此朱美珍羞得不敢见一叔, 回娘家躲了好一阵儿。 也就那时候,家里开始给一叔张罗婚事。 一叔从来没提过,但,朱美珍猜,一叔着急娶媳妇儿一定跟那晚上有关。 一叔不喜欢王玉兰,王玉兰长着一副刻薄脸,但是听说王家能出房子给他们,一话不说就应了,婚事办的非常快。 从相亲到结婚不足三个月。 随着时间过去,朱美珍已经忘了那尴尬的一晚上,只知道一叔娶了个泼辣蛮横的媳妇儿。 王玉兰不守规矩,不赡养老人。 最开始,直性子的朱美珍还跟王玉兰吵,生气了也会骂一叔。 就像此刻的王家一样,骂他窝囊。 现在突然懂了,那时候一叔迁就王玉兰不想离婚,恐怕只是不想离婚后重新回许家住。 那时候朱美珍已经身怀六甲,再添一个,家里还是挤到睡不开。 那会儿魏庄公社还叫魏庄镇,整体更穷,穷到吃观音土扒树皮,盖房子?不现实。 再后来,对一叔又气又心疼,干脆不怎么跟他们家来往了。 没想到一叔在王家的地位会这么差,真心连个上门女婿都不如。 一叔回头,许秋石指指自己,又指指一叔,再指指身后。 意思是,你到我后面来。 一叔没等说话,朱美珍翻个白眼吐槽自家男人,“你快得了吧!你上前头干啥?你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美珍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屋里的人听见了她的声音,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椅子腿挪动,杯子碰桌的声音。再过后就是踢踏的脚步声。 一婶第一个蹿到了门口,两手撑着门框往外看,目光先在一叔身上落了落,随即看向许家人。 这会儿她在娘家,是她的主场,明显又恢复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许常山,我说你怎么敢刚凶了我还敢上我家来?原来是找到靠山了!怎么,刚才占了点便宜真当我王家人好欺负了?” 一叔摇摇头头,“我不是你,不会仗势欺人。我就想来跟你说,我们离婚吧!” 一婶明显惊了,声音暮然拔高几度,“许常山,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 这年代,整个魏庄公社,大小一三十个生产队,几年都没有一户人家离婚。 由此可见,离婚是一件多么耸人听闻的事。 一婶傻眼了。 以前她没少说离婚,都是为了吓唬一叔。 可她不傻,现在一叔这么说,绝对不是为了吓唬他。 一婶被一个老太太拉到身后,老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还是能跟看出来跟一婶有八分像。 “常山。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老太太敲了下拐杖,眉眼凌厉。 看得出年轻时也绝对不是个善茬。 许常山看见老太太浑身哆嗦了下,明显比起一婶,他更怕这个丈母娘。 路远征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站在一叔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一叔回头看了路远征一眼,也看见身后站着的许家人,吐出一口气,松开紧绷的身体,点头:“对,我要离婚!” “娘,你起开!我看看这个怂包哪了的胆子要跟我姐离婚。”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挤到门口。 许问讶异地挑了下眉。 她听说过一婶还有一个弟弟,却不知道这个弟弟能如此壮确切地说是胖。 这年头人们才刚刚吃饱饭,通勤方式主要靠走,干活都靠原始劳动力,所以很少有胖子。 整个桃源大队许问就没见过几个体重明显超标的。 见过的人里也不包括王玉磊。 当然,可能因为她不是在上学就是在放羊,跟生产队的人接触少,见得人也不多。 一婶一看见他,就指着路远征告状:“磊磊,就是他!他打的我跟大哥。” 王玉磊一听,双手交握咔咔掰响了手关节,歪起嘴角笑了笑,一步步迈出门口。 许问轻摇了下头,比起一婶母女,王玉刚和王玉磊长相上不算凶。 大约为了唬人,故意做出这副凶狠的表情。 坦白说,有些滑稽。 许问这么认为,不代表其他人这么认为。 最起码一叔真害怕,吞了下口水一步步后退。 路远征侧了下身,等一叔退到自己身后,重新正了身子挡在一叔前。 王玉磊抬手用手背连拍了三下路远征胸膛上方靠肩的位置,同时冷哼一声:“小子,你挺狂啊!” 王玉磊这手在很多人身上都使过,像一叔这种,基本上都会被他拍倒在地。 在他眼中,虽然个子很高,但偏瘦的路远征应该也是一拍就倒。 可路远征没有倒,不但没倒,连后退一步都不曾。 路远征先是垂头看了眼他碰过自己的地方,嫌弃的屈指弹了下,说了一个字:“脏!” 王玉磊:“……” 说他脏? 路远征微勾了下唇角,好心为他解惑,“别纳闷说得的就是你。另外,有句老话叫‘礼尚往来’,你打过招呼了,该轮到我了。” 话音刚落,学着王玉磊刚才的样子,手背朝外,指尖对着自己,在王玉刚同样的位置,给了他三下。 前两下,王玉磊各后退一步,最后一下,王玉磊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家人哗然。 王玉磊比王玉刚要壮实,打架在公社从来没输过。 一时间王家人一脸惊疑不定,纷纷看着路远征,不自知地收敛的了嚣张的气焰,把王玉刚扶起来。 这时,几个干部终于赶到了。 之前许秋石他们去叫人,跟平时到家里去喊人不一样,这次只到干部家门口,把人叫出来没进去,事说完就往王家跑也没等干部一起来。 一来是因为重孝之身,不方便去别人家。 一来是怕许问他们吃亏。 干部们家里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总不能跟着他们跑,好歹进屋一趟跟家里人说一声,换了衣裳才过来,这才晚了这么一会儿。 朱美珍看见大小队长,率先迎了上去,“大队长,七队长,你们可来了!今天你们可得帮我们许家做主啊!” 大队长也不喜欢王家一家,皱眉问:“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朱美珍故作苦脸,连摇头带叹气,“下午我娘不是刚下葬了吗?这不兄弟姊妹几个得算算帐?” 这是正常现象,公社所有人家都会这么做。 七队长点点头,倒是大队长看了许秋石胳膊上的孝字一眼,皱眉反问:“那你们在家算,跑人家王家来做什么?” 许问开口,“队长,我们也是没办法。” 大队长喜欢有文化的人,尤其是许问这样的名牌大学生。 她一开口,大队长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几分。 许问言简意赅把事情经过说了下,没添油不加醋。 所以即使是一婶跟王玉刚也不好说什么。 大队长目光凌厉地在王玉刚王玉磊兄弟俩身上落了落,“你们兄弟俩这是想再尝尝牢饭?” 王玉刚是再,王玉磊还没吃过,进去了算是初体验。 第160节 王玉刚跟王玉磊闭上嘴,垂下头不吭声。 大队长的脾气他们清楚,惹急了真一封介绍信给他们送进局子里去。 王玉磊没坐过牢,但是平时也是派出所常客。 王玉刚刑满释放,还在观察期,若生产队告他惹是生非不服管教危害乡里,那还真有点麻烦。 大队长又看向已经在后面的一婶,“王玉兰!” “到。”一婶也怕大队长。 她平时偷懒,大队长逮到,是真扣她工分。 王玉兰又不能喝露水,想吃饭就得下地赚工分。 “你婆婆生病你不床前伺候也就罢了!你婆婆的医药费你还不想掏?” 王玉兰咕哝:“本来就轮不到我们掏。是她朱美珍亲口说得,老太太死了都不用我管。” 这是当年两个人吵架,朱美珍说得气话,原话是“从今往后,我跟许秋石养着咱娘!我们不惜用你!以后就是娘死了都用不着你来。” “你可以不管。”大队长点头,“但是许常山不能不管。这是生他养他的娘!老太太欠医药费的时候,生产队签字担保的。如果还不上,就得村里还。你那份我先出了,等开春儿就从你工钱里扣!” 一听还扣钱,王玉兰急了,“凭什么,我都给过他们了。” 许问反唇相讥:“谁作证?” 王玉刚出来,“我作证,我看见了。”他指了指自己那帮兄弟,“他们都看见了。” 许问指指自己这边的人问王玉刚,“那你们给谁了?指出来。” 王玉刚:“……” 一婶抢着道:“我扔地上了。” “那你扔地上又没给我们。这么大风,早刮跑了!” “你!”一婶气得手抖,很想撕许问,却又不敢惹路远征跟大队长。 大队长摆摆手,“行了!大过年的,不在家团圆,闹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另外……”大队长看着一叔,“你真想离婚?” 一叔点点头。 “不后悔?” “不后悔。”一叔坚定道。 以前不想他一把年纪打光棍让娘操心。 当然最主要的是不敢反抗王家,怕王家对付许家。 现在娘没了,还有路远征护着,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们来这里啰嗦什么?”大队长不解,“离婚找我跟李主任开介绍信就是了。” 许问轻叹,“我们也不想麻烦您。可这王家不依不饶,我们要不来,人家就打到我们家门上去了。我们家穷,不经砸。” 大队长嘴角抽了下,心道你家不经砸人家王家就经砸? 这么多人上王家来总不会是来拜年。 不过他不会说,只对着王家众人问:“以后许家但凡少点什么,或者院子里出点什么事,我都算你们头上。缺了的物件就从你们工钱里扣。” 这样一来,王家人说什么也不敢再找许问家的麻烦,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不赚工分肯定不行,就算不要盈余部分,人口粮也是工分换的,总不能不吃饭。 王家人脸都变得很难看。 一婶她娘,不满地撇嘴,“大队长,你这么拉偏架不合适吧?” “婶子。”大队长不紧不慢地开口,“做人做事得凭良心,多站在别人立场上考虑一下问题。试问,假如你生病了。你儿媳妇不让儿子去给你陪床,不给你出医药费。等人没了,都不肯给你出丧葬费。那,婶子,你心里得什么滋味?” 一婶他娘:“……” 你才生病住院! 可人家大队长又不是骂她,人家说了假如。 并且她一万点不喜欢这个假如,反驳和赞同都不行。 反对大队长的话,她也有儿媳妇,并且她也年纪很大,说不定哪天真生病,到时候儿媳妇再拿今天的话堵她怎么办? 认同的话,那就不就承认大队长说的是对的? 被将了一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古代休妻讲究七出之条。要按这个算,王玉兰犯了几条?不孝顺公婆是一条,无子是第一条,惹是生非,挑拨离间是第三条。都够许家休你们三遍还让你们无话说。虽说现代社会讲究男女平等是不用遵守这些。 可咱老百姓过日子,讲究的就是踏实本分,谁愿意娶个母夜叉养在家里?亲娘尸骨未寒呢!人家想离婚有什么不对?反正看你们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离就离了吧?” 王家人:“……” 许家人:“……” 许问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许问之前连许家人都少说话,跟其他人更少打交道,着实没想到自家大队长这么会“引古博今”。 别说王家无语,连许家人都有点傻眼。 王家人反应了一会儿,真急了。 离婚对女人名声的损害可比男人大的多! 一婶冲了过来,“大队长!人家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你是大队长也不能这么干啥别人家庭生活吧?要不然我去公社投诉你。” “别急。公社后天才上班。”大队长,拢了下大衣的衣襟,不在乎一婶的威胁,“那你知道还有句古话吗?叫‘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王玉兰,公社里的人都不是瞎子,这些年你怎么对许常山,对许家老太太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关起门来这确实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只要你们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谁也管不着。但是你们谁不愿意过了,来找我,我肯定是会开介绍信的。你要不服气尽管去投诉我。 另外劝合不劝分,指的是正常夫妻,偶儿吵架那种。可不是你们这样的!这是你单方面虐待了,懂吗?” 王家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大队长,老婆子不服!” “老太太,您服不服的我也不管不着。这要离婚的是许常山跟王玉兰,又不是您跟王老爷子。” 桑小青啧了一声,小声道:“平时还真没注意,咱们大队长说话这么噎人。” 也不赖桑小青,平日里都是小队分工作业,他们跟小队长打交道最多。 跟大队长打交道多的是干部们和小队长们。 王家人见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还有大队长在这里等着堵他们,一时间没了对策。 “快冷的,站在人家门口说这干什么?大过年的回家一家人坐在炕头上喝茶水磕瓜子不舒服吗?”大队长打了个寒颤,率先离开,一边走一边跟一叔说,“等公社的人上班,你来找我,我给你开离婚介绍信。” 一叔应了一声,看着大队长走远。 路远征握着许问的手,感觉她的手也冰凉一片,柔声道:“咱们也回家。” 许问嗯了一声,自觉地把手插进他的口袋。 一行人又重新回了许家。 许闻被大队长叫走去他家拿钱了。 许望安慰大姑,“大姑,这下你不用愁了,你的钱让王家替你出了。” 大姑摇摇头,并没有喜色,“那也不是我的。” 到了许家,天已经黑透了。 大姑小姑赶紧回自己家了。 许望把孩子叫回来也自己家去。 许问跟路远征回家也没事,不着急走,留在家里吃晚饭。 晚饭也没煮什么,都是白天待客的酒席上剩下来的饭菜。 捡着没动筷子的留了下来。 朱美珍热了饭菜,等许闻回来,大家一人端个碗随便吃点。 一叔也留在这里吃饭,主要他不知道去哪了。 朱美珍给他盛了一碗菜,“常山,你放心在这吃在这住。现在这两间屋子,就我跟你哥还有小切住,不那么挤了。” 一叔摇摇头,“那我也不能总住哥嫂家,这像什么话?” 他都快五十的人了,哪能再跟哥嫂住。 许秋石张了张嘴。 朱美珍皱了下眉,翻译:“你哥说,暂时住着,等把婚离完再说。到时候你要不愿意住这里,去大队要个看牛棚或者粮仓的工作,这样不就有住处了?” 看粮仓,粮仓有床。看牛棚,牛棚也有床,就是条件不如家里好。但光棍也不在乎这个。 一叔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茬。” 许问咬了下筷子尖儿,开口:“有个事,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今天借一叔这个事我一起说了吧!” 许家人见许问一脸严肃,都纷纷看向她。 “是这样的。虽然咱们这里地处略偏僻还是生产队吃大锅饭,但是一些沿海地区已经对个人做买卖管得不严了。在那边能做小买卖还能给别人打工赚钱。最起码比在家种地赚的多。 原本我是想问问我哥敢不敢去闯一闯。要是他敢的话,等我跟路远征回岛时做个伴一起走。不过我哥这一走就得好几个月,那就只剩我嫂子一个人在家待孩子。所以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再说也得让我哥跟我嫂子商量一下。 今天一叔这事发突然。如果一叔你不愿意再留在生产队,可以到南方试试。没本钱咱就先给人干点力气活,比在生产队赚钱多的多。” 一叔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真的?那我去!” 许闻知道许问不会轻易开口,开口了自然就不是胡说哄人,他有些动心:“做买卖真不犯法?” 许问摇头,“不犯法。在南方赚钱快,运气好的话,就咱家欠的那几百块钱,可能两三个月就还上。另外,我在报纸上看见,夏天那会儿有一个省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天灾,省里为了鼓舞百姓抗灾,把一些无法集体耕种的土地无偿给农民种,不收公粮,也没定任务。结果全省反而提前完成了秋种任务并且额外增加了一千余亩的秋种面积。 后来趁热打铁搞起了包产到户。包产呢就是指咱从生产队领地,然后到秋收交规定的粮食,富裕的自己留下。 上头大约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正在部分大城市实验。如果可行的话,最多一两年,咱们生产队的地也就分包到户了。 咱们家奶奶的地没了,我的户口走了。爸妈小切是三口人,哥哥嫂子也是三口人,地说多不多,解决温饱行,指着地赚钱怕是有难度。” 桑小青也不是不心动,问她:“问问,那女人能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吗?如果光你哥自己去我不放心。” 许问点头,“能是能,那你去了孩子咋办?” 朱美珍一听,表态:“春生我来带。” 第161节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建议嫂子现在就去。很多政策目前只是有苗头,还没那么明朗,很多产业都是灰色地带,多少会有危险。我的意思是,可以先让我哥跟一叔作伴去探探底,看看能不能赚钱,以及在那边能不能适应。要是能赚到钱,嫂子你再过去也不迟。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得有个先去探路的。” 一叔想了想,“那让小闻在家,我先跟着你们过去探路。我要能赚到钱,那小闻肯定也可以。” 许闻不愿意:“一叔,你从来没出过远门,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许秋石敲了敲碗边。 朱美珍依旧秒懂:“你爹说,这事不急,慢慢商量,先吃饭。问问跟小征不是过了正月十五才走吗?还有时间。” 许问知道许秋石这是不愿意许闻走,就没再多说。 毕竟许问说的事不知道靠不靠谱。 对老百姓来说,地里刨食最安稳。 脚下这片泥土才是他们的根系。 许秋石也渐渐老去,许闻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得顶上。 说服他们需要时间。 许问本就还没想好怎么劝,只是一叔这事事发突然才提了一嘴。 今年的春节对许家人来说有些索然无味。 只初五过了个五麻日,在家包了顿饺子。 其他时间,就窝在家里哪也不去。 别人也不好上门。 大过年,倒过出了遗世独立的感觉。 初七是奶奶的头七,得给奶奶上坟。 不过没有许问的事,因为她是女孩。 桑小青是孙媳妇就能去,她不能。 有时候农村的重男轻女就在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细节中,特别刺激人。 路远征见许问嘟着嘴,建议:“那要不,你跟我去给我爷爷上坟?你也是孙媳妇儿可以去。” 许问一听拿手里的瓜子扔路远征。 她只是想奶奶,气这种不公平,又不是想上坟。 再说一般上坟是大年三十和正月十四。 奶奶是头七,正常人谁大年初七上坟去? 直男就是直男,哄人永远哄不到点上。 路远征微微侧了下头,张嘴咬到了许问扔过来的瓜子。 许问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属狗的吗?” “我属你的。”路远征抓过许问的胳膊,作势要咬她。 许切跟冬生恰好进门看见这一幕。 冬生一下急眼了,跟个小牛犊一样,弯着腰用头当武器,冲向路远征。 路远征没防备,后腰上被撞了一下。 王玉磊都弄不倒他,何况是五岁的小冬生。 路远征动都没动。 冬生抡起小拳头往他身上一顿乱捶。 路远征皱眉,单手揪着冬生的衣领往后拽,“你干什么呢?” 冬生哼了一声:“谁让你咬我麻麻的?!” 路远征:“……” 许问:“……” 许问开始笑,招手让冬生到自己跟前。 路远征有点不是滋味,这小崽子好歹也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偏心偏的这么明显,他都没办法骗自己。 半晌幽幽对许问道:“我也想要个小情人。你给我生个女儿吧!女儿一定帮我。” 许问一怔,下意识看向怀里的冬生。 冬生切了一声,“麻麻生个小妹妹也是和我们一伙儿的。” 许切现在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好是时而懂事时而不懂事的年纪,故作老沉的在冬生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傻?看不出来他们在闹着玩?快别碍事了,咱们出去!” 冬生虽然无法把年龄差太小的许切当舅舅,但是可以把他当老大。 老大一声令下,那冬生只能哦了一声,颠颠跟在许切身后又出去玩了。 两个人进屋这一会儿,连水都没喝一口。 等俩孩子走远了,许问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瞪路远征,“你守着孩子还敢胡说!” “冬生早晚都得接受。” “这又不是光冬生,许切还在呢!冬生不懂不代表许切不懂。” 可能也不懂。 许问就是心虚。 一叔离婚的事预料中的不是那么顺利,王家又来闹了几回,软的硬的都使过。 一婶连闺女都叫了回来。 一叔跟一婶只有一个闺女。 不是一叔不想要儿子,纯粹是不想碰一婶。 他们闺女比许问还大一点,早出嫁了。 一婶跟堂姐说,他们离婚了,堂姐会跟着丢人,在婆婆家都没办法呆。 堂姐果然来许家闹。 许问接待了堂姐,三言两语把堂姐打发走了。 直接回了婆家,并且留了话,父母愿意离就离吧! 桑小青后来好奇,“你跟你堂姐说什么了?她怎么这么痛快就不插手了?” “没说什么,回忆了下小时候。” 原生家庭不论什么年代对一个孩子的影响都很大。 堂姐有一半王家人的血同样也有一半许家人的血。 她多数时候像她娘一样泼辣,可心底里也留着一抹许家人的良善。 堂姐的小时候过得当然不幸福。 父母经常打架,虽然是母亲单方面殴打父亲。 那时候的堂姐还年幼,护不了父亲,阻挠不了母亲。 只能徒劳的哭喊着“不要打了!” 有时候还会被一婶迁怒,时不时被打一顿。 一婶狠起来,手里有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打人。 有一次拿的是烧火用的火棍。 当时一叔已经跑了,一婶打不到,就把气撒在堂姐身上,一烧火棍甩过去,若打实了,堂姐就毁容了。 孩子是无辜的。 一叔于心不忍,冲了回来抱住堂姐,自己挨了那一下,耳朵后面至今留着一个疤。 像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 许问只要稍稍引着堂姐回忆一下,堂姐就会偏心一叔。 比起自己被连累的名声,她更愿意父亲能脱离母亲的魔爪。 在正月十五前,一叔跟一婶还是把婚离了。 如果魏庄有热搜榜,那么这一个月热搜榜上就没第一个话题。 一叔跟一婶折腾那几天,许问跟路远征白天都在许家,就是防着王家来□□。 路远征无事做,就领着许切跟冬生去河边玩。 要么砸个冰洞捞鱼。 要么玩滑冰。 还自制了一个冰车。 就是在一把四条腿小凳子下面加了两道打磨光滑带弧度的铁条也可以叫铁片,然后找两根细铁棍烧红用锤子敲尖打磨锋利后当撑杆。 人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握着铁棍在冰上点着往后用力一划,就划出去好远。 很敷衍,很糊弄事。 却被孩子们当成了宝。 冬生跟许切都抢着想玩,生产队其他孩子们也都围在冰上巴巴地看着。 对生产队的人来说,宁愿凑在一起聊个天打个牌也不会来跟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玩游戏。 在他们眼里,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孩子愿意玩他们不管,但是也不需要陪。 路远征跟许问都是会陪孩子玩的,尤其是在许问教条下,路远征陪冬生玩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 他不光陪玩还当教练,教他们怎么玩。 生产队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冬生有个好爸爸,许切有个好姐夫。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许问不会出现的前提下。 第162节 只要许问一来,冬生跟许切就都只能是路边草。 路远征一定会把许问的诉求放在第一位。 冬生跟许切溜冰,路远征只动嘴指挥。 许问上冰,路远征一定亲自扶着,如果许问坐冰车,路远征还得在后面推着。 真正应了那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过冬生跟许切也不在乎,他们也很喜欢许问,喜欢到三个人抢着推许问。 许问却无福消受,她害怕这样的速度,也不喜欢冷。 基本上只会来陪他们一小会儿就回家。 许问回家除了陪朱美珍聊天,陪桑小青看春生之外,一直在拿笔写写画画。 她在琢磨回岛以后怎么提高生活品质。 说白了就是怎么让自己的咸鱼生活更舒适一些。 她在纸上列了很多内容。 有要更新的设备,有要举办的活动。 还有招商引资,不是,招未婚女同志积极上岛的计划。 朱美珍还是不太适应奶奶的离开有些闷闷不乐,一想到许问快要走了,更闷闷不乐。 桑小青则围着许问打听南方的事。 许问捡着能说的部分,讲了讲。 她知道,那个如今还是边陲穷破的小渔村,将在春风刮起时,刮起一片纸钞,就看谁手疾眼快抢的多。 她对赚钱的欲望不大,主要不想跟路远征分开,所以想帮衬自己的哥哥一把。 利用自己的金手指扶持他一把。 本来只许闻去许问还不太放心,如果一叔也跟着,那再好不过,叔侄也有个照应。 许闻越听越心动,桑小青听见能赚钱也心动,可她也不舍得跟许闻分开。 “嫂子。”许问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打算跟桑小青谈谈心,“你觉得冬生跟许切比有区别吗?” 桑小青点头,“冬生看起来就像个城里孩子,许切就是咱们土生土长的孩子。” 老百姓家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站在一起,一眼就能分出区别。 农村的孩子不光面容带着沧桑,眼睛里都透着卑微。 这是生活环境造成的。 “那你想春生长大了当城里孩子吗?” 桑小青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想!城里多好。又干净又漂亮。” “那你觉得咱们跟城里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距?” 桑小青想了想,“他们有文化还有钱。见识也比咱们多。” “可是嫂子,咱出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要改变自己只要两条路,一条是上学,考出去。这对我哥来说不实用。” 许闻曾经也是个尖子生,但是他离开学校太久了,还有干农活,不可能再回学校。 “还有一条路,就是赚很多的钱带着自己和家人变成有钱人也去城里扎根生活。这当然是有风险的也是需要付出。不光我哥付出还有你。你们俩异地,你一个人带着孩子难,我哥一个人出门在外也难。 我不敢保证我哥出去了一定能成为万元户,但是我可以保证外面的机会比家里多,只要肯努力,绝对比种地赚钱。” 做生意能不能赚钱,除了机会还要看本事。 许闻不是个木讷的人,挺有眼力价,许问觉得哥哥可以。 许问掰开了揉碎了,把许闻要去南方的利弊都一一说给他们听。 说在家的优点和缺点。 说去外面的优点和缺点。 描述城里的生活,以及对孩子的教育。 最后,道:“不管爸妈同不同意,这都是你们两口子的事。所以你们商量好。我只建议,不干涉。” 许闻听得心潮澎湃,在许问说可以去南方之前,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努力赚工分早点把家里欠的帐还上。 可是许问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指了一条路。 这条路或许泥泞或许坑坑洼洼,但是路的尽头不光有钱还有能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的方法。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许闻比许问大不了几岁,看见许问考上名牌大学,看见她寄回来的照片,说不羡慕是假的。 可谁让他生的时候不对,家里也没条件供三个人同时上学。 偶尔夜深人静,许闻也曾会不甘心。 才一十几岁的年纪,哪个男人没点发家致富的梦想。 可他就生在这么个时代,看似公平实则束缚了所有个人发展的可能。 如今许问告诉他,只要敢想敢干,他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改变自己和家人。 可许闻再心潮澎湃也地有几分犹豫。 他这一走,家里就只剩许秋石一个壮劳力。 桑小青得照顾孩子,就意味着许秋石跟朱美珍两个人的工分要养一家五口。 许闻赚到钱还好,若他赚不到钱,家里的经济状况会雪上加霜。 再加上车票,去了的吃喝住开销,赚钱之前,首先会拉大负债。 这是一场豪赌。 对许家人来说,还是只能赢不能输的赌。 第101章 许闻看向桑小青。 桑小青抿着唇不说话。 许问说的话对她诱惑也很大。 整个魏庄公社能有几个万元户? 可在许问的描述里, 去南方想当万元户并不难。 当然这个不难是有前提的,得敢想敢干,除了要吃亏之外还有一定的风险。 人嘛!都一样, 只想要钱不想要风险。还不想跟许闻分开。 他们自打结婚过后还没分开过,桑小青还真有点不愿意。 但是想想家里债台高筑, 除了欠许问五百块,还欠砖窑厂不少钱。 像许问说的, 在地里刨食,一家人紧衣缩食, 未来几年也还不上债。 沉默良久,桑小青点点头,“我愿意。” 哥嫂同意了还有父母。 许问知道他们顾虑什么,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离的远帮不了什么,小切的学费算我的。不管怎么样不能耽搁小切上学。另外,我给家里兜底,如果我哥出去闯一年赚不到钱,家里的开支我负责。” 她肯定有把握许闻能赚到钱,但不能明晃晃的打包票, 只能这样委婉的承诺。 她读大学不用交学费,还有一部分补贴,如果许闻真赚不到钱,可以拿出来补贴家里。 朱美珍摇头,“家里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早些年吃糠咽菜不也这么过来了?依我看,许闻一个大男人趁年轻出去闯荡闯荡总没错。总比我们在这穷破地方困一辈子好。反正家里已经拉那么多饥荒了,不差再添一年。成了全家跟着沾光, 不成就从头再来呗!” “你倒是想的开!”许秋石不愿意,“赚钱了都好说,不赚钱这日子多难?咱是无所谓,春生那么小跟着咱遭罪你忍心?再说老百姓得脚踩在地里才踏实。” 总之许秋石是最顽固的一个,死活不同意。 许问忍不住又开始想念奶奶了。 奶奶要还活着一定会说,“牲口才总在家门口拴着,男人就得多出去闯闯见见世面。” 眼看正月十五到了,许秋石还是不松口。 许闻急得整天在屋子里转圈。 许问没开口前,他还无所谓。 眼下许问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就做不到还像以前一样只每天巴巴赚这点工分了。 正月十晚上,路远征到公社打了两瓶好酒,请许秋石到自家里坐一坐。 只请了许秋石,连许问都没留,让她在许家等着。 那天许秋石回来的时候,基本上算是酩酊大醉,可第二天就松口同意许闻去闯闯试试了。 路远征跟许问正月十六就得走人,十四上午,许闻两口子连忙准备出门的行囊。 朱美珍忙着和面准备包饺子。 在北方,逢年过节十之八九都是饺子。 过年是饺子,正月十五是饺子,过生日饺子,中秋饺子,总之万能饺子。 路远征在给许切和冬生以及春生做灯笼。 过正月十五是要打灯笼的。 市面上也有卖灯笼的,就是一巴掌大的小方板上面穿一根拱形的铁丝。外面罩一个细竹片编制的椭圆形框架,框架上会糊一层玻璃纸,画上点花草。 价格倒是不贵,就是千篇一律。 好看的都贵,只打天的灯笼,百姓舍不得。 第163节 胡同里的小孩,十个里有九个提的都是这种灯笼。 路远征觉得没劲,就动手给孩子们做。 他弄了四块一样宽一样长的薄木板片,又把木片中间挖空,整体像个长方形的口。 再把四块口字形薄木板钉成一个二十公分两头开放的长方体。 口字上也糊上透明的玻璃纸。 再弄两块木板,都锯成五角星形状,五角星的内部正好能吻合长方体顶面。 一块充当底,另外一块依旧掏空五角星内部,成为镂空五角星。 弯上拱形铁丝,烧热了穿过底层五星,再在五星之间钉一根能穿透木板的钉子,一个简易灯笼就做好了。 为了让灯笼好看一点,路远征也提笔在在玻璃纸上画了几幅画。 许问觉得还少点装饰,就拿毛线绑了几个线穗挂在灯笼上方五角星的角上。 “你到底怎么说服爸的?”许问咬着毛线头,手里动作不停,好奇地问。 “没说啊!就喝了个酒。” 许问翻个白眼,“骗鬼呢?!”她又不是岁小孩,没那么好糊弄。 路远征笑了笑,“男人间的谈话,不适合女人听。” 许问:“……” “不说拉倒!”许问噘着嘴。 她是真好奇,毕竟朱美珍、她、许闻两口子加起来都没说服许秋石。 路远征只跟他喝了一顿酒,许秋石就同意了?! 换平时路远征早就哄她了,这回只是看了看她,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依旧没告诉她。 许问就没再问了。 只有一种情况下,路远征会瞒着她,那就是他的谈话内容跟她有关,并且是为她好。 最起码是他觉得对她好。 不说是不想邀功。 平时闹归闹,感情的事他还是说的多做的少。 做完了个灯笼,还剩下不少木板,路远征想了想干脆做了一个灯笼车。 就是木板拼成小汽车的造型,大约像拖拉机头或者火车头那样简单的造型。木板依旧全部掏空中间,底下钉上合适的底板。再砸上尖钉,用来插蜡烛。 最下面用木头做了四个小轮子,弄好后,依旧是画画,还绑了根绳。 这个灯笼最后的获得者是冬生。 春生才会走,拉着绳子,看着小车灯笼烛光摇曳,乐得口水直流。 冬生跟许切很喜欢五角星灯笼,也喜欢春生的小汽车灯笼。 两个半大的孩子哄个一岁的小孩还不容易?没多大会儿,春生手里就换成了一个五角星灯笼,小汽车的灯笼被许切跟冬生哄骗走了。 小家伙跟不上他们,远远地坠在后面,拖着已经熄灭的灯笼,露出一口小白牙傻笑。 他年纪小,拎不动木头的灯笼,拖在地上把灯笼拖灭了。 桑小青连忙捡起来,重新点上。 正月十五的灯笼不能灭,灭了会被认为不吉利。 还剩一个五角星灯笼,路远征递给许问,“给,我家大姑娘也得有。” 许问:“……” 行吧! 被男人当孩子宠也是一种幸福。 许问接过灯笼。 路远征掀起五角星的套筒,用点燃的蜡烛烧了烧锋利的铁钉尖,把蜡烛插了上去。 不烧热了直接插蜡烛会把蜡烛弄碎。 吃过晚饭,许家人要去给奶奶送灯笼。 就是把灯笼点燃,挂在坟头。 路远征也得送。 许问跟许切陪着他买了几只灯笼,到坟地里去给爷爷奶奶爹娘挂上。 他们到坟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家送完灯笼了,远远看去,状若鬼火。 有些家里很穷的孩子,特别想要灯笼,就会来坟地里不问自取。 当然,这得特别大胆的孩子,一般孩子没这勇气。 远远看见,就像火苗自己移动,更像鬼火了。 路远征跟许问看见一个,不过假装没看见。 若非不得已,谁会来坟地拿一个灯笼? 给孩子留点自尊。 许问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路远征,“那你爸爸的坟在哪?” 这个爸爸指路远征的亲爹。 “在魏庄公社。” “你不去给他送灯笼吗?” 路远征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不是指今天,而是指现有政策。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能光明正大去,但是早晨我去给这几个小的买灯笼事,路过顺便给他挂了。” 魏庄除了有他爸爸还有他爷爷奶奶。 许问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路远征!” “嗯?” “你跑到你丈母娘家,拿空烟盒糊弄我哥跟我妈,说我不给你钱花。但是,我看见你掏钱不是我给的那些。还有,今早出门前我给你把衣服泡进大盆里的时候,掏过口袋。我给你那二十块还在口袋里,湿了我就放在桌上没拿。所以你身上的钱,买灯笼这些都哪来的?” 路远征摸摸鼻尖,小声道:“这事咱回家再聊。” 不等许问开口,他又补一句,“当着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面,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许问张了张嘴又闭上,点头,“行,那咱们回家吧!” 路远征:“……” 回家后,冬生打着灯笼出去跟村里的小朋友玩耍。 这一天,村里即使没有路灯也会特别亮。 因为月中,正是月亮最圆最亮的几天。 也因为生产队家家户户门口都会挂灯笼,还有小孩子们提着灯笼满街跑。 他们成群结队,一帮一帮的,走到哪,哪就一片亮。 平时生产队里,总是一过晚饭时间差不多就得上炕睡觉,唯独大年十和正月十四晚上不会。 这一天大人孩子都能可劲儿熬。 家里也不会为了省煤油,早早灭灯。 尤其是正月十四,不光费煤油还得费蜡烛。 当然蜡烛也会限量供应,一般一个孩子一晚上就能点一支蜡烛的灯笼。 一支蜡烛也能烧好久了。 冬生去玩之后,家里只剩路远征跟许问。 路远征鼓捣炉子。 他们白天待在许家,但是每个几个小时路远征都会回来弄一下炉子添点炭再焖上,以防炉子灭了房间冷。 许问倒了热水灌进输液用的玻璃瓶里密封好,赛到被窝里暖被窝。 她一口气灌了四个玻璃瓶。 弄完后她盘腿坐在床上,问路远征:“现在到家了,可以说了吧?” 路远征刚想张嘴,许问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撒谎的话,你就去隔壁屋睡。” 四合院地方大着呢! 路远征看着炉火变旺,勾上炉子盖,在一边的脸盆里洗了把手,擦干,这才苦笑着开口:“都是战友,都是兄弟,何必呢?” “谁跟你战友兄弟?”许问不吃他这一套,伸手食指点了点他,禁止他靠近,“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不说清楚你也别靠近我。” 她也不是真生气,路远征不是那么没数的人,他身上留钱自然有他的用途。 就是想收拾他,谁让他跑到许家去告她黑状了? 无事生非! 明明兜里揣两盒烟还非得拿个空烟盒在那演戏。 路远征见许问非要算账,拿了把马札,坐在炉子跟前,老实交代:“我们多发一个月的津贴。” 传说中的十个月工资?许问挑了下眉,没吭声,在心里盘算了下路远征过年期间的开支,摇头:“不对!” 自打离岛,从他手里出去的钱可不止一个月的津贴。 路远征以为她不信,强调:“真的!另外,还有家属来队补贴,休假的路补。” 他休假来回的火车票队里是给报销的。 他的全报,家属的报一半。 第164节 路远征寻思回去还得买车票,这钱就没上交。 许问本就不是真生气,听见他这么说,啧了一声,“你们的福利待遇还真好。” 路远征轻叹,“福利再好,不如命值钱。” 活着的人,叫福利。 死了的兄弟们,只有抚恤金。 许问想起去年在部队过年那张空桌子,一时间也有点难受,半晌安慰了一句:“总是越来越好的。最起码今年岛上过年不会有空桌子了。” 路远征点头,“嗯。”顿了下又叹口气,“这人啊!还真挺矛盾的。以前经常打仗,就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打完仗不要再打仗不要再流血牺牲就好了。如今真不怎么需要打仗了,有时候反而有点不适应。” 许问知道,在岛上,很多战士都这种状态。 她能理解:“大约你们太习惯以前的生活方式,现在的生活对于你们过于平淡了。” 路远征点头,“算算时间,等咱们到岛上,应该就能看见新兵上岛了。” “那要退伍的老兵也得走了?” 路远征点头。 本来老兵是在冬天就要退伍的,可是他们岛上退伍率有点高,怕影响过年战备,上头下了命令,老兵延迟退伍。 等到新入伍的士兵们完成个月的新兵训练到岛上适应之后,再让老兵退伍。 老兵们都没有意见,军营易出难进,是个离开后就回不来的地方。 他们愿意多呆几天。 “那咱们回去正好赶上给老兵送行?” 路远征嗯了一声。 许问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表情,“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路远征双手捂着脸往后捋,重重叹息一声,“生死离别,哪一样能让人开心。这一别有时候就是一辈子。以前肩并肩作战,不说互相交付性命的事。在打仗的时候,经常粮草不能按时到前线。偶尔摘个野果,我们都得分着吃。 这么亲密的人,这样的交情,一旦分开后,就很难再见了,难免心里会有些空落落。每年我都得送走一批人,至今都没习惯。” “我懂。”许问柔声道,“之前听过一句话,我也不知道哪传下来的,说‘男人间最铁的感情就是一起扛过枪的,或者一起嫖过娼的。’这么铁的感情,每年伤一次,还真难为你。” 路远征是个重感情的人,他不喜欢分离。 路远征默了会儿,问许问:“这话谁说的?你把他叫来,我绝对不打死他!前半句还是人话,后半句……就算是实话,放在一起说,侮辱谁呢?” 许问眨眨眼,“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我传的。” 路远征:“……” 聊了会儿天,许问有些困。 “早点睡,明天还早要起回家过十五。”路远征起身给她兑刷牙洗脸的温水。 “那你呢?不睡吗?” “我得去把冬生叫回来。”路远征放下暖壶试了下水温,“你洗完先睡就行。” 许问睁不开眼了还惦记大盆里泡着的衣服,“衣服还没洗呢!脏们后天就走了,再不洗干不了!” “干不了就干不了。到南方暖和穿不着这么厚的衣裳。” “那也不方能放到天井里风吹雨打日晒一整年。” “你安心睡,我回来洗。”路远征坐在床边,给许问掖好被子,“过了明天,咱们该回彩虹岛了。” 许问点头,“我还真有点想家了。” 比起四合院,彩虹岛上的木屋更让她有归属感。 第102章 正月十六一大早, 许秋石就从生产队借了牛套上板车,打算把许问他们送到火车站 路远征跟许问行李不多,就一家三口换洗衣衣物, 还都是夏天的。另外就是一些土特产。 二叔行礼也不多,就一小个蛇皮袋。 许闻第一次出门, 带了不少东西,足足两编织袋。 有衣服被褥, 还有各种吃食。 朱美珍跟桑小青虽然同意许闻出去闯的时候特别痛快,但真到临走了, 还不如许秋石大方痛快,各种不放心,拉着许闻翻来覆去的叮嘱。 许问估摸着, 如果不是路远征跟二叔一起走,朱美珍跟桑小青绝对反悔不让许闻去了。 就这样,还又带了一些煮好的鸡蛋,花生,榨菜让他们在路上吃。 许问知道这些鸡蛋本来是打算过几天要卖掉的,现在给他们做了路上的口粮,仅仅因为一句“穷家富路”。 许切拿了一串鞭挂在大门外的树梢上, 点燃。 在魏庄公社,过年期间,泛指正月。 有出远门的家人就会放一串鞭。 希望游子们来年顺利,平平安安。 许秋石等得烦了喊了一嗓子,朱美珍跟桑小青才放许闻上牛车。 许秋石拍了下牛屁股。老黄牛拉着路远征一家三口和第一次出远门的许闻和二叔出发。 朱美珍抱着春生跟桑小青追出来很远,一直念叨着“路上主意安全!”“到了报个平安!”之类的话。 许问他们一行五人抵达鹏城时已经是四天五夜之后。 这个特殊的小城市,刚刚改了名,从县变成了市。 还不见繁华, 仔细看来考察的外地人不少。 他们找了个招待所落脚后,许闻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转转。 冬生也很兴奋,对小孩子来说,只要父母在身边,去哪都是新鲜的体验。 许问其实对这段历史了解的不算多,但她还有个聊胜于无的金手指魔镜。 在家时,许问就查了改革开放相关的资料,尤其是脚下这片土地相关的。 这得从去年说起,去年兴起一片领导出国考察热。 这里的领导指得是国字开头的那种。 某位特别受人敬仰的领导,在日本参观了人家发达的工业,尝了人家用微波炉加热的食物。 十分感慨。 因为自己的国家落后实在太多了,九成九的国人也没用过这什么微波炉。 像魏庄公社这样的地方,大部分的生产队连电都没通。 当时其实已经在考虑经济建设的事,可到底从哪方面下手呢? 这位领导还去过另外一个国家,一个跟我们国家国情差不多同样相对落后的国家。 但这个国家进行了招商引资,吸引了很多发达国家的生意人到自己国家来建厂。 落后国家提供土地以及适合他们该厂房的相关条件和政策。 那对落后国家的好处是什么呢? 首先,这些厂都要交税。 他们盈利的百分之三十五将直接交给落后国家。 其次,增加百姓收入。 建了厂就得招工人。 随着大批知青返城,本就饱和的国营单位根本容不下这么多待业青年。 如果招商引资的事能成,那这么知青就业的问题就能解决一部分。 再次,还能拉动地方经济。 事是好事,为国为民的领导也想在自己国家试试。 可是怎么试在哪试也是个问题。 每个国家的国情都不一样,就像我们一直跟着某大国学习对方的社会主义经验,但,实际上,很多政策落实到自己国家是有些水土不服的。 恰好这时,鹏城一位干部的申请一层层递到了上头。 早在鹏城变成特区前,还有一个不怎么为人知的事件就像南美洲煽动翅膀的那只蝴蝶。 这只蝴蝶是一个海港。 在这个干部的提议中,海港主要就是为了进出口贸易服务的。尤其是隔壁的香江。 那时候的香江相对发达,雇佣工人的成本要很高,就如海港看中香江的资源,香江也看中了海港廉价的劳动力以及其他政策。 国字领导觉得这可以试试,但名字不行,不能那么重的资本主义味可以改叫自由贸易区,并且给这个干部划了半个岛让他试。 可据这个干部说,他当时思想没那么开放,胆子没那么大,没敢要半个岛,只要了一小块地方。 后来回忆起来,还有些惋惜和遗憾。 但,就因为这个港口蝴蝶动了下翅膀,就煽动了一场经济改革的春风。 许问给许闻他们讲这些的时候,是在某家茶餐厅吃早点。 二叔跟许闻都知道许问是大学生,对她的博学也没什么疑问。 路远征知根知底,只静静地听着,目光时不时看向窗外,似乎在寻找许问曾经给他描述过的未来。 但是肉眼可见,这里还是一片荒凉。 依旧是渔民为主,小镇或者说县里就那么一条大马路,不见一辆汽车。 不过外国人和外地人越来越多。 就像他们在的这个茶餐厅就是香江人开的,吃饭不要票,还不贵。 第165节 想这样的饭店,还有好几家,都算是招商引资引来的。 冬生最喜欢的是奶黄包和肠粉。 一直在喊“太好吃了!” 许闻看看冬生,再看看盘子里造型可爱的奶黄包,眼里闪过一抹难过。 许问知道他这是想起春生和桑小青了。 过了会儿,许闻抬头,满脸坚定:“我一定会在这个地方出人头地的!” 许问点头:“哥,我也相信你能。但是在改革的过程中,总有很多不完善的政策。这些政策可以帮助咱们这样的人白手起家,但也方便很多不法分子钻漏洞。咱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千万不要为了贪钱干一些铤而走险的事。” “我知道。”许闻点头,“你放心。为了小青跟春生我也不会胡来。” 吃过早饭,几个人又围着这座不大的城市逛了一圈。 尤其是围着几个招工的厂房看了看。 到了傍晚,还看见有些摆摊的小贩。 他们都骑着脚蹬三轮,货品就摆在三轮车上,一看见苗头不对,骑着三轮车就跑。 不过这里管的比魏庄松很多,几乎可以说是半公开的存在。 许闻往地摊上多看了几眼,大约是在琢磨自己能不能干。 到了第二天,许问帮着他在最繁华的地方,租了一间房。 二叔直咂舌,“这也太贵了!” “贵是贵了一点儿。但是这里交通便利。附近大厂不少,离码头也近,方便你们找工作和上工。” 二叔一想是这么个理就不说话了。 跟房东签完合同,许问他们退了房,帮着许闻和二叔把行李搬过去。 许问把许闻叫到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他。 这一千块,有在岛上攒的,还有桑小青还给他们那五百。 许闻忙摆手,“这钱我不能要!娘给我带了不少,我够花。” “这不是给你花的。”许问道,“这算是我跟你合伙做生意。” “啊?”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打工,觉得打工跟种地一样挣得是死钱。可做生意需要本钱。我出钱你出力,咱兄妹俩合伙做生意。” 许闻想了下,还是摇头,“我就想跟他们一样摆摊,用不了这么多。” “你先拿着。做买卖赚钱或许多,但风险同样很大。你第一次做买卖,不能保证进来的货会受买家喜欢。也不能保证全卖出去不压本。试错是需要本钱的。” 许闻还是没接,“这事路远征知道吗?你不能总往家里拿钱。两口子过日子,你三番四次往家拿钱,再引起矛盾就不好了。” “你怎么也这么迂腐?”许问翻个白眼,“第一,路远征知道,我没瞒着他,他同意。第二,我没三番四次往家拿钱。只是在你盖房子的时候帮了一把。这一次不算,这是咱们两家合伙做生意,不算白给你。” 许闻这才伸手把钱接过来,“那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俩对半分。” “说了合伙做生意,哪有只赚不赔的?赚了你七我三,毕竟我只出钱不出力。赔了咱俩对半分。” 许闻没跟许问争,正好二叔回来,许闻把钱先收了起来。 叔侄,之前因为二婶的事也不算亲厚,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说财不露白。 许闻暗暗打定主意,等赚了钱,跟许问对半分。 把二叔和许闻安顿好,路远征跟许问该启程回彩虹岛。 路远征的假期告急,他得按时回岛报到。 临走时,许问再三嘱咐许闻,“二哥,即使想做生意也不要着急。你先找份工作干着,哪怕去码头扛大包。晚上不工作了多去摆摊的地方看看听听,什么样的受百姓欢迎好卖?以及执法部门每天巡视的时间是什么时候?被抓了会什么后果?这些你弄清楚了再做买卖不迟。” 许闻在许问头顶揉了一把,“知道了!明明去年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跟咱娘似的,唠唠叨叨这个不放心劲儿。” “那当然,你是我带出来的。赚不赚钱是小事,我总得全须全尾把你带回去。” 许闻跟二叔,两个刚来鹏城的外乡人,又化身东道主把许问他们送到火车站。 路远征临走给许闻写了一个电话,“若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打这个电话,说是我哥,会有人保你平安。” 许闻捏着纸条,点点头,“妹夫,谢了!” 在魏庄公社的时候,天上还时不时会飘雪花。 一路往南,身上的衣服一层层减少,到鹏城已经只穿单衣了。 到了彩虹岛上,太阳又烤的人难受,大家都换上了半袖。 岛上少了几个嫂子,大约跟她一样跟着自家男人回老家休假还没回来。 也多了几个新面孔的嫂子,千里迢迢来探亲。 路远征跟许问不是空着手上岛的,采买了很多瓜子花生类的零食,一部分路远征拿到营部去分。 剩下一部分,许问留着待客。 路远征说,过年家属楼也这里也流行“走亲戚”,其实就是串门儿。 今天我请你,明天你请我。 “可是现在年都过完了还用请?”许问纳闷。 “过年的份儿是跳过了。但是我跟你刚老家回来,还是得请一圈,也会被请一边。” 许问:“……” 她摇头:“无处不在的人际关系啊!” 许问一家三口刚上岛,第一件事肯定不是请客。 路远征得去营部报到。 许问跟冬生则把家里的被褥衣服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在北方,大家盖房子都是坐北朝南为的就是最大可能的接受阳光的照射。 在南方以及彩虹岛上,没这个需求,日光过于充足,很多时候大家盖房子都尽量避开日晒。 充足的日晒不代表不潮湿。 他们不过离开一个多月,家里的被子潮湿到不行,一打开衣柜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 一个多月未睡的床单,用力一拧都能拧出水来。 冬生抱衣服,许问抱被褥,都弄到院子里晾晒上。 然后把家里里里外外大扫除了一遍,篱笆上枯萎的干花都扔掉。 扫地拖地,一通忙活。 到了中午许问都顾不上做饭,让冬生到食堂打了些饭菜回来。 路远征大约积攒了很多公务,中午都没回来吃。 到了半下午,许问把晒好的被褥收回卧室,又把刚洗完的衣服重新晾晒上。 家里的大扫除这才算结束。 听见许问说卫生打扫完,冬生拿着他给豆豆准备的礼物就跑了出去。 许问:“……” 她笑着摇摇头,回屋,把刚做好的冰块拿出来换上新的水,把做好的冰弄了个新的小冰箱,又挎着篮子到自留地里转转。 小白被大家照顾的很好,膘肥体壮。 许问挤了牛奶,放进篮子里。 地里的菜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虫子也没有杂草。 好像也没她干的活。 临走时她望着枝繁叶茂的榴莲树吞了吞口水。 离开自留地又去摘了些野生水果往家走。 路上碰见一个戴着眼镜,扎着低马尾,斯斯文文大约三四十岁的嫂子,她应当是刚从海边来,看见许问主动打招呼:“你就是许问嫂子吧?” 许问啊了一声,“请问你是?” “我叫宋宝英,是石磊的爱人。” 许问忙在衣摆上擦了下手,伸出手,“嫂子你好!年前就听石教导员说你会来。我因为得考试没能等着你。” “我知道。我们家老石总是夸奖你。我来岛上以后,走到哪也都听见你的名字。战士们夸你,嫂子们也夸你,就连孩子都夸你。”宋宝英柔声道。 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温婉。 许问有些不好意思,“承蒙大家喜欢了。嫂子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们都说,在这个岛上你最好认。最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你。老石说你们今天回岛,刚才远远看见你,我就猜到是你了。他们没夸张,你真是全岛最好看的。”宋宝英笑着道。 其实不只全岛,恐怕全军的嫂子里,许问的容貌学时也是数一数二的。 许问:“……” 她倒没想到宋宝英是这么认出自己,忙道:“哪有?我刚才一见嫂子就觉得特别。咱们这里文化人少,很少有嫂子气质这么好,这么知书达理的。” 许问说的是实话,宋宝英也挺漂亮,但是她不能在宋宝英夸她全岛最美的时候还去夸宋宝英漂亮,否则就有点像骂人。 而且宋宝英个子不高,骨架也小,很典型的南方人长相。 确实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嫂子不光人长得漂亮,还特别会说话。”宋宝英捂嘴轻笑,说出来意,“咱也别互相夸奖了。我拦下你是想请你晚上到我们家来做客。我们家老石总说在你家吃喝都吃的不好意思了。一直嘱咐我来的时候带一些我们家乡的特产让你跟路营尝尝。” 第103章 许问他们离岛一个多月, 家里现在确实没什么吃的,光大扫除就到现在,也没空准备。她犹豫了下, “我得问问路远征。” 第166节 宋宝英摆摆手,“那就不用问了。我们家老石肯定会把路营带来我家。要不然我现在回家呢嘛?就因为老石说路营答应了, 让我再来请你。我去你家没看见你,寻思来海边找找,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她亲热地挽起许问的胳膊:“嫂子,你干脆现在跟我一起回去吧?!” 许问:“……” 许问还是拒绝了。 她总得先回家放下东西, 另外也得叫上冬生。 宋宝英表示理解,说先回家准备饭,让她叫上冬生赶紧过来。 许问应了, 不过看天色还早,做了道双皮奶和冰粥当伴手礼带着,这才去豆豆家叫了冬生一起往石磊家走。 许问跟路远征回来确实没带多少能吃的,一来路途遥远不便于存放,只能带些零食。一来,他们魏庄公社也没什么特产。 彩虹岛上常住家属的房子在前两排,临时来探亲的嫂子们都住在后面几排屋子。 不管前排和后排, 木屋都是一样的木屋,要么一室一厅要么两室一厅。 所有的木屋硬件配置都是一样的,只是许问发现在他们回老家期间,木屋在原有的床桌椅衣柜的基础上又增加电灯完善了浴室。 岛上的淡水湖已经完全可以重新引用,之前路远征又安排人在雨林深处挖了一个大大的人工湖,为了防止突发战争,被敌人掐断水源的可能性。 现在也已经慢慢蓄满水。 而且科研团队在弄风力发电时,顺带完善了许问的海水淡化装置。 也就是说, 目前,岛上的生活用淡水已经不成问题了。 并且废水走的是单独的管道,过滤后,还能浇花浇菜,不浪费。 木屋是一样的木屋,但是还留了不小的自由发挥空间,供来岛的嫂子们自己布置。 一般的嫂子,没有许问这么能折腾,硬生生把小木屋改成了度假民宿。 普通的嫂子们没许问这么会享受,一般就是把房子拾掇的干干净净,布置的温馨一些。 宋宝英虽然来岛上的时间不长,木屋倒是布置的很温馨,特别有家的味道。 她跟石磊的木屋前没有院子,但是木屋前弄成了一小块菜园,周围种了些花花草草,像天然的篱笆。 进出的位置,铺了些碎石子,充当大门口。 许问拎着甜点跟冬生到了屋门口,扬声喊:“嫂子在家吗?” 宋宝英一边应声一边出来迎接许问。 她身上还系着围裙,额头上一层薄汗,明显正在做饭。 许问进门后,好奇地打量了一圈。 客厅正中央是标配的方桌和长凳,屋里摆设都规规整整特别干净。 许问已经很爱干净了跟宋宝英比还差点儿。 宋宝英应该是多少有些洁癖,许问站在门口问了句:“嫂子,需要我们脱鞋吗?” 只能脱鞋,岛上肯定不具备换鞋的标准。 “不用,不用。”宋宝英嘴上拦着,人快速跑往后面的厨房,应当是没关火在炒菜,“嫂子你先自己做,我把这个菜炒完。” 许问见她不是客套,真就没脱鞋。 许问让冬生自己先在方桌旁坐一会儿,自己走到厨房跟前,问宋宝英,“嫂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宋宝英摇头,“不用不用,你坐着等一会儿,我这里马上就好。” 许问目光扫过厨房长案上摆着的几盘菜,应当是真没帮忙的必要了,便应了声,退回客厅。 路远征跟石磊这会儿也到了。 石磊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比冬生看起来大一些。 看长相随宋宝英的多,文文静静。 应当是他们俩的闺女。 文静不怯懦,在石磊的教育下,落落大方的叫了许问一声阿姨。 许问打开自己做的双皮奶和冰粥盖子。 石磊忙到厨房去拿了几个碗来帮着许问分到碗里,一人分了一份。 不等大人开口,冬生抢着跟小姑娘介绍:“姐姐,这是我麻麻做的,可好吃了!你尝尝!” 那姑娘先仰头看石磊,石磊点头后她才开始吃。 路远征敲了冬生一下,“你看人家文文姐姐多有规矩?跟着学学!” 石磊嘴依旧很快,“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意思是你路远征都不规矩,还让儿子规矩? 许问失笑摇头,难为他们两个加起来可以退休的大男人,说起话来还这么幼稚。 许问仔细看了看石磊,夸他:“一个多月没见,你精神气色好了不少啊!满面春风。” 石磊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骄傲:“是吧?我自己也这么觉得。难怪人家都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以前她们娘俩没来的时候总觉得一天天的过得特别慢,自打她们来了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还是这岛还是整天不见外人,但心里就是松快了不少。也难怪那些战士都要退伍。国安定了自然就该想家了。” 一说起退伍,这两位主官明显脸上没了笑容。 虽说理智上能接受,但是这些要退的老兵十之八九都是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 再分下来的新兵将来一样是战友,但总归少了很多一样的经历,培养的感情跟之前的不太一样的。 见石磊跟路远征的情绪都不太好,尤其是路远征,刚上岛的时候还眉飞色舞,这会儿明显有些低落。 许问挑了挑眉,想问又怕涉密,到底没开口。 石磊帮着宋宝英把饭菜端上桌。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惯辣?”宋宝英指着其中两道菜,对许问跟路远征道,“这是我们家乡的特色菜。” 许问看了眼,满盘的红辣椒,吞了下口水,问她:“嫂子你是四川人还是湖南人?” 宋宝英点头,用方言回了句:“四川人。” “普通话真好。”许问由衷夸赞。 宋宝英跟石磊的普通话都很好,听不出地方音。 尤其是宋宝英,字正腔圆,去当主持人也够了。 石磊相比来说就不那么纯粹了,他经常跟路远征他们在一起的关系,南方口音没了,沾了些北方口音,或者再确切点说有些东北口音。 可能因为东北口音特色比较浓。 “当老师的没办法。”宋宝英虽然看起来落落大方,被夸奖还是红了耳尖。 她说话特别温柔,让人听着很舒服。 冬生试图跟文文搭讪失败后,扒了两口饭就在凳子上扭来扭去。 路远征看他那样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摆摆手,“去玩吧!” 冬生立马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了出去。 宋宝英看着冬生的背影,感慨:“这男孩子就是活泼!” 许问听出她话音里有几分羡慕,挑了下眉,到嘴的“熊孩子一个!”又咽了回去。 直觉告诉她,不管夸冬生还是谦虚在宋宝英面前都会像炫耀。 宋宝英的厨艺很好,尤其那两道川菜,做得特别正宗。 许问喜欢吃辣又不能吃辣,不一会儿就一头汗。 路远征再次把凉好的水放在许问手边,从口袋里掏出帕子给许问擦了下额上的汗,摇头轻笑:“何必呢?” 许问灌了一大口水,还是辣到直嘶,“这你就不懂了吧?嫂子厨艺好,做得太正宗了。再说,川菜就是这样的魅力,就算辣到眼泪出来还是让人想吃。” 宋宝英好奇道:“嫂子也是四川人?” “不是,北方人。” “看你对川菜这么了解,还以为你是北方人。” 许问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说漏嘴了。 路远征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轻飘飘来了句:“家里有亲戚去过四川,学得一手川菜,她喜欢吃。” 宋宝英也没多想,看着两人的互动,夸他们:“难怪老石总说你们感情特别好!真让人羡慕。” 许问随口回了一句:“也总听石教导员说想你跟孩子。你这来了他都高兴的红光满面了!你们感情应该也很好。” 平时听石磊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没想到宋宝英听完愣了一下,看了石磊一眼,没说话。 饭桌上的氛围顿时有些不对。 许问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看向路远征。 路远征在桌上轻拍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抚,他放下筷子,跟石磊碰了下杯。 石磊指他:“你今晚值班,别喝酒!” 路远征:“……” 他斜眼看石磊,“我记得,我假期明天才到期。” 意思他今天还在休假,怎么就值班了。 “替我值班。” 路远征看看石磊又瞟了宋宝英一眼,把杯子里的酒给石磊倒上,换了一杯清水。 许问:“……” 路远征这么好说话了? 不是说不能互相帮助,主要这俩人平日里工作的时候是搭档,私下总是互相拆台。 像这种需要路远征替班,往往石磊得说尽好话,今天竟然这么痛快就应了? 许问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大约猜到问题出在石磊跟宋宝英的关系上。 第167节 不过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石磊还是那样,跟路远征各种贫。 宋宝英则水一样的性子,温温柔柔,文文静静地小声跟许问聊天。 “听说你考上很好的大学都没去上?” “没有,还是有上。”许问摇头,“我只是不怎么用去学校。”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她是他们外语系第一名。 这下学校里更没理由让她回去,由着她的名字挂在公告栏上,成为学校里的传奇。 更夸张的事,她人不在学校,传说却还留着。 她被评为外语系系花。 据说有人觉得她应该是京大校花,可惜她总共就在学校露过那么几面,见过她的人也就他们系的多,所以没照片没真相,口头推荐知名度太低。 “年轻真好。”宋宝英眼里闪过一抹羡慕,“可以为了爱情肆意妄为的年纪。” 许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经过刚才,直觉告诉她,感情似乎是她跟石磊的雷区。 想了想许问开口,“主要我这人没什么志气,在海岛上挺适合我。每天就变着法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宋宝英摇头,“表面看起来这样,但是有本事的人在那里也不会被埋没。” 她指了指头顶天花板上彩虹岛自制的吊扇,“听说这是你发明的?还有咱们能用上电也归功于你?!” 许问连忙摆手,“这个功我可不敢当!吊扇不是我发明的,不过咱们岛上的确实是我做的。电风扇太贵,还要票。自己做便宜些还不要工业券。风力发电主要是科研团队的事,我就提供了一点小小的想法。” 她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意思是自己真的只提供了一点点帮助。 “嫂子你太谦虚了!”宋宝英对许问很有好感,“你这是多少女人羡慕的样子?” 可也只是羡慕。 京大不是谁都考上的,也不是谁考上了都有魄力离开学校自学。 更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放弃美美的大学生活来这边境海岛上生活。 “嫂子这么说,那你可就比我伟大了!”许问挑了个安全话题,反夸宋宝英,“听石教导员说,你是个老师。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我听说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装到别人脑子里,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进自己口袋里。’嫂子,你看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你已经完成一件了。” “啊!”宋宝英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诧地瞪圆了眼,好半晌才寻思过来,失笑,“难怪岛上大人孩子都喜欢你!嫂子,你可太会说话了!” 她教书育人可不就是把自己脑子里的知识教给孩子们?! 许问刚想再夸两句,耳尖得听见石磊对路远征道:“对了,换防的通知下来了!” 许问啊了一声,抢道:“咱们要离岛了?” 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对许问来说是个让她有点难过的消息。 问完反应过来,许问又补了一句:“不方便说的可以不用说。” 差点忘记他们动辄保密。 石磊摆摆手,“可以说。对外保密,像这种长期换驻地,理论上来说也瞒不过嫂子们。” 许问点点头,心想也是。 总归是带她们走。 “再说,长期随军的嫂子们也算半个军人,都知道什么该往外说什么不能说。”路远征补充。 宋宝英静静地听着,像个局外人,仿若跟她无关。 “什么时候换?我们换去哪儿?”路远征追问。 “啊?”石磊纳闷道,“我们?你如果指我和你的话,那咱们不换。” 许问:“……” 路远征:“……” “不换你说什么?”路远征没好气道。 “我说咱俩不换,没说人家不换。” 路远征挑眉,静等下文。 许问也巴巴地看着石磊。 宋宝英明显不是很感兴趣,但见许问兴致勃勃地听着,也没再跟她说话打扰。 “部分换防。一半人跟兄弟单位轮换。今年咱们一半人上岸,兄弟团一半人上岛,明年再换回来。 留下一半老人,避免全体换人不熟悉给敌人钻空子,再者,也得留一部分老带新。 主官不动,也就是你和我不动。” 许问暗暗松了一口气。 石磊看许问一眼,好笑道:“嫂子,全岛大约只有你一个嫂子不想离岛。” 很多嫂子偷偷管彩虹岛叫监狱岛,觉得自己像犯人一样没有自由。 路远征指尖请敲桌面,“这一半人怎么走?咱们定?上头定?还是自愿选择?” “上头给的意见是对半。比如一三五连留,一四六连走。明年再换过来。但是也说了我们有自主权,咱俩商量着定,所以你什么意思?” 第104章 “咱们说的算那就不着急了。等老兵退伍完再说。” “也是。”石磊轻叹, “老兵们已经封箱了,工作也都交接完了。他们都想等着你回来告个别再走。你看哪天合适?” 老兵退伍前一个月,交接完手里的工作, 把枪支弹药都交回营部,不能再参与岛上任何会议、训练, 也不站岗。 为防止最新机密泄露,只要他们一离岛, 岛上所有防御还会重新换一回。 不是针对他们,也不是不相信他们, 只是例行公事,为了预防万一。 路远征点点头,问:“新兵都上岛了?” “一周前刚来, 这几天还在集中训练。” “那后天吧!明天给老兵们践行。” 石磊点头,“我猜到你会这么做,已经跟各连说过了,猪羊都准备好了。” 路远征点点头没说话。 石磊见路远征情绪有些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点好消息。” 路远征抬头,兴趣不是很大。 “为了照顾咱们留岛战士的身心健康。今年咱们又多了一个月假期。” “嗯?”路远征抬头。 “领导们也知道守孤岛对大家的心理影响很大。所以给了咱们两个月的假, 每半年一次,一次一个月,包括路途。未婚每次少十天。” 一般已婚的战士比未婚的战士多十天,每隔三年还会再多二十天。 但是这二十天是有要求的,就是男女双方父母是异地的,叫探亲假。 像路远征这种只有许问有亲属的,没有这个假。 路远征第一反应是看许问。 果然许问已经扬起嘴角,“真的?那可太好了。” 路远征拿起水杯跟石磊碰了下, “你什么时候走?” 他回来,就该石磊休年假了。 石磊也是先看宋宝英。 宋宝英神色有些淡。 石磊收回视线,开口:“怎么也得等老兵退伍,换防结束吧?!” 宋宝英脸色突变,扭头质问他:“你明明说等路营跟嫂子回来就陪我回去!骗子!” 石磊安抚她:“我没骗你。我是这岛上的主官。又正值老兵退伍和换防,我不能不盯着。等事情理顺了,岛上进入日常,我一定陪你回家。” 宋宝英腾一下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一直说话细声细气的宋宝英突然声音变得尖锐,情绪也变得激动:“每次都是这样!就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了?现在已经开学了,我都请过假了难不成还让我再请假?每一次你都是那个逼不得已!就我永远得迁就你!你要留自己留,明天我跟文文自己回家!没有你我们一直也过得很好!” 说完转身往楼上走。 文文一下哭了出来。 宋宝英又倒回来牵着文文一起往楼上走了。 许问:“……” 路远征:“……” 两个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迷茫加尴尬。 石磊更尴尬,他看了眼楼上,再看看路远征跟许问,“不好意思!她不是针对你们,是我让她受委屈了。” 路远征起身,“你先去哄人。都是兄弟用不着说这些。一会儿我去值班。” 许问跟着路远征离开了石磊家。 走出好远,听着宋宝英歇斯底里的哭声,许问都没想明白宋宝英为什么爆发。 看起来像是那种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已经到受不了的阶段,被石磊一句话直接击垮。 就好像大到极致的泡泡,轻轻一戳,啪一声就爆了。 “他们……感情不好吗?”许问频频回头。 平时听石磊说起宋宝英,两个人感情应该不差。 “不是感情不好。”路远征轻叹一声,“我们这个职业……需要女方承受太多太多。” 他把手勾在许问腰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庆幸,遇见你!” 第168节 第二天,给老兵准备的送行宴依旧在晚上。 还是沙滩,还是烧烤加自助。 一大早,各连炊事班就赶的待宰猪羊嗷嗷叫唤,中间还夹杂着新兵训练的口号声。 许问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好奇地往沙滩上张望。 之前岛上都是老兵,每天只是日常训练,而且多数时候都在劳作。 总给许问一种按点上班按点下班的既视感。 可新兵就没这待遇了,许问感觉他们似乎大概就没有自己的时间,无论干什么都是整整齐齐一队人。 早晨列队跑操,再列队回去洗漱完还得列队去吃早饭,再列队到训练场。 连到小卖部都是列队一起。 老兵则不用,经常三三两两一起说笑着走,不过倒是不勾肩搭背,每个人都是腰背挺直。 即使是闲散的走路,他们的步频步幅也是出奇的一致。 许问好奇问过路远征:“这算欺负新人不?难道当兵还得先给下马威?” 路远征当时正好在扣皮带,轻嗤一声,“这算哪门子下马威?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了培养他们的默契度和整齐度。” 许问哦了一声,想了想,“那以后我不想让冬生当兵了。” 路远征:“???” “太辛苦了。” 路远征:“……” “这要把训练过程录下来拿给他们父母看,哪个当父母的还舍得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就算六七十年代的人都是能吃苦的一代,那也没这么能吃苦。 大中午新兵们光着膀子,几个人扛着一根被海水泡透的木头,吭哧吭哧在沙滩上跑。 许问路过,看见他们背上都晒起了一层水泡。 路远征默了下开口:“总得有人来吃这份苦。” 总不能都不当兵了,那国家谁来保护。 许问也只是吐槽两句,心里也很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那句话说的,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点点头,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们这个职业确实是最伟大的职业!” “军嫂在战士们心中,更伟大!”路远征低头在许问额上轻吻了一下,“走了,中午不用等我吃饭!” 这两天营里太多事,路远征除了睡觉,基本是不着家。 太阳下山后,岛上最大的一片沙滩上再次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跟以往不同的是,如今照明不再是难题。 战士们扯了电线过来,用竹竿举了高高的灯泡。 整个岛上虽然不至于亮如白昼,昏黄的灯光下,视物不成问题,不用像以往一样指着手电筒照明。 这次跟以往不一样的是,整体围成了两圈,老兵们在中间,其他人按照连队依次排开围在外圈。 家属们也打散了,跟在自己男人身旁。 许问坐在路远征身边,难免又看见了宋宝英。 宋宝英看见许问,不好意思地跟她道歉:“对不起啊嫂子,昨天晚上是我不好!请你们来做客结果……” 许问摇摇头:“没关系。” 她说完沉默。 本想说问一句“你现在好了吗?”又怕再提起她伤心事,没开口。 宋宝英自己主动为她解惑:“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该当着你们的面发脾气。你们是客人,再说我也该给老石留面子。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明明很习惯的事,昨天听着异常刺耳,就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 “不怪你。”许问安慰她,“有时候确实是他们不好,经常放人鸽子。我能理解!” 别的许问不清楚,但是从昨晚宋宝英爆发时说的那句话来看,应该是石磊承诺过要送宋宝英回去。 全国中小学开学时间都差不多,一般也就过完正月十五就开学。 现在都正月过二十了,宋宝英还留在岛上,应该是已经请过一次假。 石磊应该是许诺她,等路远征两口子回岛就走,所以宋宝英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叫他们到家里吃饭。 结果,忙活半天,石磊开口就是还得过阵子才走。 看样子应该事先没跟她商量过,只是通知她。 换哪个女的都会不开心。 “不是经常。”宋宝英苦笑,“是一直。从我跟他第一次相亲见面到现在,他从来没有一次兑现过承诺。总是我在付出我在退让……” 大约积攒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宋宝英声音虽然不大但带了哭音。 可能是她的职业教养关系,即使是倾诉,声音依旧温温柔柔。 宋宝英跟石磊是经媒人介绍认识的。 那会儿她刚毕业分配到县里的小学当老师。 大家提起当兵的都很尊重,尤其是姑娘们,谁心里不藏个英雄梦? 跟许问和路远征一样,宋宝英跟石磊两家都在同一个县城,离得不远。 在石磊休假回家之前,媒人先张罗着双方父母见了面。 石磊父母对宋宝英很满意,相当于这门亲事定了大半。 那会儿石磊读军校最后一年,也有寒暑假。 等石磊回家后,两个人见了面。 第一眼,宋宝英就喜欢上了高大挺拔的石磊。 “他穿着一身绿军装,站得笔直。正好是我心心念念的样子。”宋宝英回忆起初相见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宋宝英是个军迷,不是对军事痴迷,是喜欢当兵的男人。 身形挺拔的石磊恰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而且,他还特别体贴。我们走在路上他会自觉地走在我外侧,会在汽车或者不好好骑车的人经过时,伸开胳膊护着我。说一次就能记住我的喜好……” 第一次见面,宋宝英对石磊的印象简直不要太好。 两个人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互相见过一面后,直接跳到了谈婚论嫁。 石磊职业特殊,当年不结婚就得等第二年。 既然双方都满意,也够了年龄,石磊父母就催促他们早点结婚。 宋宝英家里觉得婚礼仓促,有点不愿意。可她当时认定了石磊就是她的良人,迫不及待想嫁给他。 那段时间也确实是宋宝英最幸福的日子。 两个人一起采买置办结婚用品。 一起去书店看书,一起去电影院。 有次宋宝英等石磊的时候,遇见几个小流氓,正好石磊赶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打跑了。 宋宝英那会儿看石磊怎么看怎么顺眼,妥妥的梦中情人。 婚礼办的仓促,但是对宋宝英该有的尊重都有。 许问没忍住啧了一声,“原来他们有闪婚的习俗啊!” 好像已经听好几个嫂子说过,都是匆匆忙忙结婚。 “闪婚?”宋宝英疑惑。 “就是两个人认识没多久或者没见几面就直接结婚。” “对。”宋宝英点头,“他们职业的关系,没时间慢慢交往。而且结婚特别麻烦。我们结婚那会儿,他往家打了几回电报。我又是去村里盖章,又是到派出所盖章。好麻烦!” 许问还真没经历过,她跟路远征结婚,一部分是路远征自己跑的,一部分是许闻帮着跑的,她什么都没干。 她安慰宋宝英,“其实麻烦都是好的。我们结婚当天路远征被召回的!婚礼都没办完。” 宋宝英猛点头,愤愤道:“他们就是这样!你不是第一个这样的嫂子。很多嫂子都是一个人结婚。那时候我不知道这些,就觉得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这辈子圆满了。” 虽然许问不忍心打断宋宝英美好的回忆,但也好奇他们问题出在哪,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我嫁给了他就开始守活寡。结婚之前,只想着跟石磊怎么样,也没跟他家里人相处过几回。结了婚突然一个屋檐下生活,我特别不适应。我们两家的饮食习惯完全不一样,各种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宋宝英皱起眉。 那时候宋宝英年轻,不知道生活的一地鸡毛才是最磋磨一个人性子也是最考验婚姻的。 当时只以为幸福唾手可得,满脸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公婆家六间房,是上下两层的自建房。 公婆住一楼的三间,包括客厅和吃饭。 二楼是给她跟石磊的。 结婚之初,宋宝英和全天下所有初为人妻的姑娘一样,想的是把石磊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孝顺。 宋宝英有洁癖,每天把房子拾掇得干干净净。 可公婆不是讲究人,甚至有些邋遢。 宋宝英跟石磊相处时,注意到石磊也是很讲究卫生的人,以为他家跟自己家一样。 后来才知道石磊很多习惯是到部队以后才养成的。 新婚之初,包容度也大。 公婆做饭洗碗都不太讲究卫生,宋宝英有些不太习惯,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抢着做饭洗碗,这样卫生才能放心。 然而,生活中的不和谐,才刚刚开始。 婆婆还喜欢擅自进宋宝英的房间,乱翻东西。 第169节 说好听了叫把宋宝英当一家人不见外,说难听了就是不把她当回事不尊重她。 她跟石磊结婚,剩了些瓜子糖块,公婆未经她允许擅自翻走给了石磊的小外甥。 她不心疼糖,可顺道翻走的还有她的衣服。 一件她特别喜欢但没舍得穿的衣服。 宋宝英下班回家后,看见大姑姐身上穿着和自己的衣服,还以为是同款,上楼后发现衣柜被翻。 原本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衣柜被翻得乱七八糟,床上还扔着几件衣服,一看就是被人穿过又脱下来的。 宋宝英家里父母不会乱动她东西,她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眼圈当时红了。 可又觉得如果冲下去找公婆大姑姐,又显得自己过于泼辣。 洗了把脸,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结果下楼吃饭时,看见大姑姐身上那件衣服还是红了眼,没忍住问了句“妈,你翻我衣柜了?” 婆婆特别理所当然道:“哦,对!我拿糖的时候看你一衣柜衣裳,正好你姐说没衣服穿,我就让她挑了一件。” 宋宝英才结婚,脸皮薄,不好意思翻脸,只能憋屈得争辩:“妈,那是我跟石磊订婚时,他给我买的。我都没舍得穿。” “不就一件衣裳?你姐又不是外人,磊磊买的衣服她也穿得!” 第105章 宋宝英又气又委屈, 眼泪扑簌扑簌地掉,实在不愿意看见公婆他们,就捂着脸往楼上跑。 她听见大姑姐道:“妈, 别惹得宝英不高兴,我还是脱下来吧!” “穿着就行!就一件衣裳她还小气哭了!这衣服是磊磊买的你是磊磊的姐姐, 又不是穿不得!真是看走眼了!当初相亲时看见她文文静静的知书达理,学历虽然低点也能勉强配上咱磊磊。你看看这结婚了, 那事多的!这哪是娶了个媳妇儿回来,这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就穿她一件衣裳还哭哭啼啼!晦气!” “你少说两句!”公公开口。 “我说错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当老师的又不干农活你说那衣裳有啥脏的?穿一天就洗!那水不要钱还是胰子不要钱?还有那锅碗, 你不知道得洗多少遍!我才买来的一袋碱面眼看着又见底了……” 宋宝英心里委屈得不行,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结这个婚是不是错了。 她实在在婆家呆不下去,收拾了几件衣裳, 又下了楼。 大姑娘见她都要走了,连忙上前拉住她,“宝英,你别生气!穿你衣服是我不对,一会儿我就给你脱下来。” 宋宝英实在不想说话,摇摇头挣开大姑姐的胳膊走了。 要真想脱下来,哪里还用等一会儿?无非是不想落口舌堵她的嘴罢了。 宋宝英到了自己家, 发现自己住的房间堆满了杂物。 爸妈看见她有些尴尬,“你怎么回来了?” 宋宝英当时刚受了委屈,一到家看见自己房间又被占,发了脾气:“我嫁人了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吗?为什么我的房间也不给我留?” 父母脸上都不好看,尤其是父亲,一直在家里说一不一,什么时候受过宋宝英这样的指责,当场恼了, 指着她骂:“宋宝英!你结婚了翅膀硬了是吧?回家来撒什么泼?你嫁出去了又不回来住,那屋子放点东西怎么了?一会儿收拾了不就行了?” 母亲也责怪她,“你这孩子怎么嫁了人没几天回来就大呼小叫?跟你那婆婆也不学点好!” 母亲一直挺看不上她婆婆,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听见母亲把宋宝英跟婆婆归为一类,宋宝英更伤心了。 宋宝英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许问掏了掏口袋,什么也没摸到。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习惯的是依赖纸巾而不是手帕,经常忘记带。 一扭头,看见冬生衣领上别着一块,抽了下来递到宋宝英手里。 宋宝英接了帕子,道了谢。 许问发现宋宝英应该是真的家教很好,淑女气质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是在哭诉,也是半低着头,默默流泪,不会发出不该有的声音。 她的哭半点儿没有影响到周围人,就算许问一直看着她,她也没说哭到眼泪鼻涕那种。 宋宝英稳定了下情绪,嘴角艰难地勾了勾,“我说不过父母,又从家里跑了出去。那会儿还不到春天,挺冷。我连件外套都没穿。我不光人冷心也冷。我以为结婚以后我有两个家了。 没想到,结婚以后我没有家了。婆家拿我当外人,娘家拿我当客人。” 宋宝英自嘲地笑笑,“我那会儿就觉得,我只剩石磊了,如果没有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石磊回单位前,留个她一个电话,说有急事可以打。 宋宝英就打了。 电话转了几手才到石磊手里。 宋宝英跟他哭诉了事情的经过。 石磊说了句:“就这事?” 宋宝英眼角还淌着泪,嘴角向上勾着,“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男人!我受了那么大委屈,除了他都不知道跟谁说,可他就那么轻飘飘一句‘就这事?’好像我无理取闹一样。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就把电话挂了!” 许问轻叹一声,她猜石磊不是不在意,只是他们很多时候特别直男。 他们留的电话是让有难处的时候再联系。 听见电话估计以为十万火急的事,结果一接电话只是一件衣服引起的矛盾让宋宝英受了委屈。 所以来了那么一句“就这事?” 而宋宝英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回家后发现衣服被人穿了,房间被人翻了。 她应该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未经允许别人擅自进她房间对她来说是件特别不礼貌的事。 结果公婆大姑姐还没一个人为她说话,回了娘家发现自己房间被占,牢骚了一句又被训了一顿,委屈到极点了。 唯一的精神支柱石磊还来了一句“就这事!” 设身处地想了一想,宋宝英那会儿应该特别难受。 许问想了想,安慰道:“人在负面情绪的时候,会放大不愉快忽略身边的美好。石教导员和你家的阿姨应该不是不在乎你,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你的委屈。” 宋宝英点点头,“嗯。我挂了电话后,石磊就打回来了。我没接。他就打到家附近的公用电话那儿。让人家叫了公婆听电话。他应当是对公婆发了火。公婆到我家找我,我爸妈才知道我受了委屈,也满大街找我。” “后来呢?” “后来我爸妈就劝我,当人家的儿媳妇要融入人家的家庭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这人性子闷,喜欢把不开心闷在心里。我爸妈说我应该把我介意的点告诉公婆,大家努力找一个平衡相处的点。” “找到了吗?” 宋宝英点点头又摇摇头,“闹那一场,暂时解决了一部分问题。我大姑姐把衣服还给我了。公婆也又了改变,虽然还是会未经允许拿我东西,但是比之前好了不少,最起码事后会跟我说一声。做饭洗碗也知道洗干净了。” “那不挺好的?” 宋宝英摇摇头,“生活里又不只是刷锅洗碗洗衣服!这个矛盾解决了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那么多,多到你都不好意思再去沟通。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起。 大约是因为我打电话跟石磊告状的关系,婆婆对我意见很大。经常瞒着我找石磊,给他写信告我状。 你知道告什么吗?比如石磊他姨到我家来,我没有第一时间叫姨。我不是不叫,只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是比如没在他姨开口之前就先叫姨。就这样就说我没礼貌不尊重他家里人。” “石磊什么态度?” “他能什么态度?就是旁敲侧击的问我或者说提醒我。后来,我受不了就想回娘家住,但是我父母不同意,说我已经嫁人了老住在娘家会被人笑话。我就在学校里申请了宿舍。” 许问:“……” 石磊错了吗? 宋宝英错了吗? 都没有错。 只不过婚姻的一地鸡毛,都只有她一个人承受了。 许问轻叹,“异地恋的悲哀。你怎么不随军?” “我爸妈不让,说我这是铁饭碗,丢了不合适。再说,我对石磊的失望也是从说随军开始。 石磊毕业就没暑假了,他到分派的单位报到前,回过家。 我跟他商量了随军的事。只要他带我走,我就把工作辞了。 当时石磊说等他到新单位安顿好,就接我过去。我巴巴的等着,可他到了地方又跟我说,他才分到新单位,新单位的规定和他考军校以前的单位规定不一样。这个单位要想家属随军,必须得是正连级的干部。当时他只是副连还没资格。”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反正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很被动的等。”宋宝英扯了扯嘴角,“再后来他还不等升正连我怀孕了。怀孕了别说石磊,就是父母也不让我来找他。之后……” 她顿了顿,“哪还有之后啊?!石磊说等我生孩子的时候回家陪我。可我生孩子的时候他根本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是,我理解他不容易,理解他可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任务。可我也是九死一生啊?!我怀得也是他石磊的孩子。 石磊不回来,公婆非让我在家生,说没必要去医院。结果我跟孩子差点一尸两命。到了医院都还不让我剖,说剖腹产对孩子不好,当不了飞行员!那时候我恨极了石磊,也恨透了他家里人。” 还好,宋宝英父母不是迂腐的人,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因为石磊不在,双方父母而言,宋宝英的父母优先于公婆。 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宋宝英日日以泪洗面。 她也是个爱漂亮的人,生完孩子发福,肚子鼓得像是还有一个。 公婆重男轻女,嫌她生个女孩,伺候月子不尽心。 她一个人一十四小时带着孩子,没白天没黑夜没节假日。 喂奶换尿片灌汤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她落了一身月子病。 宋宝英两手在腰侧轻敲了一记,“现在每逢变天,腰上就像别了一把刀片,来回的割。” 许问听得心里都憋屈,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冰冻尺非一日之寒。 宋宝英因为石磊这身衣裳喜欢上他,却也因为他那身衣裳,流干了眼泪。 宋宝英见许问的表情,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每个军嫂都经历过这样的悲伤。熬过来就无所畏惧了。” 因为生活也不能再惨了。 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娃,一个人跟公婆生活在一起当着家里唯一的外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就麻木了。 石磊匆匆赶回家时,孩子已经满月了。 第170节 那个时候宋宝英还没死心,觉得一家口只要在一起还什么都无所谓,于是她再次提出让石磊带她随军。 可那会儿石磊的级别还是不够。 等石磊级别够的时候,宋宝英已经把自己活成尼姑心态了。 石磊够级别后,特别激动的给宋宝英打电话让她来随军。 可那时候宋宝英已经习惯当一个母亲而非一个妻子。 她的爱情才开始,没有经历过热恋就已经生活的磋磨中消失了。 宋宝英已经不会再心心念念地想石磊,并不想随军了。 她工作努力,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也只有在工作中,才不用烦心这一地鸡毛。 在石磊百般劝慰之下,只答应带孩子来陪他过年。 结果一家口也没好好吃几顿饭,家里整天一堆一堆的人,宋宝英觉得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当保姆。 当然,在大院里生活的略舒服一些,不用伺候长辈。 可年都没过完,石磊又走了。 作为他的妻子,宋宝英只得了一句“我得出任务,大约四个月回来。” 去哪?干什么? 宋宝英一概不知。 “我那时候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幸亏我没有在那里等他。”宋宝英道。 石磊前脚一走,后脚宋宝英就回了老家 再跟石磊再联系上已经是半年之后。 “我们结婚差不多十年了。这十年里他许诺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过。我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他上岛前一直做我的工作,希望我上岛来。我都没答应。” 许问嘴动了动,一句“那现在怎么来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宝英看出许问的疑惑,耸了下肩膀,“被公婆闹的。公婆盼孙子。” 软的硬的都来了多少遍,宋宝英就是不妥协。 她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凭什么他们说生就生? 可公婆见好说歹说都没用,开始玩一哭一闹上吊。 甚至好闹到她单位去。 校长找她谈话,喜欢她处理好家庭关系。 那意思是再这么闹,学校里也不好处理。 宋宝英没办法,这才答应过年上岛。 许问:“……” 宋宝英不是第一个因为要孩子上岛的嫂子。 前面还有王玲玲嫂子,还有其他几个嫂子。 “不过,我来也还好奇一件事。”宋宝英笑笑,“石磊给我写信,讲了很多岛上的事,讲的最多的就是你。我总觉得他骗我!哪有女人一直付出还心甘情愿的?” 许问:“……” “我倒也没那么伟大!只不过人跟人的性格不一样,我可能是适合这样的生活?再……石教导员?” 许问一抬头看见立在宋宝英身边的石磊,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多少了? 宋宝英跟着许问的目光,扭头,目光微闪,随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往许问这一侧挪了挪,给石磊倒了个地方,让他坐下。 石磊眼神复杂地看着宋宝英,喉结滚了滚,嗓子有些哑,“这些年……辛苦你了。” 许问想,这大约是都听全了。 她往路远征的方向挪了挪,给他们夫妻一点空间。 如果不是今晚这顿饭特殊,许问都想建议他们回家好好谈一谈。 看石磊的眼神,有怜惜有心疼有悔恨,想必两个人之间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死了。 也许仅仅是因为沟通太少,误会太多。 宋宝英并不动容,只掀了掀眼皮,语气冷淡:“换句话吧!这么多年也没第一句话,听腻了。” 新婚分别,他说“以后辛苦你了!” 她怀孕期间,只得过他两封信,里面也是两句“辛苦你了!” 她生孩子九死一生,他回家还是一句“辛苦你了。” 这么多年,她照顾老人照顾孩子,受尽百般苦楚和委屈,从头到尾总是这一句“辛苦你了!” 石磊默了会儿再次开口:“对不起!” 他确实不知道她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 一开始宋宝英还会跟他说说家里的鸡毛蒜皮,说说女儿日日月月的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说了。 他的信是报平安问家里人。 她的回信是报平安祝他平安。 比他每月提交的报告还中规中矩。 完全不像一对结婚十多年的夫妻。 第106章 宋宝英没回话, 权当没听见。 石磊眼眶发红,他不是不知道宋宝英跟他越来越疏离,越来越客套。 看他的眼神早没了当初的炙热, 像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说不知道宋宝英的委屈吗?多少也知道。 说不知道亏欠她吗?那不现实。 在这里的战士,每一个提起自己的父母妻儿都能潸然泪下。 他们无愧身上这身绿色的军装, 却都无一例外愧对父母妻儿。 父母含辛茹苦把他们养大,才刚刚独立, 半分回馈都不曾给就背着行囊从军,留给父母的只有背影和担心。 父母一天天头发发白, 他们不曾尽孝不说,说不准父母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亦或是赶不回去见至亲最后一面。 没好好相处过几回的姑娘娶回家, 照顾不了,疼惜不到,放任她一个人融入自己家这个对新媳妇儿来说完全陌生的家庭。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十有八九会错过。 至于那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婴儿,从他(她)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到蹒跚走路, 再到上学。 他都是缺席那个,每次见面,第一句话都是“又长大了不少!” 没尽过父亲的责,这一声“爸爸”也听得不是滋味,孩子跟他们并不亲厚,偶尔回家孩子都抗拒同床。 知道,改变不了任何现状,也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弥补。 只能每次见面努力的对她好。 却没想到, 如今,她是真得不需要他。 许问也看出来了这一点,估计要不是离婚还不盛行,宋宝英早就跟石磊离婚了。 她不是耐不住寂寞,也不是怕吃苦,只是她理解石磊的不容易,体贴了包容了。 石磊却不知道她的委屈,没安慰过,或者安慰的永远不在点上,最起码没真正的懂过她。 一时间这一角空气都让人觉得压抑。 许问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劝宋宝英? 她说不出口。 曾经有句话在网上很红:“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没吃过宋宝英的苦,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劝她再包容再忍耐。 良久,石磊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力道很重,声音很响,惹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路远征抬头,目光一圈扫过去,“看什么?拍个蚊子!” 战士们齐刷刷地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恢复刚才的动静。 他们又不傻,这得跟蚊子有杀父之仇,才能拍出这样的动静。 还有,现在有灯,光线比以往好,有眼尖的战士看见他们教导员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这打蚊子也太……! 但,主官也不是他们能议论的,假装不知道没看见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良久,许问抬手在宋宝英手上轻拍了下,“嫂子,明天我请你吃甜点吧?” 今天这场合不适合深入聊天。 宋宝英点点头,“那我可有口福了!一直听说你做的甜品特别好吃!” 话题就这么扯开了。 不管宋宝英多少委屈,在外她跟石磊就是夫妻,面子还是得给。 第171节 闲聊了几句,气氛才稍微缓和一点,又陷入另外一种悲伤。 有个词叫生离死别。 这一晚是送别宴,意味着前两个字,生离。 老兵们今晚都换了白碗喝酒,怎么痛快怎么来。 入伍这些年,只有今晚,他们能在军营里放开喝,不用再守任何规矩。 与之对比明显的是新兵。 新兵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在马札上。 腰背挺直,双腿与肩同宽。 不管会不会喝酒都没他们份。 都安安静静得在他们教官的带领下,像一群看客一样,撸串看着老兵痛快喝酒痛快哭。 许问看见很多新兵脸上闪过迷茫,现在的他们大约还很难体会老兵现在的心情。 刚开始气氛还是很欢快的。 老兵们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嘚瑟。 “劳资明天就能回家了!回家!你们羡慕不?” “老婆孩子热炕头!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 “再也不用听哨起床,不用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不,我以后都不叠被子!” “主要再也不用听着炮火声提心吊胆的!回家过年我都不许家里放鞭炮!” “……” 不退伍的战士们,也都笑嘻嘻地说着恭喜。 “羡慕!特别羡慕!代我给嫂子问好!” “你想的美!回到家就不用工作了?就不用赚工分了?还是得按点起,说不定比我们起的早睡得晚!” “等我退伍回家了我也不要叠被子!” “愿以后再无战争!干杯!” “……” 几碗久下肚,聊天风格就换了。 老兵们各个含着泪,不退伍的战士们,也眼中含泪,甚至嚎啕大哭。 “我不想退伍!不回去能咋办?家里老爷子要退休了,非要我回去接班!” “这一走就回不来了!我穿这身衣裳十六年!脱下来我舍不得,知道吗?” “我是不敢回去!十二年,很多习惯已经养成了。咱们这里跟外面的世界不一样!我怕我回去不适应。可再不回去我家丫头都要长大到嫁人了!我都没好好抱过她!” “我当初是被家里人强给扔到这里来的。家里嫌我混说管不了我。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连床都没自己铺过,做梦都想着回家。天天盼日日盼,好不容易盼到今天。然后……我后悔了!退伍申请批下来那天我就后悔了!这辈子我都没第二次机会再穿上这身衣裳了!” “……” 留下的战士还得反向安慰。 “回去吧!每天按点上班,按点下班。没事干了溜溜鸟钓钓鱼,日子咋也比现在轻松不是?” “你穿这身军装的时候还得干仗。现在和平年代没仗打了,在哪都一样!回家歇歇,多陪陪老婆孩子。” “就是!再不回家连女婿都给你找了!小棉袄多好?回家好好教孩子。” “你哭个屁!一天到晚就数你嚎的最欢!天天吆喝退伍退伍的。赶紧回家当你的少爷去!想当年你刚新兵入伍时没少给老子找麻烦!老子是你的班长不是你的保姆,一天到晚伺候你伺候的都想给你扔出去!” “……” 老兵们喝嗨了也喝醉了,语无伦次的笑骂嬉闹。 他们舍不得,舍不得这身军装,舍不得这群战友,也害怕重新融入一次环境,确切地说怕再也融入不了普通人的世界。 战士们没有禁酒令但是彩虹岛有限酒令,只能浅尝辄止,安慰着要退伍的老兵们。 路远征跟石磊也被叫了过去。 曾经他们带过的退伍老兵都纷纷给他们敬酒。 敬完就开始骂他们。 说路远征当年多不是东西,训练是真狠,把他们当牲口一样! 路远征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挑挑眉,“劳资不对你们狠,你们还能站在这里骂我?” 坟头草都得一人高。 其中一个骂着骂着哭出来了,“我很少过生日,也很少记得自己的生日。可我下连队以后过得第一个生日我记得!那天下雨,很大的雨!我们在外面训练结束后又冷又饿又累!” 多数新兵入伍时都是十八岁左右的年纪,正好是怎么都吃不饱也不长肉的年纪。 训练一天结束,确实累到不行饿到不行。 但新兵训练往往把孟子“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这几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口号是“流汗流血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事实是,真有新兵一边哭着喊口号一边训练。 要不是入伍后就没了自由身,很多新兵早打退堂鼓转身回家了。 可他们没后悔的机会,只能咬着牙练。 大雨瓢泼还得站军姿。 那一天,恰好是这个老兵入伍后过得第一个生日。以为要像以往一样饿着肚子回班里,结果全班被带到了食堂。 一锅热气腾腾的炝锅面条。 其实那会儿面条已经泡了一段时间,软塌塌的。 可班上所有的人都狼吞虎咽,包括他。 他是一边哭一边吃那碗面。 他端着酒碗跟路远征碰了一下,“路营,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他们都不知道,我的面条碗里还有一个荷包蛋!” “你是不是傻?大家都知道。”其他人拆台,这是惯例,每个人都一样。 路远征其实已经不记得这个小插曲,每年都会有新兵入伍。他亲自带过的也有几千人。 每个新兵来队第一年都会给过生日。 哪怕在战场上。 不过如非必要,战场也不需要新兵上。 别看有时候老兵经常欺负新兵,使唤他们跑腿,比如帮着买个烟或者给洗个衣服。 真上战场,老兵就像护小鸡的母鸡一样,把新兵保护在后方,他们不倒下,新兵就是安全的。 在路远征的记忆里,那个雨夜的一碗面只是例行公事,却成了一个战士一辈子难忘的记忆。 石磊也差不多,事实上他比路远征资历更老,带过更多的兵。 路远征升的快跟他平级是因为路远征的军功章都是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 是一次次实打实的军功累积起来。 石磊比路远征,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在资历上加了一点分。 当然,仅限于跟路远征比,跟其他同级比,他也是佼佼者。 许问转头见宋宝英怔怔地望着人群中的石磊,沉寂的眼中隐约有光闪烁。 也许她又想起了年少时,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 许问本想问她要不要回家,见状什么都没说。 一直那群人闹到差不多了,才开口。 家属们早已经陆陆续续撤离。 这样的场合对家属们来说也就是来吃饭的,这是男人们的送别宴。 她们不能很好的代入只能做到不打扰他们。 回去的路上,许问还是开了口:“嫂子,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石教导员是你没见过的?” 宋宝英还是点点头。 “他把他好的一面都给了国家给了战友,留给你的总是背影。我知道没经历过你所经历过的苦楚,说什么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还是想说,也许在岛上多留几天,你心里很多执念也许就有了答案。” 宋宝英没一口回绝。 许问回头看了眼海滩上还热闹的男人们,想了想邀请宋宝英,“要不,嫂子现在去我家玩会儿?反正石教导员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宋宝英下意识摇头:“文文会找不到我。” “没关系的,一会儿我让冬生告诉她一声。” 宋宝英好奇道:“我发现你跟路远征都不怎么管冬生。由着他四处跑四处玩。” “冬生是个很乖的孩子他不会去危险的地方。”许问想起上次冬生闹离家出走,又纠正了一下刚才的话,“一般不会去。再说,孩子只是小又不是傻。他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想去玩的地方。我们总借着担心之名,把他们束缚在身边。自己累孩子也少了很多乐趣。” 宋宝英若有所思。 “我家到了,嫂子进来坐坐吧!不差这一会儿。放心,这岛上很安全。” 宋宝英略一犹豫点了点头,跟着许问回了家。 一进门好奇地打量。 她一直觉得自己算个爱干净的,也比较喜欢收拾,弄得小木屋够温馨了,跟许问一比,感觉自己那房子像个茅草屋。 “怪不得大家都夸你,你这里真好!”宋宝英由衷赞叹。 夸奖其他人的木屋,最多的形容词是温馨。 如果让宋宝英用一个词来夸奖许问家,她会选择舒服这个词。 没有特别华丽的家具和装饰,就是舒服。 第172节 视觉上的舒服,心理上的舒服以及身体上的舒服。 窗台下有一张竹制的摇椅,茶几像个大型根雕,沙发椅上铺着厚厚的垫子,旁边还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但是一看就是用来坐的东西。 很软很舒服,还能弄成各种形状。 许问正好端着两杯奶茶出来,注意到宋宝英的目光,主动给她解惑:“这叫豆袋。你可以试试,很舒服的!” 宋宝英自小家教良好,到了别人家很少会失礼,但还是没经受住豆袋的诱惑,坐了上去。 “啊!” 豆袋太软,宋宝英没防备吓了一跳,随即像个发现新宝藏的小孩子一样,摸摸看看。 许问把给宋宝英的那杯奶茶推到她面前,“嫂子,我自己做的奶茶,尝尝?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冰的,所以单独用碗装了些冰块。可以自己加。” 宋宝英晚上情绪不好,没怎么吃东西,闻见香甜的奶香味,还有来了胃口,道过谢之后,学着许问的样子,往搪瓷缸里加了一些冰块,送到嘴边尝了一口,眼睛亮了,“真好喝!” “是吧?”许问眯起眼,嚼着劲道的珍珠,“甜能让人心情变愉快。” 宋宝英听出来许问这是在安慰自己,道了谢,“这次来岛上,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你!” 许问轻笑:“你这样说,石教导员得伤心哭了。” “他才不在乎。” 许问摇头,“不是不在乎,只是不会表达。我来岛上也差不多一年了。因为路远征的关系,跟石教导员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多。每次他来我们家吃饭总会提起你跟文文,说很想你们。” 宋宝英没说话,这样的石磊她没见过。 许问想起一件事,问宋宝英:“嫂子,你说你生孩子石教导员没能赶回去?” 宋宝英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是执行任务。” 具体干什么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那后来他回家看你跟孩子说什么了吗?比如说没说过特别自责特别内疚?” 宋宝英想都没想就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说过!他要是会说这样心疼人的话,我也不至于现在活得跟个怨妇一样。” 第107章 “你要是怨妇, 这天底下就没怨妇了。”许问摇头,她真不觉得宋宝英是怨妇。 按照宋宝英的性格她是不会对外说他们夫妻间的这些事。 这个外人本也应该包括她跟路远征。 昨天是个意外,触到了宋宝英最脆弱的神经让她突然崩溃。 大约觉得许问已经见过她不堪的一面, 也知道她跟石磊有问题,今天才跟她说那些话。 否则, 她应该还会继续维持夫妻和睦幸福的表象。 宋宝英没说话。 许问接着道:“我来这一年,看见过石指导员哭过最少三回。” 她伸出手, 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竖着的三根手指。 宋宝英倏地抬头看着许问,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许问含笑点头,“每次哭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怎么了?”宋宝英自问当一个妻子她也算尽责。即使感情不在,也没说怎么折磨石磊, 怎么还跑别人家来哭了呢? 她满脸满眼的疑惑。 “石教导员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看着像没什么烦心事。往往一提起你自己在家生孩子他没能赶回去,就觉得愧对你!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说你难产他没能陪在你身边。尤其是喝点酒以后,提起你们母女必流眼泪。” 宋宝英愣住,“他真这么说?还会哭?” “对!”许问刚才听见宋宝英抱怨的时候还挺纳闷,她为什么觉得石磊会对她的委屈无动于衷呢? 宋宝英呐呐道:“他没有!他在家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更别提掉眼泪了。” “可是在这里会说。会说你生孩子受的难受的委屈。说你一个人在家上班还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很难。其他还好,就是每次说起你生孩子就会瞬间红了眼眶。”许问没撒谎。也许就是所谓的跟陌生人说心里话,跟熟悉的人吵架。 虽然他们俩好像已经连架都不吵了。 宋宝英没见过, 一时间也无法想象石磊因为心疼和愧疚她哭的画面。 许问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接着道:“其实你也还在乎石教导员吧?” 宋宝英抿了抿唇,摇头,“在乎他什么呢?” 曾经肯定是在乎的,在一次次失望之后,也就不在乎了。 每次她需要他,他总是不在。 “那我换个词。”许问见她排斥自己说石磊的好,换个问法, “你甘心吗?甘心就这么两个人相敬如宾到老?你才三十多岁,人生刚到半。你跟石教导员始于爱情却没有真正得到爱情。我相信你结婚那会儿一定没想过婚后的日子只有一地鸡毛,只有处理不完的婆媳矛盾,总会出现新问题的孩子。可是你自己呢?得到过吗?” 宋宝英怔怔地重复:“我甘心吗?”她摇摇头,“怎么可能甘心呢?” 她憧憬的婚姻,是每天早晨睁开眼能看见石磊安静的侧脸,是饭桌上对坐安静的一起吃饭,傍晚手牵手一起散步。 她怀孕,他陪伴左右,一起迎接孩子,陪着孩子成长。 是他抱着孩子牵着她的手,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而不是,她像个活寡妇,守着不需要照顾但会找茬的公婆,一个人陪伴孩子的成长。 “既然不甘心,要不要试试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许问轻声诱哄,感觉自己像个鼓惑乖乖女做坏事的女巫。 但宋宝英没有受到鼓惑,她摇头,“你都说了,我一个三十几岁的人,上哪重新开始去?老夫老妻孩子这么大了,怎么重新开始?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三十多岁怎么了?三十多岁人生到半正好是最美的时候!重新开始的意思就不要想着你们老夫老妻了,你就当之前的十年不存在重新认识他一回。” “有什么区别?日子不还一样?再怎么认识,他在岛上我在家里,一年最多十封书信,还是名存实亡的夫妻。” “所以,你得试着改变啊!石教导员职业在这里,他是改变不了。但是你可以。你来岛上,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就能实现你刚才说的,手牵手逛沙滩,他抱着孩子牵着你。” “啊?”宋宝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行!先不说我辞职家里老人会不会同意。就算家里人都同意,我也愿意还是不行。文文上小学呢!这里又没有学校。不能为了大人之间这点事,耽误了孩子学习吧?” 现在能考大学了,宋宝英说什么也不愿意耽误孩子的学业,那是孩子一辈子的前程。 “你看!你总是把别人摆在第一位。总是先为别人打算。这种付出型人格,短时间能收获一大波感动,时间长了别人就会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孩子是会长大的,她是爱情的结晶不是爱情的束缚或者终结。你得先把跟石教导员的问题解决了才能给孩子一个幸福的成长环境! 在我的观念里,夫妻关系要高于一切亲属关系,排在第一位。只有夫妻关系和睦了,亲子关系才能和睦,家庭关系也才能和睦。 至于孩子上学的问题……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宋宝英仔细想了想,觉得许问说得特别对。 夫妻相处的好,婆媳间矛盾也会少。 婆婆知道自己作妖没用,媳妇儿元会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对婆婆更好一点儿。 而不是现在这样,她在家里像个寄人篱下的免费佣人。 总被婆婆呼来喝去,不就觉得石磊不管她? 半晌宋宝英近乎叹息地开口:“我总算知道这岛上为什么不管战士还是嫂子,不管大人还是孩子提起你总是一脸钦佩!我也活了三十余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妙人!嫂子,你快说你还有什么妙计能解决孩子问题?” “哪有什么妙计?”许问哭笑不得,“嫂子你把我架这么高,我都不敢说话了。其实很简单,你自己就是老师对不对?学校那一套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你还有十余年的教学经验,那么当个小学的校长也不是难事吧?” “啊?”宋宝英一时间没能跟上许问的思路,“什么校长?”学校都没有怎么就讨论到当校长了? 许问把奶茶放回茶几上,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认真给宋宝英讲:“其实我有这想法也不是一天半天,之前也跟路远征他们商量过。只是一直没寻摸到合适的人选。 嫂子,你也知道还有很多嫂子面临和你一样的情况。现在部队给随军军嫂的福利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家里有需要时刻照顾的老人,还是可以考虑上岛一家团聚的。 现在来的嫂子,大多数都带着学前小朋友。还有很多嫂子想来只是顾虑孩子没法上学才来不了。可如果上学问题解决了呢?” 宋宝英一愣,想了下,开口:“那这岛上应该会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有人气吧?” “那只是一方面。异地恋无论什么时候都挺折磨人。不管是夫妻还是一家三口四口,都在一起。一个能安心工作,一个能踏实持家。减少夫妻矛盾。这是好事!” 许问指着茶几对面墙上那副巨大的岛上地图,“嫂子你看那儿……路远征跟石教导员已经把学校的位置规划出来就等着未来建设。 可他们能盖学校当不了老师。这岛上正好缺一位特别有经验的小学校长。我觉得你很适合。” 宋宝英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刚才看见了还纳闷这是画的什么,原来这是一份岛上的地图。 说地图也不恰当,更像一幅画。 挂在这正墙上,很挺漂亮。 整幅地图都是手绘,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记着,几乎是以米为单位的土质、用处、以及将来规划成什么样。 她一眼就看见了学校了两个字。 路远征选的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清净,地里位置也不错。 目前看来似乎离营区和家属楼有点远,但是在家属区和未来村庄的中央,到时候岛上的孩子可以上同一所学校。 她抬起手,在标注小学学校的位置上轻轻摩挲。 许问跟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嫂子。我知道你现在是学校里的骨干教师,工资应该不算低。你若肯留在岛上教学。在这里除了每个月的十块随军补助之外,应该还能给你申请一部分工资。” 宋宝英摇头,“不是工资的事。在这里吃部队的喝部队的,教教战士们的孩子还方便了自己是应该。可小学不能像王英嫂子教小孩子那样。除了正规的校舍之外,只有我一个老师不现实。” 许问也好,王英也好,她们可以放一群羊一样教所有的学前小朋友。 可是小学不一样,小学有好几个年级,总不能她这这个班上一节课那里上一节课吧? 每个班的孩子都学不好。 这个问题许问也考虑过,她点头附和:“我知道。人才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解决。等岛上真修建好了,可以从外面聘请专业的老师来。但是,目前,我们只能自给自足。我的意思是你来当校长,根据外面的教材制定教学计划。教材的话,一年统购两回并不难。最麻烦的就是老师的问题,我想这个得嫂子们自己来。 我先报个名,另外蒋依依王英两位嫂子也可以教小学,好像还有几个嫂子也是高中或者中专的学历。但是我们都不是科班出身,没真当过老师,得你来把舵。最好你能给我们来个岗前培训。就是在正式上课前,教教我们怎么写板书,怎么备课,什么样的教学方法孩子们最喜欢。 缺个把老师也没事,咱们可以一个人负责两个年级或者一个人教两门课。” 宋宝英目光闪了闪。 她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将就到老。 可许问给她指了另外一条路。 第173节 这条路可以继续当她的老师,还能一家三口团聚不用分开。 公婆还挺健康,家里也有姑姐和小叔子照顾。 完全可以留在岛上。 之前她对留岛没什么兴趣,现在她承认她被许问说到心动了。 十年前的梦可以圆了吗? 但是已经磋磨了十年的感情还能有吗? 辞职好辞,如果失败了,那她回家什么都没了。 宋宝英有些彷徨,期待和兴奋中夹杂着对跟石磊的感情以及对自己的不自信。 许问知道一下子颠覆她这么多年的生活习惯,放下对石磊的恨意有点难。 对,她感觉得到宋宝英是恨石磊的。 有些恨不一定是咬牙切齿。 因为爱的反面是恨,恨的反面……是平淡。 宋宝英深吸一口气,“给我两天时间,我得好好想想。” 反正石磊这边两天绝对忙不完,一时半会儿他们离不了岛。 许问点头。 宋宝英看着许问犹豫了下。 “嫂子你想问什么尽管问。”许问淡笑着开口,示意宋宝英坐下。 宋宝英很喜欢那个豆袋,又坐了回去。 许问则坐在了床前的摇椅上,看着沙滩那边。 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多数新兵和要轮岗的战士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一部分老兵和退伍老兵以及两个主官。 “嫂子。你放弃读大学来这里,就只是因为不想跟路营分开?”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放弃读大学,我还是在校大学生。我来陪他并不耽误学业。听起来感觉我是为他牺牲很多,实际上我也就是少跟同学相处了而已。权当来陪他顺带度假。” “不是这样的!大学生活跟岛上生活没法比……”宋宝英说到一半又闭上嘴,觉得这样有点挑拨离间似的,换了个问题:“你不觉得委屈吗?”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执意来岛上受苦。 “不啊!”许问答的坦然,笑得开心,抬手比了下自己家里,“你看我这住处这吃食哪里像委屈自己的?” 宋宝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应该很委屈,但是许问在这里确实过得像度假。 可再舒服的日子,也抵不过漫长的孤独时光。 许问知道宋宝英什么意思,想了想道:“我知道很多嫂子都委屈。也知道他们这个职业受人尊敬。说是军功章有他一半也有嫂子们的一半。可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会忽略军嫂们的付出。” 到很久以后也是,有军人优先的窗口,有军人免票的景区。 哪里也没有军嫂优先军嫂免票。 “嫂子,你认识李嫂吗?” 宋宝英点头,“认识,不过不熟。” 因为她很少来大院,只机缘巧合一起吃过一两次饭。 “我刚到大院的时候,李嫂跟我说过一段话,我至今还记得。”许问走回茶几前,拿起自己的奶茶又加了两勺冰,“她说她认识吕班长的时候,吕班长就一个当兵的。在接受吕班长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当军嫂的准备。所有的人都知道当军嫂会苦会累,明明是两个人却硬过成是一个人的婚姻,还得做好男人随时牺牲的准备。 可她就是喜欢吕班长,喜欢到哪怕明知道很艰苦也愿意,并且无论吕班长怎么样,她都不会抱怨。因为吕班长的职业有太多的无奈。 他不是不想陪她,也不是不想告诉她自己去哪,更不愿意她整天担惊受怕。可他有更重要的使命。所以李嫂总说,她跟吕班长在一起,总把相处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去年吕班长牺牲了。就在这座岛上。李嫂跟来这个岛,她已经跟部队没关系了,留在这里就是陪着吕班长。比起他们我们是不是很幸运? 最起码爱也好恨也罢!他都还在。” 宋宝英张了张嘴,眼里明显是震撼。 良久宋宝英苦笑,“跟李嫂比,我很惭愧。我认识石磊的时候他也是当兵的。可我没有李嫂这种觉悟。也许这就是我比李嫂活得痛苦的原因?” 许问没说话。 大多数人只看见那身绿衣裳有多帅,看见他们穿着那身衣裳挺拔英俊。 看不见衣裳下累累伤痕流过的血泪。 有一个军人的男友很有安全感,要付出的却很少有人真正考虑过。 多数姑娘就会像宋宝英一样,只想象了嫁给石磊的美好,没想过嫁给他会承担怎样的责任和义务还有苦楚。 “什么原因不重要。一辈子那么长,你还有机会重新选择不是吗?生活可以破罐子破摔,也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 有空的话,多去小卖部跟李嫂聊聊。我想你的心结会解开不少。”许问建议,“她身上有很多咱们能学习的地方。” 宋宝英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不需要考虑了。我想留在岛上。离开的岛的生活我可以想象到老,但是留在这里的生活我一秒钟也想象不到。 我佩服李嫂,也羡慕你。我想跟你们学习。 不怕你笑话,我昨天晚上最难过的时候都有寻死的念头。这才不过一天,只跟你聊了会儿天,我竟然开始期待,也许我跟石磊我们还能找回以前的感觉。” 第108章 第二天, 路远征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的板板正正。 许问也醒了,被吵醒的。 天才蒙蒙亮, 外面就敲锣打鼓。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在敲锣打鼓。 那种红腰皮鼓以及铜锣, 跟许问在村里见过的,只差唢呐和二胡了。 许问打个呵欠, 坐起身,目光瞟向窗外, “外面干什么呢?大清早这么热闹” 窗帘还没拉开,白探了头什么都没看见。 “吵到你了?”路远征抬头看了她一眼,两手撑在床上, 弯腰亲她。 许问躲开,“我还没刷牙。” 路远征的吻落在她额头上,“今天晚上早点睡!白天你怕是睡不着了。” “嗯?为什么?” “欢送老兵。” 许问:“……” “昨晚你们不都抱在一起哭过了吗?” 路远征:“……” “我没哭。”路远征不承认,“昨天是私设宴席,今天是官方流程,不一样。” 许问掀了掀眼皮,没拆穿他昨晚回来时眼睛都还是红的。 仔细看还有点肿。 “咦?”许问纳闷道, “人家退伍你穿这么板正干什么?” “我大小也是一个营的营长。老兵退伍我高低不得讲两句?” “哦!”许问笑了,“那我能去听你讲话吗?” “当然。今天可以围观。” 路远征走后,许问起床收拾利索自己,先把要做吐司的面发好,才往营区走。 至于冬生,小孩子没有觉,一大早就去找豆豆了,连早饭都没回来吃。 许问出门, 隔壁蒋依依正垂着头闷闷不乐往营区的方向走。 “嫂子,你也去看热闹吗?”许问主动开口打招呼。 蒋依依嗯了一声,垂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 许问:“……” 应该是又跟她家李茂吵架了。 蒋依依这姑娘特别有意思,敢爱敢恨。 就是有点黏人。 李茂呢最缺的就是时间,经常陪不上她。 两个人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 开始许问还曾试着去劝劝,现在权当没听见。 反正两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好。 她觉得这是蒋依依跟李茂独特的相处方式。 路远征不这么认为,他说李茂跟蒋依依走不到结婚。 许问问他原因。 路远征说:“我们这职业业压力已经够大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做不了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本来闲暇时间就不多,只想安安静静待一会儿。像蒋依依这样天天闹腾的,哄得心累。哪天李茂爆发了不愿意哄了,他们也就走到头了。” 许问对此持怀疑态度,并且在讨论过程中,上升到了男女在感情中的不同态度,激烈到各自代表男女方展开激烈的辩论,并且火药味极浓。 路远征稍微清醒点,见许问态度不对过于上头,立马举白旗认输不肯跟她再讨论这事。 以吻封了她的嘴,手脚并用扰乱她的心智,为那一场跟他们俩没任何实际关系的辩论画上了句号。 许问犹豫了下,到底想装不知道还是问一句呢? 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开口,前面又看见几个嫂子,其中一个是王玲玲。 岛上也是一个小型社会。 第174节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和王玲玲走在一起的嫂子们也都是那种看起来一脸质朴的农村嫂子。 可能相对来说,她们之间更有共同语言。 王玲玲看见许问主动打招呼,“嫂子好。” “你们好!”许问朝她们摆摆手,“你们也是去送老兵吗?大家结伴一起走吧?” 几个人嫂子互相打了个招呼。 应该说是别人对许问做了个自我介绍。 嫂子们都认识许问,只有她不认识别人。 许问在中间,一边是蒋依依,一边是王玲玲。 她想起来王玲玲上岛的原因,下意识道看向王玲玲的腰腹。 王玲玲红了脸,小声道:“还没有。” “抱歉。”许问纯属好奇。 王玲玲害羞地摇摇头,“我跟我们家王班长商量过了。就算真怀孕我也先不回老家。我想留在岛上。” “那好呀!”许问挺开心的,“岛上热闹些。不过,你之前不是不太喜欢岛上?” 王玲玲刚来那阵,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也吃不惯这里的食物。 总喊着没有老家自在,想回家。 “我跟着你和王老师学了不少东西。我现在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我觉得留在岛上比回家长见识。” “那太好了!欢迎你留下跟我们作伴!”许问点点头,“只要有用那我们就没白教。” 她倒是有些意外,王英还真坚持讲课讲到现在。 并且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听说,她跟赵刚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许问听见还挺为她开心的。 王英不算好人,这要放到社会上,早早晚晚会被社会毒打的那种。 可是她在大院。 尤其是孤岛上这么一个特殊的环境。 以至于人们对她的容忍性高了不少。 更因为她能及时改正。 七十年代的人淳朴,没有未来那些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键盘侠吆五喝六。 多数人相对良善,愿意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这个年代,扶十个老太太过马路也不会被讹。 许问他们到营部的时候,正热闹着。 虽然不是周一,还是列队,奏国歌升国旗,请党旗和军旗。 营里的仪仗队难得这么大阵仗,特别隆重。 连长们一一给自家连队要退伍的老兵们系上大红绸花。 这意味着他们这一生,服役的日子结束了。 再次列队,领着退伍老兵,沿着他们熟悉的道路到营部广场,最后一次列方队。 路远征跟石磊都等在那里。 所有的非退伍战士按照连,站得整整齐齐。 见老兵列队来,都集体鼓掌。 接下来就是路远征跟石磊讲话,老兵代表讲话,战士代表讲话。 最后是例行检查。 就是检查老兵们离岛的行李,确定他们没有带走不该带的。 然后就是欢送仪式。 敲锣打鼓的在老兵前面,所有不退伍的战士沿着通往海岸的路站成长长的一排。 老兵们流着泪,敬礼,挨个跟认识的战友寒暄拥抱告别。 从营部到海岸,大约两三公里,送行的队伍一字排开,一路跟着往前,一直送老兵到岸边。 接新兵入伍时,红花戴身上,专车接送离开时也一样。 一步步把他们送到船上,再从中心岛统一离开。 他们归乡的火车票也都统一买好,等到了陆上再按点出发。 岸边停着几艘船,每一艘上面都系着大红花。 孩子们和嫂子们,远远地缀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开。 说起来几句话,真都上船已经过了中午。 许问发现,大家都带回之后,路远征一个人站在岸边留了很久。 想了想她走过去,轻声叫他:“路远征。” 路远征侧头看她,眼睛通红。 “舍不得他们?” 路远征摇头,“这什么舍不得的。活着送走是开心的事,不难过。” 说是这么说,他表情不是这么回事。 别说路远征,就她一个局外人,看着那种离别的场面都有些难受。 他只是嘴硬而已。 许问转过身,抱了抱他,小声道:“我还在。” 路远征反手抱着许问的腰身,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不多时,脖子处一片温热。 许问抬手在他背上轻拍。 老兵走了以后,紧接着就得安排换防。 为这事,路远征跟石磊到中心岛上开了两天会。 具体的方案就是以自愿为主。 先自愿,后强制。 自愿留岛的人,如果多余半数,一部分人得强制离岛。如果不够半数,那就有一部分人强制留岛。如果够半数,那正好。 自愿报名时间限时三天。 负责做思想工作的石磊,忙到脚不沾地,都没什么时间回家。 这一次宋宝英没有抱怨,因为她也忙。 开办学校可不是闹着玩的事,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路远征跟石磊都抽不出空管她们,现在全营忙,一个人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许问带着宋宝英到中心岛上去参观地方的小学。 可惜没什么用,岛上的小学配置太低,教学资源也不行。 不管宋宝英这个县城优秀教师还是许问这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无法接受敷衍了事的小学。 许问一咬牙,领着宋宝英到陆上去买书找学校学习。 路远征跟石磊都太忙,她俩还得带上孩子。 路远征不放心,派了两个兵跟着她们。 许问还特别不好意思,“现在正好是报名留岛还是离开岛的时候,我们把人家带走了那人家岂不是失去自主选择权?” 不等路远征开口,战士就抢着道:“嫂子,你别担心!反正是轮换的。今年留下明年离开,明年留下今年离开都一样。我愿意保护你……不是,跟着你们出去长长见识。” 许问点头,“小伙子真会说话!” “那嫂子,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对象?” 话音刚落就被路远征踢了一脚,“给你个五公里负重跑你要吗?” 许问被逗得咯咯笑。 那战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以为意,嘿嘿笑了两声,“不要了吧!我得去帮嫂子搬行李!路营再见!嫂子一会儿见!” 说话间已经跑远了。 路远征摇头,“在岛上憋疯了,我说找两个人陪着你,他们差点打起来。” 许问不乐意了:“那你怎么就知道是因为他们仅仅是想离开岛逛逛?也许是我人缘好他们都愿意陪我外出呢?” 路远征睨了许问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是是是,我媳妇儿一等一的漂亮!人缘当然好。” 许问哼唧了一声:“你夸就夸,夸得这么勉强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的敷衍。 路远征:“……” “我这不是勉强,这叫吃醋!” 上岸后,许问跟宋宝英还是住大院招待所,具体都是随行战士安排的。 其实按理应该住外面的招待所。路远征不放心她们的安全问题,专门跟海城这边驻地打的招呼。 许问她们落脚的就是要跟路远征他们换防的单位。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行人直奔书店,挑教材。 第175节 一直五年级的教材,本就不少,每一级都买了几十套。 书店一看是大客户,还出车把他们送回大院。 正巧赶上连振兴过来检查工作。 送书的车挡了路,他的公务员下车问岗哨怎么回事。 岗哨还没等开口,许问跟宋宝英小跑着过来接书。 她俩可不够在这里刷脸,让车进到里面,得自己来搬书。 为了少搬一趟,连冬生跟文文两个小劳动力都不放过,一起叫过来了。 岗哨眼尖看见许问她们,指着她们对勤务员道:“就是那两个嫂子的书。” 勤务员低声道:“那你倒是让车上一边去啊!难道让领导等着她们搬完书再进去?这合适吗?” 岗哨也愁,“现在让也来不及了。” 这里的大门口不算宽,送书的车占了大半,连振兴的车堵在后头,想让送书的倒出去都没办法。 勤务员也看见了,想了下,“我让司机往后倒一下,你赶紧让送书的让地方。” 岗哨应了。 勤务员才到车跟前就见连振兴推门下来,“军……领导,你怎么下来了?” 连振兴眼神示意许问跟冬生,“看见熟人了我过来打个招呼。” 许问听见岗哨的话,跟宋宝英文文还有冬生着急忙慌往下搬书。 这不是海岛上,这个大院对许问跟宋宝英来说都是很陌生的。 她们觉得给岗哨添了麻烦,特别不好意思。 但书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还真搬不完,急得额头上都冒了汗。 “许问?冬生?” 许问跟冬生闻声抬头。 许问有点懵,看着这人眼熟,一时间对不上号。 冬生乐了,站在车斗上,露出一口小白牙朝连振兴笑:“连伯伯!我好久都没见你了!我好想你。” 许问这才想起来,为什么眼熟,她还跟着路远征去连振兴家里吃过饭呢! 只是去年她刚到大院,见了太多陌生的人,一时间记不住这么多脸。 许问跟着打招呼:“您好!不好意思,我们挡路了。” 连振兴摆摆手,看了眼书上的小学教材,纳闷道:“冬生要上小学了?” 许问摇头,“我们是替岛上孩子买的。想跟宋宝英嫂子在彩虹岛上办个小学。” “你们家属自己办小学?”连振兴讶异地挑了挑眉。 许问点头,“对。我知道这有点不合规矩。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咱们部队现在新出的福利对随军嫂子特别好。大家上岛的意愿也特别强烈。 可是,大人问题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问题不解决,很多嫂子还是没办法来随军。” 第109章 连振兴点点头, 抬了下手。 勤务员跟上来,恭敬的等着他吩咐。 “你叫几个人过来一起把书搬上我的车,一会儿送到……”连振兴看许问。 “这么点书, 我们自己搬就行。就是不好意思得麻烦您等一会儿!”许问不想麻烦他。 本来路远征给她安排了随行战士,一着急忘记叫他们一起过来帮忙。 毕竟男女有别, 他们不跟她和宋宝英住在一起。 他们也不能住招待所,在营区空床上安顿下来的。 “我们这里什么都缺, 就是不缺壮劳力。这院里成千上万的爷们让你们两个妇女带着两个孩子干体力活算怎么回事?”连振兴摇头。 许问见推辞不过,道, “我们暂时住在招待所。” 勤务员不等连振兴再吩咐,到门卫那打电话去叫人了。 连振兴站在车尾,朝冬生张开胳膊, “臭小子!过来,让我抱抱。” 冬生一话不说跳进连振兴怀里,连振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跳的又猛,撞得他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形后举了举冬生:“你真小子!又长高也壮了不少!” 冬生嘿嘿地笑。 连振兴邀请许问,“小许同志, 有空吗?一起到我那聊聊?聊聊你们这个小学的事。” “这……不会打扰您工作吗?”许问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是坐不住过来转转,没要紧公务。”连振兴摇摇头,他指了指各司其职的战士们,“除非需要打仗,否则我来跟不来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会因为我出现打乱了日常工作。我来了,还得浪费他们几秒钟给我敬礼。” 许问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确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 大院里很干净。 不像地方, 一说上级领导来视察,全体出动手忙脚乱的打扫卫生。 这里的卫生不管有没有上级领导来,都是床板缝里戴着白手套也抹不下灰的干净。 许问点点头附和:“您说的对!要不然外面很多大企业都学习军事化管理嘛!不过,您太谦虚了。他们再各司其责也得先有责,先有命令才会执行。您是决策人嘛!” “你比路远征那臭小子会说话多了!他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那真是他的福气!”连振兴哈哈地笑着。 宋宝英来过大院几次,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官,没办法像许问这么落落大方,紧张到有些同手同脚,紧紧拉着文文的手,小声对许问道:“要不……我……我先回招待所吧?” 连振兴听见,转头问许问:“这位嫂子是?” “石磊教导员的爱人宋宝英。怪我,一说起话来,忘记介绍了。”许问转头对宋宝英道,“这是军长连振兴连伯伯。也就是路远征他们上司的上司。” 宋宝英:“……” 还不如不介绍,更紧张了。 能看出来是个大官,没想到这么大,还以为最多是个团长。 连振兴恍然地点点头,“石磊啊!那宋同志,你要没什么急事,咱们一起聊聊?不是说你们想一起办学校吗?” 宋宝英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下意识向许问投去了求救的一眼。 许问轻拍了下她的胳膊:“你别紧张。连伯伯很好说话。” 宋宝英抿了下唇,再好说话也是个这么大的官。 许问在她耳边小声道:“真的不用怕!石磊是他的兵你又不是!咱只是军嫂跟他不是同事关系。” 连振兴:“……”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就是能不能再小点声,要不然他也有点尴尬。 宋宝英:“……” 话是这么说,可是石磊的领导不也得敬着点儿吗? 许问见宋宝英还在犹豫,又补了一句:“得去!你想想连伯伯这么大的干部,万一愿意支持咱们要干的事呢?老师们工资是不是就有了?最起码这书钱得给报了吧?” 好几百块呢! 连振兴:“……” 宋宝英就是个普通的百姓,格局也没那么大,还真被许问这句话说动了,点点头,心想为了孩子们忍了。 许问和宋宝英带着两个孩子跟着连振兴往院里走。 一进大门,冬生就从连振兴身上溜下来,恭恭敬敬地朝连振兴敬了个像模像样的礼,“连伯伯,我不想去你办公室。我想去家属楼找小朋友玩。” 大人说话好没意思。 连振兴挑挑眉,指了下文文,“那你得负责保护好这个小姐姐。” 冬生应是,主动牵起文文的手。 文文也不喜欢听大人聊天,痛快地跟着冬生走了,连头都没回。 宋宝英皱眉,有些不放心,嘴张了下又闭上。 许问看出她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冬生对这里很熟,会照顾好文文。再说,这里应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人贩子也偷不到这里来。” 宋宝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就是习惯了。” 这不是连振兴的常驻单位,他到这里还得征用别人的办公室。 不过他官大,给他腾得地方是最好的办公室。 许问看见一排好几个四个口袋,望着他们都是欲言又止。 许问主动开口:“连伯伯,要不我们先等等,等你先开完会我们再过来。” 连振兴闻言愣了下,又回头看了眼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些人,摆摆手:“你们先去忙你们的。一会儿再过来。” 等人走了才对许问道:“我是临时起意过来。他们以为又犯错了怕我训话。” 许问:“……” 当大官确实好。 连振兴没坐办公椅,指了指一角的会客区,“你们先坐。” 许问跟宋宝英坐在双人沙发上,连振兴坐在单人沙发上。 不一会儿,有战士过来送了三杯茶。 连振兴端着茶缸吹了吹,“仔细说说,你们那学校什么想法?” 许问跟宋宝英对视一眼,由许问开口,把两个人想做的事说了说。 连振兴抱着茶杯想了会儿,有些感慨:“你们俩这样的军嫂再多几个,咱们战士的工作就更好展开了。还是你们想的周到。我们大老爷们还是心不够细。开会讨论的时候只想着把军嫂的福利提高了随军意愿自然就强了。没想到这些刚刚懂事的娃娃也是一大障碍。” “当父母的哪有只顾自己的。都处处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宋宝英小声开口。 第176节 连振兴点头:“说得对!你们彩虹岛应该是群岛中最让我省心的一座岛。本来那座岛最偏远最危险也最难开发建设。没想到现在你们弄的这么好!竟然都还要建学校。这是好事,我支持。” 他抬手食指点了点许问,“就按你刚才说的,你们的书本费我报销。你们办学校的资质我去给你们办。老师的工资我去申请,孩子们的学费全部免除。” 宋宝英是个老师,对连振兴扶持办学的事特别感激,站起来朝他鞠了个躬,“我代表那些孩子们谢谢你。” 许问也跟着站了起来,弯了弯腰。 连振兴虚扶了她俩一把,示意她们坐下:“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们在后方照顾好战士们的家人、孩子。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的投入到工作中。如果嫂子们都像你们觉悟这么高,我们的战士也不至于娶妻这么难!” 宋宝英啊了一声,纳闷道:“娶妻难?” 她身边的未婚女性都普遍对当兵的有好感,怎么会娶妻难? 许问没说话,她多少还是知道为什么的。 欣赏和喜欢是两回事。 就好像她跟路远征结婚前,许家人劝她的那样。 都知道当兵的伟大,可又有多少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当兵的呢? 当军嫂是肉眼可见的苦。 他们难找合适的对象这是一部分原因。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常年在驻地。 大院里整天跟和尚庙似的,连个姑娘都见不到,又没有媒婆能上门。 很多战士只能在休假那一个月,不停地相亲。 一旦相亲成功还得闪婚。 可是,婚结完对战士来说,实际意义大约就是父母有人照顾,他们多了个名义上的妻子。 现在没视频没电话没网络,只能写书信。 偏远地区一年也不定有个十几一十封的书信。 这样的婚姻,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比不结婚还惨。 连振兴叹息:“可不是嘛!现在战士娶妻难都成了我们无解的难题之一了。没办法,都是人就两只手,扛得了枪就没法牵姑娘的手。所以这两年我们一直在努力提高军嫂的待遇,就想着能让咱们的官兵出去相亲的时候头抬的高一点儿,结婚率再高一点儿。 你们不知道,每年递上来的退伍报告中有多少是因为结婚的原因。一半未婚,说到年龄了家里让回家找对象。一半已婚,说再不退伍家都没了。” 宋宝英红着脸垂下头。 她就是那后一半,只是石磊是军官,不能退伍只能转业。 这年头培养个军官不容易,也不是说想转业就能转业的。 连振兴看着许问道:“小许同志啊!你一向聪明,要不你再努力想想办法,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咱们的战士好讨老婆一点儿?” 许问:“……” 她长得像红娘还是怎么的? 连振兴看出她的想法,摆摆手,“不是你像红娘。夸你能力强。你们彩虹岛是群岛中军嫂们随军意愿最强的一个岛。本来据说你们岛也是退伍率最高的一个岛,但是最后真到退伍时,递交到我这里的退伍报告,你们岛上是退伍率最低的。 我很纳闷,就让人打问了一下。才知道里面还有你的功劳。” 许问:“……” “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贪玩,带着大家玩玩。” “那这样的‘玩’你得多玩点儿。我听人说现在你们岛上现在除了离群索居之外,样样好。如果这学校问题再解决了,那就厉害了!估计明年换防那些兵们得抢着往彩虹岛去!”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大家的功劳。证明石教导员和路远征管理的好,得人心。” “他们俩什么能耐我清楚。带兵打仗一把好手。这种人情世故,他们头疼死也想不到这些办法。不愧是能考上名牌大学的同志,真厉害!” 许问:“……” 反正她现在就是造架飞机也是上大学的功劳。 又闲聊了几句,连振兴问了一些岛上的情况。 “本来还想这几天抽空上岛走一趟,正好你们来了,该问的我也问了,跟他们说我就不过去了。等你们的学校建好,我再去。” 许问跟宋宝英应好,跟他打了招呼离开。 宋宝英离开办公室松了一口气,纳闷地问许问:“嫂子,跟这么大的领导聊天你真不紧张吗?” 许问什么都没说,只把掌心搭在宋宝英的手背上。 宋宝英:“……” 感觉手背上一片黏腻,许问掌心的汗不比她少。 半晌宋宝英感慨:“完全看不出来!” 许问轻叹一声。 不是她们小胆没见过世面。 连振兴久居高位气场很强大,尤其是还是那种久经战火淬炼过的气场。 一般人都扛不住。 就像现在新兵看见路远征会战战兢兢一样。 路远征才当十几年兵,连振兴当了大半辈子兵,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多了去。 她俩回招待所时,买来的书籍都已经在招待所一楼的管理室。 管理员是个女兵,看见她们主动开口招呼:“两位嫂子,你们的书在这里。是这样的,反正你们还要运走就不要往楼上搬了,先放在我们这里?” “会不会很麻烦你们?”宋宝英不太好意思。 “没关系的,我们一十四小时都有人执勤,你们什么时候走都能拿。也保证丢不了。” 那许问跟宋宝英还能说什么,道了谢。 第一天,在连振兴的帮助下,许问跟宋宝英参观了部队办的小学以及海城最好的中心小学。 许问是门外汉,就盯着人家硬件设施看。 宋宝英则拿了个笔记本,问了很多很详细的问题,还认认真真记了下来。 两位学校的校长听说他们是为了军娃办小学,特别支持,还无偿提供了很多教具,分享了很多经验给她们。 总之,不虚此行。 第三天,许问跟宋宝英去市里逛街,先去买了一些办公文具,比如粉笔,板擦,钢笔铅笔,本子等。 让随行战士先送回大院。 她们俩去逛街给孩子和自己买了些衣服,中午在外面吃了顿饭,四处逛了逛,下午才回招待所。 第四天一大早启程回岛。 大约连振兴早打过招呼,有车送她们,连人到教学用品直接送到码头。 倒了两次船,才回到彩虹岛,已经是暮色四合。 路远征知道他们会带不少书本,特意让人早早等在岸边。 加上之前随行的两个战士,基本不用许问跟宋宝英动手拿东西。 许问回到木屋舒服地长叹一声。 不知道是越来越喜欢这里还是因为出门路远征没陪着,晚上都没睡好,总是很想家。 也很想他。 路远征回来的特别晚。 洗完澡轻手轻脚进了卧室,却见许问还没睡,怔了下,柔声问:“怎么还不睡?” 许问打个呵欠,眉眼有明显的倦意,连带声音都糯了几分,“好几天没见你了,想你。” 要不是为了熬着看他一眼,早见周公去了。 两个人很少分开这么久,真得很不适应。 声音不大,像羽毛似的在路远征心尖上挠了挠。 路远征把毛巾往书桌前的椅背上一扔,自己上了床,挨着许问躺下,手搭在她的腰窝,叹息道:“我也想你。” 说着低下头,吻上许问的唇。 第110章 小别胜新婚。 许问闭上眼, 主动抬起脖子迎合路远征。 唇刚贴到一起,许问哎呦一声,笑着推开路远征, “你多少天没刮胡子了?” 胡茬扎得她好痒。 路远征艹了一声,摸摸自己下巴也笑了, “好像你走了就没刮。” 不是他懒。 他们对仪容仪表是有要求还挺严格。 主要他这两天忙的都没沾过床,上哪注意刮没刮胡子去。。 换防只有两个字, 动得却是几百人。 旧人走新人来,怎么安排分连分班分岗, 都得他们来定。 许问不乐意了,“你刚还说想我!忙成这样哪有空想我?骗子!” 路远征:“……” 女人的脸比六月天善变多了。 他抱着许问下巴往她肩窝蹭了蹭,痒得她咯咯直笑。 “再忙也不妨碍想你。”路远征道。 第177节 仔细想想他也纳闷, 他这两天忙到顾不上吃饭睡觉,却时不时会想起许问。 哪怕是在开会,有时候只是往窗外瞄一眼,都会想许问吃了没? 类似的想法随时都会有,不会干涉他工作,也不会分心。 毕竟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念头闪的有点密, 许问离开这四五天,最起码闪了几百次。 许问用手托起他的下巴:“虽然我也很想你!但这不是你不刮胡子的理由!不刮胡子不让碰。” 路远征只好起床抹黑刮胡子,还给自己刮了一小道口子。 再抹黑回卧室,发现许问已经睡着了! 她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又想他。 没见他之前,绷着那根弦还好,这见到人了,弦一松,就睡了过去。 路远征:“……”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 每到新生开学或者毕业季,都是要搬家的。 几百个人你进我出。 满楼道乱糟糟的,充斥着各种慌乱的声音。 “让一让!” “我脸盆呢!” “谁见我镜子了?” 彩虹岛换防不光几百战士离岛同时还几百战士来岛。 近千人交错,却半点不乱。 他们的被褥和个人物品就简单的绑成背囊,背在身后。 第一批人上岛后,彩虹岛第一批人上船离岛。 然后第一批第三批…… 新上岛的人集合后,先分连分班,全部打散重组的。 剩余老兵也是。 分好连队分好班,所有的人带回班里,整理自己的行李。 到了晚上,已经一切如常。 除去认识的人,许问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新上岛的那些是原本就在岛上的老兵。 许问咂舌:“你们这执行力太恐怖了。” 这岛上,一天下来,上千人来去,竟然不见半点慌乱。 走的干净来的利索。 一天结束,路远征晚上快九点了才回家吃晚饭。 “终于明白普通人跟你们的差距有多大了!”许问轻叹。 整天看似没用的训练,在关键时刻总能让人惊喜。 如果不是她一直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根本不会知道这座岛上一天下来都经历了什么。 路远征半闭着眼,靠窗躺在椅子上,“这才哪到哪?才换几百人你还想要什么动静?打仗期间比这还难。不光得换还不能让敌人发现,在探照灯底下完成交接,那难度比这个大多了。” 许问抱着膝盖坐在豆袋上,听着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侧过头看他。 路远征眼睛已经闭上,昏黄的灯光下,不知道眼下是黑眼圈还是睫毛遮下的阴影。但,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累坏了。 自打休假回来,路远征没休息过,先是老兵退伍,后又折腾换防。 这吃完饭说句话的工夫他就已经睡着了。 许问有些心疼,可心疼也没用。 她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下,拿了条毯子从他膝盖一直盖到腰腹。 路远征只能睡半个小时,今晚轮到他值班。 平日里困成这样还能找石磊替个班,现在石磊不比路远征好哪去。 许问看着表,到了时间喊醒路远征。 路远征难得有几分起床气,搂着她的腰,头在她小腹上蹭了蹭,咕哝了一句:“不想起。” 这事不是许问能说的算,只能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明天就好了!” 换完防,总该能跟去年一样了吧? 谁知道路远征摇摇头,“明天也不行。换完防还得训练一阵子。” 要磨合,也得加强下训练,不能跟去年那么松散。 许问啊了一声,“那短时间内你还不能休息?” “不是不能,就是比去年可能还要忙一点。去年主要是忙建设,干的是体力活。今年岛上人多,我们的任务变了。防御为主,建设为辅。” 体力活也用不着训练,大家都是青壮劳动力,闷头干就行。 今年不一样,基础设施完善后,得拉群岛整体的防御。外防敌内保民。 以前只有军属在岛上,相当于半个军人,人少好保护好撤退。 现在有管风力发电的,有修海港的。 都是普通百姓,保护他们的责任重过他们亲自干活。 不能不能干,是有优先条件。 不过这些不能跟许问说。 许问猜出一部分,也不多打听,只皱眉问了句:“那是不是你们也不能帮忙盖学校了?” 说了几句话,路远征清醒了几分,拍了拍了脸,起身整理衣服,闻言啊了一声,“学校的事很急吗?现在上学期差不多快一半了。保证你们秋季开学前能用上新学校成吗?” “当然不行!怎么就学期过半了?开学还不到两个月。咱们这里没有春秋假!我们还打算暑假前开学呢!”说到这见路远征频频看表,摆摆手,“算了!你先走吧!回头再说。” 可路远征这一头不知道回到哪去。 作为枕边人,许问都感觉两个人在一个家里过出了时差。 她醒的时候路远征已经走了,她睡得时候路远征还没回。 别说会指望路远征会回家做饭,现在做好了,十回里有八回等不到他回来吃。 宋宝英急得不行,她急没用,石磊也是说暂时办不了。 宋宝英只好来找许问讨主意。 她找到许问时,许问在小卖部买东西,闻言叹息一声:“这事我也没好办法。咱们能教学可惜盖不了学校!” 魔镜再牛也就类似个网页搜索引擎,当不成建筑师。 李嫂安慰她们:“别急,再急也不差这一学期不是?宋嫂子,你是老师,给闺女补补课应当是没问题。等他们得了空,肯定会给盖。” 宋宝英摇头,“我不是担心文文。文文的基础好,也有我盯着学习,落不上功课。虽说现在还不到4月份,听起来距离秋季开学还有小半年,可我们要准备的太多了。 现在校区还是荒地一片,得清理荒草夯平土地吧?得伐树成木吧?盖校舍需要时间吧?还有桌椅板凳。另外,咱们都没当过老师,总得先培训几天。 我听见很多嫂子都要走了,因为他们的孩子到上学年龄了。学校弄不好,人家肯定是要走的。 再说还有家里有半大孩子的嫂子想上岛的话,是不是也得先来了让孩子适应下,咱们的教材和教学?总不能一开学直接进教室开始教吧? 如果把学校压到下学期开学前才盖好,还真难保证到时候能不能顺利开学。就他们现在忙成这样,再过几个月也不一定有时间。” 李嫂一边整理货架一边轻叹一声:“谁说不是?我们家根生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也天天愁这事,寻思再不行我就每天起早贪黑往中心岛上送他。正好你们要弄学校我还挺开心,省了我一个大麻烦。” 李嫂现在彻底在岛上安了家,开着这个小卖部虽然利润不归她,但是给她的工资很高,还有老吕的抚恤金。她跟根生也是吃食堂,花不着什么钱,都攒着以后给根生娶媳妇儿用。 本来想买一条船,用来送彩虹岛的孩子到中心岛上上学。 现在许问跟宋宝英折腾着要弄学校,就省得她麻烦了。 李嫂想了想:“要不,咱从中心岛请几个百姓过来帮忙?可以付工钱,我来出!” 许问摇头,“咱这里是军事重地。李嫂你知道不会轻易让外人上岛,怕混进不该来的人。这阵子正好换防,还在磨合期更得小心一点儿。再说,雇人也犯法啊!咱没那权利。官方可以,咱几个不行。” “对!唉!我这也是着急了乱说话!你们别当真。”李嫂是个老军嫂,比许问她们更懂规矩,纯属急了胡说话。 宋宝英也急,埋怨了句:“跟我有关的事,永远不能指望他们!” 许问摇摇头。 她要跟路远征打个招呼的话,他肯定会配合去打报告申请中心岛的百姓上岛帮忙建学校。 但是,她不想麻烦他。 现在路远征确实忙到顾不上这边,万一哪个环节没看好,混进来个细作什么的,就完蛋了。 他们这座岛可算是孤岛,像连振兴说的那样,危险系数太高。 宋宝英愁眉苦脸的长叹一声,反正她没好主意了。 要不然也不能来找许问商量。 许问能怎么办?半晌只回了一句:“我再想想办法。” 可她能想什么办法? 她的魔镜只是个动嘴不动手的嘴炮。 问它怎么盖一栋房子,它或许能出一份详尽的教程。 让它盖房子,那估计它会自闭装死。 许问结完账跟宋宝英一起离开小卖部,临走时承诺:“三天之内,我一定能想出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许问心里真没底。 愁的许问中午都没怎么吃饭。 但是饭可以不吃,觉地睡。 她躺在竹椅上,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178节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她。 “嫂子!” “问问嫂子,你在家吗?” 许问本来以为是在梦中,听着听着觉得不对,真有人喊她。 忙起身开门。 王玲玲还有上次送老兵就跟她在一起的那几个嫂子都在她家院门口。 难怪听见好几个人叫她的声音。 许问快走几步,给她们打开院子门。 院子门都还不到人腰高,随手一推就能开。 这是王玲玲没来过,拘谨,像李嫂她们八成直接到客厅外面喊人了。 “嫂子,你们怎么来了?快!先到屋里坐,外面太热了。” 王玲玲忙摆手,指了指自己的鞋,“我们脚上不干净,别给你踩脏了。” 许问拉着她往里走,“地本来就是踩的,不踩脚踩什么?都在岛上生活,谁也不比谁干净多少。” 王玲玲虽然力气大,可不敢太用力挣,生怕晃着许问,只好跟着许问一起进了屋。 许问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奶茶,但是冰块单独用碗装了,“嫂子们,你们谁如果喜欢凉,自己加点冰块!味道会更好!” 以王玲玲为首的嫂子们都十分拘谨放不开。 她们飞快地打量了一圈屋子内的陈设又都迅速低下头,有些坐立不安,根本没人去端搪瓷缸。 许问看见还有个嫂子,在看完屋子后,悄悄地抬起脚。 许问:“……” 坐在椅子上双脚离地,其实是个很累的姿势。 她有点哭笑不得,再次开口:“嫂子们,你们别客气。来了就当自己家一样。我没有洁癖……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那么多讲究,你们真得不用这么客气。我儿子冬生你们都见过,整天在外面疯跑疯玩每次回来都带一身沙子或者泥,照样进屋。 所以你们别这么拘着,要不然你们难受我也不自在。” 那个嫂子看了许问一眼,见许问目光真诚,这才悄悄又把脚放回地面。 许问干脆起身,把放在茶几上的搪瓷缸一人一杯给她们塞进手里。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嫂子实在太过于实诚也太拘谨,指望她们自己端奶茶不现实。 “我们不渴。”王玲玲还是不点头好意思接。 “嫂子,你要不喝,其他嫂子更不好意思喝了。就一杯水,总不能你们大热天上我这来连杯水都舍不得喝吧?” 王玲玲这才接了,尝了一口,夸:“这是什么饮料?真好喝!有奶香还有茶味。” “这叫奶茶。是我用牛奶和红茶自己煮的。加了一些糖。” “啊!那得多贵啊!”王玲玲惊叹,但是自己已经喝过了又不好意思再放回去,只能捧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像什么稀世珍宝。 其他嫂子都差不多,只有那个飘脚的嫂子没有动。 许问主意到不过没多说什么,也没再劝。 根据她的经验,这种情况下越劝她们越不自在。 也能理解王玲玲。 许问上辈子算是所谓的千金小姐,但这辈子实打实的农村孩子。 在魏庄公社像王玲玲这样的嫂子遍地都是。 赚钱太难了,所以只能省。 尤其是像朱美珍这样的妇女,家里就那么一点钱得盘算一家人的吃喝用度。 通常在省这件事上会苛待自己,但是对男人对孩子都相对大方。 让朱美珍喝奶茶,估计她会骂许问败家,拿到六街去换钱多好。 温饱都才刚解决的人,哪有心思过这么“奢靡”的生活。 许问再次问王玲玲她们:“嫂子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玲玲一拍脑门,“你看我!光喝这个奶茶还没跟你说正事。嫂子,我们听说你跟宋嫂子要盖学校是不是?” 许问点头,“是有这想法。不过目前有些麻烦。岛上的战士们都很忙,暂时抽不出时间来帮我们盖校舍。所以,一时半会儿怕是盖不成。” 她目光纳闷的扫过王玲玲以及其他几个嫂子,“怎么?几位嫂子是家里都有适龄要上学的学生吗?如果有的话,还得请你们再耐心等一等。 学校一定会建的,我们也在努力协调这个事情。你们要着急可以先把孩子接到岛上来。” 王玲玲跟其他几个嫂子对视一眼,还是她开口,她摆摆手,脸有些红:“我们不是来催你盖学校的。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来跟你商量一下,你看我们帮着盖校舍行不行?” 第111章 “你们?”许问睁圆了眼, “嫂子,你是说要自己搭房子的那种盖吗?” 王玲玲点头:“对!除荒草,平整土地我们都能干。树屋我没盖过, 但是我们家有两间偏房就是我跟我公公盖的。我真会!” 另外一个嫂子也抢着答:“我也会!我娘家是做木工的。我从小拿刨子、锯,下木料不成问题。” “我不会盖房子, 但是我有力气。可以帮着扛木头干力气活!” “我爹是泥瓦匠,以前我们村里盖房子都找我爹, 我从小就给他打下手,我也会!” “我没什么手艺, 但是我可以帮着清理杂草,拿砖递瓦。” “……” 许问听得瞠目结舌,多少有点不相信, “嫂子们,我不是怀疑你们啊!我就是觉得,盖学校这事不是闹着玩。真得是出大力气还有部分技术活。咱们女人在体力上比男人有先天的弱势。如果盖到半路盖不了,或者盖错了要重新建就更麻烦了。” 一支完完全全的娘子军盖学校? 许问这么大胆都有点儿不敢想。 说自己有力气的嫂子,大约是个急性子,直了身子,“我真得有力气!嫂子, 我不是为了邀功胡说。” 为了表示她有力气,她站起来弯腰两手抱得许问家的茶几离地。 许问:“……” 她本想拦一下,可惜嫂子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们家这个路远征扛回来都费劲的茶几,这位嫂子竟然真就这么抱了起来。 许问被惊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他嫂子们也都纷纷强调自己没有夸张,在家干农活干什么都比男人差。 那个搬茶几的嫂子把茶几放下后,说了一句:“不就一个学校吗?咱离了男人咱还盖不了房?他们这些当兵的在村里就赚个活人名,春种秋收哪样能指望上?每年就休假那么几天才能看见他们。家里吃喝拉撒,种地修屋生孩子不都得自己来?” 许问一想也是这么道理, 咬牙拍板:“那行!咱们自己盖房!不过,就咱们几个肯定是不够。我再做做其他嫂子的工作,看看咱们能不能一起干?!” 以前肯定没什么问题,她有把握说服岛上的嫂子们。可现在刚刚换防,换走的不只是一半熟悉的战士还有一部分嫂子也跟着换防的战士离开了彩虹岛。 新上岛的嫂子,她还一个都不认识。 几个嫂子见许问同意了,都特别高兴,再三道谢后起身跟许问告别。 许问哭笑不得,明明是主动帮忙做好事,她们还要一个劲儿的给她道谢。 这些嫂子真得太朴实了。 之前双脚离地的嫂子落在最后,面色有些犹豫,像是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许问见状忙问:“嫂子,怎么了?有事你尽管说。” “我能不能把这个带走?”她指了指桌上的奶茶,“放心,我会把杯子刷干净再送回来的。” 许问一怔没想到是么一个小要求,单看她为难的表情还以为要借钱。 另外一个挨她近的嫂子,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小声道:“你跟人家张口要杯奶茶做什么?这不让人笑话?” “很好喝!我想带回去给妮妮尝尝。” 妮妮是她的女儿,差不多三岁。 许问摇头拒绝:“不行哦!” 那嫂子脸一下红了,更拘谨,“不好意思,我……我不该提这样的要求。” “这杯你喝过了,就自己喝完。等你喝完,我再给孩子倒一杯你带走。”许问见嫂子这么羞囧,不好意思再开玩笑。 “啊?”那嫂子眼睛一亮,“真的吗?” 许问没说话,指了指她跟前的杯子。 她忙端起茶杯,和其他嫂子一样,小口小口的喝,特别珍惜。 许问没倒奶茶,倒了一杯煮过的牛奶加了点冰糖进去,递给嫂子,“嫂子,那么小的小朋友喝奶茶对身体可能不是很好。这是牛奶,比奶茶只少了茶,你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嫂子连连道谢。 许问把她们送到门口,还是没忍住对这个嫂子道,“嫂子。我有一个仅代表我自己的建议。咱们当妈的碰见好吃好喝的第一反应都是留给孩子。这本身没什么错,因为妈妈都是最伟大的!对自己的孩子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掏给孩子。 但是下次像这种时候,我建议你自己先喝。因为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一样。你明明很喜欢喝却想着先留给孩子,可孩子还小,你舍不得的东西,在未来,说不定是她吃腻喝腻的。就算是现在,奶茶也不适合她,对吗? 而且,就算真要给她带,你也可以自己喝完,再要一杯。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咱们女人在对别人好之前,先对自己好。这个别人包括孩子!” 有些牺牲是没有必要的,只能感动自己。 像这个嫂子,她的女儿长大了不会记得妈妈明明很想喝还是给她留下了一杯奶茶,但是嫂子自己过很多年,都会心心念念那一杯奶茶。 她只尝过一口,觉得特别好喝,但是忍住了没喝,会一直惦记。 平时也不会影响生活,只是在某个时候回想起,会有那么一丝不痛不痒的遗憾。 若子女成器孝顺还好,若养个不孝的,这种遗憾也许就变成委屈。 不能说嫂子不对,但,许问不会这么做。 第179节 那个嫂子愣了下,大概没想过会有人这样当妈。 跟许问稍微熟悉一些的王玲玲开口:“嫂子,跟你在一起,总能学一些我们以前不知道的东西。换别人应该会觉得我们这些当妈的喝那么贵的饮料做什么?还不如省下给孩子。说不定也会说徐嫂子眼皮子浅没出息,一杯奶也张口要。” 而许问教她们先自己享受再管他人。 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在心里她们更偏向许问的说法。 谁不愿意自己多点爱。 许问的关注点在王玲玲话里另外一个地方,惊问:“你当妈了?” 她不是上岛来要孩子的? 王玲玲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对!家里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没带过来。这次来,是想要个二胎。要了好几年一直没动静。我婆婆觉得是我跟王班长相处时间太短,所以让我来岛上的。” 许问:“……” 她尽量表现的不那么惊讶,“可你看起来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 王玲玲显老,许问是故意把年龄往小点猜。 但,她真觉得王玲玲应该不会太大,那个王班长许问见过,路远征说过他不到三十岁。 许问以为他结婚晚,没想到是准备要二胎。 提起结婚生娃这事,王玲玲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俩结婚早。我今年二十五。” 许问:“……” 这不是一般的早! 晚上路远征回来,许问跟路远征提了嫂子们要盖房子的事。 路远征想都没想就来了一句:“别闹!” 许问虽然心里也完全没有底,但是路远征这么说,她就不乐意了,嘟着嘴反驳:“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女人?” 路远征:“……” 他捏捏眉心,“媳妇儿,能不能讲点理?你也两世为人,你告诉我,从现在到未来,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哪一个院哪一栋楼从头到尾全部是女人盖的?” 许问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说不出来。 现代的楼房也许有不少是女性设计的,但工地上说的农民工多数指男性。 就算闻名世界的中国速度里,一天起一层楼的那栋建筑里,也只是有一个铁姑娘班。 在农村别看地里的活,经常男女平等,男人能干的活女人也能干。 但谁家要盖房子,去帮忙的都是家里的爷们。 反正就许问接触过的,确实没有纯女性盖的房子。 路远征见许问脸上有点失落,跟哄冬生似的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柔声道:“你放心,盖房子这事我一定放在心上!等忙完这一阵儿,我带着人晚上加班把学校盖了。最近真不行!” 所有的连队都是打乱了重排,需要磨合一段时间。 另外等海港建成,可能会有军舰过来,到时候海上训练更多些。 以及海港建成后,运输条件有了,他们会慢慢从基础建设中抽离出去。 这些都得保密,他不能跟许问说。 无论如何,他会帮着把学校盖好,这确实是对战士们都有好处的事。 许问摇头,“你们已经够忙了,我不想添乱给你们增加额外的负担。凡事都有第一次,就算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女人完整的盖过一栋房子。那我们盖了不就有第一了吗? 自古以来还都是男人当皇帝呢!武则天不照样当了女皇?” 路远征:“……” 当女皇跟盖房子一样? 行吧,某种程度来说,盖房子比当皇帝容易的多。 路远征搂着许问,翻身压在她上方,语气有几分幽怨:“媳妇儿,我好不容易今天早回来一会儿。咱能不能把忧国忧民的高度稍微降一降?把目光往你男人身上放一放?我们都多久没有……” 路远征握着许问的手往下拉,同时吻上她的唇。 许问:“……” 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做了。 她其实也有点想。 闭上眼,剩下的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回吻他。 任由他带着自己的一只手熟悉他的身体。 不光路远征不觉得军嫂们自己盖房是件不可能的事。 王玲玲她们的丈夫也同样认为她们不行。 其实许问最初也这么认为,但她这人有时候逆反心挺强,都不看好她们,许问脾气还真上来了,非要行给他们看。 盖学校不能只凭一腔热血,更不能只凭她们几个。 许问还得先说服其余的嫂子们。 换防过后,岛上老老少少的嫂子大约有六十几个。 许问借了营部礼堂,举行嫂子们的睡衣派对。 可惜嫂子们都不知道什么叫派对,一大半也不知道睡衣。 许问:“……” 她换了个通俗的说法,“睡前茶话会”。 穿着能直接睡觉的衣服,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 这么说大家就都懂了。 不知道是许问人缘好,还是借了路远征的光。 反正除了哺乳期需要带孩子睡觉的嫂子们,全部都很给面子的过来参加这个睡前茶话会。 许问跟宋宝英她们几个提前布置好了大礼堂。 说大礼堂其实就一间很大特别空旷,除了舞台什么都没有的屋子。 本来还有些桌椅,路远征人吩咐人搬走了,并且给打扫干净,以至于房间看起来更大更空空荡荡。 许问一大早就做了好几个大冰桶放进这屋,还弄了些床单充当窗帘遮上窗户。 从营部借了很多训练用的垫子过来铺在地上。 李嫂把小卖部仓库里储备用的床垫都拿过来,给嫂子们用一下。还免费提供了很多的瓜子花生。 许问买了一大包蜡烛,做了很多甜品,果汁。 有披萨、千层芒果蛋糕、不怎么成功的吐司以及一些甜点饮品。 比如冰粥以及一大桶奶茶还有各种果汁。 上一次,许问注意到去她家的几个嫂子都挺喜欢并且没喝够奶茶,这次特意多准备了些。 还自己做了些白凉粉的果冻拿过来。 差不多快十点嫂子们才陆陆续续到齐,有一部分是带着孩子过来的,孩子放在家没人看。 冬生也跟着过来了,坐在桌前对豆豆献殷勤,跟她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 许问摇摇头,有点无语。 冬生长大了妥妥的暖男一枚。 见人都到齐了,许问让冬生把灯关掉。 许问跟宋宝英还有豆豆妈李嫂一个个把蜡烛点上。 “去年嫂子们刚上岛的时候,还给格外嫂子和孩子办了个接风宴。但是,今年营部这些官兵们都太忙,应当是顾不上咱们。他们忙我们没那么忙,就让我们这些‘老’嫂子作为代表欢迎‘新’嫂子们的加入,大家先鼓掌!” 热烈的掌声配合地响起。 五六支蜡烛,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并不太亮,基本上属于能看清但只有一层昏暗的暖光。 许问指了指蜡烛,解释:“咱们六十多个人,彼此之间互相认识的都是少数。如果不是因为自家男人恰好在这里当兵可能一辈子谁也遇不到谁!嫂子来自天南地北,不光饮食文化不一样,恐怕有些语言都不太通。六十几个陌生人坐在一起,硬要说心里话,那不现实。最起码我会尴尬。 我听说黑夜能拉进人跟人之间的距离。把灯熄了,就是不想大家太过拘谨。 但是,咱们也不能太黑。因为有的嫂子比较胆小,太黑了会害怕。再说,这里还有这么多吃喝,太黑了也看不见吃东西。 这么多人咱们就不挨个搞均分了,所有的吃喝都放在中间的桌子上,谁想吃什么自己拿,都别客气!” 许问话音刚落,几个小孩就扑上去,选了自己喜欢吃的,在被自己妈妈拽回来时,还不忘塞到妈妈嘴里一点。 许问抬手示意:“嫂子们不用拦孩子。今天准备的零食和饮料足够多,人人管够。喏,成为朋友之前,先让我们做个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 有一个嫂子用地方音很重的普通话问:“什么是自我介绍?” 许问一时间没听明白。 这嫂子大约有老乡在,帮她翻译了一遍。 许问哦了一声,道了谢,接着道:“自我介绍,就是说说自己的名字,对象的名字可说可不说。然后说说自己哪里来的?多大?反正就看自己的意愿说些自己的情况方便大家来了解自己。 我先来打个样!我叫许问,今年二十一岁。我爱人叫路远征,孩子是冬生。我们都来自北方的一个小城,也在同一个公社,我们公社叫魏庄公社,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地方,欢迎各位嫂子有空的时候到我们那里去玩。” “我叫蒋依依!我住许问嫂子隔壁。我对象叫李茂,但,我们还没办婚礼。我中专一毕业就跟来岛上了。” “我叫宋宝英,今年三十六岁。我爱人是石磊,女儿叫文文今年七岁。我是一名小学老师。不过,我打算辞职了!我想跟许问嫂子一起在岛上办一所学校,让岛上的适龄孩子都有学上!” “好!”有嫂子高喊,还有自发的鼓掌声。 “我叫宋琴,跟宋宝英嫂子五百年前是一家。今年二十四岁,豆豆是我女儿……” “我叫江月,今年二十三……” “我叫王玲玲,今年二十四……” “我李亚男,四十二岁,估计这些嫂子里就数我年龄最大。我爱人叫彭超。” “……” 第180节 六十几个人,单自我介绍都好大一会儿。 每个嫂子介绍的时候,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吃点零食或者喝点饮料。 介绍完了都会给予掌声鼓励。 如许问所说,这种环境最容易拉进人与人的距离。 介绍完之后,很多嫂子就找到了小组织。 比如,谁和谁是老乡。谁和谁的丈夫在同一个连队或者同一个班。 这样很快就有了共同话题,房间里叽叽喳喳一片热闹。 女人有时候熟识起来很快,等自我介绍完,就有不少嫂子找到了自己的新朋友或者让自己感觉亲近以及有聊天欲望的对象。 许问虽然还无法把名字跟每个嫂子对上号,不过这不重要。 她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认人。 等大家聊的差不多了,许问才接着开口:“现在大家就算互相认识了!以后都在岛上,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其实今天把大家叫来除了给新上岛的嫂子们接风,还有一件事想跟大家商量。就是刚才宋宝英嫂子提的盖学校。” 第112章 “虽然很多嫂子才上岛没几天, 但是咱们岛也不大,基本情况大家也都能看见。这些官兵们最近忙着训练都顾不上盖房子。”许问摊摊手。 宋宝英接口道:“其实这种情况,除了新婚不久的嫂子, 大家都应该很适应了。就跟咱们在家里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永远也指望不上他们一个道理。” 许问:“……” 宋宝英这口怨气怕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 她摇摇头,无奈道:“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是似乎也确实这么一个事实。不过在彩虹岛上跟在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家自家男人每天在干什么去哪了咱们都不知道, 只能猜测和担心。 在岛上不一样, 我们能看得见, 能每天见到他们, 心里踏实, 不那么担忧。哪怕像宋家嫂子说的,十之八九他们也帮不上家里的忙。包括这次盖学校。” 有的嫂子听迷糊了,开口问:“那这学校到底还能不能盖?” 一会儿说会盖一会儿又说没空盖。 许问双手半举,“怪我,说废话了。简单说, 学校必须建, 但暂时官兵没空帮忙,想尽快盖好校舍只能指望我们自己。” “啊?”宋琴反应快, 惊问:“你是说咱们自己盖学校?” 许问点头,“对!再说明确点儿就是咱们现在在岛上的这些嫂子差不多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来盖这所小学学校。因为那些没能来的嫂子, 孩子需要日夜照看估计脱不开身来帮忙。”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随即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大多数都不太支持,确切地说是不相信她们自己能盖成学校。 等这些讨论声由大变小, 许问才开口:“我能理解各位嫂子的想法。因为我第一次听见这个建议的时候跟大家一样感到不可思议!盖房子那么繁琐,那么多技术和体力活。咱们都是一介女流,怎么能行呢? 我跟我爱人提这事, 他也是一口不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信我们做到。可,我问一句,咱们差什么?用一个嫂子的话‘在家里男人只挂空名,地是我们种,老人是我们养,孩子是我们带,房子坏了也是我们修。这些都可以,为什么盖房就不可以?’实不相瞒,说这句话的嫂子就在这里,她叫王玲玲。” 这句话多数嫂子都有共鸣,许问话音刚落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等掌声渐落,许问接着道:“也是王玲玲嫂子和其他几个嫂子先提议说咱们自己盖学校的。她们跟我说她们有的会木工,有的有力气,有的会泥瓦工,什么都不会也愿意帮着搬砖递瓦。 我佩服她们的勇气也欣赏她们。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顺便也可以跟家里的男人以及其他人证明,我们都不是依附男人生长的菟丝花!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很棒! 不过,别误会!我不是鼓吹大家真不要男人了。我只是想说,他们有能力保卫国家我们有能力守护他们,做好一切的后勤工作让他们安心。” 雷鸣般的掌声中,夹杂着很多嫂子的自告奋勇。 “我也会木工,带我一个!” “我会砌墙,也算我一个!” “我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打下手!” “我可以卖力气!” “我会画画,有能帮忙的地方吗?” “我会唱歌跳舞……算了我还是抬木头吧!” “……” 各种报名的嫂子中,突然有一个嫂子喊出了许问最缺的技能。 “我会画图纸,我学建筑设计的。” 这说话的嫂子叫小玉,算半个本地人。她是海城人,离这里特别近,会说粤语也会普通话,而且普通话讲得特别好。 许问怔了下,学建筑设计最起码也得中专以上的学历吧? 李嫂见许问发呆,主动给她解惑:“这个小玉嫂子是换防后刚跟着她丈夫上岛的。刚怀孕不到个月。她男人叫张庆龙。张班长除了是一名老兵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优势,学历也不高,初中好像都没上完。厉害的是这个小玉嫂子,正儿八经的大专生,听说家里还特别有钱。好像她爹还是个军官。” 李嫂本来就是个热络性子,自打开了那个小卖部,岛上男女老少都去她那买东西,以至于她那小卖部直接成了彩虹岛的消息集散中心。 全岛上就没一个李嫂不认识的人。 不过新上岛这么多官兵和嫂子孩子,李嫂对小玉印象最深,因为觉得小玉跟许问有些像。 甚至小玉比许问还拼,大专生,正儿八经的高学历给安排金饭碗的那种。可她没要,就这么嫁给了一个大头兵。 许问最起码还大学没毕业,路远征好歹是个干部。 总而言之,就是小玉跟张庆龙的家庭和个人条件都过于悬殊,很难想象这样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许问听得有点咂舌,不过也能理解。女人多数时候智商都会在线,但是很多女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智商会极速下降,哪怕遇到渣男,不被伤透了也很难觉悟。 她才认识小玉不好评价他们这对情侣是什么情况,只知道,小玉是学建筑的,她会画设计图,还愿意帮忙这就够了。 当然,也不所有嫂子都支持,还是有一小部分嫂子没发声。大约是对她们还不够有信心吧?! 这事全凭自愿,许问跟宋宝英也不是什么官方组织,所以大家愿意一起盖更好,不愿意也没错。 这事大体上拍板之后,就到了自由聊天的环节。 想跟谁聊聊什么,都自愿。 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可大家都不困,只有几个小孩子扛不住,吃饱喝足后睡下了。 许问其实有点困,但她认床,加上这里不安静,她也睡不着,就跟左右的人闲聊。 天海南北的人聚在一起,不知道是夜晚让人防备心减轻,还是大家都是军嫂有共同语言。 聊得热火朝天,什么话题都有。 聊家乡美食。 聊男人孩子。 聊跟自家对象是怎么认识的。 聊为什么上岛。 一直到天蒙蒙亮,所有的嫂子才睡着。 没睡多久,就被外面嘹亮的口号声又给喊醒。 “辛苦大家了!一会儿吃了饭,嫂子们都先补个觉,盖房子的事,咱们明天早饭后在食堂开个碰头会?”许问打着呵欠开口。 这个派对是她举办的,自然也得她来收尾。 嫂子们都没意见,纷纷应允。 大家自觉的把垫子都摆放整齐,垃圾带走。 最后许问她们几个比较熟的善后,把礼堂打扫干净,把垫子还回去。 主要还李嫂的,营部的路远征说不用她管,会有人来拿。 吃过早饭,冬生去玩,许问回卧室补觉。 这一觉就睡到下午,但不是自然醒。 家里来了两位客人把她叫醒的。 宋宝英跟小玉。 许问让她们在客厅先坐一会儿,自己去洗了把脸,又切了些水果端出来。 小玉比王玲玲她们落落大方的多,气质上是明显的差距。 有时候不管愿意承认还是不愿意承认。 都说众生平等,可在地里刨食的百姓跟城里吃工资人的站在一起,就是反差特别明显。 而吃工资的宋宝英跟小玉坐在一起,气质上还是有比较明显的区别。 李嫂的情报应该都准确,这小玉怕真是个二代。 互相寒暄过后,宋宝英直奔正题,“我拉着小玉嫂子来找你,就是想商量下咱们校舍的事。大约盖几间盖多大?” 许问指了指对面墙上的画,“校舍的面积反正就那么大,具体怎么布局……”许问略一沉吟问小玉,“嫂子,你有经验,要不你先看看?” 看地图对小玉来说肯定没什么难度,她在地图前站了好一会儿。 许问见她一直扶腰,忙招呼她到沙发椅上坐下,找了个抱枕给她让她垫到腰后。 宋宝英道:“还是问问嫂子细心。我都没注意!” 小玉摇摇头,“是我娇气让你们见笑了。其实我才怀孕两个多月而已。” 许问跟宋宝英都能看出来她是在打趣自己,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宋宝英安慰她:“怀孕前几个月都这样!妊娠反应很痛苦。要不然这样,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说?” 小玉摇头,“不是说明天早晨开会?最起码今天得有个大体框架,明天开会好讲。” 许问也安慰她:“身体更重要。” 小玉还是坚持留下,找许问借了纸笔。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个小玉应当有些真材实料。 随手画了一个方框,没有尺子,却比用尺子画得还横平竖直。 就跟白菜豆腐等家常菜最能考验厨子的厨艺一样,在没有电脑的时代,简单的线条也是建筑设计师们的日常。 第181节 小玉一边画草图一边给许问和宋宝英解释,“咱们彩虹岛上特别潮湿,尤其是到了‘回南天’,我建议学校跟家属大院一样,以二层木屋为主。楼上给孩子当教室,楼下房间可以当音乐教室美术教室或者放体育器械等不天天用的房间。 先盖一排六间,我是说上下各六间。一间充当老师们的办公室,剩下的充作教室。以目前岛上的孩子来说,这六间足够用了。” 这个想法跟许问不谋而合。 小玉又在教学楼前面圈出一块地方,解释:“这一块地暂时不做规划。如果岛上以后孩子多了,每个年级一个班放不开的话,在这一块可以再盖一栋教学楼。” 宋宝英竖起拇指夸小玉,“嫂子,你想得太周到了。” 小玉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可别对我期待太高。我可没有正儿八经的设计过什么建筑。只是,小学学校相对来说很简单我才敢报名。” “凡事都有第一次。以后彩虹岛部队第一小学就是你的第一个作品!”许问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下鼓励。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小玉点点头,接着在方框内画草图:“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建一个操场,这边弄一个活动区,到时候可以摆上乒乓球台,羽毛球网还有篮球等,让孩子们课间活动丰富一点。 这里弄个连廊,可以让孩子们休息的时候有个地方坐……这边弄个八角亭……” 小玉很快把学校的各个功能区都规划了出来。 宋宝英根据自己的经验又加了些建议, 许问则是从学生的角度提了几条意见。 个人一直商量到日落,才各回各家。 她们刚走,路远征就端着晚饭回来了。 见许问脸色不太好,皱眉:“昨晚没休息好?” 许问捏着眉心靠在豆袋上,嗯了一声:“今天也没睡够。刚跟你看见的那俩嫂子商量了一下学校的设计。” “我说都饭点了也没看见你去食堂打饭。”他还在食堂特意等了会儿,想跟她一起吃饭。 “所以你这是专门回来给我送饭?” 路远征点了点头,“顺道回来看看你。” 他在许问身边坐下,两手拇指按在许问太阳穴上,轻轻打圈,“一天没见你了,想你。昨晚你不在家,我都没睡好。总觉得缺点什么。” 许问头往后仰,靠进他怀里,“我也是。跟嫂子们聊到凌晨点多。下午又让宋宝英给叫了起来。” “那你这也没空想我吧?”路远征酸溜溜道,“媳妇儿,我怎么觉得一回岛上,你比我还忙?” 看起来是他忙,可他没离岛。和现在一样,想许问了就能借吃饭的工夫见见。 可许问是真忙,先是跟宋宝英离岛五天,这会儿又弄了个什么睡衣派对。 都是夜不归宿的忙。 许问把头扬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好笑道:“我忙点最起码不给你找麻烦。难道你也想我跟那些嫂子一样,整天埋怨你不着家?” 路远征默了会儿问她,“难道就没有更折中一点的办法?” 非得要么闲得整天找茬,要么忙得顾不上家? “未来一段时间恐怕真没有。” 路远征拧眉,“你们真打算自己盖学校?能行吗?” “行不行不得先试试?再说,要真不行,不还有你给我托底?” 路远征低头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你这高帽戴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不行。” 她把他当成最后的退路,他还能让她失望不成? 第二天吃过早饭,许问和其他嫂子借用营部食堂开了个临时会议。 会议主题就是如何盖小学学校。 许问先拿了纸笔,让有意参加学校建设的嫂子们写了自己的名字,以便后续安排任务。 小玉简单介绍了一下学校的范围,以及学校各个功能区。 最后是分工。 “在小玉嫂子的图纸画出来之前,咱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清理学校校址上的杂草。”许问说完,隐约觉得这活有些熟悉。 好像上高中那会儿干过。 许问啧了一声,心道这年代的教学才叫素质教育,在学校里学过的东西它是真有用啊! 比如他们军训去新校址干活,现在这不就排上用场了? 许问顿时多了几分把握。 清理杂草这事她熟,还跟路远征一起干过。 “我看咱们报名的嫂子有四十五个。这样,我们分成五个人一组,一人划分一块区域来清理。这样省得乱,可以吗?” “可以!” “我同意!” “我也没意见。” “……” “那既然都没意见,明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咱们在要盖小学的地方集合!”许问宣布第一次会议圆满结束。 小玉说这种房子结构简单,图纸好画。在大家清理完杂草前,一定能画好。 每个嫂子都摩拳擦掌,等着大展拳脚。 家属大院和营区建设时的工具都还在,许问先带了几个嫂子从营部把工具拿过来。 镰刀、锄头、斧子、小推车、铁锹、镐子等应有尽有。 王玲玲等一部分平时多少有些自卑的嫂子这会儿终于到了高光时刻。 许问也没想到,王玲玲平时看着不是太灵活的一个人干起活来这么利索。 手起镰刀落,哗哗面前的杂草就倒地一片。 以蒋依依为首的城里嫂子都纷纷夸王玲玲她们厉害。 她们还没咋干过这种活,不过也不怕苦,学着王玲玲的样子,弯腰开始割杂草。 一个许问意外的嫂子也来了,王英。 许问记得这位嫂子当初不择手段也想离开农场,现在主动来干农场的活? 王英一抬头正好对上许问纳闷的目光,主动解释:“我是懒也不想干这活。可你们都在干,我不想以后我儿子来这里上学的时候被人笑话。” 这所学校要真盖好了,会成为岛上的一桩传奇。 跟她儿子差不多的小孩,如果都很骄傲的说“盖咱们学校的人也有我妈妈。”那她儿子一定会失落。 她不想自己的儿子低人一等。 许问点点头,“挺好!加油!” 不管什么理由,有进步就是好事! 最起码说明王英有责任心了。 第113章 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嫂子们的一腔热忱和满身干劲,在四十度的高温下节节败退。 开工没多久就有些嫂子想当退堂鼓。 顶着大太阳,弯着腰在半人高的荒草里, 汗如雨下。 空气灼热的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肺疼。 草里还时不时蹦出只青蛙,跳出只虫子来吓唬人。 身心俱受考验。 许问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中暑。 不是她娇气,南方嫂子还好,最起码对这种温度稍微适应些。 北方嫂子, 尤其是东北的嫂子, 一年到头几时感受过这么热的天气? 一时间别说干活, 光在这里站着都有点吃不消。 干了两个小时, 许问就宣布解散回家休息。 她不光自己两眼直发黑, 还看见几个嫂子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别活没干多少,都中暑了更麻烦。 下午开工时间定到三点,尽量错开正午。 到点集合,许问点名发现有几个嫂子没来,说是身体不舒服请假。 许问没说什么, 领着大家继续干。 宋宝英在许问一旁, 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许问轻叹一声:“多少有点。把盖学校这事想的太理想化。” “正常。要是容易,这活也不会一直都是男人为主力。”宋宝英抹了把额上的汗, “我倒是有些痛快!” 许问啊了一声,扭头看她。 “之前在老家委屈的时候都想得是我多不容易, 总觉得我已经够包容够理解石磊的难处了。可这会儿我突然意识到, 想象和实际是两回事。我觉得我够理解他的难处,是想象。实际上他受的苦受的罪远比我想象的多。像这盖房子。咱们住的木屋还有他们住的营区, 都是他们自己盖的。 他们早出晚归,一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回家写信也不会提一个累字。咱们口口声声喊着不比他们差什么。你看, 才半天就已经有人打了退堂鼓,依我看,明天恐怕连一半人都不会来。” 王玲玲默默来了一句:“明天我还是会来。” 见许问跟宋宝英都看着她,她依旧害羞地笑笑,“我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不像你们懂什么大道理。我就知道一件事,想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比如想赚够十公分那就得干十公分的活。王班长他们张了津贴,连带我跟孩子都受益,不是因为他们被偏爱,是他们付出的多。 这是他们干过的活,我觉得他们能干下来我也能!” 许问咬牙道:“我也来!” 这已经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第182节 要盖学校是她跟宋宝英合伙组织的,就算所有的人都打退堂鼓了她们俩也不能退。 退了多给她家路远征跌面?! 到了晚上收工时,速度还一如早晨的只有王玲玲为首的几个嫂子。她们像是感觉不到热和累一样。 其他人已经筋疲力尽,不至于偷懒,但是干活速度明显变慢。 宋宝英看得啧啧称奇:“她们真不累吗?” “怎么可能不累?”许问道,“她们只是更能坚持而已。” 都一样是人,谁不怕热谁不怕累? 只不过农村的人没有多余的选择,如果不坚持不干,庄稼就不长就没有收成。没有收成连饭都没得吃。 凭工分吃饭也一样,按点出工按点收工,不到点干不完那些活,同样没有工分,年底连人口粮都不够分。 说到底,不过是生活所迫。 日日劳作养成的习惯,比没吃过苦的人吃的苦多,坚持的久了成了习惯而已。 小玉坐在树下画图,许问跟宋宝英都觉得外面太热劝她回去画。 小玉说想跟嫂子们同甘共苦,听见她们几个的对话,想了想,感叹了一句:“人生百态!” 许问回家一进门直接把自己摔到了沙发上。 冬生正好在家吃零食,看见她皱眉抗议:“麻麻,你衣服好脏!” 平时他这样会被许问勒令换完衣服才能躺沙发。 “我就躺一会会儿。”许问有气无力道,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真的太累了! 不光累,手也疼,脚也疼。 还热,口渴,喝多少水都口渴。 她两辈子都少干这种纯体力活,一时间确实有点吃不消,掌心都是泡。 冬生听着许问说话有气无力,再探头一看,许问脸通红。 他走到许问跟前摸摸许问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麻麻,你头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我去找爸爸!” “我没事,我就是晒的。”许问说完没听见动静,努力睁开眼,冬生已经跑出去了。 她也没力气追,又重新闭上眼。 过了会儿,感受到额头上一片冰凉,她迷迷糊糊地抬手,额头上包了冰块的毛巾。睁开眼,就看见路远征放大的脸,顿时安心了许多,又重新闭上眼,只轻喃了一声:“你回来了啊?” 还没等再次睡着,掌心一点刺痛,许问嘶了一声,睁开眼,看见路远征拿着一根绣花针正往她手上扎。 许问猛地抽回手,不敢置信道:“路远征你竟然偷偷拿针扎我?” “我没那么变态!”路远征没好气道,“给你挑破手上磨起的泡,要不然明天会更痛。” 许问哦了一声,这才把手还给他,还不忘嘱咐:“那你轻点!” “这会儿知道让我轻点,你干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收着点儿?”路远征训她,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 自己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人,跑到烈日下干活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都快中暑了。 冬生说许问发烧了吓得他赶紧跑回来,没想到看见这样的许问,一时间心疼得都不知道说什么。 在魏庄公社的许问跟彩虹岛上的许问差别挺大,在魏庄公社的许问勤劳踏实,话少,孝顺是书卷气很重的姑娘。 彩虹岛的许问比较……路远征想了半天想起许问常说的那个词,咸鱼。 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算不上勤快,干过最多的活就是收拾屋子以及折腾那些甜点饮品。 其余时间,即使读书做研究也是研究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得更舒服。 比如风力发电比如太阳能净化海水。 平日若无必要,太阳只要一出来,许问就绝对不出门,走得最远的路就是从卧室到客厅。 就算打扫房间,也会指使冬生一起干,指不定冬生干的更多。 这样一个有点懒会享受的姑娘,为了盖学校,顶着大太阳,在地表温度超过四十度的荒草里干了一天活,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路远征怎么可能不心疼?不光心疼还有点感动。 因为这是为他减轻负担。 学校盖好,会更多嫂子上岛,减轻一部分战士的后顾之忧,也帮他完成一部分基建工作。 路远征轻轻戳破水泡,给她呼呼,在把水泡中的液体轻轻挤出来,眉心拧得比被落入敌人陷阱时还愁。 “疼!疼!”许问娇气得喊疼,随即轻叹一声,“所以说g不能乱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福来过?” “就是说人不能随便说大话,立自己不能轻易实现的目标,否则容易打脸。” 路远征一一挑破许问掌心的泡。又打了盆水来,给她脱了鞋洗脚。 “痒!”许问笑着瑟缩。 她脚心皮肤细嫩,他掌心有茧,摩挲的她痒。 许问笑了下不笑了。 之前路远征也是在这样的温度或者活比今天还热的天气下训练干活,盖起了包括他们现在住的这些木屋。 那会儿她为他做什么了? 好像只是做好丰盛的饭菜,最多等着他一起睡觉。 没有像他这样服务这么到位。 主要路远征回来从来没有像她一样没骨头得躺在沙发上,他只偶尔才面露疲色,多数时候都看不出来他累。 回来后还会洗衣服洗碗。 许问习惯了他的强大,在她眼里,路远征是无所不能的。 今天突然觉得,他承受的苦从来都比她多,只是不说。 像王玲玲说的那样。 为什么随军政策这么优渥? 为什么别人上班一个月才三四十块,军嫂什么都不干就管吃管住还有十块钱拿? 因为她们的享受是建立在路远征他们这些人比普通人多好几倍付出的基础上。 许问突然鼻子有点酸,“路远征。” “在。” “对不起。” 路远征抬头,打量她,“真热坏脑子了?好端端的道歉干什么?” “就觉得我对你不够好!最起码没有你对我这么好。” “那你可真是个容易知足的姑娘!你不是说以后的男人要给女人买包买车买房才能娶到媳妇儿?我可什么都没给你。” “可你会给我洗脚,给我挑血泡。明明你自己也很累。你之前盖房子的时候我都没有给你打过洗脚水。” 路远征抬手在她脸上轻摸了一下,“傻媳妇儿!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依着我的话,你就不要去折腾盖房子。那都是男人该干的活。我答应你早晚会把这学校盖好就一定不会食言。” 许问安静了三秒钟,突然抬手一巴掌打掉了路远征摸她的手,怒吼:“路远征,你是不是用给我洗脚的手摸我脸了?” 路远征:“……” 他默默把手背在背后,面不改色地撒谎:“哪能呢?擦过了!” 许问短促的呵了一声,明显不信。 温馨的气氛霎时破坏殆尽。 路远征左手拍了下右手,小声嘀咕:“让你欠!” “你说什么?” “我说我抱你上楼。” 路远征把洗脚水倒了,这回记得把手洗干净才回来,把许问抱回卧室,给她脱了衣裳。 “你手别乱摸。”许问警告。 路远征嗤了一声,“我没那么禽兽连病号都不放过。” “我才不是病号,就是有一点点累,明天就会好了。” “你明天会更痛!休息一晚上会腰更疼腿也更疼。”特别有经验的路远征提前给她上眼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随即拿过毯子给她盖在腰腹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别去了!” 她这么娇气,明天得疼得直哼哼。 许问没答应,问他:“你还回营部吗?” 路远征点头,“嗯,还得回去。工作没完成。冬生说你发烧” “他呢?” “留在营区跟那帮新来的小子混在一起玩了。你放心睡,一会儿我带他回来。” 许问这才重新闭上眼,“那我先睡了。” 有风扇有冰块的房间舒服得让人指头都不想动一根。 第二天,又请假了十多个嫂子。 本来就只有四十五个报名,这下基本少了三分之一。 宋宝英皱眉,跟许问商量,“嫂子,咱们还继续吗?” 许问毫不犹豫点头:“继续。” 她转头看向坚持来的嫂子们,“嫂子们,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累。不只累还热,腰腿也疼。可,咱们平时总抱怨他们在跟不在都一样。现在还不到技术部分,只是除个草,咱们就打退堂鼓,会不会让人笑话?以后夫妻吵架了都没底气。 我许问把话撂这里,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这学校我也非盖不可。不蒸馒头争口气!” 王玲玲举手:“说得好!算我一个!” 第183节 宋宝英也跟着举手:“算我一个!” 其他嫂子也陆陆续续举手:“算我一个!” 大清早鼓舞完士气之后,就该去继续干活了。 话好说,活是真难干。 才过了一会儿,太阳又再次俯瞰她们,连身上的衣服都开始烫手。 以前谁说在彩虹岛难捱,她还觉得挺好的。 这一次总算尝到了烈日下干活的滋味。 口有点渴,正想往树底下放水的地方走,就听见冬生的声音:“麻麻,我们来帮你了!” 许问一抬头,带着草帽的冬生身后跟着十来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小的那个都还跟不上前头孩子的脚步,两条小短腿不停地倒腾,小跑还跟不上节奏。 许问:“……” 这是来帮她还是给她找麻烦的? 干活够累了还得看孩子? 李嫂跟在后面,推着一个独轮车,独轮车上放着一个大桶,远远地喊:“嫂子们,天太热,别中暑!我熬了一锅绿豆汤给你们送过来。” 她开着小卖部,平时不能离人,只能多少给嫂子们提供一些后勤保障。 许问走过来,李嫂把第一碗给了许问。 许问道了谢接过来,她不喜欢绿豆汤,但出于礼貌还是尝了一口,甜丝丝凉沁沁的,喝一口透心凉,很舒爽。 比想象中好喝,她竖起拇指夸李嫂:“哇!嫂子你做的绿豆汤真好喝!你还放冰糖和冰块了?” “没有,只放了点冰糖。知道你贪凉,把这桶墩在了冰块上。”李嫂握着把手提起桶,下面是满满一盆冰块。 李嫂朝还在地里干活的嫂子们挥挥手,“嫂子们,都过来喝完绿豆汤再干活,一会儿别中暑了!” 大家都围了过来,喝一口绿豆汤满足的喟叹一声,“从来不知道绿豆汤可以这么美味。” 许问点头附和,她以前也不喜欢的。 短暂的休息过后,重新投入到干活中。 那几个小孩,除了年龄太小的让李嫂领走以后,其他真都留了下来。 按照多数嫂子的意见,是想全部轰回去。 这活大人都干着累,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许问没说话,她自然是想冬生他们一起干。 不是为了偷懒也不是为了占小孩便宜。 主要这本来就是他们要上的学校,自己动手参与点干活怎么了? 不挺有教育意义的? 但多数嫂子都是那种传统的父母,恨不得嚼碎了喂孩子吃饭的,肯定舍不得。 她不想惹得嫂子们不开心就没开口。 结果冬生拍着小胸脯反驳:“我不回去!你们要盖的小学是我们的学校!我们要自己动手盖自己上学的学校!” 宋宝英哭笑不得:“还自己动手盖你们上学的学校?你当这是过家家呢?” 不愧是她儿子! 许问朝冬生竖起拇指,“儿子,说的好!” 冬生朝许问挤眉弄眼,随即正了表情小脸上一脸正气。 许问懂了,这是路远征教的。 其他小朋友也都纷纷点头附和,“对!我们的学校我们自己盖!” 像极了许问她们昨天信誓旦旦的模样。 嫂子们见状也就不反对了,反正孩子们干活知道累了自己就走了,到时候留都留不住。 小孩子嘛?能吃什么苦? 冬生他们拿不起镰刀,只能帮着把嫂子们割到的草抱到路上。 还自动自发分小组比赛,看哪队抱的草多抱的快。 把干活当成游戏,笑闹着干。 一直到中午解散,没有任何一个小孩子离开。 他们干劲儿十足,嫂子们总不能让孩子给比下去,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肯定不能不如孩子吧? 会唱歌的嫂子,唱起了歌给大家助兴。 这嫂子家里是山区的,清脆嘹亮的嗓音回荡在小半个彩虹岛上,听得人特别有干劲儿。 到了下午,上午来干活的嫂子还是一个不缺的都来了,昨天下午请假的五个嫂子里也有三个人过来。 她们的孩子都在这里。 年龄大的小朋友依旧都来干活,剩下几个小的没有人陪着玩,也都跑来这边帮忙。 他们太小实在干不了什么,就在树下给嫂子们倒水。 李嫂照例送来了一大桶冰镇甜绿豆汤。 不过,孩子们确实还小,到半下午就都蔫了。 不是他们怕累怕苦,只是人实在太小,力气有限,体力早早就消耗光了。 几个嫂子轮流劝说他们回家歇息,却没有一个小朋友肯走。 许问偷偷把冬生叫到一边:“你爸爸跟你说什么了?能让你们这么卖命的干活?” 第114章 冬生眨眨眼, 不承认:“什么都没说!” 许问不信。 不管她怎么问冬生就是不说。 许问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他越闭口不谈,许问还真有几分想知道了。 因为冬生对着她是最无法保守秘密的, 平时什么秘密都会告诉她。 许问眼睛转了转,叫住豆豆,“豆豆!阿姨能不能问你个事?” “问问阿姨你说!” “你累不累?” 豆豆诚实的点头,“累。”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还要坚持在这里干活?” 小姑娘年纪小, 小脸蛋被晒得通红。 豆豆先看了眼冬生, 才答:“我想陪冬生!他不走我就不走。” 许问:“……” 打死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一言难尽地看看冬生再看看豆豆, 啧了一声, 摇摇头, 回去干活了。 为了照顾孩子们,她们傍晚收工略早。 荒地里不光草木茂盛还有蚊子 ,而且这里的蚊子特别狠,叮一口就是一个大包。 这回许问回家不能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就完事,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给冬生放好洗澡水。 等他洗完澡换好衣裳, 还得给他做饭。 想了想, 问冬生:“你还有力气吗?” 做母子已经快两年,冬生也算了解许问, 仰起头问她:“麻麻,你是想让我去食堂打饭吗?” 许问:“……” 她犹豫了三秒钟, 在自己做和让冬生去打饭之间门纠结。 其实更偏向后者, 但是作为一个大人有点不忍心欺负孩子。 冬生已经大人似的长叹一声,“行, 我去打饭!谁让咱们家就你一个女人呢?可不得好好照顾?你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起身,摇头晃脑往外边走了。 许问:“……” “臭小子,这都跟谁学的?!” 等冬生走了, 许问自己也冲了个凉,换上了家居服。 她下楼,饭菜已经摆在茶几上。 路远征也在,正在低头给冬生挑木刺。 冬生白天干活时,手上不小心扎了根刺。 等路远征把刺挑出来,冬生反复打量自己的小手,“欸?真不疼了!” “我骗你做什么?”路远征说着把针重新放在蜡烛上烧。 许问摸摸他的头,“辛苦了!”随即在路远征身边坐下。 路远征朝许问伸开手。 许问一下没明白过来,茫然地看着他,“你要什么?” “到你了!我看你的手!” 许问哦了一声,摊开掌心。 第184节 今天又磨起了一排水泡。 路远征皱起眉,张了张嘴,最后只轻叹一声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许问有话说,问他:“你跟冬生说什么了?” “什么说什么了?” “就是你怎么说动那些小朋友去干活的?” “没说什么。就是打了一架。” 许问拧起眉,“你用武力胁迫孩子干活?” 那就有点过分了。 “哪能呢?他偷偷问我你这几天都不怎么搭理他,晚上也不哄他睡觉了,是他做错什么事了?还是你肚子里有小妹妹就顾不上他了?” 许问一怔,下意识看向冬生。 冬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声道歉:“麻麻,对不起!” 难怪下午问他,死活不说。 她一直以为给了冬生足够的安全感,却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敏感。 “没事。”许问还是瞪路远征,“那你好好说就是了打架做什么?” “问这么欠揍的问题肯定得打。之前已经跟他好好解释过了,一丁点冷落就疑神疑鬼,这么小气哪像个男子汉?” 许问:“……” 她摇摇头,“后来呢?” “后来我就告诉他你是因为忙才顾不上他,给他盖学校呢!还跟他说有时间门在那使小性子不如帮你干点活!他就气鼓鼓地走了。我也没想到他真去干活!” 等路远征把许问掌心的水泡一一挑破,她蹲在一直低着头的冬生面前,抱了抱他,“冬生,以后,你不开心或者想不通的你可以直接问我。另外我是不是一直说你就是我的儿子!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家里会不会多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你都是我大儿子。这几天我忙没顾上你是我的疏忽,但是我也和爸爸一样,希望你对我们多点信任。” 冬生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小声哭着道歉:“对不起,麻麻!” “你不需要道歉。而且你今天表现特别好!以后,咱们一起努力,多相信彼此一点儿好不好?” “好!呜呜!” 盖学校的第三天,依旧有嫂子请假,但是之前请假的嫂子也有重新回来的,差不多凑了五十来个人。 童子军却一个不少的都到了,像模像样的拿个过家家的小铲子什么的拎在手里,活干得不多,家伙事挺齐全。 去学校荒地的路上,许问问冬生,“你早晨在家不还喊着浑身疼?怎么又来了?” “爸爸跟石磊叔叔说,盖房子是爷们儿盖干的活!咱们家我和爸爸是爷们你是娘们儿,爸爸忙,我来陪你干!” 撇开“爷们儿”“娘们儿”这俩词,许问还是很感动的,摸了摸冬生的头,“你还太小了!” 冬生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可不是嘛!就是太小了才说‘帮’你,我要长大了,就我来干,你在一边喝奶茶等着就行!” 许问:“……” 我倒也没这么懒! 旁边有嫂子听见,夸冬生:“这孩子可真懂事!” “是啊!许问嫂子教得好。” “……” 一边聊一边走,很快到了要建学校的地方。 几十个嫂子同时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迷茫。 有反应快得回过神来指着空荡荡的荒地问许问:“嫂子,这什么情况?” 昨天收工的时候,这里最起码还有一半的杂草没有清理。 一夜之间门所有的杂草都消失了,只剩干净的土地。 许问也不知道,猜测道:“应该是那些官兵们干的!” 许问睡得早,还真不知道路远征几点回家。 但,清理杂草都这么干净利索,连善后工作都做得一丝不苟,除了路远征他们,许问想不出还能有谁。 宋宝英呐呐道:“可最近老石他们真得很忙,有时候都顾不上吃饭,连觉都睡不上几个小时,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觉得是他们。昨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凌晨两点了,我家那个还没回来。今早我看见家里的地上有掉落的泥草,还以为是我昨天没打扫干净。” 许问没说话。 她连续两天回家磨得两手都是水泡,还有一个血泡。 路远征这是心疼了! 许问鼻子有点酸,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他的宠和好,从来不会表现在嘴上。 许问眨了眨眼,眨掉眼中的涩意,开口:“那应当就是他们!他们那么辛苦了还来帮我们,所以我们更应该要努力一点!既然清理工作不用做了,那今天咱们分工。一部分嫂子留下来平整土地,一部分嫂子去伐盖房子用的树。” 这个也不需要抽签决定,伐树运木头都是重活,王玲玲带着一队嫂子自告奋勇去了。 许问带着剩下的嫂子负责平整这块土地。 偌大的地方高洼不平,需要把高地的土运到地势低的地方。 这个工作比清理杂草稍微轻松了一点儿。 因为那些杂草有的实在太高,在里面不好走路,还扎人,又闷又热还有蚊子和虫子。 杂草没清理掉之后,只需要动点力气挪土,肯开轻松了些许,只是要卖力气。 李嫂照旧在九点半左右来送消暑汤。 “今儿给大家换换口味!我做了酸梅汤!都快来尝尝!” 许问她们放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天气太热,出汗量过大,每个嫂子除了累都有些生理上的不舒服。 口干舌燥,胸闷气短,时不时两眼发黑。 但这天却没有任何一个嫂子抱怨一句。 还抱怨什么? 人家官兵们牺牲了睡觉时间门来帮她们干活。 白天他们还得继续训练。 比起来她们这点苦真得不算什么。 李嫂的酸梅汤做得特别地道,大约是为了照顾许问和孩子们,加了不少的冰糖。 嫂子们纷纷夸赞李嫂。 李嫂看向干干净净的方地,眼神有些复杂,轻声道:“老吕活着的时候喜欢喝!每次他们海练回来,我都煮一大锅,让他端去班里跟那些小同志分一份。” 她说的小同志是班里的年轻官兵。 许问拍了拍李嫂的胳膊。 李嫂摇摇头,“我没事!行了,你们先忙,我还得回去看小卖部。” 李嫂还没走远,地里又来了两个帮忙的。 远远得就朝着许问喊:“许问嫂子!” 许问手遮在额头上,眯起眼,才看清对方,是电业局留在岛上值班的两个小伙子。 许问忙迎上前,“你们怎么来了?是风力发电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没有!我们俩就是闲着没事,想着过来帮帮忙!” 许问还没等说话,已经有嫂子开口:“那不行!你们都是搞技术的都是文化人,哪能让你们干这种体力活?不行不行!”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指指许问,“许问嫂子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她都能来干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说,这岛上以后发展起来,我们电力局肯定也会增加人驻岛人员。到时候万一也在这里安家落户,孩子也需要在这里上学。所以我们也想出一份力!放心,我们不会耽误本职工作的。” 许问知道他们的工作就是属于那种他们越少干活老板就越开心的。 因为他们一旦需要加班加点,那估计全岛都停电了。 “我替未来的小学生谢谢你们!” “可你们不是还都没对象吗?” 许问跟另外一个嫂子同时开口。 戴眼镜的小伙子红了脸,“是没对象。但以后不得有?再说了就算我们换下岛,不还有其他同事得来?整天闲着人也难受,干点活出点汗痛快!” 他们单位和路远征他们一样,是轮换上岛的。 有家室的肯定不愿意上这孤岛,所以换两回了,来的都是还没对象的小年轻。 他们这么说,许问她们当然不会再拦。 多了两个壮劳力,效率多少高了一点儿。 晚上许问在卧室门后的门把手上绑了一根细绳穿过门鼻拴在自己手上,以防路远征轻手轻脚回来她不知道。 路远征一推门,细绳就会往后拉,连带拉动许问的手,他开的门越大,她受到的拉力就越大。 路远征垂眸,手摸到半开的门中拦着的细绳:“……” 以岛上的治安,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许问被细绳拉扯醒,揉着眼坐起身,摸索着拉开灯,从手腕上解开绳子,下来给路远征把门打开。 路远征这会儿大约也明白过来了,抱住她,“这是为了等我?” 许问含糊不清的嗯了声,头埋进他怀里,闻见一股土腥气,顿时清醒了几分,扭头看向墙上的闹钟。 凌晨三点。 她低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路远征,身上还沾着不少土。 许问轻叹:“果然是你们!” 路远征挑挑眉,弯腰抱起她,“地上凉。你就为这事特意等我?” 他都没问许问为什么这么说,明显就是他们。 第185节 彩虹岛上的“田螺姑娘”们。 许问点点头,“你不能这样!” “嗯?什么样?” “我说你不能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你们白天训练已经够累了,哪能还晚上带着人帮我们盖学校?” 路远征失笑:“那本来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可不在你们的计划中。这样下去你跟其他战士的身体都会受不了的。” “没事!打仗的时候我们条件比这苦多了,不也熬过来了?” “那不一样!那是生命垂危,不打不光自己会死,身后的百姓也会死。盖学校不一样,这是我们自愿去做的,不该强加给你们。” 路远征默了会儿,“我承认,我有私心。看见你每天那么累我心疼舍不得。但我不是一言堂,晚上去帮忙这事是大家自愿的,我没下命令。” 都是大老爷们,有几个看着自家婆娘回家累成这样还无动于衷的? 年轻没对象的官兵们纯粹是被许问她们的精神感染了,自愿起来帮忙的。 他只是没拦而已。 “那你这样,你猜我心不心疼?”许问抬手,在路远征眼下的乌青上轻轻拂过。 他已经好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路远征:“……” 怕她心疼,所以他偷偷干。 许问翻个白眼,“我又不傻。就这么巴掌大的岛,不是你们的话,还有谁能一晚上清空那么大一片土地?!” 路远征:“……” “总之,这事你们不许再插手。我们干三天的活都没你们一晚上多,那你说,这学校是你们盖的还是我们盖的?” “当然是你们。”路远征他们并不想抢工。 “活是你们干的多!” “两口子不用分这么清楚。” “两口子是不用,可这不是咱们两口子的事!我等你就是想说,明天晚上开始,你们不许再帮忙了!” 路远征没说话,他知道许问不是真为了谁盖房子的虚名,只是心疼他。可他也一样,舍不得她受累。 “路远征,我不是跟你商量!这事你真不能这么干!” 路远征还是不说话。 犟种! 许问腹诽,但声音软了下来,试图跟他讲理,“你也说了你们以后的工作重心是防御是战备!那你们整天这样体力透支,人困马乏,要真打仗是不是就很吃亏?为了个学校增加凭白牺牲,值不值? 偶尔熬个一两天,你们都没事。可这学校再有两天也盖不完,对不对?咱们不能本末倒置。 我手上起泡是因为我干活少,之前在我们学校我也干过这类似的活手上不没起泡?那会儿你见过的。 这是打恢复高考以后没干过活才这样。习惯就好了。 而且你看我们的工作时间门并不长。我们的本意也不是累死大家。我们上午就干两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一天就五个小时,能多累?” 原本六个小时,为了照顾小孩,改成了五个小时。 最后路远征松口答应不再熬夜帮忙。 他不松口许问不睡觉,不光自己不睡也不让他睡。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执着,跟个唐僧一样喋喋不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路远征点头以后,许问松了一口气,抬起白嫩的脚丫蹬在路远征膝盖上,“去给本宫倒杯水!教育你教育的我都口渴了!” 路远征:“……” 敢情帮了两晚上忙还得挨训,训完还得伺候她? 他起身从书桌上端过杯子递给许问,“娘娘,请!” 路远征垂眼看她,目光往顺着她白皙笔直的腿一路向上,喉结滚了滚,“你教育完我,该我收拾你了!教教你什么叫夫纲!” 第115章 托路远征他们的福, 许问他们的工程进度又前进了一大截。 剩下的部分,技术活多于苦力活,对许问她们来说, 难度反而低了不少。 为了让大家避开太阳,许问建议把出工时间改成早晨四点。 这样到七点吃饭能干三个小时。 再从八点干到十点就收工,下午四点到六点。 一天七个小时,避开太阳最热的时候。 嫂子们都没有意见。 最开始几天, 确实很难坚持, 干一天活下来浑身又累又疼。 坚持都后面, 不知道是活顺手了还是身体适应了, 其实已经不算累。 许问的掌心也不再起泡, 晚上回家也不会再躺在沙发上挺尸。 她能在洗完澡之后,顺带把自己跟冬生的衣服都洗了,偶尔还会再给自己做个甜点。 习惯了这种劳动强度跟普通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 由此可见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 其他嫂子也都说,最近虽然有点累但整个人精神气儿都好了许多。 以前无聊的发慌,现在每天生活很充实, 人也很开心。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夫妻关系和睦了不少。 家里的男人心疼自己熬夜干活, 那哪个女人能无动于衷,肯定对自家男人比平时更好一些。 互相体谅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吵架。 这一点体现得最明显的就是石磊跟宋宝英。 以前他们两口子是一对相敬如宾的疏离夫妻, 现在多少找回点恋爱那会儿的感觉。 宋宝英脸上的笑容变多了,整个人也不再那么老气沉沉, 面色红润。 一看就没少被滋润。 慢慢地请假的嫂子越来越少, 一直到一个都不缺。 许问很欣慰,人心齐了比什么都重要。 大家对盖房子这事越来越有信心。 终于, 树也伐够了,土地也平整好了。 下一步就是切割板材和夯实地面铺水泥或者石板。 小玉的图纸也都画好了,这天中午收工, 她跟许问并肩走,指着图纸一一给许问解释上面的数据。 “小玉嫂子!”后面传来一声惊呼,“你裤子上怎么有血?” 如果不是知道小玉怀孕了,还以为她例假来了。 但怀孕见红比来例假可严重多了。 小玉跟许问同时变脸。 许问忙扶住小玉,回头叫其他嫂子,“嫂子们,搭把手,咱们先把小玉嫂子抬到树荫里。”又转头吩咐冬生:“去找你爸,安排一艘快船。另外到七连去找张庆龙叔叔一起过来。这两件事能记住吗?” 冬生点头,“能!”说完撒腿就跑。 明明刚才还说连路都走不动的。 小玉不好意思被人抬,忙道:“我可以走!” 宋宝英摇头,“你现在不易移动。别难为情,特殊时候不讲客套。” 豆豆妈也道:“对!见红对孕妇来说可是大事,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几个嫂子放下手里干活的家伙事,抬着小玉放到树荫下。 过了一会儿,路远征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 他打头,后面跟着七连长和张庆龙,再后面是拿着担架的卫生连军医。 军医不太懂妇科,能做的就是帮忙抬小玉送到海城的医院,还建议小玉去海城前最好先到中心岛落落脚,让地方上的妇科大夫先给看看。 “老婆,你没事吧?”张庆龙一脸担忧。 小玉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可我没觉得疼,也没伤到自己。” 不知道怎么就见红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毕竟小玉确实没有下地干活。 许问还是第一次见张庆龙,这个能让小玉心甘情愿放弃这么多的男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平头一样的绿军装,单看长相也没有多出挑,只能说容貌中上。 许问挑了挑眉,一个没钱没权没文化没外貌的男人,能讨女孩子欢心一般就一个原因。 会来事。 俗称情商高。 这种男人往往会说甜蜜的情话,注重仪式感,时不时制造一点小浪漫。 而这些优点在未来,通常是渣男或者海王的基本配置技能。 许问不想以貌取人,只能祈祷他对得起他这身衣裳。 第186节 大家把小玉送到船上,。 许问让豆豆妈跟着去看看。 这比起去地里干活轻松很多,所以豆豆妈推辞,“小玉嫂子跟你比较熟,要不你去看看吧?” 许问摇头,“我得带着大家干活。” 不管干多干少,她在这里就是一种态度,离开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小玉一听忙推辞,“你们真心不用管我!我不想拖累大家。另外我家就是海城的,真有事我会让我妈来陪我。” 张庆龙点头,“嫂子们你们都回去吧!真不用陪着。有我呢!” 许问一想,确实还是自己的娘照顾的更好,点点头,“那我把你送到陆上就回来。” 总不能让小玉的娘家人看见她去医院都没人陪吧?那多寒人心! 一来一回得一天多,许问跟宋宝英商量先给大家放一天假让大家休息一天,等她回来再一起干。 宋宝英表示知道了,让她尽管放心去。 许问跟着船护送小玉到中心岛上。 路远征提前就跟中心岛联系过,这边提前准备好了救护车。 一上岸就抬着小玉到救护车上送到地方医院挂了急诊。 大夫初步检查后表示完全监测不到胎儿的胎心,他们这里的设备过于简陋,没办法准备的判断是不是胎停育,建议小玉到海城的医院去看看。 胎停育就是肚子的里宝宝不生长了没了心跳,说难听点就是胎死腹中。 不过时间还短,神经都还没发育完全所以应该还没成型,所以才叫胚胎停止发育吧?! 于是一行又快马加鞭从中心岛快船转到陆地上,直接送进海城最好的附属医院。 张庆龙跑前跑后张罗着给小玉缴费,许问陪着小玉等检查。 这已经是下班的点儿,值班医生比较少,这会儿忙不过来。 小玉有些闷闷。 许问安慰她:“也不一定就是胎停育!你要自信一点儿。” 小玉摇头,“万一真是怎么办?庆龙他可喜欢这个孩子了。” “会没事的,你放宽心!据我所知,一般第一个孩子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某些有遗传基因的孕妇外,发生胎停育都不会是头胎。比如第一个孩子因为某种原因流产,第二个孩子才可能会宫外孕或者胎停育。” 其实这话没有根据,就是上辈子许问一个未婚未育的单身女青年根据几个朋友的经历随口总结了这么一句,目的是为了宽慰小玉。 七十年代的人都普遍保守,女同志们不至于婚前一定是处但绝对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开放。十之八九还是相对保守,婚后往往才是第一次怀孕。 谁知道小玉听完许问的话直接哭了,“可我确实打过一次胎。” 许问:“……” 什么叫尴尬? 什么叫弄巧成拙? 什么叫啪啪打脸? 许问觉得,以上几个词她这一刻都切身体会了一遍。 由于过于惊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巴几次开合又闭上。 最后还是放弃。 没生过孩子的人就不该开口瞎安慰,这成雪上加霜了。 “是不是觉得特别惊讶?感觉我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小玉特别像那种有点乖的邻家妹妹。 乖妹妹干出这么叛逆的事,坦白说,许问真心很惊讶。 她这么开放,跟路远征还是婚后发生的关系。 不管是按婚礼算还是按登记算。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路远征比她保守。 而小玉跟张庆龙都是货真价实生在这个年代长在这个年代受这个年代某些思想束缚的人,竟然这么奔放?! “可是我确实这么干了!我还跟庆龙私奔过!” 许问:“……” 要不怎么说,平时看起来很温和没脾气的老实人偶尔发一次火能吓死人! 平时的乖乖女,一但叛逆起来也是毁天灭地,毁灭不了天地也得毁了自己。 不等小玉展开说,张庆龙拿着单据回来了。 他在小玉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慰:“别怕!我在,有我呢!” 许问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表示去给他们买点吃的。 从中午到晚上忙起来都没吃饭呢! 再说在这里太多余,自己是高瓦灯泡的既视感。 等许问再回来,小玉已经进去检查了。 许问见张庆龙急得在门口走廊上一直转圈,就把饭放在走廊的长椅上。 这种情况下,得多没心没肺的男人还能吃得下去饭?! 许问也没什么胃口,挺担心小玉。 过了会儿,小玉才出来,眼睛红成兔子眼,一看见张庆龙就扑进他怀里,撕心裂肺的哭。 许问见从小玉这里暂时问不出什么,就进了诊室问医生,“大夫,小玉的情况怎么样?” “刚才出去那位女同志?” 许问点头。 大夫摇摇头,“胚胎停止发育,并且有一段时间了。得抓紧安排时间手术。否则对她身体有很不好的影响。” 许问:“……” 难怪最近小玉总是气色不佳。 许问向张庆龙转达了的医生的话,张庆龙道了声谢,“嫂子,麻烦你先帮我照顾下小玉,我去办住院手续,顺便往单位打个电话。” 许问点头应了,扶着还在抽噎的小玉坐在长椅上。 “别哭了,伤身!” “嫂子,孩子真没了!我好没用!没能留住这个孩子。”小玉手摸在小腹上,哭得撕心裂肺。 “这不是你的错!医生说了,胎停育是因为胚胎发育状况不好,现在悄无声息地离开,总好过日后查出什么不好的症状强吧?” 什么唐氏儿或者缺胳膊少腿才更残忍。 “我知道,可我还是难过。”小玉掩面泣不成声。 大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当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又有几个人真能做到成为一个清醒的局中人不悲不喜?! 许问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白手帕递给小玉。 这是临走时路远征塞进她口袋的。 小玉接过帕子蒙在自己脸上,哭着道:“这是报应!是孩子对我的惩罚!它在报复我曾经不要它!可那不是我不想要,我不能要啊!”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跟张庆龙没结婚,确切地说连家长都没见过。”小玉想起什么,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们现在才刚刚领证,就是来岛上以后领的。” 许问:“……” 但是来岛上时小玉已经怀孕了。 纵使许问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怎么回事?” “其实,按理张庆龙都不在这批上岛的名单中。换防也轮不到他。是他求到他叔那儿,临时要了个名额。” 许问:“……” 只能说两个各方面条件差异都特别大的人在一起,不是故事就是事故。 小玉跟张庆龙明显是后者。 许问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静静地听着。 小玉现在很悲伤,情绪低沉,自己都有些混乱,东一句西一句。 许问艰难地从中提炼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李嫂所说,小玉家里条件特别好,但,仅限于物质上的条件。 原生家庭对她多少有些薄待,总而言之就是她很缺爱。 这种姑娘遇上张庆龙这种男人,那绝对就成了扑火的飞蛾。 两个人相识也比较有戏剧性。 家里给小玉介绍的对象是一个军官。 恰好是张庆龙他们连的副连长。 那时候张庆龙还是个新兵,就是那种还没有独自请假外出自由的张庆龙。 大约是为了防止新兵自己逃跑,所以在新兵两年,都是不允许独自外出的,要么不能外出要么得有老班长带着。 那天张庆龙有重要的事得外出,他们副连请了假要相亲顺便带上了他,让他先陪自己相亲再去办他的事。 那个姓石的副连长太过腼腆,还不如小玉落落大方,以至于都是小玉说话,他低着头。 张庆龙开始本来不想说话,后来觉得这是相亲局,人家姑娘一个人他们两个人已经够欺负人,吃顿饭还都是姑娘说话,他们不咋说话,好像太不礼貌,于是他就开了口。 张庆龙也许不博学,但他会聊天,知道女同志对什么话题感兴趣,句句不冷场。 多少也有点讨好他们副连的意思,所以捎带着给他们副连递话,让他们副连也能参与到聊天中来。 第187节 一顿饭也吃得有说有笑很热闹。 后来,小玉跟那个姓石的连长也没了下文。 彼此都觉得对方不适合自己。 小玉是想找个知冷知热的,石副连长觉得小玉条件太好自己配不上人家,另外也觉得结婚过日子最好找个居家的,两家门当户对的。 那次小玉其实对张庆龙印象更好。 但她不能直接越过那个相亲对象直接找张庆龙吧? 先不说人家俩是战友,她也没那么厚脸皮去倒追一个男人。 许问越听越觉得不对,问她:“你那个相亲对象姓石?当时是副连?这是哪年的事?” “好几年前了。怎么也有三四年了吧?怎么了?”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小玉茫然地摇摇头,“时间过去有点久了,记不太清。好像叫……叫石磊?” 许问:“……” 这世界不会真这么小吧? 再说,小玉在岛上肯定也见过石磊。 另外年龄似乎也有点对不上。 石磊跟宋宝英都结婚十年了。小玉才二十三四。 应当是同名同姓。 想清楚这一点,许问松了一口气,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他都没请假的权利,外出一次基本等于不现实。我又跟他那个副连不对眼,我们俩当然就没了下文。 但人跟人的缘分,不过是良缘还是孽缘都是缘分。 半年以后,我跟他在百货大楼门口又遇见了。” 第116章 小玉抽噎了一声, 苦笑:“我们大约就是所谓的情深缘浅吧?” 许问默了默,斟酌了下说辞才开口安慰:“都已经结婚了不算情深缘浅,也算是好事多磨的天赐良缘吧?!” “谢谢你!你真好。”小玉扭头, 红肿的眼看了许问一眼。 许问就没再说话,小玉这姑娘有点奇特。 她很清醒,清醒的沦陷在跟张庆龙这段关系中。 许问轻叹一声,有时候清醒才更痛苦吧!还不如会骗自己的女孩幸福。 小玉大约察觉许问眼中的悲悯, 反过来安慰许问, “嫂子, 谢谢你!我没事。我不后悔嫁给他。刚才说到哪了?哦!第二次见面。” 小玉那会儿还是个大学生, 她大学就在海城上的, 跟同学逛百货大楼,钱包被人扒了。 然后是个狠狗血的故事,张庆龙救了她。她请张庆龙吃饭。 张庆龙那会儿才过新兵两年,跟几个战友出来庆贺一下恢复久违的半自由,所以就拒绝她。 小玉也没纠缠, 问了他的名字和单位就走了。 后来小玉亲自做了些甜点送到他单位的门卫那儿。 大院的门卫跟别单位不一样, 其他单位的门卫就是门卫,大院的门卫是岗哨, 不能乱代收东西,一个电话打回连队让张庆龙自己来拿。 小玉本想送下点心就走, 没想见他。 也算个意外之喜。 张庆龙跟她隔着铁栅栏聊了会儿, 还约定了下次一起吃饭。 张庆龙本来就容易招姑娘喜欢,小玉也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一来而去真就走到了一起。 张庆龙那个副连也已经结婚了, 两个人在一起也不用怕什么。 小玉以为接下来就是郎情妾意顺理成章的结婚。 张庆龙新兵期间是没有探亲假的,也就是说他两年已经没有回过家。 小玉和他刚在一起不久终于轮到他休假。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他们商量好了,这次回去就在张庆龙老家办婚礼, 顺便准备好登记结婚的材料都带着,等他休假结束就递交结婚报告。 然而热恋的甜蜜仅仅维持到到张庆龙家。 张庆龙领着小玉回家,他娘一听小玉的情况当场就要寻死觅活。 说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一天都没孝敬她就被城里的狐狸精迷了心智。 扬言放话有小玉就没她,有她就没小玉。 小玉傻眼,就连张庆龙都没想到自己娘会闹这么一出。 他以为他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回来一家人会高高兴兴的庆祝。 他们生产队特别穷,属于娶媳妇儿难的地方。 被他娘闹的没办法,张庆龙只好把小玉送到了县城里的招待所先安顿下。 小玉娇生惯养,他怕她住不惯公社的小破招待所。 安顿好小玉以后,张庆龙自己回家想着试图说服他娘。 结果娘没说服,人还被他娘给锁在家里了。 张庆龙试着跟他娘心平气和的谈,但是他娘又哭又骂就是不好好说话,气得张庆龙一摔门回了里屋。 他娘更生气了,骂他山尾巴成精,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后来张庆龙最小的妹妹溜进房间给他送吃的,他才打听出为什么。 张庆龙他娘早就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特别喜欢那姑娘,也给那姑娘看过张庆龙照片,人家姑娘家对张庆龙也很满意。 小伙又高又精神,是个当兵的,多好?! 两家都说好了等张庆龙回来就结婚,结果张庆龙一回来直接带了个姑娘回来,他娘能不生气吗? “咱家连彩礼钱都给出去了!一年的收成呢!”张家小妹叹息,“这个城里嫂子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你娶的。” 如果张庆龙先反悔,对方是可以不返还彩礼钱的。 那还不要了张家的命?! 如果不是家里穷,张庆龙也不至于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兵。 “所以……”张庆龙气笑了,“咱娘是把我卖了?” “怎么能是卖了呢?”小妹摇头,“卖你应该是别人给咱钱,但这回是咱给人家钱!” 张庆龙:“……” 听起来还不如卖了。 如小妹所说,他娘是不可能同意张庆龙悔婚另娶,张庆龙不妥协她天天在家里闹着抹脖子上吊。 张庆龙在家跟母亲做斗争的时候,小玉在招待所也过得特别不好。 小玉也没多想,以为是水土不服,一吃东西就吐,不吃还饿。 想等着张庆龙来了让他陪自己去医院。 可左等右等张庆龙就是不来。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张庆龙,可她不认识路。 张庆龙家这里地方口音很重,她听不太懂别人说话,问路也问不明白。 张庆龙是第五天晚上半夜来找她的,整个人非常憔悴,一见面就跟她说对不起。 小玉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的对不起往往意味着他们这是要完。 张庆龙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哭着求她原谅。 小玉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顾不上自尊,求他:“那彩礼钱,我出行吗?我把这钱赔给你妈,让她同意咱们在一起好不好?” 许问听见这一句,心里就知道这姑娘没救了。 在爱情里卑微成这样,唉! 不是说,在感情世界里,谁爱的多谁就输?! 然而小玉卑微成这样,张庆龙还是没答应小玉,跟她说不只是因为钱,还因为他娘并不想要城里的媳妇儿,就想要个能在跟前伺候的本地儿媳妇儿。 张庆龙爸爸身体不好,娘也腿脚不利索,他上头还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底下的妹妹现在才七岁。 现在凭工分吃饭,就他家这条件解决一家温饱都难。 他娘的意思,本地姑娘能吃苦赚工分多,还能照顾家里人。 娶小玉一个城里姑娘,又不在家挣工分,也不能伺候他爹娘。 所以他娘死活不愿意,最后都给张庆龙跪下了,他还能说什么? 张庆龙一个大男人对着小玉哭得稀里哗啦,“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爹娘!我是个罪人!” 许问打断小玉,“他们不是都有津贴?” 小玉苦笑:“新兵没有津贴,只有一部分生活费,金额还很少。有些花钱多的当兵前两年还得张口问家里要钱。” 许问:“……” 她不知道会这样,那确实很难。 “可,你们回他家的时候,他不是已经有津贴了?”许问道。 第188节 “津贴也是随着兵龄往上涨的。他才转志愿兵津贴也很低,除去日常开支补贴不了家里什么。就是这样他才觉得愧对父母,才不能理直气壮的说把彩礼钱送给人家姑娘去她,也不能承诺赚钱养家。那时候确实做不到。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要我的钱去给别的姑娘,那成什么什么了?” “所以他就牺牲了你?” “不是。是我舍不得他那么痛苦,所以主动提了分手。” 许问:“……” “我们两个一心奔着结婚回家的,最后却只有我自己坐了五天四夜的火车回了海城。那几天我一口东西都没吃,回家就昏倒了,我妈送我去的医院。查出我怀孕了!” 许问倒吸一口凉气。 “我爸妈当时特别生气!但他们怎么逼问我我都不肯说孩子的爸爸是谁。那个孩子当然不能留,我爸妈逼着我动手术拿掉了那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医疗水平不行。我术中大出血!后来身体就有点不好了。可能这次胎停育多少有点原因吧!” “你怀第一个孩子的事张庆龙知道吗?” 小玉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知道,当时不知道。既然说分了就没必要再增加他的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行所以我就没告诉他。他也不是不负责的男人!当时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以为我这条件他家里应该很满意,我俩想趁着他休假直接把婚礼办了,压根就没考虑过他家里人会反对,所以才……总之,当时如果他知道我怀孕了,肯定会娶我的。” 这一点她还是对张庆龙有信心的。 许问轻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只能说小玉太傻。 “那现在怎么又走到结婚了?” “所以说孽缘啊!”小玉苦笑,“我们当时真分了,中间有大半年完全没有联系。可海城就那么大,无意间又碰上了。” 小玉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人来人往的街头,她和张庆龙一眼对上。 那一刻她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张庆龙先抬脚走到她跟前,问她:“你还好吗?” 小玉点点头问他:“你呢?” “我过得不好。”张庆龙深情地望着她。 不好的原因显而易见。 小玉顿时又陷进去了。 尤其是在张庆龙说他已经省吃俭用把彩礼钱补给家里之后,彻底又感动了。 可能是旁观者的原因,许问没办法像小玉这么感动,还能理智地问她:“那他为什么早不找你?” “他找不到我。” 许问:“……?” 两个人谈恋爱那么久,海城也不大,张庆龙找不到她? 小玉有几分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我家在哪,怕他有压力。” “那你俩在一起那么久,他都没送你回过家?” “送过,我都是让他送到十字路口,等他走了,我再回去!” 这操作许问完全不能理解了。 听两人的感情故事,小玉对张庆龙可谓一片深情。 这么深情却连自己家在哪都不告诉对方? 就这样竟然还要谈婚论嫁? 如果不是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让许问对小玉的人品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她可能都会觉得小玉在编故事。 不,故事都不敢这么写。 许问已经无力吐槽他们俩这段满是bug,逻辑不通,只能感动彼此的爱情了。 当然,也或许仅仅因为许问不了解他们感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也不想问了,听着都累。 倒是小玉十分有倾诉的欲望,主动告诉许问原因:“我爸……是他们那个大院最大的官。所以我不敢让他知道我住哪。其实我们也不住大院。我妈是海城本地人,我们家那个小区住的人非富即贵,我怕他知道后有压力。” 许问:“……” 倒吸一口气。 半晌许问摇摇头,近乎感叹地问了一句:“你俩能走到结婚,也是个奇迹!”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感天动地轰轰烈烈的爱情了! 这时,张庆龙跑了回来,怀里抱着医院发的生活用品套装。 “嫂子,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许问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暖壶脸盆毛巾等乱七八糟的。 张庆龙弯腰抱起小玉,额上还有汗,声音很柔:“小玉,别怕!” 小玉靠在他怀里,点点头。 许问:“……” 这一折腾,已经是半夜。 许问让张庆龙去休息一会儿,自己帮着守回夜,明天就该回岛了。 张庆龙说小玉辛苦一天了让她到隔壁空床上先休息一会儿自己陪着小玉。 还没等两个人说服对方,病房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似乎也不算不速之客,毕竟对方是小玉的妈妈。 小玉的妈妈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中年妇女,这大半夜来医院看女儿,依旧光彩照人,身上穿着华丽的旗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就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盘着。 许问有点不懂,她是半夜还没睡觉呢?还是听见女儿生病住院的消息还能先爬起来化个妆再过来。 一进门目光威严扫向张庆龙,“庆龙,这怎么回事?” 不等张庆龙开口,小玉抢着道:“妈,跟他没关系。是胚胎停止发育,孩子自己……不要我们了。” 说到最后难免哽咽。 小玉妈妈眉头一皱,“你们……”目光掠过许问,顿了下,语气柔了几分,改了口,“你们早点休息。我晚来了一会儿是去拜托人请省城的医生留出空余时间给你动手术。天一亮我带你去省城动手术。” 许问有几分不好意思,大约先入为主,听小玉说原生家庭不好,还以为她妈妈来医院都得先化个妆,没想到是先去见了人。这么一算过来得挺快! “这位同志是?”小玉妈妈眼神示意许问的位置。 “这是我们营长的爱人,叫许问。”张庆龙开口,语气很尊敬但没排斥。 许问作为晚辈主动开口问好:“阿姨好!” “你好!”小玉妈妈和蔼地笑笑,尽管能看得出来已经很努力平易近人,却依旧有几分难掩的疏离。 张庆龙垂着头,像个犯人一样立在床边。 小玉妈妈一眼都没再看他,也没再看小玉,只对许问道:“许问同志,谢谢你能帮忙把小玉送回来。” “您太客气了!” 房间里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去。 小玉妈妈端坐在床边,也不言语。 张庆龙已经垂着头。 小玉躺在床上闭着眼,看得出来没睡着但是也没说话。 唯独许问这个局外人此刻觉得自己更像外人了,偏还做不了什么也躲不出去。 凌晨的医院,也很安静。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熬到天空中泛起鱼肚白。 小雨妈妈谢绝了许问要陪同的请求。 至于张庆龙,他没有擅自离开去省城的权限,肯定是要在假条结束前返回彩虹岛。 小玉见许问担忧,还苍白着脸安慰许问:“嫂子,没关系的!我会好好的回来。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许问怔了下,下意识看向小玉妈妈。 只见她妈妈眼里闪过一抹落寞,随即又恢复成那副疏离矜贵的模样。 许问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小玉亲妈在那,她也不好硬跟着,把小玉母女送上来接她们的车之后,她跟张庆龙打道回岛。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两个人坐在船上时,许问不经意地侧过头,恰好看见一滴泪水砸在地板上。 张庆龙端坐在那儿,双手交握胳膊肘分别抵在两个膝盖上,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第117章 许问跟张庆龙回到彩虹岛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午休。 这次之所以这么快到岛上, 很大原因得归功于小玉妈妈的雷风力行。 本来说天亮才走,后来小玉麻麻改了主意,觉得多等一会儿小玉危险就大一些, 打了个电话叫她家车过来把她们母女接走,说这样到了省城办好住院手续正好赶上医院上班。 张庆龙没张了张嘴没说话。 许问本想说凌晨医院应该不给办出院手续吧?但又觉得自古以来有些人总跟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办不到的事在有些人那里根本从来都不是难题。 果然,明明不是上班时间, 竟然顺利把出院手续办了。 要不然他们也赶不上最早的船回岛。 许问想, 看样子到了省城不等上班也是能办好住院手续的。 许问跟张庆龙依旧是从中心岛倒船回彩虹岛。 到中心岛时, 恰好遇见了过来中心岛开会的路远征。 许问自己觉得也或许路远征是为了找个由头来接她。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大中午顶着烈日站在码头边。 第189节 许问远远看见路远征就站在船舷上朝他摆手。 分开不过一天时间, 大约因为小玉和张庆龙之间这纠结艰难的感情, 除了频繁的想起路远征之外,更多觉得庆幸。 庆幸他们这么容易就在一起,庆幸他们努力地向对方靠近,彼此之间没有误会没有阻挠。 最起码跟张庆龙的父母比,许家人婚前那点反对真不算阻挠充其量叫劝谏或者警告。 一下船, 许问就扑进路远征怀里。 路远征下意识抱住她, 随即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不是许问的风格,低头看她, 柔声问:“怎么了?” 来岛上开会的不止路远征一个,还有几个来自其他岛或者礁的战友也过来开会, 都默契的手抵唇轻咳一声, 别过头,明明一脸八卦却努力装非礼勿看的君子。 包括紧跟在许问身后的张庆龙。 路远征能充耳不闻, 许问还是有羞耻心的。 这个年代,当众拥抱已经算是相当奔放了,哪怕是夫妻也容易被人说闲话。 好在岛上的官兵不太在意这些, 只是善意的打趣……连打趣都算不上。 这些要么跟路远征平级要么低他一级的战友,没几个说话的最多就是好奇地打量她。 许问红着脸摇了摇头。 路远征的文书已经很有眼力价的把彩虹岛的船开了过来。 路远征扶着许问上了船,张庆龙自己跟上来。 他挥手跟其他战友告别。 到家刚好赶上午休时间,路远征跟许问牵着手直接回了木屋。 其实路远征本想回营部加个班,注意到许问情绪不是很对,决定把加班的事往后挪一挪,挪到晚上。 两个人进门,冬生并没有在家,大约在豆豆家午休。 在岛上除非像上次冬生离家出走那样的特殊情况,否则一般不会发生危险。 路远征洗手去做了两碗阳春面,端着碗从厨房进客厅时,许问才洗完澡,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许问主动接过面碗,吸了下鼻子,“好香!” “出去都没吃饭?” “嗯,主要没胃口。” “怎么回事?” 许问一边吃面一边把小玉跟张庆龙之间的感情说了。 见路远征半点都不惊讶,问他:“你早知道他们的事?”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多少知道一点儿,毕竟他们结婚报告有点特殊,前一半在海城批的,只是在彩虹岛收了个尾。我注意到不对,就问了一嘴。” 许问长叹一声:“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们这个职业特别正能量,我真会把张庆龙批判为渣男,就是比负心汉还可恶的男人。” 路远征筷子顿了顿,说了一句:“军人与其说是职业不如说是行业。这个行业里有很多职业,每个职业里也有很多人。” 许问迷茫地眨眨眼,有点没听懂:“什么意思?” “意思是张庆龙是个优秀的兵,这一点儿毫无疑问。如果战争来临,我能保证他不会当逃兵,能勇敢地承担起属于他的那份职责,敢上敢冲敢死!但是,感情方面,他的职业跟他的人品不能划等号。 我们招兵的时候,会体检来审核一个人的年龄身体状况身高等是不是符合一个战士的基本要求。也会通过政审评断他和他的家人政治方面是否清白无犯罪记录等能不能做一个思想上完全忠于国家和人民的战士。但是并没有考察处理男女关系一项。” 这回许问懂了,“你的意思是,他这穿这身衣裳不是他人品优劣的保障?!” “人品还是基本靠谱,男女关系不一定。” “所以你也认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路远征哭笑不得,把碗筷放下,“我没这么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也不讲究日常规则。如果大家都遵守某一个标准找对象,那这世间何来怨偶?我只是想说不能因为某个人是当兵的就无条件盲目陷入爱河,假如有一天两个人感情破裂或者在感情中受到了伤害,也不应该把这个责任扣到“军人”集体名誉上。这对我们多数人不公平。” “也是。”许问点点头,“那你觉得他们俩能幸福吗?” “不好说。”路远征摇头。 其实他并不好看好这一对,只是见许问很期待他们能幸福不想泼冷水。 有时候爱情不是折腾的越狠就越是真爱。 说不定感情折腾着就没了或者变味了。 感情是最难用理性预判的。 他觉得他跟许问这样最好,日常、平淡但甜蜜温馨。 这才是婚姻。 宋宝英并没有因为许问请假而休息,学校依旧按部就班的在建设。 小玉虽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动完手术还得坐小月子。 不过学校的图纸小玉已经画完,现在在许问手里,略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许问在魔镜的帮助下也能完成。 大家按照图纸把需要的木材一一分割好。 周末路远征他们休息的时候,抽了一天给许问她们帮忙。 有时候必须得承认,在体力方面,女人跟男人确实有区别。 打完地基,下面要铺石子石板,大量的石头开采运输让嫂子们苦不堪言。 所以这次许问没有逞强,主动请路远征他们帮忙的。 最重的苦力活干完之后,搭建教学楼的进程就快了许多。 短短几天时间,二层楼的框架就搭了起来。 那几个说会做木工的嫂子,真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木工活干得特别漂亮。 一星半点的苦力活都由电力局那两个小伙子承包了。 不知不觉间,小学的“教学楼”就盖了起来。 上梁封顶那天,所有的嫂子们都开心到不行,欢呼声传出好远好远。 这天晚上她们自发又搞了一次“睡衣派对”庆祝学校建成。 虽然其实没建完,还有操场,院墙,以及一些其他设备设施都还没弄。 但按照很多地方的习俗,上梁封顶就算房子盖好了,剩下的都不叫事。 多数嫂子都没意见,就照着办了。 下午三四点钟宋宝英蒋依依和豆豆妈,帮着许问做了些甜点,弄了些冷饮都送到学校的教室里。 教室里也提前做了冰桶,甜点、水果、冷饮都可以冰镇着。 嫂子们决定在小朋友之前先享受一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所以把这次派对的地点改在了小学教室。 她们三个把东西送到,各自回家换衣服洗澡,好歹叫睡衣派对,不能穿着日常服装吧?! 再说天色还早,睡衣派对最起码也得晚饭后开始。 明天还要干活不能像上次一样聊到凌晨,所以大家决定吃过晚饭早点过来开始她们的狂欢。 许问到家见冬生举着一个信封翻来覆去的看。 “你看什么呢?” 冬生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又拿了出来,把信递给许问,“二舅来的信。这么厚,二舅是不是给我买玩具了?” 许问:“……” 她接过信,在冬生脑袋上揉了一把,“傻儿子,信封里不能放玩具。” 信确实很厚。 许问也纳闷,许闻跟自己有这么多话说了吗? 她坐在茶几前,把信封拆开一看,信纸只有薄薄一张,剩下的是钱。 许问:“……” 钱是这么寄的吗? 不怕丢了? 不应该是电汇吗? 许问一边腹诽一边拆开信纸。 许闻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大大咧咧,嬉皮笑脸没几句认真的话。 总得来说就是一封报喜不报忧的家书。 许闻说他跟二叔找了个建筑工地打了一个月的工,发现了一个商机。 建筑工地上虽然也发放劳保用品,比如手套胶鞋什么的,可总是不够用。 所以许闻动了心思,想去批发点儿劳保用品来工地上卖。 大家在工地上多劳多得,不会舍不得买劳保用品这点小钱。 于是许闻跟二叔商量了一下,让二叔先留在工地上托个底,他去做生意。以防他赔个底朝天,两个人不光没地方住连回家的车票都没买不起。 许闻一个人坐车到省城,找到批发给个人的地方,弄了两大编织袋劳保用品,背回鹏城倒卖。 别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因为走量大,一个月能赚不少钱。 他往家寄了二百,给了许问二百。还声明这不是他还许问的欠债也不是本钱,只是第一笔分红。 许闻信上还说,有一次运气不好,还没到鹏城碰见路上设障检查的,吓得他把货从窗户扔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人家是公安,在抓一个逃犯。 他因为做贼心虚把东西扔出去后悔万分。过了检查点下车回来捡,也没找到。 要不是那批货丢了,他赚得更多。 许闻只心疼他丢的货,许问却看得眼睛有点酸。 在几十年后,人们提起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总说这是一个满地捡钱的年代。 第190节 可无论什么年代,能赚钱的都只有少数人。 这个年代机遇遍地都是,危险也遍地都是。 做生意在这个时代到底只是一个灰色地带,虽然容易发财也容易出事。 别看许闻只字不提其中艰险,许问知道这几百块钱赚的一定不容易,很多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狼狈逃窜。 许问回信再三嘱咐许闻一定要注意安全。钱可以慢慢赚,过两年政策普及以后可以再光明正大的干。另外嘱咐千万不能碰触走私的事。 这句话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以表示她的态度和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她原本想着许闻能打半年到一年工才做买卖。 打工就比在家赚工分赚钱多,等一年半载之后,特区就都成立了,到时候做买卖会被官方允许,不用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 信末尾还一再嘱咐许闻不用给自己寄钱,自己这里花不了什么钱,另外往家寄钱不要这么寄得汇款。 这么寄不允许也不安全,万一丢了更心疼,汇款也多花不了几个钱别因小失大。 据许问所知,信封里是不被允许直接放现金的,肯定是许闻贴好邮票偷偷放进去又密封起来的。 他用的是牛皮纸信封,不透明,邮递员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写好以后,让冬生送去岸边给邮递员,许问回信快,只要不太晚,一般邮递员都会等她一会儿。 许问洗完澡下楼,路远征难得也有时间回来,正在择菜看样子是要下厨。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许问诧异。 “这不是看你们今天封顶了想给你庆祝一下。” “这么好?!” “说得跟我什么时候苛待你了一样!” “那倒也没有。” 路远征侧头看了下许问的打扮,皱眉:“要出门?” “你怎么知道?”许问好奇,她明明穿得是睡衣。 路远征“呵”了一声,“你上次穿这套睡衣还是去你弄的那个睡衣派对。” 女人在爱美方面多少都有些小心机,许问也不例外。 都是睡衣也分三六九等。 她原本喜欢不穿衣服睡,来这个时代后一直没有不穿衣服的条件,不是跟许家人住一起就是跟同学住在一起。 后来到了海岛上,跟冬生分房以后,倒是有不穿衣服的客观条件了但是没有主观条件。 因为路远征太狗。 她不穿衣服虽然自己舒服却也方便路远征为所欲为。 所以许问不得已,到中心岛上买了块绸缎给自己做了一条吊带睡裙。 这种睡衣丝滑,穿在身上特别舒服。 就是睡着了之后,睡裙容易上滑,半隐半露,更容易惹火烧身。 再后来许问就自暴自弃了。 反正路远征忙的时候多,太晚回家也不好意思闹她,除了周末,一般也就隔一两天早晨来一回,她还能接受。 所以在家有时候不穿,有时候就直接真空穿一条吊带裙。 许问身上穿的这套睡衣是棉线布料,透气吸汗,还是分体式,上半身是无袖短衫下面是一条短裤。 是上次为了参加睡衣派对特意做的,确实只穿过那一回。 “我男人就是聪明!”许问毫不吝啬地夸奖路远征,“我这次也还是去睡衣派对。” “你不在家吃饭了?”路远征问。 注意到他语气里不明显的失落,许问逗他:“怎么?专程回来给我当大厨的?想我?” 路远征面不改色,把择完的菜扔进洗菜篮里,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两条长腿不吝得敞着,挑眉看着许问,不答反问:“你说呢?” 许问咯咯地笑,眼看路远征脸色越来越不好,走到他面前,往他一条腿上一坐,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往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觉得……”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在他隐忍的目光中轻轻落下唇,“我想你了!” 第118章 许问跟路远征都太忙了, 即使都在岛上也天天住在一起,也硬生生像聚少离多的小夫妻。 路远征喉结滚了滚,抬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按向自己, 他也微微仰头,唇抢先一步迎上她的唇。 轻吻变成深吻,路远征的手不规矩地探进许问的上衣内,眼看就要擦枪走火。 “爸爸麻麻, 你们在干什么?”冬生好奇地询问声从门口传进来。 许问跟路远倏地分开。 嘴分开, 许问还坐在路远征身上, 她想起身, 路远征按住她的腰没让她动。 他升了旗, 许问一起身,没了遮挡,要冬生看见更不好解释。 两个人呼吸有些粗,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冬生,只听冬生又追问了一句:“爸爸麻麻, 你们是在给我生小弟弟小妹妹吗?” 许问:“……” 路远征到底是大男人, 比许问脸皮稍微厚了一点儿。 最起码许问看见他除了耳尖红一点儿之外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区别。 “没有,你麻麻牙疼, 我给她看是不是有虫牙。” 冬生半信半疑的目光来回在许问跟路远征之间游移,不太确定道:“可我明明看见你们亲亲了。” 可他明明看见爸爸麻麻嘴对嘴。 他跟豆豆过家家的时候嘴对嘴被豆豆麻麻训了。 说这样是亲亲, 小男生和小女生亲亲是不对的! 还说等他们长大了才能和喜欢的人亲亲。 他说他喜欢豆豆。 豆豆也说喜欢他。 豆豆麻麻憋了好一会儿才说, 得长大了才能亲,要不然会生小孩子。 许问囧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路远征则先发制人:“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告诉你亲一下就会生小弟弟小妹妹的?没有,不是。有的话会告诉你。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过来把菜择了!小男孩不要这么野,整天不着家!你干脆住豆豆家得了!以后不许这么晚回来!” 许问:“……” 路远征这种行为该叫做贼心虚还是倒打一耙? 冬生:“……” 委屈巴巴地应声走到茶几跟前开始择路远征没择完的菜。 许问趁路远征不注意, 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厨房还有柴火没。” 然后顶着路远征幽怨的眼神快步跑了出去,活像被鬼追。 许问出了门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懊恼地恨不能骂脏话,被孩子看见他们俩接吻,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死活都不敢再回客厅。 过了一会儿路远征端着择完的菜出来,看见许问还一脸懊恼,低声笑了一下,安慰她:“没关系,小孩忘性大,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已经被我转移了。我随手给他画了一张图,告诉他等他研究明白了,就能做一艘船。这会儿正闷头搞‘研究’。我也嘱咐过他不许把刚才看见的出去乱说。” 许问:“……” 等路远征去厨房做饭,许问推门回到客厅。 冬生半跪在茶几前,研究路远征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业。 许问到跟前看了一眼,见路远征画得特别敷衍,说是船,不仔细看说是栋房子都有人信。 冬生抬头见许问过来,把纸摊在桌面上,问她:“麻麻,真能造这样的船吗?” 许问本想说怎么可能? 转念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档综艺节目(注)里,有这样一艘船。 一间木屋被气垫托着漂在水面上。 随即点头,“当然可以!等学校盖完,咱们一起做好不好?” “好!”冬生特别开心,“等做好,我就带着豆豆在海上住了。” 许问:“……” 她幽怨地看着冬生:“我陪你做好船你带豆豆去海上玩?那我呢?” 说好的最爱她呢? 许问觉得自己大约有点理解辛辛苦苦养的猪拱了别人家白菜,还得赔一头猪进去的感觉了。 确实挺让人一言难尽。 冬生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麻麻你也一起。” 许问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了。 她才二十出头,不想提早当跟“儿媳妇”争儿子的“恶婆婆”。 再说,别人老公确实指望不上,她不如指望自己老公现实。 吃过晚饭,许问牵着冬生一起到学校。 教室里已经到了一大半的嫂子,气氛跟第一次已经完全不同。 第一次大家聚在一起时,多数人都互相不认识,纯粹是为了给许问面子或者应付事。 上次就跟新生第一天开班会一样,彼此都不认识,处处透着拘谨跟陌生。 是大型的多人社交尴尬现场。 第191节 这回不一样,大家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一段时间,互相都算熟悉,有些还成了不错的闺蜜,不用主持人都能自发聊得热火朝天。 许问一进门,宋宝英就朝她招手,“问问嫂子,这里。” 这回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所有的人围成双层的圈,圈中央摆放着吃食。 现在大家已经混得很熟,就自发分成好几个小组,大约十个人左右一组围成圈。 吃食和饮料均分成几份,每个组一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睡衣派对也是有c位组的。 宋宝英她们这一组无疑就是中心组。 这不是谁安排的,就是自动自发成这样,甚至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只是许问作为半个旁观者能看得出来其中的微妙。 许问也没说什么,牵着冬生走了过去。 这桌上有豆豆,冬生肯定是要过来的。 现在大家熟了,聊得话题不用许问像上次一样用主题引导,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最初的话题还是聊学校。 一个会画画的嫂子说,既然是小学不能像家属区那么中规中矩,是不是可以在教室外墙上或者操场的地板上画一些色彩缤纷的画。 这个提议最先受孩子们支持。 还没定好的事,他们已经商量着要画什么。 嫂子们本来也没什么意见,见孩子们这么开心更没意见。 这些小孩都在建学校时真出了力,部分小朋友和大人一样,一天假都没请。 聊着聊着就转到了私人话题。 未婚的几个嫂子聊各自的对象。 已婚的嫂子们,话题离不开婆婆男人和孩子。 蒋依依突然开口:“认识你们真好!是我来岛上最有意义的事!” 许问听着这语气有点不对。 再说,她来岛上最重要的事不是李茂吗? 许问只在心里想,有嘴快的嫂子已经问出了口。 蒋依依语带哽咽,“其实我跟李茂已经分手了。只是不想当逃兵,所以想着盖完房子再走。现在教学楼已经完成了,我也准备离开了!” 许问:“……” 作为蒋依依跟李茂的邻居,许问经常听见他们吵架,也习惯了他们吵架。 他们两个经常闹分手也经常和好。 不过那都是私底下的事,蒋依依从来不会拿到公共场合来说。 现在开口十之八九是真分了。 许问仔细想了想,似乎有日子没听见他们两个吵了,最起码有一周了,确实不太像他们两个的作风。 “为什么?”宋宝英疑惑地开口,“你们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蒋依依算是这个时代比较前卫的女孩,敢爱敢恨! 她平时里总是很高调的对李茂示爱,也不吝啬展示李茂对她的爱。 有些保守的嫂子可能看不惯她这样把爱挂在嘴上什么都敢说,但年轻点的嫂子都很羡慕她这种勇气和甜蜜。 蒋依依摊手苦笑,“可能不合适吧!” “怎么会不合适?你们都谈这么久了!” “其实也没很久。开始也是我单方面追的他。有件事一直不好意思跟你们说,我俩在一起还是我算计的他。 我们俩是初中同学。前年吧……好像是,反正就是他休假回家,正好赶上我们初中同学聚会。 李茂酒量不好,喝醉了!我知道他家在哪儿但还是带他去的招待所,为了照顾他我也留了下来。 酒醒后,他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一直很自责再三保证会负责任会娶我。 其实我们没发生什么,因为自私因为懵懂时那点感觉,鬼使神差的我没说实话,将错就错。 后来他就托媒人来我家说亲,我们都在一个地方,又是同学,家里基本上门当户对,或者说我是高嫁,所以我父母也没什么意见,只坚持等我中专毕业后结婚。 我上学晚,当时也到十八岁了。这不,一毕业我就放弃了工作追来海岛上。” 所有的嫂子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听到蒋依依说着泣不成声,也只是无声地递给她一方干净的帕子。 坐在她附近的嫂子拍了拍蒋依依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没说完,大家还不知道分手的原因,也不好开口安慰,只能安静地等她说完前因后果。 好一会儿蒋依依的哭声才渐弱。 “是我把爱情想的太简单。我以为我放弃所有奔向他,我们的感情早晚会开花结果。其实李茂也对我很好,最起码他努力得尽他所能对我好。我也努力理解他。可人总是贪心的……” 许问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蒋依依的爱情太理想化,她是个黏人的姑娘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李茂黏在一起,并且两个人的眼中只能又彼此的存在,永远把对方放在第一位。 可李茂的职业决定了他不可能有足够多的时间给蒋依依。 蒋依依背井离乡,放弃前程,一门心思来跟着李茂,人又年轻,付出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难免会有怨言。 李茂出于责任,耐着性子哄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们感情基础本就薄弱,毕竟李茂之前对蒋依依没有爱情,是蒋依依单方面喜欢李茂。 一次次的吵架和好中,李茂对蒋依依产生的那点感情也渐渐消耗殆尽。 还是对她很好,也还是会在她生气时哄她。 可女人总是敏感的,尤其是蒋依依,她近乎丧失自我,一门心思围着李茂转,当然能察觉到李茂这细微的变化。 于是又吵了起来。 这一次吵架,蒋依依问李茂,如果那一她跟他没发生关系,李茂还会不会跟她在一起。 李茂沉默。 蒋依依表示自己要听实话。 李茂摇了头。 蒋依依哭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合适。” “哪不合适?”蒋依依追问。 李茂既然决定说实话了,也就不再隐瞒:“真不合适。依依,你来岛上也这么久了,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嫂子都有什么共同点?” 蒋依依茫然地看着李茂。 嫂子们年龄从二十岁到四十多岁都有。高矮胖瘦也不相同。有农村嫂子也有城里嫂子。有许问这样高学历的嫂子也不缺王玲玲这样最初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嫂子。有早早结婚,二胎都上初中的嫂子,也有她这样才还没登记的嫂子。 所以哪有什么共同点? “军嫂和军人一样,都是伟大的代名词。军人的职业是保家卫国,可嫂子们就是我们最后的依靠。所以真正能当军嫂的女人都特别独立!依依,你可以看看那些结婚生子的嫂子们。她们没有人天天抱怨,并且很习惯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 她们才是真正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肩膀上能扛大米也能驮孩子。在孩子生病发烧时,她们可以一个人背着孩子步行十几公里到医院。很多嫂子在生孩子时,男人都没有陪在身边。换你,哪样你能接受?” 轮到蒋依依沉默,哪一样她都接受不了。 “我很多战友,缺席了两个人的婚礼,也错过了两个人孩子的出生,并且继续错过孩子的成长。 很多军嫂们不是天生这么强大,也不是真得换煤气时不需要男人搭一把手。她们是没办法,多数嫂子都背后流泪人前笑。 你呢?你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你需要的男人是像你一样时时刻刻把目光放在你身上。每天两个人都得见面说情话把你当孩子宠。为你洗衣做饭。只要你情绪不一不对,得第一时间找出原因并且哄你。 可是,依依,来岛一年多。你告诉我,这岛上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这样?” 蒋依依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路远征。 可路远征多数时候比李茂还忙。 只论陪伴,李茂陪她比路远征陪许问的时间还多。 自己每次哭闹的时候许问在干什么? 也许是在教冬生学习,也许是在捣鼓好吃好喝好玩的。 反正总会给自己找到事情做。 最起码蒋依依这一年多,没听到过路远征跟许问两个人吵架。 蒋依依茫然地喃喃道:“那喜欢你想和你天天在一起是我错了吗?” “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现在真得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是个好姑娘,热情大方单纯,值得男人包括我好好珍惜。但是,依依,我也会累。我忙一天回家,希望看见一个温暖的你,希望床头给我留一盏灯,希望我在加班回来后,桌上有一份还温热的饭。 可我得到的是你动辄把我关在门外。我怎么敲门你都不开,怎么哄你你都还委屈。我每次被你关在外面只能回班里去睡觉。 战友们问我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我格外尴尬,每次都得编不同的理由。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为什么慢慢也不问了还主动给我留个铺位,可我更尴尬。 我不奢望你能改,我只希望下次你生气的时候能不能明说到底为什么而不是总让我猜?能不能尽量不把我关在门外?有事面对面说清楚?” 蒋依依泣不成声。 李茂也不催,静静地等她哭完。他没办法等她长大,心理上的长大。 只能逼她成长,要不然两个人没法过一辈子。 蒋依依哭够了之后,只说了一句:“李茂我们分手吧!反正我们还没领证。” 第119章 蒋依依是偷跑上岛的, 她年轻不懂结婚还得要户口本,所以不知道得把户口本也偷上。 第192节 倒是写信给家里要过,但家里人生她气, 说得他俩回家办完婚礼才给户口本,并且再三声明让她洁身自爱,但都被蒋依依把信扔进了海里,权当父母的话是耳旁风。 李茂自然不同意分手, 他俩都有夫妻之实了, 分手跟离婚差不多, 。 “我骗了你, 第一次我们俩在招待所, 根本没发生任何关系。”蒋依依见他不肯答应,咬牙说了实话。 李茂一怔,“所以,后来那次,你说来例假了其实才是第一次?” 蒋依依点点头, “对!两次我都骗了你。是我撒谎在先你不需要负责任。” 李茂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孩子这么两次吃亏的谎言真要跟她分手, 何况不管哪次真哪次假,他都是她第一个男人, 都该负责到底。 只以为蒋依依在说气话,还按照往常一样哄她。 可蒋依依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分手, 李茂没发现她跟之前的态度上有细节的不同, 以为她这次像个被宠坏的小孩闹起来没完,也来了气, 说了句“分手就分手!”之后搬回营区住了。 但也没说真不管蒋依依,依旧还会时不时来哄哄蒋依依,可蒋依依怎么都不松口, 李茂见蒋依依这次闹起来怎么都没完,一时间门也有点真生气,下狠心想晾她两天再来哄。 蒋依依没告诉李茂自己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岛回家的事。 嫂子们听完都开始哄她,也不算是哄,更多的是分享一些过来人的经验。 最热情对军婚感悟最深的李嫂依旧第一个发言,“依依嫂子……算了,今天破个例,按我们那习俗叫你一声囡囡。说句你可能不愿意听的,好羡慕你! 二十来岁,最好的年纪!上不用养老下不用养小,没病没灾身体健康,一门心思只在情情爱爱上。真好! 一辈子这么长,这样纯粹炙热的爱情只有这么一次! 李茂有句话说的不对,他说所有的嫂子都特别独立可以一个人活成一家人。但这一定是所有嫂子最起码是绝大部分嫂子最不愿意被夸的优点。 就像蚕破茧,蝉脱壳一样,这是要经历绝对的痛苦还磨难才养成的优点,是当军嫂必要的洗礼,是人后无数眼泪换来的。 其实对我来说,苦不苦都好说,人能健健康康活着,比什么都强。” 她家老吕要还在,她愿意吃遍这世间门所有的苦。 另外一个嫂子点头,“是啊!谁出嫁前还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嫁给他们才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其实我家条件还行,相亲的时候比我家那口子条件好的有不少。我独独相中他,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别让人有安全感,领出去也特别骄傲。人家看见都说‘你找了个当兵的对象啊?!真好!小伙子又帅又精神!’我听得也是心花怒放!觉得特别荣耀。结婚后才知道这种荣耀付出什么代价。 留在老家,就得和他父母家人一起生活。没有他在中间门维系,突然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家庭其实挺煎熬。他家孩子多还没房间门。后来熬到他有随军资格,我就跟过来。 我以为这下总好了吧?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还是没什么用。他大半时间门都不在驻地,去哪也不告诉我,问就是不能说。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当‘活寡妇’而已。 人生地不熟,开始买菜都找不到地方,孩子半夜生病了也不好意思去麻烦卫生连,半夜背着孩子一个人走在乌漆墨黑的路上,真是一边哭一边走。 我结婚以前,连晚上起夜都是叫着我娘陪我。结婚以后我能自己走十几公里夜路。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你们还为他陪你少吵吵闹闹,只能说真得还年轻!” “其实我觉得,你们能经常见面已经是幸福了。我怀孕三个月,他出任务。等孩子快一岁了他才回来。父子俩第一面的时候,我们儿子都会走了! 期间门我一直住在娘家。因为当时我们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办婚礼不好去婆家。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特殊,倒是没人笑话我未婚生子。相反,还有不少姑娘羡慕我! 说嫁去婆家要看公婆脸色,在娘家多好。即使我不赚工分,他的津贴也完全能养活我。我吃喝不愁,只需要带带孩子,也不用伺候男人。她们说也想找个这样的男人,结婚和没结婚区别不大,自由自在。 可结婚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成个小家庭?谁愿意当个带孩子的活寡妇?我娘家还有哥嫂。就算我每个月出生活费,自己带娃不用我娘我帮,日子久了嫂子难免还是有意见。 怀孕期间门,有一次跟我嫂子拌了嘴,我嫂子闹着要回娘家。我娘为了哄她骂我一顿。还说了一句‘回你们刘家去!别留在我们家搅得我们一家鸡犬不宁。&039; 哪怕我知道我娘本心不那么想只是为了让我嫂子安心,可我还是很受伤。 那天晚上我躲在屋后,偷偷哭了好久。我好想他能出现在我面前抱抱我,带我回我们的家。 表面上我在娘家和出嫁前别无二致。可实际上,生活中一些细节都告诉我,我只是娘家的娇客。 比如逢年过节,我爹娘就会轰我让我去婆家,尤其是孩子出生后,小年得去过年都去八月十五也得去。 走在村里,看见熟人,时不时就问我一句‘你咋还在咱们生产队?不回你老刘家?’ 他们也没有恶意,只是随口闲聊一句,只是有时候听着真正是刺耳。 怀孕七个月左右,老人说是孩子长头发那会儿,我随便吃一点点东西胃里就顶,烧得睡不着觉,半夜两三点坐在屋门口看月亮喂蚊子,偷偷地哭。那会儿是真想他啊!特别想! 坐月子倒是去了婆家,因为我那有风俗不让女儿在家坐月子说是对娘家不好不吉利。 公婆跟我不熟,伺候的倒很周到,像待个贵客。不能说不好,就是很拘谨不自在。不过他们都说因为我公婆重男轻女,而我生了个儿子所以才‘母凭子贵’有这待遇。 月子里因为堵奶发高烧,半夜我烧到浑身疼,还得起来给孩子喂奶。一度崩溃过,隔着襁褓给孩子一巴掌,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肯心疼我一下。 打完我又后悔,孩子很无辜。他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懂。孩子哭我也哭。轻微咳嗽的婆婆说她感冒怕传染给孩子,只给送饭。我发烧难道就不会传染孩子吗? 最气人的是,盼星星盼月亮把男人盼回来了,却还不如不回来。 他回来前,心里有份希望,总觉得再等一等熬一熬,等他回来,一家三口在一起就什么都好了。 实际是他没见过我肚子大的模样,也没有见过呱呱坠地的婴儿,突然多个一岁的儿子,就好像我真是个带着孩子改嫁的寡妇一样。 我儿子就像不是他儿子而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理解他突然当爹的不适应,但是难免失落。 加上他休假回来,我们就跟公婆一起住,平时还算通情达理的婆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小气,我一句话说不对她就哭着跟我男人告状好像我欺负她一样。 一次次的争吵中,当初那点感情……早没了!搭伙过日子吧!在岛上还挺好,有补贴不用看公婆脸色。结婚过日子不就是柴米油盐?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一样,生孩子的时候随军在他们单位,他正好出任务,我自己去的医院。去办公室找大夫办住院的时候,医生们听我是自己来的,连一个家属都没有,齐刷刷地抬头看我。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一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我自己,那同情的目光……至今我都记得。听见我爱人是当兵的,医生们格外通融,趁我清醒,先让我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以防生产的时候顺转剖没人给我签字。 我运气好,自己生的。痛到哭爹喊娘的时候,我都是点着孩子爹名字骂。还好生完他总算赶来伺候了个月子。” 蒋依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是真得不知道当军嫂会这么苦,心里最后那点儿委屈和不甘也散了。 许问也认真得听着这场心平气和的“吐槽大会”。 每个嫂子说这些的时候,态度特别平静,没有眼泪没有波澜起伏的语调。 宋宝英也说了自己的经历,最后道:“我很庆幸留在了岛上。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要不然我估计还在老家当一个怨妇。” 许问发现说这些的嫂子多数都是城里或者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嫂子们,像王玲玲她们都没有说话。 许问好奇地问,“玲玲嫂子,你们都没有什么不满吗?” 王玲玲挠挠头,憨厚地笑笑,“我读书少,没文化。不懂这么什么情情爱爱。父母和媒人说他好,我就嫁了。我们那里穷,吃饭都成问题,能赚钱的就是好男人,在不在家不重要。我也没嫂子们想的多,跟生产队其他年轻媳妇儿比起来,我算是个幸福的。孩子爹能赚钱,一个人能养活一大家子。他都这么辛苦了我在家累点儿也是应该的。什么委屈不委屈,还真没想过!” 饱暖思淫欲。 当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时候,谁有心思谈情说爱。 许问想,也大约是因为王玲玲质朴单纯所以烦恼才少。 她想了想,问那些经历过很多磨难和委屈的嫂子们,“嫂子们,你们后悔吗?后悔嫁给他们吗?” 孩子一岁才第一次见爹的那个嫂子开口:“不后悔!这什么后悔的!凡事都有两面性!跟着他是过了不少苦日子。但总不能光记得自己受过的苦,而忘记了他的好。 我们孩子爸爸是个特别心细的人。从认识到现在,所有的吵架都是我单方面生气。他嘴笨不会说话,但是对我特别好。我喜欢吃的他会记住,偶尔出任务回来的路上,方便了就给我带一些回来。 有一次他陪战友出去看病,回来特意转的公交车给我买了一包点心。舍得给我花钱,对孩子也许比起其他爸爸稍微差一点,对我没得说。” “对!他们那嘴啊个顶个的笨!但是都特别细心。我家这个也是,而且对我爸妈也很好。有次他休假正好赶上我爸爸生病,二话不说在医院陪了两天床。隔壁床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儿子。 有次我爸喝多了吐,我闻不了那个味道,也是他给打扫的。我们那的人但凡见了他的都夸他是个好女婿!” “我爱人大约是个例外,嘴一点都不笨,油嘴滑舌的。可贫了!一开始相亲我爸妈还有点不愿意,觉得他这样的人肯定靠不住。其实他就是幽默了点儿。会说话会来事,婚前登了一次门哄得我们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喜欢他。 现在我们之间门也会有争吵,但是真得不后悔。家里人也说人不可貌相,他很靠谱!” “……” 于是又从吐槽大会变成了夸奖大会。 许问认真地听着。 嫂子们嘴里的兵哥哥,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跟众人嘴里的不一样。 在常人眼中,当兵的各个都铁血坚毅,仿若钢筋铁骨,无惧伤病痛死! 嫂子们口中的兵哥哥都有血有肉,他们也许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更多的是负责任有担当。不管嫂子们再多怨言他们都像一座巍峨的山,让人踏实能依靠。 蒋依依把所有嫂子们的话认真听完。 李嫂最后劝道:“依依,你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李排长再来劝你,你就别跟他使性子了。” 蒋依依摇头,“我没使性子。强扭的瓜不甜。在今天之前,我觉得在我们这段感情中我尽力了,就算我们分了也是他的遗憾,是他不懂珍惜。 今天听完各位嫂子的话,我才发现,其实我也没了解过他。我的喜欢也很肤浅。 我即使留在岛上,对我们之间门的感情对我们的未来也没什么好处,他会越来越讨厌我,我也会越来越讨厌自己。 我想回家,想升学。我想先做回自己而不是李茂的依依之后,再考虑我们的感情。 我觉得只要我够努力,能够像许问嫂子这样,会爱自己了才会爱他!如果那时他还没有婚配,我们会再续前缘。” “说得好!”宋宝英鼓掌,“可惜我三十多了!要不然我也跟你学学,不是,跟着许问嫂子学习!自强自立,自己本身就强大不做男人的附属品!” 许问:“……” 怎么还聊到她头上了? 许问忙摆手:“各位嫂子,别这样!我实在不敢当!我怕你们家里的连长排长班长他们半夜组团来砸我家玻璃,说我带坏你们!而且,我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她只是两世为人,算看开也算躺平而已。 她只是想咸鱼几年,等改革开放再努力去实现财务自由。 所以,她真的只是个平凡人,一点儿都不伟大还有点咸鱼。 大家被许问逗笑了。 谁都看得出来许问是认真说,可都觉得她是在谦虚。 许问:“……” “嫂子,你跟路营之间门就没有闹过分歧和矛盾吗?” “嫂子,你们认识到现在就没受过委屈和难过吗?” “就是!嫂子,大家都说了。你也分享下你跟路营相识相爱的经历吧?!” “……” “好像真没什么矛盾!”许问眨眨眼,伸手在冬生头顶揉了一把,“大约因为我不用像你们一样怀胎十月,坐月子,还能有一个这么懂事暖心的儿子?!” 第120章 所有嫂子齐齐静默了一瞬。 豆豆妈摇头失笑:“我总算知道你跟我们的差别在哪了!原来不是你跟路营般配而是因为你是许问!” 第193节 宋宝英点头附和:“对!都说后妈难当。换一般人当后妈都会觉得进退两难怎么做都不落好。天天胆颤心惊生怕哪里做不对会被人戳脊梁骨。你这倒好, 把当后妈这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成了你们家庭和睦的关键因素!” “所以啊!有时候不能只羡慕人家的幸福,得看看人家怎么做?!不过,许问嫂子, 你跟路营之间真从来没红过脸吗?” 许问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好像没有?就婚前动摇过一次吧?!除此之外真没有。可能性格原因我做一件事之前会反复衡量,一旦下定决心, 我就不会后悔而且会坚定下去。从决定嫁给他, 我只会想怎么让彼此过得舒服些, 他忙那我也忙呗!凭什么得我停下来只看着他忙?那他累我也累对不对?” 唯一一次大约就是被温一鸣鼓惑, 她不想被婚姻束缚。 “至于委屈, 肯定也有。我随军前路远征重伤,消息传到我们那儿去说他牺牲了。然后还有人传我克夫呢!我家里也父母和哥嫂还有个七十多岁的奶奶,我不能再把冬生交给他们,那会加重我们家的负担,我不想为了自己过的轻松一点就让父母分担我的累我的责任。 我曾经一度想过休学也想过看看能不能带着冬生去上大学。但是上学的补助怕不够我们娘俩开□□会儿也有点左右为难来着。” 宋宝英跟豆豆妈交换了个眼神。 宋宝英开口, “问问嫂子, 我问个不礼貌的问题,你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而且误以为路远征也牺牲了,都没想过要放弃抚养……”她看了在许问身边睡着的冬生一眼。 许问毫不犹豫地摇头, “没有!开始我的确只是受路远征所托, 但,后来, 冬生只是我儿子跟任何人无关。生活再难也没有一个母亲会不要儿子吧?” 嫂子们纷纷点头,夸奖许问。 蒋依依眼睛发亮,崇拜地看着许问:“嫂子, 我要向你学习!学习你的心态!回去我就报考师范,等我毕业我来岛上教学好不好?到时候你得给我留个位置!我感觉凭你的魅力,就算我顺利大专毕业,这办公室里也没我的位置。” 许问失笑:“好!你回去好好学,到时候一定给你留一个位置!” 蒋依依激动地站起来跟许问确定:“真的吗?” 许问摇头:“假的!校长又不是我,我说得不算。你知道的,我这人懒,你要让我在玩的时候给你留个位置我能答应。其他的都不归我管呢!” 蒋依依哦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宋宝英。 宋宝英被她逗的不行,“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行!我答应你,只要你考上师范,我一定给你在办公室留个位置!” 王玲玲喊许问,“嫂子,你还没说你跟路营怎么从相识到结婚的呢?” 豆豆妈好奇地看了王玲玲一眼,“玲玲嫂子,难得看你这么有兴趣!” 王玲玲在平时存在感特别低,唯独干活的时候特别亮眼。 她憨厚地笑笑,带了几分不好意思,挠挠头,“总觉得许问嫂子跟电影里那女同志一样,不光人长得漂亮,连结婚都像电影里那样,一定特别热烈!” “那你可抬举我了!我俩之间可没依依嫂……和李排长之间这么轰轰烈烈。我家特别穷,七八口子人睡在一张炕上,夏天太热,我偷偷跑到荒野里的池塘里洗澡,路远征以为我溺水救我,然后就要对我负责娶我! 娶就娶吧!都还没把我接到他们家就被紧急召回,还是冬生替他把婚礼下半场的流程走完的。 再后来失联半年,他差点牺牲,等得到他的消息我跟冬生就来了这边,后来他陪我去学校报到,跟学校商量好我每年只需要回去考试后,就跟着来岛上了,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去年还在岛上补过一次婚礼。” 众嫂子:“……” 说不出什么感觉,跟想象中差得有点多。 半夜等嫂子们都睡了,许问悄悄爬起来,回了家。 以路远征的警觉性,不可能做到身边突然躺个人还无动于衷。 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往枕头下摸。 另外一只手顺势去抓许问,碰到许问的一霎,清醒过来,把探往枕头下的手收了了回来,两手都圈到许问身上,也不睁眼,侧过身,搂着她,打了个呵欠,“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 路远征一听睁开眼,房间里很黑,看不清许问的表情,“怎么了?跟嫂子们吵架了?” “才没有!就是想你了。” 路远征胸膛震动,低低地笑了笑,“挺不像你风格的,有点受宠若惊。” 许问撇撇嘴,“所以你这是不自信,还是不相信我?” “都没有。我相信你是真想我了。但,肯定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想的。说说?” “这人啊!就不能太过熟悉,你看太熟就没有边界感了!我说想你,你第一反应都不是感动而是质疑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路远征同志,你告诉我我平时哪表现的不够爱你以至于让你觉得,我说想你一定是因为有其他因素?” 这会儿路远征视线恢复了不少,食指在她略嘟着的唇上描摹,“大约因为你这丫头平时的嘴跟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让你说句好听的难着呢!” 每次都只有做的时候,他折腾她到失去理智,或者她受不住求饶的时候,才会嘤咛说爱他喊他老公求他早点结束。 至于平时她说爱冬生的次数最起码也是说爱他的十倍,可能还不止。 真不怪路远征不自信,主要一直没得到优待。 许问大约也想起来了,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伸出两手捏着他的腮往两侧拉,“老公~我想你了!” 她故意捏腔拉调地逗他。 路远征抬起胳膊,两手抓着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拉过头顶并在一起,改一只手攥住她两截纤细的皓腕,另外一只手把她推到平躺,自己翻身覆上她,声音黯哑:“不想睡了?” “想!我好困。” “一会儿就不困了。”路远征嘴和手并用,没有再给她留反悔的机会。 …… “叫这么大声?不怕隔壁听见了?”路远征哑着嗓子提醒许问。 “隔壁没人……”许问娇喘着仰起脖子,修剪得漂亮的指甲不留情地划过他的背,如同他重重的沉下腰身。 …… 云雨初歇。 睡了一小觉又餍足的路远征,神清气爽,伺候着许问洗完澡,又收拾干净自己,到露台上抽事后烟。 许问被他折腾了一遭,已经沉沉睡去。 路远征背靠着木栏杆,就着月光看向大床上。 月光偏白,许问肌肤更白,裸露在被单外的肌肤上有些惨不忍睹的痕迹。 路远征舔了下唇,伸手摸了下火辣辣的后背,轻笑了一声。 他家丫头,看着不争不抢是个好性子,实际上可从来不吃亏呢! 蒋依依走的时候只通知了许问一声。 许问把她送到岸边,问她:“真不跟李茂说一声?” 蒋依依摇头,“我行李都打包好放在家里好几天了。但凡他回来过肯定就能看见。可他也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根本不在意我,压根没问也没提。既然他不在乎我我何必还巴巴地去找他?凭白惹他烦,说不定还觉得我这是又想折腾他!” “我觉得,其实你们可以好好谈一次。你要知道你怎么想的他并不知道,你不能总按照想象中的样子去要求他。我跟你说男人这种生物也是需要教条的。也许他真没想那么多,你得教他怎么对你好。” “不重要了!如果真有缘分,我们还会在一起的。我希望到那时候我只是蒋依依而不是李茂的蒋依依。况且我给他留了一封信。” 许问见她意已决不好多说,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给她。 蒋依依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玻璃瓶和另外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纳闷道:“这什么?”看起来不太像临别礼物。 “一个是防狼喷雾,主要成分是辣椒水。一个是电击棒,不过材料有限威力不算大,估计最多能让人的手麻一下。你一个女孩子在路上得主意安全!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蒋依依点点头,红了眼,“嫂子,谢谢你!认识你真好!” 许问拍拍蒋依依的肩膀,“一路平安!” 蒋依依掉了眼泪,“我还会回来的!” 许问没忍住笑出了声。 蒋依依傻眼,“嫂子,你笑什么啊?” “我以前看过一个动画片,一个反派……就是坏人,每集战败的时候都会说‘我还会回来的!’” 蒋依依:“……” 没绷住,也跟着笑出了声,离别的愁就这么散了。 小学学校的修建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到最后收尾,大家真买了几桶油漆回来。 由会画画的嫂子们,在木屋外墙上,操场上,院墙上,勾勒出一些图案的造型,剩下的嫂子们和孩子,拿着刷子给图案上色。 七十年代末,由于传播途径有限,卡通图案不算多。墙上的画多数是花花草草之类的。 等油漆晾干期间,宋宝英整理好了这学期的教辅材,所有初中以上文化的嫂子们全被叫了过来参加教师入职前培训。 就这样也没几个人。 时代的痕迹在一些细节上太过明显,比如能上学的还是男孩子多。女孩,尤其是农村女孩上初中的都不多。 有也是城里姑娘多。 许问再次暗暗感激许家人,许家人对她是真宠。 岛上现在没有几个孩子,有也就堪堪够一年级,只宋宝英一个老师暂时就够了。 许问又空闲了下来。 不过她也闲不住,一边看自己大学的教材,一边研究怎么做船。 她答应过冬生,要做一艘房船带他去海上玩。 木房子不难,难的是怎么让房子顺利在海上飘起来。 许问去了一趟海城的废品站,买了一些废旧轮胎回来。 她负责买,修修补补的事还得路远征干。 所有的轮胎一一打满气之后,先放了两天,确定不漏气之后才开始下一步。 这个轮胎不是那种坚硬的外胎,而是软软的能用打气筒打气的内胎。 这么多轮胎,光打气都花费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现在路远征看见内胎先皱眉。 把充满气的轮胎一一用绳子固定在一起,再在上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泡沫,泡沫用渔网包住,再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木板。 木屋,不,是竹屋,为了减轻不必要的重量,两间小屋是用竹片钉成的,本就是为了娱乐,又不是真住上面,要求不那么高,漏雨都能接受,不过暂时也不漏。 做竹屋时,冬生一直在家没出去玩,连最喜欢的豆豆都不找了,就颠颠地跟在许问或者路远征身后。 一家三口花了大约半月时间,终于让屋船下海。 路远征叫了几个人来把屋船抬进海里时,冬生跑了出去。 过了会儿,冬生把豆豆带了来。 许问:“……” 还以为他这些天不去找豆豆是因为更喜欢屋船,原来仅仅是因为想给豆豆一个惊喜。 第194节 冬生牵着豆豆,给她讲解屋船:“你看,那两间屋一间是客厅,还有一间是卧室。我麻麻在里面放了冰桶,冰着果汁和水果,一会儿咱们上去吃。 屋子前面的空地那么大,咱们可以在上面玩……” 许问:“……” 许问胳膊肘捅了下在忙着固定船身的路远征,“路远征同志,你现在有奋斗的目标了!” “嗯?”路远征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她。 “按照一十年后的物价,娶个媳妇儿回家得要不少钱。我估摸着到时候最起码得万里挑一的彩礼,还得有房子吧?千禧年的房价……好像还不贵,但怎么也得几十万吧?” 路远征不懂就问,“什么叫万里挑一?” “就是一万零一块!” “这么多吗?”他现在的津贴在目前全国的工资水平里稳稳地中上了,可他不吃不喝攒一万也得一十年吧? “别怕!你津贴会涨,不会一直这个数。”许问安慰道,“其实一万一很便宜了。主要是房子,千禧年差不多就是一十年后,趁房价便宜得多买几套。要不然再过几年咱连一平方都买不起,彩礼也会涨到十五万八!” 路远征:“多少钱?” “十五万八!还有一套最起码价值百万的房和一辆车!俗称万紫千红一片绿,一动不动。” 许问又一一给路远征普及了什么叫万紫千红,什么叫一动不动。 路远征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媳妇儿,咱们生个孩子吧?” 许问:“……?” 怎么突然就跳到生孩子了? “早生早长大早结婚,要不然我怕我工资上涨的速度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 “哦!那你别怕!你工资上涨的速度应当是能赶上物价,但是房价你就别想了!” 路远征:“……” “不过你别怕!你好好保家卫国,等明年我去赚钱!保证你将来不愁娶儿媳妇儿!” “娶儿媳妇是儿子的事!我为什么愁?我只负责养大不负责给他们娶媳妇儿!”路远征顿了下,“你明年离岛?” “还没想好!明年看情况吧!” 路远征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淡声开口:“上船吧!去试试!” 第121章 路远征抱着冬生, 许问抱着豆豆把他们放到甲板上,自己也跳了上去。 路远征在海里蹚水把船推到深点的地方,拿出鱼竿, 坐在船边钓鱼。 冬生一上船兴冲冲地领着豆豆探索竹屋。 许问端了盘水果出来,挨着路远征坐下,用自己做的果叉叉了块芒果喂到他嘴边。 路远征张口吃了。 许问这才开口:“什么情况?突然不开心了?不想我离开?”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许问, 我发现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嗯?” “不知道怎么说。”路远征组织了下语言, “就大约现在让我跟前年咱们刚认识那会儿那样……就回不来的话, 我还是会去, 但是不能还那么无牵挂了!我会舍不得你!” 许问一怔,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又要出任务了?” 路远征摇头,“暂时没有。就刚才你说明年可能会离岛,发现还真有点不想你离开。” 不等许问说话,又补上一句:“放心!我不会绑着你留在这里,就是感慨一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祖国大好河山, 许问曾经去过更远的地方, 他不能自私的因为舍不得把她困在岛上陪着自己。 其实路远征这几话有点语无伦次,最起码不太像他平时说话的风格。换个人大约都听不太明白他到底想她离开还是不想她离开, 恐怕他自己现在都不清楚。 但是许问知道,他此刻是心乱。 不过一年半的朝夕相处, 也从没有其他嫂子跟她们对象之间的轰轰烈烈, 许问跟路远征之间只有日复一日平淡温馨的生活。 却不曾想,有朝一日, 提一句分开,心里慌乱到像要失去全世界,感觉像是硬生生从心口剜下一块肉, 痛彻心扉。 这还只是假如可能或许大概不确定会分开的前提下。 虽然能理解路远征此刻的迷茫和心慌,但许问还是乐不可支,“小哥哥,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竟然对你这么重要?舍不得我了?” 路远征没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许问见他真难过了,才开口:“我就那么一说!我也不一定会出去。赚钱的办法有很多,我这人你也知道,又懒又没啥大志向。再说,真跟你分开我还舍不得呢!又不是必须得分开!” 许问觉得自己没有昂扬斗志最大的原因就是,上辈子寒窗苦读十数载,一朝穿越等于零,给伤到了。 潜意识里大约害怕:万一自己孤军奋战,从零开始奋斗白手起家,有朝一日万一成了女首富,再英年早逝?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本着吃亏上当没有第二次的原则,许问坚决贯彻怎么舒服怎么过的中心思想。 如非必要,她才不会跟路远征分开。 像现在,天高海蓝,最爱的男人在身边垂钓,自己躺在他的腿上吃着水果吹着徐徐海风,听着孩子在身边嬉闹。 这样的美好谁又舍得? 岛上有了小学,很多已婚战士写信回家。 于是又一批暂时不需要贴身照顾老人,并且可以带着孩子离家过来的嫂子纷纷登岛。 让许问咂舌的是,这一批嫂子数量还不少,甚至超过原在岛上的嫂子,大约七十几个,以至于木屋区住满了大半,空房间越来越少。 趁周末休息,许问回请宋宝英和石磊,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来吃饭。 从上次两家约饭因为宋宝英突然爆发不欢而散之后,大家都很忙,一直到今天才有时间重新单独聚在一起。 天越来越热,路远征舍不得许问受累,自己下厨炒了几个菜。 “来,尝尝我们那的特色菜,传说中的鲁菜!”路远征给石磊倒了小半杯酒。 “今天该我值班了。”石磊幽怨地望着路远征,“不能喝!” “没事,这才中午,就这么一小点儿,回去睡一觉,晚上不影响你值班。” 石磊没应,先看向宋宝英。 “看我做什么?好像我管着不让你喝酒一样!”宋宝英翻个白眼,“你们看,这人越来越虚伪了!以前管的时候总把我话当耳旁风,现在不管他了,倒是装模作样了!” 许问跟路远征都笑。 石磊喊冤:“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宋宝英轻哼一声,“我可没空跟你生气。” 石磊:“……” 他举杯跟路远征轻碰了一下,“这女人啊!整天围着咱们转的时候咱们无福消受,觉得缠人头疼!这人家忙起来不顾家了,更头疼!” 宋宝英是个有洁癖的人,家里总是打扫的一尘不染,就是随时可以带着白手套四处摸不沾灰那种。但,她还有个毛病,她的洁癖不干扰别人。意思就是,她常活动的地方必须保持绝对的干净,但是不经常生活的地方如果脏了,她也可以视而不见。 石磊目光幽怨地扫过宋宝英:“你们是不知道,她现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如果泼上水都能直接喝!办公桌上的书本摆到整齐得像拿尺子量过的。可我们家呢?我们家有且只有家里的卧室还能维持这种干净。” 宋宝英翻个白眼,“那你还有脸说?怎么着?你不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不能打扫?你又不是不会扫,我看你们的办公室也锃光瓦亮的,怎么回家就当太爷了?” “我辛辛苦苦累一天……” 没等石磊说完,宋宝英接口道:“谁不辛苦累一天?我闲着了?” 石磊认输:“我错了!明天起我打扫我做饭!” “这还差不多!” 许问跟路远征都静静地听着他们两口子吵。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相敬如宾,这样的石磊跟宋宝英才是寻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无关痛痒的吵闹只会增加彼此的感情。 饭过半局,宋宝英朝许问举杯,“嫂子,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当初劝我留下!” 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婚姻,一个小家应该是什么样! 许问坦然接受了她的道谢,跟她碰了杯,只谦虚了一句:“劝你留下是有私心的!你留下受益的可不光是石教导员,还有岛上其他孩子,包括我们家冬生!我也替孩子们谢谢你。” 石磊揉揉额头,“说起留下!我现在都想劝你回老家了!” “为什么?”宋宝英纳闷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十个女人就是一部电视剧!那一百多个女人都能演一系列电视连续剧了!咱这是驻军!来这么多嫂子……”石磊苦着脸摊手,“我当不起妇女主任啊!” 做战士的思想教育工作他在行,处理嫂子们之间的关系太难了。 尤其是,嫂子们十个有九个是对自己家男人有怨气的。 一开口不等劝,先得准备个帕子听嫂子们倒苦水,还说不得,毕竟人家是真的委屈。那能怎么样?他的兵也没做错什么都是职责所在。 所以往往,指导员处理不了就上报给他,他要处理不了……他只能处理。 按正常他处理不了是可以再上报,可特事特办,他上报不方便,如非必要只能自行消化。 一百多个嫂子,一百多户家庭,随便哪家闹个矛盾都能找到他这里来,他真吃不消。 一个处理不好,岛上得鸡飞狗跳。 宋宝英冷哼一声:“你倒是怪难伺候!没嫂子上岛,你愁!嫂子上岛多了你还愁!” “谁说不是呢!”石磊叹息,“如果嫂子们都上岛,各个都像你们一样有事情做也挺好!” “你还能再贪心一点吗?”路远征挤兑石磊。 “当然能!”石磊正色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以为很多未婚的姑娘都来咱们岛上!这样咱们未婚的战士个人问题就有机会解决了!” 许问纳闷道:“为什么还要愁个人问题?不是说每年能轮换?而且一年两次假也可以休假回家相亲。” 不等石磊开口,宋宝英抢着道:“你还真当他们是香饽饽?想找对象就能找到?当军嫂也是需要勇气的。你问问石磊,在认识我之前,他相过多少次亲?” 第195节 许问也没说话看向石磊。 石磊假装没听见,低头扒饭。 路远征见许问好奇,立马把他卖了:“据他自己说,他跟嫂子认识前,休假除了路途十天,在家能呆二十来天,每天相亲一个,风雨无阻!” 许问:“……” 就挺惊讶的。 宋宝英眉毛一挑:“好你个老石!你不是说就相看过三个吗?” “我说就三个相亲之后还见过一两回。”石磊说完不等宋宝英质问,把火力引向路远征,“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为了躲相亲连老家都不敢回!可躲得了吗?别说一直给你安排相亲的领导,就算是家属楼的嫂子也没少给你介绍吧?我满打满算一年就回去见二十个,你一年相看二十个能打住吗?” 路远征:“……”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许问。 许问也没说什么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路远征筷子虚点石磊,“都是战友都是兄弟,相煎何太急?” 石磊冷哼一声,“你先朝我开的枪!” 路远征没回嘴,只对许问说了句,“媳妇儿,我觉得你们办小学这个想法特别好!要不,你们再考虑弄个中学?这样,全岛已婚战士的需求就都满足了,到时候更多嫂子都能上岛!” 石磊咬牙骂路远征,“你是真不做人!”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路远征虽说和他平级,两个人分工不一样。路远征的重心在训练官兵和提升岛上的战斗力上,石磊更偏向文职一点儿。 所以战士们后院起火的一系列问题,最头疼的是石磊而不是路远征。 路远征:“彼此彼此!” 石磊认输,主动朝许问解释:“虽然领导们和嫂子们都给路营介绍对象,但他其实很少去。就算去也不好好相,不是带着冬生去就是露着有疤的侧脸对着人家。这人特别不是东西,相亲见了人家第一句不是介绍自己而是介绍冬生‘这是我儿子冬生,冬生叫阿姨!’就这么一句,跟他相亲的姑娘基本当场都黑了脸。” 自古至今,有几个女人愿意当后妈? 闹归闹,石磊最后还是又求到了许问头上,“嫂子,你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嫂子们再忙起来。也别太忙,差不多就行。” 路远征斜眼看他:“你不当妇女主任就让我媳妇儿当?” 石磊作揖,“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许问没应:“不是我不想帮忙,主要,人太多了我也没办法。” 岛就这么大,目前营部能自给自足不用嫂子们帮忙种地什么的。 暂时也不允许做买卖。 自留地一共就那么大,每天半小时就能打理的明明白白。 总而言之,岛上的情况基本可以算是劳动力过剩。 石磊跟路远征也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才愁。 就如宋宝英所说,没人上岛,他们发愁。有人上岛他们还是发愁。 有人的地方才有需求,有需求才有生产力才会进步。 其实说没活,也有活。这座岛目前开发程度不足百分之十,打量开荒建设工作等着人去干。 可打死路远征跟石磊也干不出让嫂子们在岛上干苦力的事。 建一个小学校,岛上所有的嫂子除了许问以外,都黑了最起码八个度,瘦了两圈。 大人最起码知道戴个凉帽穿个长袖,小孩子不喜欢束缚,晒得更严重,都快换肤色了,再黑说黄种人都没人会相信。 但,这个岛早晚要发展成岛城,总得有人来迈出最艰难的第一步。 路远征建议:“号召嫂子们种珊瑚吧!沿着岛边缘往公海方向种植。” 他说的种珊瑚,也不是随便什么珊瑚都行,得需要造礁珊瑚。 对路远征来说,珊瑚礁最大的意义除了增加彩虹岛的面积之外,更重要的是不端扩大我们国家的面积延长我们的海岸线。 在自然坏境下,珊瑚礁的生长速度完全跟不上他们的需求,一年只有二点五厘米。远远不够。 其实人工养殖珊瑚来造珊瑚礁的成本有点高。 不过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许问跟石磊都秒懂路远征的意思。 只有宋宝英一脸迷茫,“种那玩意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 “它们在其他地方或许没用,在这里,用处大着呢!” 宋宝英听不懂也不太感兴趣,反正她现在很忙。 许问若有所思,她记得有人造珊瑚礁,不过仅限于听,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等回头有空好好跟魔镜学习研究一下。 吃完饭,石磊夫妇离开,路远征负责去洗碗,许问负责收拾桌子。 等路远征回来,许问已经回了卧室,在桌上写写画画。 她这姿势,路远征可是熟悉的很,问她:“又想研究什么?” “人造珊瑚礁。” “不就种珊瑚?这什么好研究的。”虽然种珊瑚也需要技术。 “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造珊瑚礁。你说的是人造珊瑚是指往海里沉入大型的废铁块,比如车船,在空隙里种植珊瑚。这样速度有点太慢,成本也高!” 路远征点点头,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的笔记本,一堆公式,有点看不懂,“你说的人造珊瑚礁什么意思?” “就是想批量生产。一句两句我也说不清楚,确切地说我也没什么头绪。如果我能捣鼓出来,那就好了!” 路远征从许问手中抽出纸笔,“别太累了!先睡觉。这个事不急。” 许问也不抢,顺势张开胳膊,跟他撒娇:“抱我!” “你确定?”路远征弯腰,薄唇贴着她的耳垂,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上,“不能白抱,我得要好处!” 一股热流涌向小腹,她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任由他为所欲为! 这个男人,可真知道她怕什么! 第122章 事后, 两个人洗完澡相拥靠坐在床头上闲聊,说是闲聊也算是议事。 路远征嗓音还有一点哑:“咱们国家有几百座岛屿和浅海礁盘,但因为一直没有进行人工开发建设, 其中一部分已经被周边的小国非法侵占。 我们刚夺回来的群岛包括彩虹岛就这样被其他国家占走的。还好现在夺回来了。所以我们才来守岛顺带把彩虹岛开发成能供人们正常生活的岛。 如果咱们只夺回来依旧放着不管,还是会悲剧重演。总不能一直这么循环,领导人意识到这一点,才让我们驻守群岛, 哪怕小到只有一两个人站立的礁盘也都有人驻守。 最开始以为随便涨涨海水都能淹没的礁没人稀罕, 重视程度不够, 导致几个战友无辜失踪虽然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大概率是被偷袭……为国捐躯了。” 许问知道彩虹岛牺牲了很多战士才拿回来的, 也听说因为暴风雨补给船没及时到,在吊脚楼上的岗哨无缘无故失踪,问他:“所以咱们想夺回其他被占的岛或者礁,还得引发战争?” 路远征摇摇头,“战争是最逼不得已的手段。最好还是能和平解决。我想跟你说的是, 如果你真有更好的办法来弄人工珊瑚礁那再好不过!” “你要这么说的话, 我觉得我野心可以再大一点儿,试试人工岛?” 路远征失笑, “那倒不必!咱们彩虹岛现在都还没开发起来,还不到需要扩张的时候。你要是有办法做这个人工珊瑚礁顺便让其他嫂子忙起来就是帮你男人的大忙了!” “嗯?”许问拧眉, 纳闷道:“不是帮石磊的大忙了?怎么成帮你的忙了?” “安抚嫂子们是他的事, 但是开发建设海岛是你男人的事!所以你这叫都帮了。” 许问眨眨眼:“帮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路远征大掌沿着她光滑如丝缎的后背往下, “让你舒服一下?” 许问从他怀里滚了出来,离他远远的,“你想得美!狗男人!” “嗯?什么男人?”路远征眯起眼。 听出他声音里的警告, 许问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男人!” “晚了!我听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问重新被他钳制住,徒劳地挣扎了两下:“所以……路远征,你的惩罚和奖励区别在哪?” 路远征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太正经地回她:“区别在让你哭还是让你叫?” 许问:“……” 珊瑚也不是那么好“种”的,因为需要经常下海。 不是那个经商的下海,是字面意义上的下海。 得需要穿戴潜水设备,哪怕是在浅海也得潜到海底才行。 光这一条就劝退了不少旱鸭子属性的嫂子。 许问上辈子去旅游的时候倒是当过“蛙人”,还真体验过种珊瑚。 但娱乐性质和职业性质的种珊瑚是两码事。 前者图个新鲜好玩,后者是实打实的艰苦劳动,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忍受日复一日的风吹日晒。 珊瑚其实算是“娇娇女”对海水的坏境依赖比较重,需要适宜的温度,还要满足各种条件。 种珊瑚不像种庄稼一样,撸起袖子就能干,还得经过专门的培训,学好潜水以及护理珊瑚的技术。 为此,路远征跟石磊专门打报告申请了相关的专家过来支援、培训嫂子们。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又给一部分嫂子们找到了事情做。 可还有大半嫂子无所事事。 也不是说嫂子们必须得干活,主要很少有嫂子有许问这样的心态,另外没有人喜欢忙,但也不喜欢一直闲。 譬如许问上辈子经历过的因为某些不可抗力造成的“全民坐月子”。 第一周的时候,不用走亲访友,全家窝在一起是种享受。不上班不上学不出门,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特别惬意。 一周后就开始有点崩溃,努力在家里自娱自乐,做游戏做面食,“过家家”式在家里制造出旅游景点的气氛。 第196节 二周后出门扔个垃圾都算是放风,家里人都抢着去。 一个月后,所有的人都觉得“上学真好!”“上班真棒!” 在彩虹岛上,其实就相当于群体隔离状态,只能在彩虹岛上活动,出入不太方便。 不过人多,暂时也能满足社交需求。 短时间门内不会出问题。 营区内部一般是谢绝参观,但是家属区可以互相串门。 新上岛的嫂子们,在熟悉坏境、请自家男人的战友们到家里做客、跟着自家男人去别人家做客的过程中也消磨了不少时间门,最起码前一两个月不至于无聊,算有事情可做,加上刚上岛新鲜好奇还能风平浪静。 时间门就这么一点点到了盛夏,又到了一年高考时。 王英又参加了高考,区别大约就是比去年淡定了许多,填报志愿时脚踏实地了不少,没再填各种名牌大学,选了一所师范类大专。 填志愿时还来找许问帮忙参谋过。 许问问王英为什么要选师范,王英说教小孩这半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许问就没再多说什么,根据自己的了解给她推荐了几所符合她要求的学院。 考完也不再心心念念等在岸边,没事带带娃备备课。 岛上的小学跟陆地上一样放了暑假。 一部分官兵趁机休了一次年假,石磊和宋宝英一家三口也走了。 石磊离开,意味着路远征就不能再离岛。 让冬生郁闷的是,豆豆一家三口也回老家了,还得一个月后才能见面。 许问为了哄冬生开心,天天开着他们家的屋船出去晃,不过也不敢走远,就在浅海区玩会儿。 娘俩或坐或躺,在海上飘着,要么吃水果看海景听海声,要么冬生写作业,许问研究人造珊瑚礁。 在多角度通过魔镜咨询后,许问发现3d打印的人造珊瑚礁最为合适。 所谓3d打印,就是快速成型技术的一种,和普通打印机是一样的工作原理。普通打印机只能打平面,而3d打印机则通过一层层打印最终呈现所需物品的立体效果。一般以数字模型文件为基础,以粉末状的金属或者可粘合的塑料等物质为主要原材料。 据不靠谱的魔镜所说,最早的3d打印技术用在商业领域应该是在八十年代后期,也就是说如果许问要用这项技术,就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弄不好还得成为一个发明科学家之类的。这可不符合许问低调的人设。 重点是,许问也问过魔镜,在这个年代,先不说计算机能不能做到支持3d打印技术,单单一台计算机价值数万块。 魔镜所能找到的参考资料是一台七十年代的ibm 5150,起售价是一千五百六十五刀,高配更是在三千刀以上。 按照这个年代的购买力,一万元约等于四五十年后的六十万元。三千刀大约等于两万元。 也就是说一台高配电脑要一百二十万。 这是随军补贴只有十块钱一个月的许问能考虑的东西吗? 哪怕她一个月不只有十块,虽然她不去上课,但是大学生该有的补贴学校也在她去考试的时候补发给她了。 就算这样,许问也不过是个年薪几百块的咸鱼。 所以许问在经过数天的纠结后放弃了3d打印人造珊瑚礁这条路。 很少见许问会半途而废一件事的路远征好奇地问她怎么不继续捣鼓了?按照许问的描述,这将是扩张彩虹岛面积最有效的办法。 许问只幽幽地问了他一句:“不考虑材料成本,单一台计算机,价值百来万,你是能打报告申请还是能自掏腰包买回来给我?” 路远征:“……” 他沉默了会儿,道:“媳妇儿,我觉得其实一年一圈两点五厘米的推进是最合适的。” 人得量力而行,路远征敢在一百个敌人的包围圈中逃生,能带一百个兵歼灭一千个敌人,但,真凭空变不出一百万块。 别说一百万,一万块都难。 许问被路远征受伤的模样逗笑,“老公,别怕!不就一百万么!以后我赚来给你花。” 路远征没当真,笑着点头,“行!最近胃口不好,饭就喜欢吃软的。” 闹归闹,咸鱼了两年的许问还是觉得人实现财务自由后的咸鱼才叫真咸鱼。 街上的乞丐其实生活也很咸鱼,每天吃饱了找个干净地方躺着,身边摆个碗晒着太阳,什么活也不干,够咸鱼吧? 那有钱人躺在游艇上,吹着海风晒太阳,都是一样的姿势,都是一样的太阳,差别无非就是物质层面上的享受。 世人应当都偏爱后者,许问也不例外。 她在留学时,曾经穷游过。不知道是不是她思想觉悟不到位,总觉得穷游很累,远不如富游身心舒坦。 总而言之,许问想要赚钱了。 怎么赚?是个问题。 8月1日,对路远征他们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节日,建军节。 对彩虹岛来说也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历时大半年,海港终于竣工了。 这一天数艘军用船只开进彩虹岛港口停泊。 有战舰也有运输舰。 以前大型船只无法在彩虹岛靠岸,所有的武器弹药军用物资都得先到中心岛,他们再开着小船到中心岛接货。能接回来的也都是些轻便体积小的武器。 这回水陆两栖装甲车也终于运送到了彩虹岛上。 全岛官兵集体围着海港上欢呼。 于他们而言,这铁壳家伙跟口红包包于女人差不多。 许问开始不知道,光听动静还以为八百战士同时脱单并且今天婚礼呢! 知道原因后,调侃了一句:“所以这是把情人接回来了?” 路远征斜眼睨她,接着她的话道:“那我得跟小情人私奔了!” 接下来一个月他们要进行半封闭式训练,人要跟武器磨合,主要是指舰和装甲。 半封闭的意思,他们要到海上,吃住都在海上,偶尔还会回彩虹岛上补给,但不是所有官兵都能登陆,来了也只能在营部。 也就是说家属楼的全部官兵都重新回到班里去住,即使同住一岛的嫂子们跟战士们也是牛郎和织女。 一些刚上岛的嫂子们不适应,抱怨早知道这样就不上岛了,来了也见不到人。 别说其他嫂子不适应,就连许问也不适应。 似乎自打路远征捡回一条命之后,他俩还真没这么正儿八经的分开过。 四五天就是许问跟路远征分开的极限。 到了一周没见面,思念泛滥变成一种煎熬。 许问话越来越少,提不起性质做事。她每天坐在屋船上,看着远处的海面。 远处是路远征他们在进行抢滩登陆的训练。 隔着一段距离,许问的视力算不错的,也看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人影。 许问不能在那些身影里把路远征准确的挑出来这件事让她更失落了。 每天睁开眼一摸身边的床单是凉的就开始失落,会想路远征现在在干什么?他吃饭了吗?还好不好?会不会在想我? 满脑子都是诸如此类的想法,完全没心情做其他的。 许问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种状态实在太丧了! 她怕时间门久了她也会成为怨妇。 许问想了想,把同样不是特别精神的冬生叫回来,“冬生,你无不无聊?” “无聊呀!豆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那么多好朋友为什么单单只找豆豆?福娃根生他们不是都还在岛上?” “可我只想跟豆豆玩。不是,我也想跟其他小朋友玩,但是豆豆不在我就没心情跟其他小朋友玩。” 许问:“……” 她挣扎了一句:“难道你都不想你爸爸?” “也想啊!爸爸好久都没跟我分开过了,也有一点点想他。”冬生拇指食指捏出一条缝隙,以示有多么小一点儿。 许问:“……” 许问深吸一口气,在动手把他扔出去之前,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不想跟着我去找你二舅玩?” 如今经济特区已经宣布成立了,去看看二哥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赚钱门路。 冬生瞬间门眼睛亮了,“二舅不是在岸上吗?那我想去!” 许问点点头,“走,收拾行李去!”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防止路远征担心,许问跟冬生带好行李和路费,给路远征写了封信放在茶几上,娘俩牵着人离开彩虹岛。 其实彩虹岛离鹏城特别近,但是因为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许问母子还得先从彩虹岛上转移到中心岛,从中心岛折到海城,再从海城绕一大圈到鹏城。 本来一个小时的路,走了一整天。 天蒙蒙亮就出发,大晚上才到。 许问先到鹏城比较好的招待所开了一间门房,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去找许闻。 许闻跟二叔还租住在许问跟路远征上次帮他们租的房子里。 许问母子到的时候,二叔去上班了,许闻还没起床,是被许问拍门叫醒的。 给许问开门的时候顶着个鸡窝头,一脸睡眼惺忪,看见许问顿时精神了几分,“问问?你怎么来了?” “好几个月没见你了,过来看看你!” “我也很想你!那你等等!”许闻说完啪就把门关上了。 许问:“……” 想我就这么对我? 过了会儿许闻再开门,头发也梳过了,上衣短裤都穿上了。 许问进门扫了一眼,房间门明显也匆匆忙忙收拾过,隐约还能看见收拾前的痕迹。 两个大男人的房间门,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惊喜,跟猪窝有一拼,不过还好,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第197节 许问嘀咕了一句:“包袱还挺重!” “你说什么?”许闻没听清。 “说你怎么这个点儿还在睡觉?”不算早,但也不晚,刚过早上八点钟。 第123章 “我现在都是出夜摊, 晚上回来的晚,所以早上起不来。” “啊?为什么?” “白天大家都要工作,出来逛的人少。再说这破地方白天要热死人, 晚上凉快一点儿。这边的人似乎更喜欢晚上出没,都是夜里欢。跟咱们那边特别不一样。” “那倒是。”许问点头。 魏庄公社的冬天,六七点基本上就算一天的结束。即使在市里,公交车也都停运, 多数商铺都会关门。 夏天会稍微晚一点, 大家睡觉的时间大约在八点左右, 市里比公社稍微晚一点大约九点左右商铺关门。 有且只有一班公交车末点在九点零五分, 除此之外, 七点半就没公交车了。 而鹏城或者海城,晚上六七点,似乎才是人们一天的开始,热闹到半夜。 “二舅,这是什么?”冬生指着房间角落里一个周身黑了吧唧, 弧度圆润近似椭圆形带盖的容器问。 “爆米花用的锅。”许闻解释, “一会儿你想吃的话,我给你爆一锅。” 许问看了眼, 也有些新奇。这玩意在几十年后已经很少见了,手摇碳烤式爆米花锅。 许问对这锅印象最深的就是出锅时砰那一声。 冬生年纪小又一直生活在大院里, 还没见过这稀奇古怪的玩意, 猛点头,“我吃!谢谢二舅!二舅咱们现在就爆米花吧?我帮你。” “等会儿再吃吧!”许问招了招手让冬生过来, “咱们先去吃早饭,你不饿吗?” “饿!麻麻,我们去吃奶黄包吧!” “好!” 许问兄妹带着冬生到茶餐厅, 点了几样早点,至于最灵魂的茶,被他们放在一边。 他们兄妹俩都不喜欢喝茶。 许问见许闻胃口似乎不太好,问他:“刚睡醒不饿吗?” 许闻打了个呵欠点点头。 许问仔细打量了一下许闻,皱眉:“二哥你是不是总不好好吃饭,瘦了好多!赚钱要紧,但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不能为了省钱或者拼命赚钱就不好好吃饭。” 许闻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回面前的盘子里,苦着脸道:“还真跟钱没关系!这里的东西都太甜了我吃不惯!我有点想咱娘蒸的干粮了。” 干粮在魏庄公社指得就是馒头。 正儿八经的手揉面,铁锅蒸,很有嚼劲。 别说许闻,许问都有点想吃。 冬生眨眨眼,“二舅!甜得多好吃呀!你怎么会不喜欢?” 许闻伸出手隔着桌子揉了揉冬生的头发,“再好吃的甜点也不能天天吃,天天吃就腻了!”他舔了下唇,“好怀念咱娘包的油渣韭菜饺子。想一想都流口水!” 油而不腻的猪油渣拌在翠绿鲜嫩的韭菜馅里,咬一口别提多美了! “那咱中午找个饭馆吃饺子去。”冬生提议。 许问点头。 许闻摆摆手,“别想了!我已经把这都转了一圈,饺子是有卖的,但你们知道吗?这里的饺子都透着甜味。别说饺子,豆腐脑都是甜的。还有海带!我好歹也活了小三十年,第一次知道豆腐脑是甜的!海带还能煮糖水!东西还是咱们认识的东西,但味道实在让人无法忍受。”许闻咬着牙,皱着眉,浑身透着嫌弃。 许问虽然很同情他,还是忍不住失笑,“这是南北饮食文化的差异。咱们的咸豆腐脑在南方人眼里同样不可思议。大约跟你嫌弃甜豆腐脑差不多一样另人难以接受。 至于海带。咱们那边为了好存放,都是重盐淹过晒干,上面都浮着盐粒子。想吃的话还得先用水泡几回才能不齁人。 人家这糖水海带……”许问笑到不行,“二哥,我是真没吃过,也没法想象那味道。” 不过许问知道,客观来说也没有许闻嫌弃的这么难吃,事实上偶尔吃一次的话,还挺好吃。 在南方各种甜食中,大约只有甜豆腐脑许问有些接受无能,其他还都挺喜欢。 许闻:“……” 冬生挠挠头:“二舅,买不到就自己做呗?我麻麻经常在岛上包水饺呀!” 他小小的脑袋实在无法理解二舅大大的难题。 “可我没空呀!”许闻解释,“我平时上午要睡觉,下午就出摊,收摊都半夜了,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做水饺。” “没关系,今天中午我来做。”许问举手承诺。 于是吃过早饭,兄妹二人带着冬生去买板油和韭菜。 板油在北方随处可见,就算是在公社唯一那一条街上,也很容易买到。 在魏庄公社的百姓眼里,板油性价比远远超过豆油或者菜籽油。 便宜,猪大油炒菜香,刚炼完猪油的油渣酥脆,稍微放一点盐调味,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用来炒菜或者包水饺,总而言之怎么吃都好吃。 可鹏城这座现在渐渐脱离各种粮票肉票可以自由买卖的特区还真不太好找板油。 也可能是许问他们找的地方不对,顶着越来越毒的太阳,足足跑了好几条街买到了一斤板油。 一路逛下来,许问很是感慨。 这个不大的城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她上次来这里不过是半年前,又有了不少变化。 一栋栋水泥建筑腾空而起。 小城边缘拦上了高高的铁丝网,出入严格管控,必须要有通行证。 亏得许闻早来办好了暂住证,许问他们才能以探亲进来。 很多在未来叱咤商界的大佬,这会儿估计正在找铁丝网上的狗洞往里钻。 大佬即使在微末,商业嗅觉也比一般人灵敏许多。 街上来往的人明显更多了,很多外国人,也有很多许闻这样的第一批鹏城淘金者。 许问看着路边越来越多的合法小商铺,灵光一闪,问许闻:“二哥,你要不要试试开个店?” “什么店?” “水饺店?馒头房?再不济弄个手擀面店也行。这里很多打工的人都是咱们北方来的,肯定也和你一样,时间久了就馋家乡那一口地方味道。咱也不开大饭店,就开一家小饭馆。像建筑工地上的工友们,也许愿意下班了来吃一碗顶饱还不贵的面条或者水饺。” 许闻摇头,“面条还好说。水饺我包的不好看。你嫂子倒是很在行。” “想我嫂子了?” 许闻嘿嘿笑着摸了下后脑勺,算是默认。 许闻跟桑小青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小青年,他们不会把情情爱爱挂嘴上,甚至最初结婚跟爱不爱也没有太大干系,他们一生都有可能不会跟对方说一次我爱你。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生出无声爱意,也只是放在心底。 “那你跟我嫂子开个夫妻店也可以。反正现在你来了也快半年了,已经能在这里立住脚赚到养家的钱了。有你赚的钱,咱爸妈也不用那么辛苦赚工分,就算嫂子一起过来,家里压力也不那么大。”许问劝道,本还想说自己可以先掏一部分钱,但估计以许闻的性格肯定也不会要。 许闻有点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春生还那么小。在这里虽然赚钱多肯定也比家里更辛苦些,起早贪黑的。我无所谓,就是有点舍不得让春生跟着我吃苦。” “那先把春生留在家里,让爸妈帮你们带。这样嫂子就能先过来帮你。你们俩先干个一两年,如果觉得这边能适应,想长期住在这里,就把咱爸妈跟春生都接到这边来生活。如果还是不喜欢这里,就跟嫂子辛苦两年攒个本钱,然后回魏庄公社。一两年之后说不定生产队就没了,公社又变成魏庄镇。你跟嫂子在镇上做个小买卖也不错呀?!” “我想让姥姥姥爷一起过来!”冬生举手,“我想姥爷姥姥了!等他们来了,麻麻咱俩做一艘小船从彩虹岛划过来!你不是说如果直接划船过来会特别快吗?一顿饭的功夫就可以了。” 许问没反对:“如果到时候你姥爷姥姥来了,真得可以考虑哦!” 事实上她现在也有弄条船想法,不过得回去再跟路远征商量一下。 正儿八经弄条能在海上通行的船可不像做个自娱自乐的屋船那么简单。 还需要很多手续。 许闻思考半天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拍手:“那等会儿回去我就给家里写封信,问问爹娘还有小青,如果他们同意的话,那就按你说的办!” 许问点头。 三个人寻摸到板油后又买了些韭菜,回到许闻和二叔租的房子。 许闻带着冬生去买玩具,许问负责炼猪油。 想要得到酥脆的油渣得先把板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冷锅稍微加一点点水放进切好的板油,生火加热。 慢慢锅里开始冒泡,等水分慢慢蒸发干净后就只剩下橙黄明亮的猪大油。 猪大油在凝固后才会变成白色粘稠的固体。 韭菜喜油,所以许问炼猪油的时候没把油渣炼成焦黄色,略一点泛黄就用漏勺捞出来放在盘子里放凉。 因为鹏城也特别炎热,这个油放凉的过程特别漫长。 许问坐在冰桶旁,择韭菜。 南方大约水土不一样,不光养人也养菜。 在北方,多数的韭菜都比较细,叶长根短。 鹏城这韭菜粗的活像北方韭菜成精,远远看去跟小葱一般。 在北方只有特别老的韭菜才会这么粗,可鹏城这韭菜别看壮实,很细嫩,根一掐就断。 许问细细地把干叶和韭菜根上的腐叶都择掉,用清水都洗干净,放到菜篮里晾干水分。 她刚忙完,许闻带着冬生回来了,买了个糖人,带了两个炒菜回来。 “不是说吃水饺?你怎么又买炒菜了?”许问纳闷。 “中午忙活太热,再说,晚上二叔也回来。他肯定也馋水饺,咱等二舅一起吃吧?”许闻道,“要不然感觉像背着二叔偷吃。” “不至于就一顿饺子!”许问摇头,“而且我也没忘记二叔。我还想等晚上带你跟二舅出去吃大餐。” “你这丫头发横财了?人家路远征赚分钱不容易,你别这么大手大脚的花了吃吃喝喝!”许闻嫌弃她。 “哪有!我们平时在岛上也花不着什么钱。这不寻思跟你沾沾光打打牙祭!到你这儿成我不过日子了,是不?冬生。” 冬生点头,“麻麻说的对!二舅,我想吃肉。” 许闻:“……” 第198节 “再说,上学期间,我们学校每个月给十五块补贴,部队每个月给十块补贴,我一个月啥也不干就有二十五块,吃顿大餐怎么了?” “看你嘚瑟的!你大学补贴那十五块够你花吗?你随军那十块不还是占人家路远征的便宜?” 许问气得抬手拍许闻,“你是谁哥?怎么老向着路远征说话?!” “说起来路远征……”许闻一边躲一边狐疑地打量许问,“憋了我一上午了,一直想问,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许问一脸莫名其妙。 “没吵架,你丢下路远征自己来找我?”许闻依旧不相信。不能说许问没良心,但许闻自我感觉可没路远征在许问心目中的分量重。 “你是我哥,我快半年没见你了来看看你怎么了?还必须得跟路远征吵架才能来找你?”许问翻个白眼。 “我不是这意思。”许闻见许问确实不像吵架的,摸摸鼻子,“感觉你俩一直形影不离的。你突然自己过来我就挺纳闷。” 许问叹息一声,“既然你这么不自信,那我就跟你说实话。” 许闻立马正襟危坐,心里直打鼓,看许问这么严肃,不会她跟路远征两个人真出什么问题吧? “我上次见路远征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前了。” “什么情况?他休你了?”许闻眉毛一竖,大有许问一点头他就立马冲过去找路远征算账的架势。 路远征在许家人面前受到的所有优待都是以路远征对许问为前提。 若路远征对许问不好,那许闻还是会无条件偏帮许问。 “你才被休!他们搞封闭训练,我见不到他,在岛上一个人无聊才过来找你的。” 许闻松了一口气,朝着许问翻个白眼:“训练你就说训练,看你那关子卖的!我还以为你俩咋了!我就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好心来看我!呵……”许闻万分嫌弃,“无聊了才想起来找你哥。” 许问一脸坦然:“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 兄妹俩逗了会儿嘴,顺带把许闻买回来的中午饭吃了。 然后许问带着冬生回招待所休息,让许闻也再睡一会儿,说晚点过来找他,想跟着他去夜市逛逛。 不论什么年代,不论整体坏境是否贫穷,一个城市里供有钱人享受的各项服务依旧很出挑。 比如许问他们住的这家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酒店,只是地方人称呼习惯了一时间难改。 这家酒店条件不算太好,最起码不够出名,如果上星的话大约就三星往上一点,在酒店中算是中上。 大约为了招待外宾,整个招待所都翻新过,并且力求跟国际接轨,所以装修有点偏欧美风。 很干净,有浴室有二十四小时热水。 许问要了个标间,她跟冬生一人一张床。 就算冬生现在可以自己睡觉了,她也不能心大到真放冬生一个人住一间屋。 酒店的管理挺严格,安保看起来也不错,许问还是有点不放心,在里面把门插上了。 小孩子刚换了地方新鲜,冬生站在大落地窗前蹦来蹦去不肯睡:“麻麻,这个地方能看见海!” 许问有点困,打着呵欠问他:“你整天都快住在海上了会稀罕这么远看看海?” 第124章 “不一样!这是住在漂亮房间看的海!比咱们在树屋上看得漂亮。” 许问:“……” 客观说, 明明彩虹岛的海更漂亮。 因为那边是自然海景,这边因为工业发展的原因,海边被破坏了不少。 倒是这酒店比他们的树屋舒坦了好几倍。 许问问冬生:“你喜欢这酒店?” “嗯!好大!床也超级软!饭也好吃。” 许问:“……” 她默了一瞬, 语重心长道:“冬生,麻麻以后会带你住更好的酒店。” 不是因为虚荣,而是觉得男孩子应该多见见世面,不能这么“没出息”, 区区一家三星宾馆竟然让他这么满足, 那可还行?! 许问可是立志要当大佬后妈的! “真的吗?”单纯的冬生没有许问想的这么多, 单纯就惦记更好的酒店会长什么样。 “真的!”许问闭上眼, “前提是你乖乖睡觉。” 冬生立马乖乖跳上床, 闭上眼。 母子俩这一睡,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醒来后,许问带着冬生到许闻跟二叔住的地方包水饺。 许问现在调馅包饺子的水平虽然还不如朱美珍跟桑小青,但应付许闻跟二叔这样不挑食的食客还是绰绰有余。 算上和面,花了一个小时包了六七盘水饺, 她跟冬生吃了一盘, 许闻跟二叔一人清了三盘。 二叔打了个饱嗝,抹了下嘴巴, 感慨了一句:“自打从魏庄公社来到这里,这是我吃过最好吃也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不是许问包的水饺多好吃, 主要这是家乡的味道。 二叔也好, 许闻也好,他们土生土长在桃源大队, 一年到头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到县城赶庙会。 长这么大,市里都没去过几回,更别说一下子跑出几千公里外。 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 许问一个曾经喜欢旅游的留学生自己漂泊习惯了, 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有些歉疚,问他俩:“二叔,二哥,你们后悔吗?” 二叔跟许闻同时摇头。 “这什么后悔的?” “不后悔。” 二叔辈分高,对着许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大侄女,说起来很真亏了你!要不然我现在还在队里被人笑话呢!在这里累是累了点儿,一个月赚的钱能抵小半年的工分。” 不是二叔夸张,而是鹏城这边很多建筑工地已经开始实行多劳多得打破了均分大锅饭的过往。 二叔跟许闻都很能吃苦,挣得确实不少。 二叔说着想起什么,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我还看见外国人例!虽然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他朝我竖起大拇指了!” 许问:“……” “二舅你干什么人家夸你了?” “也没干啥,那傻大个上厕所没带纸,我正好有多余的,分了一点儿给他。从厕所里出来后,他给我钱我没要!” 许问:“……” 许闻:“……” 许闻跟二叔在一起住这么久,对他性格也算了解,调侃道:“二叔,你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外国佬给你钱都不要?” “他给的那钱花花绿绿跟纸似的!估计他们国家的钱,我又不出国,那注定不能花的钱我要它做什么?” 许问:“……” 忍不住想提醒他,他错过了什么,“二叔,虽然我不知道他给你的是多大面值的美元,但是我知道,就算是一美元也比你一天工资高。另外,外币也是可以去银行兑换成咱们国家的钞票。” “啊!”二叔一拍大腿,满脸懊恼:“坏了!赔本了!” 逗得许问跟许闻笑得不行。 冬生听不太懂,迷茫的小眼神在三个大人之间来回游移,不太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吃过晚饭,碗都没来得及收,许闻就着急出去摆摊。 换平时他早都去了,今天是为了陪许问母子,比平时出门晚了不少,一路唠叨祈祷摊位可别让人占了。 二叔工作一天很累,平时都是洗个澡在附近溜达一圈就睡觉。 这会儿见许问跟冬生,亲切,也跟着往夜市去。 夜市是许问的称呼,许闻他们跟着本地人称这里叫东口档。 一到东口档入口,许问有些恍惚。 穿来几年了,第一次见繁华到近似后现代的夜市。 街边琳琅的商铺都装点得五彩缤纷。房子有些破旧但门脸都是新的还努力往洋气的方向装修。 只是看起来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不光被星星点点的灯光一点缀依旧显得很漂亮,很繁华,很有纸醉金迷的感觉。 夜市很繁华,什么都有。 有小吃,有玩具,有许闻卖的劳保用品,有衣服,还有一些比较新潮的玩意。 比如随身听,磁带。 部分算是违禁品,即使在经济特区依旧算是违法售卖。 许问远远看见其中一个摊贩的一双眼跟探照灯似的来回在街上打量,坐在板凳上的屁股只有小半个,腿屈着,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卷起包袱走人。 许问是个生面孔。 那摊贩看见许问的一刹那,手已经搭在包袱一角准备卷起来走人了,再一看她手里牵着的小孩,旁边跟着的许闻,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撤回手,顺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闻子,我给你占着地方呢!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听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许闻指了指许问,“我妹子刚来看我,一起吃了个饭耽搁了会儿。”说完指着那摊贩对许问道:“这个是聪哥。我们俩经常一起摆摊,混熟了,偶尔看谁没来会帮对方占个位置。聪哥还给我了几盘磁带呢!” “聪哥好!”许问主动伸出手,“谢谢你照顾我哥。” 聪哥刚才只顾堤防,这会儿放下戒备心一打量许问,顿时两眼发直,吞了下口水,忙把手背到身后擦了擦,才伸出手握着许问的手,结结巴巴道:“妹……妹好!” 许问一触就收,却被聪哥抓住了指尖。 许闻恰好弯腰往地上铺包袱没看见,许问皱眉。 第199节 “放开我麻麻!”冬生跳起来整个身体压在聪哥跟许问相交握的手上。 许问本来只指尖被他握着,冬生虽然才四十来斤,但劲挺大,一下冲开了两个人交握的手,自己还脸朝下继续往下栽。 得亏二叔反应快拉了他一把。 聪哥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还能看出来红成一片,说话更结巴了:“对……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我……” 许闻纳闷地回头,“聪哥一天不见你怎么还结巴了?” 聪哥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许问这么好看的姑娘。 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 他懊恼地把握许问的手往背后蹭了蹭,他不是故意占许问便宜,就是一激动忘记收回手了。 蹭完又后悔的收回手攥成拳,觉得指尖还残留着 光滑的触感。 听见许闻的话,他下意识抬头看了许问一眼。 许问正忙着检查冬生有没有摔疼。 聪哥这才想起,这个小朋友好像管许问叫妈妈。 他瞳孔放大,震惊中带着失望。 这么年轻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那自己岂不是没机会了? 聪哥失魂落魄地想,好不容易有个一见就喜欢上的姑娘,却已经是孩他娘了。 行吧!不是孩他娘,自己好像也陪不上人家。 许问跟许闻都不知道聪哥内心丰富的已经演了一台戏。 许闻忙着把各类劳保用品一一摆放在布包袱上。 许问和二叔帮着他把爆米花的锅给支上。 “姥爷先给你爆一锅!”二叔自告奋勇给冬生做爆米花。 冬生对这玩意特别感兴趣。 二叔把玉米粒和白糖都放锅的腔膛里,密封好一端的盖子,放在几根细钢筋做的低矮架子上,架子下面是个小炭盆,把煤炭放在炭盆里点燃之后,握着锅炉另外一端的摇把一直摇。 摇把上还有个表,不是时间表是个压力表,摇爆米花锅的时候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得保证受热均匀。 眼看差不多到时候了,二叔嘱咐许问:“给孩子捂好耳朵!” 许问知道这玩意会砰一声,连忙捂着冬生的耳朵,看见二叔端着黑锅到有个长尾巴的竹筐旁,长尾巴其实是个布袋,一会儿爆米花都会跑进去。 见二叔已经准备开锅盖了,连忙闭上眼,咬着牙。 砰! 很大一声响,恍若平地惊雷。 许问一哆嗦,反而冬生没什么事。 许问再睁开眼,竹筐那条布尾巴里已经鼓鼓囊囊装满了爆米花。 二叔业务不熟练,还掉出来了不少。 冬生挣开许问的手,乐不可支得凑到竹筐跟前,抓了一把爆玉米花放进嘴里。 二叔一边清理爆米花锅子,一边问冬生:“甜不甜?” “甜!好好吃!” “慢慢吃,等吃完,二叔再给你弄个大米爆的爆米花!” “二姥爷最好了!”被收买的冬生毫不吝啬地夸奖。 “……” 被这一声惊到的路人不少,有些感兴趣的围了过来,纷纷打探爆米花的价格。 二叔看许闻。 “五毛钱一大筐,两毛钱一小筐。” 不是爆米花那个竹筐,是他批发来的一些小竹篾。 “给我来一筐两毛钱的!” “我也要!” “……” 许问负责收钱,许闻负责分爆米花,二叔就开始给冬生准备大米粒的爆米花。 一锅爆米花很快就卖光了,许问捏着两块钱递给许闻,“哥,你这爆米花的锅哪整来的?” “工地上一个老乡馋爆米花偷偷做的。我看着不错,从他手里买了过来。” 许问夸他:“没想到我哥这么有经商头脑!” 许闻从许问手里接过钱,问她:“你知道这一整锅的成本多少钱?” “五毛?” “四毛左右” “嚯!”许问都惊了,“这么暴利?” 许闻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锅肯定不止四毛。” 这是二叔为了哄冬生爆的米花,特意多加了好几勺糖。 兄妹俩说着话,二叔又一锅大米花爆好了。 这次冬生不用许问给自己捂耳朵,自己两手捂着耳朵无视二叔再三警告跟在二叔身边巴巴地看着。 许问自己捂着耳朵,闭上眼,跟鸵鸟似的,假装不看就不会响。 然而下一瞬,又是一声熟悉的:砰! 这回是豆粒大小椭圆形的大米花,白白胖胖,特别可爱。 冬生一把把的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大米花比玉米花好吃。” “那你留在这里陪姥爷吧?”二叔逗冬生,“等走的时候你留下让你妈妈自己回去行不行?” 冬生想都不想就摇头。 许闻也好奇:“为什么不行?” “爸爸说,麻麻是女人,我是男人。出门的时候我不能离开麻麻左右,得保护麻麻!如果有坏人想靠近麻麻要打跑坏人!” 冬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不忘往聪哥的方向看。 一直关注他们,确切地说一直关注许问的聪哥:“……” 轻咳一声,心虚地低下头。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依旧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坏人。 许闻啧了一声夸冬生:“冬生真勇敢!”又抬头看着许问道:“我怎么觉得他这是不放心你,安排了个小‘监军’呢?” 许问翻个白眼,“想太多了你!” 她们娘俩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路远征都不知道,上哪找“监军”去? 冬生说的是之前一家三口在家闲聊时,路远征教冬生的,就字面意思。 来许闻摊上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男人大都买些线手套胶鞋之类的,女人多数买些套袖什么的。 如许闻之前给她写信说的那样,劳保用品在这里确实是刚需产品,男男女女都会买一些。 没有文化的男人大都愿意卖苦力,去工地上干活,有点文化贪图轻省的就进合资或者外资厂。 许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有了电子厂,只注意到来摊位上买东西的几个小姑娘穿得挺干净。 不过也有可能是下班以后才换的衣服。 她们从摊前路过,许问特意看了眼她们的手和脸,灯光很暗,看不太真切,应当不是二叔这样干苦力的劳动者。 二叔那边生意也不错,一锅接着一锅,冬生对爆米花的锅更感兴趣一点儿,主动提出帮忙。 其实就是想试试摇爆米花锅。 刚忙完一小段,许闻咂舌:“虽然我今天来得晚,但我怎么觉得生意比平时好很多呢?难道来得晚生意更好?” 许闻有些不解。 聪哥插嘴:“不是,你没看见今天来你摊上买东西的多了不少小青年吗?”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许问一眼。 许闻跟着看许问,随即恍然,“吆!问问儿啊!你脸还有这用处呢?来来来,你帮哥吆喝吆喝!” 许问:“……” 问问儿啊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叫法? “一会儿吧?”许问拒绝,“我才来,想去逛一圈。” 许闻哦了一声,“也行!” 许问招呼冬生走人。 倒不是许问小气不肯给哥哥帮忙,她刚才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想逛逛,看看心中的想法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条街挺宽敞,人很多,比许问之前在县城赶的庙会还大,卖什么的都有。 来这里逛的人年龄覆盖范围也很大。 有小孩子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小年轻。 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还有外国人。 许问逛了一圈,跟冬生人手拿了些小吃,一边吃着一边往回走。 第200节 冬生一个手里抓着鸡蛋仔,一个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具。 许问则端着一盒水果捞。 不是记忆里那种用酸奶或者奶油做的水果捞。 其实就是拌水果,各种水果切成块摆在脚蹬三轮车的小车厢上,给个小盆自选。 第125章 等许问选好后, 摊主给称重算账之后再给调拌一下。 不过这地方有些特色确实让许问有些费解,像许闻说得,他们的食物八成都要放糖, 包括馒头。 可老板在拌这些水果的时候,许问看见他往里放酱油。 她想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再仔细一看,拌水果的调料都是类似酱油、椒盐这种,真正的厨房佐料。 许问以为会很难吃, 硬着头皮尝了一口没想到滋味还行! 或者说还不错。 不错归不错, 许问还是不能理解。 不甜的食物放糖, 甜的水果放酱油还有椒盐什么的?! 只能说存在即合理。 逛完一整圈, 许问和冬生也吃饱喝足了, 回到许闻的摊子前。 许闻一看见她,把她拉进去,“来,小问问,给哥招揽下客人!” 许问:“……” 她翻个白眼, “用不用我挥个手绢站在路上, 捏着嗓子喊‘爷,来看看嘛!’?” 许闻:“……” 二叔:“……” 聪哥:“……” 许闻想了想, “你要非愿意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怕冬生回去学舌, 你家路远征会打断你的腿!” 许问:“……” 许问当然不可能真那么喊。 事实上她什么也不用干, 就往许闻身边一站,自成一道风景, 只不过她不自知而已。 越来越多的年轻男人涌向许闻的摊子,或多或少都买一点儿,哪怕是一双袜子, 只为了跟许问说两句话。 尤其是许问把东西递到他们有力时,一个个红光满面,说话都磕巴。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有色相胆边生,趁机想占许问便宜,摸她手。 都被许闻跟冬生岔开了,再后来许闻只让许问站一边,收钱递东西都自己来。 许问吃完水果,从口袋里抽出帕子擦干净手,顺便给吃得满脸都是的冬生也擦干净了手。 干净的白帕子顿时变成了脏兮兮的。 许闻这边也正好忙一段落。 许闻的目标客户就是那些工地上打工的农民工或者厂里那些打工仔。 他们白天要上班,不可能不看时间门的傻逛,一般十点前就都离开了。 这也是许闻为什么又支个爆米花摊的原因。 这夜市很晚才散人,他不想才半场就收工。 许问坐在马札上托着腮研究过往的人群。 “看什么呢?”许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在观察这条街上的主要消费者。” 许闻啊了一声,茫然地望着她:“什么意思?观察什么者?” “就是看看花钱的大爷们都喜欢买什么。我在想做点什么买卖会更赚钱。” “我觉得我这个挺好。”许闻特别满意且自信。 许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许闻卖的都是刚需生活用品,不愁买卖,但是也难发财。 过了会儿,许问开口:“哥,在这里摆摊,基本上没人查,我刚听水果摊的老板说这里马上会进行统一管理,到时候每个月交一点摊位费就能有固定的摊位,大大方方在这里卖东西。就不用偷偷摸摸或者晚上才敢出来摆摊了。这边肯定会越来越好,但是你进货的时候是不是还很难?” 许闻轻叹一声,“可不是!你说这经济特区好是好,但是光特区好也是麻烦。这里又不能自给自足,还是得去外面进货,外面还是吃大锅饭主要是集体经济,不咋让做买卖。给我供货的那几家也是偷偷摸摸,这次去能找到人下一次去就说不定跑空。这不是为难人嘛?!每次一想到出去进货我就头疼。”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许闻再小心,也难免被抓个一两回,进的货物被没收了,还被上教育课,有时候还会罚钱。 最起码一星期白干。 爆米花虽然暴利,但非必需品,属于可花钱买也可以不买的东西,所以赚得钱不如劳保用品多,要不然许闻宁愿只做爆米花。 许问本想开口给许闻普及一下什么叫特区,以及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做什么生意。一扭头看见聪哥侧着耳朵听他们说话,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都是做生意的,许问再大度也不会当众讨论未来商机。 正好也看见冬生开始打呵欠,便起身对许闻道:“哥,我明天再去找你,我先回去。” 许闻嗯了一声,“二叔,你明天不得上工吗?你帮我送送问问呗?她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我也这么想的。” 回招待所的路上,二叔背着冬生跟许问肩并肩往回走。 “二叔。” “嗯。” “你要不要也考虑做个买卖?” “啊?”二叔犹豫了下,摇头:“我不行!我没许闻那么聪明。也不知道卖什么好。” “你接他的活。” “那许闻呢?”二叔纳闷地看了许问一眼,怎么还帮着他这个“外人”撬自家哥哥的生意? 虽然都是许家人,但人总有远近亲疏,比起许闻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他确实是个外人。 “我想让我哥嫂卖吃的。就卖咱北方的小吃,比如水饺、包子、饼都行。” 小买卖也真做大了也厉害。比如开个遍布全国的连锁饺子馆。 重点是许闻应该更愿意跟桑小青开夫妻店。 二叔犹豫了下还是摇头,“你哥有文化认字,他能自己去省城找货批发。我大字都不识一个,出去别说进货了,不把自己弄丢了都是好事。” 许问倒是诧异二叔会这么清醒。 “二叔,先别管其他的,就说你想不想做生意?” “肯定想啊!在工地上赚得是辛苦钱。做生意虽然也辛苦,但是自由,几点出工几点回来自己都说的算。而且赚得比工地上多。” 最起码许闻摆摊比打工赚得多。 “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的明天咱们在一起商量一下。至于货源你别愁,我来解决。” 二叔还是有些犹豫,确切地说是不好意思。 他站定,两手托着冬的屁股往上托了托,“问问。我这些年愧对你奶奶,愧对你们家。你把我带出来让我能自己靠双手吃饱饭,还能攒个养老钱我已经很知足了。再麻烦你我实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二叔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再说咱们也是互相帮助。你跟二哥一起来这里也算互相有个伴。要不然我爸妈我嫂子肯定也不放心我哥。 二叔,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说些虚头巴脑的话。我想让你做生意是为了双赢。你能多赚点钱我也能帮帮岛上的嫂子们。 “什么意思?” “我们岛上有一百多个嫂子,她们平时除了在家带带孩子打扫下卫生,在岛上也没什么事做。人嘛!休息一两天是享受,闲一两个月就是折磨了。 所以我想着回去发动一下嫂子们做些手工活。比如做些布鞋、小孩的衣服等或者织个围巾、编制些小玩意等等。她们做好,我给你送来,你帮着给卖出去,怎么样?” 二叔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也不用进货还能帮帮嫂子们。” “对。去掉成本,你跟嫂子们一人四成,我抽两成辛苦费。”许问道,“我跟你是家人跟她们是朋友。合伙做买卖得先把帐分清楚。你要没意见等我回去再跟嫂子们谈这事。” “给军嫂们四成,咱爷俩一人三成。”二叔觉得有些占许问的便宜。 “摆摊也要风吹日晒赚点钱不容易。我只是穿个线送送货,要点辛苦费就行。而且要这两成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刚开始合作,双方都不熟,很多事都不懂,我帮着跑个几趟。等时间门久了稳定下来我怕是就懒得来回跑了。到时候会换别人给你们送货。这两成是为人家要的。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帮忙。” 许问很了解自己,她是真得懒,也没什么斗志,标准的咸鱼一条。 合作之初,出于责任心她愿意跑腿帮忙,等时间门久了,她不会愿意一直来回送货当船夫的。 二叔听许问说的这么直白,也就不再劝,点点头,应下。 许问跟冬生在鹏城住了一周左右,逛遍了鹏城,跟许闻和二叔都商量好新的生意计划,带着冬生走了。 不过新生意都不着急,许闻寄回去的家书,等许秋石他们商量之后有决定再寄回来最起码也得半月之后。 许闻那边不确定,二叔这边也不愿意开始,他觉得好像抢了许闻生意一样,死活不同意。 既然不着急,离路远征训练结束还有一段时间门,许问干脆带着冬生去旅游。 这个时代劳动最光荣,很少有人会出门旅游,就算有肯定也不能明晃晃的说游山玩水,美名其曰散心。 许问带着冬生到处“散心”。 冬生五岁半,正好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得不行。 问很多大人觉得理所当然,并且没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麻麻,天为什么是蓝的?” “麻麻,为什么这个地方有山那个地方有海?” 第201节 “麻麻,天到底有多高?” “……”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 每到一个地方,正好求知欲旺盛年纪的冬生都像一块小海绵,努力汲取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许问也会在请教魔镜后或者根据自身曾经的经历和知识,在游山玩水的同时,把这个的地区的人文地理历史相关文化都教给冬生。 许问是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不过行不是只玩乐路过,而是好好了解一个地方。毕竟纸上的文字总不如真人真景更容易理解。 许问也没敢走太远,挑了两三个几十年后人挤人的景区,带着冬生去转了转,感受了下什么叫人少风景好。 比如桂林和丽江。 桂林山水甲天下。 母子俩边走边看,许问给冬生讲桂林的历史,带他爬山赏跟海不一样的水,吃当地的特色。 单在桂林就呆了一周。 本来许问的意思是该启程会彩虹岛。 毕竟路远征集训就一个月,她在岛上呆了一周,去许闻那加路途一周,到桂林这里不算路途都一周,路上边玩边走也好几天。等辗转回彩虹岛,路远征差不多就该结束训练了。 冬生没玩够不想回去。 许问看他除了玩也真得学了不少历史地理人文之类的知识,想了想决定再去丽江转一圈。 等到冬生将来长大了,景点就人多门票贵,满世界旅游团乱飞,动辄还有隐形消费。 每逢节假日,景点人山人海,也不知道看人还是看景。 哪像现在,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去广阔天地大展作为去了,像许问这种四处溜达的咸鱼实在是少之又少。 景点只有景,没什么人。 连景点附近的住宿都特别便宜。 而且许问出来时的介绍信是到中心岛上开的,为了照顾她们母子,宋伯伯多出了一份证明,能让她们母子买卧铺票。这样路上也没那么累。 丽江许问曾经来过,但是这时候的丽江跟记忆中的丽江不太一样。 景色更美,遇见的人也都多了几分朴实少了不少市侩。 应当是大环境所致。 虽然8月盛夏,不过丽江不算热。 其实跟彩虹岛比起来,鹏城都不热。 丽江是个多民族聚集地,除了正常的历史地理人文之外,许问还给冬生普及了十余个少数民族的特色和民族文化。 想起上一次在中心岛上,路远征对情侣装很喜欢,许问在跟冬生逛街买衣裳时也没忘给路远征带一份。 其实这些天也还是会想路远征,甚至有点比在岛上时更想。 看见漂亮的风景会想,吃到好吃的美食会想。 动不动就把”你爸爸要在就好了!”“可惜你爸爸没吃到”这类的话挂在嘴边。 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自觉会想起他。 就像路远征说的,再忙再累也不妨碍思念她。 这种思念如影随形,不需要单独的时间门和空间门。 在丽江呆了四五天,娘俩赶在介绍信过期前晃晃悠悠赶回彩虹岛。 八月底,大部分休假的官兵都已经重返岛上。 包括冬生心心念念的豆豆以及石磊和宋宝英一家。 许问跟冬生一靠岸就见路远征坐在不远处抽烟。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一条腿平伸,另外一条腿屈着,多少有几分不羁。 看样子应该坐了不是刚过来。 许问一怔,很惊讶:“你在等我们?” 冬生已经朝路远征飞奔过去,“爸爸,我想你了!” 许问:“……” 平时真没看出来。 还不等她揭冬生的底,冬生自己又补了一句:“麻麻最想你了,天天念叨你!” 路远征张开胳膊接住冬生,先回了冬生一句:“是吗?”顺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下,又捏了下他的脸,“高了点儿结实了不少。” 又抬头看看许问,“不算等你们。就想看看某个没良心的女人,什么时候肯回来!” 许问“啊”了一声,眨眨眼,反应过来,“你一直在等我们?”顿了下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娘俩回来之前,你天天在这等着?” “那倒也没能做望妻石。”路远征摇头,“毕竟我也不像某些人那么自由。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还有工作,也就傍晚有点时间门来这里转转,看有些迷路的人是不是良心发现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许问:“……” 又好气又好笑,多少还有点心虚:“我又没不是没给你留信,你至于这么阴阳怪气?” 路远征拍拍冬生,示意他先上一边玩去。自己起身走到许问跟前。 他身材高大,极近的距离下,连许问的视线都挡住了。 他微微低头,“我阴阳怪气?咱俩换换我觉得你会更生气” 他自认为自控力已经算好的。 “另外……”路远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拇指和食指捏着边缘在许问眼前晃了晃,“你说的信是指这个吗?” 许问抬眼一瞧:“……” 纸上的墨迹晕成一团,许问作为原作者也无法从上面认清任何一个字。 纸张之所以皱皱巴巴也是因为泡水后强行展开所致。 她有些茫然:“怎么会这样?” 她写完明明是折叠好放在茶几上,压在茶盘下的。她还特意摸过,茶几上是干的并没有水。 路远征被许问狐疑的眼神气笑了,“怎么?怀疑我生气扔水里又捞回来诬陷你?” “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看他现在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路远征:“……” 他眯起眼,从牙缝里往外挤她的名字:“许问同志!“ 大约路远征的语气过于不友善,最起码冬生分不出路远征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冲过来挤进两个人中间门,张开小胳膊把许问护在身后,一脸英勇,声音特别大:“你不能打麻麻!那信是我弄湿的。” 路远征:“……” 许问:“……” 许问纳闷地问冬生:“你什么时候弄湿的?” “咱们走的时候,你去楼上检查门窗,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撒了点儿。”冬生低下头,声音低了下来,“我擦过了的!” 他当时就拿毛巾擦了干净了纸上的水。 “那你倒是把茶几上的水一起擦擦!”路远征语气不是很好,抬手就在冬生额头上弹了一下。 光把信擦干净,茶几上有水,放上去,信一样重新湿透了。 他天天拿着那封信比研究最高等级的密码文件还认真。 翻来覆去猜测许问的去向和回归时间门。 许问:“……” “我……我忘了!”冬生揉着额头,委屈兮兮的。 许问摸摸冬生的头,“你先到那边等等我,我和爸爸说几句话。” 冬生见路远征脸色真不好,点点头撒腿跑了。 “真生气了?”许问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腰。 路远征顿了两秒,还是妥协地伸手回抱她,“不是生气,是担心。” 默了会儿咬着牙道:“我拆炸丨弹的时候都没拆这封信那么小心,好不容易一点点揭开,没几个字能看。” 要不是看见个哥字,大约能猜出来许问是找二哥许闻了,否则早急疯了。 现在也着急的不行,还想着等跟石磊交接完工作,许问要再不回来,他就休年假离岛去找她们。 虽然这是个意外的结果,但许问多少还有些歉疚,“对不起啊!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回来了!” 路远征眯起眼,“虽然能看来的字不多,还是能看出来你说的是十天半月回来,落款日期是8月8号,请问许问同志现在是多少号?” 许问:“……” 许问没回答,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先发制人,软着嗓子开口:“老公,我想你了!” 第126章 路远征眼神深了深, 左右看了看,在她耳边咬牙道:“等回去我再收拾你!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没事!” 说罢松开她的腰,牵起她的手, 拿起她脚边的行李,招呼冬生,“傻小子!该回家了!” 许问以为得走回去,没想到路远征是开车来的。 不是运石头的那种, 应该是他又重新做的。 冬生也看见了, 快跑两步围着电动车转。“爸爸, 这是你给我做的吗?” “你想的美!”路远征半点面子都不给, “给我媳妇儿做的。” 这是一辆外观类似方头轿车的电动车, 纯木头打造,刷了一层清漆。 没有真汽车那么大,也就一个脚蹬三轮车大小,还是敞篷的。 第202节 用得还是之前许问倒腾的那一套电池做法,汽车只有前进倒退和停止三个档位。 跟许问上辈子见过的儿童汽车比, 最大的区别大约就是路远征做的这个汽车有四个座位, 空间门不大。 一家三口上了车,把东西都放在最后一个座位上。 半路上路远征突然开口:“这是第十天。终于不用一个人回家了。” 他语调很很平静, 甚至带着一点失而复得的喜悦,可许问听着莫名有些心疼。 抬手抓盖在他垂在一侧的手背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除了你们俩的安慰, 其他倒是不担心。主要……”路远征顿了顿,“是真的想你们了。” 许问刚想说话, 看见他开着电动敞篷车路过了自己家,哎了一声,问他:“去哪儿?咱们搬家了吗?” “没搬家。石磊他们从老家回来了要请吃饭。除了我还有几个连长。” “啊?”许问懵道:“那突然加上我, 合适吗?” “放心有你饭吃。” 一大桌子人,多数都是许问眼熟的。 大家一看见许问先是一愣,随即打招呼。 “问问嫂子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露营得站成望夫石,焊在海边了。” “就是。怎么也没听你说什么,人就消失了?要不是咱们这岛实在够安全,我都得以为你跟冬生被坏人掠走了。” “唉!本来以为是来吃饭的。一看见嫂子就知道光看你跟露营,我今晚就不饿了。” “难得有机会嘲笑露营。问问嫂子,你还残忍的把这个机会给剥夺了。” “……” 许问当时算是说走就走,实在没想到因为冬生一杯水,差点把母子变成失踪人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没想到会让大家这么担心。” 豆豆妈端着一盘香肠上桌,闻言笑道:“让我们担心是小事!露营差点急疯了。你说你给留个信也不好好留,弄个墨迹斑斑的,揭都揭不开,差点把露营给逼疯了。” “就是!”宋宝英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桌,闻言也道:“别说露营。我都担心坏了!我还说报警呢!被老石笑话了一顿。” 在军人的地盘上,丢了人还报警? 这是侮辱谁? 路远征什么都没说,到军医那儿借了把镊子,回来把门一关。 第二天没事人一样,照常起床到营部。 其他人眼里,路远征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只有天天跟他在一起的石磊能察觉其中的不同。 话更少了些,心情不太好。 石磊开始的时候也没注意,还逗他:“吆!今天还来营队了?我还以为你得直接去中心岛要假条,去追妻!” 路远征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是没想过。你刚回来得交接工作。” 石磊默了瞬,拍拍路远征的肩,“咱这行……有时候真不怪人家女人烦咱。过于理智了。媳妇儿都跑了还得先惦记交接工作的事。” “没跑。”路远征瞥了石磊一眼,“我媳妇儿去我二舅哥那呆半月。” 石磊:“……” 他放下笔,好奇地望着路远征,“你怎么知道的?就凭那一团粘在一起揭都揭不开并且墨迹都糊成一团的纸?” 路远征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磊这才意识到到路远征在不开心还是特别不开心。 既然有了时间门,路远征要做的就是等。 等待其实是件特别煎熬的事。 每天中午晚上路远征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弄那辆电动汽车。 一开始大家是不知道他在弄汽车,只知道他天天做木工。 傍晚那顿饭,路远征都不吃,得空就往岸边跑,什么也不干,就坐在石头上看着海面。 有次石磊跟宋宝英散步路过,石磊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他背影,觉得他背影特别孤独。 但,自己过去并不能破坏这种孤独还可能让他心情更差,于是又收回了脚步。 宋宝英还问他,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石磊说:“他想要的是许问不是我。” 宋宝英轻叹一声:“这许问嫂子平日也不是个办事不靠谱的啊?!这次怎么还招呼不打就走了?” 不等石磊开口,又补了一句:“也不能怪许问嫂子。是你们搞封闭式训练,她有急事离岛也联系不上路营。只能留字条,谁也没想到字条被水糊了。” 许问听宋宝英跟石磊他们一人一句揭路远征的底。她侧过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正侧着脸回答其他连长的问题,明明没看这边,却在许问看她时,抬起手盖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轻捏了两下。 许问在他掌心中翻过手,把手心朝上跟他十指相扣。 路远征说话的声音顿了下,下意识低头往两人相扣的手上看了眼。随即用力扣紧许问的手,才回头继续说话。 宋宝英胳膊肘拐了许问一下,“路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怎么确定你是他们训练结束第十天回来的?” 许问:“……?” 她不知道啊。 没等她问什么训练完第十天,石磊就开始习惯性拆路远征的台,“他知道什么啊!他就在信上看见个十天半月。但他不知道许问去哪也不知道十天半月什么意思。就自己猜测了几个可能性。 比如许问是从写信那天起离开十天半月。也或者是说我们训练结束后十天半月再回来,总之他想了很多关于这个十天半月的可能性。 只是恰好今天是我们训练结束后的第十天他回来了而已。 我早就问过他,如果他这些猜测都不准怎么办?路远征只回了一个字。” 许问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 “等!” 许问微怔。 宋宝英也不理解,直接问路远征:“为什么你不去找她而是等?” 石磊摆摆手:“不是说过吗?要跟我交接工作!” “可你们早就交接完了啊?他要请假也能请吧?” 石磊一想好像确实这样,他们这职业特殊,交接工作不像大公司那样繁琐。真要交接最多也不过两三天。 路远征目光往一桌子好奇的脸上落了落,又侧过头看了看许问,慢腾腾地开口:“也不是不想去找。只是怕走岔了。万一我去了你正好回来呢?或者我猜错了你不在二哥那呢?” 浪费了能陪她考试和回家的假期还错过早一天和她见面,不划算。 饭桌上的人都听懂了,安静了一瞬,随即沸腾起来。 宋宝英食指轻戳石磊:“都是主官,你怎么就没这么深情呢?” 豆豆妈有样学样:“都是军官,你跟着人家学学!” “都是当兵的你跟着人家学学!” “都是男人你跟着人家学学!” 旁边的人安静了一瞬,骂了一声:“我艹!都是光棍你说谁呢?你自己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还好意思说我?我好歹订婚了!” “……” 话题就这么被扯开了。 只有许问鼻子发酸,小声道:“对不起!” 他这些天一定急坏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会去丽江了。 “你没错,这只是个意外。”路远征摇头,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是太想你。” 一句话让许问没了吃饭的心思,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冬生还不肯回家,非闹着去豆豆家玩。 “要不,你俩先回去,让冬生先跟我们回家住一晚上。他跟豆豆这么久没见,两个人没玩够。”豆豆妈含笑开口。 不是她小气不愿意邀请路远征跟许问到自己家里做客。都说小别胜新婚。 许问跟路远征都这么久没见了,作为过来人豆豆妈知道俩人都迫不及待想回家。 干脆主动接管冬生这个小电灯泡。 许问倒是没想到那么多,还有些犹豫:“会不会太给你们添麻烦?” 路远征则大大方方道谢:“那就麻烦嫂子了!”说罢牵着许问的人往回走。 许问:“……” 小声问他:“这么丢下冬生合适吗?” 路远征在许问耳边低语了两句。 许问脸上顿时像火烧,抬手掐他胳膊。 路远征反手扣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回走。 一进客厅的门,路远征一手关上门,一手拉住许问往回一拽。 许问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背已经抵上门板,没等说话,路远征的唇就吻了下来。 炙热,浓烈。 这些天所有的担忧不安和一个多月的思念都在这一吻里。 许问也很想他,扬起脖子回应他。 路远征一手撑在她后腰上,以防她跌倒,另外一只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指尖所过之处引起一片战栗,衣服上的扣子也一一被解开。 有些隐蔽位置的扣子大约不好解,路远征不耐烦地一把扯开。 “我衣服!”许问试图抗议。 第203节 路远征没回话,一把抄起她放在就近的豆袋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 这应该是他们认识以来最疯狂的一次,从豆袋到沙发椅上。从楼上能正常使用的浴室到卧室的床上。 如果不是瞭望塔的灯光会来回扫,许问觉得以路远征这一晚的畜生大约也会去露台上再做一回。 这男人把所有情绪都以这种亲密无间门的方式表达出来。 许问哪堪折腾,又哭又求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再醒来是日落十分。 感觉十分割裂。 精神上无疑是满足的愉悦的,连日的思念被喂饱。 可身体上就不那么舒适了,腰酸腿软不说,昨天抵在门板或者坚硬的洗手台上,以至于背上、膝盖上淤痕斑驳,有点惨不忍睹。 其他地方也没好哪去,腰侧都能清晰看到罪魁祸首的指印。 “王八蛋!”许问愤愤地骂了一句。 路远征正好端着饭盒进来,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没问许问骂谁,把餐盒放在写字台上,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掀她盖在身上的被单,问:“还疼?” 许问斜眼睨他:“咱俩换换你试试?” 她自以为是很凌厉的眼神,可惜眼含春水,一脸眉意,不吓人倒是有些勾人。 路远征喉结滚了滚,说出的话也改了初衷:“你想在上面?也行,听你的。” 许问:“……” 想抬脚踢他,扯到腿侧,又疼得哎吆一声。 好在路远征只是嘴上没个正经,大掌不顾许问反对,按在他腰侧给她揉捏按压。 许问见他不乱来,也就不乱动,翻身趴在床上,使唤他。 “上边一点。” “下面。” “对,就是这儿,用点力。” “别!这里轻一点儿就行。” “嘶!疼……” “……” 路远征忍无可忍地提醒她:“你要再这么叫下去,就算我不对你做什么,别人也会当成咱俩做什么。提醒一句,这可是晚饭时间门。咱们后面和旁边的房子都有人住。” 许问:“……” 许问拂开他的手,“所以你爽了,受罪的都是我?让你按摩一下,被人听见还是我的不是了?” 路远征本想回一句“你昨晚不是也很爽?”怕许问真恼了今晚再不让他上床睡觉,老老实实改口认错:“我的错!都是我不对!媳妇儿你别生气了!要不我喂你吃饭?” “用不着!你离我远点就行!”许问哼了一声,自己下床,还是有些不舒服,她皱了下眉,走到桌边坐下,把饭吃完。 “你晚上还忙吗?” 许问主动开口,她本不想搭理路远征,但她睡了一天,实在睡饱了,想出去转转,又不想一个人走。 路远征摇头,“最近没那么忙,能按时休息。今天周三,只一会儿到营部点个名就行。你想出去?” “嗯。想出去溜达溜达。” 路远征下意识瞄向她腰腹,“你不疼了?” 说完看见许问嘟着嘴,不等她发火,连忙补了一句:“我又稍微改了下屋船,你要不要去看看?” 许问脸色这才好了点儿。 “这就是你改动过的屋船?”许问站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区别在哪?” 路远征摸摸鼻尖,“我又补了几颗钉子。” 其实没改动什么,就是见许问身体不舒服,觉得屋船不用她自己走路,但又害怕直说她会生气,就找了这么个借口。 许问也明白,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路远征从竹屋内搬出椅子来放在甲板上,让许问坐在上面。 “你们集训累吗?” “这一个月你都在二哥那儿?” 两个人同时开口。 路远征先答,“还好。” 许问自动把还好翻译成很累。 因为路远征衡量累不累的标准跟普通人太不一样。 他说不累,这就是挺累,他说还好,那就相当累,而且会受伤那种。 如果他开口说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那种。 许问扬起头看他。 屋船上只有一个蓄电池的灯泡,不算亮,能看清路远征眉眼,但是看不出他表情。 许问扬起手摸着他的脸:“你都又瘦了!” 路远征已经是劲瘦体型,不好胖也难瘦,若还瘦那准是受了不少罪。 路远征摇摇头,还是一句“还好。”问她,“你还没回答我呢!” “当然不是。我只在二哥那呆了一周。然后跟别人老公去游山玩水了。” 第127章 路远征眯起眼, 嘴角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许问,“跟谁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许问隐约听见了磨牙声,于是笑的更开心了,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别的老公啊!”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路远征点头, 也不废话, 直接问:“名字。” 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他还活着呢!就想抢他媳妇儿? “怎么?看你这样是想打死人家?” “那得看他到底有多欠!”路远征淡声道。 惹急了他, 也不是干不出来。 许问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 淡淡的, 她一时分不清他是真不高兴,还是逗她玩儿。 想了想回答他:“一起吃饭?同床共枕?好像都做过了。” 路远征:“……” 这次许问清楚的听见了路远征的磨后槽牙的声音:“许问同志,你要不是开玩笑的话。那么就把他名字告诉我。” 许问回答的相当痛快:“李铮。” 路远征怔住。 许问生怕他名字跟人对不上号,又补了一句:“小名冬生。需要我告诉你他现在在哪吗?” 路远征:“……” 一腔恼意化成哭笑不得。 惩罚性地捏了捏许问的脸,“你呀!气我就这么开心?” 亏他刚才已经在想怎么处理那男的。 “我哪气你了?冬生长大了肯定是别人老公啊?!就算是许闻也是别人老公啊!” 路远征目光幽幽瞥了她一眼, “二哥不会跟你同床共枕。”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真动了怒。 至于冬生, 谁会往三五岁的孩子身上想? 许问一想也对,笑得更开怀了。 路远征舔了下唇, 也笑了:“看来我集训这一个月……冷落到你了,才让你对“别人的老公”这么念念不忘。既然这样, 我觉得我有责任好好补偿你, 顺便教教你什么是夫纲。” 许问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总说想跟我一起游泳,想看下我的泳姿?今天满足你。” 许问:“……?” 没等她反应过来, 就被路远征弯腰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扔进了海里。 这是浅海区,加上两个人都会游泳,倒不至于淹死, 但也得灌一嘴水。 许问从水面浮出来,撸了一把脸上的咸咸的海水就被路远征搂住。 许问:“……” 冬生的水性许问是见过的,就感觉他像一尾鱼,在水里特别灵活。 路远征的水性明显比冬生好太多,他下水后就像海的一部分,无声无息。 许问甚至连他怎么下水的都不知道,除了自己掉落海中溅起一个偌大的水花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动静。 而且这明明是海中,许问需要扒着船舷才能保持自己露出水面。 路远征像违背自然规律一样,在水中能保持直立,还有余力勾着许问动手动脚。 感觉到水下他的手勾着自己的裤腰往下拉,许问有些急,“这在外面呢!天都还没黑!” 第204节 她为了遮挡膝盖上那些痕迹特意穿了一条长点的裤子,这会儿反倒成了自己的束缚。 裤子被路远征拉到膝盖处,她的腿动不了。一只手还抓着船舷,另外一只手还无助地攀在他身上,只剩一张嘴徒劳地反抗。 “我知道。”路远征也有些气息不稳,一只手依旧在水下作乱,“放心,这地方他们看不见。” 他最清楚哪个地方是死角。 他们俩在树屋背面,岛上的人看不见他们,他朝瞭望塔那边做过手势示意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们注意到什么动静也不会多往这里看。 许问更气了,“这是看见看不见的事吗?” 这是在外面!! 还是在海里,感觉太奇怪了。 她都感觉自己要抓不住船舷了。 路远征紧贴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水下动个不停,在她耳边道:“你说这水声是海浪的声音还是你的声音?” 许问脸滚烫,完全不想搭理他,知道无法阻止,干脆闭上眼。 可闭上眼其他感官愈发地明显灵敏,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手指的形状。 隐约似乎还听见路远征特别混蛋地感慨:“放松点,我手指都动不了。” 许问再也听不下去,主要探头吻住他那张让人羞恼至极的嘴。 只觉得自己身体像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完全身不由己。唯一的支点就是她全身攀附的这个男人。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烧云,蔚蓝的海面因为橙色的霞光变成了一种特别温暖的颜色。 那种感觉很奇特。 置身温凉的海水中,偏偏身体深处是热的。 迷蒙的视线中是男人刚毅的脸,一滴汗沿着他那道骇人的疤痕滚落。 许问吞了下口水,支起身子吻去了那枚汗珠。 路远征先是一停,随即腰腹动作幅度又大了些。 许问仰起头,看着渐渐消失的橙光。 心想跟路远征这一次疯狂大约会成为她一辈子不能与人说的秘密。 两个人回到船屋中时,天已经黑透了。 许问终于看见了路远征在这船上真正改动过的地方。 他做了一个特别小的浴室,屋后加了一个大水桶,能简单的冲个澡,也就是洗掉一身海水。 许问换好衣服,坐在躺椅上,越想越生气,“路远征,你准备这么充足,是不是早就想对我图谋不轨了。” 路远征洗完澡,只穿了条许问从丽江带回来的花裤衩,一手拿着毛巾胡乱的在头上擦,闻言轻笑,“那就冤枉我了。这是为了防止你跟冬生下水玩完不好洗澡。” 许问刚就看见浴室旁边墙上还吊了个篮子,里面有一家三口干净的衣服。 想着他大约是没说谎。 浑身酸软无力心里极度舒爽的许问闭上眼,打算大度的放过路远征不跟他计较了。 结果过了几秒路远征自己又开口:“不过……那次看你跟冬生游泳的时候,就有过这想法。只是这次终于付诸实践了而已。” 许问:“……” “路远征,你就是个牲口。” 身心俱满足的路远征含笑挨骂,把擦完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的脏衣篓里,又从墙上拿了条干净毛巾走到许问身后给她擦头发。 “许问。” 许问轻嗯了一声。 “谢谢你!” “嗯?” “你把冬生教的很好。” 冬生的变化别说岛上其他人,就算朝夕相处的路远征也看得出来他自打跟着许问这一年多以来的不同。 尤其是跟着许问出去这一个月。 以前的冬生扔在小孩堆里就是个普通孩子,看不出什么特别,辨识度很低。 现在的冬生站在一群小孩中,说一句鹤立鸡群也不为过。 早晨是路远征叫冬生起床的,爷俩一起吃完早饭后,为了不让冬生打扰许问睡觉,路远征直接把冬生带到了营部。 像平时一样把他往营部一扔,爱去哪去哪。 战士们都有自己的事做,也就卫生连的人稍微闲一点儿。冬生就在卫生连玩。 过了会儿路远征一抬头,见卫生连一帮人围着冬生,冬生站在中间连说带比划。 路远征挑了下眉毛,出于好奇,放下笔捏着眉心走过来。 冬生在给大家讲“茶马古道”的故事。 路远征立在一边听了听,也惊讶了。 难怪卫生连那帮人会围着一个小孩,冬生讲得特别有意思,一直从古讲到今还穿插讲了丽江的历史人文,捎带夸奖丽江有多美! 路远征目光闪了闪,这肯定是许问教的。 讲到尾声冬生还摇头晃脑一脸遗憾:“唉!要不是麻麻总念叨爸爸,我们还要去大理的!” 路远征轻哼一声。 卫生连的人回头看见他作鸟兽散。 跟上班摸鱼被领导抓包的上班族反应差不多。 冬生仰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大掌稍稍用力在他脑袋上轻按了一下,“学得不错!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从弟子规开始学!” 或者先学学孝道。 冬生:“……” “那是我儿子!用不着你谢。”许问摇头。 如今即使没有路远征作为中间人,许问也把冬生当做自己的儿子。 “替他亲生父母谢的。知道东升现在被教的这么好,他们也就安心了。” 这次许问只说了句“应该的。” 路远征仔细地擦着她的发梢,“跟二哥又商量新买卖了?” 许问疑惑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说完想起冬生来,“小叛徒!” 路远征摇头,“这回真不是他。二哥来了封信,三天前到的,写着你的名字。我给拆了。” 越说越小声,“对不起。那时候你没回来,我想看看有没有你的消息。” 从信里能看出来许问去过许闻那儿,但是又走了。 这下路远征比第一次还着急,生怕许问在路上出了意外。 却也完全不敢离岛了,生怕许问哪天回来找不到他。 这样的处处担忧的等待才无比煎熬。 每一秒钟都是一年。 私拆别人信件是不礼貌的行为。即使是夫妻,路远征也觉得难为情。 许问倒没想那么多,摇摇头,“给我的信没什么你不能看的。二哥说什么了?” “说家里同意了。但是咱爸妈不放心嫂子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说再等等,等你过年回家再让嫂子回来。” 许问哦了一声,问路远征,“你今年不是有两次假?能不能休一次? “咱们离彩虹岛远,一来一回差不多半个月。我的意思是两次假一起修,像石磊这样。不过你要愿意回去的话,我明天去打休假申请报告。” 许问算了下,六十天的假分两次修,路上就要二十几天,太不划算了。想了想,“算了。你先别打报告,我往家里写一封信。看看家那边还有没有愿意过来的亲戚街坊,如果有的话可以带嫂子一起过来。这样家里都放心。” “也行。如果没有,咱就休假,大不了路上慢点走,权当陪你旅游。你别说,冬生跟着你玩的开心还长了很多见识。” “可我玩的不开心。”许问轻叹,“看见好看的风景总觉得身边少了某个人,会很遗憾。” 路某人嘴角上扬,心里那一丝丝委屈以及这些日子受到的煎熬似乎也因为这句话消失,把毛巾挂回墙上的勾子,承诺:“下次努力不缺席。” “哥还说什么了?”许问侧过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拿出鱼竿,坐在甲板上,身子靠在竹屋的墙壁上,一条腿垂在船沿上,一条腿屈着,回她:“还说就算小青嫂子不来,也不会耽误你跟嫂子们的事。让你直接把东西送过去就行。所以,你又想跟嫂子们折腾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着帮嫂子们增加点收入。你看现在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了,慢慢就会允许个体经济。但,改革春风再怎么刮一时半会儿也刮不到海岛上来。 咱们这里虽然人不少,但是太偏僻。想多赚钱的小商贩肯定先往大城市扎堆。 我想着咱岛上那么多心灵手巧的嫂子们,可以做些手工活。等她们做好我拿去给二哥,让他代卖。” 路远征想了想,“主意是不错,可你往二哥那送也是个麻烦事。”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我想买搜小渔船,直接从这边划船过去。这个距离其实不远,约莫一个来小时就到。” “买艘渔船不是问题。”路远征皱眉,“安全是问题。” 直穿过去都是我国的领海不差,但其中一小段位置比较隐蔽,怕是容易遇见海盗或者走私团伙。 而且这段路不是官道,还没人这么走过,可能会有暗礁。 万一出个闪失就不好了。 许问没想到这么多,听路远征普及后,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可能简单了,问他:“那这条路是不是不能走?” 路远征沉吟了会儿,“那倒也不至于不能走,得需要开条官道。不过我权限没那么大,得往上打报告。上面同意了,我带着人护送你们两趟,趟出一条道,也算告诉下那些海盗这是谁的船。一般情况,他们会躲着军船。” 海盗只喜欢抢钱不会想送命。 “啊?”许问起身从躺椅上下来,走到路远征身边坐下,“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就……会不会被人说你以权谋私什么的?” 第205节 “你又不是往自己兜里揣钱我谋什么私了?你是在为嫂子们谋福利。嫂子是军属但也是普通百姓。开这一条海道是早晚的事。如今能对普通百姓有好处,不过是提早一步而已。 如果你能开个好头。以后不管是彩虹岛还是中心岛亦或是咱们群岛其他岛或者礁上的嫂子和百姓都会受益。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你刚也说了,咱们这里太偏僻,做生意的不喜欢来。可如果这条海道通开后,咱们离特区这么近,说不定咱们群岛也能先占上光呢?!” 许问啧了一声,“不愧是路营,这觉悟就是高!是我格局小了。我只想着顾彩虹岛的嫂子们。您这把群岛的百姓都安排好了!” 说完还朝路远征竖个拇指。 话是好话,只是许问这表情这语气,说夸奖不如说调侃。 惹得路远征斜着眼看她:“许问,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许问咯咯地笑。 笑了会儿,许问轻叹:“路远征。” “在。” “在外面一个月,不管身边再热闹总觉得心里有一角是空荡荡的。回来看见你,心里才踏实了。” “我也是。”路远征钓鱼跟姜太公似的,连鱼饵都不挂,就甩个鱼竿在那儿垂着,听见许问的话,侧头看着她。 一直看得许问不自在,轻咳一声。 路远征这才开口:“我也是。我们训练那一个月,其实忙起来连觉都不够睡,可总是想你。” 满心期待的进门却看见一室空旷,那种希望落空和见不到她的落寞感几近让他失控。 如果不是那张墨迹斑斑的纸,可能就已经失控了。 许问测过头,主动奉上双唇吻住他的唇。 路远征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加深了这个吻。 路远征往上打报告,许问聚集嫂子们开会。 现在岛上的嫂子们特别认可“睡衣party”,就算许问没在岛上那一个月她们自己也办过一次。 已经默认一个月一回了。 许问这次再弄就是这个月第二回 ,但,所有的嫂子都知道,许问一张罗必有大事发生。所以到场的特别积极。 许问离开家去学校的时候,路远征板着个脸明显不开心。 一个多月没见,两个人才单独呆了两晚上许问就又跑。他怎么可能愿意? 许问才不管他什么脸色。 两晚上她命都没半条,跟嫂子们聚聚也算是休息一晚上。 纵欲过度不是好事。 吃吃喝喝中,许问把想做的事跟嫂子们说了。 嫂子们一片欢呼。 往常话最少的豆豆妈也特别开心,“做手工真能赚钱吗?” 这次回去发现爸妈公婆身体不算太好,赚工分只能捡轻快活干。 赚的钱不多,得他们两口子补贴。 公婆的意思是让豆豆妈留在家,他们带孩子,让豆豆妈去赚工分。 这不是故意为难豆豆妈。在村里大家都这样。 换以前豆豆妈也就留在老家了,可已经算是略见过世面的豆豆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没主见。 豆豆妈不同意,她坚持想回岛上。 豆豆爸就说服了老人又把她们母女带了回来。 但是豆豆妈总觉得这样自己有点自私似的。好像她为了不赚工分来岛上躲清闲。 如果也能赚点钱补贴老人,那就跟自己去赚工分差不多,还不用一家三口分开。 “不确定能赚多少。但是肯定不会让大家白做。”许问承诺。 “什么都行吗?”王玲玲有些忐忑,“我不会做漂亮的东西,只会用草绳编些蒲团啊小凳子之类的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许问好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会做木工,木桌椅,马札什么都会做,行吗?” “行,什么都行!只要是日常需要的就可以。” “我会做小孩子的虎头鞋和小夹袄。” “我会做扇子。” “我只会画画成吗?” “什么都不会是不是就没机会了?”一个东北的嫂子有些失落,“我好像就拿手腌酸菜!” 许问鼓励她:“酸菜也可以呀!说不定特区也有东北的老乡喜欢吃。” “这也可以?那我会做腊肠。” “我会做大酱,我炒的酱特别好吃。” “我会炖汤。我炖的汤特别好喝。” 许问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嫂子,汤不行。这么热的天,汤到特区说不定就坏掉了。如果大家喜欢做吃食,一定得做点便于存放的。” “……” 大部分嫂子都或多或少有些才艺,最好没报名的只有王英。 许问看她。 第128章 王英道:“我其实也会绣花。不过我暂时不参加了。因为……我考上大学了!” 她说着露出灿烂愉悦的笑容, 把录取通知书拿给许问看。 她真得考上了一所师范类大专,学校就在她家所在的城市。 “恭喜!恭喜!”许问还挺替她开心,随即有些纳闷, “不过你怎么还没去报到?你不是应该开学了吗?” “已经联系过学校了,晚报到几天。” 王英跟赵刚还有个一岁多的孩子。当时接到通知书赵刚还在集训,她再自私也不能把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扔在岛上自生自灭吧? 等赵刚回来,去报到倒是还来得及, 不过赵刚每天训练总不能带着孩子。 两个人一商量, 赵刚去打了休假申请, 想先送王英去报到, 顺便去跟王英娘家人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孩子放到娘家。 她家里人大部分都回城了。 如果孩子放在娘家, 她没课的时候就可以回家带孩子,周末也可以。 只是她跟赵刚的婚姻不知道能不能受到家人的祝福。而且跟家里几年没见,也不知道父母身体怎么样。若是父母不能帮忙,赵刚也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 本来学校是不允许这种行为,听说王英是军嫂, 丈夫外出训练不能及时回来, 学校就通融了。 王英说起这事一脸的骄傲。 李嫂欲言又止。 王英看见,明白李嫂想说什么, 开口解释:“李嫂,你放心。我不会再跟赵刚离婚。之前是我不懂事, 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我毕业还会带着孩子来岛上。宋嫂子你可得给我留个位置。” 李嫂一听, 笑了,“你变化挺大的。就是, 好好过日子多好!” 宋宝英也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不管咱们这有多少老师,我都给你留个位置。” 王英则看着许问:“我有今天,最感谢的人是许问嫂子。” 许问不光骂醒了她, 还给了她很多学习上的帮助。 最重要的是,她跟许问学到了新的为人处世之道。 许问摆摆手:“不用谢我!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只是我觉得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努力改变。”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非常受不了这个时代很多跟未来相悖的规则,穷到令人发指的生活让她不是没想过摆烂。 可如果她真放弃了自己,也没有现在的生活。 王英也一样,如果她没想明白,还跟之前一样怨天尤人,许问就不会帮她考大学了。 总归,还是得靠自己。 虽然许问这么说,王英还是站起身朝许问深深地鞠了一躬。 如路远征所料,他的申请得到了上面的批准。以拉练为名,群岛上以营为单位,出一艘战舰一艘运输舰,数台两栖装甲车,从群岛到鹏城海港绕行一周。 一周的意思是七天,每天来回两趟。 等跟地方相关部门协调好,就可以出发。 路远征申请来一艘报废的运输船改装后,给许问暂时当运输船使用。 部队对船的质量管控严格,到了一定程度就得报废,型号太落伍了也得淘汰。 其实报废的船比很多渔民的船都新而且也大。 路远征改装废弃军船期间,许闻又来了一封信。说他已经回老家把桑小青接了过来,让许问做想做的事,不要因为他束手束脚。 路远征跟着看完信都啧了一声:“有个哥哥真好!” 许问也很感动,扬眉:“那是!你要欺负我,我哥第一个不饶你。” 路远征笑着点头,“不敢。” 许问:“……” 就突然地想起了当年,路远征第一次跟许闻见面。 许闻误会了他俩的关系,要揍路远征,也没打着他。 第206节 真要打架,十个许闻绑一块也不是路远征的对手。 但,许问知道,哪怕路远征跟她感情破裂,离婚了,他也不会欺负她。 这一天天气实在炎热的厉害,许问不想做饭,冬生也没在家,她只能自己打着伞去食堂打饭。 张班长看见许问,脸顿时垮了,“嫂子,连你都来打饭了啊?” 许问见他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纳闷道:“怎么了?” 张班长摆摆手,“唉!别提了。我们炊事班现在应该是全营最忙的单位了。全营加起来每顿饭比以前多了三百来张嘴吃饭。” “啊?”许问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最近也没听说有新上岛的嫂子啊?” 官兵是固定的,凭空新添的只能是军属。 “跟新人没关系。以前啊一百多个嫂子基本都在家做饭,到了饭点男人孩子都回家吃饭。报饭的肯定少了许多。尤其是到周末,比现在得少五六百张嘴。很多战士都跑到家属区蹭饭。我们轻快很多。” 张班长一脸怀念地摇摇头,“现在不行了!现在嫂子们不知道都忙什么,都不管饭了!所有的战士都来这里打饭,不光打自己的饭还打家里人的饭。” 以至于他们工作量突增。 倒也不是应付不来,主要好奇什么情况。 许问没想到会给炊事班增加了工作负担,有点抱歉:“大约因为我出的主意。” 她把嫂子们现在都忙着搞副业的事说了说。 岛上的嫂子们现在都沉迷赚钱无法自拔。 织毛衣的,腌腌菜的,编竹篾的,做木工的,等等,干什么的都有。 总之所有的嫂子都在忙,过两天就要发第一批货走了,嫂子们现在连饭都顾不上做了。 “问问嫂子你可真厉害!”张班长由衷夸奖,“连这都能想出来。” “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张班长摇摇头,“做饭本来就是我们炊事班的责任。既然嫂子们也忙了起来,那你放心!以后我们一定连嫂子们的胃都照顾好!” “你可别!”石磊走进食堂,“你再做好吃点儿,我们就连家都没得回了。” 路远征见许问已经打了饭,就从她手里接过饭缸。 许问好奇地问石磊:“什么叫连家都没得回了?” 路远征替她解惑:“这不新学期刚开学?岛上多了很多要上学的小朋友,各个年级都有。咱们小学校又是第一年办学。很多事都是摸索着来,宋嫂子忙得别说做饭都恨不得住在学校里。 咱们石教导员家庭地位直线下降,都快成‘深闺怨妇’了。” 许问:“……” 石磊:“……” 石磊还没等为自己辩解,许问就开口了。“石教导员,如果这样的话,我不得不说你两句。 以前你忙的时候,宋嫂子希望你顾家跟你抱怨那会儿,你总觉得自己不得已,还希望宋嫂子全力支持你,多体谅你的不容易。 现在宋嫂子忙起来了,怎么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了呢? 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到你们这儿为什么做饭照顾孩子干家务的都是女人 跟人家张班长学学,人家张班长都说会好好做饭让嫂子没有后顾之忧的忙自己的事业,你怎么还打算拖嫂子的后腿? 再说,石教导员,我记得是你当初求我给嫂子们找点事做的吧?你说希望她们不要把目光只放在你们身上。 现在嫂子们各个独立有自己的事业了,你怎么又不满足了呢?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石磊:“……” 他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被许问这么一顿训。 偏许问说的都是事实,他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迁怒式看向对照组的张班长。 张班长习惯性挺直背脊站得笔直,随即看见许问以及她身边的路远征又放松了下来,一脸有恃无恐。 石磊:“……” 一败涂地。 老婆不归家,被许问训了,让路远征这个狗看了笑话,他还得给许问赔礼道歉:“嫂子,我错了!是我觉悟不够,我会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以后一定全力配合嫂子们的工作!” 说罢瞪路远征。 路远征不看他,狗腿地问许问:“媳妇儿,你看咱们是回家吃还是在这里吃?” “回家吧!” 石磊:“……” 他真得就是随口一说。 没有真抱怨的意思。 现在到成了“不知好歹”的男人。 清路那天,战舰在前。 一列船后面是数辆坦克。 第一趟许问和她那艘改良过的船没跟大部队,因为这一趟是以清路为主。 这还是许问第一回 见暂时属于自己的那艘船。 说暂时是因为,过段时间等他们生意稳定了,这船还要交回去。 这是艘小型运输舰,早就淘汰的类型。 但是当艘普通的货运船绰绰有余。 就是…… 原本的船身应当是白色或者是绿色。 现在船身被刷成了彩虹色。 看是挺好看了,就是有点幼稚。 而且这颜色在海上应该挺醒目吧?确定不会被海盗盯上? 船头船尾上还用油漆刷上三个彩色大字:彩虹号。 等到第二天,许问这艘彩虹船才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路远征上了她这条船。 “你都不用在前面盯着?” “前面那么多领导在不差我一个。再说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百姓都在这艘船上,我觉得保护百姓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许问翻个白眼,“路远征,你官腔这么浓你们领导知道吗?” 如果路上真发生点什么,许问相信路远征一定会像他说的把百姓放在第一位。 但,这样的队伍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太小了,他就是来找她,还说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路远征特别认真地想了想回她:“好像不知道?” 许问:“……”真是够了! 路远征看出许问的嫌弃,不甘心地为自己正名:“真是不放心你们。昨天一路过去,大大小小四五个暗礁呢!清理了三个,有两个稍大的也标记了,以后你们出行记得避开。” “谢谢解放军叔叔!” 路远征:“……” “我觉得我还可以是解放军哥哥。” 许问:“……” 脸皮真厚。 路途并不长,直线距离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加上绕了两下,才差不多有一个小时。 许问靠岸时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我们跟二哥离这么近!” “以后周末你想来,我就陪你过来。” 来这里都不需要请长假,一天时间足够来回,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许问顿时又开心了几分。 过了会儿,低喃:“要哥嫂能在这里安家就好了!到时候就能爸妈接回来。我就可以每周回娘家。” “也不是不能实现。但总能一步步来,你总得让哥嫂先赚到钱再考虑下一步吧?” “说的也是。” 路远征伸出手,掌心朝上递给许问:“走!” “去哪?” “上岸找咱哥去啊?!你带了一船货不就是为了给他送过来让他卖?” “哦!”许问忘倒是没忘,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你们也要跟着吗?” 这也太大阵仗了吧?” 路远征闻言翻过手腕看了眼手表,“我可以陪你,大部队不动。我们有五个小时的时间。下午三点船队返航。” 许问这放心,把手搭在路远征的掌心上,跟着他下船。 路远征特意带了几个战士,帮忙把东西运下船给许闻送去。 这一批货其实只有部分嫂子的。 因为有些嫂子要做的东西周期都比较长。 比如酸菜和大酱,一周肯定是做不好的。 也就是做衣服、木工、编织等这些嫂子做完了一部分。 许问找到二叔的住处,但这个点儿二叔在工地上打工。 第207节 许闻和桑小青也不在。 许问轻叹这就是通讯不便的弊端。 他们到家门口了,主人还不知道在哪。 可必须得找到许闻或者二叔,要不然这些货都不知道怎么办。 许问蹲在路远征身体后方的阴影里,拿他当遮阳伞,努力回想二叔提过的工地具体是哪个。 还没等想出来,邻居出门倒泔水看见他们,愣了下,随即试探着问:“是许问同志吗?” 许问点头,“对!我是许问,您是?” 那人把泔水桶往地上一放,本想跟许问握手,手伸到一半大约觉得自己手不干净,又缩了回去,同时笑道:“你哥许闻搬家了。怕你来的时候家里没人,特意留了个新地址。说你要来的话就给你。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罢,泔水桶都没拎就跑进了里屋。 许问:“……” 她抬头,对路远征道:“咱俩为什么没想到去敲邻居们问一问?” 路远征:“……” “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以为你可以想起来二叔打工的地方就没愿意再费脑子了。” 许问:“……” 许闻的新家挺好找,离这里不远。 主要特区才成立不久,这里还是小城市,市里一共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 许闻这回租了个沿街的二层商铺,一楼卖吃食二楼住人。 桑小青看见许问特别激动:“问问!可把你盼来了!” “嫂子,在这里还适应吗?” “嗯,很适应。你跟小征先做,我给你们倒碗冰水。” 四个人围坐在方桌旁。 桑小青所谓的冰水其实是冰糖水。 鹏城也是一个一年到头多数都是夏季的城市。 许问跟路远征在外面晒了一遭,喝一口冰凉甜口的水,心里由内到外的舒坦。 桑小青看他们爱喝,笑着道:“这制冰还是你哥跟你学的。很多来这里吃饭的工人就好这一碗冰水。平时摆在外面,过往的人也会买。别看一碗就五分钱,喝的人多了一天收入也不少呢!” 桑小青以前都是赚工分的,一年到头算两回帐。出嫁前娘管钱,出嫁后婆婆管钱。一直到盖好房子分了家,才自己管钱。 当家了才知道多不容易,家里那么多事只有这么一点儿钱,往往还不得一分钱掰成几块花。 来鹏城以后,跟许闻租了这个小铺子。起早贪黑累是累了点儿,但是每天都能看见有钱进账的感觉真好。 第129章 许问点头, “哥,嫂子,我觉得你们如果放在外面卖的话, 可以做两种。一种是这种冰水。另外一种就是冰块,然后搅碎。外面放一堆碗,里面放些蜜豆、果粒等小料,让大家自己往碗里加。当然价格也可以提高一点儿。” “对哦!问问你怎么聪明。”桑小青一脸跃跃欲试, 看那模样恨不得马上就去弄来试试。 还是许闻更理智一些, 劝停:“行了!做买卖也得跟种地一样, 一点点来。你不能今天种上小麦才刚出苗就要种棉花。最后啥也收不到。 咱俩才刚盘下这店, 自己的生意都还没鼓捣明白。等过阵子咱上手了做的顺了, 再一点点加。” 许问毫不吝啬地给许闻点赞:“二哥,你越来越像个老板了!” 她觉得一个好的生意人,就该这样,要清醒一点儿。不能光看见钱,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不能像狗熊掰棒子一样, 掰一样丢一样。 当然, 她一个只负责出主意的狗头军师不在此列。 “二哥你怎么搬出来了?” “你们是来给二叔送货的?” 兄妹俩又一齐开口。 许问先答:“对。货现在都在你们以前住的那房子门口,托邻居看着。” “大热天再有怕热的。你们先坐会儿, 我去工地上把二叔叫回来。” 许闻说完就站起来走了。 许问跟路远征也没拦,东西不少, 单放在外面也不合适, 再说确实有怕晒的。 等许闻出门,桑小青回答他们:“搬出来主要是因为我来了。我们两口子跟二叔住在一起, 他不方便我也不方便。正好,找门面的时候看见这个二层楼就租了下来。这个位置挺好,但是房租也是真贵, 要百块一年。” 桑小青说着还一脸肉疼。 这租金在他们桃源生产队是一大家一年的纯收入。 许问没说话,这是经济特区,百块恐怕只是今年的价格,等明年别说百,涨到五百都是便宜的。 路远征突然插话:“嫂子。你现在能找到房东吗?问问这房子卖不?咱盘下来。” 桑小青怔了下,头摇成拨浪鼓:“那可不行!这房子买下来不得几千块?我跟你哥手里可没这么多钱!” 不等路远征许问说话,又补了一句:“你们出钱也不行!你哥说了,已经欠你们不少了,不能再要你们的钱!都领家过日子,我们还是哥嫂,哪能总让你们照顾。” 许问摇头:“不照顾你们。是我们两口子想买。” 现在这房价,未来不会有了。 许闻租住的这里,将来肯定会拆迁。 现在许闻肯定买不起,借给他们钱他们又不要。 许问又不能说“你们买吧!等过两年拆迁了会翻很多倍!” 这种神棍似的话,肯定没人信,要不也是会问她怎么知道的,她没法解释。 路远征知道是因为许问跟他说过。 桑小青狐疑地打量许问:“你们好端端买这个房子干什么?先说好,不能卖来送给我跟你哥。” “肯定不会。你们非给房租的话我也会收。” 桑小青这才放心,让他们等一会儿出去叫房东了。 房东住得离这里不远。 听见路远征跟许问要买房子有点惊讶,咬咬牙要五千块。 桑小青虽然听不太懂他说的,但是房东竖起一只手总不能是五百块,她倒吸一口气:“你这房子是金砖做的哦?要五千块?” 许问没说话。 五千块客观来说是不贵,最起码对她这个知道未来房价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便宜。 可除了她,在场的都不会预知未来。 这个房东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这里一直听穷,就是个边陲小镇,附近的百姓主要靠打鱼为生。 就算现在成了经济特区,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那一个普通百姓单看眼前也无法想象以后有多好。 毕竟整个鹏城现在也还没有一栋真正的商品房。 被桑小青一挤兑,也有几分讪讪,问桑小青:“你想出多少?” 桑小青竖起食指。 这回房东不干了,“一千块?一千块盖都盖不起来!不行!” “你这房子又不是新盖的!新盖的值两千,你这都十几二十年的破房子了怎么也得便宜点吧?” 他们两个语言不通,许问做翻译。 过了好一会儿,各退一步,两千块成交。 许问默默松了一口气。她是真不会砍价,幸好有桑小青。 她跟路远征也没攒下太多钱,真要五千块的话,她还真拿不出来。 两千能巴巴结结凑出来,未来还得过一段紧巴巴的日子。 因为还出了一千块给许闻合伙做生意,许闻陆续给她分红了几次。 之前盖房子也给了许闻一部分。 路远征是死工资,亏得他现在除了津贴还有一部分驻岛补助,跟津贴差不多钱。都被许问攒下来了。 许问的大学补助和军嫂补助就够他们平时零花。 付完款,让这个房子所属村的村长当见证人签字后,又拿去相关部门公证了一下。 这个房子就易主了。 等他们一行人再回店里,许闻跟二叔也到了。 眼看时间不早,许问跟路远征要回彩虹岛。桑小青给他们一人煮了一碗水饺让他们边吃边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谈的早就谈了,主要是跟二叔说一下货物价格。 许问拿出一张纸,为了方便不怎么认字的二叔看懂,货物名称旁边还画了实物的小图。 每样商品都标注了成本价,建议零售价以及可售价格区间。 成本价是许问算的。 岛上嫂子们做各种手工木工什么的原材料都是嫂子们列好单子,许问负责去采买的。虽然钱是嫂子们自己出的,但购买原材料的成本许问都清楚。 算好了本钱,加上毛利润就是售价。 不过小物品,人们喜欢讨价还价。为了方便二叔给大客户优惠价,所以又额外给了一个区间。 区间最低数就是很微薄的利润,保证嫂子、许问、二叔方不白忙活。 区间最高数就是最高售价,再高就算胡乱要价了。 许问这个表格虽然是手绘的,但是字写的清晰,画得形象,多数都是阿拉伯数字,二叔都能看明白。 第208节 许闻嘱咐二叔,“二叔,如果不是按统一价卖的话,最好也记个帐。到时候许问这里好跟嫂子们交代。” 二叔苦了脸:“我哪会写字?” “那每天你卖完了抽空来找我下,你跟我说我给你记。”许闻道。 “这行!”二叔应下。 吃过饭许问跟路远征就得回彩虹岛,让许闻不忙的时候帮着二叔整理一下货物,并且约定好,以后每周送一次货。 许闻跟桑小青和二叔一起把许问跟路远征送到港口码头。 许问一直让桑小青他们先回去,别耽误做买卖。 许闻挠挠头,“不耽误。这才挂上牌子四天,还没正式营业。 也就是工地上认识的几个老乡过来照顾下生意。” “那我下周带点咱们那的嫂子来给你捧场。” 路远征也开口,“我可以做主批几个战士的假,让他们一起过来。” 这点权限他还有。 能吃家乡的饭,对那些小伙子来说,一定很开心。 更何况,他请客。 做生意需要日积月累,嫂子们的事业暂时还没那么快展开,不会一周时间就让他们都借此发财。 但,总归来说,嫂子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彩虹岛上更有烟火气了些。 就好像无数寻常百姓家。 白天家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各自忙碌,到了傍晚收工后,一家两口或者口一起吃完晚饭,在海边散散步,遛遛弯,带带娃。 很惬意。 比起去年时岛上的压抑,现在可以算是一片和谐。 但,已婚人士才占岛上官兵的分之一多点,更多的是未婚适龄青年。 让这些兵哥哥们在枯燥的生活中天天看着老兵过得有滋有味,那心情可想而知。 正好许问最近也不是很忙,偶尔小学里缺老师她会去代两节课。 宋宝英给她安排了个流动老师的岗位。 因为许问经常四处跑,让她带正常班怕她经常请假或者对她束手束脚。 看得出来许问是个喜欢自由的人。 许问倒还真没闲着。 冬生去上幼儿园了。 新幼儿园临时在小学里面。 她空下来的时间比较多,开始根据魔镜的提示,整理各年高考的考点。 只是考点并非考题。 她想帮助更多的人考上大学,但不想帮大家作弊。 当然许问不是圣母,不可能佛光普照大地。 她学自媒体的软文推广,给几家大报社写了一篇文章。 在文章里讲述了她的学习方法和经验,并且表示如果不嫌弃她能力低的可以来彩虹岛上。 她免费教学,只有一个要求,女性且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许问当然得表露自己是京大在读大学生的身份。 很多报社觉得许问这种无私分享且不畏艰苦扎根艰苦地区的思想精神特别值得鼓励,于是纷纷发表了许问的文章。 一个国内最顶尖学府大学生的辅导要不要? 毫无疑问得要。 登在报纸上的那一部分提纲和考点连各大高中的老师都觉得特别好。 于是全国各地的信件像雪花一样飞向我国最南端的这座地图上暂时都查不到的海岛上。 只是许问此刻还不知道。 她正忙着往二叔那边送第二批货。 这一次比上次的种类还多些,数量上略少些。 许问知道这种杂货,时间久了容易成一笔烂账,打算从开始就把帐记得明明白白。 所以这次特意带了两个账本。 她这几天恶补了一些会计的基本知识,比如“借”“贷”“应收账款”“应付账款”等。 还得结合这个年代会计记账的习惯。 勉勉强强建了台账,一起带着。 像杂货这种帐,特别琐碎。 比如袜子,成本,库存,销量,售价,基本每天都在变。 更别提还有那么多种,就算是开外挂的许问也是有点头疼的。 她想她们缺的不只是一个专门的会计,还有全员文化知识的提高。 比如如果二叔能在卖货的同时也做好出入库统计,她这边会好算很多。 可惜二叔都还不认字,这也是个麻烦事。 周六,路远征和许问真带了几个嫂子和战士,乘着彩虹号前往鹏城。 这是彩虹号第一次单独出行。 大家都还挺兴奋的,围在甲板上叽叽喳喳。 倒是许问难得安静,立在船边栏杆旁,望着广阔的海面,一脸沉思。 见许问一直皱着眉,路远征有些纳闷,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想什么呢?” 许问轻叹一声:“记账的事!事关方,就算两方,也很麻烦。合作是天长日久,得让二叔和嫂子们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才行!” 这事路远征也没办法,记账可不在他能力范围内。 过了会儿,路远征突然问了许问一句:“问问,做这些你开心吗?” “嗯?”许问抬头看向他,见路远征神色认真,想了想道:“还好吧?!” 跟他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开心的。 路远征没说话。 许问眨眨眼注意到他情绪也不是很对,问他:“怎么了?” 路远征摇头。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具体的事。 他是一个战士,他手中的枪应当是保护国家和百姓的,这才是他们努力的意义。 在岛上一年多了,离战争越来越远,离岸上越来越远。 却离政事越来越近,他的工作越来越像一个镇长或者是书记。 唯独前阵子集训和这一次群岛出船开道,才隐约找回一些当年在战场上的感觉。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他似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许问把手搭在他栏杆的手背上,“放心!你们的存在永远不会没有意义。” 路远征没说话。 许问转过身,背靠栏杆,看着突然有些多愁善感的男人一时间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近十年都在一线战场上冲锋陷阵。这回驻守彩虹岛以为是短暂的修整,依旧要直面敌人的炮火。 却发现真如许问所说,这个时代越来越不需要战争。 理智和客观都知道这是好事,毕竟战争就是为了和平。 平时也很习惯,只是某些时刻想起来会隐隐有些失落。 许问想了想道:“其实,战争一直在。” 路远征侧头看她。 许问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拢到耳后,“明面上的真刀真枪会转到暗处。各个国家都在暗戳戳地提高自身的战斗力。你会慢慢发现你熟悉的这些大小型武装设备或者武器在不断的更新换代。所有的国家和你们一样,都在养精蓄锐。 谁如果在这个过程里先放弃,那一天突然来临的时候,就会变得被动。” 路远征垂下眼,“可是你说一直到四五十年后都没有战争。” 他现在二十六岁,五十年后,七十六岁。 到那时候就算真有战争了也轮不到他一个老头上战场。 “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呢?和平年代边境上的很多小摩擦不是我这种小老百姓能知道的。各国的情报战,边境的试探其实从来没停止过。只是多数在对外都以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粉饰过去。你可没有你想的这么闲,你要不努力学习新时代的军队管理知识和武器才真得会落伍” 许问话音顿了顿,狐疑地打量路远征:“你怎么了?感觉你这两天似乎有心事。” 路远征避开许问的目光,看向遥远的海平面,“我在想,如果我在部队里没有用武之地的话,就转业去地方。” 第130章 许问倏地站直了身子, 抿了下唇,绕到路远征脸的一面,盯着他问:“为了我?” “你在海岛上太委屈了。” 许问的才华不限于她活两辈子那点预知未来的能力。 第209节 她在岛上的所作多为所有的人能看得见。 这需要自己的真是才华。就算她有作弊行为, 可这些想法都是她的。 盖学校付出的是实打实的劳动,带领嫂子们做生意也是。 她明明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却只因为他困在这里。 许问轻叹一声,抬起双手捧着起他的脸用力揉搓了下, “怎么还又钻牛角尖了?这事咱俩这一年里不都说过好几次了?我又没什么事业心。在哪都一样。我喜欢这里!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们努力把这里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不就行了?” 路远征任由她把自己的脸捏成各种形状, 声音也因此有些含糊不清:“那样的前提是我在这里有意义。如果我在这里都没什么意义的话, 我更想去地方上。” 他去鹏城转过, 虽然没有许问对这个地方的未来那么清楚, 但是他也能看出来这个城市的潜力,最起码是亲眼看着这个城市在一天一个样的变化。 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多愁善感,只是在想另外一条路。 脱上这身绿,像许闻一样当个生意人。赚很多很多的钱,让许问随心所欲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去哪。 他没说清楚, 许问却懂了, 有点哭笑不得。两手的拇指食指捏着他一点脸皮往外扯,一直到他这一张酷脸变形, 才满意的松手,开口就是一句:“路远征, 你是不是傻?” 她怎么摆弄路远征的脸他都无动于衷, 但是,许问这么一句让路远征皱起眉, 眼睛半眯,警告以为颇浓。 许问才不怕他,咯咯地笑, “傻不傻?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事去做不喜欢的事?你跟我哥不一样。对我哥来说,做生意比种地赚钱,能改善全家的生活,能还上他因为盖房子欠下巨额债务。 你喜欢这身绿,喜欢这片海,喜欢守护陆地上这些普通的百姓们。再说你的工资已经超过全国一半以上的人,能无压力的养活你的老婆孩子……嗯,虽然你老婆也能养活自己,但是更愿意花你的钱。 另外,哥,我得给你普及个事!你兵当的好不一定会是个好的生意人。” 这话许问说的有点昧良心,不过在这种时候也不是很重要,“做生意容易想当大老板可不容易。你看你就算不当兵也是个标准的公子哥儿,让你提笔画画可以,让你跟人在酒桌上推杯论盏,说些虚伪的客套话,你难受不难受?” 路远征想了下那画面皱起眉。 许问给他讲了很多生意场上的事,当然,专挑路远征不喜欢的讲。以至于几年后,许问做生意初始差点过不了路远征这一关。 到最后,许问总结性发言:“路远征同志,你要实在觉得你怕配不上你优秀聪明漂亮大方贤惠博学的妻子,我给你指条明道,除了军事技能你可以多学些计算机方面的知识。” 路远征挑眉,明显对“优秀、聪明、漂亮、大方、贤惠、博学”这几个词持怀疑态度。 这些词其实形容许问也不是不行,她也都担的起。 只是她自己夸她自己那个调调那个语气,很难让人点头附和。 于是路远征低头往她腰腹以下扫了一眼,“明道就不必了!暗道倒是可以试一试。” 他眼神中按时的意味太明显,明显到许问想装傻都不行,整个人像被烫了一下,脸迅速变得滚烫。 她第一反应是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他们俩,才抬手往路远征腰间掐了一下,“路远征!你是不是想跪榴莲?!” 对于榴莲这种味道浓郁,外壳更一言难尽的东西,路远征敬谢不敏,但他知道他越拒绝许问肯定越来劲儿地折腾他,所以笑笑,“暗道太销魂!跪榴莲也值。” 许问:“……”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 跟一个流氓没什么好说的。 说起来,还真有点馋榴莲了,最近太忙,树上的榴莲都熟透了。 她今天来的时候,还听几个小战士在议论嫂子们的地里到底什么东西能这么臭?! 倒是几个嫂子说闻着香甜,许问想,等回来了一定去吃掉。 路远征也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含笑看着许问婀娜地走进嫂子堆里。 这个女人啊! 她值得世上最好的! 许问跟路远征先把老乡们送到许闻那里去,让他们在店里等着尝尝嫂子的手艺。 有一说一,桑小青做饭是真的好吃。 在老家条件那么赤贫她做的饭都有滋有味,更何况开饭店后舍得放油和其他调料,饭菜做的更香了。 不过才一周没来,许闻跟桑小青店里的生意好了不少,虽然还没到饭点,店里已经有人来等着吃饭。 收银台前也多了块写着菜单的木板。 他们家只供应午餐和晚餐,以水饺为主。但也卖一些家常炒菜以及其他譬如大饼馒头花卷之类的主食。 因为路远征带来了一二十口人,许闻得招呼客人顺便给桑小青打下手做饭,抽不开身陪许问到二叔那边,就把自己帮着记得帐递给许问,“你先看看,能看明白了再走,看不明白你就问我。” 许问倚在收银台翻开账本看了看。 许闻的字稍显潦草,但帐记得很清楚。 哪一天哪样商品卖了多少件还剩多少件一共卖了多少钱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愧是她哥,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许问一看见这账本心里松了一口气,省了她不少事。 许问跟路远征跟许闻约好等会一起过来吃午饭之后就去二叔那边。 他们到二叔门口的时候,二叔正在往一辆特别长的板车上装货。 许问纳闷道:“二叔,怎么这么早就装货?” 不是摆夜市吗?现在才上午啊! 二叔正背着他们往车上摞一个看起来挺重的咸菜坛子,听见许问的话吓了一跳,一松劲儿眼看着坛子就要从掉下来砸向二叔的脚。 路远征长腿一迈,弯腰接住了咸菜坛子,避免二叔的脚被砸伤。 二叔吓得不轻,一手轻拍着胸口,回头瞪了许问一眼,“你这丫头,突然就出声,吓死我了!” 许问:“……” “虽然吓到你有点不好意思,但,二叔,这声才叫不突然?” 她说话声音一不高二不尖锐。 二叔:“……” “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周六啊!我来给你送货啊!倒是二叔你怎么这么早就装车?” 二叔叹息一声,抹了把额上的汗,指了指屋门,“进屋说吧!” 房间里没有许闻在的时候那么干净,有些乱,有点脏。 二叔手忙脚乱的收拾出一块空地,“我整天忙的不着家,顾不上收拾,有些乱,你们将就一下。” 看见许问跟路远征没说什么就坐下了才开口:“咱们这些东西,虽然每样货都不多,但是种类太多了。有些还特别占地方。我每天光装货卸货最起码也得三个多小时。所以为了不耽误事,我现在都上午就开始装一部分货。” 没说的是,他到底不算年轻了,一个劲儿的上上下下的搬,他有些吃不消。 “对不起啊二叔!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许问有些抱歉,她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最大发挥嫂子们的才能为嫂子创收,却没想到这一百多个嫂子,每个人一样就是一百多种商品。很多嫂子做了不只一样。 如果只是衣服鞋子这样不占地方的还好,可大多数东西都挺占地方。 比如会木工的嫂子打了一些小桌椅。 还比如腌咸菜的嫂子用的这种石坛和石瓮,都特别重。 每天上上下下搬两回,确实很考验腰腿。 二叔摆摆手,“你这已经够周到的了!坦白说,除了搬上搬下麻烦点儿。其他都很好,收入比工地上还高。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做梦也不敢想,我最多一天能赚十块钱!” 虽然这十块不都是他的。但是在生产队出一天整工才七毛钱。就算四块也顶老家干一星期,他有什么不知足的? 路远征指了指门外那辆长板车,“二叔,这车哪来的?不像咱们平时见的车啊?” “特意请以前工地上会木工的工友给做了一辆。小车放不开这么多东西。” 许问道:“那二哥你算算这辆车成本多少。” 二叔摆摆手,“这个算我的,不用记账。” “那不行!咱说好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用在卖货上就得算成本。” 二叔拗不过许问,只报了木料和轮子钱,“我就请工友吃了顿饭,人家没要我工钱。这个就不要记了吧?就算不给做板车,都是老乡我们吃顿饭也是正常。” 许问只得点头。 “二叔,我刚看了下二哥记得帐。看见嫂子们做的这些东西,有些好卖,有些不好卖。有的一周了还一样都没出?” 二叔点点头,“对!是这样。其实也正常。夜市上活动的大部分就是地方上的老百姓和我们这些外来打工的。只有少数的外国人和有钱人才会偶尔过去转转。咱们老百姓赚的都是血汗钱。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是不会舍得花的。 你看了账本该发现,能卖得动的都是日用品和吃食。那个东北嫂子的酸菜还卖的不错。但是被褥就不太行。鹏城现在是大热天谁盖被子啊? 桌椅板凳小马札卖得还可以。光你哥就拿走了好几套。” 许问哦了一声,“我说我哥店里那些桌椅怎么那么眼熟。” “本来你哥给钱我不要,他不同意,说做生意是做生意,亲戚是亲戚不能这么混淆。” “我哥做的对!” 如果二叔不要钱,赔本卖,那他就算一次不介意两次三次呢? 而二哥见二叔不好意思要钱,心里过意不去,下次就不好意思在二叔这里买,改去别人那里。 都是做买卖,为什么不照顾自己家里人? 二叔忙解释:“我没有说完全不要钱,嫂子那份还是得要。” “谁的都得要。二叔,这我得说你两句。很多亲戚或者很好的朋友合伙做生意,做着做着就翻了脸。多数就因为钱或权分配不均。 这才刚刚开始,谁都觉得自己多点少点无所谓。但是做买卖是长年累月的事。不能有糊涂账,否则将来有一天想理清楚的时候会发现根本理不清了。” 二叔想了想点头,“你说的对。” 许问见二叔松口就没再多说,拿出许闻记得帐重新誊抄在自己拿的账本上。 她忙着记账,路远征跟二叔去码头搬货。 二叔才辛辛苦苦装了一半的货又要重新卸下来。 不过好在还有路远征这个壮劳力帮忙。 等二叔跟路远征满头大汗的回来,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三个人干脆一起到许闻那吃饭。 许闻已经摆好饭菜,招呼许问:“你们先吃!” 第210节 他得招呼客人。 开饭店的,饭点才是最忙的。 路远征跟二叔一人一口气就干了一碗冰水,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许问看着路远征用食指在额头上刮下一层汗水往地上一甩,好奇地问:“你不是不怕热吗?” 他们天天顶着这个温度训练干活。 路远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叔开口:“不怕热不代表不热啊!干活这是逼不得已,再热也得咬着牙干!” 许问:“……” 她抬头对上路远征幽怨地视线,莫名有些心虚。 不是她不关心路远征,主要在家路远征表现地也不像怕热的样子。 尤其两个人缠绵时,他明明身上都是汗,摸上去去凉丝丝的。 许问一直以为路远征不怕热。 不是,不会热。 许问轻咳一声果断岔开话题,“二叔,你们俩忙着去码头运货时,我已经把第一星期的帐整理好了。这样,这些一周都卖不了一两件的,以后我就不让嫂子做了。另外,你再坚持两周看看,如果现在的生意真能赚到钱,咱们就去租一家门脸像我哥这样开个百货商店。” 毕竟二叔天天推着那么一大车东西装车卸车不像回事。 但,许问翻了翻账本,二叔出摊的日收很不稳定。 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到十几块,差的时候一天只有几毛钱。 这样的话如果再租门头,成本就过高,二叔和嫂子们就相当于白忙活了。 像二叔说的,咸菜什么有人买,是因为咸菜就馒头是最省钱的吃法。 布鞋护袖有人买是因为干活需要用。 桌椅板凳这种大约只有开店的人会买,还得是许闻他们这种小店老板才需要,大店人家都有装潢要求。多数时候根本无人问津。 这么沉的东西还得搬来搬去。 还有一些嫂子们编制的一些小玩意,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怎么实用。 芭蕉叶扇倒是卖的挺快。 扫帚能卖。 许问拿出纸笔,把好卖和不好卖的商品都大概写了一下,让二叔帮着参考看看,这些需要的是一直需要还是暂时需要? 这些不需要的是一直不好卖还是暂时不好卖。 一直好卖的回去让嫂子们多做点,一直不好卖的回去就告诉嫂子们不要再浪费时间。 暂时好卖的,就一周内多赶一些,等生意不好就停了。暂时不好卖的就在二叔家先放放,等到应季了再去卖。 许问和二叔这么一整理,二叔出摊需要带的东西少了不少。 桑小青刚忙过一阵,出来站在桌旁,掀起腰上的围裙擦了把手,笑道:“你看咱们问问,就是聪明!什么都能干。对了,问问还有小征,我们能不能去你们那岛上看看?” 第131章 不是桑小青好事。 是来的时候许秋石和朱美珍一直嘱咐, 让她跟许闻去海岛上看看。 看看许问到底过得怎么样? 生怕许问是报喜不报忧。 这事许问可做不了主看路远征。 路远征点头:“当然。亲属允许探亲。只是,你跟二哥有空吗?” 做生意就这点不好,一旦开门营业不能说关门就关门。 桑小青愣了下,苦笑:“大空没有, 小空不少。” 像两顿饭之间门就是她空闲的时候。 许问想了想, “要你们真想去, 那我等周六下午来接你们,晚上你们关了门跟我回岛上,第二天一大早再回来!” 这样不耽误他们两口子做生意。 “这……”桑小青有些犹豫, “你那么晚自己过来, 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路远征摇头:“没事, 我可以陪问问一起过来。要我有事不好请假,我安排人护送她。” 许闻听见皱眉,“这样会不会太给你们添麻烦?” 路远征摇头:“不会。家属探亲属于正常。而且现在岛上家属区跟营区基本上算是分开, 不影响什么。” 就算大院那种家属楼跟军事重地都在一个院里的也是局部限行, 没有说直接不让进。 于是就这么约好了, 下周许问来接许闻跟桑小青两口子上岛做客。 吃过饭离返岛还有一个多小时,路远征看了眼表,示意大家自由活动,但,必须按点归队。 “要去逛逛吗?” 许问打个呵欠, 摇头, “最近经常来, 没什么可逛的。” 路远征睨了她眼,“你最近似乎好像挺能睡啊!” 许问现在一天里大半时间门都在睡觉,实在不太像她风格。 许问点头:“春困秋乏夏打盹。现在正好换季算是秋天了,困点正常。就是例假不太正常弄得我有点烦。” 她这几天一直都是来例假的前兆, 小腹也不舒服,胸也胀疼,持续差不多一周了,结果例假就一点点,一天就没了。 路远征看见斜对面有个中医馆,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许问摆摆手,“不想去。” 路远征看她脸色也挺好,就是容易困,也就没强迫她。 傍晚一行人返岛。 邮递员一看见许问松了口气:“哎呦!嫂子你可回来了!你的信。” 许问看见邮递员抱着最起码五十公分厚度的一叠信封,有点吓到:“全是我的?” “对!你这是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多信?” 许问也有些迷茫。 路远征离邮递员近顺手把信接了过来,厚厚一摞怎么也有几百封。 “看你这信的厚度,估摸你今天也回不完信。等我下次过来,再给你带回信吧?” “好!”许问忙道谢:“谢谢你!不好意思,还让你等着我!下次的时候你随便让他们谁带给我都行。省得你等。” 谁的时间门也是时间门。 邮递员摆摆手,“一封两封信我也就让他们转交给你了。这次有点多一共一百三十七封信,我怕传来递去弄丢就不好了。” 许问再次道谢,下意识想送点小小的礼物当谢礼,结果一摸口袋什么都没有。 只好作罢。 路远征一边往许问跟前走一边随手翻看几封信信封上的字,“嚯”了一声,“你业务范围挺广啊!这信竟然来自全国各地。” 他就看了五六封信,来信地址没有重复。 晚上他们家不用做饭,桑小青给她带了些吃食,只需要加热就行。 可把冬生开心坏了。 小孩子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百多封信上是来自各个地方的邮票。 冬生小心翼翼的跪坐在茶几边,把所有信封上的邮票都一一拆下来。 路远征跟许问则一一拆信。 他本不想看,但是许问说这应该都是要上岛的学生,不涉及隐私,另外看完信,还有事跟他商量。 他这才动手。 一百多封信内容基本上都大同小异。 开头先是对着许问一通夸奖,夸完以后就是自我介绍,自我介绍完再表示一下想上岛跟着许问学习的意愿。 区别大概就是自我介绍那段,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只有求知欲是一样的。 路远征跟许问仔仔细细一一把信看完。 许问给路远征解释了一下自己前阵子往报社投的那些文章。 路远征是知道许问投稿的。 “所以,这些……”路远征晃了下手中的信,“都是要上岛的?” 许问点头,“最起码看着是。” 路远征皱眉,岛上一下子来这么多陌生人,其实是种压力。 许问也知道,继续道:“所以才说看完信跟你商量一下,我们挑一部分人上来。首先,必须要满十八岁,还得是女孩……” 路远征打断她:“你还真想当红娘?” 当时许问投稿时也跟他打过招呼,说邀请一批女学生上岛,这样增加未婚战士们找对象的概率。 路远征只回了一句“可我们的战士,一半以上是没文化的,还剩一半文化程度也不高。你弄些女学生来,能有共同语言?”也因此才没把许问的提议当真。 他也是真没想到,许问就那么一篇文章,能招来这么多报名的。 当时许问说什么来着? 她说不还有未婚军官吗?军官总是有文化的,一步步来,解决一个算一个。 第211节 路远征还逗她,“可是按照我们打饭的规则,你得先把士兵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再解决军官的。” 许问当时翻个白眼,“结婚又不是打饭,那玩意士兵打光棍到三十岁还得让人家军官们打光棍到老?” 路远征那会儿着急出门,就说了这么两句闲话走人了,是真没想到许问能用这种方式让姑娘们上岛,这回他不能再不当回事,皱起眉。 这些姑娘要是来岛上,安全无虞,但吃住是个问题。 她们不算家属不算朋友,不能住家属区。 不是他冷漠,在军营里,规矩大过天。 但不住家属楼,这些人往哪安排? “其实……”许问屈指轻敲竹椅的扶手,“我这些天得空了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想出解决办法了?” “稍微有一点点,但是不完美。” “说说看。” 许问抬下巴示意墙上那幅巨大的彩虹岛地图,“你那规划图上有一块位置是打算给普通村民住的对不对?” 路远征点头。 “那就让她们先在那里安顿下来。” 路远征哭笑不得:“这个地方适合居住不假。但是得建设完成后才适合居住。目前这块地方也是一片杂草杂树,整体地势平坦,但要想盖房子也得跟你们建学校一样,先清理杂草。 这是个很费功夫的活,你干过是知道的。” 他示意了下茶几上这一堆信,“人家姑娘们是来跟你学习的。你总不能再组建一支娘子军盖房子吧?” “也不是不行啊!”许问还真有这个打算,“但是这话不能从我嘴里说。否则很像我忽悠她们来干苦力的。” “难道不是忽悠人家?”路远征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难道你是诚心叫人家来学习的?” “本来就是!”许问抬起下巴,“我就是想邀请她们来学习的啊!只不过如果在这里学习的过程中遇到意中人,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对不对?” “问题你现在不光想让她们找意中人,你还想人家干苦力盖房子。” 许问生气了,把手里的信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路远征!我这是帮谁呢?你还在这里泼冷水!那我不管了!你跟你的兵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冬生正专心致志把小心抠下来的邮票贴在自己的邮票册上,许问这一拍吓得他一哆嗦。 他其实听不太懂路远征跟许问说什么,所以也就没听。 他茫然地看看气鼓鼓的许问再看看含笑的路远征,也朝路远征怒目而视:“爸爸!你是不是又惹麻麻生气了?!你这么一个老爷们怎么总跟自家娘们过不去?你不是说了自己女人得宠着?你欺负她干嘛?你看你惹了她我也跟着受连累!” 他一张邮票都贴歪了,浆糊也溢出来一大砣。 路远征:“……” 路远征“嘶”了一声,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子,“你这都跟谁学的?” 小话一套一套的。 冬生捂着额头,往许问方向挪了挪,“麻麻,爸爸打我!我可是帮你说话才挨揍的!你得为我主持公道。” 许问:“……” 她也发现了,冬生现在有点……嗯,好像比较像这个年纪小孩该有的调皮,但是说话又像个小大人,挺矛盾的。 但,她不介意借题发挥,摸了摸冬生的头,瞪路远征:“打我儿子干嘛?” 路远征:“……” 他弯腰捡起被许问拍到地上的信纸,又往许问这边挪了挪,一一把茶几上的信纸整理好,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第一,我这辈子怕是打不了成光棍了。我有媳妇儿。” 许问:“……” 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想当光棍还不简单?我分分钟让你当光棍你信吗?” 这回轮到路远征斜眼看她,语气警告:“许问!” 许问知道他不喜欢听这种话,哼了一声,别过头,倒也没再开口。 路远征把整理好的信纸放在茶几上,虚指了下许问,“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冬生抱住许问,“麻麻,今晚你跟我睡,我保护你。” 路远征伸长胳膊,揪着冬生的衣领把人拽开,“哪都有你?!粘你的邮票去!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冬生撇撇嘴,到底还是迫于路远征的武力,松开手,老实回到原处粘他的邮票。 许问起身从椅子上起来,到自制冰箱拿出了一盘剥好的榴莲肉。 路远征跟冬生顿时变了脸色。 冬生动作麻利的把邮票划拉了一下,起身:“爸爸,麻麻,我去找豆豆了。我想给她看看我这些新邮票。” 说罢也不等路远征跟许问同意,一溜烟跑了出去。 路远征脸皮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吸到一半又吐出来,刚想开口,被许问先发制人,“哪也不许去,在那坐着就行。你要不想做也行,我记得榴莲皮还没扔,要不我给你找出来你跪一会儿咱俩再聊?” 路远征:“……”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大丈夫能屈能伸! 好男不跟女斗! …… 一番心理建设以后,路远征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点,笑道:“不至于,不至于。这榴莲是好东西,让人醍醐灌顶。我顿时茅塞顿开,觉得我刚才觉悟不够。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个主意特别好!非常好!我代表岛上广大的未婚官兵真诚的向你道谢。” 许问舔了下唇上沾的榴莲肉,点头:“继续。” 这榴莲熟的很透,果肉糯软香甜,每一口都是舌尖盛宴。 路远征嘴角抽了抽,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许问看见了,路远征一僵。 许问却什么都没说,路远征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又不着痕迹的挪了一点儿,才接着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媳妇儿,你说下一步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脑子进水的反对许问? 不,进的是榴莲。 这要命的臭味!以后再做烟雾弹的时候如果加进去,敌人大概能直接投降。 许问慢条斯理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榴莲肉的软糯,闻言道:“也没什么大事。咱们这里不同于别处,上岛姑娘们的政审工作还是得做的,这事你自己联系地方吧!” 这个不用许问提醒,路远征也会做,闻言点头。 “来的这些人有些是初中毕业有些是高中毕业,多数都是刚回城的下乡知青。她们不是单纯的高中生。不管家庭条件如何,最起码也不会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王英的公主病就够重的了,现在不也收敛了许多跟赵刚好好过日子了? 为什么来的姑娘们就不可以? “我也没那么贪心。不指望所有的人都能找到对象留在岛上。但一百个姑娘里能有五个相中咱们官兵,是不是最起码就解决五个?” 这回路远征点头点的特别诚心。 “我又不是菩萨。我凭白无辜帮她们补习,不要钱不要物不指望她们为我做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这里学习。在这期间门她们也是自由的,想走就走我又不拦。但是如果学习期间门跟咱们这里的官兵们看对眼,成了对象,也没什么坏处对不对?又不是我强制拉郎配。” 路远征欲言又止。 许问知道他顾虑什么,“我知道你们忙。也知道你和你的兵有时候过于轴不太会跟姑娘打交道。所以才说就让姑娘们住那片未来新村。 我的想法是一开始先让姑娘们住帐篷。过程中她们也许自己就想盖木屋了。就算她们不想,你们平时休息的时候可以稍微提点一下你的兵让他们主动来帮姑娘们搭房子。 一来二去岂不是就有了相处的机会?” 路远征先是盘算了下,下半年的计划。想了想道:“如果指望我们帮忙的话,这房子怕是一时半会儿盖不起来。拖个小半年也是有可能的。” “天冷之前盖起来就行。”许问打个呵欠,这就不归她管了。 她只负责出主意不负责善后。 路远征微皱了下眉,又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儿。 许问这次没放过他,食指朝路远征勾了勾,“过来!” 路远征身体一僵,还是老老实实朝许问挪了过来,只是那表情活像准备慷慨就义。 他越这样,许问就越想收拾他。 许问指了指自己的唇,“吻我!” 路远征:“……” “媳妇儿,能先去刷个牙?” 许问刚打完呵欠,眼中还泛着泪花,一脸泫然欲泣:“路远征,你竟然嫌弃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第132章 这么大一罪名扣下来路远征哪敢应? 尤其是许问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由不得他不心软,哪怕知道她是演的。 路远征轻叹,“哪能呢?除了你我还能爱谁?” “尽说好听的哄我。还说什么共患难!我都没难治是让你亲我下你都不愿意!” 路远征:“……” 亲你我当然愿意!可这味道…… 明明刷个牙就就能解决,她偏不, 摆明了要收拾他。 路远征捏着鼻子往她跟前凑。 许问当然不乐意, “路远征!” 话音一落, 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吃饱又困了。 第212节 许问打了个饱嗝。 榴莲的浓郁的味道直扑向路远征。 路远征:“……” 他讨饶:“媳妇儿,要不我还是去跪榴莲皮吧!” “所以你宁愿跪榴莲皮都不亲我?你就是不爱我了!”许问嘟起嘴。 坦白说,这种茶言茶语特别考验心里素质。 许问有点装不下去了, 再装下去感觉自己都要恶心到了, 最起码也得笑场。 路远征:“……” 路远征不敢再废话, 闭着眼吻上许问的唇,期间没敢换气。 好在他们经常在海里活动,闭气往往比一般人时间长。 作为各种翘楚, 路远征在比武中曾经连两栖队的蛙人都赢过。 接个吻不算什么。 但是, 可但是, 味道这种东西除了通过鼻尖也能通过空腔传播。 路远征没忍住,一触就变了脸色。 许问也憋笑道快忍不下去了,佯怒:“你还是去跪榴莲皮吧!” 她还特别“好心”地给路远征指了下榴莲皮的位置,生怕他找不到。 路远征面皮抽了抽,老老实实把榴莲皮拿了出来, 真双膝跪了上去。 心里暗叹一声:为什么今天偏偏是周六?他连躲去营部的借口都没有。 许问啧了一声。 硬汉跪榴莲的画面的其实很喜感。 据说百般刑具加身都面不改色的路营, 此刻呲牙咧嘴的模样, 实在让许问同情不起来。 她觉得疼可能是真疼,但也绝对没有路远征表现出来的那么疼。 因为目测,他膝盖跟榴莲皮之间还是有条缝隙的。 这男人仗着体力好,作弊! 不过, 榴莲皮也是有味道的。 许问便懒得搭理他的“小心机”打着呵欠起身上楼,走了两阶台阶,回头指着刚想起身的路远征道:“不许起来!我睡醒之前你都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路远征长叹一声,“家有恶妻啊!” 却很听话的又跪了回去。 许问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我!” 许问上了楼,路远征就站了起来。 他又不傻,许问只是跟他闹着玩,刁难一下他而已。 真老老实实跪一两个小时他就真傻了。 他把桌上收拾干净,把许问吃剩的榴莲连同让他吃足苦头的榴莲皮一起打包远远地扔了出去。 这才轻手轻脚上楼。 卧室门被从里面反插上了。 路远征想了想,从腰带上解下多用折叠刀,选了一把轻手轻脚的把插销挑开。 他想着来找许问安慰一下他受伤的身心。 谁知道,许问真得睡着了。 她换过衣服,应该也刷过牙洗过脸。 路远征皱了下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还不到八点半。 这么早就睡了? 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打扰许问,轻轻带上门下楼了。 去找石磊商量许问招来的这些姑娘该怎么处理。 许问虽是好心,可是对他们来说,得确保这些完全不认识的姑娘家庭背景都得干干净净。 彩虹岛如今看似安全,但到底算是孤岛。 万一混入特务什么的,就麻烦大了。 另外,如果真如许问所说,有人在这里安家,那么彩虹岛上就有了第一户普通百姓家。 也就意味着他们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说难听点,以前的话,如果有敌人强攻,在兵力武器都悬殊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战略性离岛。 但有百姓安居的话,就死都不能退半步,除非后方有接应。 周六一大早,许问跟路远征开着彩虹号前往鹏城。 还捎带了几个外出的官兵和嫂子。 以前大家周末外出采购必需品只能去中心岛上。 选择余地特别小。 现在多了个选择,可以搭船去鹏城。 不过鹏城是个经济特区对来往人员控制比较严格。 还是军方出面跟地方协调后,才特许大家进出。 对如今彩虹岛的官兵和嫂子们来说,彩虹岛越来越像名字了。 在这里隐约有点世外桃源的雏形了。 在岛上大家基本能自给自足,如果实在憋闷了,就跟着彩虹号到鹏城转一转。 物资也不像去年那么贫乏,毕竟飞速发展的鹏城内,可以买到的东西不比海城少。 就是有点小贵。 一上岸,大家解散嫂子们分头行动,去逛街的买东西的。 请假外出的战士们帮着二叔和路远征把货卸下船才离开。 为了方便交接,上次离岛约好了来鹏城的时间,二叔只要按点过来就能接到货。 许问同样还是先去许闻那拿了记录来对账记账。 “这一星期似乎比上一星期生意好了不少?”许问道。 报表上的数字是最直观的。 二叔点头,高兴溢于言表:“对!其实新客户还是增加的不快,但是回头客多。主要军嫂们手艺好,用料实在。咱老百姓不就喜欢个物美价廉嘛!” 同样的价格在别家只能买到粗制滥造,在他这里买的东西特别实在。 都是咸菜,军嫂们做的不掺假,吃过一回就会来买第二回 。 大家都是打工的,谁还没几个关系不错的工友和老乡? 一个介绍一个,二叔这边的生意总算慢慢有了起色。 “那太好了!如果下周会更好,我就回去跟嫂子们商量一下,咱们租个门店,把经商的手续也办了。” 这不是许问的生意,她不能搞一言堂,租店要本金,数额还挺大,所以有必要争取嫂子们的意见。 二叔特别信任许问,笑呵呵道:“你看着办!我怎么都行,我听你的。” 处理好生意上的事,许问才到许闻家。 又是饭点。 这次许闻跟桑小青的生意都明显好了不少。 “这是开业了?”路远征指了指门框上的大红对联。 “对!”许闻摸摸后脑勺,“请以前工地上认识的工友给帮忙挑了个黄道吉日就开业了。听你的建议,开业期间打折优惠赠东西。别说,这几天生意真是好的不行!” 他跟桑小青从早晨起床就开始准备食材,一忙就是一天。 到晚上收摊的时候,腰都累的站不直,但是心里快活。 桑小青给客人上了一盘水饺,闻言也笑:“咱们问问可真是有本事!随便支个招都这么好使。” 许问笑笑没说话。 她可不好意思认领这夸奖。 这都是无数成功商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她只是借用了一点点皮毛。 比如超市开业,除了各种打折,一定是要送鸡蛋的。 会员卡也是必备品,还得有普通会员卡、白金会员卡、钻石会员卡。 不同的会员卡不同的折扣。 另外,还有储值卡。 充一百赠五十,不对,这年代一百块太多,充十块赠一块还是可以的。 等以后随着许闻的生意慢慢做大,她就一点点的提点。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等中午最忙的那阵过去,桑小青炒了几个家常菜,倒了两杯酒。 路远征摆手:“我不能喝酒。” 虽然说今天没有公务,但是他带着岛上的人出来,他是得负责的。 第213节 许闻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路远征,他说不喝,他就不劝了。 “尝尝看我熬的绿豆汤。”桑小青端了两碗冰镇绿豆汤上来。 许问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 很好喝,比李嫂煮的绿豆汤还好喝一点儿,其中似乎加了点其余的料。 桑小青朝许问竖起拇指,“问问这张嘴还是那么厉害!一下就让你尝出来了。我加了一点点清火的中药和绿茶。 我看他们南方人喜欢甜食之外,还喜欢喝茶。隔壁卖凉茶的铺子就特别受欢迎。可我也不会煮凉茶。就算会也不想喝。那味道……” 隔壁大叔把卖不完的凉茶分了些给她和许闻。 桑小青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舌尖发苦,“反正东西再好也不适合咱们。我想了想,除了凉茶适合清热解暑喝得就还有酸梅汤。酸梅汤我也不太会煮。” 酸梅汤也是要配方的。 “但是,咱们那边盛产绿茶。绿茶也好处不少。” 许问一脸恍然,“难怪这绿豆汤里隐约有茶香。” 她朝桑小青竖起拇指,“嫂子,你可太厉害了!” “比起你可差远了。”桑小青笑着摇头。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他们当姑嫂也不是一两年,以前桑小青只觉得许问是学习好。 现在才发现,许问的智慧远不止在学业上。 许问活得特别通透,隐隐有种奶奶那种饱经生活洗礼的豁达。 吃过午饭,帮着桑小青跟许闻收拾好碗筷,许问就呵欠连天。 桑小青让许问到楼上休息一会儿。 许问也没推辞,她是真困,一放下饭碗就有睁不开眼的感觉。 桑小青跟着许问上了楼,知道许问爱干净,给她换上新床单,一边铺床单一边问许问:“问问,你是不是……” “嗯?”许问抹点眼角因为频繁打呵欠流的泪水,问话只说了一半的桑小青,“我是什么?” “你是不是有了?” “啊?”许问眨眨眼,因为困倦略显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有的意思,她低下头摸摸自己的小腹,“没有吧?我前两天还来好事来着!比平时晚了一个星期,而且量特别少。” 好事是指例假。 “这样啊!”桑小青点点头,张罗着让许问躺下,目光扫过她的腰身,“那可能你最近稍微胖了一点点吧?” 看起来腰身似乎粗了点儿。 不胖,只是跟许问自己比略圆润了一圈。 这点不用桑小青说,许问自己也感觉的道,她轻叹一声:“我最近其实胃口不算好,感觉吃的也不多。但是不管是裙子还是裤腰确实都稍微紧了点儿。” 不光腰,胸围似乎也大了一圈。 一些紧身的衣服莫名都有些小了。 “连你都看出来。”许问不满地捏了下腰侧,“看来我是该减肥了。” 许问站着还看不出来,这一躺,小腹略微有些凸起,桑小青看了看,还是建议:“要不你下午抽空去趟医院检查一下?不会是真有了吧?” “怎么可能?!”许问摇头,说着闭上眼。 她明明来过例假的,而且一直有避孕。 就一次没有。 在海里疯狂那一回。 平时许闻两口子都是等到夜市收摊才关门。 因为很多夜市摆摊的顾不上吃晚饭,会过来吃一点儿。 这天因为着急跟着许问上岛,晚上八点多就收工关门了。 随行的官兵和嫂子们都早早等在彩虹号上。 一路开向彩虹岛。 桑小青还好,许闻竟然晕船。 立在甲板上扶着栏杆一动都不敢动。 胃里吐空了,到最后只能吐酸水。 为此虽然桑小青不忘细致的照顾他,但也没少嘲笑他。 别说许闻,就连许问似乎也有点晕船。 她倒是没吐,只有胃里有点不舒服。 “奇怪!”许问想不明白,“明明我早晨来还好好的。” “可能因为夜晚的关系。”路远征见过很多有这样症状的战友。 白天怎么坐船都没事,一到晚上就晕船。 “这样啊?”许问也没多想,坐在路远征身边闭着眼靠在墙壁上。 行程过半,路远征突然开口喊她:“许问,帮我打开一侧的灯。就在你右手边。” 许问下意识照做。 做完后突然反应过来,路远征叫的是“许问”不是“媳妇儿”。 他很少叫她全名,除非认真说话或者有正事。 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路远征眯起眼透过玻璃看向远处的海面。 许问也跟着看过去,但是什么都没看见。 路远征没回她,神情依旧很严肃,吩咐她:“去把今天请假的那几个官兵都给我叫来这里,我有事找他们。” 许问这次没问为什么。 路远征表情严肃的让她害怕。 这样的路远征是她没有见过的。 官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一听有正事到的很快。 今天请假外出的有大概不到二十人。 一个连长,两个指导员,两个排长,三个班长,剩下的都是战士。 “路营。” 路远征扫了他们一眼,把舵给了其中一个他带出来的班长,“还会开船吧?” 班长点点头。 路远征二话不说上甲板,其余的人都跟了上去。 路远征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都能看见吗?” 其中一个排长平时是负责狙击的,目力比其他人略好,第一个看清,惊道:“战舰?” 路远征抿了下唇。 其他人一听也严肃了表情,纷纷努力看过去。 最好一致统一了意见。 那是一艘伪装过的属于其他国家的战舰。 连长问路远征:“你说这么远的距离咱们的瞭望塔能看见吗?” 路远征摇头,“他们船身上涂了特殊材料。恐怕咱们的人不好看见。” 路远征一开始也没看见,只是中间看见一抹反光才加上他多年训练出来的直觉才察觉不对劲。 “现在怎么办?” 连长问。 只是征求路远征的命令,语气不见慌乱。 其他官兵也一样,都齐刷刷进入备战姿势,但,脸上不见慌乱。 “他们这速度冲过去……”路远征顿了顿,“等咱们的人看见并且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唯一能拦下他们的办法,是我们全速撞上他们。” 第133章 彩虹号领先那艘外国战舰一段距离。这时候全速向斜前方行使, 应该在对方战舰抵达彩虹岛之前跟它能迎面撞上。 但是。 彩虹号本来就是一艘报废的小型运输舰,又经改装后现在只具备普通货运船的功能。 也就是说这艘船没有攻击性武器,但是对方可能有,整个过程中随时会有炮口对准他们。 而彩虹号的防御能力也不行, 毕竟是艘老掉牙的退役船。 另外, 路远征他们都是私事外出, 所以全部解除了武装。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官兵没有一个人身上是有枪、支、弹、药的。 仅次于路远征职位的连长下意识皱眉反对:“不行!” 说完想起来这语气不合适,立马打了个敬礼, “营长, 不是我贪生怕死。主要咱们船上还有军嫂和普通百姓。” “所以才叫你们过来。”路远征有些为难。 如果只有他们几个人, 路远征肯定二话不说直接驾船冲过去撞上了。 以他对彩虹号的了解,就算撞上也阻止不了对方的战舰。 第214节 那是一艘世界上目前最先进的战舰,路远征来彩虹岛前曾经在舰队开会时见过它的照片。 在会上大家都巴巴地羡慕, 还议论自己国家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战舰。 目前这个距离, 离岛还太远, 示警怕自己人也看不到。 船速又不如人家,追肯定是追不上。 唯一能做的是让两船相撞。 这样一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引起彩虹岛乃至群岛的注意,也能拖延一下对方的速度给己方争取一点防御时间。 只要他们能提前布防,不管这艘战舰的目的是什么, 都不会得逞。 路远征看了眼表, “没时间商量了, 我去开船从现在起这艘船必须全速沿直线行使才能保证撞上对方。” 他估算过时间和距离,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 连长愁容满面地开口:“那嫂子们怎么办?她们都直是百姓啊!” “你们把嫂子们都叫到驾驶室,我跟她们商量。” 路远征进入驾驶舱后重新接管驾驶,全速朝右前方驶去。 连长皱眉, “营长这个速度……” “我知道。”路远征面容冷静,不容置喙,“我给嫂子们的选择不是从小艇逃生。太浪费时间。” 一般大船上都会带几个橡皮艇以备遇难时,逃生用。 彩虹号上自然也有,可是下放小船再放慢速度让嫂子们一一上船会浪费不少时间。 彩虹号跟那艘战舰的速度相比,基本等于自行车和摩托车。 但凡一耽搁他们就不能追上对方。 实在挤不出换船的时间给嫂子们。 很快嫂子们都来到驾驶舱。 驾驶舱装不开的站在门外走廊上。 所有的人这会儿都意识到彩虹号的速度和方向都不对。 路远征欣慰的是,军嫂到底是带了个军字。 换一般女人这会儿早吓得嚎啕大哭,尖声大叫了。 可军嫂们,一个个虽然目露担忧,但都很安静。 没有人因为害怕乱了方寸。 也许是信任他们。 也许是因为她们本身很勇敢。 “事发突然,留给大家思考的时间不多。我也就不跟各位嫂子们废话了。”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目光往许闻跟桑小青身上也落了落。 “前方有敌船,现在我们只有一个最优选择就是撞上去。但是嫂子们还有哥嫂,你们都只普通百姓,按理说我们应该先誓死保卫你们的安全……” 其中一个嫂子打断路远征:“路营,你别说了!天天叫我们嫂子是因为我们是军嫂。不管怎么样也算沾了个军字。你撞吧!不用管我们。” 桑小青没想到好不容易坐一回船就碰上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时间又惊又惧地看向许闻。 许闻晕船晕得脸无血色,但是他当年既然有从军之心,现在也不会退缩,他牢牢地握住桑小青的手,“你也不用管我们。我们不是军人,但也是这个国家的一员,不会掉链子的。” 桑小青虽然很害怕,但是有许闻在身边,还有这么多军人跟军嫂一起,还是勇敢地点点头,“对!我们没关系。” 这一瞬间她最割舍不下的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春生。 唯一的念头是:还好,给他们许家留了后。 毕竟许闻跟许问都在这船上。 “敬礼!”路远征下令。 以他为首的官兵齐刷刷朝船舱里所有的百姓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放下手后,路远征开口:“我替群岛所有的百姓跟官兵谢谢你们。不过暂时还没到这一步。目前我能想到的让大家有可能逃生的只有一个办法。我们这里所有的官兵都会游泳并且技术特别好!船上也有救生用衣。除我以外你们所有的人现在就得跳船。不过……” 路远征顿了顿,看了众人一眼,“嫂子们的数量差不多是现有官兵的两倍。也就是说他们一个人得救两个。这是深海,以彩虹号目前的速度来说跳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救援也来不了那么快,甚至今天你们也不一定能等到救援。” 潜台词是,不跳差不多必死。跳了能九死一生。 许问只说了三个字:“我不走。” 连长打报告:“营长,我请求驾船。” “报告,我想驾船,我是单身,没有牵挂。” “报告,我请求驾船,我调来海岛之前,一直在舰队服役,对船比大家更熟悉。” “报告……” 所有的官兵一个个打着报告,抢着要开彩虹号,其实相当于抢着送送死。 许闻桑小青怔怔地看着他们。 嫂子们也透过他们看见了自家男人。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会在危险来临时第一个抢着上前。 这抢着要赴死的勇士,平日里在家,也许会有点邋遢,比如上床不洗脚,比如洗碗都洗不干净。 也许不爱说话,也许会脾气有点坏。 但是敌人当前时,他们都只剩一个名字:军人。 “我没跟你们商量。”路远征道,“这是命令!现在所有的人船上救生衣上甲板,准备跳海。” 大家都离开了,只剩许问没动。 路远征正色道:“许问!” 许问看向他,只回了一句:“我不是你的兵!” 所以我不需要听你的命令。 路远征:“……” 他没再开口,只是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的手。 许问是个特别倔强的姑娘,她既然意已决,短时间内他根本说服了不她。 既然说服不了,就剩这么点时间,不能再用来说废话。 路远征笑了笑,“我尽量再开快一点。这样也许你不会感觉到痛。” 许问想了想回他:“疼不疼不重要。但是你一定得选好角度。我的脸不能毁。” 这么漂亮的脸,毁了多可惜。 路远征很想说,万一对方一颗炸、弹过来,他们这些人就全部只能是碎肉。 但觉得这些话说此刻出来很煞风景,就又咽了回去。 路远征把好舵,他的手很稳,一直是彩虹号的极限速度,也一直如他所说,朝一条直线行使过去。 他目光很专注,话也很深情:“许问,我这辈子遇见你,值了!” “我还是有点遗憾的。”许问轻声道,“我还没跟你过够呢!” “对不起!”路远征道。 但凡他若只是个普通人,这时候也就一打舵远离危险了。 “不是的。”许问摇头,“你就算是普通人此刻也不会逃。你不是这种人。不过,用不着说对不起。我倒是想跟你说句谢谢。谢谢你没有坚持要我离开。” “我不是不想,只是我知道你不会走。” “报告!”连长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但凡换个场合他一定不会打断他们的情话,只是这种时候实在是……没得选择。 路远征皱眉:“怎么还没撤?在岛上呆久了服从命令不会了?” 连长苦着脸喊冤:“不是。嫂子们不肯走。她们说她们的丈夫是军人从不逃跑,她们也不愿意逃。还说她们都不咋会游泳。即使战士们可以带他们,但是每个人战士要带两个人,在海上完全没有休息换气的地方,她们只会累死同行的官兵。与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淹死,还不如痛痛快快跟敌人同归于尽。” 路远征默了会儿,问他:“难道你没告诉嫂子们……咱们是单向赴死,撞上也只是我们死吗?” 对方的战舰周身是特质材料做的,防弹。 而且彩虹号撞上去,就像自行车撞四轮的汽车。 可能人家毫发无伤,但自己一定会很惨。 连长点头:“说了。但是大家意已决。”他看向许问,“包括嫂子的哥哥和嫂子。要不,嫂子你再上去劝劝?” 许问不去。她怕把她骗上去强行带走。 再说嫂子们都不肯逃生,二哥一个大男人更不会这时候逃难。 许闻不跳,桑小青自然也不会跳。 路远征一眼就能看出许问想什么,直接对连长道:“既然他们都坚持不跳,那就让他们下来吧!别一会儿给撞海里去。” 连长点头,身后跟着的战士上去叫人。 彩虹号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连个对讲机都没有。 嫂子们安静地待在船舱里。 那个目力最好的狙击手拿着航海望远镜站在路远征身边,给他播报距离。 “营长,对方发现我们了。” 路远征点了下头,吩咐:“让大家小心。对方是战舰,可能会对我们开炮。” 随即许问发现路远征跟那个狙击手的脸色都有点不对,有点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像是受到了莫大屈辱还无法反击。 “怎么了?”她问。 路远征抿了下唇没说话。 那个狙击手道:“对方……对方打旗语说‘我们想送死尽管撞上去’。” 就好像一个大人对着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来打我呀!” 这是势力绝对悬殊下的蔑视。 第215节 还意味着,对方确实不是自己人。 如果是友国的战舰,不会伤普通百姓来引起两国的战争。 友国的战舰也不会未经允许,公然踏入我国领海。 这艘战舰也不知道暗戳戳盯了多久,选中这么一个机会避开己方巡逻舰偷溜进来。 彩虹号如今在外观上看,就是一艘特别普通的货船。 对方发现了,还这么嚣张,必定不是好人。 又过了一会儿,狙击手开始进入倒计时 “十海里。” “九海里” “八海里” “……” 许问静静地听着。 一般汽车和江河湖泊的船只都用千米来作为计量单位,也就是公里。 但是海船包括战舰往往用节来表示速度。 一节的意思就是每小时一海里。 彩虹船的最高时速是二十七节。 也就是说,他们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最过分的是,对方的战舰看见彩虹号撞过来,不闪不避不说,还加速了! 双方同时加速就意味着五海里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狙击手的倒计数已经从海里变成了秒。 他放下已经不起作用的望远镜,看着视野里越来越近的战舰。 “十。” “九。” “八。” “七。” 渐渐地其余官兵和嫂子们都加入了倒计时的行列。 “三。” “二。” 最后一秒,路远征打了一把舵的同时,对方也稍微斜了一下。 双方卡着对方的心理底线各退了半步,互相擦着过去。 两船短暂交接的刹那,黑夜里闪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所有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都看向路远征。 路远征没说话,把舵交给以前在战舰上那个小伙子。 吩咐剩余官兵:“去把船舱里所有能燃烧的东西,全部搬到甲板上。” 短短两分钟后,甲板上浓烟滚滚。 而那艘战舰仅仅因为彩虹号耽搁了几秒,重新回到既定航线,加速远去。 以彩虹号的速度只能看着它慢慢在自己的视野里变小。 同时彩虹岛也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不多时,彩虹岛所有的灯光亮起。 急促的哨声,他们在彩虹号上都隐约能听见。 许问站在路远征身边,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彩虹岛一句话都不说。 桑小青看着冒烟的火堆,小声问许闻:“刚才为什么宁愿撞上也不点火示警?” “那会儿太远。再说一开始路远征是想保下咱们的命,但是他自己要冲上去的话就想着尽量晚点引起这艘战舰的注意力,想凭彩虹号把这艘他国战舰拦下来。 但是,现在,对方已经踏入我们的地盘了。示警其实也有点晚。 差点相撞过后,他们不但不减速还加速撞向彩虹岛。” 说到这里,许闻闭了嘴,他也有点看不懂了。 对方看见彩虹号以后,没减速避让但也没出现攻击行为,最起码没有用枪炮轰他们。 而且此刻还加速了,按这个速度,固然沿海巡逻的战舰追不上它,但是,它自己也停不下来。 这个速度这艘战舰百分之一千万是要撞上彩虹岛的。 旁边站着的一个排长给许闻解惑:“大约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彩虹岛。他们不是要打仗,他们是要占岛。” 许闻若有所思。 桑小青以及其他嫂子都一脸迷茫。 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是涉及军事,排长也不便多言。 彩虹岛的防御迅速拉起,大喇叭轮番警告对方让他们停止。 战舰充耳不闻,半点都不减速,他们只能武力制止。 可这艘战舰太先进了。 枪支弹药追不上它的速度,军舰还没等驶出港口,这艘外来战舰已经一头撞在彩虹岛前面的岩石上。 轰隆一声巨响,感觉整座岛都晃动了一下。 岩石四分五裂,被撞毁了一大块。 随即这艘战舰发出一声巨响,半翻在了岛的边缘。 许问:??? 嫂子们:??? 第134章 路远征脸色更凝重了, 许问甚至听见他骂了一句脏话。 许问小声问他:“他们这是跑到彩虹岛来自杀?” 路远征哼了一声:“你见哪个想跑到别人门口上吊的是真想自杀?而且,这相当于撞墙还戴头盔。” 他还纳闷战舰前面钉那么厚的防护甲做什么,这里又不是北极没冰可破,而且这玩意也不像防冰, 防弹都有点浪费。 原来是为了防激烈的碰撞。 许问懂了, “要碰瓷?” “碰瓷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你现在开着船, 对方突然到你的船底下,然后污蔑你撞到他,向你索要赔偿。” 路远征点头:“这个词很形象, 我估摸着他们这就是碰瓷。” 很快彩虹号也到了码头。 几个连的官兵全副武装围在舰艇前, 双方枪口相对。 路远征对许问道:“你先带着哥嫂回去。这里不适合你们再留下。” 这次许问没也要跟着, 嘱咐了一句“你小心点。”就带着嫂子们散了,各回各家。 直到上了岛,桑小青才松了一口气。 “唉!出门前忘记看黄历了。”桑小青劫后余生地轻抚胸口, 还不忘搀着腿软到近乎走不动路的许闻。 不是吓得, 他晕船。 匀速行使都晕船何况是加速行使, 半路路远征还来了个急转弯。 但凡路远征技术差一点儿,彩虹号就翻进海里了。 像许问他们都有点胃里翻涌,许闻那会儿巴不得路远征撞上,还痛快一点儿。 许问把他们两口子带到家属区。 昨天路远征特意去开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木屋让他们暂住。 许问和冬生花了半天时间打扫布置好。 也放了冰盆还有水果,一进门房间里凉沁沁地很舒服。 只是今天闹这一出, 怕是许闻两口子也没心情再逛彩虹岛。 加上许闻本就晕船, 这会儿难受地只想睡一觉。 许问只帮着把饭菜送过来, 嘱咐他们好好休息就回了自己家。 她后背也都是冷汗。 两世,两次直面死亡。 上辈子那次是坠机,也是眼睁睁地等着死亡来临,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倒是有机会求生, 但她想跟路远征在一起,自己主动选择死亡。 想,不代表不害怕。 只是怕路远征分心不敢表现出来。 冬生看见彩虹号回来,从外面小跑回家,还没喘匀气就扑上来抱着许问:“麻麻!麻麻!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听说来了坏人。我还害怕你被坏人抓走。” 第216节 许问弯腰抱起冬生,脸贴在他的小脸上,“是差一点被抓走。但是最后你爸爸牺牲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才保护下了我们。” 冬生似懂非懂,只抓住一个重点:“我爸爸呢?” “他在跟那些坏人交涉。估计晚点儿才能回来。” 路远征是凌晨才回来的。 许问大约受了惊吓,睡得不踏实,路远征一上床她就醒了。 换平时,她是不会醒的。 路远征搂着她,在她背上轻拍像哄小孩一样,柔声问:“吓着了?” 许问点点头,“有一点儿。”顿了下问他,“路远征,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难过?” 路远征默了下,苦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长叹一声,“这是我从军第十年。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一百七十三次。确是唯一一次当了逃兵。” 最后一秒。 他改了方向。 这放到以前,绝无可能。 “这不算逃兵。”许问道,“你是为了保护包括我在内的百姓。” 嫂子们也好,许闻夫妻也罢。他们再英勇也只是无辜百姓。 如果彩虹号上只有官兵。 那么路远征一声令下所有官兵都会跳海,他们逃生的几率最起码有七八成。 而路远征会像计划的一样,毫不犹豫地撞向那艘军舰。 可是像嫂子们说的,船极速行使下,即使救生衣也救不了她们。 一同下水的官兵们宁愿牺牲自己也会想换她们百分之一生的希望。 比直接撞船生还的几率稍微高一点。所以她们选择不跳水。 不管她们如何,这些官兵不该因为救她们力竭而死。 他们就算牺牲也该是战场的英雄。 既然这样,不如一同撞向军舰。 于是压力就重新来到路远征这边。 阻击敌船固然很重要,但彩虹号上军嫂加许闻夫妻,近二十人都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是他们平日流血流汗要保护的人。 总不能因为他们愿意牺牲就真罔顾他们的性命。 在最后一刻,路远征还是做不到,于是他手里的舵偏了一厘米。 就像汽车的方向盘一样,在汽车高速行使的状态下,方向盘歪一厘米,车身会倾向很大的弧度。 倒是没想到对方最后也偏了一下。 路远征勉强笑了笑,算是接受了许问的安慰。 许问好奇:“那艘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路远征犹豫。 许问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属于军事机密,忙道:“不早了,快睡会儿吧!有他们在,估计你未来一段时间大约是休息不好了。” 脚指头想也知道,那艘战舰绝对不可能是来撞一下就走。 路远征捏着眉心道:“应该能跟你说。因为他们是f国的……”他长叹一声,“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翻译。” 许问愣住,“你们不是有翻译?” “这几年时期特殊,只有少数的劳务派遣留学。所以懂外语的人才不算多。而且,这个f国母语不是英语。是……”他拧起眉头,有点想不起那个复杂拗口的名字。 “我知道他们的母语是什么。我恰好会一点儿。”许问道,随即扬眉,“他们要求你们用母语沟通?” 许问上辈子作为一个留学生,还是个喜欢旅游的人,最擅长的是英语,但是也稍微涉猎懂一点儿其他国家的语言。 为了怕不知道应该泄露多少会外语的事,之前还特意问过魔镜,关于留学的事。 魔镜的回答是,在过去的六年内,我们一共对外派出大约一千五百名留学生,分布在多达五十七个国家。 相当于一年才二百个人。每个国家更是寥寥无几数人。 出去需要公务派遣,是不允许个人出国留学的。 所以这一时期精通外语的人相对来说确实不算多。 而f国是个小国。 许问之前有去过。 这是个有点意思的国家,国家不大,语言不少。 在这个国家里有很多语种,以至于不同的地区交流起来反而要依靠英语。 就好像在我们国家,比如四川的人跟广东的人交流,如果不说普通话,大约就是鸡同鸭讲,谁也听不懂谁的话。 绝大部分的f国人都会说英语,虽然不是母语却比母语更通用。 “对。”路远征点头,“我们折腾了一晚上,试图跟他们沟通。还用快船从司令部接来了两名翻译。然而对方说,不懂英语,只会说母语。他们的母语就是那个四个名字的语种。 我们旅已经下令在找会f国母语的人了。我回来也是想问问你会不会?” 这不是在国外买菜,操着半生不熟的外国语连比划带猜就能搞定。 如今涉及的是两国军事,一个翻译不妥当是要引发战争的。 所以大家都很慎重。 许问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明天我去试试吧!你先跟我说说咱们这边的诉求。” “让他们滚!立刻马上。”路远征回答的特别痛快。 许问:“……” 许问轻叹:“事是这么个事。但,他们要打算滚的话就不会撞我们岛上了。” 路远征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么个船舔着脸赖过来,就如同看着一只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手里捏着苍蝇拍还不能打死它。实在太膈应人。 如果昨天彩虹号能撞上去就好了。 最好当场撞废。 这样他们就能反讹f国。 毕竟彩虹号本身就一艘退役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是军用船。 可惜,没有如果。 半晌路远征叹息一声:“你先问问他们的目的吧!” 早晨,吃过早饭,全副武装的路远征陪着许问到f国军舰搁浅处。 这艘军舰从岛上到海里都被围的严严实实。 f国的人呢也不强行突围,说沟通他们就出人沟通,也全副武装,但明显也不想主动惹事。 好像真得就是船突然故障了才撞这么一下似的。 他们奇怪地看着许问,似乎有些纳闷为什么一堆军人里出现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这个女人明显不是军人,她身上没有军人的气质,也没穿军装。 许问用f国的母语跟问他们为什么要撞彩虹岛。 对方显然没想到许问一开口就是他们的母语。 他们国家的母语其实是个小语种,全国如果有一百人,最多十个人说母语。 他们自己国家尚且如此,其他国家的人会的更少。 领头的几个人愣了下,问许问:“你是谁?” “被你们撞的这个岛上的一个普通百姓。” “你很漂亮!” “谢谢夸奖,但是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的军舰出了一些故障,需要等我们国家的专家来维修。修好了我们才能走。” 许问如实翻译了对方的话。 路远征石磊他们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许问注意到了,但,这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还要问什么?”许问对路远征道。 “问他们,他们的专家什么时候才能来?” 许问把话翻译过去。 领头的回答:“不好说。不过最近应该会来。请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主动寻衅滋事。” 石磊听完冷哼一声,“船都堵到我们家门口了还要怎么寻衅滋事?” 路远征还稍微冷静点儿,让许问问他们:“需要帮助吗?我们可以帮你们把船送回你们国家。” 但他们谢绝了,说涉及军事机密,不允许他国人碰触。 路远征安排人换岗的同时,让人运来石头,直接在军舰所在的这面开始砌墙,只留一个射击孔。 许问纳闷道:“这么麻烦做什么?” 石磊冷哼:“他们根本就不想走。这是要跟我们长时间耗。” 既然这样得建立防御带修好战壕,以备不时之需。 路远征带着许问往回走。 第217节 “他们都撞咱们岛上了,不能强制驱离他们?”许问频频回头,心里十分憋屈。 “还真不能。你也看得出来,所谓故障肯定是假。摆明了是来碰瓷我们。强行驱逐就有可能引起两国的战争,在国际上也会引起一定的麻烦。”路远征道,默了会儿心不甘情不愿补充,“这战舰过于先进,我怀疑上面配置了能摧毁整个彩虹岛的武器。真要打起来,我们拼死的话肯定能弄死他们。但咱们的岛怕是就没了。” 许问想了下,明白了路远征的顾虑。 彩虹岛是他们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修建成如今这模样,如果直接被摧毁实在很可惜。 当然战争面前没什么舍不得。 可彩虹岛没了,意味着的我国被毁。 如果我们没办法立马再弄一座彩虹岛,那片海域将不再是我们的领域。 这才是致命问题也是坚决不允许发生的事。 所以要轰这不速之客离开,还得要保证我们国家的领土完整。 “其实……”路远征咬了咬后槽牙,讥讽地笑了笑,“这片海域地势复杂。四处都是各种礁石,有明也有暗。绝大部分自古以来都是咱们的地盘。就因为这些岛礁太碎,这一块那一座的,咱们一直没有兵力驻守,这些相邻的国家时不时耍无赖占领一个。 这不只侵略了我们的地盘,还趁机掠夺我们的海上资源。” 有些岛上有丰富的矿石。 有些礁附近有大量的海洋鱼群供渔民捕捉。 还有很多其他待开采的资源,比如石油。 如今我国开始派军队驻扎群岛,于是周边抢占我们岛礁的国家慌了。 他们害怕我们会一点点的夺回自己的地盘。 所以开始暗戳戳地弄歪脑筋。 送许问回家后,路远征带人从岛后方去了中心岛。 他得就许问问出来的话向上汇报。 路远征忙着,许问就得自己招呼哥嫂。 那艘撞岛的军舰虽然给路远征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是暂时不影响岛上的生活。 许问带着哥嫂逛了逛彩虹岛。 但是受了惊吓的哥嫂明显没什么心情逛。 许问知道再美的风景,也没法消除哥嫂这两天的心理阴影。 “二哥,嫂子。我求你们件事。” 许闻点头:“你说。” “别跟父母说这次的事。”许问道,“我不想他们担心。” 桑小青跟许闻对视一眼。 许闻别过头。 桑小青轻叹一声拉着许问的手,满脸担忧:“我们可以不说。但,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你看现在那么大一个船载着那么多敌人在岛外。这说打起来就打起来。问问,你留在这里我们也实在不放心。你还是回老家吧?” 许闻补充:“你要实在不想回老家,跟我们去鹏城。过阵子,敌人走了,你再回来。” 许问摇头:“我不要!你们放心,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 许闻有些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那船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真打起来你还有时间跑吗?你看看这座岛!四面环海,真让人包围了你们往哪跑?” 许问哭笑不得:“哥,我们是孤岛不差,但是他们更是孤船。” “那你知道人家船上带了多少兵吗?你知道人家有多少武器吗?再说了,你们这些妇女孩子留在岛上,真打起来岂不是给路远征他们添麻烦?他们还得分人来保护你们。” 许问不是没想过这事,她只是觉得大局观来看,不会打起来。 第135章 见许闻跟桑小青满脸担忧, 她不好再拒绝:“你们放心!情势有变的话。不用你们催,部队肯定先安排我们撤离。” 许闻跟桑小青一想,也是这么个事,就不再多劝了。 主要许问从小就倔, 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听。 再说这世界没有比路远征他们这个职业更让人信任的了。 有他们在, 许问应该不会有事。 但, 像昨天那样的意外也不没可能。 许闻跟桑小青还不放心,想一起留在岛上陪许问。 被许问强行劝离:“这次也许是持久战。也许对方一年两年都不走。咱们的买卖不做了,你们还有爸妈春生难道还不吃饭了?咱只是普通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不给国家添乱。” 许闻还是不放心地警告许问:“你不许使小性子, 哭闹缠着路远征不肯走。否则我就打电话回老家。让爸妈来请你。” 许问哭笑不得:“哥!我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了, 哪能干这种事?” 许闻撇撇嘴, “其他事情上你一直比较有分寸,但是一沾上路远征,你一直就没听过劝。” 许问:“……” 许闻跟桑小青最后还是被许问说动, 离开了彩虹岛。 这次没乘彩虹号, 而是从中心岛绕路海城。 虽然麻烦了一点儿会浪费一天时间, 但是安全。 下午的时候,宋学勤跟着路远征一起回了彩虹岛。 他们还带了一个翻译。 但是问出的结果跟许问别无二致,甚至得到的有效信息不如许问多。 大约因为许问长得太过无害,对方的戒备心略低一点。 宋学勤留在彩虹岛跟军官们开完会,要到路远征家吃饭。 路远征犹豫。 宋学勤瞪眼:“怎么?现在连顿饭都舍不得管我了?” “那不能。主要我大舅哥在呢!” “那正好。我见见亲家。” 路远征:“……” 路远征还能说什么?只能把宋学勤带回自己家。 “哥嫂呢?”路远征看了一圈没见人。 “走了。”许问往桌上端菜, “我猜宋伯伯晚上会来吃饭, 特意炒了两个菜。” 宋学勤乐了, 指着路远征骂:“我白带你这么多年!人家问问比你懂事多了。” 回头还不忘跟许问告状,“我说来吃饭,路远征不让我来,还说你哥嫂在。” 顿了下, 补了句,“不会因为我来走的吧?” “哪能呢?他们走的时候您还没来彩虹岛呢!要不然我哥一定得留下陪您喝两杯。我哥嫂他们在鹏城开了一家小饭馆。开门做生意的不能总关着门吧?所以走得急没等路远征回来,也就错过跟您喝酒的机会了。” 宋学勤这才放下心来,“没事,这么近,以后还有机会。” 吃饭间,宋学勤跟路远征难免会聊到这事。 当然,能当着许问说的都是一些能说的。 两个人讨论f国的战舰什么时候会离开。 宋学勤猜:“这艘船怕是得烂在这里。” 意思是对方要打持久战。 路远征不同意:“我猜他们最多几个月就得走。” 宋学勤食指沾了下茶碗中的水,在桌上画地图。 “咱们彩虹岛……”宋学勤开口说了一句就忍不住吐槽路远征,“你看你们起的岛名吧!” 这岛名放在安居乐业的百姓这边,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除了像幼儿园一点儿还是比较美好的。 但是。 像f国军舰撞彩虹岛后搁浅这么大的事是要上国际新闻的。 到时候全世界的报纸电视台电台一开口就是某国彩虹岛如何如何。 明明是军事要塞,却起这么个名,有点……不那么严肃。 更气人的是,路远征他们这个彩虹岛已经算是好的,最起码彩虹很漂亮。 其他岛礁递到他这里的岛名,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 其中一个礁,叫铁公鸡礁! 听听,像话吗? 路远征提醒宋学勤:“现在改名已经来不及了。” 宋学勤:“……” 宋学勤只能跳过岛名这茬,接着道:“彩虹岛在群岛最南端,距离f国特别近。” 他说着,又沾了茶水往其他三个方向点了一下,“在西北、东北这两个方向我们还有一岛一礁。再加上f国北面这个岛,我们就能完全把f国阻隔在我们的海防线以外。 这还只是从军事角度考虑,如果把各种资源算进去。比如渔场资源、矿产资源等其他能源方面考虑的话,那彩虹岛这位置更是至关重要。 如果失去彩虹岛,那么我们不仅仅是失去了至关重要的领海节点。连岛屿跟大面积礁盘都会受损。 我相信f国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故意弄一艘破船来恶心我们。就在我们家门口,让我们出入不便。就算他们行动上不干涉,天天被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也难受。如果一不小心被他们探清彩虹岛的底细,对我们来说麻烦才大。 但是,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们肯定做好了长期留在这里的方案。依我看,他们这船一时半会肯定‘修’不好。” 路远征点头表示认同:“您说的对。但是有两点您忽略了。第一,如果打持久战,他们不会开一艘这么先进的船过来。这船造价可不便宜,拿来当观光船那就太浪费了。再好的船长时间不开,长期停在海上,也会慢慢被腐蚀,生锈。他们总不能为了停在这,挥霍这么多钱吧?f国可不是有钱的国家。 重点是第二……” 第218节 路远征轻哼一声,“我不允许它们一直停在我眼皮底下。要么他们弄走我,要么我弄走他们。我的底线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之内他们不走我就把船给他们弄沉了!” 宋学勤沉下脸训他:“别胡来!一意孤行意味着什么你是知道的。” 如果路远征这么做,那么就算违反军令。 到时候为了避免两国战争,这事只能说成是路远征个人行为。 路远征就算成功弄沉了船,当不成烈士不说还得当一个破坏两国邦交的罪人。 不值得! 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嗯了一声:“都说了,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见他很有把握的样子,宋学勤问:“有什么想法了吗?” “暂时还没有。” 宋学勤:“……” 许问:“……” 没有你说得这么笃定。 宋学勤没好气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别冲动。这事已经上报了。到时候外交部会跟f国沟通。在没有出结果前,你不许轻举妄动!” “知道。” 宋学勤有点摸不准路远征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不过路远征从军这近十年中,确实没干过冲动的事,每一次行动前都是制定最优方案。只是他也有个毛病。 在他过往方案里,一定会是最小牺牲最大程度赢得胜利,但,不包括他自己。 他一定是承担风险最多那个。 送死也是头一个上。 想到这里,宋学勤是既放心又不放心,对许问道:“你盯着他点儿。别让他胡来!” 许问嗯了一声。 “还有个事。”宋学勤看了许问一眼,“这次敌船自残说不上未来局势会有什么变化。你们这些军属在岛上的安全很难保证。过两天我安排人过来接你们撤走。” 许问皱眉,“能不走吗?” “我知道你不放心征子。但从大局考虑,得走!这你懂的。” 许问不说话了。 她不是不懂事的人。 连许闻都知道,真打起来他们都是累赘,许问不能只恋爱脑,什么都不管不顾。 现在跟昨天不一样。 昨天那是别无选择,今天是可以安全撤离。 她不能让路远征为了保护她束手束脚。 既然暂时起不了冲突,路远征安排好战士换岗之后,其他人还是照常生活休息。 第二天连宋学勤也走了。 态度很明显,就是不陪敌人玩。 但是许问不太安心,她不想离开。 像路远征说的,她不想走,敌船就得走。 必须二选一的话,当然选送敌人离开千里之外。 晚上,睡觉前,两个人躺在床上。 许问跟路远征商量这事。 “你有什么办法?” 许问摇头:“我没有。不但没有上辈子我还听说过一个类似的故事。不过不是发生的七几年而是在二十世纪尾声。有个国家把一艘破烂战舰在我们南海某礁附近搁浅。和这次f国如出一辙。 一搁就是二十年。区别大约就是对方用的是破烂船,这次f国是顶尖好船。而且不是搁浅,是直接撞上。” 现在事态似乎更严重一些。 路远征皱眉,显然这不是他想听的故事走向。 “我还听说过另外一件事。不过是一件道听途说然后被人们纷纷猜测的事。咱这里是海,海上有的战争空中也会有。据说有一次敌人也是挑衅,开着飞机进入我们的地盘,再三警告对方不听,然后被我们一个特别英勇的飞行员给撞了下来。大约就跟你昨天的行为很相似。不一样的是你昨天那叫送死,人家是同归于尽。” 路远征:“……” “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飞行员牺牲了。对方的飞机落在了我们的领土。后面你知道的,肯定会发生国际对话,就像两个打架的小孩,各执一词。最后那架飞机的残骸也还给了人家。但是,原本我们造飞机的技术远远落后人家三四个型号。这次事情过去之后,我们的技术连跳两级。大家私下纷纷猜测是不是咱们在那被撞落的飞机上学到了什么。” 路远征眼睛一亮。 对方开了一艘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船过来。 如果能拿到这艘战舰上的关键技术,那么被撞这一下就不算吃亏。 这买卖划算。 短暂的兴奋过后,路远征跟许问又重新冷静下来。 海上跟空中还是不一样。 空中发生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怕是只有当事人和小部分人才知道。 而且双方的飞机各有一到两人驾驶,伤亡有限。 彩虹岛跟对方的战舰不一样。 彩虹岛上近千官兵,但是对方偌大一艘战舰也能容纳不少官兵。 不考虑增援的情况下,真不一定谁吃亏。 彩虹岛算易守难攻,但敌人这艘战舰实在先进,万一配备高端武器,说不定真能实现对彩虹岛的军事钳制。 现阶段,双方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加上外交部还在交涉中,暂时和平。 只要一方先亮了底牌,另外一方立刻就没了优势。 所以,就看这场对局中谁先拿到王。 路远征想明白后,立马动身去了营部,下令加强全岛布防,严禁任何陌生人溜上岛。 彩虹岛全时段戒严,如非必要不允许离岛。 务必做到全岛无死角,不给敌人留任何可趁之机。 另外对那艘船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并且巡逻船绕舰一周,明晃晃地竖着武器,确保对方不能离船,不能轻举妄动。 路远征还让人去中心岛买了渔网回来,在海下拦了一圈。 虽然造价不低,但是他们的人想潜水上岛也是没门。 除非一队蛙人从海底进入。 但越靠近岛海越浅,渔网能触底。 尤其是他们这网不以捕鱼为目的,在其中藏了不少诸如铁钉,刀片,铁蒺藜等暗器。 除此之外,不仅在海岛边缘修筑小长城般的围墙,还紧急往上打报告,要求填海。 打算在对方的船周围弄一圈海中栅栏,把船困在其中。让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对方不同意? 我家地盘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管着吗? 不同意你倒是把船开走啊! 只是还是有个大难题。 军舰撞的这一侧,对站在彩虹岛上的人来说,有点像悬崖峭壁。 从高处到海面有几米高。 它撞岛归撞岛,严格意义上都不算搁浅,肯定能走。 这也就意味着这段海特别深,根本不好填。 人家国家也不傻子,肯定也是算到这一点了,才选这个角度来撞。 不管怎么说,家门口被堵了这么玩意,谁都不好受。 每个人都想把它弄走。 只是没有很好的办法。 许问心疼地绕着彩虹号转了两圈。 在海中那一蹭,对方那艘卡亚号军舰或许没事,但是彩虹号伤得不轻。 修补一下得花不少钱。 许问跟路远征才把家底掏空买了许闻他们那套房子,哪有钱修船? 冬生也愤愤不平,掐着小腰训许问:“你跟爸爸怎么照顾的彩虹号?怎么就让彩虹号被人撞了呢?你们平时怎么怎么教我的? 跟我说同龄人无辜打我就让打回去。比我大的孩子打我就去找对方爸妈!那彩虹号被人撞了,你们是撞回去了还是告状了?” 许问灵光一闪,眉眼露出笑意,蹲下身子在冬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冬生,你可真是我的小宝贝!谢谢你!” 说完爬起来就跑,还不忘招呼冬生:“走,找你爹去!” 以前可以放任冬生一个人在岛上乱跑,但是现在不行。 谁都赌不起那个万一。 所以即使是许问不离岛,也得寸步不离的跟冬生在一起。 冬生莫名其妙的摸摸后脑勺,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了麻麻,麻麻还这么高兴。 他跑了几步又放慢了脚步,麻麻不会一生气把他送给爸爸揍吧? 冬生眼珠转了转打算逃跑。 第219节 许问正好回头见他越跑越慢,回头过来,牵着他的手,“跑快一点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爸爸说。” 冬生:“……” 冬生应了一声,快步跟上许问。 不是揍他就好。 到了营部,把冬生交给文书,许问去找正在开会的路远征。 这几天开会主题就一个,怎么弄走卡亚号。 第136章 路远征听见下属通报, 暂停了会议,从会议室出来。 许问不是不懂好歹的人,她既然找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并且跟卡亚号有关。 “我想到办法了。”许问一看见路远征就开心道。 路远征左右看了眼, “到我办公室说。” 他的办公室不算大, 也是办公和休息于一体。 简单, 干净。 许问不是他的兵,进他办公室也不会拘谨,自发的往沙发上一坐开始说:“刚才我去看彩虹号, 冬生提醒了我。对方讹我们, 我们也可以讹回去。” 路远征倒了杯水给许问, 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什么意思?” “你看,彩虹号是他们在我们的海域里撞的吧?彩虹号虽然如今是民用船, 可它到底曾是军用船。而且是否退役是我们说得算。” 路远征也是个一点就透的人, 恍然道:“我们可以声称彩虹号是正在服役的运输船, 卡亚号故意撞彩虹号在先,毕竟那是我们的领海,在我们国家的地盘上故意攻击我们的军船,我们有权驱逐他们。”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但这不是我一个老百姓能议论的层次。我没想到这么远。我的意思是能以此为借口, 找他们赔偿。还有撞毁岛外岩石的部分, 我们需要修补这些都得要钱。船坏了不能是破坏他国财产的理由吧?如果他们不赔, 那就是我们占理,驱逐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他们认赔,那就多要点钱。一台好的计算机几万块,再加上其他3d打印需要的材料, 以及研制新型战舰的费用,都可以列进去。给不给的先要了再说。如果不给那就是他们理亏,至于要不要实行军事制裁那就是你们的事。如果给了,咱们拿着赔偿款给他们那艘名为卡亚号的船造个笼子。顺便学习研究一下这艘船。 当然,军事层面的交涉,我不懂也给不了建议。我只是一个商人。” 路远征没着急回话,屈着食指敲击桌面,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想法是好想法,总算能打开个一个反击对方的缺口。但是我军职不够,很多决定我做不了。我先去开会,跟大家商量过后往上汇报。到时候少不得你得跟着当翻译。” 许问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许问的建议被部分采纳。 一边通过外交部跟f国沟通,一边现场跟对方谈判。 许问再次充当翻译,跟着路远征上了彩虹号,在离卡亚号极近的距离下,站在甲板上拿着个喇叭跟对方喊话。 充当传声筒的许问问卡亚号上的人:“你们撞毁我们的军用船只和我们的海岛这已经算是寻衅滋事,损毁我国财产。这事还请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们进行武力反击。” 对方一愣,反问:“什么时候撞毁你们的军用船?” 路远征一抬手,船舷上两排战士齐刷刷跳下船,迅速去除了彩虹号最外层的油漆,露出之前的绿色底漆。 虽然油漆有些斑驳,但,依稀能看出来jun第xx号的字样。 而之前拆除的军用物品,昨晚也悄无声息又按了回去。 可以清楚地看见这是一艘特征明显的军用运输船。 对方负责人:“……” “你们这船在相撞的时候明明还只是一艘民用船。再说是你们先撞上我们的。” 路远征道:“第一,彩虹号只是一艘伪装了身份的军用船只。就因为是军用船所以才会在卡亚号擅闯我国海域时撞上去。若不是因为船上运有特别危险的物资,一经撞毁落入海中,会造成全球性质的危害。不会在最后一秒拐弯。 而卡亚号,进入我国海域,看见我军船只,不但不减速避让,还加速行进。我方合理怀疑,f国是想侵略我国领海,意图挑起两国战争。 第一,即使是民用船。卡亚号恶意撞向民用船,相当于谋杀我国普通百姓,同样是我国无法接受的挑衅行为。 第三,f国作为侵略者说彩虹号故意撞上本身就是个笑话。就好像一个男人在家里不穿衣服瞎逛,突然闯进来一个女贼。女贼大喊主人流氓!这不合适吧?毕竟女贼闯入的是别人地盘。” 许问如实翻译,手却偷偷绕后,在路远征腰上轻掐了一下。 这什么破比喻? 凭什么就得是女贼? 路远征不动如山,只是嘴角微抽了下。 卡亚号的人气得不轻。 不等他们回复,路远征继续道:“另外……”他指了指被撞掉一大块岩石的岛壁,“你们的船就算真是故障,撞毁我们的船我们的岛,让你们赔没毛病吧?你们如果耍赖拒不赔偿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强行拖走你们的战舰!” 对方几个头目交头接耳一阵,其中一个着急,也不用母语了,改用英语开口:“如果你们真是军用船被撞毁。为什么当天不来理论?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才来找我们,这是敲诈!” 许问不等路远征开口就反驳他们:“你们不是号称只会母语?我怎么听着英语说得比你们母语还溜?” 对方语塞,也是没想到许问竟然也会英语。 而且说得同样很流畅。 路远征等许问把他们的话翻译完,笑了笑,告诉他们:“敲诈?这事他们比较擅长吧?我们国家的人讲礼貌。想等着他们负荆请罪主动认错,没想到都过了几天,他们还没表示,我们只好主动过来兴师问罪。” 许问用英语翻译的,生怕他们听不懂,还仔仔细细解释了“负荆请罪”和“兴师问罪”的意思。 对方没有准备,可也是极其谨慎,既没有一口答应赔偿,也没有表示反对,只说得请示上级领导。 路远征他们都知道这事不可能一下就谈拢,也不着急。 但是为了给f国压力,表示“三天内不给答复,就强行把战舰拖走。” 而且是拖回国内,在f国结清赔偿款之前,会暂时扣留战舰以及战舰上的军人。 并且表示这两天会有大部队过来,不要妄想晚上偷偷驾船溜走。 警告完,路远征他们一行人才离开。 许问以为路远征只是吓唬他们,当晚,海上又来几艘战舰。 许问盲猜,这应该是代表我国目前最高水平的战舰了,武器全部竖起对准卡亚号,威胁地明明白白。 前两天卡亚号上的人还在甲板上嚣张地唱歌,喝酒,烤肉。 这会儿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谁也不露面,躲在船舱里当缩头乌龟。 路远征见状一不做一不休。 他安排了一个连的人,坐在岛边上,吃烧烤喝啤酒。 另外一个连的人站在新修筑的墙上,有拿笔的,有拿尺子的。一会儿对着卡亚号指指点点,一会儿竖起尺子,比比划划,一会儿看卡亚号一眼,在纸上描绘几笔。 生怕卡亚号的人不知道他们在画卡亚号。 卡亚号的人忍不住露了头,抗议路远征他们画卡亚号的事,说这涉及侵犯卡亚号的权益,是侵权。 路远征的人立马怼了回去:“那你们倒是走啊?你们走了我们绝对不侵权。你做初一我只能做十五。” 耍无赖嘛!谁不会?! 卡亚号的人无言相对,只能坚称船坏了走不了。然后缩进船舱当缩头乌龟。 另外一边,外交谈判相当顺利。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迫于各方的压力,f国答应给予赔偿。 这个消息传回彩虹岛,并不能让大家高兴。 这就意味着,对方铁了心不想走。 许问百思不得其解,盘膝坐在豆袋上问路远征:“你说他们到底图什么?宁愿赔偿巨额款项也不肯走?” “可能也不是真不愿走。” “什么意思?还真故障了?” “不一定是故障。总不能真承认是故意撞的吧?若承认故意,那我们就可以打上卡亚号了。他们是骑虎难下了。再说像f国这种小国,往往还有背后势力。否则他们能有本事造这么好的卡亚号?更不可能一话不说就支付这么大一笔赔偿金。再说,来都来了,钱也赔了,目的却还没亮出来。目前来说,应该还没达成,就这么走了应该憋屈死吧?!” 许问懂了。各国势力纵横交错,远不是许问这种小老百姓能妄加议论的。于是,她换了话题:“赔偿金有彩虹岛的份吗?” 路远征点头,“应该会给拨一部分。我提过需要计算机和相关材料给卡亚号造笼子的事。上面应该会支持。” 许问开心了,“那我现在就开始去研究3d打印技术去。” 她也不愿意卡亚号像根讨厌的鱼刺,扎在彩虹岛的喉咙上。 暂时不致命,事不是疼一下,也很烦人。 虽然f国答应赔偿,但是我方并未放弃驱逐对方,再三催促对方抓紧修好战舰离岛。 对方应得的特别痛快。 “马上!” “很快!” “就好!” “……” 一晃一周过去了,只来过一艘运输船,运了不少物资上船,还下来一个疑似专家的人在卡亚号上转了一圈就走了。 “专家”说卡亚号核心零件损毁,想要修好必须要专门定制零件,这还需要一段时间。 明显的无赖行径把彩虹岛上全部的人都气坏了。 官兵们为此都开过几次会,气归气,还是理智的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可嫂子们不行。 十个女人,八个半打架不喜欢吃亏。 被这么明晃晃的阴一把,哪个嫂子能咽下这口气? 最最最重要的是,嫂子们一个个好不容易跟着许问找到一个发家致富的办法。 这才开始见回头钱,小小的分过一次红,就被这么一艘什么卡亚号弄得不能出岛。 几乎各个嫂子都恨不得人手推一把,把卡亚号活生生掀进海里翻个。 许问也着急。 第220节 陆上又一堆信件送进她手里。 这回又是几十个姑娘表示想上岛跟她学习。 可目前这情况,彩虹岛上不能进出,许问也没办法,一心闷头研究3d打印技术,只等计算机运过来。 大约因为路远征说的很清楚这项技术要能成功就会形成对卡亚号的钳制。所以没等f国赔偿到位,上头就已经拨下款项支持彩虹岛搞3d打印。 国内几个专家,包括军内相关专业的专家也在来彩虹岛的路上,他们听说后都想来参观学习一下,顺便来帮帮忙。 为国出力,人人有责。 许问压力很大,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她不会愿意把七年之后才应该第一次商用的东西现在就捣鼓出来。 可没有比3d立体打印技术更快的速度来精准填海。 卡亚号就停在这里,他们需要在卡亚号附近建四堵墙,就像一个房间一样把卡亚号关在里面。 如果传统填海,需要很重的东西先沉海,比如废弃的车或船。 这样就有个难题,万一下沉的位置有偏颇不小心碰到卡亚号,那彩虹岛就得从被害者变成施害者。 而3d打印技术,可以根据建模精准地打印出需要的围墙尺寸沉下海中。可以最大化限制卡亚号的行动。 其实3d打印技术的原理与一般打印无一,真要实现也不难。只是,在七九年,在国内连打印机都很稀罕,何况是立体打印。 若换之前,许问也许没办法,她懂原理,可她造不了打印机。 但是现在有经济特区鹏城。 只要有钱,在那个地方大约可以想方设法买到想要的东西。 然后问题又回来了,不出岛怎么去鹏城? 在鹏城不光有一海之隔的香江,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商人或者华裔商人带着大量资金进入鹏城。 商人也许关心时局以及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但一定更考虑利益。 只要钱到位,许问相信她想要的东西就能买到。 像立体打印机,很多工业发达的国家一定能做到。 毕竟许问可以给出各种技术性的数据。 路远征为此专门在岛上召集全体军官开了个会。 大家意见挺一致,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卡亚号就像一根卡进喉咙里的鱼刺。 但是没有谁因为扎根鱼刺就不生活了,在医生拔掉它之前,也不会让自己渴死饿死,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 若长时间封锁在彩虹岛内,处处行动受限,岂不是让卡亚号如愿。 在彩虹岛开会之后,路远征又到中心岛汇报,再跟着宋学勤到司令部开会。 最后结果就是,对卡亚号进行密切监视的前提下,彩虹岛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不过只是看似正常,出入岛要严查。 像许问如果要去鹏城,一定得有军船护送。 她虽然也办私事,但立体打印技术是为了彩虹岛。 如果真能成功了,应该短短几天就能给卡亚号造一座笼子。 这样能对卡亚号以及f国人和它们背后的国家起到很强的震慑作用。 那些想上岛的姑娘,第一批政审已经完成,不日将会正常上岛。 第一批姑娘准备政审中。 周六,许问照旧带着嫂子们的劳动成果去鹏城。 路远征带着一队身手最好的战士护送她。 结果,在客厅左等右等不见许问下来。 路远征抬腕看了眼表,马上就到出发的时间了。 他挑挑眉,往楼上走。 许问不是那种为了美耽搁大家时间的人。 一进卧室,见许问几乎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搬出来放在床上。 其中很多件明显有试穿的痕迹。 她坐在床边,手里还拎着一件裙子,眼睛红红的。 第137章 路远征特别诧异:“这是怎么了?” 许问听见他的声音, 抬头了他一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路远征:“……” 他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眼,随即想起这是二楼,别人看不见。 许问这一嗓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她了呢。 路远征走到床边, 蹲在许问跟前, 抬头望着她:“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还哭了呢?”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白净的帕子,给她擦掉眼泪。 许问哭得特别伤心,“我胖了!” “啊?”路远征有点没太明白。 “我胖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呜呜!” 路远征:“……” 所以你就因为这不下楼?还哭得这么伤心? 不过两个人也不是第一天在一起, 深知看似正常的发问一定会更刺激到许问。 想了想, 小心翼翼道:“你不胖啊?!怎么还说胖了呢?” 这话不是昧良心, 许问是真得不胖。 在路远征看来,属于过分瘦了。 那啥的时候,他都怕力气大了掐断她的腰。 最近因为卡亚号的事, 两个人有几天没做了。 想到这, 路远征下意识瞄了许问一眼, 仔细打量了下,开口:“胸是不是大了点?腰稍微粗了点?” 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许问直接哭到抽噎:“你一个钢铁直男都能看出来我胖了!呜呜!那我就是真得胖了。” 路远征抬手盖在自己脸上,从上到下抹了一把,试图安抚:“不是!是你说胖了我这研究你觉得自己哪胖呢?在我眼里你没胖,真没胖!真的!!” “连你都会骗我了!”许问哭得更伤心了, “我的衣服拉链都拉不上了。” 这年头其实流行一些特别宽大的衣裳, 但是许问不喜欢, 她喜欢修身款,衣柜里也多数是这种。 所以胖了会很明显,胸围跟腰围都紧了很多,有些拉上拉链或者系上扣子都费劲。 “也或许衣服缩水了?”路远征默了会儿, 找补了一句。 “那也不能这么多衣服都缩水吧?”许问伸手往床上划拉了一下。 这五六套衣服,她刚都试过,确实都小得穿不上了。 路远征连哄带劝,许问哭得眼睛都肿了,死活不愿意出门。 直到到了出发的时间,底下有人喊了一声:“路营,该走了。” 许问这才从变胖的悲伤中回过神来,把路远征轰出门,换了一身宽松点的衣服。 拉开门,门外路远征手里拎着一条热毛巾等着她,指了指许问红肿的眼睛:“擦一把脸吧?会舒服些。” 下楼后,战士们都注意到许问的不对劲。 其中一个刚想问,被另外一个捂着嘴拉到一边嘱咐了两句。 之后,那个战士看路远征的眼神就不对。 路远征:“……” 百口莫辩。 许问到鹏城的一路上,话特别少。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胖了,她明明没乱吃东西。 最近甚至连水果都减少了许多。 心爱的榴莲都给嫂子们分了一部分,怎么还会变胖呢? 而且比上周还胖了一点点。 看或许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试衣服的时候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这个问题让许问心情十分不好,情绪一直很低落。 路远征怎么哄她都不笑。 他们依旧驾驶彩虹号。 不过这一次真是伪装过的彩虹号了,一打眼,和之前的彩虹号差不多。 但,这一回,船上配备了真枪实弹。 吃亏上当只一次,别想有第二艘卡亚号再进来。 二叔依旧按时等在码头,这回没让二叔上船,毕竟这次不是真彩虹号,这船不能随意上人。 战士们帮着把货卸了下来。 第221节 许问没等他们,跟路远征先行到许闻店里。 许闻夫妇看见许问跟路远征来,顾不上招呼客人,围上来关切地问:“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许问跟路远征同时摇头。 许问开口:“我们没事。这不照常来送货?!” 桑小青松了一口气,“你哥打回来就天天买报纸。那么好几页报纸,他就只看跟你们有关的那一版。” 许问看了许闻一眼,“不愧是我二哥。知道关心我。但是,二哥,如果等你在上面看见什么,那就结束了。” 新闻往往相对滞后,尤其是现在。 彩虹岛上倒是有军中的记者上岛采访,目前还没见地方记者。大约也不让他们来吧?! 几个人闲聊了几句,许问一边搭话,一边快速翻看库存记录,把帐记好。 “这周买卖看起来比上周又好了不少?” 许闻点头,“二叔说回头客特别多。然后还有老带新。大家现在都认他,夸他做生意实在。二叔逢人便说,这些都是军嫂们亲手做的。大家称呼他的货叫‘军嫂牌’。 更神奇的是,有一次碰上上头来检查。大家都跑了,二叔东西实在太多,他收拾不及被带走了。我去交罚款捞二叔。 结果执法部门听说这些东西的来源后,表示现在都拥军拥属,罚金没要就放了二叔,货也还他了。 并且还主动为二叔找到了一个店面,说他干的既然是好事就不要总跟着违反规定,好好弄个门脸,以后不要东躲西藏。 就连牌照都帮二叔办好了。就是交了一些租金。一年一百五,比市价便宜不少。” “那真是好事啊!”许问也很开心。 许闻道:“嗯,你等我会儿,我领着你去看看。” “你走了我嫂子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实在忙不过来就让隔壁来帮会儿忙,你们来不是还有正事吗?” 许问犹豫了下,没推辞,跟着许闻走了。 她这次确实是有重任在身。 他们天黑之前要回岛,在这之前,要忙完嫂子的事,还得搞定立体打印机的生产商。 二叔的铺面位置比起许闻的店略偏一些,但胜在宽敞。 为了租这个房子,二叔把自己的住处退了,在这店后面放了张行军床休息用。 店里的杂货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 这会儿二叔刚运货回来,正在把新货补到架子上。 二叔看见许问,笑呵呵地问:“闻子都跟你说了吧?这是咱的店了。闺女啊!没经过你同意你别见怪。” “怎么会?本来我也一直说咱们自己租个门面房。再说,你这也是情非得已。这价格租这么大的铺面实在太实惠了。” 二叔也很满意,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招呼许问跟路远征:“进来喝碗水歇歇?我一会儿就摆完货。” 许问摇头,“二叔,下次。今天我还有点事,得先去找人。” 从二叔的杂货铺离开,一行人拦了辆拉人的三轮车往港口赶。 大商人现在都在那片活动。 “二哥,你现在开饭馆接触的人多,知道有哪些对岸商人或者外国商人是做打印机的吗?就是造那种能在纸上打印的打印机。” 许闻想了想,点头:“好像有这么一家厂。有次一个客人到我这里来吃饭,满手都是墨水。我给他上菜的时候问了一句,他说在什么外资厂上班,就是做打印技术的。不过具体哪家我记不清楚了。” 这片厂区比许问想象的还大,多数都还是在建,只有一小部分已经投入使用。 他们三个人沿路问了几家,都跟打印机没关系。 许问抹了把额上的汗,皱眉:“这么找太浪费时间了。” 他们下午还得返程回彩虹岛,没时间墨迹。 许闻也热到不行,以手为扇,在自己脸前扇风,“要我说,这是公事。难道就不能军方或者国家出面协调?” 路远征摇头,“还真不行。第一,以咱们国内打印机技术的水平,确实稍微有点欠缺,够呛能造出来。第二,官方都不能出面。如果官方一动,很快会被各国捕捉到动静,这样容易让他们引起防备。” “重点是万一他们知道我要的材料是什么,把原材料和打印机技术管控起来,我们就被动了。”许问补充。 许闻哦了一声,了然总结:“你自己来买,只代表个人。这样卖家也不会多想。” 许问点头:“尽量还是找华裔。实在不行,只能把零件分开买,到时候运回国之后,让国内的打印机商给组装起来。” 她把主动权交到其他国家手上,最后会变得被动。 许闻一拍脑门,“你一说华裔我想起来了。那小伙子……也不算小伙子,他比我们都大。他就是个华裔,好像还是外资厂的一个主管。跟咱们是老乡,去我家吃过一回饭惦记上你嫂子的手艺,还给过我一个地址,让我有空了来给他送个饭,我把这事忘了。” 许问:“……” 路远征:“地址呢?” 许闻掏了掏身上的口袋都没有,摸摸头,“好像是在店里。我回去拿!”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许问点头。 路远征道:“那我们分头行动。二哥你回去找地址,我跟许问再问几个厂。” 不能只把希望放在那么一个小纸条上。 万一许闻找不到就更浪费时间了。 许问嘱咐许闻:“二哥,你记得带一份水饺过来。” 等许闻的功夫,路远征跟许问又问了两家厂。 厂与厂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步行起来其实有点费时间。 许问穿得鞋跟有点高,走这么远,有点吃不消。 路远征扶着她到树荫下凉快休息会儿。 许问长叹一声,“要能招标多好!” “招标是什么?” “就是比如我有一个项目,需要卖家,就把需求贴出来。所有合格的卖家都能来找我,把货和价格亮出来让我挑。我货比三家后,选中其中一家。把这个过程公式化步骤化就叫招标。” “那咱们完全可以招标啊?以你个人的名义。” “问题是招标首先得是一个集体单位。其次招标单位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招标资格的。我个人肯定是不够格。再者招标是要有一定的规模,比如一次性订几百台几千台打印机或许可以招标。像咱们就需要一台打印机的零件,我就算拿着喇叭对着生产商喊,人家都不一定搭理我。” 路远征点点头,“还这么多讲究。” “那是!经商水深着呢!小伙子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兵吧”许问抬手在路远征肩上拍了拍,佯装深沉地劝他。 路远征失笑,“好!” “这才对!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路远征斜睨她一眼,“占我便宜?是不是几天没收拾你,又欠……了?” 中间一个字,他是在许问耳边说得。 许问也没太听清,但能猜出来那个字是什么,登时红了脸,斥道:“不要脸!” 路远征笑笑没说话。 许问每次恼羞成怒都是这么一句。 以前他还回一句“跟我自己媳妇儿我要什么脸?” 现在连这都懒得说了。 反正不疼不痒。 贫了几句,许闻气喘吁吁地骑了个脚蹬三轮赶过来。 “哪来的?”许问拍了下三轮车后斗。 “跟其他人借的,怕耽误你们正事。”许闻抬手看了看越来越高的日头,赶紧从口袋里抽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路远征见许闻喘得厉害,估计一路拼命蹬过来的,就让他跟许问到后车斗里坐着,换自己来蹬三轮车。 这一片许闻还真来过,比许问他们熟悉路,给路远征指着道,很快就到了。 这厂看起来不算小,门卫很负责不让他们进,但是同意帮他们打电话到车间叫人。 没多大会儿,一个一身防静电工作服的青年跑出来。 “许兄弟,你怎么过来了?” “来给你送点吃的。顺道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跟我进来吧!”那青年痛快地在门卫的本子上登了记,领着他们进门。 路远征眼尖,认出他写的名字:罗泽民。 罗泽民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后,他脱掉进车间必须要穿的工服,给他们三个一人倒了一杯水。 许闻把带来的水饺放在桌上,罗泽民吞了下口水,“给我的?” 许闻点头:“你上次说想吃鲅鱼馅的水饺。今天正好我老婆包了些,就给你带过来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罗泽民十分不见外地当着他们的面把饭盒打开。 饺子放了这么长时间,多少有点凉。 鲅鱼馅的腥味溢出。 许问闻着,胃里有点不舒服,连忙端起杯子喝了点水压了压。 与此同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不会真怀孕了吧?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因为罗泽民一边吃饭一边问他们:“你们来找我什么事啊?” 许问忙开口:“我想做订做一台打印机。我有参考例图,能说详细要求,但是没有太具体的尺寸。你能帮我做吗?” “一台?”罗泽民有点纳闷,“一台还用做?去外面买一台不行?” 许问摇头:“不行。因为我想要的打印机有点特殊。因为我要的打印机里不装墨水和纸张。装金属粉末。要打的也不是普通纸张,是立体金属。” 罗泽民一口饺子噎在嗓子眼里,被呛的不轻。 第222节 路远征眼疾手快在他背上拍了几下,避免他噎死自己。 许闻忙递了一杯水给他。 罗泽民平复了呼吸之后,扶着胸口道:“这位女同志……” 许闻这才想起来介绍:“这是我妹妹许问和我妹夫路远征。” “许家妹子,既然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你这要求不现实。我们从来没做过你说的打印机。我在这个厂里……我说的是总部,工作十几年了。我们厂的打印机在全球也排的上号,但我也没听说过能打印金属还是立体金属的打印机。” 第138章 罗泽民一边说一边摇头, 仿若许问说得是根本不能实现的天方夜谭。 “我相信你说的。”许问不以为意,“因为这世界上第一台还没造出来。所以你要不要当这第一个?” “你妹子真会开玩笑。”罗泽民笑着指着许问对许闻道。 笑了会儿,发现只有他自己在笑,其他人都认真地看着他。 罗泽民:“……” 本想笑话别人, 却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随即瞪大了眼, 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吧?你们是认真的?” 许问点点头。 罗泽民确实有点北方汉子的爽利,也不废话,放下筷子, 伸出手, “需要的配件清单以及草图能给我看下吗?” 许问看了路远征一眼, 路远征点头。 许问打开随身的挎包,把几张纸放在罗泽民手里。 罗泽民看的很仔细,脸上表情也特别丰富, 一会儿皱眉, 一会儿惊叹, 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一脸不解。 一张脸跟调色盘似的。 路远征跟许问倒还好,就默默地看着他,也不着急。 倒是许闻,情绪被罗泽民的表情带动, 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膝盖。 好一会儿罗泽民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这些东西, 一脸歉意地摇头:“很抱歉!你这个确实是好东西。我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种构思, 特别稀奇。如果能当第一个造出来的,一定会在打印机这个行业留下姓名。但是你要的这个东西虽说和打印机一个原理,但到底不一样。对配件要求也比较高。” 许问顿时很失望。 许闻追问道:“罗同志,你再给想想办法?我妹他们真得有急用。” 罗泽民看了许闻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人嘴短,他没一口拒绝许闻,为难了一瞬,又拿起许问给的资料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这次花费的时间更长,一手拿本子,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上写写划划。 许问跟路远征都放松了身体,连表情都微微缓和了几分。 许闻看了他们一眼,不太明白他们两口子是怎么做到明明很着急但是看起来就跟来做客玩一样轻松的。 好像这事成不成都没关系。 许闻收回目光后,就直勾勾地看着罗泽民,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表情。 许问也不是不着急,只是觉得着急没什么用。 她甚至都做好了如果罗泽民不帮忙就再去别家问问的心理准备。 毕竟这里好找外国人。 也不是许问崇洋媚外。 现在国内很多百姓见都没见过的很多东西在国外已经开始普及,比如微波炉这种小电器或者大型汽车等重工业产品。 我们暂时落后这是实事,而且早晚会追赶上国际顶尖水平。 迫于时间压力也是没有办法。 再说解决问题最重要,对商人来说只要不涉及民族大义就只有卖家和买家的区别。 许问这打印机造出来倒是为了国家,可除了他们自己人没有别人知道。外国人也只会把这个当成商品。 事实上,3d打印机也确实用于商业的多,比如医疗行业,汽车行业或者是建筑行业等。 等了许久,罗泽民才开口,这次更慎重了不少,依旧摇头:“这个,我们厂怕是真不会接。这是我们从来没做过的东西,为了做这个我们可能得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许问挑眉:“钱不是问题。” 说完有点想笑,自己竟然也有这么豪气的一天。 罗泽民摇头:“不只是钱的问题。这东西我目前看不出来实际意义在哪。而且就一台,要价高了不合适,要价低了我们做不来。” 性价比太低。 许闻急了:“罗同志,你就看在都是老乡的份上帮帮忙。” “许兄弟你先别急。我没说不管。”罗泽民抬手示意许闻稍安勿躁,“我们公司肯定不做。但是我可以帮忙。” “什么意思?”许闻急切地追问。 “我是从生产线上的工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坐上这个职位的。不吹牛的说,生产车间里就没有我没干过的岗位。只有一台打印机的话,如果能买齐原材料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出来给你们。” 许闻松了一口气:“那可太感谢你了!” “一个人?”路远征皱眉,“效率上会不会有点慢?我们确实有急用。” 罗泽民又想了想,回道:“我带过几个徒弟,也算知根知底。到时候真赶时间了。我可以让他们以个人名义帮我一把。” 路远征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了。 许问补充:“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这件事尽量帮我们保密。” 罗泽民点点头:“好的,没问题。” 许问打开包拿出一千块钱放在桌上,“这是定金。中间如果缺钱找不到我们的话,你就到我哥那去拿。” 许闻有点虚,这一出手就是一千块,他可没有。 他赚钱是一毛一毛的赚。 不过既然许问开口了,许闻还是痛快的点头:“对!你来找我。反正你知道我的店在哪。” 罗泽民应下。 许问他们再三道谢后,起身告别。 临走时,许问又嘱咐他:“麻烦你尽快一点儿。如果缺什么原材料你自己没有的,麻烦你托人去买,钱我们出。” 罗泽民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掉链子的。” 三个人出了厂门。 许问轻拍了下许闻的肩膀,“哥,这次欠了个大人情。恐怕得你跟我嫂子来还了。” 许闻也不是那么木讷的人,否则也不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他摇头,“咱兄妹俩分什么你我?你放心,最近这段时间我一有空就来给他送饭。顺便催着他快一点儿。” 许问朝许闻竖起拇指。 路远征道:“送饭可以,催倒不用。这罗泽民看起来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经常催也不好。” 许闻哼了一声,“你放心!我不傻。” 路远征:“……” 许问摇摇头,这俩人时不时就得跟小孩一样,上一秒还是好兄弟下一秒就吵。 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特别大度的没跟许闻计较。 谁让人家是他大舅哥。 哦,二舅哥! 许问抬腕看了眼表,已经下午两点多。她说想去给嫂子们捎带点必备品以及做手工用的原材料。 许闻把三轮车留给他们,自己先回饭馆。 店里还有生意,只桑小青一个人怕是真忙不过来。 为了正事耽搁会儿是没办法,事情搞定了他还是得回去忙生意。 路远征叫住许闻,“二哥,一会儿如果时间来不及,我们就不去跟你告别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又掏出五千块钱递给许闻。 许闻从来没见过这么厚一摞大团结,慌得直摆手:“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你忘记刚才说让罗泽民钱不够找你了拿了?那玩意可能需要钱有点多,你跟嫂子就是小本生意垫付不了。”许问道。 许闻摸摸后脑勺笑了两声,“差点把这事忘了。” 第一次见这么多钱,有点吓到。 “另外……”许问指了指他刚接过的一沓钱,“我还有几样材料需要你帮我买。” “你说。” 许问从包里拿出纸笔,把自己想要的金属材料写出来递给许闻:“这几样。你先慢慢打听。有些不好买。另外如果能买到希望对方供货的是粉末状。这里外国人多,二哥得辛苦你了。” “这话见外了不是?你是我妹!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路远征从许问手里抽过纸笔,又写了个电话号码给许闻,“但凡有眉目,或者有困难,就打这个电话。虽然不是彩虹岛上的电话,但是跟打印机有关的,你开口他们一定会帮你想办法,也会通知我。” 许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三个人分开后,许问跟路远征去买东西。 大家一两周没离开岛,要捎带的东西有点多,还好有许闻留下的这辆三轮车。 满满载了一车斗,许问只能坐在边缘扶手上。 路过一家医院时,许问突然喊停。 路远征把车停在路边,疑惑地问:“怎么了?” “有个嫂子让我帮她带盒药,你等我一会儿。”许问说完跳下三轮车往医院跑去。 第223节 路远征也没多想,坐在三轮车上,一条长腿点地,掏出烟点了一支,抽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 买药应该去药店,为什么要去医院? 他灭了烟就往医院跑,跑了几步又倒回来,把三轮车推到传达室门口,让大爷帮忙看一下,才往里跑。 这些东西都是嫂子们要的,真丢了,他可没时间重新回去买。 许问挂号挂的是妇科。 她也不是真想瞒着路远征,只是想着如果真怀孕了再告诉他。 上一次以为怀孕去检查,已经闹过一次乌龙了。 路远征那么开心,万一这次再是弄错了,怕他失望。 再说她也没明显妊娠反应,就是闻见鲅鱼的腥味时,胃里有点不舒服。 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怀孕了。 许问是吃鱼的,平时吃鱼也没任何不适,也不是第一次闻鱼腥味,但是是第一次闻见鱼腥味会有反应。 医院不大,这个时间人也不多,挂了号就能看,连队都不用排。 大夫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又让她做了两个检查。 结果出来后,大夫看着检查报告,推了下眼镜,含笑恭喜许问:“你怀孕六周了!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许问双手摸在小腹上,有点不太相信怕再是乌龙:“大夫,确定我怀孕了吗?可我半月前来过例假啊?” 一句话把大夫问懵了,大夫再三跟许问确认:“你确定你是来例假了吗?” “您这么一问的话……”许问吞了下口水,有点紧张,“我还真有点不确定了。” 大夫:“……” 大夫细细地问了许问当时来例假的情况。 听完后摇头:“你那应该不是来例假了。胚胎着床时,有些人会见红。”说完看了许问一眼,补了一句,“你这也够大意的。例假不正常也不说往医院看看。以后当妈的人了可要仔细一点儿。” 许问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声应了,从诊室出来后,还有种不真实感。 她怀孕了? 她要当妈妈了? 许问低头看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应该是怀孕了。 所以腰身和胸围才渐“胖”。 所以才这么嗜睡,一天里一多半时间在睡觉。 所以才会在闻见鲅鱼的腥味时有生理反应。 许问一边想一边沿着楼梯下来,刚拐过一层楼,听见路远征喊她。 许问侧过头,看见路远征正从这一层的走廊尽头跑过来。 他满脸都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你怎么来了?”许问纳闷。 路远征停在她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有事的,松了口气,掀起短袖下摆往脸上擦了一把,“还以为你怎么了,追过来看一眼。” “不是跟你说过来买药?” 路远征哼了一声,忍不住拆穿她:“药呢?” 许问低头,自己两手空空。 “买药应该去药店,一般人不会专门到医院来买药。” 所以他才急了?又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个科室,所以一栋栋一层层找过来? 许问不忍心再逗他,说实话:“我怀孕了!” 路远征僵住,倏地放下衣服下摆直勾勾地看着她。 许问唇角上扬,眼里是遮不住的笑意。 “真怀孕了。”许问道,“我就是不确定所以才想瞒着你来检查一下。现在确定了,你真得要当爸爸了!” 喜悦瞬间爬满路远征的脸,他抱起许问原地转了两圈,声音激动得有些发抖:“我们要有孩子了?” 许问忙拍他胳膊:“你先放我下来。” 这是楼梯上,万一摔了,多不值当。 路远征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台阶。 许问走了几步还是有些不适应,哭笑不得:“路远征,你这样扶着我,会让我觉得我像个皇后……” 还没说完,就被路远征打断:“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皇后。” “可你扶我这姿势,有点像太监。” 他个子高,为了扶她,稍微弯了点腰,两手托着她的胳膊肘。 路远征:“……” 他幽怨地看着许问:“媳妇儿,你能再煞风景一点儿不?” 许问咯咯地笑,“你也不用这么小心。我都怀孕六周了。医生说我跟宝宝都很好。” 路远征算了算时间,“在海里那次?” 许问嗯了声,随即拧了他一下,“除了那次我们都有避孕。我不管,事是你惹得,你自己回去想怎么跟冬生说。” 想起这事许问有些头疼。 别的事冬生都不在乎,但是许问再生一个孩子这事,冬生至今都不太能接受。 许问很理解他,知道这是他没安全感。总怕她自己生个孩子就不会对他这么好了。 这种情况,再多的语言承诺都苍白无力。 路远征多少也有点头疼,冬生跟他亲爹某些时候有一点儿挺像,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认死理。 半晌,路远征低叹一声:“但愿你肚子里是个女孩吧!” 人心都是肉长得,哪能真得做到一碗水端平。 同一个父母生养,偶尔还有偏颇。往往有了老二,老大多少有点失宠。 但亲生兄弟姐妹之间,不会多想。 如果许问跟路远征哪里稍微做的或者想的不到位,以冬生敏感的性子大约就会多想。 尤其是还差了血缘上的羁绊,他更容易没有安全感。 但如果许问生个女孩,也许能避免不少麻烦。 许问也这么想的,她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可惜,生男孩生女孩我们说了不算。” 第139章 “一定是个女孩!”路远征斩钉截铁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我的种!” 许问:“……” 路远征把三轮车推过来, 规整了一下三轮车厢里的东西,给许问空出一个能坐的位置,铺上垫子,“你坐这儿。” “我没那么精贵。”这种处处小心翼翼地对待, 让许问有点不自在。 “必须精贵。”路远征坚持。 许问无语地翻白眼, 来的时候她还自己跳上跳下, 坐在三轮车边缘的横杠上,这会儿就成易碎娃娃了? 路远征才不管许问怎么想,乐呵呵地当傻子, 就愿意伺候她。 他把许问送上船, 把三轮车寄放在码头管理处。 临分别时跟许闻说过, 让他自己过来取三轮车。 路远征回到船上时,许问正垂着头靠在船壁上,一脸愁容。 “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跟冬生说这事。”许问长叹一声。 “要不……”路远征提议, “先瞒着他?” 许问摇头, “不合适。现在瞒着等我肚子大了或者生了再告诉他, 他会更生气更委屈。觉得咱俩瞒着他。再说,如果冬生是咱俩生的,你还会因为要二胎瞒着他吗?” 路远征:“……” “说不定也会。” 许问:“……” 这倒也是。 在生产队的时候,女人怀孕会觉得是件特别不好意思的事。所以经常会瞒着,不光瞒着下面的孩子, 对外也不说。 就觉得怀孕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加上衣服宽松, 很多人确实一直到生别人都不知道。 但,生完就满世界炫耀。 尤其,生儿子的。 同样是摆出生宴,有男孩的人家比有女孩的人家硬气, 菜都硬。 这种思想一时半会儿还改变不了。 许问略走了一下神,回忆了一下。 似乎大约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生生被房价扭转了? 第224节 在几十年后,开放二胎后,好多两个儿子的父母在产房门口就开始哭。 不过。 许问还是摇头:“既然冬生就是咱们的儿子,没什么需要瞒他的。就算亲生的,很多一胎也不好接受二胎,会闹一阵。咱们多点耐心陪陪他,哄哄他就是了。” 路远征点头:“那你不用管了。回头我去跟他说。再小也是个男子汉,哪那么矫情?过阵子就好了。” 临近彩虹岛,许问他们又看见那艘略显嚣张的卡亚号。 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顿时散了几分。 许问突然抬手拍了拍路远征,“你去让人停船。”说罢起身往甲板上走。 路远征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先让人放把船停了才跟去甲板,站在梯子上,没露头。 因为听见许问用英语说她刚从鹏城做生意回来,带了些果蔬给卡亚号上的官兵。 路远征原本也会一点外语,就是不专业,最近在恶补,能听懂不少了。 “我们国家自古就是礼仪之邦。不管客人是不是不请自来,既然来了就都是客。我们一般就会尽待客之道。” 许问近乎绕口令似的说了一长串话,温柔地朝他们笑笑,然后,把篮子里的果蔬都倒了出来,又展示了一下空篮子的里里外外,示意绝对没有暗器什么的,才又一一把水果蔬菜装回篮子里,用竹竿挑了过去。 卡亚号停在这里,所有f国的官兵衣食住行都不能离开船。 他们的补给船很久才能来一次。船上也许不会缺大鱼大肉,但是绝对缺少新鲜的果蔬。 卡亚号的主官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拒绝。 因为许问说了,她只是以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慰问“邻居”。不涉及两国邦交。 如果卡亚号的官兵实在怕欠她人情,可以给钱,她收。 于是接了果蔬篮的卡亚号官兵还真递了几张他们国家的货币过来。 许问大大方方地收了,转身下船仓。 一下楼梯就看见路远征。 路远征见她平安归来,伸手。 许问把掌心搭在他手里让他牵着下楼。 走了几步,见路远征没有开口的意思,许问只好自己先张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路远征答非所问:“咱们国家的父母往往会有一个习惯。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他们这些官兵,整天拿着喇叭举着武器强硬地催促卡亚号快速离岛。 卡亚号上的官兵真不害怕吗? 未必。 都是人生父母养,谁愿意把自己送到别人的枪口下? 无非是因为身上那身衣服,肩上扛着的责任。 许问坚信,卡亚号的上官兵一定比彩虹岛上的官兵压力还大。 这种时候,她一个普通的百姓,朝他们露出友善的微笑,给他们送缺少的果蔬。 即使给了钱,他们也会感激她。 一次两次还看不出效果,时间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关键时刻起作用。 这事路远征能想明白,只是没想通许问的目的,“你再示好,他们也不会为了你主动开着卡亚号离开。” 都是军人,美人关还是能过去的,不会因为此放水。 许问耸耸肩,“驱逐他们是你的责任。我只是对卡亚号的内部构造比较感兴趣,想上去看一看。获得他们的好感只是第一步。” “别胡来!”路远征瞪了许问一眼,“你这叫羊入虎口!我不会放任你自己独闯虎穴的。” 就算许问真能说服卡亚号的官兵放她进到船舱里,那也一定只是她自己。 打死他们,也不会放路远征进去的。 放敌方主官进自己的战舰?那得脑子让门夹了。 最大的可能,是长相很具备欺骗性的许问。 许问长相甜美,又是一双笑眼。 她什么都不干,往那一站都会让人放松警惕,愿意亲近她。 更何况她还主动示好。 就算是敌人,也是男人,对许问这样的女人绝对会略宽容三分。 不涉及原则的情况下,不是没可能让她上船。 见许问不松口,路远征又补了一句:“你现在是当妈的人!” “都当两年妈了,不稀罕。”许问撇撇嘴,冬生也是他们儿子,只是第一次自己怀孕而已。 路远征:“……” “再说,就是因为怀孕了,才迫不及待想他们走。他们若不走,你大部分时间都得和他们斗智斗勇。估计过年都不能休假陪我回去。我不想自己去学校也不想自己回家更不想自己去医院生孩子。所以我只能请他们回家了。 不对,是你得请他们回家。但是在他们回家之前,我得收点利息。” 路远征:“……” 默了会儿,路远征再劝:“就算退一万步说,你真能进去卡亚号。他们也不会让你带相机、纸笔等任何能记录的东西进去。 你最多也就是参观性的进去转一圈。如此庞然大物,只看一眼,能记住多少?对咱们的造船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许问不同意这个说法。 “在未来,会有一档综艺节目。是讲一帮天才少年的。这些天才少年各有各的本事,其中一项就是快速记忆。我当时看得特别眼热,也买了些书回来学习快速记忆。 其实就是把你眼睛所看见的东西,用最短的时间在自己脑子里拼成一幅画。 比如卡亚号,让你现在看一眼,你能记清楚它外面多少颗钉子每颗钉子都在什么位置吗? 我可以。在我脑子里,卡亚号就是一块蛋糕,每颗钉子就像蛋糕上的水果,我不但能记住它的数量我还能记得它的位置。 往夸张了说我就是所谓的过目不忘。” 许问是真得有学过所谓“记忆宫殿”的记忆法,但只学了点皮毛,离过目不忘差得有点远。 她真正的底牌是魔镜。 最近因为在研究3d立体打印技术,所以天天跟魔镜打交道。 许问嫌弃魔镜身为一个金手指,只具备网页搜索引擎的功能,还是儿童版,太鸡肋了! 魔镜自尊受到了伤害,奋起反击,把自己的本事跟许问抖搂了个底朝天。 其中一项功能就是拍照识别。 这项技术在未来肯定很常见,不管是搜索引擎还是购物app都有这项功能。 但,七十年代相机还是很稀罕的东西,又大又笨重还特别贵。 而且用胶卷,洗照片都麻烦。 所以许问依旧嘲笑魔镜:“魔镜同志,这是七十年代末,勉强能算八十年代初,我上哪给你拍照去?我总不能扛着那么笨重的相机给你拍照后然后把胶卷洗出来你才能识别吧?那还不够费劲的。” 魔镜啪地转过身,“看清楚,我自带摄像头。” 许问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魔镜后面还真有个摄像头。 等许问看清楚,魔镜又转过身来,“我还有前置摄像头,就是像素没有后面的高。” 它平时都把摄像头隐藏了,许问才看不见的。 “那就是说你能拍照?”许问来了兴致。 魔镜骄傲地点点头,随即又小幅度摇摇头,不等许问追问,自己主动交代:“我可以看见所有你能看见的东西。还能保存某一帧为图像来识别。但是,我不是照相机,我保存的图片都在我的身体里,你能看,不能打印不能下载总之不能直接拿到现实中。” 许问懂了,自己的眼睛才是魔镜的摄像头,它只是个虚拟摄像机。 许问摸着下巴想了下,还是嫌弃:“这功能听起来依旧很鸡肋!” 魔镜:“……” 魔镜气得跳脚,巴拉巴拉跟许问算自己从出现到现在为止帮了她那么多忙,她竟然还嫌弃自己鸡肋。 许问才不管它,再鸡肋好歹也是照相机。 从那时候起她就计划进去卡亚号了。 自然不会因为路远征反对就放弃自己的计划。 不过她清楚自己跟路远征都是固执的人,谁也别想说服谁,只道:“快点回家!我困了。” 回到家,路远征轰许问去卧床休息,自己去帮她把嫂子们要的原材料一一送到各家各户。 许问也没跟他争,她是真得困,腰背也开始大面积的疼。 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屋子里黑漆漆地一片。 许问抬手摸索着拉开灯,见冬生盘腿坐在另外一半床上,泪流满面地看着她。 她没想到房间有人,吓了一跳,随即看见冬生的眼泪,皱眉坐起来,柔声问他:“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掉金豆豆了?谁欺负你了?你进来怎么不开灯?” 冬生抽抽噎噎答:“爸爸……爸爸说,你肚子里有小妹妹了,不让我吵你。” 许问:“……” 她不太抱希望地问:“爸爸就这么跟你说的?只这一句?” 冬生点点头,“嗯。” 他哭得打了个嗝,鼻孔还冒了个大鼻涕泡。 有点滑稽。 不过许问笑不出来,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了帕子给冬生擦干净脸,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冬生坐过来。 许问轻叹一声,知道路远征有些时候特别直男,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男。 这么跟冬生说,能接受才怪! 第225节 等冬生坐好,许问单手搂着他,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吗?” “呜呜!”冬生刚停止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麻麻,你会不会只喜欢妹妹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我们说过很多次了哦!我肚子里的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它不止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妹妹。 你不是失去爸爸妈妈而是多了一个亲人。” “可是……可是,我不是你生的孩子。” “那你也是我儿子呀!” 冬生低着头不说话了。 许问有点头疼,本来她想着明天抽空好好跟冬生说一下这个事。 没想到路远征一句话给打发了。 这也不叫打发,纯属捅了马蜂窝。 许问猜路远征大约是怕她不好开口,抢着把话说了。 只能直男式劝说要不得。 纯粹是帮倒忙。 许问摸摸冬生的头,“冬生,有些话我说过很多次。也许你能理解也许你不能理解。但是,你记住,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至于有了小妹妹或者小弟弟以后。也许……我是说也许,如果我跟爸爸有哪做的不好,让你觉得我们偏爱小弟弟小妹妹不爱你了。那你要记得及时跟我们说。 亲人也需要沟通。如果你受了委屈还不说,但是爸爸妈妈又没有及时察觉。那么我们之间就容易形成误会。 小误会能解除,大误会就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了。 所以能不能答应麻麻,如果以后不开心了,直接来告诉我好吗?” 冬生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许问待他似乎和平时没二样,依旧那么温柔有耐心,点点头,“好。” “我们拉钩。” 冬生犹豫了下伸出小尾指跟许问的手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的关系,许问其实没觉得自己跟孕前有什么大不一样。 就是能睡了一点儿,体温高了点儿,腰围和胸围略粗了一点儿。早晨晚上刷牙的时候会时不时干呕两声。 不太喜欢油烟味,但是不恶心不吐。 除此之外,还真没当孕妇的自觉。 往往还是得别人提醒她,她才会意识到自己怀孕了是个孕妇。 这个“别人”一般特指路远征。 比如吃饭时,许问筷子才伸到盘里,就被路远征制止:“螃蟹性寒,孕妇不能吃。” 打开小冰箱,刚端出水果,就被路远征收走,“这太凉了,你不能吃。我重新去给你削个火龙果。” 冬生拉着许问跑的时候,也会被路远征制止:“别跑!摔了怎么办?” “……” 诸如此类。 别说冬生有时候会不开心,就连许问都开心不起来。 不是说十个月的皇后吗? 她连自由都没有,何来皇后待遇? 路远征闻言,掀了掀眼皮,回了一句:“那你觉得,古代的皇后很自由?” 许问:“……” 认真想一下的话,好像也不自由。 皇后一言一行都受各种约束。 这么一想,许问更委屈了,长叹一声:“不光童话是骗人的!俗语也是骗人的。这话一定是从男人嘴里传出来的。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是真理。” 一天公主十月皇后一生保姆。 这句话是许问上辈子从网络上看见的。 出自哪不知道,但一直觉得特别写实。 女人结婚那天,算是一生中最漂亮的一天,穿着华丽的婚纱,化着最美的妆,被心爱的白马王子用豪车娶回家。 眼中满是兴奋的光。 怀孕的十个月,享受皇后的待遇,衣食住行都被人伺候。在孕期虽然饱受折磨,依旧对未来一家三口的小日子充满期待。 想象未来幸福美满的生活,盼着卸货那一天。 等生了孩子,噩梦就要开始了。 身材走样,顾不上打扮,每日活在尿不湿和诸多杂物中,焦头烂额。 只是没想过,皇后被人伺候是不假,但伺候的人说不定也是监视她的人。 许问闷闷不乐,自打她怀孕,就这不许那不行。 本来不太开心的冬生,这会儿顾不上吃醋,还得反过来安慰许问:“没关系,麻麻,我不出去玩了我陪你。” “还是我儿子好!”许问抱抱冬生,不忘回头给路远征一个白眼,“不像某些男人!净坑老婆!” 路远征:“……” 他能说什么? 许问要打就挨着,要骂就听着,让跪榴莲……那还是跑吧。 冬生还是个幼儿园的学生,不能真时时刻刻陪着许问。 路远征也要工作。 只剩许问一个什么都不能干的闲人。 好在计算机恰好运到彩虹岛上来了。是一台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计算机。 换算成四五十年后的价格,大约价值一套一线城市的房。 计算机这么值钱当然得放在营部好好看管。路远征专门安排了一间房间放它。 平时许问就在这间房间里办公。 许问习惯了薄薄的液晶屏,对着这么笨重且运行缓慢的计算机还有点不适应。 两天后才渐渐找到感觉。 3d打印技术,除了一台能打印立体金属的打印机之外,最主要的是建模。 没有模型怎么打印。 许问其实不太会建模,只是多少懂点编程,还是因为未来大数据流行才学的。 她一边跟着魔镜学数字建模一边研究这台远非她所熟悉的计算机。 光系统都差了n代,这计算机贵是贵,就是对许问来说太原始了。 许问一时间顾不上怀孕带来的一系列限制,埋头研究如何在这台计算机上建模。 还好,计算机不是自己到彩虹岛的,还给配了一个专业的计算机高材生来帮忙。 这个计算机高材生叫谭长林,公派出国的留学生之一。 这年头能获得公派出国留学名额的都不是简单人。 第140章 计算机在这个时代还是特别稀罕的东西, 会计算机的高材生特别稀少,谭长林更是多少有点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意思。 他也确实有几分本事才敢这么傲。 许问跟谭长林说话,他多少有点爱答不理。 甚至许问觉得,如果这不是彩虹岛, 不是军事基地, 这高材生恐怕连眼神都不愿意给她一个。 谭长林看许问他们, 跟城里人第一次看进城的土包子差不多,都是一脸鄙夷和嫌弃。 尽管许问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好被他鄙夷的。 难道她长得像碰不起这台昂贵计算机? 许问也无所谓他什么态度, 只有实在弄不懂的时候才会请教他一句。 毕竟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魔镜搜索。 后来过了没两天。 高材生倨傲的态度就变了。 因为他发现, 许问在弄得东西很不一般。 他收起了轻视, 并且转换了对许问的态度,变得虚心。 对许问的称呼从疏离中带点讥讽的“许问同志”到“许问老师”。 许问本就懒得跟他计较,见他自己态度变好, 还主动揽活提出给她打下手。 许问也就顺水推舟让他当苦力, 自己乐得当甩手掌柜。 看别人干活可比自己干活舒坦。 何乐而不为?! 再说电脑看多了有辐射, 对胎儿不好。 许问把要求跟他说完,他就满脸兴奋地坐在电脑跟前。 一坐就是半天,除非有不懂的会来请教许问。 第226节 这天,许问跟路远征吃了午饭,又回家休息了会儿回来, 发现谭长林竟然还没有吃午饭。 许问跟他搭档这些天, 知道他工作起来容易废寝忘食, 就提前跟路远征打过招呼,让他的文书去吃饭的时候顺带给谭长林带一份饭回来。 许问来办公室是下午两点半,谭长林的饭盒连位置都没动,好好地放在桌上, 一看就是还没吃。 许问敲了下桌面,引起谭长林的注意后,下巴抬了抬,示意饭盒:“先把饭吃了。” “等会儿!我马上就能写完这一点了。” 然后谭长林这“一会儿”,一过就是半天。 许问扶着腰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他午饭还放在那儿。 总算知道为什么程序员秃头率那么高了。 另外,这孩子傲归傲,还是真有本事的。 许问要的东西,毕竟是在七年后才出现,有些甚至都是几十年后的技术或者材料。以至于很多内容以现在的计算机水平有点实现不了。 最起码许问做不到。 对谭长林来说也特别难。可这孩子轴,弄不好不吃不睡的。硬是用各种办法基本实现了许问的要求。 许问走到门口,想了下,又倒回来,再次轻敲谭长林的桌面。 被打扰到的谭长林跟有起床气突然被叫醒的人差不多,语气十分不好:“你干什么呀?” 许问伸手当初显示屏,并不介意他的坏脾气,“你先把饭吃了。” “我说过了,等会儿会吃。我这一段就要写完了。” “写完这一段还有下一段。但是你说吃饭那会儿是下午两点,现在晚上六点了。一天,你这一顿饭都没吃。” “跟你没关系。”谭长林目光不善地瞪着许问挡住显示屏的手,要不是顾虑男女有别,早一把掀开许问了。 许问也没冷脸贴人家热屁股的习惯,见谭长林一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出口不逊,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要不是在彩虹岛上,不是来帮我做数字建模的话,我早让你滚了!你就算要饿死也跟我没一毛钱关系。 我提醒你吃饭仅仅是尽一个同事的义务。你因为熬夜饥饿猝死在这里,我没法跟你原单位交代!” 谭长林原单位也是国字开头的。 说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 说好听点,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得给他原单位面子。 谭长林气呼呼地瞪着许问。 许问倚在桌沿上,低头看着他不闪不避,半点不惯着他,言简意赅道:“要么把饭吃了,继续做这个项目。要么现在就离开彩虹岛,回你原单位去!反正你也不愿意来!” 许问说完防备地看着谭长林,以防掀桌子走人。 他发脾气她不怕,就怕他误伤到自己肚子。 谁知道谭长林又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拿过铝制饭盒,一边开饭盒一边小声道:“我吃,许问老师你别轰我走!对不起,我错了!” 许问怔了下,收回手,狐疑地打量了谭长林一眼,心道:这人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比如喜欢挨骂挨打那种? 正常人就算有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那也不会前后态度转变这么快。 大约许问的目光太过直白,谭长林忍了下,还是开口解释:“我没喜欢被骂的毛病。我……我就是舍不得这项目。” 他下巴抬了下,示意被许问遮挡了一部分的屏幕。 许问抽回手, “哦”了一声。 “我承认,来的时候我特别不情愿,我不想来。要不是因为我不来就一顶不爱国的帽子扣我头上我才不来。”谭长林闷闷不乐道,“当时我们组负责的一个项目进行到非常重要的阶段,我要走了会错过特别重要的进程。说句不要脸的话,这时候调走我是耽误进度。” 他在项目中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许问没说话,抽出隔壁桌的椅子坐下。 她没有妊娠反应,但是有生理反应。 怀孕不过七周左右,长时间坐或站,就会从腰开始往背上疼,并且会困。 许问打刚才腰就开始疼,本来只是想提醒谭长林一下,然后回家睡觉。没想到这孩子被她怼了两句,反而打开了话匣子。 未来恐怕还得共事一阵子,许问不想天天这么别扭,背靠着木椅子背,听谭长林来一段迟到的“自我介绍”。 说白了就是委屈,觉得自己纡尊降贵来他们彩虹岛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了。 “你们到彩虹岛来帮忙,不是自愿的?” 谭长林点点头又摇摇头,“理论上来说是自愿的。虽然当时我们领导也没说具体来干什么的,但我们多少也听说过一点点儿。我原本是没当回事的……” 一个遥远的小海岛上能有什么大项目?他觉得要做什么3d打印的话跟计算机有什么关系?还得懂数学。 尤其是听说这个项目还是一个大学肄业的女大学生提出来的,就觉得更不靠谱。 最起码比起他正在跟进的项目,无论哪方面比都差太多了。 最不靠谱的是,打印机都根本没有研制出来。 做打印没打印机光弄计算机有什么用? 哦,对,许问还不只弄打印机。 他还参观了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和海水淡化。 据说都是站在他面前这个女人闲着没事弄出来的。 还不是为了造福百姓,单纯因为她在这里没电没水会不方便。 谭长林想起这事还是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抬头看了许问一眼。 许问:“……” 他这眼神有点复杂,许问说不出来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大约类似“你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待着瞎折腾什么?”或者“你一个女人不好好相夫教子管什么国家大事?” 又或许是“你一个围着灶台转的女人,没事这么厉害干什么?”“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继续读大学,窝在这小海岛上捣鼓乱七八糟的?” 许问抿了下唇,翻了个白眼,“你这眼神,好像我逼你的来的一样。在你到彩虹岛之前,我并不认识你,谢谢!” 所以不要迁怒她,她也不会惯着他。 谭长林又扒了一口饭,“我不是这意思。我……我算我们导师点名来的。当时虽然不太清楚到底过来干什么,但大约知道是跟军事有关。不管能力行不行,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都报了名。” 来不来是一回事,报不报名就是态度问题。 许问懂了,他明明不愿意报名,但是不报名又怕别人说他不爱国,“你不想来,但是你怕别人戳你脊梁骨,所以你报了名而且还中奖了?!” 问话,陈述语气。 谭长林抿了下唇嗯了一声,有点难为情地解释:“我也不是虚伪。我在做的项目也是对咱们国家也很重要,成功了的话,在世界上影响也是很大的。我不是不爱国。” “我懂。你只是单纯看不上我们岛这个小项目。” 谭长林也没否认,只道:“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们领导偏就点了我的名。” “为什么?你们领导跟你有仇?”许问这回有点不明白。谭长林的态度实在过于鲜明,摆明了不愿意来。 “我们领导说,这是为国争光的好事,得出我们单位最好的人。” 许问怔了下,不客气地笑了。 谭长林脸红了,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是我们单位计算机技术最好的人,而且大学学的就是数学,我专业成绩也一直很好。” 很好也是有点谦虚,在全国能排上名那种。 要不是他还太年轻,这会儿都能单独带项目了。 许问清了下嗓子,把笑意咽回去,特别配合道:“我相信。” 难怪刚来的时候那么臭的脸,感觉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似的。 本就不愿意来,来了发现自己还只是个助理,助理也就罢了,帮的还是一个比他年轻的女人,心里不平衡正常。 许问虽然不赞同,但是能理解。 谭长林知道许问明白了,脸更红了,道歉:“对不起,许老师,是我门缝里看人,我不该先入为主,有眼不识泰山。” 他本就是相关的行家,没两天看懂了许问要弄的东西。 这个立体打印要成功了的话,彩虹岛外面那艘船绝对是要吃亏的。 不光是这一次,这项技术将会在很多领域中应用,前景比他那个项目还好一些。 因为他那个项目现在世界上很多国家的计算机团队都在研究,就看谁能抢先一步。 而许问这个,绝对目前是世界上独一份。 尽管在计算机领域的应用不算太深,但是很重要。 除了项目本身之外,许问懂得东西远比他想象的多。 他能看得出来,许问的计算机水平不专业,但是她会的东西比较新潮,面特别广。 跟着许问做这个项目,他能学到很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如果等他回去,项目依旧卡在原地的话,他应该有能力度过瓶颈了。 重要的是,有几个男人真没半点血性? 隔着千山万水时,可以不把所听所闻的彩虹岛上相关的新闻当回事。 真站在彩虹岛上,亲眼看着别国战舰堵在自己家门口。 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也很难咽下这口气。 知道许问这个立体打印机,成功的可能很大,他也就愿意跟许问一起研究。 在这里既能学习新的东西,又能干特别有意义的事,谭长林态度自然就转变了。 许问起身拍了拍谭长林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以前什么样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在岛上,我不支持废寝忘食的工作。我们这个项目也不需要透支身体才能完成。” 她指了下卡亚号所在的方向,“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走。如果他们等不及我们弄好就走的话,那我宁愿项目失败。” 谭长林点头承诺,“我晚上十点前一定会离开办公室。以后也会按时吃饭。” “那你忙,我先回家了。”许问两手撑着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感慨,“还是年轻好啊!我这老腰……” 谭长林:“……” 他突然就咳嗽了一下。 第227节 被呛得一粒米都是从鼻孔喷出来的。 想喝水冲一下,结果碰倒了水杯。 生怕水流到电脑这,又连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拿抹布。 许问老?他年轻? 似乎他比她大吧?! 还大好几岁呢! 等谭长林收拾好自己的弄的狼藉再回头,许问已经到了门外,路远征正好来接她。 两个说笑着走远,谭长林怔怔地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在视线中消失。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了?”许问把手递给路远征,任他跟自己十指相扣。 路远征侧头问她,“最近……我哪天没来接你?” 许问:“……” 好像自打她怀孕,他明天都会抽空来陪她一会儿。 也许是陪她吃顿饭,没空陪她吃饭就晚上赶回来跟她说会儿话,等她睡了再回营部加班。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较什么真?”理亏的许问,选择不讲理地反驳。 路远征:“……” “你说的对。”他好脾气地应着。 过了会儿,路远征开口:“没事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儿。工作就工作,说说笑笑还挨那么近。” 许问:“……” 她眨眨眼,用了几秒钟反应了下这句话的意思。 随即看着路远征泛红的耳根笑了,“路远征,不是吧你?这也能吃醋?我是一个孕妇欸?” 孕妇怎么了? 她现在也不显怀。 腹诽归腹诽,路远征没说,只道:“反正你离他远点儿。” 许问不是那种第一眼让人惊艳的女人,第一眼看上去只会觉得她好看,特别舒服亲切。 她气质特别好,是那种肚子里有墨水,由内到外的气质。 知识又渊博,思想又比较前卫。 那个谭长林一开始错把珍珠当鱼目,现在相处才几天就已经许老师长许老师短的。 对许问心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路远征是坚决相信许问的,可相信跟吃醋并不冲突。 看着她天天跟其他男人朝夕独处,就是不爽! 许问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我今晚不加班。你要去转转还是回家休息?” 医生建议孕妇多卧床休息,可许问平时活动量就不大,最近因为嗜睡,除了来营部工作之外,多数不是躺在沙发上就是躺在床上。 适当活动一下还是可以。 哪怕去屋船上躺会儿,也算换个环境换换心情。 许问揉了下后腰,其实很想回家休息,但是有一件事还没做。 她道:“先去慰问一下‘邻居’再回家睡觉。” 路远征:“……” 他日行一劝,“你都怀孕了,咱不冒险了行不行?” 许问这个计划无异于悬崖上走钢丝。 许问没说话。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路远征轻叹一声,有点无奈。 先把许问送回家让她在沙发椅上靠着休息一会儿,自己出去把冬生找了回来。 路远征肯定是不能露面的,许问现在有孕在身,他不放心。 每次去卡亚号,都让冬生陪着许问一起。 路远征把玩得正欢一脸不情愿的冬生找回来之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冰镇水果,放在一个冰盆里,一家三口往岸边走去。 冬生有点不愿意去,“他们是坏人,为什么还总是每天给坏人送吃的?” 许问牵着他的手,闻言反问他:“那你说咱们养猪是为了什么?” “为了吃肉啊!”冬生顿了下,皱眉不解,“可他们又不是猪,再喂也不能吃。” “他们是不能吃,可是狼喂熟了,也会像狗一样朝咱们摇尾巴。” 冬生摇头,“老师说他们是白眼狼,喂不熟的。” 一边默默听着的路远征皱眉,“你们老师好端端为什么跟你们说这个?” 冬生不说话了。 许问也懂了,“有人说我不好的话了?” 路远征补充:“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冬生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我们是不是约好了,有话就好好说出来?”许问诱哄,“他们怎么说我我不在乎,但是你要瞒着我被人欺负我肯定会伤心。” “他们说你这是要当‘汉奸’。” 第141章 路远征脸沉了下来, 声音冷了几分,追问:“他们是谁?” “你别吓着孩子。”许问瞪路远征,“问出来又怎么样?就算你去找到那些家长。人家表面上给我道歉了,背地里怎么说你能管着吗?说不定还得说你是仗势欺人。” 路远征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污蔑你。” “清者自清。”许问轻叹, “别人的嘴是最难管的, 我们只能做好自己。” 路远征伸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委屈你了。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许问为彩虹岛付出这么多, 他要还人人泼她脏水, 他路远征还是个男人?! 正好一家三口到了岸边, 路远征把泡沫板弄进水里,扶着许问的手接上去。 先把许问送上屋船,又把冬生接了过去。 整个彩虹岛的形状有点像一把展开的扇子, 最南端就是扇柄, 是全岛地势最高的地方, 也是卡亚号撞上的地方。 用海鲜比喻的话,大约有点像扇贝蛤蜊这一类的外壳。 倒不是f国人想不开非要挑最危险的地方。 只有那边稍微有点盲区,而且是深海。 若选其他位置,船早搁浅了,也早就被彩虹岛上的官兵发觉了。 屋船在的位置就是扇面弧度最大的这边, 整个扇弧都是沙滩。再往北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岛屿礁盘。 他们去卡亚号, 往往会乘着屋船沿着扇子的边缘划去扇尾。 路远征负责划船。 许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问闷闷不乐的冬生:“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生摇头,“不是今天发生的。是明天。” 许问懂了,是昨天的事。 冬生还分不太清昨天今天明天, 有时候会弄混。 “嗯?” “幼儿园一个小朋友说,你天天给坏人送东西吃你也是坏人。 他们还说,你这样是‘汉奸’是‘卖国’。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老师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后,也训他们了,但是我们临出办公室的时候。我听见我们老师跟另外的老师说你这是在喂白眼狼。白眼狼是喂不熟的。” “胡说八道!”路远征声音特别冷。 许问倒是淡定的多,“别生气,我问心无愧就好,管他们说什么?” “现在冤枉你也不行!这岛上一个个的不是战士就是军嫂,应该都清楚,有资格在这里的,思想觉悟就不会低,怎么可能会出现……”路远征顿了下,有点说不出口那两个词,“何况,这一切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还能纵容你‘卖国’不成?也不知道谁在背后这么污蔑你?”路远征气得不轻,“胡说八道起来都不用脑子?” “用脑子还会胡说八道吗?”许问摇头,“一种米养百种人。有些人的格局眼界也只能看这么远。只能看见我给卡亚号送吃送喝的表象。” 她看了路远征一眼,“你也别觉得自己就是背书。说不定现在举报你的信已经递到宋伯伯桌子上了。” 路远征轻嗤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举报吧!” 许问笑笑没说话。 事到如今,说什么她也不会半途而废。 其实,岛上部分人对她有敌意,她多少有点感觉。 如果说以前岛上的嫂子们是一个圈子。 那不夸张地说,许问基本就是圈子中的c位。 嫂子们都喜欢来找她玩,有事愿意听她的意见,还有的嫂子喜欢模仿她日常的吃穿用度。 这几天,风向有点变了。 第228节 路上遇见几个眼生的嫂子,擦肩而过,招呼都不打一个。 最初许问不知道,还笑着先跟人家打招呼。 然后对面的嫂子就一脸近乎便秘的表情,勉为其难地笑一下,匆匆越过许问。 一次以为别人内急,两三次之后,许问就咂摸出不对,从那以后她也不再主动跟别人打招呼。 也就是日常玩得好的几个嫂子,还对她与平时无二。 比如宋宝英,豆豆妈,王玲玲,李嫂她们几个很早就认识的。 去小卖部的时候,李嫂还点过她,“问问嫂子,咱认识也快两年了,你是什么人我知道。可这岛上有些新上岛的嫂子,她们跟你不熟。你看哪天有空咱们一起再弄个睡衣派对?好好聊聊?” 许问当时不知道李嫂用心良苦,加上她最近一边忙打印机的事,还得应付怀孕带来的一系列生理上的不舒适,比如腰疼,尿频,还各种忌等就婉拒了李嫂的好意。还特别不是人的说了一句“李嫂,你们先聚。下次我再来。” 现在想来,当时李嫂一脸的欲言又止,应该是想提醒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实话,这个意外可不在许问意料之内。 像路远征说的,官兵先不说,这岛上所有的嫂子们都是经过政审才能结婚的。 许问也不是刚来岛上。她这一年多在岛上的所作所为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就算还有些嫂子是刚到彩虹岛不了解许问,那总该知道她最近也在研究立体打印技术吧? 为什么还能在背后这么编排她? 这回轮到路远征安慰她:“她们只知道你又在弄什么设备,但是不知道具体设备干什么用的。” 对现在很多人来说,连打印机都没见过,何况是立体打印机。 许问摆摆手,“算了!她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嘴长在别人身上,不当我面说我就当不知道。不过……” 许问调整了下姿势,跟闷闷不乐的冬生近乎面对面,“冬生,最近幼儿园还有小朋友跟你玩吗?” 冬生点头,“有啊!大部分小朋友都跟我玩。只有几个个别的不愿意搭理我。而且老师训完以后,他们都没再乱说话。” 许问点点头,还好,没太影响冬生。 不过许问对待冬生一向不敷衍,不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慢慢给他解释:“冬生,妈妈是想把那艘住着坏人的船轰走。但是轰走之前,妈妈还想去他们的船上看一眼。这对咱们国家来说也很重要。想上船,妈妈就得取得他们的信任。送东西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你能听懂吗?” 冬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麻烦?不能直接去跟他们说想参观一下他们的船吗?” 许问摇头,“不可以哦!因为他们船上的秘密不给我们看。而且人家是咱们的敌人。你会把你的宝贝给你不喜欢的小朋友看吗?” 冬生摇头,“当然不能给!但是我们不是应该尊重别人的秘密吗?” 冬生不解。 “对。是应该这样。可那些坏人先不遵守规则。彩虹岛是我们的家对不对?他们未经我们同意就非得赖在咱们家门口堵着不肯离开。那咱们是不是应该生气?” “是!很生气,特别生气!”冬生握紧小拳头,一脸愤愤。 他昨天还和几个小孩偷偷溜过去朝那艘船扔石头。 可惜离得太远扔不着。 离近了……离不近,站岗的叔叔不让他们过去。 “特别生气那能怎么办?轰他们,他们又不肯走耍赖说崴脚了在咱们门口歇一歇。硬轰他们的话就得打架,这样别人看见就会说咱们不礼貌,不道德,人家受伤了还不让人家歇歇脚。而且他们的武器也特别厉害,我们有可能打不过,怎么办?” 冬生歪头想了想,“那就换比他们还厉害的武器打跑他们!” “可是现在,咱们所有的武器都比他们落后一点点,还想打跑他们怎么办?” 五岁的冬生苦恼了。小小的五官皱成一团,想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叫更多的人来打他们。” “可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呀?对方如果有一个人,咱可以出两个人来打。对方有五个人咱们出十个人打。可不知道对方几个人怎么叫支援呢?” 这回冬生沉默了更久的时间,一拍脑袋,“去他们船上看看就知道了。” 不等许问说话,自己又道:“噢!我懂了,所以麻麻你才想上船去看看对吗?” 许问:“……” 许问想了想道:“对了一部分。咱们上去不能光看人。还要看看人家到底有什么武器?人家的武器为什么更先进,咱们得学习呀!学会了才能造比他们更厉害的武器。可这是人家的秘密不会给咱们看。他们的船那么结实,咱也不能偷偷上去,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同意咱们上去看一眼。” 冬生点点头,挥起小拳头,“等我长大了,一定能造出比他们的船厉害一百倍的船!这样麻麻你就不用讨好坏人了!” 别说许问,路远征都笑了。 许问摸摸冬生的头,“好儿子!国家未来还真在你们这些孩子身上。我们国家会变得原来越强大,早晚有一天再也不用屈居人之下。” 冬生一脸坚定的点点头,“麻麻,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 “嗯。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冬生想了想诚实道:“还有一点点。为什么麻麻你明明是做好事,他们却说你是坏人?我听得很难受。” “因为这是妈妈的秘密,不能告诉他们,所以他们就误会以为妈妈是坏人。现在妈妈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你也一定帮妈妈保守秘密好不好?” 冬生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好!那以后我就先不跟他们计较,等我们赢了,我再让他们来给你道歉。” 冬生站起来,狠狠地挥了下小拳头,“到时候,谁不认错,我就揍他!” 路远征嗤笑一声,“这个不用等以后!谁说麻麻不好,你现在就可以打。打不赢来找我!” 他媳妇儿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人非议? 小孩怎么了?大人不管教就别怪别人“施以援手”。 这话冬生爱听,立马应下。 许问瞪了路远征一眼,忙补了一句嘱咐冬生:“不许主动找事!” 冬生哦了一声。 路远征突然改口:“儿子,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反正等事情水落石出以后,他们会来给你和你麻麻道歉的。” 许问跟冬生都古怪地看着他。 见过变卦的,没见过变卦这么快的。 冬生不客气地问他:“爸爸,你是害怕打不过我的同学吗?” 路远征:“……” 没好气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明天又得出去训练。你若让人打哭了,我没时间给你出头。” 到时候冬生如果哭鼻子就又成他说话不算话。 冬生撇撇嘴,嘴角下拉,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许问“啊?”了一声,问路远征:“怎么又要训练?” 不才集训完没几天? “放心,这次不封闭。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许问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眼看要过拐角看见卡亚号,路远征缩回竹屋内,换冬生划船。 冬生一个五岁的孩子,当然划不动这么大的船屋。 路远征为此特意改装过。 就像双人自行车一样,冬生在外面划,他在里面蹬。 看起来是冬生在划船,实际上他出力最多。 卡亚号的官兵已经很习惯许问的友善和“礼物”。 从船上扔下绳索,勾走水果和冰,把钱放在昨天许问给的桶里给她扔了回来。 许问照旧收下,朝他们笑笑然后麻利走人。 许问觉得路远征他们这回的训练有点像故意给卡亚号官兵看的。 这回不但不是封闭式训练,简直就是公开训练,确切地说是演戏。 不光彩虹岛人人都能看见,卡亚号上的官兵也能看见。 事实上,他们想看不见都难。 演习就在卡亚号附近。 不只彩虹岛这一个营参加,最起码出动了一个团,十几艘各种功能的军船,就在这片海域穿梭。 时不时还来个红蓝对抗。 蓝方是一艘长宽高都很接近卡亚号的军舰,比起卡亚号官兵全部藏在船舱,蓝方的士兵时不时到甲板上巡逻一圈,明显人数不少。 光明正大的防卫看起来比卡亚号还严。 而红方要做的就是强行登陆这艘船。 这样的训练就在卡亚号正前方,明摆着就是要给他们看。 许问感觉就是现实版的杀鸡给猴看。 第一天。 蓝方各个关键地方都有人武装站岗。 船下却突然冒出一队人,沿着光滑的船壁往上爬。 岗哨来不及出声就被放倒。 几个小时过后,蓝方的旗帜换成了红方。 路远征他们收工回岛吃饭,其他船只各自带回。 卡亚号看似没动静,许问给他们送温暖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钱给得更多了。 第二天,还是红蓝方对抗。 蓝方还是那艘山寨版卡亚号。 而且还升级了,在周围加了很多防护,比如船壁上弄了很多尖利的钢刺,或者涂抹上大量的油,让蛙人无法攀爬,且巡逻的官兵比昨天又多了一倍。 然而这一次红方不从下面登船了,从岛上往船上扔钩锁,勾好后,飞快地滑上船。 被惊动的岗哨,依旧来不及惊呼就送了“命。” 第229节 这一晚,许问送冰桶时,卡亚号上送过来的桶里装的钱是平时的两倍。 许问不懂,“他们这什么意思?打赏你们‘表演’的小费?” 路远征摇头,表示:“或许仅仅是因为觉得怕这些钱没命花,都送给你。” 许问:“……” 好有道理的样子。 第三天,红蓝对抗,蓝方又双叕升级了。 但红方又换了办法,蓝方的船还是会被攻占。 这天,许问去送温暖时,收到的钱又翻了一倍。 一晃,又到了周六。 许问照例去嫂子们那收各种手工、木工或者吃食等。 却发现这回数量远少于以往。 许问猜到是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问问嫂子。”豆豆妈追上来。 许问停住脚步看她。 “嫂子,两个孩子天天在一起玩的关系,我觉得咱们俩也算挺熟。有话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你到底为什么总跟那船上的人打交道?”豆豆妈下巴朝卡亚号停泊的位置抬了抬。 许问不知道怎么回答,挑了个自认为好接受的答案:“赚钱。” 豆豆妈:“……” 她轻叹一声,从许问手里,接过一部分物件,“嫂子。你可不像是什么钱都赚的人。” 事实上,就她所见,许问不能说不喜欢钱,但对钱也没那么在意,态度大约类似,钱够花就行,再多的可有可无。 这样的人为了钱去讨好其他国家的官兵? 打死她也不信。 再说,就算许问见钱眼开,路远征也不会放任不管。 现在却是不光不管,还“助纣为虐”呢! 见豆豆妈相信自己,许问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这事,等过阵子才能宣布结果。” 豆豆妈是个有分寸的人,也不多问,只道:“你注意安全。另外……有个别眼光短浅的嫂子,嘴上有点没把拦门,若传到你耳朵里,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相信你!” “谢谢。”许问还真有点感动,“所以,这次货品少了这么多,是对我的抗议?还是嫌跟我赚得钱脏?” 豆豆妈:“……” 良久,豆豆妈长叹一声,“不怪人家动辄就说咱们女人‘胸大无脑’、‘头发长见识短’。同为女人,我有时候都不理解这些人怎么想的。为什么就那么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别人做的事一但超出她的理解,或者不是她想看到的,就马上给人家扣大帽子说人家这么不好那不好。好像全世界她最聪明,品德最无暇。” 豆豆妈虽然没正面回答,就这么一句话,许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142章 许问耸耸肩, “日久见人心吧!” 她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既然今天这么对她,等来日她目的达成冤屈洗清,到时候想跟着她做买卖,也得看她愿意不愿意带。 她又不是属面团的, 想揉就揉想捏就捏。 豆豆妈仔细看了看许问, 见她虽面色淡淡的, 但不像是特别气愤,跟着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有些愤愤不平:“你能想开最好。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 都一个岛上处这么久了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 好像全世界就她们最爱国。你为岛上做这么多事, 要不是因为你, 估计我现在还在老家不可能这么快就跟我们家老王团聚。 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之前闲聊的时候,发现像我这样的嫂子可不在少数。 现在岛上有水有电,孩子们有学上, 不能说全是你的功劳, 但你一定是最大的功臣。 那些嚼你舌根的人, 把这些都忘的一干一净,就因为看见你多跟那艘船接触了几次,‘卖国’的帽子都能扣上!” 比起豆豆妈这些义愤填膺的话,许问更纳闷她的态度。 看豆豆就知道,豆豆妈也是那种温温柔柔, 说话慢声细语的性子。 平日里, 为人和善待人有礼貌。 许问还是第一次见她表情这么外露, 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活像那个被人污蔑的人不是许问而是她。 “谢谢。”许问真心实意道。 豆豆妈愣了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激动了!听着她们那么编排你我是真生气。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我们家没少受你的好。不说过去的, 单说这做买卖。虽说现在也还没赚什么钱,但是能看见希望。我也不用再因为固执上岛而觉得愧对婆家人。”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则是万万不能的。 在穷人的世界里,绝大部分事情钱都可以解决。 她手巧,会做些小衣裳小鞋子什么的,卖得还挺好。 跟着许问做生意的嫂子里,她收入算高的。 再加上军嫂每个月十块钱的补贴,她能往家寄不少钱,比在家赚工分还多。 再说,冬生经常往她家跑,豆豆也经常到许问家玩。他们当父母的也没少接触,一来而去总归也更熟悉一些。 许问的品行绝对不会有这么重大问题的。 “应该的。”许问摇摇头,“她们想说就说,你要是听见也别去为了我跟她们吵。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 豆豆妈点头,“这种自以为自己很正义的嫂子到底是少数。多数嫂子都相信你。再说大多数人哪能那么没脑子?谁家卖国贼这么光明正大跟敌人接触的?” 许问:“……” 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是被冒犯到还是被安慰到。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许问家的电动车前。 是之前做来运石头的电动车。 豆豆妈帮着许问把东西装进斗子里,嘱咐许问:“路上主意安全!” “好!麻烦你帮我看着冬生一点儿。” “你放心!” 路远征还在卡亚号那边训练,不过提前安排了人跟她去鹏城。 许问还看见了一个意外中的人,谭长林,许问纳闷地问他:“你这是也要去鹏城?” 谭长林平日里就宿舍跟办公室两点一线,连食堂都不怎么去,难得见他主动出一回门。 他似乎还特意打扮过,胡子刮了,头发整理了,衣服也换了稍微正式一点儿的。 离开了工作的谭长林多了几分书卷气少了点倨傲,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许老师,你是去看打印机吧?能不能带我也去看看?” 他有些好奇。 “当然可以。不过应该没这么快能做好。”许问记得罗泽民给的时限是一个月。 “没事。我就当去看看咱们的经济特区见见世面。” 许问点点头,表示欢迎。 路远征的兵和谭长林帮着许问把东西搬到船上。 到了鹏城码头,一叔依旧在岸边等着她。 这回许问没着急走,帮着一起往下搬货。 虽然怀孕的消息还没对外公布,但是许问还是挺爱惜自己,只搬一些比较轻松的不怎么需要用力的。 主要为了等谭长林。 总不能谭长林帮她卸货,她自己先跑。 这回货不多,一会儿就卸载完了。 一叔狐疑地打量了下,纳闷道:“这回咋这么少?” 许问抿了下唇,“以后也不会更多了。” 豆豆妈安慰她时说只有一小部分人污蔑她。可,看这些货的数量就知道,也许仅仅有小部分人提出质疑,但,还有不少人保持观望。 不说她坏话,但也不想这时候跟她做买卖。 说好听点是保持中立,说不好听的就是墙头草。 一叔急了,“什么意思?不干了吗?” “一叔你别急,生意肯定要做。但是即使杂货也不能什么都卖啊!怎么赚钱怎么做对不对?”许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一叔实情,怕他着急。 一叔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许问又有什么新主意,连忙应是,“你说的对!一叔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反正他现在就坚信一件事,跟着许问有肉吃。 许问说什么他做什么绝对错不了。 许问:“……” 本还想着怎么编理由让一叔相信,没想到一叔会这么信任她。 这才是亲人该有的样子吗? 想到这儿,许问问一叔,“一叔,如果你看见我跟前一婶在一起吃饭逛街有说有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在做对不起你的事?” “啊?”这问题有点意外,一叔把板车扛在肩膀上,一手扶着绳套,一手摸了下后脑勺,“你没事跟她吃饭做什么?” “那你别管了。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连着几天都看见我跟一婶在一起,而且我们看起来特别亲近。你会怎么想?” “应该多少会有点不高兴吧?”一叔皱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摇摇头,“但也不会多想什么。你姓许又不姓王,是我侄女肯定不会做对我不好的事。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他们姓王的,还和她有说有笑,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找她甚至是求她。 如果必须找她才能解决的话,你别说跟她吃饭,你就是让我去给那个母老虎跪下都成。” 许问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谢谢一叔。” 她姓许不姓王,她还是本国人不是外国人。 第230节 可她们还是不信她。 一叔听着她声音不对,扭头看她,见许问眼睛含泪,一下慌了,想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手脏。 “丫头!哭什么啊?你怎么了啊?好端端怎么还哭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你一婶真来了?”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可能,姓王的母夜叉和他一样都是文盲,没人带肯定不能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 想到这儿,一叔又仔细看了看许问,试探道:“路远征欺负你了?” 许问摇摇头,眼泪刷就流了下来。 其实她原本不算很难过的。只有那么一点点介意。 就像豆豆妈妈说的那样,她掏心掏肺对嫂子们,为彩虹岛为岛上的孩子,为战士们谋福利,努力让大家生活的变好。 可她们却不信任她,直接给她扣上“汉。奸”的罪名,说不委屈是骗人的。 但她不能发作。 怕路远征夹在中间为难。 她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可她的行为看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会真得刺眼。 路远征那么心疼她,她若像现在这样委屈哭鼻子,那么路远征一定带着冬生找上门去给她讨说法。 他是彩虹岛的主官,许问干的这事本身就是一件很主观态度的事,不好解释,最起码暂时无法自证清白。 若一个处理不好,还得连累路远征的前途。 所以许问只能装作不在乎。 其实,怎么可能真大度的不在乎? 一叔这么无条件的相信她,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小孩看见家长一样。 委屈瞬间被放大,然后觉得被保护了,特别有安全感。 一叔停住脚步,撸袖子。 他穿得是半截袖,一把撸空了,干脆放下手,也把车套从肩膀上撸下来,来扯许问,“走,带我找他去!我说他今天怎么没来呢?!他也放心你一个姑娘家家自己来这么远,路上再碰见外人怎么办?” 许问见一叔急眼了,连连摇头,“不是路远征。他不舍得欺负我,他今天有任务出不来。我就是跟别人吵了一架,有点委屈。” “谁欺负你?你跟一叔说,我去给你撑腰。” “没谁。就跟其他女同志拌了两句嘴。一叔,你放心,我没输!” 一叔犹豫了下,“真没事?” “真没事。”许问吸了下鼻子,自己擦干了眼泪,“我是吃亏的人吗?” 一叔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点头道:“行吧!有事你可得跟一叔说。” 主要许问说是跟其他女的吵架,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去打妇女吧? 还真不太好管。 许问跟一叔在许闻家门口分别。 一叔回去上货,许问到许闻这里来对账。 许闻看见许问身边跟着的谭长林下意识一愣,随即找了张桌子擦干净,让他们先坐。 许问看出许闻的疑问,主动给他介绍:“这位是谭长林同志,四九城来的大专家,今天来陪我一起去看看打印机做的怎么样了。路远征今天有任务来不了。” 许闻忙伸出手在腰上的围裙上擦了一把,朝谭长林伸手:“谭长林同志您好,我是许问的大哥。” “一哥。”许问纠正他。 许闻瞪了她一眼,“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谭长林讶异地看了许问一眼,笑笑,跟许闻握了下手。 许问撇嘴撇嘴,自己到收银台去拿了账本回来对。 许闻正在跟谭长林说话:“北方人都算半个老乡,饮食习惯应该差不多。你想吃饺子还是面条?” 谭长林听得眼睛一亮,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能不能都来一点儿?” 来彩虹岛一段时间了,还真挺想家乡的美食。 虽然不是京城小吃,但水饺面条北方通行。 许闻应了,到后面小厨房去找桑小青。 这次货物少,对账的速度比平时快。 谭长林默默地看着许问,突然轻笑了一声。 惹得许问抬头皱眉看他:“笑什么?” “笑你这位女同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许问:“……” 她用笔杆虚指了下谭长林,“好好说话!” 这是骂她还是夸她呢? “就觉得你挺……不一样的。跟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谭长林认真道。 能文不能武,好像除了武以外,她什么都会一点儿。 这个一点儿不是取决于她的能力,而是取决于她的需要。 明明是一个孩子的妈妈,有时候却又像个小女孩一样单纯。 明明一身本事,却偏偏胸无大志一样。 说她小气,她胸怀国家大事。 说她大度,她锱铢必较。 重情义,不博爱。 总之,是一个特别让人欣赏的女同志。 许问掀了掀眼皮看了谭长林一眼,半真半假道:“我都是孩子的娘了能有什么不一样?虽然我不喜欢你看扁了我,但也不用把我的看的特别高。我很俗气喜欢黄白之物,还特别娇气,也亏我们家路远征同志能受得了我。” 潜台词就是可别喜欢上我,我是有夫之妇。 谭长林或许情商不高,但绝对不是笨蛋,明白许问的提点,脸有些红,语气也有几分急:“我只是单纯觉得欣赏你……你很有才华,我没其他要唐突你的意思。”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恰好桑小青端着热气腾腾地水饺盘过来,往桌上一放,两手指摸在耳垂上,直喊:“好烫!” 许问皱了下眉:“我哥呢?怎么让你端水饺来了?咱女孩子的手嫩,烫着怎么办?” 谭长林:“……”两个当妈的女孩子? 他古怪地看了许问一眼,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许问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桑心情很习惯,不以为意,只笑道:“你哥在那揉面呢!我怕你们饿着,先给送过来。” 许问起身拿过桑小青的手看了眼,发现就指尖有点红,确实没什么大事,才放了心。 也不知道谭长林是真得想念北方这些面食还是桑小青手艺好,他一个人吃了一大盘水饺之后还喝了一碗面。 桑小青跟许闻他们这店里的碗,比南方惯用的碗大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就是那种白底,碗口两道蓝条的大瓷碗。 以路远征的饭量也不过一碗面。 但路远征多大的运动量? 谭长林没路远征个子高,更瘦弱一些。 竟能吃这么多! 见许问一直看自己,谭林长顿时脸红了,“我会付钱的。” 许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又不是怕你不付钱。” 只是惊讶而已。 谭长林轻叹一声:“这不是,尝到家乡美食了?你哥嫂做饭特别好吃,没忍住吃多了!” 他打了个饱嗝,拍了下溜圆的肚皮,目光在店里饶了一周,“你对完账了?对完了咱走?” 店里生意好,这会儿上人了,眼看就要满桌。 谭长林抢着去结账,许闻死活不收,谭长林倔脾气又上来。 两个人推来让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要打架。 最后还是许问开口,劝许闻收了钱,“哥,别跟他客气!他有钱!放心宰他就行!” 一句话成功把两个男人的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这丫头别胡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嫂子开得是黑店?” “我赚得也是辛苦钱!又不是冤大头。” 许闻跟谭长林同时开口。 不管如何,这帐总算结了。 许问又打包了一份水饺往厂区走,等许闻煮水饺的时候,许问突然开口:“一哥,你这里有没有那种想吃饭,但因为上班或者厂里离得远来不了的?” “怎么没有?很多老客户都是休班的时候才能过来吃。平时工作都来不了。” “你可以考虑一下,送外卖。” 许闻把饺子扔进锅里,抽空看了她一眼,“什么叫外卖?” “就是像现在这样,把饺子煮好,然后放进一次性饭盒里,在饭点送到厂区给那些出不来但是不想吃厂里食堂的。” 许闻摇摇头,“之前不是给罗泽民送过两回饭?有水饺也有面条,结果到他办公室的时候,面坨了,水饺也粘到一块,一份就破。味道也变了!” 他之前也想着,送一份也是送,送两份也是送,还不如多划拉两个食客。 结果送了两回,发现实在不行,从那以后他不去了,都是罗泽民有空自己过来吃。 他说完水饺也煮好了,装在了保温桶里,递给许问,“再说!现在我跟你嫂子忙起来的时候都恨不得长三头六臂,哪还有闲工夫出去送什么外卖?” 许问拎着水饺出了门,一路都在想许闻做的这些吃食确实不宜久存。 第231节 现在也没有电动自行车那么快的交通工具,这里离厂区又有一段距离,确实挺耽搁时间。 她虽然做过电动车,但说白了那跟孩子的玩具车差不多,速度不快。 当初想办法做的时候只是为了解决战士们上下山运石头,只考虑承重还真没考虑速度。 不行的话,回头再研究一下。 另外,食材怎么保存也是个问题。 让面条不坨,让饺子不压在一起。 谭长林听完她的困惑,摇摇头,“你这人……” 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许问。 她能一边鼓捣立体打印机这么具有意义的研究发明,还能一回头就成为市井小贩,想着做生意。 许问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清高不能当饭吃!研究也是要钱的。不说别的,一台计算机多少钱?” 她以为谭长林会反驳她,没想到谭长林竟然点头附和:“说的是!计算机是好东西!能帮人们解决好多人力难做到的事情。就是太贵了!这样很难普及啊!” 他有一台私人计算机,也是花了好几年的薪水才买的。他的工资已经是国内上层工人的工资水平,他都倾家荡产才能买起一台计算机,让老百姓拿什么买? 许问安慰他,“也许以后随着科技发展,计算机价格就下来了呢?” 未来,电脑的价格还是很亲民的。 尤其是随着手机的功能越来越全之后。 “但愿吧!”谭长林还是忧心忡忡。 两个人搭了个小三轮找到罗泽民的厂。 许问熟门熟路地去找门卫大爷,“大爷,你能不能帮我喊下罗泽民?” “罗泽民?他辞职了!不在这里上班了!” 第143章 许问傻眼。 又问了一遍门卫, “是车间那个生产主任罗泽民?他上周不是还在这里工作?” 一周没见怎么还辞职了? 也没听许闻说他不干了啊? 许问一脸纳闷。 谭长林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张嘴来了一句:“他不会卷款逃跑了吧?” 许问:“……”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二哥说,前天罗泽民从他这里拿了两千块。 前后一共三千块。 七九年, 三千块不算少。 但, 稳定高薪的外企主管, 就为贪这三千块放弃十几年的工作? 客观讲,有点不值。 而且三千块虽不少,可这是军方的钱!!! 就算贼都不敢惦记吧? 许问这么一想, 又有底气了不少, 扒着传达室的窗户问大爷:“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门卫大爷摇头。 许问有些失望, 这回麻烦大了! 谭长林也有点傻眼,要那姓罗的卷款逃跑,他是不是这阵子就白忙活了?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应用在那台打印机上。 许问懒得搭理他, 有点丧的顶着大太阳往外走, 想着再去找二哥问问。 还没等到马路上, 门卫大爷追了出来,“小同志,你等等!” 许问回头,门卫大爷手里捏着个小纸条高举着晃了晃,“罗主任走的时候留了个地址, 说让给一个叫许问的女同志, 你是许问吧?” 许问:“……” 大爷, 你这话是不是问的有那么亿点点晚? 腹诽归腹诽,许问还是朝大爷走回去,“是,我是许问。” 给大爷看了证件, 道了谢,拿到了纸条。 许问讶异地挑挑眉,纸条上这地址离这里不算远,步行也就十分钟。 许问一边走一边纳闷,既然罗泽民不打算跑,辞职做什么? 还是被开除了? 毕竟很多公司开除人都是谈话后,让当事人主动离职。 该不会因为帮她做打印机才被开除的吧? 谭长林不这么认为,“还能从容的让传达室跟你传达,不像是跟公司闹翻。” 两个人各执一词,一直走到纸条上写着的地方。 这是一个院子,看起来也是一个工厂,规模挺小,也就两个车间。 连个办公楼都没有,只在车间一侧,有几间板房。 只是看起来也不像营业中的样子,大门上用粗铁链拴着。 许问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有人吗?” “有人在吗?” 不知道是没人还是没听见,总之里面也没有回应。 谭长林一口唾沫吐在手上,搓了下,握住大门上的铁棍,三两下翻了上去。 “你小心点儿!”许问提醒。 这铁门挺高,没想到谭长林一个高材生爬院墙爬得这么溜。 看得许问目瞪口呆。 “放心!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宿舍离学校大门太远,但是离后面院墙很近,所以我们经常翻墙出去吃饭!” 许问:“……” 难怪这么溜。 谁知道谭长林刚落地,旁边突然蹿出一只大黄狗朝谭长林咬。 吓得许问一哆嗦。 谭长林更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又重新扒着栏杆翻了上来。 结果越急越出错,他□□被勾住了。 大门上端是箭头形状,并且尖锐的头就在上方。 谭长林没注意就着急要往下跳。 只听嘶一声,他裤子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许问下意识抬头,看见一条蓝布大裤衩的边缘,倏地又低下头。 “谭长林。” 谭长林现在是上下两难,听见许问喊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本想在许问面前耍个帅,结果这辈子的人今天都丢完了。 爬人家大门,被狗撵出来也就罢了,还把□□撕了。 他的脸变得很难看,更不敢看许问。 “那条狗……”许问抬手指着院子里头,“是拴着的。” 谭长林:“……” 他扭身低头去看,力道过猛,差点把自己从大门上摔下来。 果然,如许问所说,那是一条没有自由的狗,只能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朝他狂吠。 就算他不再爬回来,那狗也咬不到他。 所以,他翻大门进出不但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帅气,反而让自己撕了裤子丢了人? 谭长林咬牙切齿跟地上那条还在拼命跳脚朝他狂咬的柴犬对视。 似在比谁更凶狠。 许问:“……” 院里的人大约被狗叫声惊动了,终于有了动静。 “大黄!别叫了!” 大黄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眼,低声哼唧了两声,摇了摇尾巴,还警惕地看着门外两位不速之客,但是叫声低了下来。 许问扬了扬眉,这声音她也觉得很熟,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罗泽民。 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罗泽民出现在了大门前,看见许问愣了下,随即一脸喜色:“许问同志,你终于来了!我还怕你找不到我了呢!” 许问勉强笑了笑,心道我也挺怕找不到你的。 说话间罗泽民看见了还骑在大门顶上的罗泽民,有些纳闷,“这位同志是?骑在我们公司大门上干什么?” 谭长林:“……” 第232节 许问:“……” “说来话长,现在还是先麻烦你帮忙找一条裤子给我朋友!”许问指了指谭长林。 罗泽民这会儿又走近了几步,一抬头就看见谭长林的窘境,强忍笑点头:“那你们稍等一会儿。” 他跑回去又跑回来,先扔了条工装裤子给大门上方的罗泽民,“以前单位发的,我还没穿,你先将就一下。”又把大门上的锁头打开,敞开没有谭长林的一侧,让许问先进来。 他指了指那几间小板房,“我办公室在那,你先去等一会儿。桌上有茶水,你自便。” 许问也知道自己在这里,谭长林会不好意思换裤子,也不跟罗泽民多客套,道了声谢,低头先进了院里往那几间板房走去。 这几间板房离大门略远,坐西朝东。 房子材质不是许问熟悉的,大约是石膏板。 很低矮,每间房子除了一扇门只有一扇小窗户。 许问不知道这几间房哪间是罗泽民的办公室,只好从边上第一间起逐一查看。 第一间的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应该是罗泽民的住处。 收拾的还算干净。 尽管心底有些纳闷,罗泽民怎么沦落到住在这里,还是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离开了这间屋子。 第二间像是厨房,有个煤气灶,旁边还一个橱柜。 房间中央一块石头上铺了一块方木板,上面还有吃剩的饭菜,这会儿有蚊蝇围着转。 许问皱了下眉,关上门,打开了第三间。 这回终于找对了。 办公室跟卧室一样,很简单但收拾的很干净。 两张写字台占据了一半的空间,边上放着一挑长木凳,大约能做两个人。 一张写字台上堆满了书籍和资料,另外一张写字台暂时空着,上面放着罗泽民说的茶具。 房间里有一台风扇,但还是热得人难受。 这样的房子被太阳一晒就透,有风扇也徒劳。 许问刚坐下就出了一身汗。 她穿了一条白裤子,怕坐着出多了汗一会儿站起来尴尬,干脆就站在写字台前。 写字台上的书籍和资料都是跟打印机有关的。还有一些手绘的图纸跟数据。 许问低头看了眼,应该是3d打印机相关的,应该就是她要的打印机。 她拿起来翻了一下。 罗泽民的字很漂亮,不过大约华裔的关系,他标注之类的更多是用的英文。 幸好许问能看懂。 越看越咂舌。 首先得夸一下罗泽民,他确实是个人才,估计在打印机领域的成就不比谭长林差。 只不过一个代表的是科研方向,一个是商业方向,格局不一样,罗泽民就略显差了一点儿。 另外,许问感慨,幸好二哥认识了罗泽民。 她看完这些数据才知道,凭自己门外汉那点知识跟魔镜上搜来的那点东西,是做不出来这么精密的仪器。 光看这些图纸和数据,许问已经有点期待打印机成品的样子了。 罗泽民就是这个时候领着谭长林进来的。 “怎么不开风扇?”罗泽民抹着额上的汗把风扇插上,很绅士地朝着许问吹。 许问哪好意思,主动伸手按下了风扇摆头的按钮。 罗泽民先给许问跟谭长林一人倒了一杯水。 许问代谭长林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在门外喊,你可能没听见。我朋友冒昧想进来看看有没有人,结果不小心……” 谭长林渴坏了,正喝水,听见许问的话,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 罗泽民不甚在意,摆摆手,也灌了一杯凉茶水,“主要平时就我自己在这里,所以经常性锁了门就忘记开了。” “听说你辞职了?是因为帮我做打印机的关系吗?”许问关切道,语气里还带了几分自责。 “对!”罗泽民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问道歉:“对不起啊!” “你道什么歉?”罗泽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应该我跟你说谢谢?” 许问:“……??” 罗泽民这才反应过来许问是误会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说,“我不是被公司开除的。真心是自己辞职的。” “为什么?” 罗泽民指着许问手里的图纸道:“因为我想自己开厂当老板。当然,这需要你的允许,或者说入伙。” 许问挑眉:“什么意思?” 罗泽民又喝了一杯茶,“说来有点话长……” 罗泽民家是几十年前迫于生计移民到国外的,他出生就在国外。 但是跟其他有钱人移民不一样,他们家算是偷渡客,生活条件特别差。 后来,父亲常年干一些对身体不好的苦活伤了根早早就没了,母亲嫁给了一个本地鳏夫。 他这才有了户口,能光明正大上学。虽然上学也很艰难。 继父并没有钱,他上学主要是靠自己勤工俭学。 就这样,他凭自己的努力,在大学毕业后进了现在的公司。 其实他成绩很好,但是出于一些大环境的原因,比如种族歧视之类的,他只能找到一个规模不大的公司。 只是他肯努力运气也好,公司发展越来越大,他也算是功臣,职位跟薪水一直涨。 大学毕业没多久,前几年母亲也没了。 正好公司最高层相中我们国家这个未开垦的市场以及廉价的劳动力,所以想过来试试水。 罗泽民记着父母心心念念要落叶归根,就借此机会调来了这边,基本相当于他们这里的二把手。 一把手当然是人家国家的人。 “我就算为这个公司卖命到死,我也只是一个‘外人’,如同即使我有了那个国家的户籍,也依旧不能享受跟他们同等的待遇。 这两年,尤其是今年,我看着咱们国家蓬勃发展,看着这片土地一天一个样。我就一直在想,我不想再打工了! 我想自己当老板,为我们的国家添砖加瓦。尽管我有他国的国籍,可我没有一刻忘记,这里才是我的根。 本来一直没想好做什么,直到那天我拿着你给我的资料回去看了一晚上。那一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公司递了辞职报告,租了这么个小院。” 大约怕许问误会,罗泽民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没动做打印机的款。租这个院子和厂房都是我这些年的积蓄。 我想等第一台打印机做出来之后,跟你商量一下,合作开厂的事。” 许问:“……” 一时间被惊到不知道说什么。 打印机还没做出来,确切地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罗泽民就把工作辞了? 要失败了怎么办? 而且合作开厂的事,她压根就没想过。 她做打印机只想给卡亚号扣个大笼子。 谭长林没许问这样的顾虑,问得干脆且直白:“那你打印机做出来了吗?” “还没!”罗泽民诚实地摇摇头。 许问:“……” 谭长林:“……” 两个人都有一个想法:谁给你的勇气辞职的? “不过,快了!现在还缺一点零件。我已经在国外订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到。现在完成度大约八分之八十。”罗泽民一脸兴奋地邀请他们,“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许问跟谭长林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们来就是为了3d打印机。 罗泽民带头,领着他们走进第一个大车间。 谭长林左顾右盼,看了好半天,只看见有两三个青年再弄几个细长的方管,于是问罗泽民:“立体打印机呢?” 罗泽民指了指车间上方悬挂的几条长臂,又指了指那三个青年再组装的方管,“这就是啊!还差最后一条臂,过会儿就能完工。等零件来了,按上之后,等你们撞上程序就能用了。” 谭长林:“……” 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这……这就是立体打印机?” 开玩笑呢? 谁家打印机长这样? 就算按上这条方管,那整体也就像个长方形。 跟他所熟悉的打印机可半点也不像。 他知道的打印机,都是方方正正,或者是立方体长方体,或大或小,绝对不长这样。 许问倒是通过魔镜了解过不少立体打印机,再说这图外观也是她画的,所以有心理准备,只是…… 许问皱眉:“这个最长能做多少米?” 罗泽民道:“十米。” “这么短?”许问眉心紧皱,十米可不够。 第233节 宽度还行,长度远远不够。 谁家军舰长十米?又不是公交车。 罗泽民摊手,“没办法。我找很多国外的专家朋友都打问过,我自己也做过很多测试,我能做到的极限是长十米宽五米。 “不可能!”许问摇头,“五米高更不够。” 深五米的海还叫海吗? 第144章 罗泽民摇头:“不够的话, 只能考虑分段组合。比如横着两段拼接在一起是长二十米,竖着两段拼在一起是高十米。” 许问抿唇,“能一样结实吗?” 谭长林插嘴:“可以考虑在设计的时候留好缺口。就像拼插积木一样,留好卡槽, 两段墙拼合后, 再用焊接或者其他方式固定。” “你知道这东西我是要用在哪里。那个环境不支持焊接。”许问不同意, 谁能在海底玩火。 罗泽民很肯定道:“相信我!不管你找谁,也改变不了这个数字是打印墙体的极限。再高再长就不保证坚固了。 你想盖楼房吗?想盖楼房的话坦白说,我们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一般楼房一层大约三米多, 我是说一层。 我们只能打印一层, 剩下的需要人工往上接。难度大, 节约下来的成本就也上去了。 最主要的是质量问题,这个咱们都没实验过。不过我个人觉得,质量可能没办法跟人工建筑比。” 许问摇头:“不是盖楼房。但是差不多意思。” 谭长林安慰许问:“这已经是最好最快的办法了。” 许问没说话。 如果是单纯扩建彩虹岛, 这样的尺寸确实是没问题。 一点点, 慢慢来。 可随便一艘能成为战舰的船, 长度都超过一百米。 路远征说,家门口停着那辆,全长一百七十七米。 这就意味着光长度就要拼接十七块,谁知道拼接处能经历几次风浪? 不过,许问又想, 在卡亚号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 一堵墙又有什么用?就算近距离下卡亚号用不出劲儿, 光舰上的重武器,一下就给轰没了,这对卡亚号实际约束意义为零。 相反,如果弄一堵不结实的墙, 被卡亚号撞坏,是不是可以反扣他们一个寻衅滋事意图挑起两国战争的罪名? 这么一想,许问松了一口气,问罗泽民:“可以调长短吗?” “只能短不能长。最长范围和最高范围内,尺寸随便调。” 许问点头,“这就够了!大约还得多久能弄好?” “最快也得下周。” “我这里其实很快。主要我看见你给许兄弟的原材料单子。你要的原材料有几种特别稀罕,在国际上也不太好找。许兄弟肯定给你找不到,我也是费劲心思托了很多人,才买到。已经在路上了,真运过来,还得好几天。” “不急。”许问道,主要急也没用。 旁边的谭长林目光被角落的一个长方体吸引,指着它问:“那是什么?” 罗泽民回头看了眼,“立体打印机啊!” “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谭长林搓搓手,走过去,许问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这才是正常打印机应该有的样子嘛!”谭长林半弯了腰,低头认真查看。 这台打印机长约一米半,高五六十工分,正在工作,应该是要打印一个红色圆杯。 旁边地上扔着几个同款,看得出来是从粗制滥造到越来越精细的调试过程。 谭长林感叹地啧了两声,又低头仔细看它工作原理。 这个打印机算是成品,但为了方便调试周边护板都没上,还能看清里面的零部件。 打印用的塑料像是一根长长的电线,只不过电线外边是绝缘皮里面是铜芯。这个只是红色的实心塑料线。 一端接在打印头上,经过热处理后,一点点的按照既定轨迹运行,然后一个杯子慢腾腾地被打印出来。 就是真的好慢好慢!要按这个速度生产的话,那离破产也不远了,还是有待改进。 许问还闻见一股塑料融化时的刺鼻味道。 罗泽民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许问笑笑,“抱歉!未经允许就用了你的研究。我只是想做一个正常点的打印机测试一下。” 许问:“……” 她的打印机不正常? 罗泽民看出她表情中的抗议,忙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弄一个小巧方便一点的测试一下。” 许问当然不会真计较,点点头,夸他:“你很厉害!能举一反三,并且做得很好。” 罗泽民比许问预想中的要厉害很多。 而且,即使是一个小杯子也需要有模型程序的,计算机远不够普及的时代,不管罗泽民是请人帮忙还是自己弄的,都特别厉害。 不是人脉资源厉害就是本身实力厉害。 罗泽民摆摆手,“这都是你给的图纸和数据弄出来的。你才是厉害那个!”他抬腕看看表,“看起来你应该是还有点时间门。我这里太热,咱换个地方聊吧?我知道一家甜品店做得冷饮和蛋糕都特别好吃。”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罗泽民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罗泽民主要跟许问谈的是合作的事。 他想用许问这项3d打印技术创业,以后专门做3d打印机。 要创业得先把厂运营起来,所以付不起许问的版权费,跟许问商量想让她技术入股。 只要许问同意,他立马回去就申请专利。 不管成不成功,都给许问两成股份。 许问当然很看好3d打印机技术,也看好罗泽民这个人。 敢拼敢闯脑子灵活重点是不忘本。 所以许问答应了。 罗泽民手写了一份承诺书给许问,表示等工厂相关手续注册好,会给她一份正式的合同。 谈这些的时候谭长林没在。 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真不喜欢甜品,到了甜品店门口,谭长林表示还需要采买生活用品就先走了,跟许问约好码头见。 许问跟罗泽民谈妥相关事宜后,又绕路去跟二哥打了个招呼,这才启程回彩虹岛。 谭长林已经在码头等她了,手里拎着他的生活用品。 就一块洗衣服用的皂角。 许问这才意识到,他只是为了给自己跟罗泽民留一个谈事的空间门。 原来他情商也没之前表现出的哪么低。 回到彩虹岛。 许问照旧在卡亚号前方停了一下,把从鹏城买的果蔬分给了他们一部分。 他们照旧把钱给许问,只是这一次,那个叫卡斯特的主官主动开口跟许问打招呼:“美丽的女士,谢谢!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要送了。” 许问有些纳闷,“为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坚持呢?据我所知这对你十分不利,不是吗?”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的丈夫也是个军人。我知道他出门在外的时候会很辛苦!我看见你们就会想起他在外,我只是想着对你们好点,权当行善积德。如果以后有一天我的丈夫也被逼无奈被困在外面回不了国回不了家的时候,也有人能送上一点温暖。仅此而已,没什么利不利!” 卡亚号上所有听见这句话的人,都为之动容。 除了军人,他们都还是儿子、父亲、丈夫,他们的家人此刻也在家里惦记着他们。 尤其是他们这个职业特殊,他们困在这里,家里人却毫不知情。 卡斯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个谢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方主动开口,而且是关心的语气,这对许问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吃晚饭的时候,许问跟路远征提起这事。 路远征皱起眉,陷入沉思。 见他表情不对,许问纳闷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目前而言,你在跟他们接近的过程中,只有一件事算是对你不利。” “对,嫂子们对我的误会。”许问下意识接口,说完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岛上的事,他们一群困在卡亚号上的官兵是怎么知道的? “有奸细?”许问说完,自己就摇头否认了,“这岛上目前没有普通百姓,不是军人就是军嫂军娃。最次也是谭长林这种在国字单位工作的精英。不可能有奸细。” 路远挑了下眉,“人家怀疑你,你倒是大方,无条件相信人家。” “我要跟她们一样,岂不是就显得我也愚昧无知?” “也是!我媳妇儿是最聪明的。”路远征说着放下碗筷,“乖媳妇儿,一会儿吃完自己回家,我去开个会。” “你还没吃饱啊!”许问指了指他面前的碗。 一般,路远征他们都不浪费粮食的,打的饭不管多少不会剩。 现在路远征的碗里还有大半碗饭。 “人家都听到我们谈话了,哪还吃得下去?我得上报这事。要不你帮我带回去,晚上我回去再吃。” 事有轻重缓急。 若敌人能叹茶到岛上的动向可比浪费一碗饭严重太多,耽搁不起。 第234节 最后许问吃光了那份饭。 她说过,做他最坚实的后盾,他顾不上的她来做。 这一晚,路远征彻夜未归。 第二天,他们那红蓝对抗还在继续,仔细看,会发现少了不少船只。 路远征没去。 许问吃着早饭,路远征急匆匆地回来,问她:“媳妇儿,你知不知道怎么能彻底防声呐?” “啊?”许问眨眨眼,“声呐?你是说他们携带声呐了?可是声呐只能探测物体不能监听对话啊?” 声呐许问是知道的。 这在军事上也经常使用,比如鱼雷,潜水艇。 可声呐不能监听,说什么也不应该听见嫂子们说她的话。 路远征抿了下唇,“不是通过声呐听见的。应该是嫂子们在海边玩说你坏话的时候恰好被他们来安置声呐的人听见。” 许问:“……” 她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条信息。 “你的意思是他们离开过卡亚号?而且还在咱们这里安装了声呐装置?可,咱们的官兵不是一直在监视他们?” “昨晚我们在海底搜到了几个集装箱,里面是声呐设备。其中一个就离你们平时玩的那么片海不远。 我怀疑是他们的人偷溜出来的放的。 至于监视,我们用人巡逻怎么也会有疏忽,何况他们有声呐帮助,能躲开咱们的巡逻。”路远征脸色很不好。 如果有声呐,真特别麻烦。 最起码通过蛙人从卡亚号底部上船是不现实的,事实上任何活物也别想无知无觉地靠近卡亚号。 这会让路远征他们变得非常被动。 就许问所知,到她穿来之前都没有完全的声呐屏蔽技术。 她所知道的几种,路远征他们也知道。 “不能以此为借口轰走他们?” 路远征摇头,“我们没有证据是他们做的。所有的设备上都没有明显标记。只要他们死不承认,我们就没有办法。” 许问想了半天,所知道的几种,要么技术达不到,要么就是已知办法,效果都不大。 路远征见许问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嘱咐她千万保密,不能让其他嫂子们或者孩子知道声呐的事,又脚步匆匆离开了。 如果不是因为许问视多见广,想知道许问有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告诉许问。 也是在宋学勤的授意下问的。 声呐技术,着实不好破解,这让彩虹岛变得十分被动。 许问知道,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卡亚号停留在这里了。 宋学勤以及其他岛上的官兵都到了彩虹岛,一整天都在开会。 猜也知道是在商量怎么轰走卡亚号。 次日傍晚,许问又带了很多奶制品和水果去慰问卡亚号上的官兵。 彩虹号的岗哨已经习惯了,看见许问出没也没拦。 他们都以为路远征也在屋船上。 跟昨天一样,卡斯特对她友善了很多。 许问趁机提出了想看看卡亚号的请求。 意料之中,卡斯特一脸防备的拒绝了。 许问也不走,也不多劝,坐在屋船的甲板上,一脸泫然欲泣。 卡斯特:“……” 过了会儿卡斯特道:“这是军船,谢绝外人上船。” 许问眨眨眼,掉了一滴泪。 她精心计算过角度,这眼泪一定是睫毛上颤悠悠地落下,从眼角一路滚到唇边。 这是她对着镜子演练过很多遍的,连她自己看着都特别动心。 路远征只看过一次,就警告她不许用美人计。 许问神情可怜巴巴,眼神清澈无辜:“可是,在我们这里,军船是可以参观的。我都上去看过。难道你们的船简陋或者技术低端到连一个普通老百姓也能一眼就看懂?” 卡斯特摇头:“不可能!” 任何一艘军舰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看一眼就能研究透的。 许问的身份他们略有耳闻,也隐约听见他们岛上的人再骂她什么。 卡斯特的副官想起这茬心中一动,如果真能收买许问呢?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兴奋。 如果真能让对方主官的妻子当自己的卧底,那…… 卡斯特的副官附到卡斯特耳边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卡斯特皱眉,不同意:“利用一个女人像什么话?何况她还对我们这么友善!” 副官又劝说了好一会儿,大意若翻译成中文,无非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云云。 反正许问就是个普通的百姓,让她上船跟在国内让很多其他行业的参观者上船有什么区别? 卡斯特最好被说动了。 长时间门窝在船上其实是一件非常考验心理的事。 尤其是为了怕暴露己方人数,每天只敢让寥寥几个人轮流上甲板放风。 船舱的房间门过于压抑,饮食也单一。 许问每天送来的果蔬肯定不够一船人吃,只能给生病的病号尝尝鲜。 要能利用许问,早点完成目的回家的话,也还是挺值。 这么一想,卡斯特同意了,说只能许问一个人上船,并且需要搜身。 许问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说服他们,愣了一瞬,随即心头涌上后怕。 那艘船里,最起码也是三位数的官兵。 只她一个女人上船,会发生什么? 万一被强……不,就算被挟制了也是个麻烦事。 第145章 许问吞了吞口水, 心道就算真是白眼狼,自己喂了这么久也该喂熟了吧? 要求不高,别恩将仇报就行。 就算喂不熟,自己是路远征的妻子, 他们应该不会乱来吧? 不是说自己多重要, 主要动了自己, 就意味着是他们国家先挑起战争。 己方就有理由出兵攻下卡亚号,甚至是他们的国家。 这么一想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出事的话, 似乎性价比更高一点儿? 许问自我安慰地想, 进去了无论生死, 都没坏处。 不管再怎么想,孤身闯狼窝也需要勇气。 许问掌心里都是汗,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 才佯装一脸惊喜道:“好!” 卡亚号船壁上的小门打开, 许问撑着屋船靠近。 一边靠近, 一边后悔。 坦白说,那扇门于许问而言,无异于鬼门关。 她还没活够,不想英勇赴死。 她害怕。 怕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许问后背的衣服也跟着湿透了,周身都是冷汗。 她一边抖着手往前划, 一边骂自己, 没事在家当个家庭主妇不好吗?为什么要逞能?哪怕跟路远征好好商量一下再来也行, 为什么要当孤勇者?! 可事已至此。 要么她掉头离开,白瞎近日以来对卡亚号的示好。从此之后背着无法洗清的骂名。 要么就赌一把,赌赢了,平安归来, 把图纸画出来交给我国的造船专家。 赌输了,就得跟路远征天人永隔。说不定会死前受尽凌辱。 离船门越来越近。 一直监视着卡亚号的岗哨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阻拦。 两个人傻眼了! 谁都没想到许问敢靠近卡亚号。 更没想到卡亚号给许问开了门。 “卧槽!嫂子怎么上船了?这下怎么办?”一个岗哨问另外一个,“路营知道吗?” “知道个屁!路营怎么可能会让许问嫂子一个人上卡亚号?”年长那个回答。 “那现在怎么办?” 第235节 年长那个一咬牙,“这里我盯着,你去通知路营。”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许问已经到了舱门边儿。 卡斯特亲自来接的人,伸出手一把把许问拉上船。 那扇门缓缓关上。 年长的哨兵重重拍了下身下的地面,一脸懊恼。 大意了! 岗哨来汇报的时候,路远征他们正在开会。 生平第一次,路远征因为一句话脑子就空白一片。 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若真出事,他也不会独活。 可殉情是最后的事。 第一步是得确定许问的生死。 路远征不是冲动的人,也不能冲动。 这事关两个国家,他不能没头没脑的冲上去。 坐在他身侧的石磊,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下两下,算是安慰。 这么重要的事,宋学勤听完大发雷霆,觉得许问胆大包天。 可这不是怪许问的时候,最要紧的事是把许问救出来。 怎么救?谁去救?这都是问题。 一桌人一时间商量不出来完美的解决方案。 路远征突然站了起来。他把外套脱了往桌上一扔:“报告!不能动用军方。我自己去!我妻子上了他们的船,我有立场有义务去找她。” 化繁为简,有时候更容易解决。 军方出面,处处受限,反倒是许问的丈夫这个身份,更不需要顾及什么。 脱下军装,他只是一个担心自己妻子安慰的男人。 宋学勤想了下,让路远征全副武装,带上几个人一起去。 “如果……我说如果,真起了冲突,到时候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吧?”宋学勤问路远征。 路远征点头:“我一意孤行,以权谋私,擅自带人闯卡亚号。跟国家无关,和我军无关,纯属个人行动。愿意接受任何制裁。” 宋学勤长叹一声,闭了闭眼,朝他挥挥手,“最多带五个人!带上咱们最好的武器。尽量和平把这事解决。” 路远征朝宋学勤敬了个礼,转身走人。 话是这么说,他知道,若真出了事,受处分的绝对不只他路远征一个。 宋学勤作为他的直系领导,一样会被连累。 卡斯特伸手就要搜身,被许问躲过。 卡斯特扬眉,他身边的战士二话不说,枪口对准许问。 许问双手举过头顶,“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我们国家,有一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请问你们有女兵吗?” 卡斯特听完男女授受不亲什么意思后,摇头。 这里这么苦,不适合女兵。 主要船上太压抑,万一男女兵擦枪走火搞出“人命”才麻烦。 许问有点失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看,你们虽然全副武装,我穿的却是单薄的衣衫。我身上有没有藏东西,你们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问缓缓转了一个圈,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身上没有可以藏武器的地方,“再说,你们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我手里有枪或者刀,难道还能打过你们?” 许问说着摊开掌心。 明亮的灯光下,许问掌心肌肤白嫩细腻,连一丝薄茧都没有,实在不像个会武的人。 之前盖学校的时候,本来磨出一些茧子,最近又养没了。 卡斯特目光像最敏锐的扫描仪,仔仔细细扫过许问的身体,目光着重在她掌心指腹落了落,这才嗯了一声,带着她往里走。 许问发现,除了身边这几个持枪走在她左右的战士外,一个士兵都没有。 转念一想许问就明白了为什么。 一个普通的女人,说什么也不能一眼弄明白这艘巨型战舰的构造,却可以数清楚这艘船上有多少官兵。 所以,那些官兵应该是得了命令,不允许出宿舍。 想清楚这一点,许问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胆子其实本也不算特别大,让她一个人面对几百个男人。 不害怕的才叫异类吧?! 卡斯特话不算多,但是他身边的副官话不算少,似乎真把许问当成一个观光客,领着她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除了很多标着军事重地勿进的地方。 而许问想进的就是这些重地。 许问假装看不懂门上的字,指着其中一扇门道:“我可以看看吗?” “你不认识上面的字?” “抱歉,我只会说不会写,也不太认识。我的外语不是学校教的。” 文盲都会说话但是不会读和写,这是正常现象。 副官点头,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卡斯特也表示理解,只是坚定地拒绝:“抱歉,这是军事重地。” 许问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 好在除了极个别的地方,他们都没防着许问。 就连驾驶室都让许问去看过。 许问还看见随船携带的潜艇。 许问佯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潜艇前站了好一会儿,问动问西。 卡斯特的副官一脸骄傲的给她解释普及,这艘潜艇多厉害。 许问认真地记在心里。 许问长得特别无害,很容易降低人的防备心。 但不包括卡斯特。 他能当上这么一艘战舰最大的军官,肯定不那么好糊弄。 卡斯特脸上一直淡淡的,特别警惕地看着许问。 这船很大,许问看得又仔细,一圈逛下来,足足一个多小时。 卡斯特的副官见许问满脸崇拜,眼睛不停地看船,问她:“你对这船似乎很感兴趣?” 似乎都是客气说法,许问有点过于感兴趣了。 这让他有些不安。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做生意的。你们也看见了平时也都有一艘船任我进出。但是最近我需要运送的货物越来越多,我那艘船要装不下了! 如果我有这么大一艘船就好了!可以装很多很多的货物!” 卡斯特:“……” 卡斯特的副官:“……” 两个人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这船造价多少钱?! 运货用? 这是运货的船吗? 一时间,两个人都觉得,这么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许问有点多余。 女人就是女人! 副官更热情了,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们对许问会比彩虹岛的人更好。 借口如果许问在彩虹岛呆不下去,就来找他们,他们会安排许问到f国。 说得很好听,不妨碍许问一眼看清楚本质。 他们想诱惑她反叛! 许问也没有直接拒绝,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单纯”的表示对卡斯特和副官的感谢,说他们这么相信他,让她特别感动。 不像在彩虹岛上,明明以前玩得特别好的嫂子们,就因为这么点事孤立她。 许问喋喋不休的抱怨,说着女人之间那点勾心斗角。 听得卡斯特和副官直皱眉,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在他们眼里,这简直太愚蠢且浪费时间的事。 卡斯特和副官也没蠢到第一次见面就想策反许问,只是自我感觉隐晦的示好而已。 这时甲板上传来偌大动静,卡斯特让人去查看。 许问趁机表示想上厕所,副官给她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就在他们站立的附近,一拐弯就是。 不知道是因为许问表现的过于愚蠢让他们防备心降低还是他们真绅士。 竟然没有人看着许问。 第236节 许问觉得还是男人的天性作祟,容易轻视女性。 许问没进厕所,她记得厕所尽头就有一扇不让她进的门。 许问特别紧张,步伐匆匆走了过去,反正被抓到就说走错了。 再不然就坦诚是好奇心作祟。 然而一切顺利的让她恍若置身梦中,重新走回来的时候,船舱根本没人。 许问:“……” 她擦了下额上的汗,平缓了下急促的呼吸,手伸到背后轻扯了下被汗水黏在后背上的衣服。 小声试着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她。 许问一咬牙,重新按照记忆去搜寻刚才路过的那几扇门。 走着走着,发现这回是真迷路了。 光不让进的门,有一扇她就开了两次。 许问越来越急越来越怕。 又摸索着走了一会儿,终于见脸色不好的副官正带着人四处找她。 “你在这干什么?” “我迷路了。” 副官狐疑地看着许问,见许问脸上带着泪痕,一脸仓皇,像是吓坏了。 这回许问是真情流露,都不需要演,副官自然看不出破绽。 而许问的衣服虽然不是很贴身,依旧能一眼看清是否携带东西。 见她两手空空,只是被吓坏的样子,副官才放下戒备心,对她道:“你丈夫来要人了!” 许问哦了一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出来的时候没告诉他。” 她说话是还带着颤音,这会儿是真害怕。 提起路远征,副官脸色不太好,看了许问一眼,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许问顿时明白,路远征在外面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 估摸着刚才甲板上的动静就是路远征他们弄出来的。 许问被带到来的那个仓门,副官让人打开门:“抱歉!这回不能再留你做客了!不过下次欢迎你再来!” “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很开心。另外我为我丈夫误会给你们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你们的船很大很漂亮,希望将来我也会有一条这样的大船!” 副官想起她说缺一艘大货船,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许问重新回到屋船上,也看清了双方对峙的局面。 全副武装的路远征带着人直接从悬崖上索降到甲板上,理由很充足,找寻自己的妻子。 他虽然全副武装,但是没穿军装,身后只跟了三四个人。 许问进卡亚号并没藏着掖着,连岗哨都看见了容不得卡斯特耍赖。 并且路远征表示,此刻只以一个妻子走丢的丈夫身份跟卡斯特对话,无关两国军队。 双方枪口互相对着对方,一直在交涉,直到许问露面。 卡斯特指了指许问,“你看,我没有说谎。你的妻子,只是来我们这里参观,而且是她自愿来的。” 路远征低头扫了许问一眼,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是吗?那刚才为什么不能让她出来?” 卡斯特心想我跟你都站在这里,我怎么知道副官为什么这么久不出来? 许问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朝路远征挥了挥手,大声喊:“路远征,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她又用英文跟卡斯特道了谢,说谢谢他盛情款待。 路远征明白了许问的意思,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士兵,把镶在卡亚号的狗爪拔了出来,反手扔到了船屋上,几个人依次滑向木屋。 路远征最后一个,临下船前敷衍道:“看来是只是一场误会!是我唐突了,抱歉!” 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说完两手抓着绳索,纵身一听,飞速滑到屋船上。 屋船在卡亚号面前,跟两米的巨人面前躺着一个满月的婴儿差不多。 路远征一上船就把许问拉进竹屋里面,牢牢地抱住她,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他胸前挂着弹夹,其实很硌,可许问依旧能听见他失序的心跳,顾不上疼,反手抱着他,“吓死我了!” 她是羊入虎口的害怕,路远征却是失去她的后怕。 “对不起!”许问颤着声开口。 这回路远征没说没关系,哑着嗓子说了句:“没有下次。” “嗯。” 再来一回,说什么她也不敢上去了。 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路远征。” “在。” “我可能得晕了。” 许问说完就闭上眼。 “许问??!”路远征惊慌失措地抱住许问,一脸焦急,却也不敢随便乱动她。 他咬着牙往卡亚号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许问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轰了卡亚号! 船一到岸边,路远征抱着许问往岸上冲。 第146章 随行的战友不用负重比他跑的快, 到卫生连去叫军医。 军医匆忙迎出来,双方在营部前方空地上相遇。 路远征抱着许问蹲下,军医就着这个姿势给许问检查了下,放下心来, 对路远征道:“路营别急, 嫂子没事。就是惊吓过度, 看见你们可能神经一松懈就昏睡过去了。” 路远征:“……” 难怪昏迷还能提前预告。 知道许问没事,路远征心里松了口气,让人去跟宋学勤汇报一声, 自己送许问回家。 许问一觉直接睡到半夜, 睁开眼, 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家卧室里。 路远征没睡,坐在写字台边不知道在写什么。 “路远征。” 路远征回头,“你终于醒了?” “我想喝水。” 路远征端起桌上凉好的白开水递给她。 许问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 路远征又心疼又生气, 想训她又舍不得, 最后阴阳怪气说了句:“怎么?卡亚号那么让你流连忘返就不舍得给你一杯水喝?” 许问假装没听懂, 可怜巴巴地眨眨眼,“他们给了!我怕有毒,没敢喝!” 路远征:“……” 路远征接过空杯子,重新放会写字台上,没好气道:“你还知道会害怕啊?我看你胆子大的很!谁都不知会一声就敢往卡亚号上冲!” 他是答应她的计划没有错。 却也真没想到许问胆子大到这地步, 竟然孤身一人上船。 他以为最起码会告诉他, 他安排好人接应, 最起码在能确保她的安全下,才上船。 或者,内心更深处,出于对军人保密调令深刻理解, 他以为卡亚号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许问上船,又不好驳许问的热情,所以一直是纵容她做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似的态度。 军事重地,想去就让去? 闹着玩呢? 偏卡亚号还真敢玩。 许问撇撇嘴,“我就随口一说,我也没想到他们那么干脆就让我上去了。谁知道他们是看不起我,还是太相信他们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这里的船也能参观啊! 我听其他嫂子说过,船上经常开放参观。” “那能一样吗?参观是让你们只看能看的,也不会给你们看核心机密。再说,开放参观也不是真开放。不是军属就是军属的朋友,或者记者之类,也不是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上船参观。 你去卡亚号上也是为了参观吗?你那是要看人家军事机密。但凡一个不小心,你就直接回不来了。到时候给你扣个间谍的帽子,看你怎么办?!” 事实上,都不用扣,许问这就算间谍行为。 真出事,后果很严重,都没办法捞她。 见他还是语气不好,许问撇撇嘴,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我都吓到了!你不安慰我,还一直挤兑我!” 路远征:“……” 所以还是他的错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是讲理的时候,老老实实坐在床沿上,把许问揽进怀里道歉:“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让你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也差点吓死我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他,以许问的性格不会干这么铤而走险的事。 她是怕他着急。 他也着实担惊受怕了一回。 第237节 这辈子,他都不想经历第一次这样的感觉。 “该我说对不起!是我任性了。”许问摇摇头道歉,眼睛因为湿润越发地黑亮,献宝道:“不过。我成功了!” 不管是立体打印机还是研究卡亚号内部构造,她都做到了。 吓到都昏过去了,醒来还心心念念这些事。 路远征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又欣慰又生气,有点得意还有点内疚。 他低头看了许问一会儿,吻上她的唇。 满腔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吻中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许问主动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热情地回应他。 这一次,两个人都吓坏了。 尤其是路远征。 还好,许问平安归来。 他发誓,从今以后没有下次!再不会让许问为了他涉险。 这注定是个失控的吻,只是失控到了最后一步,路远征目光落在许问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前三个月是不是不行?” 现在许问孕几周了? 路远征眼睛有点迷离,脑子也不太清明。 停在这时候,两个人都有些难受。 尤其是路远征,都有些疼。 许问不敢冒险,又舍不得他受罪,抿了下唇,主动伸出手往下。 事后,两个人洗完澡,并肩躺在床上。 许问跟路远征商量:“我想明天再去一次鹏城。” “不行!”路远征想也不想就反驳,“这两天,彩虹岛封锁,你不适合外出。” 当然,这其实是借口。 主要路远征不放心许问这时候再外出。 万一,卡亚号上的人再回过味来,察觉不对,找许问麻烦怎么办? 昨天他跟卡亚号上的人过了几招,对方明显是f国的精兵强将,他们来撞彩虹岛的目的绝对不只碰瓷这么简单。 就连海底那些声呐都只是个开始。 在他们这么严密的封锁下,那些人还能悄无声息地把声呐安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除了依仗更高科技的装备之外,单兵能力也不容小觑。 许问占得便宜无非是男女之间的悬殊,以及她这段日子的低调示好,才让他们说漏嘴。 昨天放许问上船也一样把她当无知民妇。 但凡许问昨天在船舱里留下半点让人怀疑的言语举动,今天卡斯特他们绝对能想明白自己上当了。 再不确定的情况下,路远征绝对不会允许许问再涉险。 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可,打印机做好了呀!我得把它运回来。”许问试图说服他。 “这么快?”路远征不太相信地挑挑眉。 才半个月吧?!罗泽民效率这么高? “如果按照之前的要求肯定不行,还差一部分关键性的零件以及一种特别重要的原材料。但是若按照次等品的要求,那暂时能应付着用了。” “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商量的的是,打印墙体用最结实的材料,能防腐有重量,最好防子弹。但是,如果不考虑后一点的话,明天就能把打印机运回来调试。” 路远征没说话,也没着急反驳,皱眉想了下就明白许问的目的了,“你的意思是就弄个形式吓唬他们?” “也没那么不结实。就单纯觉得在这卡亚号这么个庞然大物前,我们第一次用立体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墙体,再怎么周密肯定也会有瑕疵。说什么也经不起卡亚号摧残。而且以目前的技术不能打印整面墙体。需要人工拼接。 这样的话,恐怕卡亚号一加油门,墙就倒了。既然横竖防不住,不如干脆做豆腐渣工程。卡亚号若给我们弄倒了,正好轮到咱们碰瓷他们。” 卡亚号太长,太高。能围住它的墙体要更长更高,还是在海底。不管是人工还是立体打印都没办法做到让墙像长城那么结实。 就算抵挡得住海浪的冲击也挡不住卡亚号一个摇头摆尾。 路远征也知道这样,点头,道:“既然还需要人工拼接,那么墙上我们可以按照反声呐装置。他们偷偷摸摸,我们就光明正大放置。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声呐虽然没法完全屏蔽,却不是没办法干扰。 再说,结结实实的墙体按下去,卡亚号的声呐装置必然会受到影响。 对路远征来说最大的难题除了在海底人工拼接墙体之外,还得保证墙体不能自行倒塌,最起码不能倒向卡亚号,否则理亏的就是该是自己了 “对!”许问说着打了个呵欠,“所以,明天我真得去一趟鹏城。 路远征拍拍她,“睡吧!明天我得往上汇报一下这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去把打印机接回来。你安心在家养胎。” 一大早吃过饭,许问就开始闭关。 她让出去上学的冬生,给她在外面反锁上门。 然后窝在写字台前,尝试去画魔镜记录下来的一张张照片。 她没有路远征那样的美术功底,最多算是有点童子功。 就是上辈子童年的时候,父母给报过兴趣班,画过一阵子素描。 后来大约看她没什么天赋,父母也就不强迫她去了。 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许问只能保证可以画出来,画的怎么样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半天过去,家里大约来了七拨人。 有的在院外喊了两声,有的进了院子看见门上有锁,就又走了。 这些来的人多数是嫂子,就中午有几个来找冬生玩的小朋友。 嫂子们有些是来关心她的,有些是来打探的。 她一个都不想见,暂时也不适合见。 下午的时候,路远征回来了,罗泽民也被他带了回来。 罗泽民这才知道许问的打印机要用在什么地方,惊得合不拢嘴。 半晌只说了一句:“你要是提前跟我说你要干的是这个,我一定不会答应你。” 也没勇气答应。 “别怕!”许问安慰他,“你只需要想着这是我要的。它用在哪不重要。” 罗泽民抽了下嘴角。 这是能不重要的事吗? 再说他国籍现在都不在国内,但凡出点问题,他头一个倒霉。 他只能庆幸,自己在做打印机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糊弄许问。 接下来就是谭长林跟罗泽民合作。 想让打印机自己工作,得靠程序。 之前谭长林跟许问已经把相关程序写得差不多了。 这回只需要做细节上的调整和调试。 路远征从其他岛上又运了几台诸如吊车等重机械过来,同时征用了建完海港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几台大型设备和卡车,等着运送打印出来的墙体。 打印机的长度明显是够不到海底,只能一段段的把墙体打印出来后,人工运送到海底,再人工固定。 罗泽民跟谭长林做安装调试时,路远征忙着跟协调来的蛙人战友,在海底搜索拆除声呐设备。 他累一天,晚上回家还得帮许问画图。 许问画的慢,有些也不懂,她细细的描述,路远征给她当工具笔。 然而术业有专攻。 即使有许问精确的再描述,两个人合作有时候也弄不懂一些很专业的东西。 比如许问能说出一个零件具体长什么样,可路远征虽然会开船但是不会造船,很多东西他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两个人越画越觉得吃力。 过了几天,晚上回家后,路远征照例去找补许问白天画不出来的部分。 画了一会儿。 “媳妇儿。”路远征放下笔,“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许问揉着眉心,这么画画其实是一件很累心的事,效率也低。 路远征似是有点难以启齿或者说有点不情愿。 许问也不催,静静地等着。 路远征起身走到床边,握着许问的手,“有可能得委屈你上趟岸。” “什么意思?” “部队里有专门的造船厂。你跟我都是外行,咱们恐怕画不出很多东西。” 许问懂了,“你是说让我去造船厂跟那边的人对接。” 路远征指了指他们两个画的部分图纸,“老宋拿着咱俩画的复印件让人送去船厂问过。人家说咱们这样画不行。希望你能过去跟他们的设计师对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许问现在情绪很容易波动,闻言明显有些不开心,侧过头没说话。 路远征扶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你先别着急生气。你要不愿意咱就不去。” 许问噘着嘴,“这是能不去的事吗?” “你又不是军人,可以不服从命令。何况这也不是命令,是请求。只要你不想,咱就不去。” “那你会不会难做?” 第238节 路远征摇头,“怎么会?你本来就是帮忙。再说,我是说有可能。老宋在跟船厂的人商量,看他们能不能出一个设计师过来这边。” 许问狐疑地看着路远征:“真假啊?我脸这么大呢?” “可不是!”路远征笑,“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 言下之意,是许问跟他沾光。 许问翻个白眼,“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路远征笑地更开心了,“我知道你姓什么就行。” 其实是他跟宋学勤说了许问怀孕的事。 她才怀孕不久,又刚受了惊吓,实在不适合再来回奔波。 宋学勤一听一话不说,就让人去船厂叫人了。 还安慰路远征:“你放心,他们比咱们着急。问问这图纸要真画出来,造船厂得把她当祖宗供着!让他们跑个腿还不乐意?!毛病!”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们都没有底。 第一,许问能不能看清记住关键部分,谁都不能保证。 当然许问不知道宋学勤跟路远征对她记忆力的怀疑。毕竟也没人知道她是靠魔镜作弊。 任谁也不相信,一个被吓到惊慌失措的女人,脑子还能清楚地记清所有在船上看见的画面,画面上连一个螺丝的位置还都记一清一楚。 第一,越牛的设计师往往越忙,谱也越大怕是不好请。至于年轻设计师,本来许问他们就不怎么懂,再弄个业务不熟练的年轻人来,就算许问记清楚了怕设计师也画不明白。 许问的闭关只维持了不到一周。 除了周末要去彩虹岛之外,第一批要跟许问来学习的姑娘们终于到了彩虹岛上。 在那么多人里,许问挑选了一十个,全都是十八岁以上的女学生。 不过不都是高中生,初中没上完的都有。 她们有些来这里图的就是许问免费给补课,说不定明年能考个中专什么的。 只有一小部分几个是真奔着考大学来的。 这小部分里的大部分都是家庭条件不太好,上不起学的。 许问办培训班本来就有私心,这一点儿她也没藏着掖着。 在通知她们来海岛的时候就告诉她们了,海岛上很苦,会经常干活。 而且说不定会有联谊活动,如果不想参加的可以不来。 所以她挑的四十几个人,最终只来了这一十个。 路远征知道许问的意思,特别上道。 让年轻的官兵,以年轻无对象的为主,由两个老兵带队去中心岛上把人接回彩虹岛。 现在姑娘们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姑娘们被安置在岛腹,一块在计划中应该是建普通岛民住所的土地上。 这块地和其他未开垦的土地一样,依旧是植草茂盛。 但许问只给她们准备了一些帐篷,而且需要她们自己搭建。 虽然姑娘们有了来吃苦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这么苦。 有几个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可惜彩虹岛不是她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打退堂鼓也没用,除非有勇气从这里游回去。 第147章 这些姑娘们多数在家都是干过农活的, 会搭帐篷的却是少数。 眼看天都黑了,二十个姑娘,一个帐篷都没支起来。 许问扶着腰,陪着她们, 时不时看下表。 小腹还不明显外凸, 但是许问的腰疼越来越严重。 站一会儿或者坐一会儿, 先从腰开始疼,随后从腰蔓延到后背上。 疼到她坐立难安。 要不是知道这些姑娘都是初来乍到,会害怕和紧张需要安抚, 她早回家躺着去了。 宋宝英下了课过来陪着她。 见姑娘们迟迟搭不起帐篷, 宋宝英皱眉跟许问商量, “要不然我去叫几个嫂子来帮忙?” 搭帐篷这事,多数嫂子都会。 许问看了眼表,摇摇头, “不着急。他们马上该来了。” 宋宝英纳闷道:“他们?谁啊?” 许问下巴往营部方向抬了抬:“来了!” 宋宝英跟着看过去。 只见一片蓝白相间迅速往这个方向移动。 都是岛上的官兵。 宋宝英:“……” 她问许问, “你叫他们来的?还是你家路远征吩咐他们来的。” 许问虽然面露疲色, 嘴角却上扬,摇摇头:“都不是。他们应该是自己来的。” 宋宝英略一想就明白了,摇头失笑:“年轻真好!”又看了许问一眼,“你呀!鬼主意可真多!” 许问眨眨眼,一脸无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学习经验。” 宋宝英没接这句话, 只问许问:“你猜他们吃饱饭了没?” 这会儿应该是饭点儿吧?! 这个速度冲过来, 啧! “他们有规定不许浪费饭。我觉得吃饱肯定是吃饱了,噎没噎着就不知道了。” 两个人说话间,那些年轻官兵已经到了跟前。 一个个面色泛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吃饭太急噎得。 “嫂子, 听说这些你学生都扎不起帐篷,路营让我们过来搭把手。”一个娃娃脸,露出一个小虎牙朝许问呲着牙笑。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满脸地期待和激动。 宋宝英打趣他们:“来帮忙干活还这么积极!一个个思想觉悟真高!” 娃娃脸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两声,眼睛已经开始往姑娘那边瞟。 许问也笑,“那我替姑娘们谢谢你们。” 她话音刚落,小伙子们呼啦都涌了过去。 “我敢说,这绝对不是你家路远征吩咐的。”宋宝英一脸笃定。 “你怎么知道?” “我的时候正好碰上路远征,他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有急事去一趟中心岛,一会儿回来。我给忘了,他们刚才提路远征我才想起来。” 许问:“……” 你要再晚点想起来,路远征应该就回来了。 “行了!看你一脸难受。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我盯着。” “谢谢嫂子!”许问这回就不客气了。这里有宋宝英盯着,还有那些官兵帮着,肯开是不会有问题了。 不是她心狠,故意折腾姑娘们。 许问是诚心想帮她们提高成绩,但也是真心也为岛上的官兵解决个人问题。 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姑娘,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海岛上,没有正规的住处,连帐篷都得自己搭。 心里肯定是又委屈又害怕,偏又走不了。 这时,突然出现的兵哥哥们,手脚麻利地把帐篷支起来,即使什么话也不说,也会如天降英雄,收获一波好感。 这就是许问的目的。 当然许问充其量就是月老,能不能牵成红线还得看他们的缘分。 “咱俩客气啥!你说你这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要不是老石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怀孕了。离家这么远,你又第一次当妈,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来问我。” 许问连声应着,被宋宝英催促着往回走。 许问到家,路远征果真已经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外套,看样子是要出门。 “你还要出去吗?” 路远征停住脚步,抬头看了她一眼,随手又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过来扶许问,“没有。就是看你不在家,想去找你。” 人都回来了,他还出去干嘛! 见许问脸色不好,路远征干脆弯腰抱起她,“是不是又腰疼得厉害了?” 许问点点头,搂着路远征的脖子抱怨:“嗯,背都疼了。” 许问不会故作坚强,她觉得该示弱示弱。 要不然路远征上哪知道她怀孕这么痛苦? “先上楼休息会儿!等他(她)生出来,我再好好教育他(她)竟然让你这么辛苦!” 许问被逗笑,刁难他:“如果真是个女儿呢?女孩你也舍得教训?” 路远征:“……” 第239节 犹豫了一下。 许问立马不开心了,控诉他:“你看,你动摇了!你还是更偏爱你的小情人!” 路远征立马表态:“没有的事!你是我唯一的……冬生?” 楼梯的拐角处,站着应该是刚睡醒下楼的冬生。 冬生看了眼路远征怀中的许问,“麻麻,你要生小妹妹了?” 许问摇头,“还早呢!” 她拍了下路远征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路远征抿了下唇,把许问稳稳地放在地上。 许问顾不上腰疼,蹲在冬生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 平时这个时间,冬生都是在豆豆家蹭吃蹭喝。 难得看见他在家。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冬生摇摇头,“我有点冷有点困就回来睡觉了。现在肚子有点饿,想下来找吃的。” 像是证明他没撒谎,小肚子特别配合地响起一串的咕噜声。 这个拐角光线有点暗,许问没看清冬生脸色,听完他的话眉头一皱,双手捧着冬生的小脸。 路远征也动作麻利地掏出手电筒打开。 冬生的小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许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冬生的额头,皱起眉:“坏了!孩子发烧了!” “你自己上楼休息,我带他去医务室。”路远征说着,背对冬生蹲下,拍了下自己的背,“上来。” 冬生乖巧地爬上路远征的背,眼睛却看向许问,张了下嘴,什么都没说。 许问见状对冬生道:“你先跟爸爸走,我一会儿跟上你们。” 她哪还有心情休息,满心都是自责。 下午午睡过后冬生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傍晚忙着给这些姑娘们接风洗尘没顾上管冬生,没想到他突然发烧了。 重点是,孩子发烧了,他们当父母的竟然还不知道。 这是许问最内疚的。 最近事太多,又是立体打印机又是画战舰的构造图还忙着接“学生”,还得应付怀孕带来的不适,难免对冬生有点疏忽。 路远征已经背着冬生匆匆出门,许问找出冬生的水杯,兑了一杯温热的水,出去追他们。 路远征本来走路就快,这会儿许问不跑肯定是追不上。 她怀孕初期又不敢跑,只能一脸焦急的跟着。 过了会儿,冬生回头看见许问愣了下,眉眼露出喜色,在路远征肩上拍了两下,嘴里喊着“麻麻!麻麻!” 路远征停下脚步,回头看见许问,皱眉:“你不是腰疼?回去休息吧!有我呢!” 许问摇头,“冬生这样,我在家也睡不着。别说了,先去看医生吧!” 冬生应该是放学那会儿才开始烧,这会儿体温刚过三十八度。 军医给开了些药,建议让冬生先吃药先观察一下,如果体温不退还上升,就过来输液。 许问跟路远征这才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许问。 这已经是她第二回 看见冬生生病了。 以冬生这个年龄段来说,一年病一回其实已经算体质比较好的。 但,许问还是会心慌。 可能是她生平第一次给人当妈就接到过病危通知单,留下阴影了。 一家三口回到家后,路远征把冬生放回小床,下楼去给冬生熬粥做饭。 许问倒了小半杯水,把药放进水里融化掉,递给冬生,“先把药吃了。” 冬生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接过药,问:“麻麻,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许问点头:“好。不过,我现在可能抱不了你,你还有力气自己走路吗?” 冬生二话不说一口把杯子中的药喝掉,一抹嘴溜下床,颠颠儿的跑进许问跟路远征的房间。 许问跟在他后头进了门。 她躺在冬生身边,给他盖上被子,抱着他,问:“还冷不冷?” 冬生摇摇头,脸埋在许问身侧。 许问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以为他难受,刚想开口,感觉肋骨处有点湿润。 她僵了一瞬,在冬生背上轻拍安抚,同时开口:“对不起呀!是爸爸妈妈的疏忽,没照顾好你!让你发烧的时候还一个人在家!” 冬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许问抱着他,一边在他背上轻拍,一边柔声哄。 冬生哭了会儿才平静下来,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红红地像只小兔子,抽抽噎噎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这么想?”许问在他后脑勺上撸了一把。 冬生撇撇嘴,“你现在都不给我讲故事了!也不陪我洗澡。除了吃饭我都看不见你。还以为你只想要肚子里的小宝宝不要我了!” 许问:“……” “不陪你洗澡,是因为你已经快六岁了,是个大男孩了不能让女生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妈妈是女生当然不能再陪你洗澡,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说过对不对?这跟有没有小妹妹没关系,也不是妈妈不喜欢你,单纯是因为你是男生我是女生。” 冬生想了想点头。 “至于讲故事和少陪你,我给你道歉。最近我有点忙。要弄打印机,要画画,还要招待新上岛的大姐姐或者阿姨们,这些你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也知道我在忙什么对不对?忽略了你,这一点是我不好!从明天开始,我争取每天都给你讲故事。尽量多陪你!” 冬生听完知道是自己错了,摇摇头,“那我也跟麻麻道歉。” “为什么?” 冬生垂下头,两手不安地绞着衣服下摆,“我是故意生病的,对不起。” 许问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故意生病?生病还有故意的?” “我昨晚洗冷水澡了。” 许问皱眉,以彩虹岛的温度,就算洗冷水澡也不至于冻发烧。 冬生继续道:“我往大盆里加了很多冰块,躺进去的。” 许问:“……” 难怪家里突然少了很多冰,许问还以为是路远征拿走了。 “为什么这么做?”许问不解。 冬生不说话了,垂着头。 许问有点生气,又有点舍不得生气。 “你要是不说,我不会原谅你!”许问还是狠下心,威胁他。 这次只是冻感冒,下次呢?他是不是会弄个自残出来? 许问不喜欢这种心里不痛快就糟践自己的身体的行为。 “冬生,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们是一家人,是亲人。即使我再生个孩子,不论男孩女孩也都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弟弟和妹妹。我承认最近是我不好,但这跟我肚子里的宝宝没有关系。你不能不开心了就把自己弄生病!这是不对的,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许问语气有些严厉。 “不是因为不开心。”冬生小声道,“我就是想让你抱抱我,像现在这样哄哄我。” 许问:“……” 眼睛一酸。 冬生还是不够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许问重新躺下,示意冬生躺在她的胳膊上。 她揽着冬生,柔声细语跟冬生说了很多很多。 告诉他,什么是亲人。 “就像我跟你姥爷姥姥。你看我们是不是也会很久不见?但是我们再见了面也不会生疏对不对?” 冬生想了想,点头。 明明好久不见,姥姥见了麻麻还会特别亲。 “那你看,我跟你许切舅舅,许闻舅舅还有许望大姨都是兄弟姐妹。就像你跟我肚子里的宝宝一样。你觉得姥姥因为小切舅舅不喜欢我了吗?或者因为我不喜欢许闻舅舅了吗?” 这一次冬生想了更久,最终还是坚定的摇头:“没有。” 姥姥还是很喜欢麻麻,就是有时候对妈妈比对两个舅舅好。 “对呀!偶尔姥姥对我会比你许闻舅舅看着要好一点儿。那是因为我是女孩儿不是因为姥姥不喜欢许闻舅舅了。将来我也会一样。如果我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你就相当于是许闻舅舅,小宝宝是小切舅舅。我都爱你们,但是因为你们的年龄不一样,对你们的要求就不一样。对大一点的孩子肯定会严厉一些。” 冬生认真的听着。 许问拿许家人举例子,一点点的跟他说清楚了,兄弟姐妹之间会有争吵但更多的是爱。父母或许偶有偏心,但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一次,冬生真觉得他能接受肚子里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路远征端着已经凉到温的粥推门进来,把碗递给冬生。 冬生抱着碗咕咚咕咚地喝。 等他喝完,路远征接过碗,许问摸了下冬生的额头,药大约生效了,冬生体温似乎没那么烫了。 见冬生还是有些恹恹,许问揽着他,“你睡吧!我给你讲故事。” 一大早许问把已经退了烧的冬生送去幼儿园,顺路去看刚上岛的姑娘们。 到了跟前,啧了一声。 有种平地起高楼的感觉。 第240节 荒草不见了,军绿色的帐篷整齐划一的支在地上,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 一条黑色的电缆从很远的地方接过来。 恰好一个帐篷中有人出来,一掀门帘一股凉意蹿了出来。 许问挑了下眉,这感觉有点熟悉。 像她刚来彩虹岛时。 “许老师早。”端着盆出门倒水的姑娘一愣,先跟许问问好。 第148章 “早。休息的好行吗?”许问笑着回应她, “你是叫孙萍萍?” “对!”孙萍萍先是楞了一下,似乎很意外许问能记住自己的名字。随即笑着点头, 稍微有点拘谨, “我们都休息的挺好。谢谢许老师。” 许问当然不能那么快就记住这二十来个人的名字。 主要这姑娘的自我介绍,让她印象很深刻。 她说她长了一张苹果脸,所以家里人给她取名叫苹苹, 去落户口的时候,派出所的人见是个女的,就以为是三点水的萍。 名字稍微有点草率, 但脸确实像苹果一样, 很讨喜, 于是许问就记住了她。 许问探头,见帐篷里支起了行军床, 放着冰盆, 还有小风扇。 帐篷里还残留着浓浓的艾叶味, 大约是用来驱蚊蝇的。 看起来昨晚应该过得还不错。 孙萍萍忙让开门口,“许老师,要不你先进来坐一会儿?” 许问笑着摇头,“你们都没问题我就放心了。等改天再来串门。现在麻烦你帮忙集合一下大家, 我带你们去吃饭。然后, 我们今天先在岛上逛一逛熟悉一下,等大家适应了, 咱们再开始补课。” 许问领着姑娘们去食堂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感觉今天食堂的菜色似乎更好了些, 打饭的小哥哥们也更热情了一点儿。 许问狐疑的目光在略丰盛的菜品跟炊事班的战士身上来回扫。 张班长出来看见许问站在那儿,自己那几个兵跟木头桩子一样,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招招手把她叫到一边,“许问嫂子,你过来下。” 许问示意孙萍萍她们先自行找座位坐下,自己到一边跟张班长说话。 “张班长有事吗?“ 张班长看了看自己那几个兵,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嫂子,你看虽然我们炊事班干得是做饭的活,但我们也是穿一样的军装对不对?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什么意思?”许问一下子没明白。 张班长往姑娘们的方向瞄了眼,又指了指还在放饭的小伙子们,“我们这里也有几个小伙子是单身啊!你是不是也得给我这几个兄弟创造点跟年轻女同志相处的机会?” 许问:“……” 她略有些为难,“您说,我怎么创造?人家年轻女同志们是来学习的,总归不能来帮你们做饭吧?” 张班长急了:“怎么不能来帮我们做饭?我们做饭的哪不好了?” 许问:“……” “张班长,你先别激动。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张班长见别人都看过来,清了下嗓子,压低了声音:“嫂子,我也不是说稀罕女同志们真来干活。主要就来聊个天就行。哪怕来跟我们说说她们想吃什么。让我这几个兄弟有个展示的空间。” 许问点头,豪气道:“包在我身上。” 她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点菜谁不会? “那谢谢嫂子!” “张班长,你这么客气我有点不适应。” 吃过饭,许问领着姑娘们在岛上转。 才出食堂的大门,就有几个兵哥哥开着改良版的电动车等在门口。 看见许问齐刷刷地喊:“嫂子好!” “你们这是干什么?” “路营说,咱们岛这么大,走着逛特别累!让我们来给女同志们当车夫!”还是昨天那个娃娃脸带头。 许问:“……” 那这岛可真是大。 “你们不用工作?” 据许问所知,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 娃娃脸嘿嘿笑了两声,“路营说为人民服务更重要。” 许问:“……” 她回头看了眼面色各异,或羞囧或迷茫的二十位“人民”,嘴角抽了抽。 娃娃脸凑近许问道,“路营还说,主要不能让您累着。” 许问:“……” 许问还能说什么? 这五位司机明显也是适龄单身小青年。 路远征跟张班长一样,这是找机会撮合他们。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路远征这是让他的人先混个脸熟。 娃娃脸他们骑的电动车其实是半电动,偶尔还得靠人力踩踏。 因为这个电动车不是之前许问弄来玩的斗车或者路远征给她做的轿车。 是她根据在风景区见过的那种观光车画出来设计图,让路远征以及他们的人跟着图纸做出来的。 成品她也是第一次见。 平时主要用于来回换岗,给战士们节约点时间和体力。 以前还好,轮岗次数少,现在为了监视卡亚号,每天都要很多人来回换岗,距离又远,有这车省力气多了。 就是许问之前研究的电池带这么大的车明显很吃力,所以保留了自行车的脚踏部分,像上坡时,就得几个人合伙蹬自行车。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摆,明明三辆车就够,路远征派了五辆车过来。 她觉得可能是为了让五个司机过来。 有车坐当然比走路省心省力,许问没拒绝。 本来由许问当向导,现在成了五位司机当向导。 又都是年轻人,比较有话聊,许问乐得躲清闲。 “向导”们,纷纷介绍彩虹岛上有趣好玩的地方,“人民”们也插嘴说些自己上岛前的趣事。 弄得许问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多余的“许老师”干脆闭目养神。 既然是游玩,当然是边走边玩。 大多数姑娘都没有见过海,对海的兴趣比较大。 于是她们在沙滩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沙滩上还有许问让路远征做的竹躺椅,以及大大的迷彩遮阳伞。 许问选了把椅子坐下,每一对椅子中间都有一个许问用循环制冰做的小冰箱,冰箱中常备各种水果。 一般都是来玩的嫂子们顺手带一些,吃不完就放在冰箱里,供其他人,尤其是来玩的小孩子们吃。 年轻的姑娘们肆意地在海边嬉闹,笑声传出去很远。 热情的“向导”们,还带着姑娘们做一些简单的沙滩游戏。 有一个身体似乎不算太好的姑娘,走过来半躺在许问身边的椅子上休息,感慨:“许老师,这里的海真美!” “确实。”许问递给她一块西瓜,“你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那姑娘点点头,“我从小身体不是特别好!一运动就这样。”她接过西瓜,“谢谢许老师。” 许问看了看姑娘有点泛白的脸色,在她的认知里,不能运动且从小体弱的,多数都是心脏方面的疾病。 这姑娘不会有心脏病吧? 不知道她们上岛前有没有体检? 许问想着晚上回家得问问路远征,如果没体检的话,得组织她们体检一次。 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小姑娘在彩虹岛出事,她没法跟人家父母交代。 许问主动开口:“你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昨天人多,我一下子人跟名字对不上号。” “我叫王倩。” 这名字许问有印象,为数不多的城里姑娘之一。 她之所以坚决来岛上就是因为父母总觉得她身体不好,动辄给她请假,以至于她虽然是应届生总跟上不教学进度,所以落榜了。 直白点说就是父母总觉得她有病,但是她自己觉得自己没有病。 许问想到这,侧头看向王倩,她休息了会儿脸色好了不少。 似乎刚才确实只是因为运动产生的疲惫。 许问心底有点纳闷,但是没表现出来,只跟王倩闲聊了几句。 聊她对彩虹岛的看法,以及上岛后是否还适应,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等等。 第241节 过了会儿,等到大家都玩累了,就继续出发,去探索彩虹岛。 五位司机兼向导,尽职尽责地向姑娘们普及这座彩虹岛上,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有毒;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是禁区。 姑娘们好奇地打量,努力的记。 就这样慢腾腾得在岛上绕了一周。 到扇子尾的时候,正好看见卡斯特在甲板上。 卡斯特朝许问招招手,主动跟她打招呼。 “嗨!美丽的女士,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你?” 许问心道:我又不傻,目的达成了还给你们送水果?做梦吧?! 心里嘀咕,面上却带了一抹为难,“那天我擅自登你们的船,惹怒了我的丈夫!他把我关在家里好几天,直到今天有小姐妹们找我玩,才放我出来!” 说着眼看就要掉下眼泪来。 五位司机:“……” 我们路营什么时候关你了? 二十位姑娘:“……” 要不是昨天是许问亲自招待的她们,她们差点就信了! 岗哨:“……” 路营竟然还有这胆量? 坦白说,他们宁愿相信卡亚号真故障了也不敢相信路远会关起许问。 卡斯特也懵了,随即一脸歉意:“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你。” 本来还因为自那天之后,还怀疑许问接近他们上船是别有目的。 这几天安排属下翻来覆去在船上检查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跟副官也再三确认,当天的许问不可能在身上藏相机那么庞大的东西在身上。 一直到刚才他也是在出言试探。 没想到许问竟然被囚禁了!! 卡斯特真诚道:“许问女士,上次我们对您的邀请依然有效。” 许问认真回忆了一下跟邀请有关的内容。 大约就是那句等她走投无路欢迎她到f国去。 许问假装擦了擦眼泪,一脸感动,“卡斯特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您放心,等我离婚了!我一定会请你帮忙的。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自由!” 卡斯特信以为真,“好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卡亚号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五位司机:“……” 嫂子,你这发言有点过于危险了。 二十位姑娘:“……” 我是谁?我在哪?我看见了什么? 岗哨:“……” 虽然有点对不起路营,但真有点开心。 敢打拐走嫂子的主意,路营一生气,卡亚号就该滚蛋了。 他们就不用在这里陪着风吹日晒了。 许问跟卡斯特寒暄了几句,在卡斯特同情地目光中,假装被人强行拖走。 娃娃脸看着自己被动“抓”许问的胳膊,一脸懵逼。 等反应过来,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那地方。 娃娃脸顿时变成了哭丧着脸,问一起的兄弟:“你们说,我找对象这事还有希望吗?” 同行的司机之一,一脸怜悯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先想想,你这条胳膊能不能保住吧?” “不!”另外一位表示不同的意见,“我觉得他应该先考虑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 娃娃脸:“……” 许问:“……” 许问翻个白眼。 最近跟他们打交道少,都快忘了这是一群重度中二病患者了。 大约平时一直纪律森严,处处被管制,只有瞎聊的时候还有点语言自由,于是这些人一个个都有点过于放飞自我。 许问轻飘飘问了一句:“你们还想不想找对象了?” 娃娃脸立马展示“六月天”的技能,殷勤道:“嫂子您有什么吩咐?” 另外四位也都展示变脸绝技。 “嫂子,你渴不?我这里有水!” “嫂子,你上我这车,我技术好不颠簸。” “嫂子,我这里有水果,你要不要吃?” “嫂子,你看你缺个跟班不?我可以休一个月的假为您鞍前马后!” 许问:“……” 她摇摇头,“别贫了!给我一辆车。我先回家一趟,你们帮我照顾一下这些姑娘。傍晚我再找她们。” 娃娃脸立马道:“那哪能让嫂子您一个人骑车回去?我送您!” 另外四位慢了一拍的,一致吐槽娃娃脸。 “马屁精!” “狗腿!” “叛徒!” 最后一个实在没有词了,憋了半天骂了句,“傻叉!” 娃娃脸:“……” 他也不生气,乐呵呵丢下一句:“你们就慢慢嫉妒吧!” 说完,载着一脸一言难尽的许问扬长而去。 许问:“……” 许问睡前定了闹钟。 她答应要多陪冬生的。 她卡着点儿起床,去接冬生放学,牵着他去跟那些姑娘们汇合。 姑娘们已经在自己帐篷里洗洗刷刷。 这里一共七个帐篷,五个小帐篷是姑娘们的宿舍,四个人一间。 另外两个帐篷一个是供姑娘们洗澡用的,剩下一个是充当教室用的。 厕所是单独建的,不算在内。 许问把姑娘们都召集到上课用的大帐篷里。 “是这样的。在我给你们的信上说得是,得需要大家自己做饭。现在呢,咱们炊事班的班长们都觉得,你们初来乍到对彩虹岛比较陌生,你们彼此之间也不太熟悉,所以想让大家先吃一段时间的食堂再考虑是否需要自己做饭。 我只是代为转达,你们自行投票。 如果选择吃食堂的话,从今天开始算,我们每个连的食堂吃一天。条件是,每一天你们都得出一个人到炊事班去帮一下忙。 如果选择自己做饭,那么明天我就把锅灶给你们买回来按好。” 姑娘们面面相觑。 如许问所说,她们二十个人几乎都来自不同的省市,彼此之间还很陌生。 姑娘们本身也都略羞涩,谁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许问干脆让她们把自己的意愿写下来,交给她。 匿名。 投票结果一边倒,都选得是暂时吃食堂。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大家还是先吃食堂吧!咱们走!”许问牵着冬生在前面走。 吃过晚饭,宋宝英带着几个嫂子来慰问姑娘们。 许问得了空,跟冬生开着他们家的木头敞篷跑车,在彩虹岛上溜了几圈。 回家后,陪着冬生写了作业,等他洗完澡,给他讲了故事,哄他睡觉。 陪完冬生出来,见路远征跟大爷似的倚在门口。 “听说……我囚禁了你好几天。” 许问:“……” 小声嘀咕,“怎么大男人还喜欢告状呢?” 说好的为她鞍前马后呢? 路远征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我还听说,你想跟我离婚?” 第149章 许问吞了下口水, 目光左顾右盼。 “你觉得……”路远征抱着胳膊,慢条斯理道, “你能逃到哪去?” 第242节 许问:“……” “还是说, 等着你的救世主卡斯特来救你?嗯?” 最后这个嗯字,路远征是用鼻音哼出来的,把不悦表达地明明白白。 许问委屈巴巴地控诉:“路远征你差不多行了!越说越不像话!” 路远征直接气笑了, “呦!这就叫不像话了?那你污蔑我的时候想没想过什么就不像话?我还打算……” 他一把抓住许问的胳膊,直接把人拖进卧室,“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囚禁。” 生气归生气, 路远征也没忘了分寸, 手劲都收着, 尽量不抓疼许问。 她说起来话丝毫不考虑他感受,他不能忘记她还是个孕妇。 许问坐在床沿上, 仰头看着倚在写字台边缘, 一脸沉怒跟审犯人一样的路远征, 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认知让许问不由自主往后挪了挪。 打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见生气的路远征,坦白说新鲜大于害怕。 可能下意识里觉得, 路远征再生气也不会真伤害她什么。 路远征短促的“呵”了一声, 一脸讥讽,意思很明显:呦!你也知道害怕呢?! 许问摸了摸微凸的小腹, 顿时有了底气, 多少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 可怜兮兮地望着路远征:“我那不是为了糊弄卡斯特吗?” “为什么糊弄他?他有什么好值得你糊弄的?怎么?还真打算实践一下你跟他的‘约定’?” 约定两个字听在许问耳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哪来什么约定?他那是邀请我叛国呢!你觉得我可能会去?我真就是随口糊弄一下他。是,我们以后极有可能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但,他现在恼羞成怒对我们没好处不是吗?” “那你说囚禁, 我也忍了。承诺他跟我离婚?嗯?许问?这话是能说的?还是对着另外一个对你别有所图的男人?!许问,我还没死呢!” “那就不用说离婚了。”许问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路远征站直了身体逼近一步,不收拾她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如果跟你说,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过脑子的那种,你信吗?” 路远征的回应又是短促地呵了一声。 许问:“……” 看来这次路远征不但真生气了还气得不轻。 可她当时确实只是随口糊弄卡斯特。 真得是没过脑子。 非要说原因的话,大约就是受苹果脸他们贫起来没边的影响。 他们不谈正事的时候,就胡说八道,什么都敢说,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真得只是随口一说。 显然路远征不这么想。 许问也没见过这样子的路远征。 整个人看起来是那种随时要暴走偏还得隐忍克制。 似乎比她之前偷偷潜入卡亚号后果还严重一些。 “别生气了!”许问又挪回床尾,两条细长的腿垂在床沿上,伸手握住路远征海魂衫的衣摆晃了晃,主动示弱哄人:“你这样,会吓到你女儿的!” 路远征目光下意识往许问平坦的小腹上落了落,声音不自觉地矮了两分,语气依旧不太好:“她吓不吓到我不知道,但是她爹还能不能是我,我们父女俩都说得不算!” 许问:“……” 得,原来最气的是她说离婚那句。 “她爹不是你还能是谁?”许问倒打一耙,一脸惊讶,随即泫然欲泣地控诉,“路远征,你想抛弃我们母女?还是你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路远征:“……” 因为过于错愕,路远征只剩一脸呆滞。 良久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反应了。 最终摇摇头,说不上生气还是无奈:“许问你现在还有不敢说的话吗?” 许问点点头,立马顺着杆低头认错:“有!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尤其是像‘离婚’这样伤感情的字眼!” “你还知道伤感情啊!”路远征斜眼睨她。 “话一出口我就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许问拇指尾指扣在掌心,竖起剩余三根手指举在太阳穴上方,“我发誓没有下次了!” 路远征定定地看着她,不言语。 许问知道他这是没刚才那么气了,松开他的衣服下摆,收回腿,跪坐在床尾,伸手去拉他的交叉抱在胸前的胳膊,娇声道:“老公!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别生气了好不好?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你不能跟个傻子计较。” 也不知道是“老公”这两个字戳到路远征心里了,还是她自我调侃的“傻子”逗乐了他。 总之路远征任她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晃了晃。 “许问!” “在!” “你该庆幸你现在怀着孕!要不然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路远征咬着牙道。 最起码也得让她明白,“离婚”两个字不是随便能说的。 他不是不知道她胡说八道骗卡斯特,知道是一回事,听着心里不舒服是另一回事。 “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路远征还能怎么样? 最终也只能警告一句下不为例。 想想又有点不甘心,捏住许问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说吻都有点牵强,更像是啃。 牙齿碰的许问唇舌发疼,惹得她皱眉想躲。 然而下巴还在路远征手里,躲也躲不了。 一吻结束,许问唇色过于红艳,明显有些肿,眼中泪光闪烁。 路远征松开对她的钳制,侧过头,低咒了一声,某处胀痛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在罚她还是在罚自己。 许问泪眼婆娑地嘟着嘴控诉他:“路远征,你这是家暴!” 路远征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舌尖舔了下唇,无赖道:“那你告我去吧!” 许问:“……” 第二天是周六,许问组织了刚上岛的姑娘们一起去鹏城。 她们初来乍到,有些人日用品都没带够。 部分东西彩虹岛上能提供,或者李嫂的小卖部能买到,但也有些买不到。 李嫂也跟着一起。 总去中心岛进货,也没什么新鲜的,想去鹏城看看补一些新鲜货,给战士们换换样。 路远征照例自己跟彩虹号。 当然今天跟船的不只他一个。 要不是石磊勒令控制外出人数,估计今天小半个营都得请假。 现在也出来了三十几个,远比姑娘们数量多。 李嫂胳膊肘拐了拐,倚在栏杆上神情有点恹恹的许问,“嫂子,你跟路营吵架了?” “没啊!”许问打着呵欠摇头,心道,跟狗男人没什么好吵的。 李嫂挑眉,往路远征的方向看了眼,又看看许问,还是觉得他们俩有点不对,“真没吵架?” “我有孕在身,借他三个胆也不敢跟我吵。”许问瞥了路远征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不想看他。 狗男人昨晚上不做人! 仗着她说错话理亏,可没少欺负她。 除了没进去跟女儿打招呼之外,该干的他一样没落下。 “你感冒了?”李嫂不明所以,听着许问明显有些哑的嗓音关切道,“怀孕了不能乱吃药!你得悠着点儿。回去没事多喝点红糖姜水。” 许问点点头,谢过李嫂。 她总不能说,她没感冒,嗓子哑是拜路远征这个狗男人所赐。 路远征站得位置离许问跟李嫂也不算远,足够他听清两个人的对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随即扭头看许问。 许问正瞪着他,见他看她,朝他用口型道:狗男人! 路远征:“……” 路远征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朝许问勾了勾。 或者说,这是一个抠挖的动作。 许问登时红了脸,扭过头,不想再看见这个狗男人。 到了鹏城码头。 照例是先卸货。 这么多人帮忙,几分钟就把货卸完了。 路远征嘱咐手下的兵保护好姑娘们的安全,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李嫂不想当灯泡,问清楚了去批发市场的路,就自己走了。 第243节 本来路远征不放心,安排两个人跟着她,被李嫂拒绝了。 “人家小伙子们出来为了什么?陪我一个半老太太什么意思?!别耽误人家姻缘。我没事的。” 路远征跟许问落后一步,他主动开口:“嗓子还疼?” 许问热度刚下去的脸又烧了起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试试?” 路远征抿了下唇,诚实道:“怕是没这个机会!” 气得许问大步向前,不想理他。 许问这次没先到二哥那儿去报道,而是先去了医院。 她这就十二周了,想来查查看。 医生检查说宝宝很健康,许问松了口气。 陪着她一起的路远征第一次听到了孩子的心跳声,感觉到了生命的神奇,激动到不行。 尽管医生一再强调,胎儿还没发育完全,他们听见的只是胎心。 临走时医生还夸许问:“像你这样的孕妇可不多见。其实多来检查能避免很多意外的发生。可惜,在咱们国家还不流行产检。很多产妇都是根据上一辈或者自己之前的生育经验来判定胎儿是否健康。 有些人从怀孕到生从来没做过一次产检。结果生下来的孩子,有很多出现了问题。” 许问知道这些“问题”有的很严重,比如唐氏儿,或者孕后期脐带绕颈什么的。 唐氏儿就不说了。 孕后期脐带绕颈如果不及时矫正,有可能让婴儿在腹中就窒息而死。 产检在几十年后很普及,在这会儿确实很少有人做。 大家都觉得这是浪费钱。 这些不是许问一个时空外来客能改变的,她跟医生道了谢,表示以后都会按时来产检。 离开医院还看见路远征咧着嘴傻乐。 许问:“……” 只是听个胎心,至于吗? 你那些兄弟知道你这么傻还敢把性命交付给你不? 到许闻店里的时候,时间还早,还没上客人。 许问照例把嫂子们跟二叔的帐对了。 顺便把怀孕的事跟许闻夫妇说了。 “真的?”许闻站在桌前打量了下许问,“咱爸妈来信总问你有没有怀孕,我还告诉他们,你大学毕业前都不会怀孕!” 许问奇怪道:“爸妈怎么没问过我?” 她又不是没往家写信。 “不好意思问你呗!他们思想封建,觉得你嫁人了就该结婚生子。偏你又没公婆催,路远征宠着你,你还是个学生。他们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催你。不催吧!你跟路远征结婚也一两年了,催吧?你还是个大学生。 不管怎么说也总惦记着这个事,不好意思问你那就只能来问我。” 许问:“……”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许闻翻个白眼,“我替你打掩护的可不止这一桩,你谢得过来吗?” “也是。那就不谢了!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许闻:“……” 许闻转脸朝路远征告状:“管管你媳妇儿!” 路远征大爷似的坐姿,胳膊搭在椅背上,闻言“啊”了一声,看看许问再回视许闻,“二舅哥,你觉得我敢吗?” 许闻:“……” 不敢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不敢,你还一脸骄傲?丢不丢人?! 许问算完帐,把账本丢给路远征,“已经一个多月了账面上略有盈余,该给大家分一次钱了。你去把二叔叫来。” 钱多钱少不重要,拿到手的钱才能给人动力。 路远征:“……” 他顺手翻了下账本,不是很能看懂,摸摸鼻尖放下账本听话地去请二叔。 许问打个呵欠,她这嗜睡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桑小青给她端了一碗西瓜汁,见许问为这事闷闷不乐,安慰她:“你这已经算好的了!睡觉多好?不吐不影响吃喝。像我怀春生那会儿,每天吐得苦胆都要出来。一吃就吐不吃还怕肚子里的孩子没营养。 整天跟傻一样,明知道吐还非得吃。想法也简单……” 回忆起那会儿,桑小青笑着摇头,“就寻思着吃一口,吐半口,还不是还落半口?积少成多,一天下来也饿不着孩子。” 许问:“……” 桑小青怀孕那会儿她也在许家,是见过桑小青吐到撕心裂肺的。 那会儿许家也是真的穷,最好的改善生活也不过是给桑小青煮两个鸡蛋。 许问省下学费让朱美珍给桑小青买水果,桑小青不好意思要。 朱美珍就给买成了肉。 倒不是朱美珍嘴馋,只是在老百姓眼里,肉就是他们能买得起的最好的食物了。 那会儿天热,肉不好存放。 朱美珍买上半斤肉,切成片用豆油和盐腌起来,防止肉很快变味。 每顿炒菜放几片,给奶奶和许切一人一片解解馋,其他都给桑小青夹碗里。 桑小青想起那些饭还摇头叹息:“当时也不敢跟娘说我不想吃肉。事实上闻见肉味我都恶心。那会儿是真想吃点水果,就西瓜桃子什么的。 有次跟你哥去公社,半路看见一个卖西瓜的,真就馋到口水都流出来。 你哥给我买了一小块。”桑小青两手张开比划了一巴掌大小,“现在都还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西瓜。其实,你哥不会挑,他买那块瓜正好是不怎么甜的位置。” 许问倒是不知道这回事,忍不住吐槽许闻:“我哥就不舍得给你买一整个?” 许闻张了张嘴,低下头没说话。 桑小青忙护着他,“哪里是他不舍得?那会儿还没分家,钱都咱娘管着,出门倒是也给我钱让我买点好吃的。但那会儿我一门心思想攒钱盖房子,不舍得。” 许闻摇头,“说到底,还是我没本事。要咱家像现在这样赚这么多钱,哪里还舍不得买一个西瓜?” “话不能这么说!”桑小青反驳,“人没有前后眼,谁能知道以后发生什么?那会儿你知道问问会嫁给路远征吗?你要知道也不会在地头上跟人家打架了。 问问要不跟路远征来海岛上,能知道改革开放?知道经济特区的钱比咱们在生产队赚工分容易吗? 如果真早知道,说啥我也不盖那房子了。咱们欠了那么多饥荒,到现在还有一大半没还。可崭新的房子就扔在那里不住了,多浪费?光想想你跟咱爹垫土费那些力气我都心疼。没日没夜的干,人都瘦了一圈。” 这事说到许闻心坎里了,他点头,叹息:“是啊!人都没有前后眼。要不然还真就不盖那房子了。将就到今年,来这里多好!” 许问心道,你们没有前后眼,但我是能预知啊! 那会儿许问也没想过会把许闻带出来,要不然肯定想方设法拦着他们盖房子。 只能说预知未来也算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她想了想安慰他们:“盖了就盖了!最起码还住了半年新不是?再说,就算以后真不回去了,大不了卖掉也不至于赔多少。” 桃源生产队人多地少,多少像许闻这样的小青年明明够格了还分不了宅基地。 光他跟许秋石自己推土垫的地基就值不少钱。 桑小青眼睛一亮,在许问身边坐下来,“你这主意挺好。依我看,等过年回去,咱们就把那房子卖了!” 许闻皱眉,“别胡闹!卖了咱们回老家住哪?” “你还打算回老家呢?我感觉过了年咱爸妈都会过来。一家人都在这里了,以后也就逢年过节还回去,挤挤就行了!” “咱爸妈说来了吗?”许问插了一句。 许闻摇头:“别听你嫂子胡说。咱爹咱娘可没说要过来。” 桑小青不服气道:“我才不是胡说!爹娘还没说过来那是不知道许问怀孕了。你写信回去跟他们说说这事,你看他们要不要来?咱俩在这儿,爹娘本就惦记。 问问又没有公婆,路远征那职业又照顾不上人。到时候谁伺候问问月子?难道你让她自己在月子里洗尿布做饭?” 许闻皱眉,这次没反驳。 桑心情说的这些他还没考虑,许问刚说怀孕,桑小青就已经盘算坐月子的事了他哪能想这么周到?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很大可能会如桑小青所说的。 许秋石跟朱美珍会带着许切,春生过来。 许切上小学,在鹏城也行,在彩虹岛也行。 许问舌尖抵了下后牙,想了想道:“房子卖了也不是不行。我看你们生意越来越好。真卖了老家的房子来这里扩一下门面也挺好。爸妈如果都来,那咱们一家人也都能经常见了。” 许闻也点头,“真都来这边,家里的房子要不要的都差不多。但是也没你俩想的那么简单说走就走。咱们根在生产队呢!再说,咱们是走了,可大姐还在公社呢!她怎么办?” 第150章 “一步步来。”许问道, “说不定咱们都来了,大姐一家也愿意过来做点小买卖。” “就是!问问才刚怀孕,还早着呢!咱也就是闲说话。到时候指不定又发生什么。”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 店里就开始进客人。 桑小青跟许闻回厨房忙活, 许问起身准备上楼。还没等上楼梯, 路远征跟二叔进来了。 许问只好又扶着腰重新坐了回来。 二叔把这阵子赚的钱都交给许问, “可终于算账了!天天拿着这么多钱我睡觉都不踏实。” 许问:“……” 就五百多块钱不至于。 第244节 倒不是一个多月赚了五百多,进原材料的本钱也在里面。 许问先抽出本钱放在一边。然后把剩下的钱分成三份,一份给了二叔,是他那四成,有差不多六十块。 嫂子们的也是六十块, 但, 是很多嫂子加起来才有六十来块。 许问自己只有两成不到三十块。 许问又从本钱里把二叔先行垫付的房租给了二叔。 “二叔。你回去后给货架归归类。这两次没给货的嫂子做的东西,你尽量给卖空了。如果不好卖的下周六送过来码头,我带回去。这些商品以后就先不上架了。一直供货的嫂子照常。除此之外,你再去周边生产队打听打听, 看有没有愿意把土特产放在你店里卖的。你可以抽个成给他们带卖。” 二叔连连点头, “那就又多一部分收入了。” 路远征皱眉,“你不带她们玩了?” 这个她们是指这两周没交商品的嫂子。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慈眉善目的菩萨?”许问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朝路远征阴森一笑。 路远征:“……” 菩萨不像, 白骨精倒是挺像。 他轻叹一声, “到时候,她们知道冤枉你了, 肯定会来道歉。你还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倒不是他想当老好人,只是彩虹岛太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会尴尬。 “当然不会老死不相往来。”许问摇头, “但是冤枉我的肯定得付出代价,以后还想跟着我做买卖的,得交摊位费。借二叔这里的柜台,就得再给钱!不愿意可以不跟我合伙,自己去卖呗!” 路远征:“……” 二叔:“……” 二叔本来还想问是谁冤枉许问,听完这句突然觉得是谁也不是很重要了,反正吃亏的不会是许问。 路远征没意见,高举双手表示支持:“你开心就好!” 傍晚,彩虹号按时返航。 许问坐在船舱餐厅里捏着二十几块钱,撇嘴:“都不够油钱!” 一个月四趟,赚二十多块,真心不够彩虹号的油钱。 路远征翻白眼:“现在彩虹号都是在部队加油,可没要你的钱!” 这是假“彩虹号”真战舰,必然不会让许问出钱。 卡亚号一天不走,就不会换真民船。 许问并没有被安慰到,撇嘴:“没要我钱怎么了?我出的主意给你们赚了多少钱?让我蹭两回也算奖励我,我蹭船蹭的心安理得!再说,现在不让我拿油钱,又不是一直不用我拿。等卡亚号走了,不还是得换回原来的彩虹号?而且我也不能一直用军船,早晚得买艘普通的货运船吧?” 这点钱别说买船,租船也不知道够不够一个月的费用。 路远征也不知道是该调侃还是该安慰她:“不算少了!一个月出头赚二十几块了。赶上一般工人的资高了。再说你们这个月去掉的本钱有点多。积压的货物也是本钱。租的店面也是本钱。虽然到手盈利不算多,但是好歹见着回头钱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帐不是这么算的。我二叔就是不卖嫂子们的东西,一个月也能赚五六十块吧?我哥之前赚得更多。当然,这还跟会不会做买卖有关系。至于嫂子们,这五六十块分到每个人手里怕是没多少。” 各个嫂子的货,出货情况不一样。像豆豆妈一个人就占了十二块,王玲玲也不少,七八块。有的嫂子只能分几毛钱。 但是像路远征说的,下个月没有租金这部分成本,收入就能上去了。 许问想了想哼唧了一声,“现在想孤立我的,以后也别想轻易上我的船!” 路远征这回识相地没劝她。 人性是复杂的。 大部分人都不只一面。 有些性格刚直的嫂子,看不惯许问跟卡亚号上的人打交道,会直接把对许问的敌意表现出来。 像这一种,其实还不怎么生气。 没什么脑子和判断力的人,当敌人也不值得太过重视。 但有更多的一部分人,敌意是暗戳戳的。 她们背地里可能也会骂许问是“卖国贼”,见了面却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这种热情可能来自于自身的性格,也可能来自于其他考虑。 比如她们的男人都算是路远征的手下,怕得罪许问了,路远征会给自家男人穿小鞋。 还有一些嫂子,纯粹是不想惹麻烦,反正也跟许问不算熟,干脆远着许问,连生意都不跟她做。 当然,也还有一部分嫂子,诸如李嫂,宋宝英,王玲玲,豆豆妈等都依旧无条件相信许问。 许问还想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干呕,听得她胃里跟着翻腾。 她侧了下头,是那个叫王倩的女同志,捂着嘴从她身边冲上楼梯往甲板上跑。 许问随手拿过手边的茶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觉得这味道会让心里很舒服,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心里那股子不舒服散了去。 “这什么茶?船上自带的?能不能要点回家?” 许问说着抬头看路远征,却见路远征一脸难受的地看着她。 “你这什么表情?”许问纳闷,“活像我喝的是敌敌畏一样。” 怕路远征不知道什么是敌敌畏,补了一句“就是一种物美价廉的农药。” 路远征上下牙齿合在一起活动了一下,还是觉得倒牙,忍不住伸手捂住腮帮子,问她:“你就不觉得酸吗?” 许问摇头,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茶壶,“茶还有酸的?” 她真没觉得。 路远征深吸一口气,看许问喝,他嘴里直冒酸水,“你喝的那是醋!” “啊?”许问眼睛瞪得溜圆,不太相信地看着手中的茶壶,“可这是茶壶啊!” “船上没喝茶的条件,喜欢喝茶的年轻人也少。所以船上的茶壶基本都用来装醋了。就算船上没有厨具,这船以前的炊事班班长喜欢喝茶。我们找不到装醋的就会偷他茶壶用。” 许问打开茶壶上的盖子闻了一下,确实一股酸味。 许问沉默了。 路远征也沉默。 过了会儿,两个人同时开口。 “我们?你以前就在这船上呆过?” “媳妇儿,怀孕也会破坏味觉吗?” 路远征先答:“有次出任务,在这船上呆过一阵,差不多一个月吧。” “我不知道会不会破坏味觉。但是我知道孕妇可能有一段时间味觉不稳定。” 虽然有了冬生这个儿子,但是怀孕还是第一次,许问也很忐忑。时不时就把魔镜叫出来,问一些孕期的知识。 像桑小青跟她说的那样,有一段时间,孕妇口味会很多变。 也许上一秒还能空口吃柠檬,下一秒就只想吃白米饭。 突然间会特别特别馋某样东西,真买回来就又不想吃了。 不过…… 许问看着手中的茶壶,不,醋壶,也抽了抽嘴角。 即使有心里准备,但是,味觉这么异常还是挺吓人的。 许问再抬头就看见路远征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她手里的茶壶。 她把茶壶往路远征的方向推了推,“怎么?你也想尝尝?” 路远征嘶了一声,又感觉嘴里开始倒酸水,一脸敬谢不敏,“我只是想起一句话‘酸儿辣女’,你这么喝醋法,是不是就把我闺女给喝没了?” 许问:“……” 她无语地翻个白眼,起身往外走,“你闺女没不没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脑子可能要没了。这种没根据的传言你也信。” “你去哪?”路远征拉开椅子,拿着 搁在桌上的腰带,跟上许问。 “去看看王倩,就是刚才跑上去吐那个姑娘。据说她在家就身体不好,我怕她在这里出事。” 路远征摇头,“应该不会。他们上岛之前统一安排过健康检查。” 彩虹岛上绝大多数都是官兵,他们需要保持绝对的战斗力。 如果来的人里有人携带传染病毒,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得确保上岛的人身家背景干净且身体健康。 许问闻言挑了下眉,跟路远征说了一下跟王倩聊天时她透露的意思。 路远征点头:“别的我不知道,但她确实是健康的。” 许问跟路远征走到甲板上时,王倩正扶着栏杆吐得撕心裂肺。 刚喝醋压下去的不舒服,又在听见王倩的呕吐声时开始翻涌。 她很想去看看王倩的情况,但是看起来,她的身体不太允许。 听过共情的,没听说过共吐的。 许问轻拍着胸口,背过身,仰起头。 “你先下去,我找人看看她。” 许问嗯了一声,让路远征扶回餐厅,重新开始押醋。 路远征喊了李嫂帮忙上去看看王倩,顺手塞给李嫂一杯温水以及两片晕船药。 果然,李嫂说,王倩只是有点晕船,没大碍。 来的时候风平浪静还好,回去的时候,起了风,深海中浪不小,一些晕船的人自然就会感觉到不舒服了。 许问这才放下心来。 路远征丢下狂喝醋的许问,跑去跟李嫂取经,问她怀孕的女人一般喜欢吃什么?该怎么照顾。 许问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忍不住翻个白眼,问李嫂有什么用?每个孕妇的妊娠反应都不一样。 还不如产检的时候问医生或者是问她本人。 第245节 许问的妊娠反应就这么开始了。 她依旧很少吐,但是吃东西变得特别难伺候。 今天还得重口味,重酸或者重辣,明天就吃水煮菜甚至是什么都不加的白米饭。 她这种状态肯定是不能吃食堂,路远征再忙也会坚持先给她做饭。 许问这几天多数时间都在给姑娘们上课。 第一节 课,她分享的不是学习经验跟知识点,而是教大家怎么自学。 许问认为,每个人接受知识的能力和速度是不一样的。 而老师讲课是普适性的要面对全班。 有人基础好听着会觉得浪费时间,有人基础差犹如听天书。 剩下的人一部分觉得很好,还有一部分可能觉得讲课方式没劲不愿意听。 有效的自学能少走弯路,多学东西。 尤其是大学里,自习更重要。 来到这里的年轻女同志们,大家基础不一样,会的东西不一样,但是目的一样,都是为了考大学。 许问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全方位二十四小时陪着她们,也做不到一对一辅导。 所以得先教会她们自学,这样每个人先把会的学了,啃不动的再来问她。 第一天上课时,有一部分姑娘意见还挺大,觉得被许问骗了。 她们是冲着许问的经验和学习方法来的,谁知道许问却教她们自己学。 如果自己学,她们千辛万苦来海岛上做什么? 在家学不好吗?有吃有喝有正经的房子住。 这里条件这么艰苦。 许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发了一套卷子下来,考了一天的试。 回头送去给宋宝英,让她们帮忙批改。 那些姑娘们见抗议无效,也只能忍气吞声跟着学。 来都来了又不能想走就走,不学还能怎么办? 许问也确实没办法把更多的精力花在这些姑娘们身上,因为3d打印机终于能工作了。 第151章 营部广场上, 所有的人围绕在打印机旁,巴巴地看着。 许问作为“创始人”肯定也得在现场。 打印第一面墙时,还会有些不太流畅的地方需要调试。多费了不少时间, 大约用时一整天。 到了第二堵墙就比较顺利了, 效率大大提高。 等到第三堵墙时, 已经只需要十二个小时。 再往后效率也没再明显提高, 应该是现有水平能达到的最高速度。 这仿若奇迹一样的打印机,引起了整个彩虹岛的惊叹! 谭长林和罗泽民这两个大男人开心地像俩幼儿园的孩子,又喊又跳! 在一片忙碌中,国庆节又来了! 慰问团照例上岛。 今年除了慰问团,岛上的嫂子们和新来的年轻女同志们还有幼儿园和小学的小朋友们都准备了节目。 现场气氛特比往年都热闹一些。 尤其是年轻女同志们上台表演的时候, 台下的喊好声几乎要掀翻彩虹岛。 许问捂着耳朵, 靠在路远征的肩膀上,咯咯直笑。 吵是吵了点儿,这才叫有烟火气。 表演刚刚过半,有人匆匆来找路远征。 许问直起身子, 好方便路远征端正姿态跟人说话。 来的人许问见过, 就算没见过光看他全副武装的模样也知道是岗哨。 许问听见他跟路远征说卡上号上的人动了,有武装集合的迹象。 路远征有些纳闷,自打卡亚号撞上彩虹岛上以后, 一直是缩头乌龟状态, 这会儿怎么开始动了? 难道想趁岛上过节攻岛? 这不是小事。 路远征下令演出暂停,全体官兵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大部分人调去彩虹岛四周,一小部分留下保护慰问团、年轻姑娘们以及嫂子和孩子们。 许问快步跟上路远征。 “你留在这里。”路远征表情很严肃完全命令的语气,不容许问反驳,大有许问不同意, 直接当场敲昏她的意思。 许问忙后退两步,“你别激动。我就是想问问你,缺不缺个翻译?” 路远征手抬到一半僵住,啊了一声。 岛上其实还留有翻译人员,但是他们沟通起来还不如许问。 路远征想了想带着许问往外走,同时吩咐文书给许问拿了一套防护。 彩虹岛的官兵并没有防弹衣,所谓的防护不过是一个军绿色钢盔。 许问头小,戴上钢盔被遮了大半脸。 她跟着路远征上了车。 这回不是闹着玩似的电动车,是一辆军绿色吉普。 吉普飞快驶向悬崖方向。 他们赶到悬崖边上时,双方都已经全副武装,只等各自主官一声令下开始战斗。 许问有些忐忑,两辈子第一次这么接近战争,确切地说就置身战争现场。 她身为翻译肯定不能躲在人后。拿了个喇叭站在悬崖边上,朝卡亚号上喊话。 许问恐高,平时不会离悬崖边上这么近,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路远征知道她害怕,手在背后撑着她。 看在底下的卡斯特眼里,活像是路远征强迫许问,要威胁着把她退下悬崖一样。 卡斯特喊了一句:“我们f国的勇士,从不拿女士当盾牌。” 许问:“……” 路远征见许问迟迟不开口,问她:“他说什么?” 许问抿了下唇,犹豫要不要开口。 路远征身边的军官有刚从军校毕业的,英语不如许问好,但是能听懂这一句,主动开口翻译:“他说我们不爷们,拿女人当挡箭牌。” 路远征:“……” 许问怕路远征再让她翻译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抢着开口:“你们为什么想要攻打彩虹岛?是不想和平相处了吗?这是你们自己的决定还是你们国家的意思?知道你们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卡斯特惊讶了,“什么?难道不是你们要来打我们吗?” 许问:“……” 不用路远征指挥,许问自己开口问明了原委。 原来卡斯特他们以为岛上这么大的动静,人声鼎沸佛若战士出征前践行一样。 他以为,是彩虹岛要出兵攻打他们。 没说的是,卡斯特他们虽然死不承认声呐装置是他们放的,但是实际上就是他们做的。 而且刚布置下去没几天的装置悉数被路远征的人收走,只剩寥寥无几几套装备对他们打击还是挺大。 他们自己也清楚,这叫睁眼说瞎话。 一直都怕彩虹岛上的官兵真急眼了跟他们干架。 这会儿听见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慌。 许问解释了国庆节的意思,表示这是自己国家在庆祝,并没有攻打他们的意思。 两边的人听完许问的翻译,都哭笑不得。 只路远征多少有点悻悻,就私心而言,还是挺想两边打起来。 这样他就能趁机揍卡斯特一顿。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干这种祸国殃民的事。 于是重新整队带回,继续未完成的演出。 折腾一遭,氛围散了不少。 许问有点累,强撑到冬生表演结束,领着他回家了。 国庆节和之前一样,官兵轮流休息。 跟去年的区别在于,去年只有一艘定时定点去中兴岛供大家去游玩的船。 今年多了个鹏城给大家选择。 多数外出都是结了婚的官兵带着家人一起。 第246节 少部分单身的外出采买生活必须品。 只有极少数新上岛的年轻姑娘也选择了外出。还不是自己单独外出,而是跟同样单身的战士结伴同行。 这样的进展羡煞了这位幸运儿的战友们,也着实惊到了许问。 姑娘们上岛才几天? 这速度让许问想起了上辈子开学的军训,往往为期半月的军训总能产生几对情侣。 路远征说那个小伙子会找到对象也不意外,人勤快会来事嘴还甜是个招小姑娘喜欢的类型,要不是岛上条件就这样,估计早就结婚了。 许问:“……” 国庆期间许问反而很少有时间外出。 造船的设计师来了。 不是许问他们以为的年轻设计师而是一个头发花白但是很精神的老设计师。 这设计师有个很符合他职业的名字,叫马亮。 很容易让人想起童话故事中那个男孩和他的神笔。 马亮还带了个学生,叫邓凯。 有意思的是两个人刚上岛时的态度。 马亮笑呵呵地平易近人,主动跟许问搭话,邓凯却有点像刚上岛时的谭长林,有点傲。 这么一上了年纪的设计师亲自来岛上给许问当画笔,许问哪还好意思东奔西跑? 老老实实留在岛上陪老设计师画图。 至于邓凯,他的工作内容更多的是照顾老设计师以及给他当助理。 冬生没事干,经常会跑来跟在一边看。 他才五岁半,其实坐不太住,经常往外跑。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必须得承认,行家就是行家。 许问一形容具体的样子,老设计师就知道那是什么零件,用来干什么。 老设计师画的是草图,寥寥几笔就是一张图,在许问看来他画得还没自己好。 但实际情况是就像是医嘱。虽然外人看都是天书,偏偏护士跟药房的人一看就能明白大夫写的什么以及如何用药。 邓凯就像护士或者药房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马亮画的是什么。 马亮画草图后,邓凯重新描绘。 他画得很认真,画出来的有点像许问上辈子见过的那种图纸。 平面或者立面,每个零件都标着序号以及名称。 他重新描绘后的才是日后真正能造船用的图纸。 这老设计师似乎在他们单位特别有名,以至于连振兴专门从海城跑来看他。 宋学勤也作陪,那路远征更得陪着。 冬生开心了,冬生跟连振兴关系不错,一口一个连伯伯,跟在连振兴身边。 除去许问这一组人,还有一组人没放假,就是打印墙体的官兵们还有谭长林跟罗泽民。 他们分成几组,轮流值班。 一堵堵墙体,成功的立在广场上。 连振兴宋学勤以及马亮都来参观过。 谭长林似乎也认识马亮,或者说听过,对他毕恭毕敬的。 这一点还是让许问挺奇怪的。 马亮在听说这也是许问研究出来的成果之后,对许问的赞赏直接溢于言表,“后生可畏啊!许问女同志,你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宋学勤立马接话夸许问。 他跟许问见面次数也不少,相对熟悉一些。 相对来说连振兴跟许问不太熟。听着宋学勤滔滔不绝,他不服气地嗤了一声,“看你那一脸得意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许问同志是你女儿!” “不是我女儿却是我儿媳妇!”宋学勤一脸骄傲。 “还是我儿媳妇呢!” 路远征:“……” 有没有人问过他愿意不愿意当儿子? 虽然他也没拒绝的余地。 俩人明明还没老到像小孩,却偏偏这么幼稚。 站在一边困到一直打呵欠的谭长林,侧过头问许问:“我当初刚上岛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哥们这么傻?” 许问啊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邓凯。 她歪头想了想,点头,“人家比你上道快。” 谭长林一直傲到许问发火才低头。而邓凯没用三天对着许问就跟对他老师马亮基本上一个态度了。 谭长林:“……” 许问又道:“没想到你对自己认知这么清晰,确实挺傻。” 谭长林:“……” 他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有点同情,那些说你坏话的女人了。” 许问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些骂她的嫂子们。 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许问虚心请教:“为什么?” “她们下场一定比我惨。” 许问:“……” 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在忙碌中,墙体打印完了一半,反声呐装置也都装了上去。 虽然路远征他们单位没有这么先进的装置但是他们很聪明,把从海底缴获来的声呐改了一下,不为他们所用但是绝对也不再为卡亚号所用,而且释放不同于原来的声波,特别容易干扰卡亚号上的接收装置。 彩虹岛上所有能动的大型机械,比如吊车,超长板车,就连装甲都出动当运输车用,合力把打印出来的墙体挪到海中。 墙体上绑了很多绳索,全部都牵在蛙人队伍的手中。 因为即使吊车上了运输舰,吊车臂也够不到海底。 这些墙体的材料和重量注定它们是要沉入海底的。 船上的战士和蛙人战士们硬生生凭人力不让墙体歪倒,还得牵引着它们落到合适的位置后固定。 光想象也知道这是一项危险费力的工程。 固定完成以后,这些锁链也不拆,直接钉在海底,以防它们万一倒向卡亚号。 一开始卡亚号上的人不知道他们做什么,卡斯特还站在甲板上看热闹。 两天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不是傻子,很清楚这墙是用来干什么的,更清楚墙上涂的材质以及装的那些声呐是用来干什么的。 从那天起,卡斯特再没上过甲板。 一周后,卡亚号就成了坐井观天的“青蛙”。 四面墙把卡亚号围得死死的,不爬到栏杆顶上都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他们的视线只剩卡亚号上方一块小小的天空。 谭长林跟罗泽民功成身退,先行离岛。 他们走的时候,许问去送的。 罗泽民还好,他跟许问是合作伙伴经常见,甚至有几分迫不及待想离岛回鹏城想大展身手的兴奋劲儿。 谭长林相反,特别依依不舍的样儿。 许问逗他:“这么舍不得走,你留下来不要走了。” 谁知道谭长林竟然真得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才摇头:“现在不行!我的同事说,项目还没完成。我得回去完成我的项目再回来。” 许问只当这是拒绝,没多劝。 f国收到卡亚号的消息后,难免会提出抗议。 可惜抗议也没用。 你要不愿意,那你把卡亚号开走啊! 开不走? 开不走你在我们家停着,我好心给你的船盖个棚子,你要有意见那你就是恩将仇报或者别有用心。 再说,在自家盖个棚子还用别人允许吗?一没占别人地二没有影响邻居的行为。 让我们拆掉? 凭什么拆? 你莫非对我们的领土有什么非分之想? 还是你们的战舰停在这里别有企图? 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f国能承认吗?当然不。 但是这样,不管卡亚号的目的是什么,失去了眼睛和耳朵,也无法实施原来的计划。 他们的声呐不起作用了,他们的人再也无法从海底偷溜出来。 卡亚号以及船上的官兵活像在坐牢。 第247节 这一回卡亚号的维修工程师终于买到了“稀缺零件”,没多久就送到卡亚号上,表示船修好了要开走。 路远征他们移开了尾部一面墙放卡亚号走人。 至此,家门口的钉子终于拔出了。 彩虹岛全岛欢呼。 为了庆祝这一刻,晚上岛上举办了篝火晚会。 确切地说是灯光晚会。 这么大热天不适合点火。 许问的妊娠反应也进入了尾声,小肚子慢慢凸了出来,但是不会再喜欢奇怪的口味,也不会早晚干呕。 怀孕四到六个月,据说是怀孕阶段最舒服的时候。 基本上不影响正常生活。 像晚会这种事是可以来参加的。 依然是熟悉的自助和烧烤。 许问的女学生们也来参加了。 现在的她们一个个都把许问当成榜样,对许问佩服地五体投地。 最开始还觉得上当受骗,因为许问也不怎么讲课堂上的东西,除了教她们自学,也没怎么上过课。 半月后,许问又发了一次试卷,虽然卷子不是上次那一张,但是题型差不多。 等到宋宝英她们几个帮着阅完卷之后,许问把两次的卷子都发给了大家。 第一次的试卷,能考到八十分以上的寥寥无几,及格的都不到一半人。 第二次,考到八十分以上的有三分之一,及格了三分之二。 这主要是因为大家在所在地受到的教育不一样,文化程度也不一样。 两套难度类似,甚至第二套卷子难度略高于第一套。 两次成绩的对比过于明显,由不得大家不心服口服。 见大家基本掌握到了自学的技巧之后,许问才开始教高考相关的内容。 别说许问有魔镜这个作弊神器,就算没有,单单许问自己的真实文化水平,教这个年代的高中生也跟玩一样。 很多未来的学习经验和方法拿到现在那真的都很宝贵。 再说几十年后的高考和现在的高考根本不是一个难度。 若许问有心,完全可以自己创业开个辅导学校。 毕竟现在个体经济越来越自由。 说起创业,罗泽民才是一把好手! 他不光有技术还特别有生意头脑。 第152章 卡亚号被逼离开肯定是要上报纸头条的。 立体打印技术轰动了世界。 罗泽民早在打印机刚开始做就开始申请专利, 这会儿流程已经走完大半。 趁着3d打印机惊艳全世界,且初一面世就成为驱逐卡亚号的功臣,罗泽民的工厂开始营业了。 他因此打了一波好广告, 直接把刚开业的工厂塑造成了爱国的技术一流的国产工厂。 当然, 广告这事是许问教的, 毕竟她也是罗泽民的合伙人。 外界不知道许问的存在,只知道罗泽民发明了3d打印机。 这也是许问的意思。  罗泽民以为许问是因为军属的身份比较低调所以也没多劝。 其实是许问不想过于出人头地, 主要是怕出名后麻烦不自由。 她只想躲在大佬的背后赚钱。 对,赚大钱。 罗泽民的打印机公司因为这事直接一步到位,名利双收。 鹏城政府还因此给他减免了很多税收, 在相关政策上给了不少的扶持。 很多世界知名的大公司都纷纷朝罗泽民抛来橄榄枝求合作。 毕竟3d打印机能应用的范围太广了。 尤其是还有许问的提示,什么制造业, 医疗行业都可以用上。 可以预见的, 再过不久,等罗泽民跟那些合作商把合同一签, 她会有最起码五位数的进账。 “等钱到手,我要买房!”许问挥舞着路远征刚给她烤好的鸡翅尖, 盘算还没到手的钱该怎么花。 话音刚落, 又哎呀了一声,捂着肚子。 路远征忙放下手中的烤串,凑过来问她:“怎么了?” 许问目光柔和, 语带惊喜:“他(她)动了!” “真的?让我摸摸。”路远征忙把手贴在许问的小肚子上。 “你应该摸不到。他(她)力气还太小。就好像我肚子是个鱼缸, 里面有条游来游去的小鱼,轻轻碰了一下鱼缸壁, 很轻。”许问跟路远征描述那种感觉。 路远征确实没感觉到,想象着许问描述的样子,笑:“我闺女就是可爱!” 许问:“……” 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天天坚持自己会生个女儿。 路远征收回手,继续当许问御用的烤夫。 几个嫂子突然凑了过来。 “问问嫂子,有空吗?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许问大约猜到她们几个来的目的,不过不太想理,声音有些淡:“有事吗?” 路远征也能猜到,主动让地方,“我去转一圈。” 每次这种场合,都少不了他得发言讲话。正好有她们陪着许问他也放心离开一会儿。 就算不放心,一堆女人说话,他也插不上嘴。 路远征离开后,几个人围着许问坐下。 许问顿时没了胃口,把手里的烤串放回烤架上。 一个嫂子讪讪地笑道:“嫂子,我们是来给你道歉的。” “咱们有过节吗?为什么跟我道歉?”许问假装疑惑。 那几个嫂子是真内疚,都垂着头,不敢看许问,也不开口。 许问当然更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沾了水的帕子擦手。 总得有人第一个说话。 这些嫂子能那么武断地骂许问本身就说明了她们不是稳重的性格,容易冲动。 冲动的人哪里能沉得住气。 终究还是性子急的先说话,“嫂子,之前冤枉你的事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只看见你跟卡亚号做几次生意就说那么难听的话。” “我觉得……”许问把脏了的帕子折起来放在一边,“你们那不叫‘说’应该叫‘骂’毕竟‘卖国贼’的帽子都给我扣上了。” 用“说”这个字可太轻描淡写了! “对不起!”领头说话的嫂子朝许问鞠躬认错。 许问歪头:“我要是不原谅你们会怎么样?” 来道歉的嫂子们:“……” “我如果不接受你们的道歉,你们接下来会不会又该说我‘小心眼’‘拿娇’‘不容人’?” 领头的嫂子面上一僵,干笑道:“怎么会呢?!” 以前可能会,现在真不敢。 外界都在传3d打印机是那个罗总弄的,但岛上的人都清楚真正的发明者是许问。 就算她们不知道,自家的枕边人也不是傻子,知道那些打印机真正的发明者是谁。 其实她们的男人不止一次跟她们说许问肯定不是卖国贼,但是她们不信。 惹急了还会骂自己家男人,说他们被许问的美貌迷惑了心智。 气得自家男人都想轰她们回老家。 许问之前接近卡亚号肯定是别有目的,否则她不能上过一次卡亚号之后就再没跟卡亚号的人打交道。 更重要的是,许问才下卡亚号没几天造船的设计师就上岛来找许问。 但凡聪明点的,都会往一个方向猜。 那就是许问应该是在卡亚号上得到了什么重要的秘密。 这样的许问如果还是“汉?奸”“卖国贼”,那也没几个人还能说是爱国。 开始嫂子们还不愿承认自己错了,这眼看着卡亚号被逼走了,而许问就是最大的功臣。那么辱骂功臣的她们算什么东西? 如果这还不重要,那切身利益就重要多了。 岛上的嫂子们跟着许问赚钱越来越多。 第一个月大部分人只有寥寥几块甚至几毛大家还不羡慕。 第二个月分红,大部分嫂子都分了两位数,尤其是豆豆妈,赚的最多。 第248节 谁会跟钱过不去? 那些没说过许问坏话只想着跟许问保持距离想当墙头草的嫂子们第一批眼红反悔,忙组团去找许问,说手里的事已经忙完了,想重新跟着许问做买卖。 许问当然没答应,只说自己二叔店里的位置已经租出去了,让她们自寻其他门路。 大多数嫂子都没什么文化,哪里会做生意?更没有这种代卖的门路,还是得求到许问头上。 许问再三拒绝后,有反应快的嫂子咂摸出来滋味了。 最后一次是集体去的,说尽了好话赔礼道歉,许问才松口。 许问表示,想再让她帮忙也不是不行。但是,当时因为大家都不打算再做买卖,所以平摊房租的时候就没算她们而且现在二叔已经把店里多余的展位租出去了。她们想再加入,肯定不需要再分摊房租了,但是得拿展位费,按月交。 虽然数额不大,但是算下来,肯定比当初均摊房租的嫂子们出的多。 不仅如此,分红比例也会比原来少一点儿。 有嫂子不满意,质问她:“以前都是四成,现在为什么就少了一成?” 许问掀眼皮看了问话的嫂子一眼,“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一句话挤兑的当场所有嫂子红了脸。 以前许问把她们当朋友带着她们赚钱,自己不赚也保证她们多赚一点儿。是她们不信任许问在先,怕许问出事自己受连累,自发疏远了跟许问的关系。 最多也就比说许问坏话的嫂子们略好一点点儿,实际上比那些嫂子还气人。 那些嫂子最多是无脑,一般人不会跟无脑的人计较,却一定不喜欢那种两面三刀的人。 她们先伤害许问在先,现在看许问带着其他嫂子赚钱了,再想回头来分一本羹。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一个个悔不当初,但也只能答应。 不仅如此,许问还提了个要求,让她们交一部分保证金,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按时按量的交货。如果做不到押金不退。 想退出最少提前一个月打招呼,清完货才会退押金。 许问当然也不会轻易原谅这些骂过她的嫂子们。 她点头:“既然不会我就放心了。那各位请回吧!” 言下之意,她并不想原谅她们。 领头道歉的嫂子,一咬牙:“许问嫂子,我们真知道错了!就算你不原谅我们,总得给我们一个表示诚意的机会,让我们弥补一下?” 她身后的嫂子们纷纷附和:“对,嫂子给我们个机会吧?” 许问表示不需要弥补。 不原谅弥补什么。 但是,这些嫂子十之八九是急性子,大有许问不点头她们就不走的架势。 许问坐久了依旧会腰疼,不愿意跟她们掰扯,只道:“那让我想想,想好了再说。” 嫂子们这才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还一直嘱咐许问,一定好好想想。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全程旁观的宋宝英等人一走就一脸嫌弃。 豆豆妈也点头:“对!当初那么跟她们解释说许问嫂子不是这种人。她们就是不信!” 王玲玲也附和道:“咱们岛上没沾过许问嫂子光的还真不多。几乎没有。” 李嫂也道:“可不是?!我的小卖部,宋宝英嫂子的学校,还有你们现在做的生意,不都是许问嫂子给大家谋的福利?人啊!总是只看见自己难看见别人。” 许问见她们几个比自己还气愤,摇头失笑。一打眼只看见豆豆,皱了下眉,“嫂子,看见冬生了吗?” 豆豆妈侧头看了豆豆一眼,“咦?”了一声,“刚才还在这里坐着呢?!” 豆豆小声道:“他好像回家了。” “好端端,冬生为什么自己回家了?”豆豆妈问她。 豆豆摇摇头,也是脸茫然表示不知道,说玩着玩着冬生就自己跑回家了。 许问忙让宋宝英一会儿跟路远征说一声,自己先回家。 许问到家时,冬生躲在自己屋里生闷气。 也不知道小时候吃百家饭吃的没安全感还是被那群战士带歪了。 许问发现冬生每次生气,不是告状或者寻求帮助,而是找个角落自闭。 一般的孩子不开心了都会大哭大闹,冬生不是。 他会把自己关“小黑屋”。 如果不高兴了他第一反应是转身找个墙角面壁,或者躲去卫生间这种地方。 就像上次许问怀孕闹乌龙,他怕许问跟路远征不爱他时那样,不跟他们哭也不跟他们闹就找个那么隐蔽的树洞躲起来。 许问试着跟他谈过几次,告诉他得学会表达和沟通。 不过作用不是很大,许问想这应该是性格原因,也就没再强求。 因为冬生其他时候都特别乖,很通情达理,也特别聪明,学东西很快。 唯独这个习惯改不了。 许问坐在冬生身边,柔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豆豆不跟我玩。” “啊?”许问有点懵,“豆豆不跟你玩什么意思?你们俩不是最好的朋友?” 岛上的大人都喜欢逗他们俩。 豆豆和冬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两小无猜。 冬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她最好的朋友是谁?” “我和刘斌。” 许问彻底懵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又是你和刘斌?刘斌是谁?” 也许见面能认识,但是岛上的嫂子一般叫孩子都是叫乳名,许问很难把孩子跟他们的大名对上号。 “刘斌就是小胖。他总跟我抢豆豆。今天晚上豆豆跟他一起玩了没带我。” 许问:“……” 许问惊了。 这是吃醋吗? 好吧!应该就是吃醋。 毕竟吃醋也不是情侣间的专用词。 争宠也算。 许问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就因为豆豆今晚跟小胖玩没带你你就不开心躲回来了?” 小胖她知道。 这年头条件苦,胖子特别少。 小胖就是刘斌,家里条件略好,家里人对他这么一个独苗苗也是极尽宠爱,所有好吃好喝的都喂给他。 硬生生把七八岁的孩子喂成七八十斤。 他妈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才带着他躲来岛上找他爸,就想着看他能不能瘦一点儿。 小胖的外号就这么来的。 冬生没说话。 许问耐着性子继续问:“那你躲回来图什么?在等豆豆哄你?” 冬生还没说话,但表情有点松动。 许问深吸一口气,再问:“那如果豆豆不来哄你,你是打算永远不跟豆豆玩了吗?” 冬生猛摇头:“我要跟豆豆玩!我就是不喜欢她跟小胖一起玩!” 许问顿时有点牙疼,小孩子之间的官司可比大人之间的官司难断多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劝比较委婉,干脆直白道:“冬生,首先你是个男孩子,豆豆是个小女生,你不能总让人家豆豆哄你。” 这样以后怎么找媳妇儿? “另外,每个人都可以有不止一个好朋友。就是说你跟豆豆是好朋友的同时也可以跟文文姐姐当好朋友。这并不冲突。” 冬生垂着头,“可我不想跟文文姐当好朋友,我只想跟豆豆当好朋友。” 文文姐姐有自己的好朋友,他们都是大孩子。 许问:“……” 她闭上眼睛问魔镜:魔镜魔镜,五岁多的小朋友不会早恋吧?! 第153章 魔镜:“……” 魔镜幽幽道:“肯定不会。五岁的孩子都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他们感情很单纯, 只知道喜欢谁不喜欢谁。” 许问一想也是,于是放心了。睁眼开口:“我只是打个比方。就像你跟福娃总是好好朋友吧?你会因为福娃就不喜欢豆豆了吗?” “不会。” “那豆豆也不会因为刘斌不喜欢你。再说,他们只是在一起玩, 你完全可以加入一起玩啊!这样你就还能跟豆豆一起玩还能多一个朋友不好吗?” 冬生想了想, 还是摇头:“我就是不喜欢他们一起玩!我只喜欢跟豆豆玩不喜欢跟刘斌玩。” 许问:“……” 倔起来的小孩确实不可爱。 第249节 以前路远征说冬生容易钻牛角尖, 许问还觉得是沟通有问题,现在看来路远征说得对。 想了半天,许问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劝,对冬生道:“可是, 你在这里不开心并不能解决问题呀?你看你很生气。豆豆还是跟小胖玩的很开心, 并且豆豆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她只会觉得你不想跟她玩,那她会伤心,小胖趁机哄她,那他们就会成为更好的朋友而且会慢慢疏远你, 这样你可就真失去豆豆这个好朋友了!” 冬生蹭一下站了起来,吓了许问一跳。 大约喝牛奶的关系,冬生这一年没少长个子,这么站着比坐着的许问还高, 一脸不甘:“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那你还在家生闷气?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让豆豆更喜欢你?” 冬生深以为然,点点头, 溜下床找鞋穿鞋。 许问明知故问:“你去哪?” “去抢豆豆!” 许问:“……” 许问怕再被那些嫂子们缠上, 加上她腰疼的毛病并没有好转,干脆留在家里休息。 怀孕四个月, 小腹已经明显能看出来。 许问双手盖在小腹上, 还在回味那近似错觉的胎动。 十六周,她的孩子第一次跟她打招呼。 许问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轻轻在小腹上拍了拍:“宝宝, 不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 卡亚号的图纸在十一月中旬全部画完。 马亮如获至宝,邓凯也激动到不行。 他们带着画好的图纸走时,特意来跟许问告别。 “许问同志,坦白说,我来的时候其实没信心你能记清多少。我为当初的偏见向你道歉。”马亮作为一个长者也是行业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坦荡地承认自己当初轻视人的错误,朝许问歉意地弯弯腰。 许问忙摇头摆手表示不用:“您别这么说!我确实是个外行什么都不懂,只是记忆力稍微好一点儿。” 轮到马亮摆手,“你太谦虚了。这可不叫好一点儿!简直是惊为天人!” 其实本不该马亮来彩虹岛,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造船设计师,而是某驱逐舰的总设计师。 “在看见你们图纸之前,我们的项目一度陷入了瓶颈,一直无法突破。看见你的图纸后,我也只是抱着来寻找灵感的态度过来的。” 当时马亮觉得,来到彩虹岛就算许问这里不行,最起码能亲眼看看卡亚号,说不定能有些灵感。 却没想到来了看见卡亚号后更受打击,卡亚号的技术领先他们太多太多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感受挫折感就被许问的打印机惊艳到了,还赶上给卡亚号送行。 实在让人太痛快! 更没想到,许问的记忆力如此恐怖,她真得清清楚楚牢记她看见的所有。 有这些图纸,不用多久,他们就能造一艘比卡亚号还要先进一些的战舰! 最初马亮跟邓凯是日夜赶图,生怕画慢了,许问再给忘了。 但是马亮年纪大,没熬几天身体就受不了病倒了,这样反而更耽误进度。 许问一直安慰他们,说没关系,慢慢画,这样能画得更精细一些,让他们放心,只要她看见过的一定不会忘。 能忘么?那是魔镜拍的照片,忘了再看一遍就是了。 马亮长叹一声,难掩赞赏,“你真是位了不起的女同志!我代表我们科研院跟你说声谢谢!” 马亮鞠躬,这一句除了道谢也算是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惜许问还不太了解什么是科研院,不明白他这句话代表的含义,连忙扶起马亮,连声道应该的。 马亮上了船,想了想又倒回来问许问:“你愿不愿意来跟着我学学设计船?” 许问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好意思,马工,我还在读大学,同时还是个孕妇,暂时分不出精力。” 马亮也知道这些,就是惜才,只能遗憾离去。 路远征搂着许问的腰,感慨:“真快!一年又要结束了!” 一晃到了七九年12月。 路远征打了休假报告。 他们每一年都有一次假期,今年加了些,有两个月。 当年的当年算,过期作废。 跟许问认识是他七七年休假。 去年回老家是七八年休假。 现在休七九年的。 路远征跟许问翻过日历。 八零年的春节是在阳历2月份。 许问期末考试在1月底。 也就是说他们有一个月的空余时间。 趁着许问肚子还不是特别大,行动还能自理,一家三口商议过后,决定带着还没有表决权的许问肚子里的宝宝,一起游山玩水慢慢回到北方。 以前还顾及钱不够,现在的许问是个小富婆。 许闻给她交房租,还给她分红,还还她一部分盖房子时的借款。 都不能不要,否则许闻不安心。 这些就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的路费了。 收入大头来自罗泽民。 他一次性就给了许问两万块,还告诉许问这只是定金。 等订单完成,还会有更多钱。 两万块什么概念? 大约能买之前许问心心念念要的那台配置还不算好的计算机,约等于未来一百二十万那台。 许问觉得七九年,万元户的稀缺性大约跟几十年后高考大省考清华北大难度差不多吧?! 路远征看见这两万块受刺激不小。 这一年彩虹岛上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是卡亚号这事处理的特别漂亮,他军功章又多了两枚,其中一枚是许问的功劳,她不是军方的人,功劳记他身上了。 二万块钱厚厚一沓,军功章小小两枚,摆在一起,视觉冲击有点大。 路远征身上多少带点北方男人普遍会有的大男子主义,主要表现在养家糊口这事上,感觉这是自己的责任。 他自认为个人能力还可以,才二十五岁已经是个副团级干部,平均下来一个月津贴也能到三位数,勉勉强强也算的上是青年才俊吧?! 最起码这样的履历在军内还是挺优秀的。 可再优秀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 路远征长叹一声幽幽道:“媳妇儿,虽然软饭好消化,但对牙齿不太好。” 许问被逗笑了,“路远征同志,你是不是自卑了?” 路远征目光再次落在那叠大团结上,轻叹一声:“多少有点儿。” 钱,谁不喜欢? 但,妻子一笔收入比自己十年赚的钱还多。这事搁哪个男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点别扭。 抛开职业的光环,路远征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许问想了一下,推着路远征坐在沙发椅上,自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今天得好好谈谈?” 换来路远征讶异地挑眉,“不用吧?我没那么小气!我媳妇儿这么优秀我很骄傲!” 他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见不得许问比他赚钱多。 这是许问能力的肯定。 “一个两万块也许不至于。那是十个两万块呢?一百个两万块呢?” 路远征抿了下唇,那刺激可就真大了。 “我不是个贪心的人,不想扬名立万活得特别累。我只希望跟你跟我们的孩子简简单单生活在一起。可也不愿意我们的生活过得匮乏。未来经济会发展的十分迅速,坦白告诉你,工资是涨不过房价的。 我不想当什么女首富或者女强人,但是还是会希望咱们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一点儿,将来孩子们的选择可以多一些。” 路远征静静地听着。 “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钱,但我不希望这件事给你过多的压力。” 路远征没说话,视线再次落在那两万块上。 “同样,我也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的工作。你很适合当军人。”许问拿起那枚奖章轻轻放在纸币的最上方,“在我眼里,这一枚奖章的重量远远大于这些钱。因为钱谁都可以赚。在很久以后会有一句特别流行的话说‘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对赚钱而言机遇有时候比能力更重要。 可对战争而言,没有侥幸一说。这枚奖章背后代表了被你和你们守护的领海完整、领土完整,再往大说就是百姓们的安居乐业。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在我眼里拿枪指着卡斯特的你,是最帅的!” 路远征咬了下舌尖,总结:“媳妇儿,你这是想跟我说,以后咱们家你赚钱多是常态,让我安心吃软饭吗?” 许问听出他心态还算谈定,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你真得是个特别优秀的军人你的主场就在这里,不要因为自尊心作祟把目光放到那些你并不喜欢的领域去。” 路远征轻笑了声,摇摇头又点点头,“行!换你养我吧!” 他知道许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安慰他也是告诉他不要因此再动转业的念头。 路远征伸手勾住许问的腰,“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虽然有点点不是滋味,但是我会更努力的。努力配得上你。 许问,我很开心你会顾及我的感受,认真的安慰我。但是,没本事的男人才会介意老婆比自己赚钱多!有本事的男人都会努力变得更优秀,直到能配上心爱的女人!” 无论任何理由,嫌弃女人比自己努力以及能力比自己强的男人,都配不上优秀的女人! 不过…… 路远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我的意思是我在其他方面更努力更优秀。” 就目前来看,他就是壮烈牺牲了,也换不来两万块慰问金,指望津贴就更别想了。 第250节 只能,在自己的职业范围内变得更优秀,让她引以为傲的那种!” 许问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路远征接着道,“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说说我的意见。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这点不能变。虽然我的津贴不算多,但是应付一家人吃喝用度应该也够。至于你赚的钱要投资也好,买什么稀罕东西也罢我都没意见。” 许问没说话。 路远征下巴垫在她肩膀上,“给你男人留点发挥的空间。” 许问嗯了一声应下。 她认为这是一场有必要的谈话,避免将来双方因为这事闹矛盾甚至产生隔阂。提前把话说开对他们的感情以及家庭和睦都很重要。 路远征赞成她的做法,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和生活。 过了几天,路远征的休假申请批了下来。 他们的行李也整理妥当。 许问路远征带着冬生,先到鹏城去跟许闻和桑小青还有二叔道别。 许闻跟桑小青是做生意的,不能这么早就关门回家过年,他们最起码得一个月后等工地上都放假才能回家。 然后一家三口从鹏城出发一路往北。 以路远征现在的级别,是可以买火车卧铺的。旅途相对来说就没那么痛苦。 他们第一站还是桂林。 因为上次路远征缺席,许问总觉得那么美的风景中有一点点的遗憾。 从桂林离开又到九寨沟,从九寨沟出来再到张家界,最后还去看了兵马俑。 照例是边游边学。 以前许问只讲地理和历史以及当地相关人文。 加上路远征以后,冬生的旅途中又增加了很多军事相关的内容。 已经满六岁的冬生,汲取知识的能力又强了一点点,能理解更多的内容。 七九年的火车还没提速,特别慢。 走走停停,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他们赶在许问期末考试前两天到了京城。 一家三口依旧挑了一家规模、环境都比较好的招待所,要了一个套间,两间卧室那种。 冬生大了,需要自己一个房间。单独开一间又不放心他的安全问题,套间正合适。 短暂的休息过后,白天路远征带着冬生四处逛,把房间留给许问。 这一个月的旅途中,空闲下来的时间许问都有在复习。最后两天她也在好好看书。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有把握就不把考试放在心上。 许问考试的时候,路远征就带着冬生,给他讲许问上的这所大学有多厉害。 “我长大了要像麻麻一样厉害!我也要考这所大学。”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麻麻这所学校难考着呢!” 难考的大学校长在许问考完试后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 “前几天,我去拜访马院士,他提到了你。我才知道我们学校的学生有这么优秀!”见许问有点茫然,校长又补了一句,“马教授就是马工,前阵子去你现在在的海岛上了。” 许问这才明白过来校长说的是马亮,忙道:“谢谢校长夸奖。那是马工太抬举我了。” 校长摇头,“你知道他是谁吗?” 许问点头,“不是说某艘战舰的总设计师?” 校长:“……” “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他还是中科院的院士。也是我曾经的老师。”校长见许问不太了解马亮的真实身份,有点不知道改怎么解释了,不过这也不重要,他干脆直接挑明了找许问的目的,“许问同学,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等开学,你给大家做个演讲?就分享一下你在海岛上的经历。” 要不是马院士,他还不知道这个在他们学校创了那么多奇迹的女同学,在海岛也是叱咤风云。 “啊?”许问纠结了会儿还是实话实说,“校长,不是我不识抬举。我爱人是当兵的您是知道的。他的假期有限,我们大年初几就得返回海岛。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可以晚走几天。但是现在……”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我自己独行,怕家里不放心。” 许问如今怀孕五个来月,肚子已经很明显。 校长犹豫了下,“那明天考完试?我安排一下等你演讲完再放假。” “可是很多同学已经买了回家的火车票,耽误大家时间多不好。要不然,明天早晨或者今天晚上行吗?” 校长想了下点头,“那今晚吧!”下午考完试晚上正好没有课。 许问离开办公楼,路远征跟冬生在路边等着她,冬生在附近玩雪。 雪刚下不久,落在地上就会化掉,冬生只能用手去接,但雪落在手上依旧会化。 即使这样,他也玩得很开开心。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等着?外面多冷!” “下雪了,路滑,怕你摔倒。” 路远征快走几步伸手拉住她。 这么冷的天路远征的手还是一样干燥温暖。 “走,咱们去吃饭。”路远征牵着许问,招呼冬生。 “吃饭喽!”冬生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一家三口在昏黄的路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看着都让人觉得温馨。 晚上路远征跟冬生陪着许问到学校大礼堂演讲。 这事有点突然,许问下午还忙着考试,根本没空写演讲稿,真就是随意讲讲。 讲了刚上海岛上的艰难到现在基本能展开日常生活。 她都是挑着有趣的部分讲,这对大部分同学来说也是特别陌生的生活,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许问知道校长的意思,把该传达的传达了,比如战士们艰苦奋斗的精神,比如某些国家各个方面比我们还要先进发达的事实。 最好无非是鼓励大家好好学习,才能为社会做贡献,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使得祖国变得更加强大。 只有强国才能在世界上有发言权。 她的演讲时间并不长,因为明天还有考试,同学们还得复习,许问不想耽搁大家时间。 于是,许问因为这一次演讲,又再次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同年级的或者高年级的已经习惯了。 每次许问在学校出没,必定得搞出点大动静。 只有新生压根不知道她。 学长学姐们表示,不知道很正常,但是只要许问还没毕业,每年一回必定得让你记住她的名字。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而且只能听见许问的传说,见她的面就别想了。 毕竟她一年只出没一回,校长见她一面都难。 第154章 许问照例不知道自己惹出的风波, 第二天一考完试,一家三口大包小包上了回家的火车。 他们到家时,许闻跟桑小青还有二叔都到家了。 许问以前每回回家就都是许家的焦点人物。 现如今怀孕了在许家更是国宝级待遇。 一家人一个不缺的聚在一起, 吃饭聊天。 如果女婿不算的话。 大姐夫谢德春出公差没在家。只许望自己带着儿子回娘家。 跟去年比, 少了奶奶, 多了二叔,人还是一样多, 只是稍微有点惆怅。 朱美珍拉着她问东问西。 许秋石默默去给炉子添了些炭,他拍许问冷。 小切自觉地承担起了看冬生的义务。 其实六岁的冬生已经不需要他照看了,一起疯玩是真的。 桌上的菜肴跟去年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更丰盛了。 朱美珍忍不住感慨:“这才像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平时就我跟你们爹带着春生在家,吃饭都觉得冷清。” 许秋石皱眉:“孩子们刚回来, 怪开心的, 你抱怨这干啥?” “不是抱怨!我就是感慨。钱多了人少了。” 这一年,许闻赚的钱基本上把盖房子欠的钱都还了, 加上许问时不时往家里寄一些钱,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 “哪人少了?”许望指了指许问, “问问还不马上还添丁了嘛!娘, 你这就不对了。都这么开心,咱不说这丧气话。”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平时家里人少冷清。”朱美珍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不说了, 不说了!好不容易都回家了, 我高兴!高兴!” 桑小青给许闻使了个眼色。 许闻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娘, 要不,你跟我爹一起跟我们去鹏城吧?” 朱美珍还没等开口,许秋石先反驳:“我们去那么远做什么?不得有人守着家?” 朱美珍附和:“就是!都走了谁赚工分?再说了, 咱都走了房子谁看着?家里还那么鸡鸭鹅呢!” 她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 第251节 二叔跟许秋石碰了下杯子,“哥,这我得说你两句了。虽然咱不年轻了但也不能拖孩子后腿。外面不比家里踏实,但是能挣钱。许闻两口子现在可忙了,你们去了还能给他们搭把手。” “帮不帮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问需要你们。”桑小青劝道:“爹,娘,要你们不跟着我们走,那谁伺候问问月子?” 朱美珍愣住。 不怪朱美珍没提前考虑这事,在魏庄公社,还没娘家给出嫁的姑娘带孩子的先例,她一时没考虑这么远。 桑小青抱着春生,在他小脸上蹭了蹭,“娘,你看问问婆家也没能给她搭把手的。小征职业又特殊,忙闲由不得他!如果你跟着去鹏城,我跟许闻也能经常见见春生。得空了我还能帮把手带带他。 等问问生孩子,春生也两岁多点了,到时候好带了。让他跟着我们也行,跟着你去海岛也可以。咱们人多,帮衬一把,就过去了。” 许秋石嘴唇动了动,没再说反驳的话。 朱美珍还有点犹豫,主要怕桑小青不高兴,“可是我要帮问问的话,我就有点顾不上春生。” 带一个孩子她还行,怕再带一个顾不过来。万一再因为疏忽,春生病了或者伤了,就就容易惹得婆媳闹矛盾。 “娘,您放心!这点儿我拎的清。我哪能那么不懂事?平时都是问问照顾我们,我一个当嫂子的能小气到为了自己松快会儿不让您伺候她月子吗?” 许问跟其他媳妇不一样,这点人人都知道。 朱美珍不说话了,看表情是动了心。 路远征特别有眼力价的对桑小青道:“谢谢嫂子!” 他不是君子,战场只有生死。 如果当缩头乌龟能让战友全部存活且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敌人站在他面前骂娘他都能窝在洞里不出来。 所以占丈母娘光的脸皮他还是有的,更知道这时候谢嫂子比谢丈母娘好。 果然,许闻,桑小青,许秋石,朱美珍还有二叔都笑了。 只有许问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偷偷翻个白眼。 许望也笑了,但笑完嘴角就耷拉了下来,“你们都去鹏城,那不就剩我自己了?” 以后岂不是回个娘家会特别特别难? 也就每年过年了。 以前在谢家遇到不开心的事还能往许家跑,以后她去哪儿? 想到这,她有点难过。 “要不你跟姐夫也来鹏城做生意?”许闻建议,“不会没事,我可以带带你们。” 他现在对鹏城很熟,知道做哪行容易赚钱。 许望想都不想就摇头,“不可能。” 她长叹一声,“我肯定是愿意的。但你姐夫一家肯定不愿意。” 许家人都不吭声了。 如果说许闻的房子没欠那么多钱。如果不是恰好去年二叔跟二婶闹离婚后没地方去。 许问就不会提议他们去鹏城。当时恰好能叔侄作伴同行,大家都放心。否则许家人也不会同意许闻外出。 对魏庄公社绝大部分社员来说,脚下这片肥沃的土地才是老百姓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饿不死,谁都不想背井离乡离开家。 外面的世界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来说不但没有吸引力反而会让他们很忐忑很恐惧。 许问知道这是因为无知。 可有时候无知者并不是无畏。相反,他们会很抵触外面的世界。 他们信赖自己通过劳动换取温饱的生活方式,不愿意改变。 尤其许望的公公是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 换到以前或者以后就是村里的村长。看路远征大伯就知道,不管是大队长还是村长都是比有威信的人。 她公公在生产队说一不二。谢家的生活水平在队里数一数二,不愁吃穿,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许家人都去了鹏城就同意去鹏城? 他不光自己不去,也不会让儿子儿媳妇跟着过去。 在家门口,像许望平日里干的活都比同工分的轻快。 没事去那么远做什么? 背井离乡那滋味哪能好受? 许问虽然不认同这种有点迂腐的思想,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 这种思想在农村特别常见,且根深蒂固。 许望眼眶有点红,吸了下鼻子,强颜欢笑道:“看我!多嘴了!你们都去了是好事!证明闻子跟青青赚钱了在那边生活的好。问问生孩子了有娘帮着都是好事。至于我,我想你们了就去看你们。” 一桌所有的人都知道,最后一句是废话。 桑小青去鹏城都是许闻回来接走的,谢家也好许家也罢怎么可能同意许望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 许问有点心疼。 她跟许望感情淡,但是原主是许望带大的,特别亲。 许问想了想,起身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许望。 许望忙摆手,“好端端的给我钱做什么?还这么多,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拿去买些好吃好喝的带回家。”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十块八块都算是重礼,哪有人一出手送一百块的? “姐,你先听我说。”许问拉着许望的手把十张大团结硬塞进许望手里,“好端端的,姐夫不会愿意去鹏城。但是,如果为了钱呢?” “什么意思?” “二哥愿意去鹏城其实就是让债逼出去的。你们家没有债,姐夫没有这样的压力。想让他们家的人点头同意就得重金诱惑。光嘴上说鹏城多好,怎么赚钱他们都感受不到就不会信。得让他们看的见感受的到,他们自然会动心。” 许问的方法很简单粗暴,就是拿钱砸。 说白了就是当着谢家的面炫富。 许问的计划里第一步就是重金买礼物。只是个姐夫,许问兄妹回来一出手就是一百块钱的礼物,这得赚多少钱能这么豪横? 姐夫一家肯定就会好奇。 然后,许问会时不时约许望逛街,去县城去市里,回来绝对不空手,衣服一买四五套,大人孩子见者有份。 这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慢慢来。 时间长了,就不信谢德春不动心。 钱,是老百姓最大的心病。 许望听完还是有点心疼,“那你这凭白得多花多少钱?不行不行!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按照你这说法,最起码也得花个五六百吧?” “那你还想不想一家人都经常见面了?”许闻问她。 “当然想。想也不能这么糟践钱!”许望还是不同意。 有这么多钱干点什么不好? “姐,你应该听过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许问拿老话来劝她,“钱赚来就是花的。只要把事办成了,钱就算花的值。再说,相信我,现在花的这些钱看起来多,将来你再回头看会非常值。” 许望被劝得有点松动。 “再说,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好。结婚的聘礼钱帮着二哥成了亲。结婚后,省下的零用钱都拿来补贴家里了。这些年在谢家也没少受气吧?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现在轮到我跟二哥给你撑腰,让你在婆家抬头挺胸一回!” 虽然许问没经历,但是从记忆里以及朱美珍平时偶尔的露出的话里就知道,许望在谢家的地位不算高。 别看都是老百姓,许望这也算是高嫁。 要不是她给谢家生了个儿子,光她婆婆那张厉害的嘴就能挤兑的她天天哭。 用朱美珍的话叫“女人啊!娘家立住了,在婆家才能不受气。” 许家穷,但是并不愿盘剥许望,一直劝许望不用管家里。 她总不能真看着家里过不下去,时不时就会往家买点吃的喝的。 婆婆给她钱和票让她买衣服,她基本攒攒都给许问或者桑小青买了衣服。 原本许问只想对许望好,像去年过年一样除了给许望买衣服之外,再偷偷塞给她点钱让她自己放着。这一次,她想高调一点儿。 许闻桑小青也跟着劝许望。 虽然他们两口子也有点心疼许问这个花钱法,但,更心疼许望。 就连一向节约的朱美珍都没说反对的话,还跟着劝了一句:“问问现在手头宽裕。她有能力帮你一把,你就别推脱了!都是姐妹,互帮是应该的。”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 吃过饭许望回家时,许闻和路远征从两家带回来的东西里挑了不少给许望拿上。 自行车后座上,车把手上都堆的满满当当,元宝差点儿没地方坐。 许望是含着泪走的。 许问说话算话,年前这十来天不是在花钱就是在花钱的路上。 从魏庄公社逛到县城再从县城逛到市里,主要买些实用的但是别人还能看得见的。 这年头想买东西不光要钱还要票。路远征平时发的票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再者,有钱能使鬼推磨,票也是可以买到的。 生怕光买衣服不够招摇,许问还给朱美珍、桑小青、许望一人买一套纯金首饰。 三个人并排着走在一起,那叫一个金光灿烂,暴发户的气势十分浓郁。 路远征跟许闻当然得陪着,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拎包。 路远征问许问,“为什么你不给自己买一套?” 他问出了其余几个人的好奇。 于是许家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他们都知道许问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钱。 因为许问买金饰的时候,许家人都不同意,都觉得太贵了,不肯要。 第252节 许问这才坦诚了自己是万元户的事实。 万元户买几百块钱金饰真不叫事。 许问:“……” 要不说,世界上怎么有直男这种生物?! 她的审美还停留在上辈子,对这种黄金类的饰品不太敢兴趣。 非要选的话,她宁愿奶铂金首饰或者玉饰。 可现在并不流行铂金,在这里只有白银首饰。 半晌,许问挑了一个半真半假且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我不喜欢戴首饰,还有,我对金过敏。一戴金饰,就会红肿一片。” 不喜欢戴首饰是真,过敏是假。 路远征掀了掀眼皮,指了下不远处的玉石店,“那去买个玉镯吧!玉养人。” 许问:“……” 许家人也都开口劝,许问不好推辞。 她其实不懂玉,看不出好坏。 但是路远征是懂的。 路远征转了一圈,连价格都没问拉着许问走人。 许问指着其中一个,“那个不挺好看?” “配不上你。” 许问:“……” 你这话说得我跟什么贵族一样! 她逗路远征:“路远征,你是不是舍不得给我买?” 路远征:“……”他二话不说再返回柜台,“老板,把这个玉镯给我们包了。” 许问忙制止他,“我就是个开个玩笑。” 路远征在她极力的劝说下,才肯离开,还承诺:“等回头,我去找两块好玉给你。” 许问本来也不喜欢首饰没多少什么,拉着他离开。 一通暴发户式花钱,不只许望在谢家的地位直线上升,朱美珍跟桑小青在桃源生产队也成了风云人物。 许家在生产队的家庭经济情况不算是最差的,可绝对算不上好。 许闻是为了还债外出打工这事大部分人也都知道。 这才不过一年时间,听说许家的债还清了。也不知道许闻赚了多少钱,婆媳还都戴上了金项链金耳环。 金首饰,在生产队也没几个人有,多稀罕啊! 队员们谁见了都得问两句,何况不用人问,朱美珍也得出去显摆。 这是老百姓的通病,逢年过节一定得“攀比”儿子女儿的孝心。 谁家闺女给送了什么年礼或者中秋礼,但凡好一点儿都得四处说道说道。 倒没恶意,主要是为了给孩子们传给孝顺的好名声。 朱美珍现在走到哪都是焦点。 第155章 这回不用朱美珍开口, 大娘婶子的就主动围着她问。 “许闻这是在鹏城赚到大钱了?看你们一家一个个穿金戴银衣服鞋子也都崭新崭新的!” 生产队的人都认为是许闻买的,谁也没往许问身上想。 一来许问是个姑娘,哪有出嫁女儿这么往娘家花钱的? 二来许问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哪有什么钱?就算随军也才十块钱一个月。 “还行吧!比种地强。”朱美珍乐呵呵道, “衣服是儿媳妇买的, 首饰是女婿买的。” 确切地说,衣服是桑小青抢着买的。 她不好意思总占许问便宜。再说, 朱美珍给她跟许闻带一年孩子,给婆婆买一身新衣裳是应该的。 结果前脚抢着付完钱,后脚许问也给她买了一套金首饰, 弄得桑小青更是不好意思。 年长的拉着朱美珍问东问西,年轻的媳妇儿们都围着桑小青七嘴八舌。 聊天内容差不多, 长辈们关心许闻在鹏城赚多少钱。 年轻的除了好奇许闻夫妻的收入还好奇南方城市和北方有哪些不一样。 桑小青就跟大家细细地讲了讲, 南北方在生活饮食上的一些区别。 “别的不说!你出去这大半年整个人变了不少!”一个之前跟桑小青玩得不错的妇女很感慨。 之前大家都是在地里讨生活的,风吹日晒, 手脸都晒得乌黑,凭白显老好几岁。 以前桑小青也是。 每到春天农忙时, 北方的干冷的风一吹, 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无一例外会发黑变干皴了吧唧。 今年在鹏城呆了大半年,那边虽然也会热,但大约因为靠海的关系, 空气特别湿润, 整个人气色特别好,皮肤水嫩了许多。 桑小青平日里只在店里忙活, 不怎么见太阳,整个人比在家白了不少。 加上在鹏城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多了不少见识, 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 朝夕相处的人看不出来,但是像同生产队的社员,以前天天见这一年没见明显能看出来变化。 另外一个也点头附和,“跟城里的妇女一样!又白又年轻,看看这皮肤也好。” 她说着伸出手跟桑小青的手摆在一起,桑小青的肤色比她白亮了好几个度,皮肤也更水嫩。 可是,这个媳妇儿是去年才嫁过来的,比桑小青小了三四岁呢!去年过年在一起玩的时候,大家还都夸她年轻皮肤好。 有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几个年轻媳妇儿顿时羡慕的不行。 “小青,你可真是有个福气的!男人疼,公婆宠,连大姑姐小姑子都对你这么好!” “是啊!之前还说许家这么穷,娶了小青这样的儿媳妇儿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想到这一年过去,房子也有了票子也有了,真好!” “……” 其他的桑小青能谦虚,夸许家人,桑小青只有认同的份,“是我运气好嫁到了许家!其实我们都是沾了我小姑子的光!” 她现在手里钱宽裕了,跟曾经的许望一样,回娘家的时候难免会帮衬一下家里。 娘家人也是夸她有福气,说她沾了小姑子的光。 这话大家也都同意。 “别说,你那小姑子可是个有本事的!咱全公社就她这么一个女大学生!” “许问从小就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这些女孩是不值钱的女娃娃是所谓的赔钱货。从懂事起就得烧火做饭带弟弟妹妹,大一点儿得把上学的机会让给家里的男孩,一张大就结婚嫁人,聘礼钱给家里的兄弟娶媳妇儿用。 人家许问跟男孩子一样,家里宠着,到上学的年龄就上学了。许家那么穷,给许闻娶媳妇儿都没说停了她上学!” “你这就是酸话了!怎么没停?中间好几年咱们县都没高中,许问不也在生产队赚工分?” “就是赚工分,咱干的什么活?她干的什么活?” 她们都在地里风吹日晒,许问在大队部记工分。 “人家有文化呀!让你记你会吗?说到底还是人家许问有本事!全公社可不只许问一个高中生吧?男的女的加起来,谁有她成绩好?” 说酸话的人顿时没了声音。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嫉妒都没意义。 桑小青接话道:“谁说不是?!我家问问别看是个姑娘家,那本事一般男人也比不上,我跟你们说在海岛上……” 她捡着能说的说了下许问在彩虹岛上的丰功伟绩。 比如彩虹岛现在用的电啊,学校啊,做生意啊全是许问的主意。 至于卡亚号的事,那属于不能说的范畴,许问也没跟她说过。 听得那些说酸话的人连酸都酸不起来了,只剩羡慕和钦佩。 许问那个“馊主意”本意只是针对许望的婆家。 希望谢家能松口让谢德春跟许望两口子也去鹏城。 结果却是“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树也活了,柳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荫了。 谢家被许问一通富给炫的五迷三道,现在家里就差供着许望。 谢德春本来就对许望言听计从,晚上许望的枕边风再一吹。 他头一个投降,硬着头皮跟他爹娘说想去鹏城的事。 结果谢大队长一口给否了,气得谢德春回了自己屋。 倒是他娘动了心,还帮着劝谢大队长。 “德春是个男人!出去闯闯怎么了?你看那许家以前穷的恨不得一件衣服一家老小一起穿。 这许闻才出去不过一年,你看看许闻跟桑小青这对小年轻现在富成什么样?” 谢大队长的烟袋锅子抽的吧唧吧唧直响。 他又不瞎。 许问就不说了,那姑娘虽然是生产队长大的,但全桃源大队都知道她从小就长得好看洋气,许家又娇生惯养没真吃过什么苦。 这许闻跟桑小青的变化是真大。 第253节 许闻以前是一长得特别精神,星眉剑目的小伙子。在生产队里干活也是勤快很麻利挺能吃苦。 可家庭条件在这里,人再好说起亲来难。 后来还不是许望嫁了人,才有了娶媳妇儿的彩礼钱。 这出去一年回来,性格说话都比以前稳重多了,隐隐透着种生意人的精明。 重点是确实有钱了。 以前他挺看不上许家这门亲事,觉得沾了个穷亲戚对自己家不好。 好在许望是个好儿媳妇,许家人也从来不上门打秋风。 各种红白事上,都进退有节,没让他丢过人。 这回,许闻许问兄妹俩回家过年,就跟印钞机似的。 给他们送吃送喝,连衣服鞋子也都送了不只一套。 都是男人,谁没点儿野心勃勃? 但,有些顽固的思想不是心动就能改变的。 最后,谢德春爹还是摇头,“不行!德春两个哥都搬出去住了,就他自己在家里头,不能让他再出去。我都年纪这么大了,再过个三五年我退下来,让他顶上大队长的缺,一家子吃喝不愁不挺好的?” “好什么好?一家子拼死拼活还没人家一个人赚的多。以前人家许家穷的时候你看不上人家许家。怕人家占你便宜。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人家许家有钱了,我看等亲家会面,你还有没有脸在给人家当大哥?就你平时见人家许秋石时那鼻孔朝天的样……呵,等着人家下次低头看你吧!” “当大哥又不是因为我们有钱!”谢大队长瞪眼,“那不是因为我年长?再说了,你好意思说我势利眼?当初德春要娶许望的时候也不知道谁拿根绳子非说许望进门她进上吊!” 许望婆婆一听顿时急眼了,“你说谁呢?也不知道当初哪谁眼睛长到头顶上,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 家里房子并不隔音,放个屁隔壁都能听见。 许望坐在里屋炕上脸色不是太好。 前半截她公婆压着声音说话,她还听不真切,这会儿两个人说急了眼,忘记收声,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知道谢家人开始对她不太好,还以为是因为那时候不熟,毕竟这几年也算对她不错。 她跟婆婆也没说红过脸,却不想他们一直这么看自己的。 谢德春也在炕上坐着,这会儿有点坐立难安,眼看许望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凑到她跟前,想搂她,“你别听爸妈胡说八道!他们这是在气头上话赶话……” 许望推开他,冷冷地打断他:“是话赶话还是你们一家子的心里话?看不上我当初求娶做什么?我许望不是嫁不出去!” 她是许问的亲姐姐,许问那长相被夸全公社最好看,当初的许望就算差了点儿又差到哪里去? 全公社想娶她的小年青不比许问当初放话找对象的时候少。 她选谢德春是因为两个人曾经是同学,比起旁人,算是知根知底。 谢德春赔笑:“我知道!是我当初偷偷喜欢你在先。你别生气了,一会儿我跟爸妈说!” 许望再次推开他,直接下炕穿鞋,招呼了儿子元宝出门。 谢德春急了,“你去哪?” “既然你们家看不上我们家,嫌我们穷,那我回我们家就是了。” 许望一出门,她公婆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许望完全没给他们弥补的机会,领着儿子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跟他们打。 谢德春鞋还没穿好,一边提鞋一边埋怨自己父母:“爹,娘!元宝都好几岁了,你们还提当初那点破事干什么?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再说你们俩还身体健康都能下地,我一个大男人出去闯闯怎么了?说不定我比我小舅子还能赚钱呢!到时候回来你们脸上也有光是不? 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话还没个把拦门?非闹得我妻离子散你们才能开心?” 说到最后一句,人已经提好鞋冲了出去。 留下许望公婆半晌才反应过来。 谢大队长手里的烟袋锅子重重敲在地上:“混账东西!翅膀硬了?竟然敢说老子?” 许望婆婆瞪他一眼,“活该!让你管这么宽!把儿媳妇跟儿子都气跑了!等老了看谁伺候你!” 谢大队长重重地哼了一声,“从来就没指望过他!” 许望婆婆长叹一声,很是感慨:“这人啊有了钱确实腰板就硬。你看许望打嫁进咱们家,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给咱甩过脸子?都是顺着咱们哄着咱们,给她的零花钱没几分花在自己身上都变着法补贴了娘家。这娘家兄弟赚了大钱,她脾气也跟着大了! 当家的,我看你要再拦,指不定明年这家里谁当家呢?!” 谢大队长噎了一下没反驳,推了推许望婆婆,“去去去,做的饭去!” 许望婆婆骂骂咧咧去做饭了。 最后许望借着这个由头大闹了一场,公婆都松了口,说明年让他们也跟着去鹏城试试。 只是谢家跟许家到底不一样。 许家是全家一心奔一处。 谢家各有各的算盘。 谢德春是真心在乎许望,生怕她真闹个离婚出来。 他了解自己媳妇儿,也知道自家那小舅子小姨子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小姨子许问,她绝对敢撺掇许望跟自己离婚。 老泰山跟丈母娘也不会为了名声委屈闺女。 也就自己爹娘老觉得许望高攀自己家。 许望愿意去鹏城他就跟着去。 许望公公是不想被亲家比下去。 许望婆婆怕以后比许家穷了不好拿婆婆的架子摆威风。 就这么一家子各怀心思达成了一致。 这算是种的树,至于插的柳是公社里其他的年轻人。 许家人这一通富炫下来,眼红动心的可不只是谢家人。 他们这么高调,全公社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听说他们家在鹏城赚了钱。 很多平时不走动的亲戚,都破天荒拎了东西来许家。 跟许闻打听鹏城的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许闻也带着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女去鹏城打工。 这许闻可不敢,做生意跟种地还不太一样。 种地虽然有人种的好,有人种的不好,区别无非是种的好的人多收几百斤,种的不好的人少收几百斤。 不管怎么样,饿不死人,最多少吃一点儿。 可做买卖是有赚有赔的! 如果不是有许问一直在出谋划策,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赚钱。 二叔更不如自己。他也就相当于帮着许问看店,从进货到卖,全都是许问在张罗。 就他跟桑小青开饺子馆的那条街上,一年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家老板。 有人赚得钵满盆满,有人赔得倾家荡产。 他松口带人出去,到年底赚了钱大家倒是都开心。 要万一赔了钱,一个个还不堵上门骂死他? 碰上那不讲理的,说不定还会讹上他,赖着他赔偿损失。 费力不讨好不说,还白惹一身腥! 就算不赔钱赚得少,或者不赚钱,照样会说他。 比如藏私,自己发财不管他们这那的。 所以来送礼的人,许家一家人客客气气接待,但,就是不松口。 只表示,实在愿意去可以自己去,不过赚或者赔就看命了。 家里出一个壮劳力一年不赚工分,对不怎么富裕的家庭来说就雪上加霜了。 如果再不赚钱或者赔钱,谁还敢去? 一个个悻悻离开背地里骂许闻小心眼,怕他们去分他赚钱的机会。 许闻许问听见不过一笑置之。 鹏城现在经济高速发展,赚钱的机会遍地都是。 谁也不能一手遮天。 累死许闻也不可能独占所有赚钱的机会。 他们这样,反而让许家人更加坚定不能管这个闲事。 生产队里十个人,有七个是文盲,两个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算有文化的。 没人带,就去那么远的地方,怕是会迷路,走丢就麻烦了。 所以许闻不松口,他们不管心里如何不满意,也能偃旗息鼓。 谁都不敢贸然背井离乡走那么远。 说白了就窝里横。 敢道德绑架许闻,他不带他们去鹏城就是许闻小心眼,不仗义,无情无义,不顾念亲戚或者街坊邻里的感情。 却不敢长志气一点儿,自己去鹏城闯荡一番。 晚上,许问靠着床头躺在床上,路远征和冬生头挨着头都贴在她小腹上。 “动了,动了!又动了!”冬生惊喜地喊道,“小妹妹跟我打招呼了!” “嗯。”路远征淡淡地嗯了一声,眉眼稍却和冬生一样,都是一脸惊喜。 最开始胎动时,一天也就一两回,特别轻,除了许问本人,其实都感觉不到。 听不到也碰触不到。 第254节 就好像许问的小腹里有个小鱼缸。 隔着肚子和鱼缸去摸或者听小鱼的声音,根本不现实。 随着许问的肚子越来越大,鱼缸渐渐变成了气球。 手贴在她肚皮上,就能感受到一点点动静。 仔细听也能听见。 许问怀孕五个多月了。 怀孕期间一般按周计算,所谓的十月怀胎是指孕四十周。 每四个星期就是一个月,跟平时的日历稍微有点区别。 按照正常日期算的话,其实怀孕没有是个月,也就是九个月多点儿。 所以许问怀孕按实际日期不到五个月,但是过二十周了。 一直没有安全感很抵触许问会生宝宝的冬生,也因为感觉到了肚子里小宝宝的动静,慢慢变得不那么排斥。 他时不时就会来摸摸,或者听听。 许问还告诉他,肚子里的小宝宝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得到,听得到,教他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本来有几分哄冬生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能跟肚子里的孩子多培养几分感情。 谁知道路远征听了也信以为真,天天跟冬生抢着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并且,还灌输给冬生,许问肚子里一定是个妹妹的想法。 第156章 惹得许问直翻白眼, “一分之一的概率让你说成是百分之百一样。到时候生个带把的,我看你怎么说服冬生!” 结果冬生当场倒戈:“就是个妹妹!我听见她跟我说是个妹妹。” 许问:“……” 许问肯定是不信的,但是朱美珍跟桑小青还有许望都深信不疑。 她们一致认为小孩子都很有灵性, 可以感受到腹中胎儿的性别。 要不都说婴儿通阴阳。 这种没科学根据的事, 许问不信但也劝不听她们。 即使许问退一步说冬生已经六岁了不算婴儿通不了阴阳, 也没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别妄想叫醒装睡的人。 于是,现在全家除了许问, 一直认为许问现在怀得是女宝宝。 并且朱美珍还罗列了很多其他的“证据”。 比如孕肚尖尖的就是女孩,圆滚滚的就是男孩。 她说许问的肚子就是尖的。 尽管许问照了半天镜子也不知道哪尖了。 还有孕妇肚脐上下都会有一条线,在孕期会变得比较明显。 她们说怀男孩的这条线会发黑, 女孩不会。 许问这么白,线都看不清, 一定是女孩。 许问:“……” 难道不能是因为她本身就很白? 还有说法是怀女孩孕妇会变漂亮会更白皮肤更好, 怀男孩会变丑,比如脸上长斑变黑。 许问没法更白了, 倒是气色看上去更好了,所以也证明她怀的是女孩。 还有个很传统的说法, 叫什么“清宫表”, 也算到许问是女孩。 许问:“……” 行,你们开心,那就当是个女孩吧! 反正卸货就知道了。 就这样, 明明还没开奖, 大家却一致觉得她会生个女孩。 其中以路远征跟冬生为最,这对父子尤其盼女孩。 许问含笑看着这一大一小, 多少有点无奈。 一次胎动往往就那么几下,过去了好久都不会有。 冬生等了会儿,等困了, 打个呵欠躺在路远征跟许问之间睡着了。 六岁的小男孩睡姿并不老实,路远征特别怕冬生打到或者踢到许问的肚子。 可老家实在太冷,他们常年不回来,房间没什么人气更感觉清冷。 冬生自己睡的话,根本暖和不过被窝来。 路远征盯着冬生看了会儿,突然开口:“你说的那个土暖气怎么弄?我想试试。” 许问摇头,“那个也太麻烦了!按好了还费炭。没必要。咱们一年才回来住几天?” “住几天也是住。暖和一天算一天。” “可是这马上就过年了,你能不能买到暖气片都两说。” “你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时候还是挺对的。” 许问:“……” 路远征是个行动派,第一天一大早,一个人跑到市里去买暖气片。 暖气片在他们这里只有楼房用,基本上都是职工分的房子里才会有。 普通百姓炉子都点不起,谁还烧什么土暖气? 下午路远征是跟着一辆小货车回来的,他骑走的自行车也被小货车拉了回来。 许问跟冬生听见动静出门一看,还真让他买到了。 看成色应该是一手的。 路远征卸完货,许问付了钱,才问:“这玩意你在哪买的?” 路远征摸了下鼻尖:“废品站。” 许问:“……” “所以,刚才是废品站的老板?” “嗯。” 不是路远征抠舍不得买新的,主要没票。 现在买什么都要票。 到了年根底下不好淘换那么多票。正想放弃时,路过一家废品站,灵机一动,进去问了问,这家虽然没有,但是给他推荐了另外一家废品站。路远征赶过去看见了这一套别人家刚拆换下来的暖气片,成色很挺新。 买废品不要票。 路远征把许问跟冬生送到许家,自己回四合院开始按照许问跟他讲的暖气原理捣鼓暖气片。 在五间正房里全部都按上了暖气片,包括他为许问改的那间浴室。 家里的炉子也被他拆了,换上了淘换来的小锅炉。 再小的工业锅炉放在家里也不算小,占了半间杂物间。 弄好以后,路远征又去煤炭厂买了些炭回来。 还是托了熟人的关系以公对公的名义买到的。 个人买得要票,他上哪弄这么多票? 这一忙活一直到半夜,路远征点好锅炉,填好煤炭。 结果,还是有几个地方不太理想,又拆下来重新安装了一遍,直到听见循环的水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摸到暖气片温热时,天已经蒙蒙亮,见去接许问还早,路远征就又躺了回去。 等再睁开眼已经是晌午。 他洗了把脸,到许家吃了中午饭,接着许问母子回了家。 许切听说有暖气,特别好奇也跟这来玩了。 许问想着正好,他跟冬生作伴,省的冬生换了地方害怕认生。 暖气循环了一整天,加上路远征炭添的勤,一直在烧着,屋里的温度渐渐上来了。 一进门,暖洋洋的。 许问脱下来笨重的军大衣递给路远征,搓了下冻僵的手,“这才是熟悉的感觉!” 北方的暖气,实在太让人怀念了。 有了暖气之后,许问就不怎么爱出门了。 正好,也到了过年。 年三十照旧一家三口到许家吃饭。 饭菜很丰盛,但是许家今年不能放鞭炮也不能贴对联,相对少了点感觉。 因为奶奶。 奶奶走了一整年。 吃饭前,朱美珍挑了些奶奶喜欢吃的,让许秋石跟许闻给奶奶“送”去。 第255节 其实就是到坟边烧掉。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流行起来说烧过的东西死去的人就能收到,但是,某种程度上这种做法确实能安慰活着的人。 弥补一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吃过年饭,路远征两口子回家。 冬生没回来,他屁颠屁颠地跟着许切放鞭玩。 虽然许家不能放串鞭,但是小孩子该玩还是能玩。 许问觉得反正明天一大早就得过来,也就同意了。 他们俩回家后,许问休息,路远征提了年货去给大伯和小叔送年。 送年就是送年货,一般都是小辈给长辈送。 该有的礼节,许问跟路远征一样都不缺,但是跟大伯和小叔明显越来越疏离。 以前路远征时不时也会写机封家书,逢年过节也会给大伯和小叔汇一点钱,聊表孝心。 但是,去年一整年,路远征一封信都没写过。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 路远征这是侥幸没死,若他真活不过来呢? 他原本就是因为大伯小叔是亲人,他信任他们才托孤。 许问的出现才是个意外。 当时而言,路远征是更信任家里人能对冬生好的。 他一直对老家的人瞒着冬生的身世就是希望他们把冬生当成自己的儿子。 对大伯跟小叔而言,冬生就是他们的堂孙。 而彼时。许问跟路远征都还是塑料夫妻,跟冬生更八竿子打不着。 结果,许问拼了前途也要管冬生,虽然在她眼里那不叫牺牲,可在别人包括他眼里是。 他的大伯和小叔还因为不想管冬生,造谣污蔑许问克夫,败坏她的名声。 路远征再大度也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 只是他回来时,大伯跟小叔已经被惩罚过了,他不好再说什么,但心始终是疏离了。 再疏离,路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忘恩负义,逢年过节的礼还是得给。 大伯还好,见路远征放下东西就走,只叹息一声,不好多说什么,嘱咐他明早过来吃饭。 路远征表示会去桃源生产队过年。 大伯怔了下,表情明显有些受伤:“咱们这边,大年初一,闺女不能登娘家门。”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路远征点头,“但是许问现在怀孕了,需要人照顾。再加上明天是奶奶的忌日,在许家今年用守旧俗。” 许家三年不能贴对联放鞭炮,也不出门拜年,所以今年他们可以不守俗。 大伯长长叹息一声,一脸悲怆,最终也没在说什么。 路远征便又回家拎了给小叔的年货去给小叔送年。 小叔也差不多,倒是小婶子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听说鹏城很赚钱?”小婶子像是没察觉路远征的疏离,热情地问,“你走的时候把你小叔也带过去吧?” 路远征拒绝:“婶儿,我不在鹏城。我在海岛上,离鹏城还有一天的路程。”绕大路的话。 “一天不算远。我看你大舅哥在鹏城赚了不少钱。你跟你大舅哥说说带上你叔呗?” 路远征轻笑了一声,语气添了几分压不住的讽意,“婶儿,我大舅哥心眼小爱记仇。您之前怎么传许问的话,我大舅哥可还记着呢!你敢让我叔跟着他去鹏城?不怕我叔回不来?” 小叔打了个哆嗦。 小婶儿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在家陪儿子玩的许闻连打两个喷嚏,纳闷道:“谁在说我坏话呢?!” 八零年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依然热闹喜庆。 许问应该是子宫后置,肚子不算太显。 她穿了件宽松的红毛衣,外面罩了一件厚实的外套,头发简单的扎成丸子头。 冬生一身小牛仔外套,蹬着双小皮鞋特别洋气。 路远征跟许问差不多,里面是深红色毛衣,外面套了件呢子大衣,下面是黑色的皮鞋。 他们到许家的时候还不到五点,朱美珍看见他们一家三口进门,把饺子下进锅里。 除了忙活的朱美珍,其他人即使昨晚才分开,依旧得一一问一声过年好。 尤其是现在家里孩子多了,拜年的氛围更浓一些。 许切带头,领着冬生跟春生给许秋石磕头拜年要红包。 桑小青跟许问也都给他们三个包了个厚实的红包。 端水饺上桌的朱美珍看见,感慨:“这家里条件好点了,孩子们的红包也厚了!” “明年会更厚的!”许问笃定道。 朱美珍点头,“说的对!今年你们年轻的努力赚钱!我跟你们爹年纪大了,干不了啥就帮你们带带孩子做做饭还行。” “妈,后勤工作做好了也很关键。”路远征主动给大家布碗筷,“看咱们家许问同志!是海岛上最优秀的军属,后勤保障工作都让她做出花了!给我跟我战友减轻了好多的负担。 又是发电又是建学校还带着军属们做生意。回家前我到司令部去开会,我们军长说回头给许问同志颁一项特殊奖!” 许闻桑小青一叔经常见许问都不惊讶。 许秋石跟朱美珍听完都特别骄傲,跟着夸许问。 只有许问特别淡定地问路远征:“那……你们给奖金不?” 路远征:“……” 许家人:“……” 许问跟路远征吃过饭还得回自己家,去给大伯小叔拜年。 路上,路远征问许问,“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 “啊?”许问一下没明白他指什么。 “这几天每次有人求到家里想让一哥带他们去鹏城,你就一脸若有所思。在家偶尔也会看你发呆。” 许问惊了,“路远征,你这样会让特别没有安全感!感觉我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 路远征:“……” 许问也只是开玩笑。 逗完路远征后轻叹一声有几分迷茫:“确实有在想,但是还没有具体章程。今年对我们来说会是变化特别大的一年。 跟咱们相关的,比如今年城镇居民就可以自己盖房或者买房了。今年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模式也会改,咱们魏庄公社应该会包产到户。经济特区会变成五个。 除此之外……” 许问看了路远征一眼,“你们应该也有经济相关方面的改革,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你们很可能得自己赚钱养自己了。” “嗯?什么意思?自己养自己?”路远征拧眉,他们的经费可都是国家出。 “就是字面意思。我的理解是你们大约得自己挣军饷了。” “你是说我们一边打仗一边还得自己赚武器和粮食钱?”路远征不信,认为许问是在开玩笑。 “似乎大概是得这样。” 路远征:“……” “不过,这个你先别怕,不会是现在。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四五年才会出这样的政策。 但做生意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总不能今天收到通知明天你们就成为暴发户,赚够奶粉……不是,军饷和津贴钱吧? 我是想提前开始帮你布局。 你看,咱们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在海岛上,海岛上目前连普通的百姓都没有,你们怎么做生意? 总不能让战士们累死累活一天也跟嫂子们一样做手工拿去卖吧?还是让你的战友们轮岗,今天训练明天去工地搬砖?” 路远征:“……” 两个人都清楚,这不现实。 路远征纵使也算个“学霸”这会儿也忍不住有点想作弊,“那在你记忆里有没有关于这个年代部队怎么经商的?” 他想取取经。 许问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说出来你可能会更想哭。据我有限的了解,很多部队驻地在市里,他们一般都会‘围墙打洞’,就是在对外的墙上开扇门,把沿街房子出租给商户,再用收来的租金投资其他生意。” 当然还有其他的办法,但是这实在不在许问的知识或者常识范围内。 魔镜也搜索不到,毕竟很多跟部队有关的东西都涉密,能搜到的都是凤毛麟角。 当然搜到也没用,毕竟以海岛上目前的条件,不具备正常的经商资格。 路远征也知道这一点,想了一会儿问许问,“你说,我这回回去跟老连申请换单位他能同意不?” 许问怔了下,不厚道的笑了。 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路远征你不至于吧?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你都不退缩,就为做个生意换单位当逃兵?” 路远征虽然是开玩笑,也是真为难:“媳妇儿,你也知道有一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许闻做生意,许问也是给了他一千块启动资金。 他们彩虹岛有什么? 一座跟还没魏庄公社大的岛,除了驻军和军属,连一个常住百姓都没有。 正儿八经的房子都没有一所,他们拿什么围墙打洞? 就算有,打来洞给谁? 第256节 “所以我才在想办法啊!”许问娇声道,“你看那么多人其实都想出去闯闯,如果咱们岛上有合适的买卖,可以叫他们上岛。最起码工资有保障。对百姓来说,苦点累点没事,就是不要拖欠工钱。” 路远征点头,“那,媳妇儿你努力想。你有想法及时跟我说,我做不到的我去打报告申请也支持你。” 许问:“……” “你不是说软化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我媳妇儿说术业有专攻。她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保家卫国,我得听我媳妇儿话。” 许问:“……” 三六九往外走。 这是流传于魏庄公社的一句俗语。 意思是要出远门的人,最好在逢农历中带三、六、九的日子出门,这样会路途平安,诸事顺遂。 路远征的假期在阳历的2月底就结束,为了配合他的时间,许家人商议后决定年初六也就阳历的2月下旬就举家出发前往鹏城。 临走时,放了一串特别多响的鞭炮,图个吉利。 这回路上特别热闹。 大人孩子十三口人,能不热闹? 几个老爷们不好意思让路远征买那么多卧铺票,一来嫌贵一来怕给路远征添麻烦,只说让孩子还妇女们睡卧铺,他们坐硬座就行。 怎么劝都不松口。 许问只好对路远征道:“依着他们吧!这纯属是大男人某些让人难理解的自尊心作祟。” 老丈人都坚持坐硬座,路远征跟谢德春俩女婿更得陪着。 第157章 许闻和二叔当然一起跟着坐硬座。 剩下四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要了六张卧铺票。 桑小青坚持跟春生睡一张床, 许切大了得自己一张,冬生跟元宝一张卧铺。 其实许问的意思是全家十三口一人一张卧铺票,路远征恰好有资格, 许问手里有很富裕的钱。 在她看来, 钱赚来就是用来改善生活品质的。 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让自己以及家人生活的更舒适一些?! 只可惜, 他们两口子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许家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穷习惯了,下意识还是会尽量节约。 许问清楚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可能一下子改变, 来日方长,慢慢来。 在路上慢慢悠悠晃了几天。 又从雪花飘飘的北方到了到了春末的鹏城。 身上的衣服从臃肿的棉衣,一直脱到秋衣秋裤外面是单外套。 几个年轻的男人, 火力旺不怕冷,干脆换了单衣单裤。 2月底的鹏城白天温度二十度左右, 算是比较舒服的季节, 不冷不热。 路远征和许问这一次不再听许家人的意见,坚持在一家比较好的酒店, 开了几间好点的房间。 心疼的朱美珍一直念叨着说许问败家不过日子。 许问知道她没恶意,是历来节约习惯了单纯心疼钱。 许闻两口子带着春生还有二叔都在鹏城有落脚处, 并不跟他们一起住酒店。 剩下许望一家三口, 许问一家三口还有朱美珍夫妇带着许切。 鉴于许切年纪有点大,给他和元宝开了一个标间,冬生也跑去凑热闹。 一共开了四间房, 一间房费一天五十块, 也就是一天二百块。 这个价格对朱美珍这样勤俭持家的家庭主妇来说,实在是天价, 还是没必要的天价。 不念叨许问才奇怪! 许秋石他们也一样,都觉得花二百块住一晚上,这不是烧钱吗? 只是他知道房间已经开了还不能退, 再念叨徒惹女儿女婿不开心,还扯了朱美珍一把,示意她别念了。 第一天,大家什么都没干,休息了大半天。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一起去茶餐厅吃早茶,游鹏城。 到了第三天,许闻夫妇以及二叔就准备开门营业了。 许问跟路远征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处比较宽敞的院子,供许秋石朱美珍以及许望一家三口暂时落脚。 许望他们初来乍到不可能一下子就租门头做生意。 他们还得试试自己适合做哪行。 许问也没意见,回海岛前,偷偷给许望留下一千块钱。 许望当然不肯要。 “姐,去年二哥来的时候我也说过一样的话。这钱你可以不用,也可以等赚钱了还我,但是不能不收。做生意是有赚有赔的。你赚了还好,赔了日子怎么过?” “我们带了本钱来的。”许望还是不收。 “我知道。你一直不当家,带能带多少本钱?要赚了皆大欢喜。要赔了,你婆家还不埋怨死你?而且虽说夫妻一体,但是……” 就怕到时候万一真赔了,姐夫也会心生埋怨。 许问没说完,许望也知道,没反驳。 “姐,我既然能把你叫来,就不会再让你狼狈的回去。这钱是让你拿在手里以防万一的。相信我,咱们一家一定会日子越过越好!都能赚到大钱。” 许望最终还是接受了许问的好意,姐妹俩又说了会儿悄悄话。 等到周六,彩虹号例行过来送货。 年前二叔比她晚回家一个月,货都是其他人来送。 这回过年又攒了一个月,积攒了不少货,二叔的板车整整拉了两趟。 正好许秋石跟谢德春都在,帮着搭把手都给运了回去。 许问清账足足用了大半天,整理妥当才跟路远征带着冬生跟许切回海岛。 本来路远征跟许问还邀请许秋石跟许望夫妇一起到彩虹岛,但是他们不肯去。 一来是觉得驻地哪怕是海岛也是个很神圣的地方,不适合老百姓去。 二来是想着帮儿女带孩子搭把手。 许问在海岛上过得很滋润,离生产还有几个月,暂时不用担心。 但是许闻他们还得坐生意,怕他们忙不过来。 尤其是许望,初来乍到,事多着呢!当父母的哪能不管? 许望也把元宝带了过来,朱美珍一个人得看俩孩子。 毕竟还不到开学的时间。 元宝也想跟去海岛,许望没让。 许问大着肚子带上三个野小子,还不闹的她休息不好?! 之所以让许切去,是因为许切已经十一岁了,可以帮着干点活什么的。 一回到海岛上,许问跟路远征依旧先是各种忙。 路远征需要跟石磊交接工作,需要再次准备换防。 去年离岛上岸的很多战士今年又该回来了,而这边还有一部分从来没离过岛的战士还得换走。 跟去年不一样的是,越来越少的人想离岛,越来越多的人想回来。 于是哪些人走哪些人留又成了石磊跟路远征需要头疼的问题。 许问也忙,还是得先晒发霉的被褥,打扫卫生。 不过她有许切跟冬生两个小帮手,只需要动嘴指挥。 收拾完被褥,照例去看她的自留地。 其实走之前,菜园就都是宋宝英他们帮着打理了。 许问平时来自留地,也就是看看她的榴莲树,挤点牛奶。 “麻麻!”打头阵的冬生在自留地转了一圈,跑回来,兴奋地跟许问汇报:“大黄竟然生宝宝了。是黑白的!” 许问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大黄是自家的奶牛。 冬生年纪小,经常给奶牛取了名字然后忘记,再重新取,或者只是单纯想到新的名字就给它换一个。 这次的名字不像奶牛更像一条狗。 去年的时候,奶牛有生过一次小牛,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胎死腹中了,许问没有告诉冬生。 许问在冬生头上摸了下,“冬生,你能不能给奶牛取一个固定的名字?你这样它会不知道你叫谁。” 冬生哦了一声,皱着小脸开始想新的名字。 说话间,许问也到了跟前,看见了小牛宝宝。 跟牛妈妈比,小牛犊是很小的一只,如同冬生所说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牛宝宝。 许切跟冬生都特别新鲜,进去里面围着它转,时不时还想伸手摸一把,惹得牛妈妈频频看他们。 许问是知道牛妈妈怀孕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过年期间生了牛宝宝。 许问曾经放过牛也放过羊,对它们还算了解。 第257节 羊是群居动物,配种不需要饲养人特意去关注。 羊一年能生两窝宝宝,一次最少一只。 许问见过的最多一只羊生了六只羊宝宝。 牛是一年生一次,在生产队那会儿,母牛发情的时候需要需要拉去“配栏”。 配栏是魏庄的土话,就是配种的意思。 需要把母牛跟公牛单独关在一起,等它们那啥完了,再分开。 奶牛也差不多,去年它发情期,还是送到鹏城去,找了一头健硕的黑白奶牛完成了“配栏”。 这只小牛犊看起来很健康,毛色随了他爹。 许切跟冬生兴奋地围着小牛转了一会儿,商议好了牛妈妈和牛宝宝的名字。 他们说小奶牛叫黑白,大奶牛叫黄白。 许问:“……” 这名字许问有点接受不了,想了想跟他们商量,“黑白这个名字虽然暂时可以,那玩意明年牛妈妈再生一只黑白的小牛你们该叫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许切跟冬生。 “你们想想平时见过的,有什么东西是黑白的?” “钢琴键!”冬生第一举手。 许切:“眼睛。” 冬生:“足球。” 许切:“棋子。” “熊猫!” “斑马!” “……” 两个人说了一堆。 许问建议:“所以,你们要不要,在这些里选一个合适的当小奶牛的名字?或者适当改一下,因为它是一个‘小女生’。比如棋子可以叫琪琪,熊猫可以叫盼盼。” 眼睛这种肯定不行。 最后定下了盼盼这个名字,并且两个人还商议好,如果明年再生小宝宝,就叫琪琪。公牛宝宝就叫琦琦。 母牛的名字定住了弯弯。 因为她的犄角是弯弯的。 眨眼就到了元宵节。 炊事班依旧照顾所有的战士,分别煮了水饺和汤圆。 这不像几十年后,冰箱还是稀罕东西,所以彩虹岛上也没有速冻水饺和汤圆。 都是嫂子们合伙现做。 南方的嫂子们包汤圆,北方的嫂子们包水饺。 炊事班的战士们帮着和面,切饺子馅,弄汤圆馅。 许问闲着无事,也来帮忙擀饺子皮。 她一边包一边想,许闻跟桑小青主要就是卖水饺的。 如果买个冷柜,把水饺冻起来,是不是就能送“外卖”了? 不过以鹏城的温度和现有交通条件,就怕冷冻水饺送到户里会融化。 而且也不能电话订餐,就算许闻能按起电话,可大部分百姓家没有电话。 还是不方便。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许问沉思的时候,其他嫂子在一边忙活一边闲聊。 其实岛上的事没什么可聊的。大家长时间生活在这里,又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没新鲜话题了。 但是很多嫂子和许问一样,都刚回家过了年,来了自然又有新的话题可以聊。 岛上留守的嫂子们也分享了她们过年时的趣事。 “说起来。”王玲玲感激地看了许问一眼,“真得感谢问问嫂子。要不是你,我不能有今天。” 两个人都在包饺子组里,一抬头能看见彼此。 许问失笑:“嫂子你太夸张了!我以为这句话一般都是送给救命恩人或者授业恩师的。” 这两者许问都不沾。 王玲玲认真想了想,“那我觉得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授业恩师。” 大约看见许问不认同,她有些急,“我不是拍马屁或者讨好你才这么说,是真的!我们那里穷也落后,女娃子是最不值钱的。” 一般人家生下女孩,似乎只是为了养大嫁人换彩礼钱给家里的男孩当聘礼讨老婆。 王玲玲也是一样,在这样的坏境里长大,再嫁到类似思想的人家,她一直是怯懦卑微的。 给人家当儿媳妇儿其实还不如在家里姑娘的时候。 父母再偏心那也是自己的父母,不像婆婆那么狠心。 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这句话在王玲玲他们那还适用,他们那,当家的还是婆婆。 新媳妇进门都是要被立规矩的。 王玲玲也没少吃婆婆的气,她男人常年不在家,也没人帮她说话,可受了不少罪,时不时还会挨打挨罚。 尤其是她一直没能生个儿子,更是经常被骂。 来岛上以后,跟着许问和王英的扫盲班认识了很多字,还会简单的算数。 又跟着许问做买卖,加上随军补贴,平均下来一个月能有三十来块钱。 加上许问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她知道妇女真的可以顶半边天。 在思想上、阅历上、文化上等等都跟来彩虹岛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次跟男人回家,家里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娘家和婆家人都夸她。 婆婆数落她她也反驳了。 头一回她反抗,婆婆不适应还想打她,被自家男人护着,她就更有底气了。 闹了一两回,儿子儿媳都一条心,婆婆就怂了。 来之前婆婆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王玲玲平时话很少,多数时候都给人一种自卑怯懦的感觉,老是含胸驼背。跟人说话也很少看着人的眼睛。 这回回来,确实自信了不少,竟然能说这么多的话。 大家也纷纷说了自己的经历,基本都是夸许问的。 尤其是去年误会许问的那些嫂子,更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许问气都出完了,自然也就不怎么她们生气。 王玲玲凑到许问身边,很小声的说,“嫂子,我也怀孕了!” 许问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即恭喜她:“恭喜恭喜。” 毕竟王玲玲当初就是为了要孩子才上岛,结果迟迟没能要上。 早在去年王玲玲和她的王班长就在许问的建议下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他们两口子都没问题,王玲玲可能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才一直怀不上。 一直想着这事,还一直想怀个儿子,压力能不大? 这能怀孕了,说明王玲玲真突破自我了! 许问是真心为她高兴。 过了元宵节,就又到了开学季。 冬生去幼儿园,许切在岛上上小学。 许问招来的女学生们,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同样不想回来的也就不来了。 年前二十来个人,只回来了不到一半。 一部分是觉得海岛上太苦,还有一部分是觉得已经学会了自学,用不着上海岛,在家也一样学习。 许问尊重她们的选择,反正半年时间,能跟单身战士们擦出火花的也都成对了。 不过,许问还是闲不下来。 第二批女学生上岛了。这次来了三十二个女学生。 许问肚子越来越大,也就很少在折腾什么。 多数时间都是教教学生,然后带着冬生跟许切各种玩。 赶海,捉鱼捕虾,捡贝壳,研究美食。 战士们依然热情地帮助新上岛的姑娘们适应海岛生活。 闲暇里,他们一起采石伐树给姑娘们盖房子。 只有路远征跟石磊忙的焦头烂额。 换防名单定好,又是一批战士走,一批战士来,这样一船船的换。 换好以后,再次训练磨合。 而且这次训练任务更紧,因为还要选拔综合能力顶尖的战士们去参加国际比武。 为这事,路远征特别愁。 以路远征的能力,他当然也是出国参加比武的一员,还是负责带队那个。 他怕到时候真去国外或者封闭集训的话,会错过许问生孩子。 第258节 就算赶上了,怕也伺候不了月子。 第158章 许问警告他:“路远征, 孩子确实很重要!我也特别希望你能陪着我们母子。但是,我不希望你会因此当‘逃兵’。” 比如参加选拔的时候,故意放水落选。 “再说, 现在不是还没确定具体的比武时间?也许你能陪我做完月子呢?” 路远征可没许问这么乐观, “只是没确定具体哪天走,不是没确定比武时间。出国前, 我们还得集训。训练肯定也是封闭式的,还是见不着面。” 结果, 第二天, 路远征就收到了集训通知。 许问:“……” “路远征, 你这嘴是开过光的吧?!” 路远征:“……” 路远征连安慰许问的时间都没有。 他刚接受的工作又得暂时交接给其他人。然后带着选□□的年轻战士, 到中心岛集合后,再带着人去其他地方秘密集训。 既然是秘密集训, 那么去哪儿多久回来都保密。 “对不起!”路远征十分自责, “结婚那天我丢下你。你生孩子我怕是又不能在你身边了。” 许问也有点难过,但她不敢表露出来, 否则路远征会更自责。 她只能若无其事的安慰路远征:“没关系!过两天妈就上岛来陪我了!反正伺候月子你也没经验。” 路远征长叹一声,明显没有被安慰到。 许问再劝:“你看,咱们也不是最惨的。三连那个叫什么来着, 人家婚期都定好了, 家里宾客也通知了,休假报告也批了, 这不是因为比武,假也休不成了, 媳妇儿也娶不了。大家都一样。” 路远征更不想说话了。 许问描述的这场景特别眼熟。 半晌后,路远征开口:“突然觉得,我们这个职业才容易出‘渣男’。” 许问想了想, 点头附和:“确实有点像。一个个像骗婚的。骗到手就不管了。甚至不骗到手就不管,婚礼都能放新娘鸽子。平时丧偶式生活,生了孩子单亲式带娃。” 她说着伸手搭上路远征的腰身,“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觉得你们伟大!既然注定要牺牲小家,那就好好保护‘大家’。你们出去代表的是咱们国家,争取拿个第一名回来给咱们的孩子当见面礼!” 路远征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多余。 路远征走的那天许问没去送。 她怕哭。 更怕路远征看见她哭会心疼。 当然,路远征也没给她送行的机会。 天不亮,他就悄悄带着他的战士们走了。 许问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平时在一起,路远征忙起来,许问也是经常见不到人。 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都经常一两天说不到一句话。 这才刚分开按理说不至于这样,可许问就是莫名难过。 大约母子连心,肚子里的孩子动的也比往日频繁。 还有不到两个月她就要生了。 许问努力好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去想路远征。 她白天辅导姑娘们的功课,傍晚陪许切写完作业后,带着他们两个到海边玩。 也许是对着屋船乱晃,也许是冲浪。 冲浪许问肯定是不行,但是冬生可以教许切。 她一般就在躺椅上,吃着水果看着他们,只要不发生危险就行。 每到这时,思念就会泛滥。 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动来动去,偶尔还能看见肚子一侧有比较明显的鼓包。 “你也想爸爸了是吗?”许问轻拍肚皮,“我也想他。” 可是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许问只好强迫自己更忙一点儿。 怀孕七个多月的准妈妈能忙些什么? 很多孕妇七个多月自己照顾自己都困难了。 对许问来说睡觉就是第一个大难题。 肚子已经很有分量,走路的时候明显笨重,很容易疲惫,睡觉就更难。 趴着睡这一选项已经在许问的睡姿里早就被去掉了。 甚至仰躺都变得难受,只能侧躺着。 可是侧躺跟孕前也不一样。肚子往往会往床面坠,这样腰背还是很容易累。 来回翻,越躺越累。 许问终于感受到了有次睡衣派对时,一个嫂子讲过的感受。 吃不下,一吃就饱,胃里顶的难受。 睡不着,凌晨还清醒到不行。 这才是折磨。 许问经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看着大大的月亮或者漫天星辰想路远征。 有时候会委屈到一个人偷偷流眼泪。 好在其他嫂子很照顾许问。 豆豆妈跟宋宝英她们几个有过孩子的嫂子,都知道现在许问不好受,都尽量抽空来陪她说话聊天。 豆豆妈还给许问做了一长一短两个圆柱形的枕头,让她睡觉用。 “这还是我当初怀孕实在睡不着,我娘做给我时我学会的。这长的你放在身后,短的放在肚子下方,会舒服很多。” 许问道了谢,拿回家,发现这两个枕头确实让她舒服很多。 许问灵机一动,让豆豆妈多做些这个拿到鹏城去卖。 “这玩意能有几个人买?”豆豆妈笑着摇头,“很简单又费不了多少功夫。”还没有个虎头鞋有技术含量。 “相信我。对农村的人来说,这玩意普遍,随手一做就是,但是对城里人来说,还是很稀罕的。” 豆豆妈当然相信许问,二话不说就应了,“那我听你的!” 信许问,有钱赚。 如今海岛上新换了一批嫂子,去年冬天有退伍的,今年有新上岛的还有离岛调走的。 有一部分是前年见过的,还有一部分是新面孔,少不了又是个熟悉的过程。 新嫂子上岛,照例还是会办睡衣派对,但是许问身体不适,没参加,都是宋宝英她们这些老嫂子张罗的。” 新嫂子知道后,也纷纷来跟着许问做买卖,一个个都交了摊位费。 已经离岛的嫂子们还没卖完的商品依旧由二叔代卖,换成钱后再给他们汇过去。 军嫂杂货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一来是质量过关。 二来许问也经常帮着策划一些营销活动。 三就因为很多商品都限时限量销售。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饥饿营销。 尤其是很多买家一开始还觉得贵,想过阵子再来买,再来的时候已经没货。 买家当然会要求二叔补货。 二叔摊手苦笑:“我这店里都是军嫂们亲手做的东西。人家都是跟着自家男人在海岛上讨生活。男人退伍回老家,她们自然也会走。不退伍调个单位也一样会跟走。人家人都走了我上哪补货去?” 于是从那以后,很多人都知道二叔店里很多东西没了不会补货,买起来更大方了。 许问建议二叔,有哪些嫂子离岛,就在那个展柜上贴上预告。 其实就是用大红纸写上剩最后几件。 慢慢老客户就都懂了。 二叔的店没有许闻的饭馆生意火爆,但是买家黏性更高,回头客比例更大。收入也越来越可观。 多数跟着做生意的嫂子,月收入已经不比一般的工人少。 许望两口子现在干当初许闻干过的买卖,卖爆米花以及衣服。 不是当初许闻卖的劳保用品,许望两口子卖的是女人穿的衣服。 现在进货比去年会方便很多。 去年许闻出去进货都是偷偷摸摸,三不五时就被查。 现在马上要开放五个经济特区,对个体经营政策上又明朗了很多。 再说像羊城这样的省会城市,对做生意这块管的越来越松。 进货不像去年那么难了。 现在在鹏城,各种粮油米票存在的意义越来越小,因为个体商贩越来越多。 个体户只要钱不要票。 许问跟许闻提供地址,谢德春陪着许望去进的货。 第259节 许望衣品本就挺好。之前在生产队,她买的衣服都是这个年代比较洋气时髦的。 她进的货很受来打工的那些年轻女同志喜欢,卖的很快。 做女装这块,摊主的眼光跟生意很有关系。 许闻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许问教着许闻用冰袋保存水饺送外卖。 他负责跑厂区,许秋石帮着他跑堂。 每天晚上下班时间,许闻就骑着新买的脚蹬三轮车到厂区,拿个喇叭挨个厂喊。 需要订饭的报上菜单,他第二天中午来送。 有水饺面条也有各种炒菜可选。 收集好订单以后,第二天桑小青跟朱美珍一起做菜。 上客人之前,许闻跟许秋石看孩子,上客人之后,就是元宝看春生。 老百姓家的孩子皮实,只要不威胁生命和健康,都不太管。 朱美珍的厨艺比桑小青更好,尤其是包水饺,都是肚大皮薄馅多。 一旦忙起来,朱美珍负责做堂食,桑小青负责做外卖的。 做好后,许闻再骑三轮车往厂区一家家送。 开始每天只有几个订单,现在订单越来越多,每天中午都有几十份饭要送。 少的话,冰袋还可以,订单多了不等送完还是会坨,因为没那么多冰袋。 许问想了想,画了几张图让许闻去找个能生产塑料的厂订做一批“外卖盒”。 就是几十年后,大家点外卖常用的样式,或圆形深碗,或者长方形浅盒,还有一次性饺子格和小料盒。 八零年,泡沫饭盒虽然已经有了,但是还没大面积普及,少量买有点不划算。 几十年后那种环保饭盒就更没有。 得找厂订做。 尤其是饺子格,是软塑料的。一份二十个,半分十二个。 一个格放一个饺子,这样就不怕时间长了会挤掉。 找厂这事好办,许闻现在对鹏城这些厂可熟了,说说好话递根烟,认识的车间主任捎带脚给他做了。 因为他要的几种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个,对人家来说实在不算大订单。 车间主任一句话就给办了。 看着许家人各自忙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许问安心了不少。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许问的肚子越来越大。 到了4月份,许家人都不让她再来回接货,生怕她哪天再生在路上。 豆豆妈自告奋勇来压船,石磊不放心,安排她男人一起跟着。 许问还是会经常跟彩虹号,她会定时到鹏城医院体检。 以前一个月一回,现在基本上半个月就会来一次。 除了日常教教女学生,就是待产带娃。 日常吃饭,要么是吃食堂,要么是许切做饭。 在生产队,孩子们一般七八岁就会做饭。 路远征最初离开的半月,许问会很难受,因为想他也因为烧心。 烧心是魏庄的土话,大概意思就是反胃酸烧胃。 据其他过来人的经验,都说这是因为肚子里的宝宝长头发的关系。 后来,许问慢慢习惯了,加上豆豆妈的孕妇枕,也能睡一会儿。 对路远征的思念也渐渐习惯不再那么难熬。 其实,她曾经有一个机会能跟路远征一起出国。 他们缺一个许问这样的翻译,路远征临出国前拍电报回来征求过许问的意见。 许问犹豫了一天还是拒绝了。 下个月比武。 她下个月预产期。 到时候万一赶巧了,两件事赶在一天。 她既耽搁正事又会影响路远征,怕他分心。 虽然理论上来说,比武应该在她生产前结束。 但,预产期不是孩子出生的准日期,提前或者推后半个月都很正常。 她不敢赌,哪怕赶在一天的概率其实不大。 有时候许问也很庆幸自己没跟着路远征去。 她现在有些水肿,整个人像个发面团。 尤其是腿上,按一下就一个坑,半天恢复不了。 她照过镜子,觉得现在的自己挺丑的。 虽然冬生跟许切都夸她很漂亮。 女人都爱美,更想在爱人面前保持完美。 她特别不想路远征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还好,许问没有长妊娠纹。 或者说妊娠纹没有长在肚子上。 她的肚皮干干净净,只是由于孕晚期,肚皮越来越薄,都看见上面一条条细细的黛青色血管。 但,屁股上有妊娠纹那样的纹路,像一条条通红的蚯蚓,确实很吓人。 还好,那个位置,一般人都看不见,包括她自己。 至于路远征…… 许问更不想路远征看见这些。 到了月底,朱美珍也带着春生到彩虹岛上,来照顾许问的起居。 许问除了生理上的不适,反而更有闲暇时间了。 人闲着总容易胡思乱想,许问虽然不会乱想,但也不愿意闲着。 她让朱美珍从鹏城给她弄了些母鸡蛋回来。 此母鸡蛋非彼母鸡蛋。 因为下蛋的都是母鸡,但,不是所有母鸡下的鸡蛋都能孵化出小鸡。 能孵小鸡的都是“母鸡蛋”。 许问还不懂怎么分辨,但是朱美珍会。 以前在家的时候,许问就见过。 每次朱美珍会拿着鸡蛋在太阳底下照着看一看,就知道哪只鸡蛋能孵化小鸡。 弄来鸡蛋以后,许问找了个有缝隙的木箱子,往里面按个灯泡,铺上棉絮,放进鸡蛋,打算人工孵化。 当然她只提供方法。具体负责动手的是三个小朋友。 以许切为主,冬生为辅。 小春生只需要负责跟着看。 三个小孩每天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鸡蛋有没有孵化出小鸡。 这对许问来说也是一箭双雕。 既能看孩子,又能收获一批小鸡。 何乐而不为? 倒是朱美珍忙到不行。 忙着给还未出生的宝宝准备各种襁褓、小衣服、小鞋子、尿片等,一刻都闲不着。 哪怕明明岛上其他的嫂子们已经送来很多婴儿用品。 那个会做木工的嫂子还给许问做了一辆婴儿车。还是一辆可以躺着也可以坐着的婴儿车。 也抵挡不住朱美珍“什么都不够用”“多准备一些有备无患”的心理。 劳动节过后,许问往医院跑的愈发勤快。 宫缩越来越频繁,每天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很多次宫缩。 预产期过了一周,孩子还是迟迟没发动。 许家老老少少都着急到不行。 许问也急,听说到了预产期孩子迟迟不出来会有危险。 比如羊水浑浊后会窒息。 可是这事,谁急也没用。 晚上睡觉前,许问都照例躺在床上,手放在肚子上,跟肚子里的宝宝说一会儿话。 “你怎么还不出来?知不知道我看不见你会很着急?” “你不出来是因为要等你爸爸吗?可我也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连他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报纸上虽然有一星半点儿关于国际比武的新闻,但,报社的消息相对滞后一些,并不代表路远征现在的行踪。 第260节 不过报纸上说,比赛已经结束,我们国家在国际军事大比武中,得了好几项冠军。 路远征的名字还单独上过报纸。 她两辈子第一次为人母,难免也会小心谨慎,天天往医院跑。 从最开始被指检时的难堪和尴尬到习以为常。 这天检查完,医生看了看手指,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第159章 许问纳闷:“大夫怎么了?” 这个大夫一直负责许问孕期的产检, 是个特别有责任心的女大夫,她举起带着手套的手指让许问看了眼,淡定地道:“你见红了!直接住院吧!” 到了预产期前两天, 干脆直接搬到了鹏城。 她在一家上星酒店订了一间套房。 结果, 孩子却迟迟不发动。 大夫检查后告诉许问,孩子已经入盆了, 什么时候见红什么时候进医院,还让她多活动活动。 于是每天在冬生跟许切的陪同下, 许问都要走最起码半个小时的路。 许问:“……”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紧张。 大夫一边摘手套, 一边咕哝:“这整的, 跟我捅破了似的。” 她声音很小, 怎奈房间里太过安静,许问还是听见了。 许问:“……” 为了减少尴尬, 她主动开口:“大夫, 见红了什么时候能生?” “不一定。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得看你宫口开得快慢。”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刚才检查,你宫口还没开。” 许问只是为了缓解尴尬也不是真心想问。 陪同她来检查的朱美珍要给她办住院手续。 许问哭笑不得:“妈,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家拿点东西?” 朱美珍一拍脑门, “看我一着急, 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可是得要拿。孩子的被褥,你的棉衣……” 她一边唠叨一边往外走。 许问跟上去。 朱美珍一回头看见跟着急了, “你跟着干什么?你在医院等着。这里离家这么近,我回去收拾东西就行。” 许问:“……” “妈, 医生说还没开宫口。头胎没有这么快,我想回家洗个澡。” 朱美珍知道许问一向爱干净,只好扶着她, 嘴上还嫌弃:“现在洗再干净,等晚点生的时候还不是得出一身汗?” 两个人回到租的院子里,朱美珍跑前跑后的收拾,许问洗了个澡。 朱美珍收拾好之后,把春生送去给桑小青。 结果过了一会儿,一大家都回来了。 许望,桑小青,许闻等一个不落。 许问:“……” “你们不做生意了吗?” 许望摆摆手,“生意什么都时候能做。你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缺席?” 桑小青点头:“我们写了一张家有喜事闭店两天的红纸贴在门上。” 因为是生孩子,男人不适宜跟着。 许秋石跟谢德春两个人负责在家带孩子。 许闻骑着脚蹬轮先把许问跟许望送去医院,又把朱美珍跟桑小青接过去。 先送许望是因为许望能识字,可以帮着去跑住院手续。 鹏城新医院还在建,旧医院条件不算很好,但已经是鹏城唯一一家拥有住院部的医院了。 新医院刚建成还没投入使用,许问没得挑。 好在医生护士都特别热情。 许问顺利入院。 朱美珍、桑小青还有许望都是生过孩子的,围着许问叽叽喳喳的传授生孩子的经验。 许闻作为唯一的男性,安静的听着,看着许问,有些恍惚。 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黄毛丫头如今也要当娘了。 岁月不饶人啊。 一直到半夜许问也才开不到五指,感觉不是很大。 宫缩越来越规律,但是不算很疼。 许问还是不太习惯麻烦人,一直劝她们回家歇着,可惜都不肯走。 朱美珍拿着一些含糖量挺高的水果一直试图喂她,说吃饱了再有力气生孩子,让许问莫名想起了另外一句网红名言: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可惜她实在吃不下。 许望则坐在许问身边,反复问她渴不渴?喝不喝水?疼不疼?要不要再叫大夫来看看?或者拿着手绢给她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桑小青建议许问睡不着可以多下来走动一下,虽然有点难受但是有助于生产。 这也是医生说的。 许问理智上知道她们为自己好,可事实上,她不想大家都围着她,“要不,你们都先睡会儿?我也先睡会儿?” 朱美珍:“……” 许望:“……” 桑小青:“……” 朱美珍的嘴依旧那么快,“都开五指了你还能睡着?” 肯定是睡不着。 许问当然不会承认,眨眨眼:“睡一会儿,休息好了才有力气生孩子不是?” 这话大家也没办法反驳,只能依着许问。 许问侧着身子闭上眼。 八零年生孩子来医院的人不算多,许问暂时还是单间的待遇,房间里有另外几张病床。 怕许问睡不好,许望连灯都关了。 少了家人在身边关怀,黑夜中一些其他的情绪开始放大。 她想路远征。 无论身边有多亲近的人,无论身边多热闹,还是想他。 这时候他如果在她身边该多好。 恰巧一阵宫缩,不知道是不是黑夜放大了疼痛,总觉得这会儿要比之前疼很多。 莫名有些委屈,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她都两个月没见他了。 不过许问很快就没心情再委屈和想路远征。 宫缩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疼。 这种疼不像是被针扎一下或者被刀砍一下,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疼,让人十分烦躁且难受。 渐渐许问蜷缩起身子,像一只煮熟的虾弓着背,双手抓着床单,忍过一次又一次的痛。 突然,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许问吓了一跳。 随即听见许望担忧的声音,“我听着你的呼吸不对劲儿!问问,你是不是很疼?怎么一头汗?” 病房里从来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朱美珍跟桑小青只是浅眠,一听许望的话都醒了过来。 桑小青重新打开房间的灯。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突入起来的光刺的眼睛不舒服,许问闭了闭眼。 朱美珍走了过来,也是一脸关切:“是不是很疼?” 许问习惯性摇头。 “你这孩子!从小就这样,牙硬!疼了也不爱说。都哭了还摇头呢!” 许问抬手抹了把脸上泪,“被灯光照的。” 一开口嗓子也是哑的,十分没有说服力。 桑小青连忙跑去叫值班医生。 许望捏了半天的手绢终于派上了用场,她细细给许问擦去额上的汗, 朱美珍去公共水房打了一盆温水回来,许望拧了帕子给许问仔细擦了擦胳膊还有背。 朱美珍一张脸就没舒展开,嘴上也一直不停地念叨:“这女人生孩子也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没有不疼的,也没其他好办法,再疼你也得忍忍,等生完就好了!” 听着朱美珍近似聒噪的念叨,被许望妥帖的护理着,许问觉得好像不那么疼了,疼痛中夹杂着暖意。 路远征的缺席无疑让她很难过,可家人的陪伴给了她勇气和力量,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作战。 第261节 医生很快来了,检查后,“开到七指了,走,去产房。” 许问在进产房的一瞬间,下意识回头。 走廊尽头空空荡荡,路远征没有从天而降。 意料之中。 却难免还是有一丁点儿的失望。 开到八指后,宫缩已经几乎不能用频繁来形容了。 疼得许问坐立难安。 医生护士们让她在待产室里等一会儿。 她们得先准备一下。 许问双手撑在后咬上,弯腰跪在床沿上。 哪个姿势都不能她舒服。 等上了产床,疼痛愈发强烈。 接生的医生一遍遍跟她强调正确用力的方法。 护士们也很热情地鼓励她,安慰她。 “快了!快了!宫口全开了!” “来,跟我学,深呼吸!吸气,吐气!” “用力!不是胳膊腿用力!小腹用力。” “……” 许问咬着眼,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双眼。 太疼了! 疼到她不想生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反正对许问来说,久到她有点想放弃。 大脑接受到这样的信号后,同步传达给了身体。 “欸?”医生拍拍许问的脸,“同志,来,再努力一次,快了!都看见孩子头了。” 许问并没受到鼓舞,这样的话,医生说过不下五遍了。 而且,她真得没有力气了。 开始她不会用劲儿,力气都用错了地方,现在四肢酸软,加上疼痛,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医护人员也有点急了。 彼此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再拖下去,怕是得动手术。 顺转剖,受两遍罪。 年长的医生,对许问道:“同志,生孩子确实很辛苦。但现在你必须得努力!否则你跟孩子都会有危险!再这样怕是得手术了。” 许问一听有些急。 八零年的剖腹产水平能行吗? 可是再急也没用,不知道是她不给力,还是孩子偷懒,总之没有进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问已经虚脱了,孩子还是没能生出来。 中间接生的医生,也曾试图下手帮她。 最终,年长的医生长叹一声,吩咐护士:“准备手术吧!拿手术单去让家属签字。” 难产。 再这样,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许问近乎半昏迷,也顾不上抗议。 就在这时,产房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许问,我回来了!” 许问眼泪刷就流了下来,倏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路远征,你个王八蛋!” 产房里安静了一瞬间。 随即医护人员动了起来。 许问只听见那年长的大夫说了一句:“你早这样不就行了?” 许问刚才那一下跟回光返照似的,这会儿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猫叫似的婴儿啼哭。 许问挣扎着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一个浑身血污,头发贴在头皮上,浑身皱皱巴巴的婴儿被抱在护士怀里。 “恭喜你!喜得千金!” 许问彻底昏了过去。 坠入黑暗中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路远征这个狗男人终于如愿了! 许问再睁开眼已经是中午十分。 “醒了?”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产房里听见的那句“我回来了”不是做梦。 路远征真在最后一刻赶了回来。 许问撇撇嘴,眼泪哗又流了下来。 路远征轻轻给她擦去眼泪,“别哭!月子里哭会伤眼睛。” “都怪你!” “嗯,都是我的错。” 路远征好脾气的应着,兑了杯温水,扶起许问,喂到她嘴边。 她唇上已经干到起皮。 等许问喝完水,路远征满心的复杂,最后只剩了一句:“辛苦了!” 许问这才想起来,左顾右盼,“我们的孩子呢?” “妈抱着去做检查了,一会儿回来。” 许问一下坐了起来,“做检查?孩子怎么了?” “例行检查。你别激动。”路远征按着许问的肩膀重新让她躺下。 “对不起!让你受罪了。” 看着路远征眼中的心疼,许问吸了下鼻子,哼了一声,故作娇气道:“应该找个机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十级阵痛。” 路远征嗯了一声。 倒是许问自己说完,想起来路远征一个因为重伤被下过二十几次病危通知的人,好像承受过的痛处不比十级阵痛轻。 这样一想,那点气也没了。许问软了声音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路远征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赶来的,眼下乌青,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了,头发凌乱。 “比武一结束,我就打了报告,脱离大部队先行赶回来的。”路远征道歉,“对不起,还是没能赶上陪你。” “你不是领队?提前走能合适吗?” “我只是领彩虹岛的人。我上面还有领导。你还疼吗?” 许问摇摇头,“不疼了。” 这大约就是顺产跟剖腹产的区别。 一个是生完就不疼了,一个是生完才开始疼。 想到这,许问嘟起嘴埋怨他:“我差点受两遍罪。” 顺产的疼她受完了,差点还得感受一回剖腹产的疼。 路远征再次道歉:“对不起!” 明知道这个字没什么意义,可除了这,他真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你觉得愧疚,我真不生气。就是当时疼狠了才骂你。而且你还救了我跟孩子。避免我们挨一刀。” 路远征不知道说什么,只紧紧地抱住许问。 朱美珍抱着孩子进门,正好看见这一幕,下意识想抱着孩子再退出去。 路远征耳朵灵,反应快,看见她放开许问,站了起来,“妈!” 朱美珍不好再离开,把孩子抱到许问跟前,“诺,看看孩子吧!” 许问有点不敢抱。 抱着严严实实的襁褓,才那么大一丁点儿,像个小老太太,皮肤皱皱巴巴还有点黑。 朱美珍教她正确的抱孩子姿势。 路远征默默看着听着记在心里。 “怎么这么丑?”许问皱眉,她自认自己长得挺好看,路远征也挺帅的,“还这么小。是不是抱错了?” 朱美珍翻个白眼,“小孩子都长这样。六斤二两可不算小了!你小时候还没她大呢!你还不到五斤,大家还都说你养不活呢!凌晨那会儿就接生了你一个孩子,上哪抱错去?” 许问:“……” 路远征也附和:“不丑!很漂亮。” 她给他生的女儿,怎么会丑? 第262节 许问:“……” 行吧!你们愿意自欺欺人,我还能说什么? 朱美珍问:“你们想好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许问摇头。 跟路远征倒是讨论过几回,但是没想到合适的名字。 “大名没想好,小名倒是有一个。”路远征开口,“跟冬生和春生一样吧!” 许问:“……” 脱口而出:“夏生?” 朱美珍:“……” 她第一个不同意:“一个女孩子叫这像什么话?再说还不到夏天呢!” 5月的鹏城已经很热,那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不代表已经是夏天了。 路远征可不敢像朱美珍这样直接怼许问,委婉道:“你们觉得夏初怎么样?” 第160章 坐月子的生活是极其无聊的。 许问庆幸的是, 没听从朱美珍的劝告留在鹏城而是跟着路远征回了彩虹岛。 原因无他,木屋里有马桶,鹏城姿双倍的院子没有, 需要上公厕。 朱美珍的意思是许问在房间里大小便, 朱美珍会帮忙倒便盆。 本来许问就不喜欢麻烦人,更无法接受这种事情上的帮忙,所以才坚决回了海岛。 朱美珍不放心她, 也跟来彩虹岛照顾。 路远征就近开了一间木屋给朱美珍。 白天朱美珍照顾许问母女,晚上路远征照顾她们母女。 冬生放学后,也会一直来陪她。 其实许问觉得冬生现在更喜欢夏初。 冬生天天追问许问跟路远征。 “妹妹什么时候能长大?” “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妹妹出去玩?” “柳阿姨给我了一颗好吃的糖果,我可以分享给妹妹吗?” “……” 每天n个为什么,得到的往往是他不愿意听的答案,冬生难免有些失落。 许问还得安慰他:“因为小宝宝需要时间才能一点点长大。就像你一样, 你看你都六岁了, 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但是比去年你是不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你看你去年还够不到灶台,今年可以不踩板凳就够到了,对不对? 小夏初也一样。她需要时间来长大。 她要到四个月的时候才翻身,六个月的时候才能坐, 八个月会爬,一岁会走。 等到能走了, 你就能带她出去玩了!” 冬生想了一会儿,叹息:“养小孩子可真麻烦!” 许问含笑:“你也是这么长大的。” 只是长大的过程让人有点心疼。 不过还好, 小时候他不记事。 等他记事的时候, 他身边就有她了。 虽然不一定合格,但她真努力去当一个好妈妈了。 路远征对夏初更是宠到没边。 可惜再宠也就这样,一个月子里还吃奶的孩子。 当爹的能怎么着? 最多也就是给他“小情人”洗洗尿布。 当然,稀罕小情人也不会忽略冷落大情人。 事实上, 路远征对许问比之前更细致。 怕她在月子里无聊,一有空就回来陪她聊天说话。 晚上,许问只需要负责睡觉。 夏初一动,路远征就会醒。 全权负责给小夏初换尿布,洗屁股。 有时候看许问睡沉了,不舍得吵醒她就给小夏初喂一点儿冲泡的奶粉。 许问还笨手笨脚不太敢碰夏初的时候,路远征已经十分熟练用各种姿势抱夏初。 比如横抱哄睡,竖抱拍嗝。 许问纳闷道:“她那么小小的,你都不害怕吗?” 她抱小夏初的时候,都害怕一不小心就折断她的胳膊,太细了! 睡觉的时候也会下意识道离小夏初远远的,生怕压到她。 路远征轻叹,“怎么能不怕?” 他张开手比划了一下,感觉都能单手托起小夏初。 事实上也确实可以,只是不敢而已。 别说单手抱,一开始路远征直接不敢碰夏初。 他掌心粗粝,指腹掌心连接处都有后茧,生怕碰疼小夏初。 后来为了照顾夏初,他自己用小刀割去了掌心边缘的后茧。 有次许问恰好看见,心疼得制止。 “大不了隔着层布抱她!你也不至于自残吧?”许问握住他的手。 路远征轻笑,安慰她:“别怕!不疼。” 许问不信。 “真的。也不单单是为了小夏初。以前我们也经常这么干。时间长了,老茧如果太厚会影响灵敏度。” 所以经常用小刀削平厚茧,再用砂纸打磨平。 最后可能会有点疼,但是一般不会疼。 只是如今战争很少,加上他升了营长,很少再参加日常训练,所以不怎么处理手上这些老茧了。 许问半信半疑地瞅他。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拿着她的指腹摁了摁自己的老茧处,“这里掐一下都是没感觉的。” 许问夺回自己手的控制权,往他指腹没削的老茧上使劲掐了下,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路远征仿若真感觉不到痛。 许问还是不放心,她伸出自己葱白的手,想找个薄茧实验一下。 怎奈,这双手保养的过于精致,早先盖学校吃亏受累起的薄茧都已经养没了。 许问有些愤愤,咕哝道:“这样一对比,显得我好吃懒做一样。” 路远征连忙表态,“哪有?你是脑力劳动者,靠脑子吃饭。像我们这种糙汉子,只能出出力气。” 这些都是他跟着许问学的。 有时候两个人耳鬓厮磨时经常也十指相扣。 她指尖葱白,他手肤色略深,对比过于明显,每回都是她愤愤不平。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娇气,有时候会为自己开脱。 这什么糙汉子和脑力劳动者,就是那会儿许问说的。 许问接受了他的安慰,但是对去掉茧子不疼这事仍心有疑虑。 第二天,许问找了朱美珍做实验。 朱美珍常年劳作,掌心也是有茧的。 许问往她掌心掐了一下,“妈,疼吗?” 朱美珍古怪地看她一眼,“我是该说疼还是不疼?” 许问:“……” “实话实说就是了。” “不怎么疼。茧子就是磨出来的,你往上面掐肯定不疼。但是你这么用力就有一点疼了。” 许问:“……” 所以路远征还是骗她了。 不怎么疼,不等于不疼。 最多上面那一层不疼。 但,她知道也于事无补,路远征已经处理完掌心的茧。 许问只能摸摸女儿稚嫩且无辜的小脸,“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第263节 除了许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岛上的嫂子们,跟许问关系不错的也都来看她。 那些女学生也会来找她。 现在女学生住的那片地方也都换成了木屋。 这还得归功于老祖宗那句实践出来的至理名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两拨女学生,目前谈对象的加起来大约七八对。 有军官也有士兵。 许问提议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在彩虹岛上举行集体婚礼,初步定在国庆节前后。 许望跟桑小青也会在在周末跟着彩虹号来彩虹岛上看看许问。 做月子虽然比较苦闷,但是似乎也没那么煎熬。 更多的是幸福。 许问觉得特别知足。 她的家人就在离岛一个小时船程的鹏城。 她的爱人和孩子都在身边。 手里的钱不算很多,应付日常生活却绰绰有余。 如果只满足于现状的话,许问觉得,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有道是知足常乐。 可知足不代表原地踏步,八十年代是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裹足不前会被时代抛弃。 再说,彩虹岛上才刚刚勉强解决生存问题,下一步就要考虑发展问题。 路远征跟石磊在跟石磊交接工作。 7月暑假,该他休假了。 岛上的事务重新压在路远征肩膀上。 路远征参加国际比武立下的个人二等功奖章都没空去领,天天忙成狗。 许问闲暇之余,一直在给他当参谋。 当然仅限于岛上经济发展这块。 “关于彩虹岛的发展,你们这边有什么政策?” 路远征捏了下眉心,摇摇头,“连岛民都没有哪来的政策。上头的意思是先让岛上有人气再谈政策。反正,未来几年这里一定会是军事化管理。” “对百姓实行军事化管理?” “对。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打个比方在咱们县,除了突发战争以外,绝大部分的日常事物都是行政部门在管。比如经济、民生、工业、农业都跟部队没关系。 在彩虹岛即使这里有了镇有了县,依旧还是由军方掌管大部分日常行政事物,包括但不限于我刚才说的那几种。” 许问点点头,“其实跟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呗?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最多以前有县太老爷管着,现在有军官大爷管着。” 路远征:“……” 不能说不对,就是哪里听着有点怪。 许问也不是头一次说怪话,路远征只当自己不习惯。 再说他也没心思想这么细。 石磊休假,军政他得一把抓。 跟许问曾经实习过的公司不一样,路远征他们的年计划月计划是真的计划。 不管是学生还是打工的,很多人都写过计划,也听老板或者部门经历规划过明年一整年的工作内容。 大多数工作内容相关的计划,执行起来往往大打折扣。 跟女生喊明年我要瘦三十斤,下个月我要不吃晚饭减肥一样。 喊的挺大声,做起来很难。 可路远征他们不一样。 军事化管理真得不是闹着玩,更不是军训那种不疼不痒。 他们元旦列出的计划一旦通过,或者下达的计划一旦到手里,就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说一年减肥三十年就不会减二十九斤九量。 当然他们减肥。 这些计划往往包括军事训练、演习、海岛建设、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等等。甚至连假期多少,每逢周末每个班能外出多少个人,都罗列的一清二楚。 然后不折不扣的执行。 这些计划,许问肯定是看不见,但是作为枕边人,路远征再保密很多事她也猜到一些。 其他军嫂也一样,朝夕相处,哪能什么都瞒着。 不过一般她们知道的也不太涉密。 像比武这次,许问知道路远征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到家。 这些随后报纸上也都会报导。 甚至报纸上会公示他们比武内容,各个国家排名这些,许问也不会知道。 路远征说,除非是国字的报纸,其他肯定也不能跟踪报导。 在比武期间,他们个人根本不允许对外联系。 另外像今年的比武就是路远征他们计划中的意外。 去年,最起码在路远征休假回家时并未定下要不要参加,否则也不至于集训的那么突然。 路远征也完成了对她们母女的承诺,真拿了一个第一名回来当给夏初的见面礼。 单兵综合能力中,个人第一名。 不夸张的说,就是单兵作战,全世界第一。 这比许问赚两万块的意义大的多。 许问赚两万块,一是利用魔镜作弊,二,两万块最多能改善一下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路远征他们的第一不一样。 这意味着,我们的军事素质,在世界上也是有话语权的。 那么多特种兵在内的比武,路远征拿到第一,是为国争光,是向世界宣告我们的强大。 只可惜,一战世界成名的路远征战士,回到彩虹岛第一件事是给闺女换尿布。 想到换尿布,许问皱眉指了下夏初,“你小情人好像又拉了。” 路远征:“……” 他动作麻利的掀开遮挡着夏初肚子的小衣服,大手拎着两只小脚一提,另外一只手麻利的把脏掉的尿布换掉,用准备好的温水给小夏初擦干净屁屁,然后用柔软的布擦干净屁屁,换好新尿布,再熟练的拎着脏尿布走人。 这一点许问自叹弗如。 女儿是她生的,换尿布她可以,但是擦粑粑她会很排斥,经常干呕。 她也不想这样,只是控制不住生理反应。 每到这时候,许问就无比庆幸,“幸好,给冬生当妈那会儿,他已经能自理了。” 当时的冬生还没办法穿复杂的衣服,但是自己上厕所是没问题。 路远征能说什么? 许问已经受了十个月的罪,她受不了,那他来就好。 等他洗完尿布晾晒好,回卧室,许问坐在了写字台前,低头写东西。 路远征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回床上躺着。孕妇不能这么用眼,会伤到眼睛。” 许问不愿意,“哪有这么娇贵?就写一点点。” 事实证明,过度清闲也会逼疯人。 许问想工作。 路远征也不跟她争辩,直接弯腰抱起她放回床上。 气得许问咬他。 路远征绷着劲儿不给她咬,“牙齿也不行!用力了落下后遗症。出了月子你再咬。” 许问:“……” 她又不是属狗的! 说起来,路远征会这么小心翼翼,全拜许家三个女人所赐。 桑小青跟许望在许问出院前都分享了一遍自己因为月子里不听老人劝,以至于落下了各种病根。 比如桑小青不听朱美珍的话,没有一直裹着袜子睡觉,结果脚后跟落下病根,开裂发疼。 许望生元宝是夏天,她觉得房间里不干净特别难受,其实也是无聊,就拿扫帚弯腰扫了个地,自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那朱美珍类似这样的经历更多。 比如月子里吃不好消化的牛肉馅饺子,然后落下了一嚼东西牙疼的毛病。 月子里靠在墙上,当时没感觉,后来一冷,两个肩膀只冒冷气。 等等…… 她生了许望许问兄妹四个人,落下了不同的月子病。 许问当时只觉得母爱伟大,路远征则把三个人的宝贵经验和叮嘱全部记在了心里面。 白天朱美珍管着许问,晚上路远征管着她,动辄就是这不行,那不许。 被抱上床的许问嘟着嘴,一脸不情愿,“我是坐月子又不是坐牢。” 她知道都为她好,可是关在房间里大半个月没出门,整天什么都不干,其实很难受。 第264节 一时间忍不住有点不开心。 路远征看了眼写字台上还要写的报告和总结,再看看委屈巴巴的许问,犹豫了下还是坐在床边,“无聊了?那我们聊会儿天?” 工作等她睡了,他加班做。 “聊什么?” “都行,聊人生聊理想,聊我在国外多想你?”路远征往女儿的口粮处瞄了一眼,“或者聊聊,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同房?” “你想的美!”许问抬起下巴,示意写字台的位置,“谁想跟你聊人生?我只想跟你聊工作!” 她突然有了一个一箭好几雕的主意。 第161章 路远征:“……” 他哭笑不得, 张开手在许问头顶上轻揉了一把,“你呀!能不能先安安分分把月子做好?” 总想着工作。 其实工作是对别人而言,对许问而言, 她是在玩。 她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她就会这样做, 哪怕她做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很辛苦,或者没有意义。 比如她发明的那一堆海边玩具,包括但不限于屋船。 只是他家这媳妇儿, 也有缺点,不怎么长性,跟狗熊掰棒子似的。 想一出是一出,一般管只管开头不管结尾。 风力发电她先弄的,科研团上岛之后,现在已经电力部门的事。 电动车也是她捣鼓的, 现在她的车坏了也是送营部修, 自己不会动手。 生意她想做的,出了本钱和主意之后,干活的是一哥、一叔、嫂子们。 3d打印机是她弄的,现在负责研发改进的是罗泽民。 计算机是她要的, 完成轰走卡亚号的使命之后,放在营部办公室落灰, 得每天派人打扫。 就连那些什么冲浪之类的海上游戏、沙滩游戏也都是许问教的,可全岛她应该是最少参与的一个。 扫盲班也是她开始的, 虽说孩子们有了学校, 但是战士们的扫盲班现在是来上岛跟她学习的女学生们轮流来上课。 关于这个事其实不赖许问。 因为最早他们部队里面是有文化课,只是大家嫌枯燥总学不进去,觉得许问讲得有意思才愿意学,稍微入点门以后换了喜欢跟她学的王英。 王英虽然不如许问讲的好, 多少还有那么点意思,再说大家也认识一些字会一点入门的东西,学起来没那么困难也就愿意跟着学了。 到后来有了学校,战士们不好再跟去上学,只能老老实实在营部上文化课。 结果许问又招些单身女同志上岛,于是又多了一节扫盲课。 现在上扫盲课的战士们多数也都是单身的年轻战士们。 甚至就连心血来潮孵个小鸡,最后养鸡的责任人也是许切跟冬生。 跟狗熊掰棒子不一样的是,狗熊比较败家,掰下来的棒子不想要的就扔了,许问不扔她一般送人。 许问做的这些事里,但凡她沉下心来钻研其中一样到现在,她的名字一定会频繁出现在报纸的头版上。 当然,路远征不是嫌弃她,他喜欢她这种说好听了是容易知足,说难听了就是胸无大志的性子。 更何况她连“掰棒子”也是为了他。 但,最近路远征实在太忙,怕是没空接许问扔的棒子。 再说,现在就想她单纯好好休息。 许问嘟起嘴,不开心的扣锅:“路远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很丑?身材走样?” 路远征:“……” “怎么可能?别瞎想。我只是怕你累着。” “那你现在为什么都不愿意听我说话?我都还没说你就给我否了?” 路远征:“……” 路远征还能说什么? 只能听着。 还得是很认真的听着。 虽然知道许问是故意逗他,路远征还是不想让她有半点不开心。 毕竟她还在坐月子。 “在鹏城,现在有一个特殊的小区。这个小区的楼房不是单位分房,而是商品房。就是想要这个房子得花钱买。” 路远征静静地听着,商品房他是知道的,许问跟他讲未来,讲的最多的就是房子。 他唯一纳闷的是:“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有商品房了?”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这个小区比较特殊,房子卖给百姓是按照商品房卖的,但是,盖房子的土地不是户主的产权,土地还是国家的。” “那肯定。现在买卖土地是犯法的。”这点路远征还是知道的。 “对。所以说这个小区比较特殊。它产生的方式算是‘补偿贸易’。你也知道鹏城去年才刚刚独立成市,以前就是个小渔村。村里不管分房,但是市里的干部们和吃公家粮的职工们都需要。 市里需要盖几百套福利房,需要三百万块,但是上头只给批了五十万块。用五十万块办三百万的事情,这明显不可能。” 缺口不是一般的大。 负责这事的领导愁得头都大了,最后被逼的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合作建房。 当时鹏城港口建好,吸引来的投资者最大的一部分都是港商,当时那边的房子已经价格很高。 这位有魄力有勇气的领导就跟一位港商领导谈了下合作的事。 鹏城出地,港商出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那房子的一期已经卖空了。” 路远征讶异地挑了下眉,“鹏城市区并不大,在建房不少,但是没看见有新建的居民小区。” “因为还没盖好就卖完了。” 路远征:“……” “这叫预售。房价大约在八百左右一平,比当地便宜一半。房子面积大约在五六十平方一套。一般一套房子在五万左右,对鹏城对面的百姓来说,实在太便宜了。而且鹏城还给很多额外的福利。比如买房就给落户口,优先分配工作等。所以一期在香江那边直接卖光了。” 路远征嘶了一声,“一套房子五万块,还用抢?” “换成港币的话,大约十五万。” 路远征啧了一声,默了会儿,问许问,“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招港商来给咱们开荒建楼?” 就算路远征没意见,也能顺利申请下所谓的“补偿贸易”,那也得人家开发商愿意。 人家在鹏城盖房,离家近,有工作。 来彩虹岛干什么?买房打渔? 似乎有点不现实。 “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老打岔。”许问娇嗔地瞪了路远征一眼,接着道:“在我记忆里,这个小区是从八一年开始入住,到八四年全部竣工。合作的时候约定好,开发商只收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剩下的都给鹏城。到项目结束后,鹏城入账五百万,完美解决了盖福利分房的资金问题。” 路远征挑了下眉,这是个很诱人的数字,由不得他不心动。 但,也如他所说,彩虹岛没有让开发商心动的资本,怎么合作? 不过,许问既然开口…… 路远征这回端正了态度,坐在许问身后,给她揉捏肩膀,“媳妇儿,你有什么想法?” 许问:“……” 在足够的诱惑面前,刚正不阿什么都骗人的。 “没什么想法,就是给你讲个故事。” 路远征:“……” “好媳妇儿,你就给为夫指点下迷津?” 不是路远征见钱眼开,而是如许问所说,今年有点特殊。 国家在经济道路上的摸索,也牵扯到了他们。 在4月份,上面下达了一份财务相关的文件,让军工各部门“定额上缴,超额留用”。 什么意思呢? 就是单位的创造的利润,按照规定缴纳,如果有多余的就自己留下。 跟地包产到户,家庭联产责任制有点大同小异。 人家工部还好,他们军队下面这些大大小小的单位,绝大部分都是花钱的主,还是得花大钱,上哪盈利去? 虽然压力暂时还没到群岛上,毕竟群岛现在还属于建设阶段,只花钱不赚钱。可像许问说的,总得未雨绸缪。 许问眨眨眼,“这不是提示你了吗?招商引资啊!” 路远征:“……” 路远征短促地呵了一声,“许问同志,你应该庆幸你现在是在坐月子,要不然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不是逗他玩儿么? 许问咯咯地笑,十分得意,“谁让你刚才不陪我聊天。” 路远征:“……” 摇摇头:“女人呐!” 他放好枕头,示意许问躺下,“你快睡觉吧!小夏初一会儿又要醒了。” 自从生了孩子,许问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 第265节 他都想给闺女改个名字叫小闹钟。 几乎每两个小时就醒一回,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醒了就是吃喝拉撒的人生大事。 许问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确切地说从孕后期就没办法睡整觉了。 许问确实有些困,打个呵欠顺从地躺下,“不逗你,但是真得可以考虑下补偿贸易。大不了先不做房地产。彩虹岛周围有一大片可以捕鱼的浅海。岛上也有可以耕种的土地。人家引开发商来投资,咱们就吸引渔民来嘛!来这里打渔的渔民,可以给一些优惠政策,比如给落户,给分地。他们打渔后只需要按利润上交百分比。或者,干脆算是雇佣关系。你们发工钱,他们干活……” 许问越说声音越低,“我没骗你,真得是一箭好几雕。” 一是为彩虹岛增加营收。一是为彩虹岛添加人口。三是为彩虹岛增加劳动力。 重点是为之后彩虹岛的发展和建设做好铺垫。 路远征还想追问,许问已经睡着了。 他拉过被单给她盖好,又摸了下夏初的尿布,还是干燥的,这才下床重新工作。 许问的提议反复在脑中盘横。 想了想,路远征放下手中的工作,拿了两张空白信纸开始写信。 夏至那天,许问恰好出月子。 她第一件事就好好地美美地洗了个澡。 夏初的满月酒定在周末。 本来依着许问的性子是不愿意大肆张罗的,不为别的,太麻烦。 迎来送往,招待客人。 可是,在她坐月子期间,岛上大部分嫂子都来她家看过她跟夏初,一个个都不是空手来的,礼物不管贵贱都是人家的心意。 不光嫂子们,彩虹岛上的战士们也都托嫂子们送来了他们的贺礼。 毕竟路远征职位在这里。 大家送的都是代表心意的小礼物,远远够不成受贿,还不好拒绝。 因为有些都是亲手做的。 收了礼当然得答谢。 许问家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地方待客,照旧是想祸祸沙滩。 周六晚上,许家众人跟着彩虹号上岛,带来了很多的食材鸡鸭鱼肉果蔬等为明天夏初的满月宴做准备。 这回是家宴,是私事,总不好再麻烦炊事班。 周日一大早,许家三个女人就开始忙活着择菜洗菜,男人们就负责杀猪宰羊褪鸡毛。 吃过早饭,没事的嫂子们和许问带的女学生们也都来帮忙了。 如果不是为了等这一天,这些女学生们早就离岛了。 快高考了,她们需要回家。 就为了等许问出月子。 炊事班的班长们,忙活完战士们的饭,也都带着厨具过来帮忙。 这回许问没弄什么自助或者烧烤。 总该换换花样,就按照村里的八大碗规格来。 四个硬菜四个凉菜。 6月的彩虹岛上,白天感觉连空气都烫人,只能等到太阳下山后再开席。 这回因为不是提前做好的冷餐自助和现吃现烤的烧烤,所以厨房这边有点类似流水席。 因为今天的掌勺的主要是许家女人,自然得按照魏庄公社的习俗来。 第一道菜是红鸡蛋。 事实上这也不算菜,意义有点类似婚宴上的喜糖。 因为近千人,昨晚上朱美珍借了炊事班几口大铁锅,煮好晾干后,在红墨水里泡了一晚上,今天中午才捞出来。 一个个是那种透着粉的红,特别喜庆。 至于为什么结婚是喜糖,生孩子是鸡蛋许问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她现在看见鸡蛋就反胃。 在坐月初最初一段时间,许问每天每顿饭都是以鸡蛋作为主食。 吃了大约三天,许问就扛不住向朱美珍申请换别的。 开始朱美珍根本不同意,“在公社,你看哪个坐月子的不是吃鸡蛋?” “妈,你要知道在公社,咱们大家生活条件普遍不好,有钱人特别少,吃白面馒头都算是改善生活,能顿顿吃鸡蛋当然是最好的。”许问眨眨眼,“那现在咱家有条件了,是不是可以换换样?” 这话真不是忽悠朱美珍。 许问上高中那会儿,和她一样往学校带咸菜的可不在少数,还有很多同学带的是两掺面的馒头。 放到几十年后是绿色健康的杂粮馒头,放到现在只能是人人不愿意吃的玉米面窝窝头。 朱美珍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慢慢就同意了许问的要求,但是也只许她吃好消化的食物,而且得多喝汤汤水水。 喝汤许问没意见,但是对肉汤有意见,什么猪蹄汤,排骨汤,骨头汤,还都不放盐,许问闻到味都想吐,哪怕最起码一半都进了路远征肚子里。 关于汤的事,许问抗议是无效的,朱美珍死活不同意取消,理由是多喝些汤水孩子才有奶吃。 后来,还是朱美珍妥协了。 因为孩子也消化不了。 许问吃过的肉喝过的排骨汤,夏初根本没办法消化,差不多原样排泄出来。 朱美珍这才意识到原来大鱼大肉这样的“好东西”对孩子来说特别不友好。 从此不再勉强许问。 然后许问点什么朱美珍就做什么。 许问哪懂育儿,全靠魔镜支撑。 每天无数遍召唤魔镜。 魔镜魔镜,怎么喂养婴儿有利? 魔镜魔镜,宝宝脖子淹了怎么办? 魔镜魔镜,宝宝为什么起湿疹? …… 诸如此类。 自然也包括月子里产妇适合吃什么。 许问还在魔镜的帮助下,写了几个药膳的单子给朱美珍让她帮忙做。 有时候许问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一胎照书养? 原来照书养不是为了精致养娃,更多是因为没经验,不懂。 其他产妇都是坐月子越坐越胖,许问则是慢慢恢复了苗条,恶露也排的差不多了。 但奶水足够,小夏初吃得白白胖胖,许问自己的气色也很好。 很多嫂子都生过孩子,感觉不可思议。 有些怀孕的嫂子跑来跟许问取经。 不管什么时候,爱美都是女人的天性。 对岛上的嫂子们来说,许问坐月子,又颠覆了她们的认知。 原来月子可以这样坐。 第162章 第二道菜是凉拌黄瓜。 这算是一道开胃菜, 因为做起来简单快,只是为了让大家有东西垫垫肚子。 接下来是一道硬菜,卤肘子。 一桌上一个肘子, 一桌八个人, 总共一百来桌。 一头猪只有四个肘子,最起码二十五头猪。 虽然买二十五头猪对许问来说不是问题,但怎么买是个问题。 鹏城虽然是特区,可特区主要发展工业也不发展养殖业,其他地方都还是集体经济。 买肉要票, 买猪……肉联厂根本不可能卖给个人这么多头猪。 好在路远征的单位也不是普通单位,就是人多,食堂多。 每个连都有自己的猪舍。 路远征买遍了整个群岛, 凑齐了这些猪。 有了这么多猪,硬菜自然不用为难。 除了一道鸡汤和宴席上压轴鱼之外,其他肉菜多数都来自猪。 在魏庄公社, 一般摆宴席的话, 如果看见上菜端上鱼了, 这就意味着上菜结束了。 许问猜,这大约魏庄公社的人喜欢图吉利,就为了那句“年年有余”。 一般刚开席的时候, 宾客们都比较饿,差不多能光盘。 但是再饿再缺油水, 肚子就那么大,往往吃到最后就吃不动了。 第266节 北方的碗盘又格外大,到最后几盘菜,基本没有下筷子的了。 所以,上桌的鱼, 无一例外都能剩下一些。 哦,宴席上不叫剩,叫余。 这没有官方解释,是许问自己猜的。 第三四道菜,就又是素菜。 素菜比较好弄,蒜薹炒鸡蛋,豆角炒肉,地三鲜,就够了。 荤菜除了肘子之外,还有红烧肉、糖醋排骨、狮子头、丸子汤、土豆炖鸡。 这都不是八大碗,这叫十大碗。 人嘛!想图吉利怎么都有话说,管这叫十全十美。 炊事班的班长们,会做饭的嫂子们齐齐上阵,菜流水一样端上桌。 路远征跟许问都不用做饭,但是也没闲着。 两个人抱着孩子每桌停留一会儿说几句话。 路远征负责敬酒答谢,许问负责晒娃收红包。 红包也不是乱收的,一块钱封顶,不管是谁,超过一块钱一律不收。 新兵没津贴的,不收。 许问跟路远征现在不缺钱,只是想分享喜悦并不想占大家的便宜。 未婚的还好,已婚的都觉得这样是占路远征跟许问便宜,于是分开随礼。 男的一块钱,女的一块钱,各拿各的。 这么多桌,许问肯定敬不完。 小夏初不会因为大家给自己庆祝满月就不吃喝拉撒了。 照样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哭。 朱美珍见忙饭的人足够多,自己洗干净了手来抱小夏初,除了吃奶,都不需要许问管。 李嫂把红包塞给许问,“真快!你们都有孩子了。” 许问笑着道:“可不是嘛!” 刚认识李嫂的时候,她跟路远征还是假夫妻。 李嫂参加过他们在沙滩上的婚礼,如今又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难免有些感慨。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李嫂感激地朝许问笑笑。 她在岛上都快呆不下去的时候,是许问提的建议,让她弄了这个小卖部,现在算是岛上唯一的常驻岛民。 不对,唯二,还有她儿子。 当时,嫂子们都在岛上无所事事,领着随军补贴。 李嫂明明没有事情干,老吕的抚恤金也发下来了,路远征却还给她也申请了随军补助。 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拿这份钱,加上当时孩子也到上学的年纪了,岛上没学校,为了孩子她也得离开。 那会儿她去意已决,但是离开海岛去哪她其实不知道。 也许会去老吕的老家。 只是去了以后,怎么生活也是问题。 李嫂的户口并没迁到老吕家,只有儿子一个人的户口,不知道人家生产队让不让赚工分,也不知道一个人的工分能不能养活她们母子。 那会儿,面上不显,心里十分没底气。 是许问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许问摇头,“这都是你凭自己努力得来的。李嫂,你放心,日子会越过越好。说不定过阵子,就能实行个人承包制了。到时候你把彩虹岛的小卖部承包下来,收入会比现在更高。到时候我们都得喊你一声李老板了!” 李嫂哈哈大笑,“那可你借你吉言!” 她只当许问是开玩笑,却不知许问嘴里的说不定,只是说不定具体时间。 除了李嫂,其他嫂子也一样,先夸小夏初。 “这丫头可随她妈了,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我倒觉得随爸爸,这么小,眉宇里就一股英气。” “像许问吧?你看这小脸白的!” “……” 像爸爸派和像妈妈派各执一词,都能找到证据。 冬生在一边听见提出抗议,“不对,妹妹像我!” 嫂子们都被逗笑了,附和他:“冬生说的对!妹妹就得像哥哥!” 夸完孩子,照例是夸许问。 “嫂子你可算是坐完月子了。要不然总感觉全岛都跟着你坐了个月子。”豆豆妈打趣许问。 许问忙摇头摆手,“嫂子,你这夸我夸得可就过头了!我哪有这么大脸?” 宋宝英附和道:“也没多夸张。说也奇怪,你平时没事也不太露面。我们也不怎么看见你,但是你这真做起月子了总感觉少点什么。” 王玲玲跟着点头,“对!我也有这感觉。问问嫂子坐月子这段时间,你们当老师的还继续上课,我们在家做生意的也还在忙手里的活。但,就感觉少了点什么,就觉得生活有些无聊,像是缺了什么一样。” 李嫂含笑给她们解惑:“缺了许问添的热闹呗!有咱们问问嫂子在,彩虹岛上永远不缺新鲜事。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她这一坐月子,大家跟在老家一样,干的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日复一日,可不无聊嘛!” 其他几个嫂子恍然大悟,都觉得确实是这样。 许问:“……” 为什么她本人都不知道? “嫂子,你现在都出月子了,下一步打算干什么?能不能带我一个?” 问话的嫂子,许问有些眼熟,是今年才上岛的,她不记得名字了。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许问:“……” 虽然心里也多少有点计划,但许问还是刻板道:“下一步打算研究如何带吃奶的孩子!” 一句话逗笑了众嫂子。 寒暄了几句,继续下一桌。 认识的人多聊几句,不认识的人少说几句。 路远征跟在许问身边,静静地陪着,也不插话。 看许问的目光永远温柔似水,透着无尽温柔。 偶尔分神时,也会想,如果没有许问,彩虹岛大约也会像群岛中其他海岛或者礁上一样,跟和尚庙一样枯燥乏味吧? 这两年,除彩虹岛上的官兵不怎么愿意换防,嫂子们随军率也超高之外,其他岛礁上的官兵就盼着每年过了年换防上岸,家里的家属也不怎么愿意跟着过来。 就是团部在的中心岛,随军率都没彩虹岛高。 每次一开会,石磊就挨表扬。 上头夸他思想工作的做的好,让官兵跟军属一条心。 还让石磊去其他岛礁讲课传授经验。 因为知道许问不喜欢出风头,石磊本想厚着脸皮把夸奖认了。 结果一听还得去讲课,果断把路远征卖了,说都是路远征配合的好,很多主意都是路远征出谋划策。 路远征:“……” 最后还是路远征抽空去其他岛了两趟。 他不去就得许问去。 许问不喜欢出风头。 事实上他也不喜欢,但,自家媳妇儿这么优秀他有什么办法?! 敬完嫂子们就是许问邀请来的女学生。 明天她们将全部离岛。 理论上了多,他们也是许问辅导的最后一批学生。 这对许问来说,是一场交易。 她帮她们复习,她们给战士们一个求偶的机会。 但,这样局限性比较多,成功率也很低。 像开始路远征顾虑的那样,学历高的姑娘们首先相中的也是学历高的军官。 可事实上,目不识丁的单身战士才是多数。 就算现在看对眼,回头姑娘们考上好的学校,认识更优秀的人,也会容易反悔。 更何况,艰苦的异地恋凭什么打败人家朝夕相处? 既然这样,许问也懒得再张罗人上岛。 只是人非草木,也许认识的时候各有各的目的,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还有少数几个在岛上呆了近一年。 一个个都是含着泪祝福许问的。 许问偷偷扯了路远征一把,“知道的她们是我学生来祝福我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咱俩结婚,这桌上都是你前女友。” 路远征:“……” 他没好气地睨了许问一眼,也小声道:“怎么越当娘的人越说话没边?这能乱开玩笑吗?” 许问吐吐舌头,不逗他了。 这些学生里,有三个许问印象最深的。 第267节 第一个是孙萍萍,这个姑娘看着文绉绉的,特别有主见。 家里不想她上学想让她早点嫁人,给她挑好了人家。 她无意间在报纸上看见许问的文章,瞒着家里来到岛上。 群岛不光地处偏僻,交通也不便,家里人一直没找到她。 过年放寒假,大家都回家过年,孙萍萍不好留在岛上。 但这姑娘也是个厉害的,她跟着对象回家了。 她对象就是当初带她们游岛的那个娃娃脸司机。 两个人见了家长,商议好等许问策划的海岛婚礼。 孙萍萍来岛之前,各种政审资料,体检,不可能走的悄无声息。 事实上当时拿到家里人的签字也是她仗着家里人不识字骗他们签的。 她跟家里人说这是退学申请书,那家里人当然签的痛快。 结果孙萍萍只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 开始的时候家里人以为她只是赌赌气,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不耽误年底的婚礼。 谁知道孙萍萍这一走几个月都了无音讯。 家里人这才急了四处找人。 孙萍萍上岛的报纸,孙家人当然也能找到。 问题是,彩虹岛目前是军事驻地,普通人根本没有上岛的途径。 像许问他们以前上岸,都是搭军船出去,再搭军船回来。 后来孙家人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往武装部去闹。 谁让他们把彩礼钱都花了,眼看到婚礼了,新娘子还没找到,人家男方能不闹孙家吗? 孙家能怎么办?只能满世界找闺女,又找不到闺女,只能去当地武装部闹。 说当兵的藏了他家女儿。 武装部虽然知道他们部队的人不可能干这种事,但是老百姓闹到单位门口来,说什么也得给处理。 最后还是武装部跟群岛这边联系上,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孙萍萍已经年满十八,有自己的决策能力,她可以选择留在彩虹岛跟许问学习以备考大学。 可孙家人闹的厉害,非说是部队藏了他们女儿,整天来武装部闹,哭闹也就罢了,大不了大门一关不管他们。 动辄还闹上吊。 扶着家里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颤巍巍的拿根麻绳要来吊死。 弄得武装部的人十分头疼,他们能怎么办? 百姓打不的骂不得,只能敬着。 彩虹岛那边收到消息后,肯定第一时间找孙萍萍,想劝她离岛。 孙萍萍死活不肯回。 她不哭也不闹,可爱的苹果脸上只有一抹跟年龄不相符的坚定。 她找到许问,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许老师,你也认为我该回去吗?” 许问沉默了一会儿。 按理说她应该支持孙萍萍回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孙萍萍来到岛上是欺骗了家人,并不附和她当初要求学生必须征得家人同意的要求。 孙萍萍这是弄虚作假。 可父母包办婚姻本身就是一种陋习,孙萍萍本人也十分勤奋好学,成绩特别好。 在许问眼里她是一个能考上一流大学的好苗子。 再说,在七九年,像孙萍萍这样敢于反抗包办婚姻,追求独立自主的女孩子特别少,一般姑娘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基本上被父母关在家里哭几天就带着一辈子的遗憾嫁了。 就许问个人而言,她希望孙萍萍不要跟家里妥协。 许问长叹一声,没直接回孙萍萍,“不是我不愿意你留下。你的事情现在闹的有点大,我爱人他们也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我需要跟他商量一下。” 毕竟“拐卖女孩”这个罪名,路远征他们也不好处理,一个弄不好,就给部队抹黑。 没想到许问开口,路远征应得格外痛快。 许问:“???” “你就这么痛快答应了?” “要不然呢?” “你就不怕背黑锅,让你们名声有损?” “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上岛又不是孙萍萍自己,他们孙家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是?” 许问挑眉,不太相信的看着路远征。 话是这么说,孙家到底是普通人家。 硬刚可不是明智之举。 路远征苦笑摊手:“好吧!我说实话,主要我的兵求到我这里来了,我不能不管。” 娃娃脸跟孙萍萍是一对,都带她见过父母了,此刻当然不会看着孙萍萍被抓回家还坐视不理。 知道这事路远征不好出面,是许问带着娃娃脸跟孙萍萍离岛到了海城去见的孙家人。 孙家来的是孙萍萍的父亲和哥哥。 对付这种人,也无需废话,许问上来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反扣了几顶大帽子给孙家父子,譬如泄露军事机密,造谣污蔑抹黑军人等。 吓得差不多了,简单粗暴的进行谈判。 反正孙家人嫁女儿就是为了彩礼钱,这彩礼钱娃娃脸出。 另外许问再给他们一笔钱去补偿男方的损失。 但是这个钱不能白给,需要等孙萍萍大学毕业后,给许问打工两年来还债。 第163章 孙家父子一听, 立马答应了。 迅速的在许问带来的合同上签字画押,生怕许问会反悔。 许问并不意外会是这个结果 孙家人但凡有远见一点儿,也不会为了五百块彩礼牺牲孙萍萍的学业了。 难道一个女大学生不比初中毕业的孙萍萍更值钱? 这家人也成不了大气候。 许问弄这个合同只是为了把事情私人化, 以防以后孙家人耍赖, 再往路远征他们身上扣屎盆子。 孙萍萍在给钱之前,还逼着家里人签字画押跟她断绝关系。 孙家父子看着她手里的五百块钱,骂骂咧咧到底还是答应了,在孙萍萍写好的断绝关系书上签字画押。 不管怎么样,对孙萍萍来说, 许问无疑是把她从火坑中救出来的恩人。 这会儿要分开去考试了,特别难过,苹果似的圆圆脸嘴角带笑, 眼中带泪。 “许老师……呜呜,我舍不得你。” 许问拍了拍她的肩,“你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在岛上等你好消息。” 路远征在许问耳边道, “小周也休了年假。陪她去考试。” 许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小周是娃娃脸, 就是孙萍萍的对象。 “许老师,我也舍不得你。”王倩眼泪也哗哗的,多少有几分林妹妹的感觉。 其实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健康许多了, 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不少, 壮实了不少。 虽然用壮实来形容一个女孩子,有点不友好。 许问记得她是因为那会儿王倩看起来特别不健康,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有先天心脏病。 事实证明,她各方面都没有问题。 军医说,王倩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长期卧床,先少活动,吃饭过于精细导致的。 好好的正常人一段时间天天躺在床上不活动也会虚弱。 更何况王倩这一躺就是十多年。 后来闲聊起来,王倩才说了实话。 她妈妈有精神病。 在王倩之前,其实她还应该有个哥哥,先天心脏病。 只是十几年前,哪有孕妇会去产检,生孩子多数都是在自己家里。 当时看见她的哥哥身体差,也只当是人小。 毕竟才不到五斤。 谁知道一岁的的时候,人没了。 快咽气的时候送到医院,医生说心脏病发作。 如果单是这样,也没什么。 第268节 主要其中一个老大夫大约过于惋惜,说了一句“要家长再细心一点儿,早发现孩子的异常送来检查,好好养着说不定就不会这样。” 医生只是一句感慨,却成了王倩妈妈的心病。 她越想越自责,就觉得因为自己孩子才没了,是自己没当好一个母亲。 心魔滋生,人疯了。 后来王家人带她去看病,医生说她这心病得心药医。说不定家里再添个孩子她这病就好了。 于是后来就有了王倩。 但是,王家人也说不好她这种状态是更好还是更差了。 自打知道怀孕,她妈妈明显整个人精神了很多,正常了很多。 就是跟孩子有关的事情管得特别精细。 后来生了王倩以后更是变本加厉。 开始家里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发现,她把王倩当成了那个夭折的孩子一样照顾。 但也没真的觉得哪不好,还觉得这样对王倩更好。 除了在照顾王倩这件事上,其他时候妈妈都表现的特别正常。 大家都觉得这是件好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问题渐渐出来了。 越这样娇生惯养,王倩就越容易生病。王倩一生病,她妈妈就得犯病。 越犯病就管王倩越严。 这个不许她吃,那个不许她喝。 一变天就给她请假,生怕她被风吹被雨淋会感冒。 不过她妈妈犯病也仅限于这样,所以家里人一致都觉得这样挺好的,反正对王倩来说也不是坏事。 于是王家人就这么放任母女俩不太正常的相处。 小时候王倩不以为意,一直以为自己真的生病了。 上体育课,别人都在跑跑跳跳,班上的女生们都在踢毽子跳皮筋丢沙包。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教室里。 坐外面也不可以,怕冻着。 学校老师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王倩妈妈一再到学校找,一遍遍说王倩心脏不好,不能运动不能生病。 那学校自然也不愿意多事。 在王倩他们那,高考前也是要做一个简单的检查。 第一次王倩知道,原来自己是健康的。 她是一个高中生,自然知道一个健康的人不应该这么生活。 回家后少不了跟家里哭闹。 王倩妈妈哪能接受这样的王倩,再次发病。 六亲不认的那种。 家里人都劝王倩忍忍,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可,王倩落榜了。 她想像一个正常人生活。 特别想。 正好,看见许问那则文章,义无反顾来了彩虹岛。 去年的半年里,王倩跟着学习,锻炼,跟着盖木屋、冲浪等等。 这是她过去近一十年里从来没感受过的充实快乐。 一开始的时候,王倩的体力根本跟不上。 搬几块木头就得喘半天。 跑步也跑不了多远。 但是王倩是个特别有毅力的人,每天五点半跟着彩虹岛出操的官兵一起围着岛上跑步。 那时候对王倩来说,别说五公里,五百米也要她的命。 路过她的官兵们,都跟她打招呼,给她鼓劲儿。 就这样坚持了半年,到过年那会儿,她已经可以完整的跑完五公里,只是速度不怎么快。 同样,在日复一日坚持跑步锻炼的过程中,有一个兵哥哥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他们也成了一对。 春节王倩回家,健康的活泼的王倩出现在家人眼前,让父母都惊呆了。 尤其母亲,第一次有些神智真正的清明。 这是她健康的女儿不是她夭折的儿子。 一家人喜极而泣。 春节过后,家里人都十分支持她来海岛。 许问抱了抱王倩,“没事,等考上再回来。我给你们策划婚礼!” “许老师,一言为定啊!” 许问点点头。 最后一个女学生叫王芳。 这个女学生没有孙萍萍和王倩的经历那么波澜,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 许问会对她印象深刻是这个女孩应该是上岛这五十个女生里,最认真最努力的一个。 每天不等鸡叫就起床,一定是最晚一个睡。 特别自律的一个女孩。 然而考试从来都是倒数第一。 不管多少个学生,她永远是最后一名。 哪怕许问留再多的作业,她也一丝不苟的完成。 错过的题会抄写十遍一十遍。 可成绩依旧惨不忍睹。 如果说以前许问无条件相信“笨鸟先飞”、“天道酬勤”这种资质平平但是能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鸡汤,那么在王芳身上,她开始怀疑这一点。 这个女孩真得是她见过最最努力的人。 然而她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 所有的人考不上大学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唯独王芳,所有的人都会觉得遗憾惋惜。 她真的真的太努力了。 连许问都劝过她,实在考不上的话可以换条路走走看。 除了学习,王芳其他方面都很好。 写一手漂亮的字,能画栩栩如生的画。 路远征曾点评说,王芳的画功不在他之下。 在许问眼里这是极高的评价。 除此之外,王芳女红也很厉害,特别聪明,口算心算在岛上都数一数一。 奇怪的是,成绩就是上不去。 后来大家一致都觉得,她可能就不适合学习。 直到王倩带来一个契机。 王倩的母亲是精神病患者,娃娃脸,就是那个周排长,恰好家里有点关系,认识他们那一个很好的精神康复科的大夫,推荐给王倩。 王倩过年后带着母亲去看病之前,给王芳也去了一封信,跟她说她可以一起去试试。 她觉得王芳这样,不是智力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 王芳当即发电报来问了许问的意思,她信任许问。 许问想了想觉得王芳可以去试试,这不是说王芳精神有问题,只是她可能有某些心结一直没打开。 后来,回来后的王芳像是突然打开了任督一脉的武者,功力,不是,成绩突飞猛进。 后来许问觉得稀奇还问过王倩。 王倩说王芳的压力来自家庭。 确切地说这是大夫说的。 王芳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十年前他们家也是当地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家。 对外王芳也是个有佣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家里人全都饱读诗书,彼时的王芳并不比家里的兄弟们差,不过父亲觉得女孩读那么多数没用,不如多学学琴棋书画。 后来家里生了变故,王芳也下乡了。 前年回城时,家里人也所剩无几。 两个哥哥一个自尽,一个病死他乡。 只剩一双年迈的父母。 尤其父亲也病入膏肓,却心心念念要恢复往日荣光。 可是,哥哥们都没了,家里只有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王芳,十年都没读过书,遽然复习去考试,要能考上才是奇迹。 第269节 父亲不这么想,他认为这是因为女儿不如儿子的表现,说王芳成不了气候。 在得知王芳落榜的那一刻,父亲离世,死时睁着眼睛。 应当是传说中的死不瞑目。 王芳她娘也埋怨她。 王芳什么都不说,只日日夜夜拼命学习。 去年毫无意外地再次名落孙山。 恰好看见许问的文章,报名来了岛上。 然而许问也帮不了她。 不能说帮不了,许问押题很准,教的方法特别好,划重点也很清晰,解题方法简单快捷好记。 她明明都会了,却依旧考不好。 分数在岛上同来学习的姑娘里是倒数第一,跟她自己比还是进步挺大的。 只是这种进步放在高考中没有太大意义。 不过经过心里医生的治疗回来后,路远征又帮忙联系了海城的部队医院,让王芳又去接受了几次心理辅导。 每一次回来,王芳状态都更上一层楼。 后来医生宣布她康复时,她已经是全岛所有姑娘中的第一名。 “无论我这次考上什么样的大学,等我大学毕业,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许老师,我想向你学习,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就像你帮助我们一样。”王芳认真道。 这话说得极为明白,就算王芳考上名牌大学,也会放弃安排的工作来彩虹岛。 这恩报的有点大,帮人动机不纯粹的许问忙谢绝:“别冲动!你还太年轻,等学业有成之后,再考虑也不晚。只有做好自己才能在帮别人的时候更快乐。” 王芳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反正点了点头。 敬完学生们,之后就是战士们了。 除了一部分老部下,其他官兵跟路远征说话都比较拘谨。 路远征干脆点点头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就换下一桌。 就算这样,敬一整圈也花了不少时间。 许问刚出月子,不适合这么劳累。 路远征让她带夏初回家,自己留在这里。 许问确实有点累,夏初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也确实休息不好,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 第一天,许问听说,昨晚的满月宴硬是闹腾到半夜。 的亏是休息日。 小夏初满月后,很多其他问题接踵而来。 朱美珍得回鹏城帮忙了。 马上放暑假,她需要帮忙照看元宝,更何况还有亲孙子春生得看。 朱美珍一走,许问就得自己带孩子。 夏初还小,一天里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很少会醒来玩。 但是许问没有特别整的时间,都是一个小时、半个小时这样的碎片时间。 这些时间,说没有吧!她一天多数时间都闲着,说有吧,仔细想想什么都干不成。 也就能去学校教两节课,微机课。 一周理论课一周实践课。 反正那台昂贵的电脑就摆在营部生灰。 因为没几个人会用。 开始石磊他们是不同意小孩子去看计算机的,生怕弄坏了。 许问再三解释,那玩意放坏的概率比用坏的概率大多了。 再说,用坏了还能修,放着放着只能从两万块变成两千块。 计算机更新换代非常快,只能越来越不值钱。 石磊似懂非懂,但是许问既然说了那肯定没错,何况,许问还承诺,如果电脑坏了,她打电话把谭长林叫来修。 后来,很久以后,谭长林真接到许问的电话让他来修电脑。 他默了很久,跟许问说:“我以为,你知道编程跟修电脑是两个职业。” 除了上课之外,许问就只能写写东西。 不是写故事,而是写各种商业计划书。 比如针对许闻那家饺子馆,该如何营销,用什么样的方法增加客户黏性扩大经营规模等。 还有许望,她也攒够租门脸的钱了,想开一见服装店。 服装店跟饺子馆不一样。 许闻的饺子馆针对的就是普通的异乡打工人,主打的是家乡的味道,当然越亲民越好。 但是,许望的眼光不错,进的衣服也都中档为主,这样的话,店铺最好好好装修一下。 于是许问根据自己的记忆以及魔镜中八零年代服装店装修的参考图,给许望画了几张装修图。 除此之外也顺带给她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 从开店初期引流到维护客户,应有尽有。 当然没落下一叔的杂货铺。 不过,杂货铺因为是合伙性质,供货渠道不是很稳定,许问能发挥的空间不大。 一叔也是自己人,许问不想他能嫂子们的打工人。 也给一叔单独弄了一份商业计划书,主打土特产。 这样就得把现有的店面一分为一。 计划书从进货到售货整个环节也是考虑的十分周到。 不过花费许问最多时间的商业计划书还是关于彩虹岛的。 这里毕竟是许问他们一家四口的家。 第164章 夏天, 在彩虹岛,难得有这样的天气。 太阳躲在乌云后,海风凉爽。 傍晚收工后, 沙滩上很是热闹。 冲浪或者打排球的战士们。 在沙滩上追逐嬉戏的孩子们。 坐在沙滩躺椅上正在干手工活的嫂子们。 大家说笑闲谈,时不时目光会落向远处的孩子。 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许问。 事实上她才是个那个c位。 许问半躺其中一把沙滩椅上, 两边的躺椅上各坐着三个嫂子。 有纳鞋底的, 有缝制婴儿衣服或者鞋子的, 还有在勾些毛线玩意。 还有的嫂子, 再处理黄瓜,豆角,准备腌制咸菜用。 “像这种天气, 在这海岛上是真舒服。” “可不是?如果天天这样就好了!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那还不简单?等你家老刘退伍, 你们干脆别回老家了, 就在这里定居好了!” “如果不惦记家里的公婆, 我还真愿意。在这里多好?没有家里那些破事。” “好什么呀?你现在在这里觉得幸福无非是你们家大刘一个月大几十块的津贴,你自己有十块钱的补助, 还能做些手工赚点日用零花钱。孩子在这里能免费上学,管吃管住, 没花钱的地方, 你当然觉得舒坦。等大刘退伍了, 津贴没了, 补贴没了, 让你在这里你待的下去?” 那个说要在这里长住的嫂子瞬间被劝退,“你要这么说的话, 真就不想留了。毕竟再好看也得填饱肚子啊!在这里最多能解决温饱。” “说真的。要在这里要像鹏城一样,能打工的话,我都想留下。”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海岛上的好和不好, 许问就静静地听着。 “问问嫂子。” 被点名的许问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眼叫她的嫂子。 是刚才那个清醒发言劝退人的嫂子。 许问思索了几秒,从记忆中调出她的名字,好像叫焦木兰。 应该是今年第一次随军来彩虹岛的嫂子。 只有这些嫂子,许问接触的少,不是很熟。 焦木兰人如其名,用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飒。 据说是武术世家出身。 她会不会武许问不知道,倒是一手绣工了得。 她会加入到嫂子们赚钱的队伍不是因为缺钱,单纯为了合群。 就是那种,大家都干了我也干吧的思想。 但是她不会别的只会绣一点简单的图样,想了半天,想了个取巧的办法。 第270节 在鹏城批发了一些蓝边的四方白手帕回来,用彩线往角上绣字。 每个角只绣一个字,比如百家姓,或者这年头孩子们流行的名字。 比如赵钱孙李,或者鹏、龙、凯、红、翠、娟这样的字。 有句话叫“有心栽树树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这么糊弄事的手帕销量反而出奇的好。 许问觉得大约因为在八零年虽然已经能买到卫生纸这类一次性用品,但对百姓来说其实没那么普及。 最起码许家人上厕所,多数是用旧报纸或者许切和许问之前用过的作业本。 平时吃饭擦嘴擦手,或者像给春生擦口水以及吃饭弄脏的小脸,多数还是用手绢。 市面上,老百姓们常用的手绢基本就那么几个款式,很容易混淆。 有这样一个简单的标示就能区分开来。 所以才这么受欢迎吧?! 许问“嗯”了一声,看着焦木兰。 “嫂子,你怎么想?以后能路营退伍了你也会回老家吗?” 许问想了想摇头,“路远征是军官,一般情况下不存在退伍一说。倒是有可能转业,但依照他对这个职业的热爱,除非身体不允许,否则可能性不大。” 焦木兰啊了一声,“原来军官跟当兵的不一样啊?”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以为都是一样的。 许问点头,“军官如果不服役了是转业没有退伍一说。一般士兵们,到了年限才会退伍……” 这些一开始许问也不懂,在随军久了自然慢慢都了解了。 当初这些,似乎还是李嫂她们给她普及的。 焦木兰听完,思索了一下,总结道:“军官就是吃公粮的,士兵就是临时工呗?” 许问:“……” 这话说得,她竟然一时间没法反驳。 想了想,许问纠正她:“不是临时工,是合同工。” 焦木兰当然不懂什么是合同工。 “合同工不是终身聘用制,而是约定年限聘用制。比如一次签三年或者五年。在这期间待遇是职工待遇,津贴假期什么都不少。但是合同到期后,如果不续约自动解除劳动关系。” “不愧是大学生!”焦木兰朝许问竖起拇指,“这话说的真有学问。” 许问:“……” 聊起这事,许问突然想起,再过三四年,就要出85式军装了,到时候军衔又会重新启用。 那个说想长住的嫂子叫李玉兰。 她追问许问:“问问嫂子,你说等这合同,不是,退伍后,我们还能留在岛上吗?留在岛上我们还能养活自己不?” “当然可以。”许问肯定道,“大家都这么勤劳,凭自己的双手无论在哪都能吃上饭。” 李玉兰皱眉,“可是像木兰嫂子说的那样,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养活自己?” 她是真的喜欢海边。 “怎么什么都没有?只是暂时还没开发而已。你们看报纸应该也主意了,很多地方已经开始实行土地分包到户。慢慢很多地方也会开始土地租赁。 到时候,你们可以在岛上租一片土地来种。也可以在渔场打渔为生。” “哇!问问嫂子你怎么什么都懂?” 许问:“……” 不能白活两辈子不是? 当然,实话有时候也不能实说。 许问笑笑:“怀孕那会儿什么都做不了,没事就看看报纸和书。” “难怪!”李玉兰感慨,“好希望咱们彩虹岛早点发展起来。我们家王斌同志今年该退伍了。我太喜欢这里了,不想回老家。” “会越来越好的。”许问笑道。 心中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 几个嫂子又瞎聊了一会儿,无非是一些东家长西家短。 许问闭着眼,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在心里盘算她彩虹岛的商业计划。 没过一会儿,突然下起了雨。 沙滩上顿时乱成一团。 战士们还好,淋雨是小场面,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往回走。 军属们就没这么淡定了。 嫂子们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的家伙事,眼睛在沙滩上乱瞟,焦急的喊孩子的名字。 孩子们也跟无头苍蝇似的分头找自己的父母。 许问虽然没大喊大叫,也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在人群里搜索冬生的身影。 同时冬生也在找她。 母子俩的视线很快在空中相遇,冬生奔向许问,和她一起挤在许问刚打开的遮阳伞下。 沙滩上的躺椅和伞都是岛上的官兵们自己做的,防水性还好。 其他嫂子和许问一样,找到自己家孩子第一时间叫来伞下。 可是人多,伞少眼看就不够用。 有一家三口出来的,男人把上衣一脱,撑在老婆孩子头上,一家人往家属区冲过去。 但是像许问母子俩这样的,就有点束手无策。 男人光着膀子没问题,女人不行。 再说很多嫂子们都是带着活出来的,篮子里的东西不能淋湿。 许问没干活,只她跟冬生两个。 许问低头跟冬生商量,“咱们俩什么东西都没拿,可以往回跑。你怕不怕淋雨?” 冬生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怕淋雨,但是,你不能淋雨。出门前爸爸说,如果下雨让咱们等着他会来接咱们。爸爸还说你刚出了月子不久,身体还不太好,淋雨容易感冒。” 许问:“……” 这样的好意,许问感动也不忍心拒绝,伸手在冬生头顶揉了一把,“谢谢你们。” 这一比划才发现,冬生又长高了。 刚相遇那会儿,冬生身高才到许问的腰。 这不过两三年功夫冬生个子蹿了这么一截,直接到许问的胸口了。 许问又比划了下,感慨:“再过两年你就要比我还高了!” 冬生抬头看了许问一眼,点头:“到时候我就能像爸爸一样保护你了!”说完,自己又纠正了下自己,“爸爸保护你,我保护妹妹!” 许问:“……” 她含笑:“我们一起互相保护。我和爸爸保护你们,等你长大了也保护我们。” 话音刚落,许问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逆行者,她家路营。 路远征手里拿着雨衣雨鞋,手里撑着一把伞,快速向这边移动。 焦木兰练武的,视力比一般人好,也看见了,啧了一声:“没想到路营这么会心疼人。我家老王就没这觉悟了。” 她说话的同时,半点不客气地把刚绣好的手绢顶在头顶,感慨了一声:“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啊!”就冲了出去。 许问:“……” 路远征很快到了跟前,把雨衣跟雨鞋递给许问,然后给了冬生一个折好角的蛇皮袋。 冬生拿着蛇皮袋,翻来覆去看了看,问路远征:“爸爸,为什么妈妈有雨衣雨鞋,我只有袋子当雨衣?” “妈妈是女同志,才生完妹妹不久,身体还没养好,淋雨容易生病。你是小男子汉,怕这么点雨?” 冬生:“……” 大伞下,其他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问把雨衣递给冬生:“我可以的。你要穿吗?可能会有点大?” 冬生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算了!谁让不是个女孩来着!”说完顶着他的编织袋小雨衣冲进了雨里。 路远征犹豫了下,没追,给许问撑着伞,另外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以防她摔倒。 这时更多的“逆行者”往这个方向过来,都是来接老婆孩子的。 许问还在其中看见了王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显他跟焦木兰错过了。 许问告诉了路远征,路远征喊住王斌,让他回去。 后来,有次聊起来,许问问焦木兰:“是不是事实证明,你家老王还是能靠得住?人家还是去接你了。” 焦木兰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他又没接到我,证明还是靠不住。” 许问:“……” 只能说,就那么一条路,两口子能走岔劈了,也是种缘分。 回到家,路远征煮了红糖姜水给许问和冬生。 许问本想说自己没事,结果没等开口,先打了两个喷嚏。 冬生捧着碗,摇头,“爸爸果然没骗我。你穿着雨衣雨鞋打着伞还能感冒!我们爷俩淋着雨回来都没有事。” 大雨倾盆,冬生那件简易的编织袋雨衣根本无济于事,最多遮遮脑袋。 路远征为了照顾许问,大半身子淋湿回来的。 第271节 许问:“……” 路远征指了指冬生:“喝你的红糖水,少说话。”转脸嘱咐许问,“喝完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看看女儿。” 为了让许问好好休息一会儿,刚才是他在家带孩子。 看见下雨把小夏初放在家里,冲出去给许问送伞的。 许问捧着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在思考雇保姆这事的可能性。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性质问题。 尤其是路远征职位身份在这,雇保姆有点敏感。 许问只能作罢,老老实实上楼去洗热水澡,顺便招呼冬生快点喝,喝完也得洗热水澡。 等许问出来,路远征刚伺候完他小情人,洗了把手,拿了毛巾再给他大情人擦头发。 许问坐在窗前,任他折腾自己的头发,看着窗外的雨帘,开口:“路远征,我们也搞招商引资吧?” 路远征“嗯?”了一声,“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不太现实,拿什么吸引资本入驻? “那是之前。今天跟嫂子们聊天,一个叫李玉兰的嫂子给我了灵感。她说她爱人今年就要退伍了,但是她很喜欢彩虹岛暂时不想回老家。” 路远征反应很快,瞬间懂了许问的意思,“你是说,鼓励退伍老兵留岛?” “对。”许问点头,“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劳动力!各个能吃苦耐劳不说,政审也绝对没问题。如果他们拖家带口当第一批岛民,最起码省了你们很多工作。” 路远征想了想,认同许问这个观点,只是不太现实。 “想留下的到底是少数。咱们这在外人眼里可是穷山恶水。最重要的是得背井离乡。当兵期间是没办法,这都退伍了,哪有几个不想回到父母跟前尽孝的?” “把父母接了来呢?” “我们这些人跟你上辈子不一样,多数都不是独生子。家里肯定还有其他兄弟姐妹。除非像你把许家人弄过来一样,举家搬迁。” 许问不说话了。 这不现实。 当兵的多数都是老百姓,就指着那一亩三分地生存。 而且,大部分人的祖宗亲戚就在家附近,怎么抛弃那么多亲友举家搬迁到这么远的地方? 过了会儿许问不甘心道:“总有人喜欢这里愿意留下。比如李玉兰嫂子。再说,如果这里一个月能赚到在老家一年赚的钱,我就不信没有人想留下。” 这点路远征不反对,“那你得加油让他们实现这样的月收入。” 许问翻个白眼,“凭什么是我的工作?难道不应该是你跟石磊的?” 路远征也没拒绝:“我努力!但是还得需要夫人的帮忙!” 许问:“……” 两个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路远征给许问擦干净头发之后,还得去把冬生从浴室里弄出来擦干净。 弄干净冬生,还得自己洗澡,然后做饭。 比起解决其他人退伍后的去留问题,他得先解决自己家的温饱问题。 许问托着腮,已经有了主意。 她第一个目标是罗泽民。 正好,明天周六,去跟罗泽民谈谈。 第165章 “嚯!”罗泽民看见站在大门口的许问, 啧啧惊叹,“你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 一般的女人在生过孩子刚出月子时,都白白胖胖。其中还有一部分肚子凸起像怀孕五六个月的。 许问虽然比两个人初相识时还丰腴一点儿, 但,完全看不出是刚生过娃的。 许问胳膊微抬, 示意了下怀里抱着的婴儿, “看不出来, 我也是孩子的妈!并且代表我女儿抗议你让我们在太阳下暴晒的行径。我们小公举怕晒!” 罗泽民一拍脑门, 连忙让开门口,“怪我!太激动了!来,这边请。” 他接过许问手中的伞, 给她们母女俩撑着伞往办公室走。 罗泽明这个打印机厂早已经不是许问跟谭长林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破败的模样。 如今新的办公楼正在筹建中, 还在走审批。 个人建房才刚刚开始允许, 申请起来有点麻烦。 整个院子都翻新过, 包括当初把谭长林挂在上面的大门。 新大门更气派,门口也有了简易的传达室。 当初那条吓到谭长林的狗如今跟传达室的大爷作伴。 办公室还是那几间低矮的平房, 但是里面大换样。 罗泽民还在中间的办公室,只是住宿和厨房也改成了正儿八经的办公室, 里面有不少员工。 他作为董事长, 保留了一人间的资格。 曾经的旧二手写字台换成了新式的办公桌。 木椅也换成了真皮座椅。 许问毫不客气直接霸占了罗泽民的新办公椅, 还不忘挤兑他:“罗老板可以呀!这行为做派太像老总了!” 就是处处充斥着暴发户的味道。 罗泽民长叹一声, 在新换的黑色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快别取笑我了!创业真太累了!也太难。” 创业初期往往是赚钱少破事多,很多时候为了省钱都得自己干。 本来罗泽民可以更舒坦一点儿, 因为他第一桶金实在赚的不算少,但是留了一大笔钱打算花在建办公楼上。 这样就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雇佣工人都得精打细算。 第一桶金过去后, 立体打印机的热乎劲儿似乎也过去了。 不是说立体打印不好,但是真要应用到实际生产中,还有不少难题要攻克。 所以最近订单量有所减少。 罗泽民不得已又开了一条生产线专门生产普通打印机。 他在以前的厂里积累的经验积累的人脉都排上了用场。 虽然是国产打印机,但货真价实的外国名牌打印机质量,目前销量还不错,撑起了他厂里一半的利润。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分享了下近况后,许问直奔主题:“既然是合伙人,那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来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罗泽民痛快道,“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不含糊。” 若不是许问,他到现在也实现不了创业梦。 诉苦归诉苦,能当老板谁愿意当打工人?! “我代表彩虹岛诚邀你到我们彩虹岛上开始分厂。” 罗泽民一口水从鼻子里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你再说一次,邀请我干什么?” “到彩虹岛开厂。” “许总,您逗我呢?” 开什么玩笑?彩虹岛他又不是没去过。 去哪开厂图什么? 图人迹罕至? “就因为跟你是合伙人,所以有好事我才第一个想着你。”许问一脸“我给你送天大的馅饼,你不要不识好歹”的表情。 罗泽民笑容僵在脸上。 这要是换了别人,他早把人轰走了,因为对方是许问,他才多几分容忍度。 点点头,“行,那你先说说,这算什么好事?” “彩虹岛有地,可以给你免费用。” 罗泽民顿时严肃了几分,他如今太清楚这句话代表的意义了。 像他现在这个厂租的是人家的,想盖房子得先经过房东允许还得他掏钱。 重点就算他愿意掏钱,也不一定能通过申请。因为事关地皮。 土地还不允许买卖。 所以折腾快一年了,他的办公楼申建还在审批中,极大可能通不过。 就算通过了,以后搬家也搬不走。 而许问这句话里的诱惑可想而知。 他可以在彩虹岛上建自己的厂房,厂和房都是他的。 罗泽民吞了下口水,平复了下心中的激动,开始提问:“光有厂房也不行。我总不能再买条船,每天接送员工吧?” 早晨从鹏城接了船送到彩虹岛,晚上再从彩虹岛返回来。 一艘船又要多少钱? 来回路程也是两个来小时,拿同样的工钱,谁愿意跑这么远? “这个问题我也想好了。初期,你可以只在彩虹岛生产立体打印机。需要的工人不算多,岛上的嫂子们都可以帮忙。而且,今年开始也许会陆续有退伍老兵留在岛上生活,他们干活可是一把好手!慢慢岛上会有足够的工人。” “据我所知,老兵冬天才能退伍还半年呢!这半年怎么办?” “说得跟你厂房明天就能建好一样。建厂房也需要一段时间不是?现在已经7月,等建好怎么也国庆左右吧?到时候真缺一星半点的工人或者有特别急的订单我给你想办法。” 要么找人加班,要么出船给他从鹏城接人过去。 不就两三个月怎么也能过去。 第272节 罗泽民这回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许问也不催,直接轰人:“麻烦你出去思考,我需要喂个奶。” 罗泽民:“……” 罗泽民起身把窗帘拉上,离开后给她带上门。 还体贴的站在门口,给她站岗。 这门不太好使,从里面栓不上。 罗泽民杵在门口,顶着大太阳思考,引得过路工人纷纷打量他。 好一会儿,许问才喊人:“进来吧!” 罗泽民进了门,打开窗帘,深吸一口气对许问道:“我想好了!我答应。” “这么快?”许问有点诧异但也不算特别诧异,毕竟当初找罗泽民合伙做打印机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痛快。 罗泽民耸耸肩,问她:“彩虹岛土地的事你说的算?” 许问摇头:“当然不算!” 罗泽民:“……” “你是在逗我玩吗?”几个大字明晃晃的写在罗泽民脸上。 “没逗你。”许问道,“我说的不算,我家爷们说的算。” 来之前,当然得先说服路远征。 这么大的事,即使是路远征也得先往上打报告申请。 一直等到报告被批准了,许问才来找罗泽民商量。 “走,咱们边吃边聊。我有点饿。”许问抱着孩子起身。 喂奶的人容易饿。 罗泽民请客,挑了一家新开的饭店,很上档次的那种。 “尝尝他家招牌菜。”罗泽民给许问布菜,“这是有次一个客户推荐的,我尝着很不错。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许问道了谢。 两个人边吃边聊。 聊的是合作的细节。 彩虹岛批一块地给罗泽民用,支持他建厂,但是肯定不能白给。 地是免费借用,但是盈利肯定要分成的。 “简单点,你们想几几分?”罗泽民问,“不对,是我们,不是你们。你跟我是合伙人,咱们现在谈的是咱们打印机厂跟彩虹岛的合作。” “三七分。打印机厂三,彩虹岛七。” 罗泽民摇头,“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 “现在鹏城有一个在建的小区你应该知道吧?” 罗泽民点头,“知道,我在那买的房子。” 许问都能分红两万,罗泽民作为大老板最大的股东赚钱当然比许问更多。 许问:“……” 突然觉得,共同富裕或者共同贫穷也挺好的,毕竟没这么刺激人。 她也想要一套自己的房子。 可惜在他们魏庄公社,或者他们市,两万块都算大富翁,来鹏城只够首富。 而罗泽民已经能轻飘飘的说一句“我在那买的房”。 必须得承认,这一刻许问有那么一点不想躺平了。 不过赚钱是以后的事,现在还在谈判桌上。 尽管这场谈判一点都不严谨。 许问喝了一口圆盅汤,接着道:“那你知道开发这个小区,开发商跟政府是怎么合作的吗?” 罗泽民摇头。 “因为土地不允许买卖,所以作为补偿贸易,土地是免费给开发商用,但是盖房卖房产生的利润,开发商拿百分之十五。也就是说还不到两成。所以,你告诉我,我们三成还不够有诚意吗?” 罗泽民皱眉。 虽然他确实不知道这事,但是不会怀疑许问的话。 毕竟他作为新小区的业主,这种事情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唯一能挣扎的就是:“咱们做实体企业的没人家房地产利润那么大。何况人家是港商。再说我们在那买房子还有很多其他福利,比如我可以落户鹏城。” “彩虹岛也有扶持政策。减免你三年税收。另外,人家港商,你还是华裔呢?差哪了?” 三年之后,打印机厂应该成气候了。 彩虹岛的投资也需要见回头钱。 这确实已经够诚意了。最起码罗泽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点头同意:“成交。”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华裔跟人家港商比,差钱。” 许问:“……” 两个人就其他合作细节又聊了几句。 比如最好把工人的固定工资改成计件工资。 这样的话,每逢休息日,战士们也可以去厂里打个工。 工人的保障都得有,节假日福利什么该有都得有。 这些罗泽民都没有意见,他一直在外企工作,外企的福利一向不差,只是大约文化不同,有时候会缺点人文关怀。 等到许问吃饱喝足,就宣布散会。 罗泽民:“……” “你这样合适吗?别欺负我不懂国情。人家本地官员对待合作的大老板绝对不是你这个态度。” 许问抱着孩子起身,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大老板?” 罗泽民:“……” 他不是,他是个体户。 许问再问:“我是官员?” 罗泽民:“……” 所以许问走了,罗泽民负责结账,还得充当苦力把她送到许家落脚的小院里。 许问给小夏初换好尿布,又睡了一觉。 哺乳期的许问没有日夜之分,困了睡,醒了算。 晚上抵达岛上时,路远征带着冬生在岸边,等着她们母女。 他今天去中心岛开会,没法陪许问。 许问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确切地说不是两个人回来的。 她还带回了元宝,许切跟朱美珍。 许切跟元宝都放了暑假,朱美珍不放心许问,就带着他们一起上岛来照顾许问。 真的是照顾许问。 八零年的少年和零零后的少年真不太一样。 许问记忆中的小孩,哪怕像许切这么大的,都还是千娇万宠,恨不得吃饭都还喂。 现在,别说许切,哪怕是冬生都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包括洗自己的衣服。 元宝会做饭,许切已经能帮助许问带娃了。 这样一来,许问确实有更多的时间忙活自己的事。 小夏初出生以后,这还是许问第一次单独带她出门,累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回家就摊在床上。 路远征给女儿换好尿布,收拾干净,洗完手,再来伺候媳妇儿。 给她按摩腰背腿。 “罗泽民答应了。” 路远征“嗯”了一声。 许问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翻过身,看着路远征:“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你想做的事什么时候没做成过?罗泽民不是你对手。别看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跟你斗,属于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的!” 许问:“……” “总感觉……这话不像夸我!” 路远征失笑,“听出来了?我媳妇儿真是聪明。” 许问抬脚踹他,“我是在帮你,你竟然还取笑我?路远征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路远征一把抓住她的脚,握在手里,目光在她纤纤玉足上落了落,眸光渐深。 “哪敢!为夫感激不尽。为了表示感谢,我愿做牛马为妇人服务。”说着欺身压上许问。 许问:“……” “现在可以了,对不对?” 许问气他明明占了便宜还卖乖,很想说不可以。 但是两个人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做了,毕竟路远征那会儿集训早早就离开岛了。 第273节 怀孕期间一共也没做过几次,而且总是小心翼翼不怎么尽兴。 被路远征这么一撩拨,别说他,她都有点想了。 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 许问有点紧张。 她怕自己会松到两个人都没感觉。 许问拥有现代人的灵魂,于□□上,比现在的人开放不少。 她早在月子里就偷偷找魔镜查过。 也自己偷偷做过相关的康复训练。 魔镜上说,生完孩子第一次有可能会很疼。 疼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雌激素过低,也许是因为炎症或者伤口未愈合。 后者许问不担心,她很注意卫生,也没侧切。 主要雌激素这个事,她不太确定。 许问闭着眼等了许问,不见路远征动作,睁开眼。 见路远征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许问撇撇嘴,“你这什么表情?是不是嫌弃我生过孩子?” “不是,我就是有点下不了嘴。” 许问急了:“还说不是嫌弃我?你都说下不了嘴了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真没有。”路远征一手撑在床面上,一手按住许问的肩膀,制止她起身,“主要你这表情……不想要跟我共赴云雨,倒有点像英勇就义准备上断头台。” 对着这么一张慷慨赴死的脸,要能亲下去才有鬼。 不但亲不下去,还挺打击人的。 跟他做,现在对她来说这么痛苦了? 路远征想了想提议:“你要是还没准备好的话,那就下次?” 许问听见这句话还真松了一口气,忙不失迭的点头。 路远征眼神微不可见的暗了暗。 第166章 路远征把给许问扯开的衣服重新合上, 在许问身边躺了下来,从背后抱着她。 两个人各怀心思,同时沉默。 良久路远征先开口:“问问。” “嗯。” “对不起。” “嗯?”许问想回头看路远征, 被他扣着脖颈,不能动。 路远征脸埋在她肩膀处, 声音有些闷:“我听冬生说了。他说到孕后期你经常半夜不睡觉坐在院子的秋千上……” 许问还是没忍住打断他, “冬生怎么知道的?”她明明半夜才出去。 “他半夜起来尿尿看见过几次。还跟我说, 你最后腿和脚肿到穿不进鞋。” 许问没说话。 怀孕真得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 越到后期越会发现, 怀孕初期的妊娠反应真得不叫事。 而其他人以“就好了”结尾的安慰语,往往只是上半句。 刚怀孕开始,别人就会说“等吐过这阵子就好了。” 确实, 一般孕妇到四个月左右就不会再吐了。 当然, 个别孕妇一直吐到生。 但是, 这话应该还有后半句, 等六七个月之后会更难受。 到孕后期,大家安慰的是“等生了就好了。” 后半句是“坐月子比怀孕更累” 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机, 就闷在两间小屋里哪也不能去。 这时候大家又安慰说,“出了月子就好了。” 后半句应该是“还不如月子里舒坦。” 因为月子里虽然没自由, 但是婴儿一天二十四小时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可出了月子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 需要陪的时间越来越多。 而且还有各种意外突发。 比如肠痉挛。 接下来就是“等会坐就好了!”“等会走就好了!”“等上学就好了!”“等长大就好了!”“等结婚就好了!”“等生孩子就好了!” 可从当准妈妈那天起, 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这句话一直会有后半句。 会坐了总想往外头去, 抱着很累。 会走了,摇摇摆摆, 生怕宝宝嗑着碰着。 上学了担心成绩,长大了担心找对象,找到对象了担心生孩子, 生了孩子还得带。 儿女成家立业了,本以为会松一口气,却时时刻刻还得担心他们的小家过得好不好。 两世为人的许问,也无可避免的会有这些烦恼。 路远征这么一句话,把她在孕期中隐藏的委屈全部勾了出来,鼻子一酸。身后的路远征还在说话。 “对不起,没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对不起……但是,问问,我爱你!特别特别爱!我不知道怎么去弥补我缺席的那一段时间,我以后努力会对你更好。所以,你能不能也继续爱我?” 正感动地稀里哗啦哭的许问:“……??” “啊?”许问抽噎道,“我什么时候说不爱你了?” 路远征默了会儿,十分不情愿地开口:“是你说,男人的性跟爱是分开的。但是女人的性跟爱是一起的。会让一个男人碰一定是因为爱,不让碰了就一定是不爱了。” 她今天都不让他碰了。 许问:“……” 她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说这么误导人的话?以至于闹了这么大个误会? 难怪刚才路远征那么失落。 许问还以为他是憋太久了,没想到是以为她不爱他了。 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许问摇摇头,把心中的顾虑跟路远征说了。 路远征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感情出了问题就好。 他松开对许问的钳制,让她跟自己面对面。 “相信我吗?” 许问看着路远征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多数时候都和他的人一样,给人特别坚定的感觉。 此刻,就是。 许问毫不犹豫地点头。 当然相信他。 路远征在她点头的瞬间,凑了过来,薄唇覆上她的。 这个吻很轻柔,透着怜惜和爱意,不疾不徐,细细描绘她的唇。 许问奇异地被安抚了,渐渐放松了下来。 路远征却不着急下一步,手也顺着她的腰窝往后,顺着脊椎来回轻抚。 直到许问难耐地开始回应,他舌尖昂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手也从后背渐渐往下,在危险地带游走。 许问的胳膊没有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角,轻吟浅娥。 直到路远征进去的刹那,许问才因为不适回过神。 没有传说中那么痛,但,长时间没做,多少有点不适应他。 路远征像第一次一样,给她时间让她慢慢适应。 许问没等适应,小夏初又开启闹钟模式。 路远征跟许问同时僵住。 路远征长长叹息一声,低骂了一声。 人为什么要当爹? 前有冬生,后有夏初。 许问推他,“女儿在哭。” 第274节 路远征没动,确切地说是身子没动,长臂一伸,拽着小夏初的褥子到跟前,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只是尿了。 他就着这个姿势,拿了一块提前叠好的尿布给夏初换好,又把女儿远远地推到一边,以免误伤。 再低头就见许问一脸羞耻的闭着眼,咬着唇,两手死死的抓着床单。 路远征哑着嗓子笑了笑,恶意的动了动,“你怎么了?” 许问睁眼瞪他,可惜此刻她双眼含春实在不具备威慑力。 路远征再次低下头。 罗泽民撤回了盖房的申请,重新提交了入驻彩虹岛的申请。 因为是一个厂商,彩虹岛这边的流程走的特别快,不到一个月全部办完。 地是路远征批的,算是彩虹岛上的郊区,离居住区有一段距离。 罗泽民这个厂不存在污水排放,所以安排在彩虹岛稍微偏远的腹地。 不算很大,占地面积约莫三千平方。 除此之外,岛上只管分红,不管建设,是罗泽民自己组织人上岛施工。 当然,许问负责接送他的工人。 为了不再占彩虹岛的便宜,许问拿出一万块买了一艘客船。 当然,她也不干赔本的事,除了暂时给罗泽民当“班船”来回给他运送工人之外,许问这艘船也载客。 平时都是周末去一趟鹏城,现在是每天一个来回。 并且不只是去鹏城,沿途还会路过两个海港城市,都会经停。 坏处是,以前直达鹏城只需要一个小时,现在经停,全程要两个小时。 李嫂也申请承包了彩虹岛的小卖部,还在中心岛也开了一个同款小卖部。 现在有许问的船,出去进货方便很多。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眨眼就到了国庆。 今年彩虹岛的国庆比以往更热闹。 除了例行的慰问演出之外,还有打印机生产厂的开业典礼。 敲锣打鼓,舞狮、秧歌队全部都有。 不管南方北方,热闹就算。 路远征跟许问都被罗泽民邀请参加了剪彩。 “罗老板!祝你开业大吉!多多发财。”许问朝罗泽民抱拳拱手。 路远征也跟了一句:“大吉大利!” 罗泽民嘴角抽了抽,“你们是得祝我发大财!我纯粹给你们两口子打工。” 路远征就不说了,好歹代表的是官方,出的是现在无价的地皮。他出这七成权当捐给国家的国防事业,拥军了。 许问这才是标准的黑芝麻馅汤圆,笑眯眯的往死里坑他。 首先她就占了他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现在还胳膊肘不知道怎么拐的帮着路远征谈走他七成收益。 那天中午,两个人像很久未见的老友,边吃边聊,戒备心很低。 加上许问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恬淡,倒是一腔爱国之心,很欣赏她,戒备心再降。 她又讲了港商跟鹏城合作的事,他没多想就应了。 当时还特别感激许问,心想不愧是朋友,开发商才拿本分之十五,给他争取了百分之三十。 后来一打听,开发商也确实拿的百分之十五,但是,房子开发那是一次性的!!! 相当于只这个项目赚百分之十五,等下个楼盘说不定就能赚百分之五十。 可跟彩虹岛的合作呢? 是天!长!地!久!日!复!一!日! 他真相当于给彩虹岛打工。 许问也不心虚,坦坦荡荡道:“我也没坑你啊!我只让你签了立体打印机这一部分。但是你整个厂都能签过来。事实上你现在赚钱的大头是普通打印机。不是吗?” 就是因为这样,罗泽民才会在最后的合同上签字。 总得来说还算公平。 罗泽民翻个白眼,“你就是说破天,我也没改变给人打工的命运!” 许问被他逗得咯咯笑。 “爸爸!妈妈!有个爷爷来家里找你们。” 许问跟路远征同时回头,这是冬生的声音。 “什么爷爷?”回家的路上许问问冬生。 彩虹岛现在允许外人上岸。 如今的彩虹岛划分成多块地区,像木屋到营区这一片属于军事重地,一般人是不允许进来的。 所以是什么样的爷爷? 如果是连振兴冬生叫的是伯伯。 冬生一边在前面带路小跑,一边摇头晃脑想了好一会儿:“有点眼熟,他好像来过咱们这儿。” 路远征挑了下眉,冬生年纪还小,虽然说是小孩三岁开始有记忆,但是他真正能记住的东西不多。 既然有印象证明来过岛上。 来过岛上的还能让冬生叫爷爷的,只有两批人。 之前来研究新能源发电的团队和去年来画设计图的马亮。 科研团的人来的时间过早,这都两年多前的事情了,冬生应该不会记得,十之八九是马亮。 路远征说了自己的推测。 许问:“……” “好好来个访客,让你说得跟悬疑推理片似的。我还觉得是其他人呢!” 但是那个其他人,许问也编不出来。 到了家门口,发现路远征猜的很对,确实是马亮。 这回是他身边换了个助理。 路远征忙打们邀请他们进去。 许问分别倒了冷饮跟热饮放在茶几上,推给马亮,让他自行选择。 自己挨着路远征坐在了茶几对面的矮凳上。 马亮选了热茶。 上了年纪就喜欢这些。 “马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路远征先开口。 “我是来给你们报喜的。” 路远征跟许问对视一眼,没说话。 马亮来报喜,就那么一件事。 果然下一秒马亮道:“咱们新的战舰马上就要正式下海了!” 虽然已经猜到,真正听见马亮说出这句话,路远征跟许问还是忍不住眼睛一亮。 路远征素来情绪内敛,表现的不是特别明显。 倒是许问就差跟冬生似的拍手叫好了,一双大眼亮晶晶的,满是喜悦,“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可以看看吗?” 马亮点头,“我来就是为这件事。我觉得最应该邀请的就是你。你才是新战舰最大的功臣。” 其实他可以发电报到岛上来邀请许问,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才亲自来的。 “问问同志,你真的太厉害了!”马亮至今看见许问还是忍不住竖拇指。 当时画图时,已经意识到许问的厉害,但是真正到每个零件从图纸上走到现实来,才越发惊讶许问的记忆力。 这功许问领的心虚,忙岔开话题,反向夸马亮:“还是您和您的团队更厉害!只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船造出来了!” 马亮摆摆手,“这可不值得夸奖。人家国家已经领先咱们这么多了,咱们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追上人家,可不能再输了时间。” 因为知道卡亚号图纸的意义,所有相关人员在过去这一今年时间里都是在加班加点的干。 第一个加班的当然是马亮他们。 图纸是卡亚号的,总不能原封不动的造一艘卡亚号。 作为总设计师的马亮,在拿到按比例制作成的小卡亚模型后,反复研究后,重新画了升级版的设计图。 马亮放下手中的茶杯,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战舰模型,放在茶几上推给许问。 “这是按照比例做出来的。送你!” 这礼物有点过于贵重,许问抬手在路远征衣服擦了把手。 路远征:“……” 即使知道许问的手不脏,但这个行为本身表达的意义就属于那种“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许问注意到路远征的目光,解释:“我怕弄脏了模型。我想在自己衣服上擦手来着,但是我穿的是白裙子也怕弄脏。” 路远征:“……” 今天去参加活动剪彩,穿的也是干净衣裳。 第275节 你还不如不解释。 许问才不管他怎么想,低头专注的研究模型。 天天跟马亮跟杨凯打交道那么久,对这艘船肯定熟悉。 许问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艘战舰跟卡亚号的区别。 确实更强大了,不愧是升级版。 许问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儿,问马亮:“这艘船叫什么名字?” 不等马亮回答,路远征指着船头一侧,“写着呢!” “长江号”许问眨眨眼,“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跟长江有什么关系? “长江后浪推前浪。”马亮解释。 许问:“……” 前浪死在沙滩上? 它的前浪当然就是卡亚号。 确实是好名字。 去长江号上的只能是许问,路远征作为彩虹岛唯一的主官,不能离岛太久。 这样的话,许问有点不太想去。 她跟小夏初是绑定的,娘俩必须一起行动。 现在还很难买到尿不湿,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小夏初出门实在诸多不方便。 马亮对路远征道:“没关系,你可以去。不用离岛太久,最多也就两三天。这应该在允许的范围内。” “不只是时间问题,这不合规矩。” 即使身为军人,他也不能肆意上船参观。 更不能因为私人原因离开岗位去看长江号下海。 “合规矩的。”马亮笑眯眯道,“因为你是要负责接长江号回家。” 第167章 路远征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愣了下,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这艘船会给彩虹岛?” 船肯定是属于舰队的,只是平日里会停泊在彩虹岛。 而且彩虹岛上的战士们也可以借用长江号学习训练。 要学习使用世界上最新最牛的战舰, 估计是彩虹岛乃至整个舰队每个战士的心愿吧? 按照规矩,长江号根本不可能轮到路远征他们。 路远征他们虽然是海军,但算是两栖部队, 往往海船都不会归他们。 路远征豁然起身, 朝马亮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马工!” 他不傻, 长江号会到彩虹岛,肯定是马亮从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用脚指头都猜的到, 一定有很多单位,在抢这艘船。 马亮摆摆手, “我就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最重要的还是你们两口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卡亚号是在彩虹岛出事的,在卡亚号赖在彩虹岛不走期间,路远征处理很得当,严防死守, 让卡亚号在彩虹岛处处受限, 最终也没能实现他们的目的。 许问更是大功臣,直接弄回了卡亚号的图纸。 于情于理,他们也该当第一批上舰的人。 “其实,我不来, 你们明天也都该接到官方的通知, 我呀, 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就是提前来给你们报个喜。” 路远征跟许问再道谢后,安排舟车劳顿的马亮和他助理去休息。 马亮哪里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只是表示对他们两口子,尤其是许问的感激而已。 如马亮所说,第二日,司令部的通知到达。 通知的是路远征,让他交接好工作,带几个人去接舰。 至于许问,那是马亮邀请的贵宾。 一行几人,从彩虹岛出发,花了两天时间,到了船厂。 见到了将要下海远洋的长江号。 长宽高各达几十米的实物跟只有几十厘米的模型在视觉上给人的冲击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许问是个外行,单纯只是感觉很神圣很有气势,像一把刚刚开刃的宝剑,锋芒毕露,带着想要征战世界的野心和霸气。 路远征就不一样了,他是个行家。 于他而言,这艘船的意义,就像画者的笔,舞者的衣,侠客的剑。 许问侧头看路远征,他的脸看似平静,眼中却波涛翻涌。 过了好一会儿,路远征眼中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开口:“其实,我刚入伍的时候,是被分到船上。是一名真正的海军。” 许问“啊?”了一声,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讲。 路远征虽然是个北方人,但是特别喜欢水,更喜欢船。 他是专业技能最好的船员。 当一艘军舰的舰长,估计是很多在军船上服役的士兵们共同的梦想。 路远征最喜欢的是驱逐舰。 因为驱逐舰在舰艇编队中既能攻击又能守,还能在登陆或者反登陆中支援。 “我在军校读的也是相关专业。”路远征想起以前笑了笑,轻摇了下头,那会儿他也是军校的风云人物。 专业课回回第一。 “后来怎么到了现在的单位。” 路远征的部队算是特种作战部队,归海军管,但是几乎都是陆上作战或者浅海作战,不能说跟船没关系,但是船绝对不是他的主场。 “因为,想上战场杀敌。” 到了后来,战争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视线。 不是不存在,而是范围不大,也不怎么公开。 尤其是大国之间的较量,不会光明正大的对战,都是暗戳戳的伪装后来侵略。 被抓了也找不到证据那种。 所以即使在驱逐舰上,真正开着船打仗的时候特别少。 反而是海陆特战队才算真正的一线作战部队。 像以前的原始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像许问认识路远征那会儿发生的事情一样。 在他们身后,停着数艘各种职能的军船,但是真正上岛去打仗的,其实只有他们。 慢慢路远征也就不想这些了,直到现在看见长江号,听马亮说,以后这艘船会停泊在彩虹岛,归他们管。 这艘船跟卡亚号还是不一样的,性能上更像一艘大型的驱逐舰。 所以才勾起了路远征心底的旧事和旧心愿。 长江号在万众瞩目中下了海,路远征牵着许问的手上了船。 这船上配了开船的战士,路远征真的只是来负责接船。 因为许问很低调,强烈希望隐瞒自己的存在,对外只说是马亮设计的这艘船。 所以船上来来往往的官兵都特别好奇,许问一个军嫂为什么会在船上? 谁都清楚,这艘船不是一般人能上来的。 但,也只是好奇。 许问上了船就跟路远征分开。 他有正事,她便跟在马亮身边。 这船第一次下海,马亮和他的团队都跟着了,以防路上出现什么意外。 长江号很争气,一路也没出现什么掉链子的事。 在海上测试了所有的武器、功能,全部正常。 在彩虹岛完成了正式交接。 随船来的官兵们也都留在了彩虹岛。 开船他们才是专业的。 长江号的临时舰长叫于广平。 于广平在彩虹岛安顿好自己的下属官兵之后,就拉着路远征开小会。 开始许问没当回事,寻思人家单位上岛,肯定得好好交流一下。 谁知道这一交流,交流了大半晚上。 路远征天蒙蒙亮才回来,脸色还不太好。 许问之所以知道他回来,是因为小夏初恰好刚醒。 路远征让许问睡,自己洗了把手,把女儿伺候明白了,才回来。 见许问还没睡,皱了下眉,“吵醒你了?” 许问摇头,她睡眠质量挺好,往往能伺候完孩子接着睡,主要是路远征神色不太对。 第276节 “你怎么了?” 路远征抿了下唇,没说话。 “涉及保密?” 路远征嗯了一声。 许问便不再问了。 不问也能猜出不少。 上次路远征露出这种表情,是因为要去比武,把怀孕的她留下时。 所以,这回是又要出远门了? 上次比武是世界性的赛事,电视电台报纸上都有相关新闻,所以不太保密。 这回一问就不说,证明是跟军事行动有关。 再想想刚开回来的长江号。 许问长叹一声,“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 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她画了个图,卡亚号在这停了几个月,就把长江号送它们? 而且还是升级版的卡亚号,更偏向驱逐舰的功能。 按照路远征的说法,这艘船是打架用的。 路远征想了想,跨过小夏初,到了许问这边,躺在床的最外侧,侧身半个身子悬空,拥着许问,“其他不能说。但是,我可能又得把你跟闺女丢下一阵子了。” “要很久吗?” “不好说。” 许问点点头,“好。” “对不起。” 许问轻笑,“路远征,你真得特别像一个渣男欸!好像自从我认识你,你就在不停的跟我说对不起。” 路远征苦笑,“大约因为,对你而言,我确实挺渣。” 能不渣吗? 抛去所有职业带来的美化,他就是在婚礼上丢下新娘、又丢下怀孕的妻子、现在又准备丢下刚出月子的妻子的渣男! 他无愧于国无愧于战友,只亏欠许问! “咱们俩走到现在,还说这些就没意思了。没事,你放心忙你的。我可以照顾好孩子们。” “媳妇儿……” 许问抬起手,食指按在路远征的唇上,“不用说对不起,我也不想听谢谢。我们也不是刚认识,你的‘身不由己’我都知道。” 路远征等她松开手,才把没说完话的补完:“我是想说,出发时间还没定住。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大约会围绕长江号训练。然后大概率过,今年可能不能陪你回家了。” 许问“啊?”了一声,随即“哦!”了一声。 既然暂时还没不用分开,其他的事为什么要现在想。 许问故作凶巴巴道:“你快睡觉!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放在最后说?” 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说不行吗? 早说了,多搞人心态? 路远征:“……” 彩虹岛上,自从完成基本建设以来,官兵们从来没停止过训练,但是练的这么起劲儿还是第一次见。 路远征现在还兼任长江号指挥官。 因为他比现任舰长更熟悉长江号。 能不熟悉吗? 他都画过其中很大一部分船,后期马亮他们工作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兼任的指挥官,否则应该是于广平的主官。 作为路远征的新搭档也好,兄弟单位来岛也好。 路远征跟石磊都得尽地主之谊,待客。 因为许问现在奶孩子,不方便做饭,所以饭在石磊家吃的,宋宝英掌勺。 于广平是渔民出身,水性特别好,自打入伍后一直跟船打交道,也一点点从一个普通的战士升到现在的位置。 论年龄他比石磊跟路远征都大一点儿。 只是在他们之间,排资论辈不按年龄。 路远征跟石磊喊他于舰长,他喊路远征路营,喊石磊教导员。 于广平家确实在长江流域,算是南方人。 在饭桌上,他们很少讨论公事。 大约因为他们当领导的平时都很稳重。 个彩虹岛最大的官聚在一起吃饭,连话都没有几句。 宋宝英小声跟许问吐槽:“这哪像同事?像闷葫芦开会!你还不如带小夏初过来。带孩子也比跟他们一桌有意思。” 许问含笑点头。 小夏初现在还不到六个月,还不太能坐住,小手抓握力也还不太行。 重点是待不住。 总要抱抱,还还要出去玩。 这种明显会吃一两个小时的饭,根本不适合她。 反正已经能添辅食了,许切跟冬生能照顾好她。 许切更喜欢彩虹岛的小学,所以留在这边上学。 元宝一看许切跟冬生都在这里,也闹着要来,是许望不让。 许望觉得一个许切已经够给许问添乱的,再添一个元宝,还不闹死。 七岁八岁,狗憎人厌的年纪。 许问也没强求,她平时事情很多,真怕顾不上个熊孩子。 多数时候许切跟冬生都很乖。 但,到底是孩子,总有磕磕绊绊打架闹脾气使性子的时候。 男人们不说话,为了不让饭桌上的气氛过于尴尬,许问跟宋宝英就跟他们聊些有的没的。 算是变相给于广平介绍彩虹岛。 于广平朝许问竖起拇指,“嫂子,虽然才刚认识,但是我们都听过你的名字。” 这回许问都惊讶了,“你知道我?” “那当然,不光我,我觉得在咱们海军官兵里,不知道你的人不多。” 许问:“……” 她这么有名的吗? 路远征在桌下握着她的手给她解惑:“虽然你只在彩虹岛上活动。但是彩虹岛的官兵不是固定的。换防的时候,很多战士都去了其他的单位,难免会提起你。 再说,就算是固定的,这些战士也都有自己的老家,回家后,也会战友聚会什么的。传来传去,大约你就出名了。” “路营说的对!”于广平点头,“我就是从老乡那里听说你的。听说你年轻漂亮特别有才华!以前还只是听说,现在知道连长江号你都是最大的功臣!” 虽然马亮他们帮忙隐瞒了消息,可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是好事又不是坏事,遮掩的并不用心,像于广平这样的职位听说了也不意外。 许问有几分害羞,摇摇头:“传闻不能信。有很多夸张的成分。”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现在看见你真人才知道,其实也没太夸张!嫂子你是真的太有才华了!还是路营有福气,娶了你这么一位贤内助!” 路远征一脸骄傲的点头,毫不谦虚:“那是当然!” 石磊啧了一声,“你不夸他,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还夸!来来来,人家于舰长都夸你了你还不敬人家一杯?” 路远征也是这意思,不等石磊说完,已经举起了杯子。 就这样,酒过巡,个男人话渐渐多了起来。 石磊没喝酒,他晚上得值班。 男人吃饭,一旦了喝了酒,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天南海北没有不聊的。 许问不放心闺女,陪着坐了一会儿,先回家了。 一进家门长长地叹息一声。 个孩子倒是没有事,不管有牙的还是没牙的都开心到不行。 事实上是四个孩子,还有来串门的豆豆。 地上铺了褥子,夏初趴在褥子上,挥着小胳膊小腿儿,露着牙床傻乐呵。 冬生一手拨浪鼓一手拿着木头枪,豆豆一手布娃娃,手小竹篮,两个人轮换着逗夏初。 对冬生跟豆豆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什么都可以是玩具,包括小夏初。 尤其是夏初这个年纪对豆豆来说,跟玩具娃娃差不多。 在冬生的协同下,两个人把豆豆打扮的…… 像村里的花姑娘,还是冬天版的。 许问的裙子被横向裹在夏初身上,头上还戴着许问的发夹。 最夸张的是,许问的化妆品也被翻了出来,他们还在夏初的额头上点了一个大红点。 许问抽了抽嘴角,不用问,这肯定是冬生拿出来,豆豆画的,属于联合作案。 许切倒是没参与,他在写作业,写一会儿抬头看他们一眼。 第277节 反正不哭不闹就行。 从一进门的位置一直到后面的楼梯上,横七竖八的扔着各种玩具,纸团。 地上还有不明痕迹。 许问揉了揉额头,果然,偷懒是要付出代价的。 用童工更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许问先把夏初从她的裙子中解救出来。 却发现解救出来的是一个光溜溜的小人。 “妈妈,妹妹尿湿衣服了,我们才给她换的。” “那你们可真棒!能及时发现妹妹尿裤子。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不给妹妹穿她的衣服而是给妹妹穿我的衣服?” 这回豆豆开口:“问问姨,夏初的衣服都不好看!你的好看!” 许问:“……” 她竟无言以对。 许问深吸一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对他们俩予以肯定:“你们俩说的对!你们先玩着,我去带夏初洗个澡。” 等许问给夏初收拾干净脸上身上的花花绿绿,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她抱着夏初下楼时,个大孩子已经不见踪影,路远征正在客厅里拖地。 许问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许切找我,他说他洗不干净夏初的衣服。” 路远征看了眼两手搓到通红的许切,就猜到家里一团乱,跟许切一起回来。 看见这么一室凌乱,也是有点意外,干脆就留了下来,开始扫地拖地。 “小切跟冬生他们呢?” “小切帮我跑腿,到石磊家报信说我不过去了。冬生去送豆豆回家。” 许问点点头,抱着夏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路远征打扫完卫生,坐在许问身边,“要不,家里还是请个阿姨吧?” 光许问自己,一天天光这些琐事也得累死。 主要冬生马上也到了人憎狗厌的年纪。 他如果不在家,怕是镇不住他们。 许问摇头,“从夏初一出生我就在想这件事。但是现在还太早,政策允许啊!” 一个营长家里雇佣保姆?? 这纯属找事。 “不过,我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许问道。 “什么办法?” 哪怕明知道许问会忍不住自己说,路远征还是特别配合地追问。 “我们帮二哥二嫂雇一个帮厨或者干脆给他们雇一个保姆,让我妈来帮我们带孩子。”许问得意洋洋道,“我打听过,个体户可以雇佣工人,不超过七个人就行。” 有人帮着二哥做饭二嫂就能多点时间看孩子,或者雇个看孩子的,让桑小青继续忙饭,都可以。 朱美珍就能来帮她带孩子。 路远征皱了下眉,“这个主意,理论上来说很好。但是你得问问二嫂跟妈的意见。雇帮厨还好,要雇保姆的话,他们在鹏城人生地不熟,怕是对陌生人有敌意。” 保姆哪有奶奶照看孩子用心? 至于朱美珍跟春生朝夕相处这么久,哪舍得跟大孙子分开? 许问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为这事伤了家里人的和气。” 路远征点头,“如果家里同意雇帮厨或者保姆,钱,咱们出。然后多雇一个,把爸也接来。” “让爸来干什么?他可不会看孩子。” 路远征抬手许问头上轻敲了一个爆栗子,“你个小没良心的。亏爸那么疼你!爸妈大半辈子都生活在一起,也就是因为伺候你月子和暑假跟爸分开了几个月。如果妈过来,你把爸留在鹏城合适吗?” 许问揉了下额头,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不好意思道:“我没想那么多。我一个当女儿的还没你一个当女婿的心细。” 惭愧! “倒也不用这么自我谴责。”路远征淡声道,“你只是小脑袋里装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没想到。等妈上岛后你肯定会注意到,到时候也会自己把爸爸接来。” 许问用二分之一眼白看路远征,大大的眼睛眯起,“路远征,我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到幸灾乐祸的味道呢?” 路远征高举双手喊冤:“明明是你不拿我当自己人。我都一口一个咱爸咱妈了,你还分的那么清楚,什么女儿女婿的!” 许问:“……” 许问换了话题,“也不知道爸愿意不愿意来。” 路远征想了想安慰她,“应当是愿意的。回头给他寻摸一处地方,让他开荒种地。我看爸喜欢鼓捣庄稼。” 许问一拍手,十分认同路远征的提议:“对哦!爸如果不愿意来跟我们住,就让他跟妈在那些女学生住过的木屋暂住。反正那里本来就是居民区。” 路远征失笑,“嗯,这是好主意!但前提是大家都同意你的提议。” 这个许问就没把握了,“应该会同意的吧?” 路远征不予置评,“说起女学生。最近已经好几个人来找我。说你答应给人家国庆办集体婚礼,迟迟没办,都想找你约个确定时间呢!” “不是我不给他们办。我的学生都那么优秀,大部分都考上理想学校了。有的在京城,你说平时哪有那么多时间赶回来结婚?不是说好,过了年?” 她那五六十个女学生大部分都考上了不错的学校。 最好的,比如王芳,是清华。还有几个本科,几个专科,和十几个中专。 这年头中专也算高学历都是包分配的。 按理应该年前办,但是许问春节前也要回学校考试。 他们的都觉得许问是红娘,不想许问缺席,宁愿晚结婚几天也要等着她。 许问也是盛情难却。 路远征点头,“你什么时候跟他们约好的?” “前天吧?我是先跟妹纸们确定好了时间再转告那些兵哥哥的。” “难怪!前天他们找我的,我忘记问你了!” “你要是再晚问几天,说不定他们孩子都出生了。” 路远征:“……” “你说,如果爸妈不同意来怎么办?”许问有点没把握说服父母。 “那我就打报告申请雇佣保姆。” 许问:“……” 那就真丢人丢去全军了。 说到底还是路远征抬年轻,只要干部的官够大,还会给配保姆呢! “爸妈要实在来不了也没事。”许问想了想,“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有点钻规定的空子。” 私人雇佣保姆,很容易会骂是资做派。 可许问还有个身份是罗泽民的合伙人,算起来叫一声许总也不为过。 而且因为罗泽民非本国国民,他的公司虽然是国产但表面上的性质还算是外资。 身为一个外资经理,配一个生活助理不过分。 既然是生活助理,帮许问带孩子也是正常工作。 路远征:“……” 确实很合规。 周六早上,许家小院。 一家人听说许问有事商量,都齐齐整整的在家里等着她。 许问知道他们都有生意,很忙,一到小院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大家都没意见。 对朱美珍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儿女需要她,她就帮谁。 许秋石也很开心,像路远征说的,他一听能种地特别高兴。 在饭店帮许闻忙虽然轻省些,但是,久了不摸镰刀锄头他难受。 许问在月子里还在帮助许闻跟许望做商业计划书。 并且两家人都按照她说的做了,现在一个个都算是正儿八经的老板。 许闻现在月入四位数,许望马上就能回本。 这样的前提下,许问提一个希望朱美珍帮自己照顾孩子的要求确实不过分。 别说她还有补偿条件,是给许闻雇佣两个工人。 “雇人不用你,我们自己来。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们也打算雇人。现在店里的生意实在太好,我们已经忙不过来啦!”桑小青特别开心,说着忙,眉眼却是弯的。 “谢谢嫂子!但是,一码归一码。工人还是该我们雇的。”路远征的意思,也不能让朱美珍白忙活,也得给朱美珍开一份工资。 但是这话不能在这时候说,怕许闻跟桑小青听了刺耳朵。 毕竟朱美珍帮他们带孩子一直是免费。 这一给许问带孩子,许问就拿钱,岂不是显得他们不孝顺? 实际上,大家都是默认奶奶带孩子。 在魏庄,全公社的奶奶但凡身体允许的都带过孩子。 而且奶奶当家,没人付工资。 第278节 现在许家出来了,没有收入的变成了朱美珍两口子。 跟儿子儿媳同吃同住,也不缺他们老俩花钱。 可路远征说,自己手里有个钱花着方便,要不然老人抹不开面子找儿女张口。 许问觉得有道理,打算等回岛了以生活费的名义给朱美珍钱,否则朱美珍不会收。 桑小青不同意,“我们总跟着你和路远征占便宜,这点事你就不要跟我们争了。你买房的时候说过会收租的,真给你你又不要。” “这房子一直在涨价,涨的钱比房租高多了。” 许闻点头,“这倒是。今年我们也攒了点钱,明年我们也买两间铺子。自己的房子开店踏实!” “对!我也有这想法。等明年攒够钱我也把我那店盘下来。”许望一脸志在必得道。 许望跟谢德春也是一样。 尤其是许望,跟在家里时家庭主妇的样子大不一样。 以前在家里,多数时候都是一身又肥又大灰扑扑的工农蓝,也就是夏天,身上会见点花色。 多数衣服上也都有补丁。 整天劳作,风水日晒,明明才十来岁,偏偏像四十的。 现在开了服装店,第一个变洋气的就是许望,比年轻几岁的桑小青更时髦。 因为许望多数时候得自己当模特试穿店里的衣服展示给别人看。 她租了两间沿街房,打通后,按照许问的设计图一装修。 虽然装修明明很简单,但是整个格调都上去了。 需要展示的衣服熨烫后搭配好挂在刷了白漆的墙上,灯光一打,特别洋气。 开始,许望还是穷老百姓作风,舍不得一直开灯照衣服。 后来许问给她算了一笔帐,她才一咬牙亮起灯。 别说,这样,原本卖十块的衣服能卖到二十块,而且还很多人买。 利润很高。 比起许望赚辛苦钱,她的服装店来钱更容易一点儿。 谢德春就负责给她打打下手,进货卸货。 夫妻俩每天数着进项也特别开心。 现在一个月赚的钱,比以前在魏庄公社一年赚的钱都多。 许望还给许问带了两身衣服,“我去羊城特意给你挑的,回头试试合适不?不合适我再给你调换下。” 许问展开衣服看了眼,很新颖的款式,也是她的风格,道了谢,“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啊!” 许望翻白眼,“你现在嫁了人倒是跟我越来越生分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许问心里一颤。 不过许望也只是娇嗔一句,并不是真抱怨,一家人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开。 都要回去开店营业。 朱美珍跟许秋石收拾了一下行李,跟着许问到彩虹岛上。 路远征已经安排人把原来女学生住的木屋,收拾了两间出来给他们一家口。 朱美珍许秋石还有许切。 许秋石围着木屋转了一圈,特别满意,站在木屋前就开始比划,“这里围个院子就能种菜种瓜果。” “您先别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看你心心念念的地。你女婿已经都安排好啦!”许问推着他进门。 路远征确实很贴心,连农具都给许秋石准备的很齐全。 许秋石一件件摸过去,满脸满意,嘴上却道:“还是不如我自己做的镰刀把得劲儿。” 朱美珍翻个白眼,拉着许问往外走,“别理你爸!那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嘴上还不满。走,咱们去看看我外孙女!快一个月没看见她,我都想她了。” 有了朱美珍的帮忙,许问终于能腾出时间……赚钱。 许问依旧不愿意出头,不想像许望跟许闻那样一点点的赚辛苦钱。 她更愿意当一个投资者。 可惜她没有钱,只能继续薅第一个找上门自愿被投资的羊的毛。 这只倒霉羊就是罗泽民。 罗泽民这边的生产线不算忙,雇佣的人多数是嫂子。 每逢周末或者周休息,很多战士也会来过来。 一是赚点零花钱补贴家用,二是打发时间。 所有的嫂子加起来都不足二百个,最起码一半不去厂里打工。 像宋宝英她们要当老师。 李嫂开小卖部。 还有些嫂子的孩子年龄特别小,这样也没办法腾出手去打工。 让许问欣慰的是,二叔的生意受影响不大。 因为赚钱的嫂子还是会优先做手工什么的,不赚钱的嫂子才会去打工。 再加上二叔的杂货店的重心慢慢已经往其他方向改变。 二叔会到周边省市,进一些地方特色的东西回来摆着卖。 来鹏城的多数是港商以及其他国家的商人,他们回去的时候总会给亲朋好友带点伴手礼,二叔的店铺很合适。 现在许问计划表上,第一个大难题就是得解决岛民的问题。 需要招人上岛。 这个问题相对好解决。 马上就是老兵退伍季,首先可以留下一批。 也可以从老家招一批。 许问去年免费辅导女学生,一共五十个女学生,考上本科的有十个,专科的十五个,中专的二十二个,落榜的只有八人。 去年发表许问那篇文章的记者做了个后续报导,许问再次火了。 每天寄到彩虹岛找许问的信得用麻袋装。 只是许问再没有接纳过一个学生。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继续开班。 第二个难题,得确保有岛民后,岛民的温饱问题能解决。大约还是得需要招商引资。 许问寻摸了一圈,不好再找第二个老板,想了半天打算自己当这个老板。 她看过打印机厂的帐,今年厂里的效益很不错。 不管是生产打印机,还是卖打印产品。 立体的打印机和普通打印机销量都算可以。 许问估摸着自己怎么也能比去年分红更多些。 她手里也还有点余钱,打算自己开个公司,但是开什么公司还没想好。 开公司之前她得作为被招的商跟石磊和路远征谈判合作细节。 路远征一听就表示要避嫌,走了。 他最近很忙,忙着准备出发。 自从把长江号接回来,他在岛上的时间就不多。 不光他,还有那么官兵,基本上从睁开眼就往长江号上跑。 用路远征的说法是,他们需要跟长江号磨合。 天天各种训练。 剩下石磊还有其他几个干部互相对视了一眼。 石磊直接投降,“嫂子,我们都是大老粗,没人懂怎么做生意。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办就是了!”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再说,你们就不怕我坑你们?” “坑就坑呗!”石磊特别光棍的一摊手,“我们岛上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现在财政上有收入也是你给赚来的。你想坑我们,我们就帮你数钱,还能给你送到家。” 这真不是公私不分。 他们的手能拿得动十多斤的武器,却很难捏住细细小小的笔。 石磊倒是有文化,有文化跟能看账本并不是等号。 许问:“……” 许问还是坚持公私分明。 石磊没办法,从司令部财务办公室借调了几个人过来跟许问谈合同细节。 细节谈好后,许问开始筹备开新公司的事。 公司地址倒是不用想,主要是新公司要干什么。 做服装?还是弄房地产?或者干别的。 开个服装厂倒是投资不大,许问当然不会愁设计问题。 只是来服装厂打工的肯定还是妇女多。 罗泽民的厂做零件已经用了很多嫂子。 总不能一共就这么劳动力,还得两家公司抢。 第279节 做房地产,未来可期,现在就可难。 方方面面牵扯太多。 现在岛上倒是有不少地皮可以开发。 问题是开发来卖给谁? 一直到该北上参加期末考试,许问也没能想出来开什么公司。 许问先走。 冬生跟许切还没有期末考试,得考完试再走。 到时候许秋石会带着他们跟许家汇合,一起回家过年。 至于路远征,他明天出发,归期不定,去哪不能说。 许家人齐齐到家的时候,已经马上要过小年。 家里许久未住,确实需要大扫除。 许秋石则负责给许问烧锅炉,确保她们娘俩不会冻着。 要不是许家只有一张炕,就让许问直接在家里过年。 许家回来自然又成了生产队的焦点。 来家里串门打探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 这回不用炫富,许家也能看出来不一样。 许望做服装,家里不缺新衣服,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 桑小青还好,去年大家已经见识过了。 但是朱美珍又跟队里那些中老年妇女拉开了距离。 脸色好多了,人也洋气了。 一个出去回来变好,可能是打肿脸充胖子,一家子出去回来,个顶个的变化这么大,只能说明外面真好。 许望在婆家的生产大队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她底子原本就不错,现在一捣鼓,完全能看出来跟许问是一母同胞,十分漂亮。 两个生产队的人都上门来打听鹏城的事,想着跟他们一起去打工。 去年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来找过许家,都被挡了回去。 今年许问说,可以带他们出去打工,但是得答应她几个要求。 大家连连答应,表示只要许问能带他们出去打工赚钱,她说什么他们都答应。 许问表示:“我可以带你们出去打工,但是不保证你们会赚钱!” 当场就有人提出反对:“我们出去打工就是为了赚钱,不赚钱我们出去干什么?” “就是。” “对,我们就是出去赚钱的,不赚钱不行!” 第168章 许问点头, “你们说的都对。既然你们是这样的态度,那咱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说完,转身回屋。 生产大队这些人是组团来的, 浩浩荡荡一二十口子人,就许家的小屋根本放不开,只能站在院子里聊天。 许问进屋, 并没有几个人阻拦, 挨着门口的两个人甚至给她让了让位置。 其中一个还嘟囔:“问问这妮子, 以前在生产队的时候多乖多文静?现在怎么了妈说起话来这么呛人?” 旁边的人点点头,“谁说不是!也亏她嫁了个当兵的别人不好说什么。换正常人家的闺女出嫁了很整天往娘家跑, 生的孩子还得自己娘带。传出去还不让人家笑话死!” “就是长得文静一点儿。跟问问说话,她可从来不吃半点亏的!” “那又怎样?女人再厉害, 结了婚生了娃,不都还是围着锅台和男人转?当然她嫁的男人特殊,不用围着男人转。许家也轮不到她一个外嫁女指手画脚。只要秋石同意就行!” “说的对!” 几个人边议论边把许秋石围在了中央。 叽叽喳喳吵得许秋石难受,“种地不好吗?都往外头跑什么?人家说话咱听不懂!吃的东西咱不习惯。别的不说,你们能想象那豆腐脑放上糖是什么味道吗?” “许哥, 你把外头说的那么不好, 你们家咋还一个接一个的出去呢?儿子出去了又接走了儿媳妇。儿子儿媳妇儿回来又带走了闺女女婿。要外面不好,你们能这样?” “就是!秋石叔,都是街坊邻居,可不兴你自己赚钱吃肉连汤都不带我们喝一口的!” “对啊!老许, 你把外面说得那么不好, 还不是回来把人口粮钱给得足足的。你要真觉得外头不好, 那我问你,过了年,你还出去不?” 许秋石, 皱眉:“我出去是给儿女帮忙去!如果他们不用我了,我肯定不出去!” 外面再好没有自己的窝好。 “行行行,就算你是真不想出去,那你儿女明年都还是出去,你就带上我们呗?” “就是,叔,咱好歹也是五福内的亲戚,你把我带上。” “……” 许秋石见劝不了大家,也懒得劝了,往屋里一指,“刚才我家问问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想跟着一起去的就得答应她的要求。” “不是吧?秋石,你堂堂一家之主听个外嫁女忽悠?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外嫁女怎么了?外嫁女也是我许某人的闺女。她叫许问!”许秋石一听他们说许问不好,眉眼里多了一抹冷厉,眼看就恼了。 说话那人忙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都差点忘记,许问从小就被许家人捧在掌心,说她不好整个许家人都会急,忙道歉:“秋石,你先别急!是我说错话了。但是问问那条件提的咱们大家确实不好接受。 你看,谁背井离乡不是奔着赚钱去的?问问这头一句就是不保证大家赚钱,你说谁听见能接受?” “那你告诉我,问问这句话哪错了?我们许家欠你们的?凭什么保证你们赚钱?我们只答应带你们出去,但是出去以后还是得自己靠自己。 远的不说,大家都是种地的。现在是一个锅里摸勺子看不出区别。以前呢? 同一天下同样的种子,同样土和水就不同的人管理,到了收秋,有人一亩地打一千斤粮食,有人家一亩地只有六百斤。 再说撒了种,还有天灾人祸呢!谁能保证你秋后就百分百收粮食? 问问说不保证大家赚钱,有哪里不对?虽然我没跟着去打工,但也听了不少。人家鹏城那里可不是大锅饭,多劳多得! 你勤快了多做点活肯定能赚钱,要是那平日里在家就偷懒耍奸,整天磨洋工的人,到那能挣着钱才有鬼!” 许秋石这么长一通话说下来,自己有点口干舌燥,摆摆手,“都散了吧!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出去动工可不是脑袋一热就行。跟种地一样,撒下种子咱是盼着收粮食,但也得做好颗粒无收的准备。 不能只看见我们家赚钱了,就不管不顾往外冲。 赚钱了还好,要不赚钱,过年来我们家闹,那我们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徒惹一身骚?” 说完许秋石就背着手进了门,一进门还把门从里面插上。 外面的人依旧叽叽喳喳。 有人认为跟着他们许家人出去,就该他们负责,如果不赚钱那肯定就是他们不真心帮忙。 也有人觉得许秋石说的对! 许问站里屋窗前,冷眼看着那些人。 把那些言语里总想道德绑架她家的人一一记下来。 这些人都会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赚钱也不会说他们家好,不赚钱了能讹上他们。 “哎呀!” 朱美珍一声惊呼把许问的注意力从窗前吸引了过来。 “这丫头!你说尿了怎么不吭声呢?平时那么娇气不如意就哭,这么大一泡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尿的都冰凉冰凉的!这又不是彩虹岛,冻坏小肚子怎么办?”朱美珍念叨着收了尿湿尿布,“我去打点热水来,你摸摸她棉裤湿了没?要湿了你给她换一下。炕头被子底下,给她捂着一套。” 北方的冬天,是真的冷,即使烧着炕点着炉子,多数时候也冷得人缩着手。 大人还好,小孩子就夏初这样的得穿开裆裤用尿布的才遭罪。 许问伸手在她裤边探了探手,明显裤子也湿了,大腿和小肚子上一片冰凉。 她皱了下眉,伸手从被子下面捞出一条棉裤。之所以放在被子下面捂着是因为这样可以在穿的时候棉裤里面不凉,要不然小夏初这么小暖和棉裤还得好大一会儿。 许问刚给小夏初脱掉棉裤,朱美珍也端着温水进来。 许问接过温热的帕子轻轻给小夏初擦拭。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呲着仅有的两颗牙齿朝许问笑。 朱美珍摇摇头,又好笑又生气:“这丫头也不知道随了你们谁!怪会哄人!” 这个问题许问也回答不上来。 朱美珍只是感慨一句,也不是真心想知道答案,摇头叹息:“你们兄妹几个都是这么长大的,包括春生。那些皮小子们还好,没那么心疼。就是你跟许望小时候……别你们,就现在,你看生产队哪有几个像你这样舍得用尿布的?大家都是沙土。那会儿你跟许望每次换土,有时候换得晚了是真的心疼。 一个个那小屁股淹的!!唉!” 许问给小夏初准备的尿布都是棉线的吸水好的布料。 尽管她觉得这跟尿不湿比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但,小夏初的待遇已经是孩子里比较好的。 最起码在桃源生产大队是独一份。 在魏庄公社,大部分百姓家里,小孩子白天或许会用尿布,但多数时间都是“沙袋”。 这种沙袋不是练拳的沙袋。 是家里的妇女用布缝合一种,有点像睡袋,下面像个普通的袋子上面是开着的,有几根袋子,可以系在孩子脖子上。 往往家里人去黄河边上弄些沙土回来,过几遍筛,筛去小石子大颗粒,只留下细细的沙土,然后用锅炒。 炒干沙土里的水分,只留下发白的细沙。 等到铁锅里的沙土晾到不烫手,就装进沙袋里一部分,再把婴儿放进去。 温温软软的沙土睡起来还挺舒服。 第280节 就算偶尔尿一次,也会很快被吸收了不淹屁股。 “要不……”朱美珍接过许问手中的帕子,换了一条干净的给她,“让你爹去推一车沙土来,咱也给小夏初做个沙袋?” 许问摇头拒绝:“算了吧!她从小没睡惯那个,这一放进去指不定怎么闹腾!” 朱美珍也是随口一说,不强求:“也是!这丫头从小干净习惯了!再说,沙土也有不好的地方。还是得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换土。 要不然尿透的沙土更冷。” 许问点点头没说话,心想,说起来这沙袋跟尿不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夏初出生的时候,许问不是没动过心思,想弄点尿不湿。 她也问过魔镜,魔镜说其实早在四十年代初尿不湿就问世了,但不是给普通百姓用的,是给宇航员用的。 目前来说,国内还没有专门卖宝宝尿不湿的。 最起码魔镜的资料库没有。 之前在彩虹岛,换尿布也不是多麻烦,许问也忙懒得研究尿不湿。 如今这回了北方,才意识到尿不湿的必要性。 许问给夏初穿好裤子,重新塞好尿布。 尿布往往得叠成长长的一条,从前裆上方一直兜到后头塞在腰上。 七个月左右的小夏初已经能稳稳地坐住,只是这个阶段,看见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不给吃就吃自己的小拳头,加上长牙的关系,动不动就口水长流。 许问给她两个煮过的小玩具让她磨牙,自己倚在叠好的被子上,思索做尿不湿的可能性。 尿不湿的制作原理,不用魔镜,许问也知道,无非是高分子吸水材料为主要内材,无纺布和塑层为底料。 问题是知道也不一定能做到。 魔镜说流水线生产的尿不湿是通过机器,现在许问上哪买机器去? 不过,许问突然觉得开什么厂的问题解决了,她决定要做母婴用品,就从尿不湿开始。 但,这是回彩虹岛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解决小夏初的尿不湿问题。 该怎么办呢? 许问想了半天决定,先手工缝制两个尿不湿,临时用用。 高分子吸水材料许问上辈子倒是经常见,比如那种水弹。 经常会在玩具枪里配备,刚拿到的时候,一个个蓝色的子弹比小米粒大不了多少,但是泡水后会比一般的黄豆粒还大一点儿。 还有很多地方都能看见。 比如烟灰缸用的一种香氛沙,小小一袋倒进去,加一点水就会布满烟灰缸。 想到这里,许问闭上眼,召唤魔镜。 “魔镜魔镜,宝宝想知道水弹是怎么做成的?” 魔镜迅速给出了结果,可惜不是许问想要的。 许问再问,“魔镜魔镜,宝宝想知道sap是怎么做成的?” sap是高分子吸水树脂的缩写。它有很强的保水能力,能吸收自身重量数百倍甚至是千倍的水,也是卫生巾、纸尿裤的原材料。 许问仔仔细细研究过后,开始搜集相关的化学原材料来制作。 一忙就是好几天。 等做出来sap,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许问按照尿布的尺寸,稍稍改良一下,两端加了带子,方便拆解。 往里面均匀地铺好自制的高分子吸水树脂以及棉絮混合物,给小夏初穿戴好。 朱美珍第一个持怀疑态度,“这么薄能行吗?” 就两层布中间加了薄薄一层白了吧唧的也不知道什么玩意。 都还没有平时用的尿布厚,还不一尿直接尿一身。 事实证明,没有尿一身。 每到大年三十,朱美珍是最忙碌的那个,要做大一桌子菜。 许秋石跟许闻还得去给奶奶上坟。 正好赶上许望两口子来送年。 今年不比往年,许望送来的年货特别丰盛。 她现在在婆家腰杆挺的笔直。 虽然婆婆还没把家交给她,但是她自己有钱。 许问跟许望还有桑小青坐在一起一边帮忙摘菜,一边聊天。 “我婆婆还敲打我,想让我把这一年赚的钱都给她。说一家人不应该有两个管账的。”许望说起来还有些愤愤,把一根芹菜直接从中间掐断。 许问问她:“你没怼回去?” “那当然!我就说‘说的是!那妈,你跟我爸今年赚了多少钱?要不我一块存银行去?省的家里的钱分散的这一点那一点儿。’我婆婆就不说话了。”许望说这话时一脸骄傲。 而这样的事,她以前是不会说的,来许家都是报喜不报忧。 现在是完全从谢家里挣脱出来无所畏惧。 “就这么一句你婆婆就妥协了?”桑小青有点不信。 “当然不可能。跟我说她当家,理应我把钱给她。我就告诉她不现实,我做生意的,手里的钱都是本钱。还想让她支援我一点儿。她当然舍不得给我。就找我公公跟我男人告状。可惜没一个站她那边的。” 许望公公一直在大队里是个有身份的人,抹不开面子去要儿媳妇儿自己赚的钱。 至于谢德春,当然是跟许望一条心。 大队的人都觉得他跟许望两口子出去一年就发了财,可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跟许望这一年是怎么付出的。如果许望把钱给了自己娘,娘一定拿去帮其他兄弟盖房子,甚至帮孙子娶媳妇儿。 这事谢德春也不同意,跟许望一个说法就说做生意需要本钱,交不到家里。 气得他娘破口大骂,还说要跟他们断绝关系,让他们滚出去。 “那你还不‘滚’?”许问纳闷,“多好的机会!” “我怎么不想?我跟你姐夫商量,正好趁机分家,以前是没能力盖不起房子,现在有钱了可以盖几间屋。可惜,我婆婆让我公公骂了一顿,还逼着我婆婆来给我们道歉。咱们到底是小辈,还能怎么样?” 许问有点惋惜。 许望一脸开心:“你们是不知道,我婆婆现在悔青了肠子,特别后悔让我跟德春出去做生意。” “能不后悔吗?原本就你就这么一个儿媳妇留在跟前伺候让她指使。见钱眼开打发你走了,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已经分家了,另外两个儿媳妇儿可不听她使唤。结果你回来,不但钱不给她,翅膀硬了还想自己飞!”桑小青也跟着幸灾乐祸。 许望欸了一声,“正准备跟你们说这事呢!我都还没开口,你怎么知道?” 咱们两个生产队离得又不远。我出去串门,都听说了。说起来还得感谢咱们问问,才让我在村里的地位这么高。”桑小青看了许问一眼,“现在都想着跟着咱们去鹏城。咱爹拒绝他们说自己不管,只要许问同意就行。结果当天很多得罪许问的来家里求许问都被拒绝了。他们又只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现在出去都是上座!” “我也是,我也是!我们大队也有很多来找我的,说想跟着一起去打工。不过我也没松开,只说跟着妹妹妹夫讨生活。” “我娘家还有人问呢!我也没敢应。”桑小青叹息一声,“原来的话我为了面子也得应。但是看多了最近来咱们家那些人,都只想着赚钱压根不想不赚钱的事。他们都能赚钱还好,万一赚不到,还不都赖上我?我可不敢应。” 尤其都是娘家亲戚,真到那一天,少不得她得出点钱。 她跟许闻赚的也是辛苦钱,并不想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以后,再有来找你们的,就让他们来找我。”许问淡声道。 也不能都拒绝了,她都想好开什么厂了,也得要员工。 “哎呦!祖宗!”朱美珍惊呼一声,随即开始骂许问她们三个,“你们三个当娘的,心就这么大?在那聊天也不管孩子!你看看孩子都尿的……咦?没湿?” 许问、桑小青、许望放下手里的菜冲进屋内。 许问忙拿手绢擦了下手。 朱美珍一脸古怪地盯着夏初的新尿布,“明明都鼓起这么大一坨了,也不漏也不湿?” 许问上手摸了一下,里侧略有一点潮湿,还算合格。 她第一次做,把握不住应该放的sap量。毕竟月子里的宝宝和七个月的小夏初一泡尿的水量有很大不同。 明显这个只能装一次,再下次就不行了。 许问从小夏初腰上解下尿不湿,重新换了个新的,这一次多撒了一些,为了让高分子吸水材料不乱跑,还特意铺一层胶布,固定住。重新装好给小夏初换上。 桑小青跟许望都没见过,一直跟在许问身后,好奇地张望。 许问把用过的尿不湿里面的高分子材料倒掉,把透气非一次性的棉布外层给洗了。 “问问,你这是又捣鼓了什么东西?孩子竟然尿不透?” “它叫尿不湿,也可以叫纸尿裤。原理的话跟咱们的沙袋有些像,这里面放的都是吸水性的化学物质。比沙袋好的是行动自由不那么重,而且换起来很方便。” “问问你可真厉害!”桑小青竖起大拇指,由衷感叹了一句,许问已经听麻了的话,“不愧是大学生!这脑子就是好使,感觉就没有你不会的。” 倒是许望若有所思,“你这玩意,我好像见过类似的。不过不是孩子用的,是我们店里一个有钱的贵宾客户,她说她的叫……” 许望皱眉,想不起来。 许问提示:“卫生巾?” 第169章 许望连连点头, “对!就是卫生巾。欸?你也知道?” 许问点点头,不光知道,以前还经常用。 这个以前得追溯到上辈子。 这辈子很入乡随俗, 出嫁前在家里跟着朱美珍她们用的是草木灰月经带。 许问不知道别的地方,七十年代的妇女怎么解决例假问题,反正在魏庄大家都用月经带。 一条圆柱形的红棉布带, 里面装上干净的草木灰。 第281节 干净湿透了就再换一条。 说起来这些都应该是卫生巾或者尿不湿的祖宗。 许问开始的时候根本无法接受, 有道是由奢入俭难。 她一个后现代习惯用高端卫生巾的人, 突然恢复这么原始,不抵触才叫心大。 只是抵触也没用。 穷, 是原罪。 一肚子学问要遮遮掩掩,满腹生意经也得独自消化。 她不是伟人, 没有跟时代抗衡的魄力。 反正让她为了赚钱去做生意,然后被抓住去游街去判刑,她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就只能屈于现状。 连月经带都能接受了,用木棍擦屁股这种小事自然也能接受。 一直到婚后。 结婚之初, 许问算是全职宝妈, 被路远征供养。 他给的钱很足,足到许问舍得买奢侈的卫生纸日用。 公社里供应的卫生纸有点像后现代卖的原浆布艺纸,就是那种褐色的纸张。但是柔韧度差得太多。 也就比她上学用的作业本稍微手软一些,仔细看, 上面还能找到麦杆类小碎条, 确实很原汁原味。 尽管这样, 已经是全公社特别奢侈的用法了。 来一次例假用好几卷卫生纸,每一次都得扯一大团,然后折成很长的菱形。 在彩虹岛上, 生活条件就上一个档次。她去鹏城的话,去搜罗一些外国牌子的卫生纸。 不是媚外,人家的纸软。 现在小夏初擦屁股也是用这个。 许望连声啧,“你说都是一个妈生的,为啥你脑子就比我们都好使?!” 桑小青则皱眉反对:“那得挺贵吧?会有人买吗?反正我知道现在供销社里如果进了白卫生纸,一年都卖不出去几卷。” 许问自动略过许望这条让她心虚的感慨,回答桑小青:“会有人买的!你看现在政府已经在鼓励少生孩子了。大街上的条幅都成了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你说这要成了真,以后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哪会舍不得买纸尿裤?” 去年就开始有相关政策提出,明年应该就会落实计划生育相关政策了。 “反正你自来是个有主意的。你说行那就一定行!”桑小青也不过多反对,“那你开厂钱够吗?我跟你哥还有点儿。” 许望也忙道:“我也有!” 许问摇头,“很感谢两位姐姐的好意!但是,说句你们不爱听的,你们那点家底在开厂这事上只是杯水车薪。就是不够塞牙缝。我想去贷款!” 桑小青连忙捂许问的嘴,“你可小点声!让咱爹听见,这个年也别想好好过了!” 许家也是代在这里,一家人又不是好吃懒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贷款。 当年许问爷爷生了很严重的病,掏光了家底还不够。 但也不能看着人咽气,许秋石就贷了款。虽然觉得利息有点高,但好歹能活命。 结果老爷子没救回来,欠了一屁股利滚利的高利贷。 就因为这样,现在许家穷死,宁愿一家八九口挤在一张炕上都不肯去贷款。 借钱只借个人的。 许问拿开她的手,恢复说话的自由:“没那么夸张!我知道咱爸以前上过当。不过我要借的是公家的钱,不会被坑的。不过,事成之前,麻烦你们先别跟爸说。我把事办成了再说。” 许望跟小青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痛快地点头。 又聊了几句,许望就跟谢德春回家去吃年饭。 许家很快也开席。 大大小小一桌子八口,还是很热闹。 朱美珍叹息一声:“这少了小征,还是有点冷清。” 许闻翻个白眼,“娘,也不是我说你。我才是你亲儿子!你对路远征是不是有点过于好了?” 许问扯了下唇角,浅笑了一下,没让许家人看出她的失落。 自打两个人认识至今,似乎是第一次分开过年。 早就做好了分开的心理准备,所以自打许问单独北上以来,一直还算适应。 过去最初四天以后,也没觉得像第一次分开那样那么想路远征。 结果,越到年根底下越扛不住。 万家灯火,共享团圆,唯独缺了她的他。 现在朱美珍提起路远征,许问鼻子有点酸。 也不知道他从彩虹岛离开了没。 也不知道在海上漂多久,是否顺遂,平安?! 有了许闻打岔,朱美珍也没再提路远征。 主要她也没空提。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在自己家里团圆,许家也不例外。 今年却不一样。 这个邻居家端来一碗鸡,那个邻居家送来一盘肉。 一顿饭的功夫,家里原本自己做的菜全部换了出去。 朱美珍直呼血亏。 但,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赔点赚点都是心意。 许问也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吃一回“百家饭”。 许秋石胃口也不好了,放下筷子对许问道:“都知道咱们初六南下。这几天家里肯定会来各色的人。你确定真一个不带?” 许问摇头,“肯定得带。但是,我只想带聪明能干的。那些偷奸耍滑的我肯定不愿意带。” 许秋石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说了句“有些时候不是你资料怎么样就怎么样!” 许问纳闷,她招工人,不是她挑选还能是谁说的算? 想再问,许秋石却不打算再说。 这个问题,许问在八一年的大年初一有了答案。 在魏庄公社,过年期间还有一个风俗叫串席。 意思是除了正常的走亲访友拜年之外,还有一些诸如发小啊结拜兄弟啊之类的会自发组席。 今天张家,明天李四家,人还是那几个人,就是换着家的吃。 这种习俗多数是男的,女孩很少会参加,大约因为嫁人后就见不着了。 往年朱美珍只需要招待许闻那帮子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小青年。 初一下午,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领头的许家人都认识,是他们生产大队的队长,王大军。 剩下两个都有些眼生。 眼生仅限于许问。 明显朱美珍跟许秋石都认识。 许秋石连忙迎上前。 许问纳闷地问桑小青,“这两位是谁?咱爸妈怎么那么热情?” 桑小青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许问不认识他们是犯了大错一样。 “一个是我们生产队的大队长,一个是望姐生产队的队长。”桑小青解答完,又幽幽补了一句,“我跟许闻结婚我们大队长是娘家的主事人。” 事实上,许望结婚,谢德春他们的队长是就是他公公,桃源大队的大队长是送嫁女中最重要的宾客。 也就是说,许问应该都见过他们。 许问眨眨眼,“那会年纪小,不记得了!” 桑小青接受了这个说法,结婚前的许问话特别少,不爱交际,不认识人也很正常。 “奇怪!这个人怎么都凑到咱家来了?”桑小青怎么想也想不到他们能来的理由。 许问倒是很快猜到了个人的来意:“劝咱爸收破烂的。” “啊?”桑小青眨眨眼,没听懂。 许问却也不多说。 来了客人,朱美珍要张罗做菜,许问得自己带小夏初。 外面太冷,许问不顾小夏初的反对,强行把咿咿呀呀抗议的她抱进里屋,放在炕上。 小夏初虽然才六七个月,也是个鬼精灵,知道这个麻麻不好说话,说不走那就是真不走。 又哼唧了两声,见抗争无望,老老实实躺在炕上啃脚丫。 许问则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酒过巡,桃源大队的生产队长先开口:“老许!咱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也就不跟着藏着掖着的。你带小年轻出门长长见识赚点钱这是好事。我代表全生产队的老人感谢你!” 王大军说着还真站起身来给给许秋石弯腰鞠躬。 许秋石哪敢担,忙起身拦着,“老哥哥,你这不是折我寿?” 王大军摆摆手,“你干的是大好事。不怕的。” 许秋石知道这阵仗由不得自己反对,早早按照许问教的往她身上推:“这个功都是我女婿带着女儿折腾的。我要有这本事早早奔出去了,哪还能在地里刨食吃?!” 王大军犹豫了一下,跟另外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对了下眼。 第282节 别人不清楚,王大军却知道许秋石说的是实话。 许秋石是好人无疑,但好人往往没什么大本事,这也是个事实。 所以这事怕真是许问或者说许问那个男人张罗的。 这么一想他有点张不开嘴了。 轮到许望的公公,谢国昌开口:“亲家。咱也不是外人。你知道我就是个直性子,藏不住话。不管这事是你的主意还是问问的主意,咱都不能这么办事不是?咱们天天喊着共同富裕!同甘共苦!你不能只把个生产队吃苦能干的都挑走。光剩下老弱病残,咱们剩下的队员吃什么喝什么?” 桑小青生产队的队长跟许秋石是最生分的一个,不好意思开口,只点头附和,说“对,对!” 见谢国昌开了口,王大军也只能打边鼓:“老许,我知道你顾忌什么!谁家生产队里没个二球八蛋的刺头?就因为这样,你才更得把他们带出去。叫那一个个的生瓜蛋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能消停一些,不是?” 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愣是不给许秋石反对的机会。 他很着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下意识往里屋看去。 许问把小夏初递给桑小青,自己打开门出来,笑语晏晏地打招呼:“位叔伯,你们就别难为我爹了!他老实你们都知道。要带人上岛的是我,决定用谁不用谁的也是我! 位叔伯的意思我也挺明白了。说白了咱们都是一样的意思。我想带生产队里勤快本分干活麻利的走,你们是想他们留。你们有你们的理由,我有我的原因。怎么说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不然本着公开公正的原则,咱们投票? 看看勤快的愿意跟我走,还是泼皮无赖愿意跟我走!” 泼皮无赖无疑只是少数,比起种地,大家肯定更愿意跟着许问去赚钱。 投票的话,他们得输。 个队长一致摇头,都不同意投票。 一时间谈不拢不说,气氛越来越僵,个队长心一横,威胁许问:“那你们就一个也别带!要不然我不给你们写介绍信。” 许问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不快。 现在这年代出行还是不太自由,出门出了必要的身份证明还得有大队开的介绍信。 坐火车、住宿都得要。 许问确实被气到了一霎,随即笑了笑:“既然各位叔伯这么有诚意,那咱们也没必要再谈了。你们尽管去拦。反正我们一家人的户口随时可以迁走。实在不行,我可以让我男人单位发公函过来要人。 全国都在拥军拥属,想必位叔伯,不至于这么点觉悟都没有。” 个队长把底牌都亮了出来,没想到许问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时间有点束手无策。 而且话说到这份上,没有缓和的余地,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吃许家的饭,只能悻悻离开。 谢国昌愤愤不平道:“许家也不知道怎么养的闺女!一个比一个骄纵跋扈!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王大军凉凉地瞥他一眼,“那也是你当初媒六娉把人家娶回去的!” 谢国昌:“……” 语塞了一瞬,朝王大军怒目而视:“你哪头的?你们生产队的人报名可最厉害!要是她把青壮年都带走了,我看你明年的生产任务怎么完成?” 王大军长叹一声:“明年的事就明年再说吧!反正他们一家子,这次回来,把口粮钱给得足足的!重点是他们根本没领口粮。这样我们队还能抽点粮食扶贫。我比你好交差的多! 再说,许问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吃软不吃硬。要我说你就不该那么早去威胁她!” “你少马后炮!”谢国昌也一肚子气,“你早怎么不拦着?再说,刚才你不也点头同意了?” “你俩都说不给他们开介绍信,难道咱个一起来的,我还能独善其身不是?” 桑小青大队的大队长,是最束手无策的一个,苦着脸道:“两位老兄弟,现在被将了一军,你们说怎么办可好?” “又还没输!”谢国昌哼唧了两声,“好歹我也跟他们许家是亲家。我回去好好劝劝我儿媳妇,让她串个线!” 王大军指了指,桑小青娘家生产队的队长,“依我看,你劝儿媳妇,不如他去劝桑家人好使。许望跟许问是亲姐妹,穿一条裤子的。但是桑小青却是许问的嫂子,她开口,许问绝对会给面子。” “那你呢?” 王大军耸耸肩,“我什么都不用做。” 尽管许问说迁户口走,但是许秋石跟朱美珍不会走的。 他们上了年纪的人都讲究落叶归根。 年轻人就好像刚学飞的雏燕,扑腾着小翅膀往外飞。 但是年迈的燕子更愿意往家飞。 还是那句话,许问不是没良心的人,她不会留给生产队一个老弱病残的队伍。 再说,个生产大队,都要跟她出去赚钱,他就不信许问能用这么多人! 第170章 王大军是个明白人。 许问当然也不会糊涂。 但是其他许家人都急了。 他们深知没有介绍信会寸步难行。 晚上许家也没做饭, 就着下午招待三个大队长却都没吃的席面当晚饭。 朱美珍忧心忡忡,“问问,你说, 咱们大队长不会真不给咱开介绍信吧?” 许闻抢着道:“娘,你放心,大队长不给开还有公社呢!实在不行咱真把户口迁走就是了。我就不信公社能愿意!我跟我姐明年再回来就都是万元户。这放在市里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就不信咱公社放咱们走。 何况, 咱又没做错啥!不是讲究先富带后富, 咱们自己赚钱了愿意带乡亲们赚钱还赚出错了?” 许秋石瞪了许闻一眼:“胡闹!这是咱们家三代生活的地方, 你爷爷奶奶的坟还在那呢!户口你说迁就迁?!” 桑小青忙打圆场,“爹, 你别生气!许闻就是说气话。你说这大队长们也是,这么点事至于问到家里来?咱们桃源生产队大几百口子人, 咱们才能带走几十个人,也不至于就伤了大队的根吧?至于我娘家的生产队跟望姐婆家,还没咱们大队报名的多,你说他们为啥就巴巴的找上门?” 动辄就扣个给队里留下老弱病残的帽子,也难怪许问跟许闻生气。 朱美珍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大队长的权威被咱们挑战了呗!往年谁家有好吃好喝都往大队长家送, 就希望来年分工的时候给分点轻省的工分高的活。 一个大队虽说有几百户人家, 但是脑子灵光会来事的其实就那么几十户,今年大部分都往咱家来了。大队长能开心才怪!” “妇人之见!”许秋石斥道,“人家好歹是个大队长,那觉悟能跟你这么低只看见碗盘里这点东西?大队长是真怕咱们留下老弱妇孺, 把大队的人都带出去。 咱们一家走还好。现在是越走越多。你看去年回来才几个找咱们的。今年回来就有几十户找咱们打问想跟着去南方的。那明年回来还不得过百户?大队长能乐意才怪!” 许秋石说的这些, 许问还真没想这么远。 她这次想着最多带个五六十人过去, 再多了她怕照看不过来。 都是老乡,在家说的严,出去了总得照拂一把。 桃源生产大队选二三十个, 路家大队也得选十来个,还有许望婆家跟桑小青婆家都一样。 今天路家生产大队没来人,是因为新大队长跟许家不熟,老大队长是路远征的大伯,大伯是个要脸面的人,不会干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爸说的有道理。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事。”许问开口。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会走出家门,到城里打工。 尤其是年轻人,慢慢就会在城里扎根。 队里,不,以后还是改成村了,村子里的年轻人越走越多,留下的确实慢慢都是老弱妇孺。 但,这时间不该是八十年代初。 会不会是因为她,才让魏庄这个本该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摘掉贫困帽子的小地方发生了变化? 如果真是这样,许问确实得好好考虑要不要带人出去打工。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有人志向远大,心怀国家和天下。总梦想改变世界。 有人驻足眼前,奋发图强,一直努力不断。 许问恰巧是那种虽然爱国但是不会想着改变世界,不好吃懒做,但也不会为了打拼事业舍弃家庭。 尤其是死过一回以后,对很多事情看淡了很多。 上辈子她没上过班,但也实习过,正好赶上九九六,也是卷得没有明天。 关于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有好好陪过家里人,从来没有慢下来好好享受生活。 一个三岁就开始上幼儿园,小学就要做作业做到十点钟睡觉,小学三年级就得寄宿,高中晚上十点放学早晨五点半早读,后来大学去了国外的人,周末放假也都是各种兴趣补习班。哪来的时间陪家里人? 别说家人,每次毕业不久,曾经班上的同学能叫出名字的都不多。 祖国那么大,除了学校哪里也没看过。 不知道是不是矫正过妄,这辈子的许问特别咸鱼,没有什么大志向,就想好好享受生活,也乐于为了享受生活做些什么。 为了用电,她作弊用了新能源发电。 为了洗澡,她淡化海水。 …… 如今为了带女儿方便,她还打算去做尿不湿。 她真就是一条咸鱼。 负担不起许秋石描述的这个很现实的未来。 今年报名几十户,如果带出去的人各个都比在公社赚钱多,那明年真有可能有几百户来找她。 也许这一年里,她和她的家人都在南方把生意做得更好,用更多的工人。 那让公社真都剩老弱妇孺? 大年初一这顿晚饭,许家人吃得都不痛快。 许问倒不是不痛快,只是在修改原定的计划。 大年初三,女儿回娘家。 许望回许家,许闻去老丈人家。 许望还好饭桌上什么都没说。 倒是谢德春一直在对许望挤眉弄眼,许望一直视而不见。 最后朱美珍实在看不下去了,瞪了许望一眼,“有事就直说!你再不说给德春都急坏了!” 第283节 许望侧头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扯了下唇角,“也不是啥大事!就这两天我公公一直劝我们来找问问说情。说挑打工的不能只带那老实的能干的,让把我们生产队张爱国给带上!这名字虽然不错,可惜孩子长得对不起父母厚望!从小就是村里的小霸王,从村头打到村尾不解气,还经常出村打。现在人长大了更是一个混不吝的! 以前他干的破事就都不说了,这结婚以后更是无法无天,前几天,说是他到他娘那吃饭。正好家里有喜事,他娘包了水饺。就因为他娘多包的水饺给他弟弟留了一份,他把桌子掀了,就因为觉得给他媳妇儿留少了! 整整一盖天饺子呢!他媳妇儿属猪的也不能都吃上啊!你说这么自私自利一个混不吝,咱们带出去干什么?是嫌自己日子过好了给自己添堵?” 盖天是魏庄公社这边的方言,一般用于大铁锅蒸馒头,跟蒸屉差不多的概念,是大大的圆形,用竹子穿起来的中间有细缝但是没有边缘凸起就是一个圆形平面。 按照公社百姓常用的锅,一盖天大约得四盘饺子。 她说完又朝谢德春翻了个白眼,“咱爹如意算盘不能打得太精吧?张连国平时在大队耍起无赖来,爹都头疼。让咱们带出去合适吗?他要唯一闹个事,连个管住他的都没有,谁负责?爹说啥你听啥,让你来跟你问问提,你不好意思就一直撺掇我,你觉得我该害问问?” 谢德春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寻思把事说了,回去好交代。反正问问也不同意。” 许问哦了一声:“我没说不同意。” “这事还用问,问问肯定不……欸?”许望说到一半回头,瞪许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同意带着你刚说的那个谁……张爱国去彩虹岛!” 许望:“……” 看着许问,满脸写着“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桌上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反应。 朱美珍筷子都掉了一只,正好掉到小夏初腿上,小夏初迫不及待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被许问看见抢了过来,重新还给朱美珍。 朱美珍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摸许问的头,“问问,你是发烧了吗?说什么胡话呢?这种人你带出去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许问躲开朱美珍的手,哭笑不得:“妈,我没事!我是认真的。我不光带张爱国,我还打算把咱们村那个几个不着调的都带上。哦,嫂子娘家大队有类似这样的人,我也可以带着。” 许问说完,许家饭桌上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只剩懵懂无知的小夏初,对着许问盘子里的菜咿咿呀呀。 她才添辅食不久,什么都想吃可惜能吃的有限。 于是每每到饭点,小夏初就会馋得咿咿呀呀小手直挥。 好半晌许秋石轻叹一声,先端起酒杯:“难为你了!” 却没劝阻的意思。 倒是许望跟朱美珍不能接受许问这个选择,一直追问她为什么? 许问总不能说,我不能魏庄公社提前进入老龄化,所以我也想耍赖。 她组织了下语言,选了一个朱美珍跟许望都能接受的说辞:“你们想啊!生产队这些人为什么都来咱家求咱们带他们去南方?” 这题许望会,“当然是因为看见咱们家的人赚钱,他们眼热!” “那就是了!咱们家一个个都赚钱了,那人家去了不赚钱说明什么?岂不是就像他们说的,咱们藏私不是真心带他们。可是把这些混不吝的都带上,他们好吃懒做,在外面赚不到钱。回来一说,人们不就知道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赚的!也许就不那么想跟着咱们出去了!” 朱美珍狐疑道:“是这样吗?”听起来很合理总感觉哪里不对。 许望反应快,“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混不吝的赚不到钱,岂不是会来家里闹?不,都等不到来家里,恐怕在鹏城就跟你没完没了。” “他们去不了鹏城,只能在彩虹岛。你们是不是忘了彩虹岛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还真当他们在生产队无敌,出去了大家也惯着他们?” 朱美珍听得眼前一亮,“对哦!彩虹岛是部队的驻地。这些人一个个平时生产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上了彩虹岛他们恐怕混不起来了!” 论打架,他们生产队那几个混混绑在一起都不是她女婿的对手! 到时候,指不定谁收拾谁呢! 这么一想,朱美珍也就不反对了。 她想了想,叹息:“你也不早说。你哥嫂不知道,怕这会儿正在丈人家收刁难呢!” 话音刚落,许闻一家三口就推门进来了。 许闻脸色相当难看,桑小青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只有春生看见朱美珍抱着小夏初,顿时不乐意了,“奶奶,抱抱!” 朱美珍登时顾不上儿子儿媳妇,把夏初交给许问,抱起春生,“大孙子,去姥姥家开不开心?想不想奶奶?” 春生明显在姥姥家挺开心,看不出想朱美珍的样子,只是看了眼夏初,还是违心道:“响了!” 因为心虚喊的很挺大声。 朱美珍被逗的乐不可支,“你都马上三岁了,还吃小妹妹的醋羞不羞?” 许望拍了下一声不吭坐在她身边的许闻,“你什么情况?不是回丈人家?怎么饭点就回来了?怎么?礼带少了丈人没管饭?” 许闻还是不说话,只摇摇头。 桑小青开口:“不是没管饭,是我们没吃。” 她一开口,还带着哭音。 朱美珍忙问:“这是怎么了?怎没还哭了?许闻你跟小青吵架了?” 许问开口:“估计不是他俩吵架,怕是因为招工的事吧?” 桑小青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我们队长那么过分。他跑到我们家,给我爸妈施压。非让他们劝我也带着我们生产队陈有财出去发个财。那陈有财是个老光棍,又懒又馋。这样的人出去了能干什么?” 许问看了桑小青一眼问许闻,“二哥,那你沉着个脸干什么?知道的是人家有求于你还被你拒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人家钱被追债了!” 许闻:“……” 他终于开了口,怼许问:“欠人钱还人债是天经地义!我摆个脸做什么?我沉着脸不是因为我拒绝了而是因为我答应了!” 不等许问开口,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不给你添麻烦。那个张有财我自己看着!就让他到我那饺子馆帮忙,放眼皮子底下。” “也不麻烦!毕竟老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带了三个了,不差你这一个。”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姐夫生产队有一个张爱国,你这里有一个张有财,咱们生产队不还有两个差不多的货色?我打算一起带着。” 许闻:“……” “你带着他们干什么?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给自己找点麻烦?” 不愧是兄妹,话都说的差不多。 许问懒得一遍遍解释,翻个白眼:“我缺保镖,看他们正合适。” “你快得了吧!张有财都快六十岁了,你俩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那怎么了?放在厂门口看大门总可以吧?” 许闻:“……” 那是一把好手。 事情至此敲定,四个大队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纷纷配合许问,把大部队的大喇叭借给她宣布名单。 原本许问是打算从报名的人里挑些手脚勤快能干的人,这下也不挑了,直接抓阄。 一个生产队十个名额,男女不限,抽到谁就是谁。 除此之外还额外带上那四个出名的混不吝。 在宣布完名单之后,许问还讲了几点打工的规则。 不能乱跑,不能中途退出,说一年就是一年。 好好工作但是赚不到钱的,比如工厂拖欠工资这种,许问会自己掏腰包补给大家。 但是因为好吃懒做赚不到钱的,对不起!即使没路费回家,也一毛不会给。 能接受的都签合同,不能接受的留在家里再换一个人。 选好人,还得给大家留几天时间准备行李,原本说好的年初六南下,改成了年初九。 四五十人一起出门,挺热闹。 为了照顾孩子,许家人还是买的卧铺票。 许闻跟许秋石没有坐卧铺,说得和队员们一起,防止他们走丢了。 大部分村民都没出过远门,对外面的世界本能的畏惧,所以比家里还听话。 许问怎么说他们怎么做。说好了给几分钟上厕所就几分钟回来,只提前不拖后。 包括那几个在生产队几乎恶名昭彰的。 事实上他们更规矩,许问说一他们不说二。 许问说给十分钟上小厕,他们五分钟就能回来,只提前不拖后。 许问一开始也纳闷这个特别反常的现象,后来才琢磨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也知道自己平时为人不怎么样,生怕许问把他们丢在半路,到时候连家都找不回去。 许问又好气又好笑。一个个在生产队的时候,张牙舞爪。小时候欺负小朋友大了欺负队员。分粮食的时候还爬墙偷人家的。 这出了门一个个胆小如鼠。真是作恶也只是难缠的小鬼。 真正的枭雄才不会这么没出息。 不过这也意味着,相对来说,好调教。 人多,买票麻烦,多中转了两次,以至于花了近八天才到彩虹岛。 一路亢奋,满心期待要赚大钱的队员们,一上岛心就凉了一半。 太荒凉了! 岛上除了几堆木屋之外,能看见的只有两个铁皮简易厂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还不如家里呢! 至于风景?那是有钱人欣赏的,他们只想赚钱。 桃源生产队的,都往许家人这边凑。 “问问,咱们可都是街坊邻居,你们不能把我们给卖了吧?” “就是,不是说好了来带我们赚钱的吗?怎么来这么荒凉的地方?” 第284节 “问问,我现在想回家,可以吗?” “……” 一堆七嘴八舌的问题中,许问只挑了一个回答:“谁想回家?可以,路费自理,我送你们回去!” 人们瞬间又闭嘴了。 来的时候说好了,路费许问先出,从工钱里扣。 这要来就走,路费自理,来回也得二三百块吧?毕竟又是船又是长途车又是火车的。 许问带上岛的这些人,都是魏庄公社土生土长的百姓,政审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算那几个被人们定义为混混的,也没什么作奸犯科的记录,就是人品招人烦。 属于道德品行不端远达不到法律层面。 说白了就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 许问来彩虹岛之前给岛上发过电报,说会带五六十个人上岛,请石磊帮忙安排好住处。 还住在之前女学生住过的那片地方。 不过木屋放不开这么多人。 最后许问提议结婚的住木屋,单身的住帐篷。 每个帐篷八个人。 当天晚上,许闻他们就搭乘许问那辆客船回了鹏城,还挑了两个本生产队知根知底的到店里跑趟打下手。 许闻跟桑小青的饺子馆,虽然还是主打卖水饺,但是店面扩了一倍,名字也换了,叫北方的味道。 本来叫家乡的味道,只是鹏城来打工的人各个地方都有,他们做不出人家家乡的味道。 比如川菜,湘菜。 鹏城速度名不虚传,在这片土地上,每天都能看见新的变化。 即使许问知道它未来的样子,也依然会为此刻的鹏城感到万分震惊。 对别人来说,他们是时代的参与者,身在其中如同当局者迷,还没有太大感受。 唯独许问,像个局外看客,看着边陲小渔村一点点往记忆中那个繁华的城市变迁,实在是很震撼。 这个城市她是没参与感,但是彩虹岛还是可以的。 送走许家人,许问就着手开工厂的事。 要不然这么多新“岛民”该如何安置。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他们不是新岛民了。 第一个岛民是李嫂,这毋庸置疑。 然后第一批真正的岛民是退伍老兵。 每年12月前后,都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 有一部分老兵,退伍后选择了留在彩虹岛上当岛民。 这部分老兵要么就是三四十岁还没结婚,家里兄弟姐妹多,无牵无挂。 要么就是在战争中身受重伤落了点残疾,不影响生活,但是赚工分肯定吃力,不如留在岛上打个零工。 他们也都有伤残补助,只是不愿意混吃等死。 说起来,还有个喜事,李嫂迎来了她的第二春。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也是今年,不,去年退伍的。 现在跟李嫂一起打理她的小卖部。 许问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李嫂也想参加集体婚礼。 原本婚礼是定在2月14号,可惜许问有事没能赶回来。 婚礼的事不能再往后推了,定在2月22号,正月十八,再晚大学都该开学了。 其实这时间也该开学了,大家都跟学校请了几天婚假。 事情都挤到一起,许问一下子分身乏术,只能先把从老家带回来的老乡先交给罗泽民,在他那打几天工,等忙完婚礼,她再安顿。 罗泽民特别仗义,二话不说先把这些人给接收了。 除了张爱国陈有财那四个。 许问请石磊把他们先安顿在连队,给的理由上,岗前军事化培训,为以后他们干保安做准备。 其实就不想他们在她忙的时候捅什么篓子。 官方理由给到位,被授意的战士们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们四个。 礼服年前就开始赶,现在也都做好了,就是布置场地问题。 花童都是现成的,冬生他们。 跑腿也是冬生他们。 像采鲜花这类的小事,肯定还是冬生他们去跑腿。 短短两天时间,现场布置的像模像样,也挤出时间都彩排过。 婚礼是户外,近三月的彩虹岛已经不冷了。 因为参加婚礼的人数过多,所以还得是半自助餐行事,这次的餐点偏西式,冷餐多,这样随时可以吃。 之前十对,种种原因分了三对,剩七对,加上李嫂这一对,还有李茂跟蒋依依,一共九对。 论感情,许问还是挺佩服蒋依依的,这女孩确实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最终还是被李茂套牢了,当然也许是李茂让她套牢了。 司令部文宣科得到消息后特意赶过来,采访报道。 能不来吗?全军这样的喜事也不多见。 重点是多好的宣传素材?! 婚礼正式开始是在九点九分。 这是许问选的,符合不符合黄道吉日许问不知道,但是一定符合年轻人的心理需求。 求个长长久久。 九位新娘,身高体重年龄都不一样,所以礼服也不一样。 比如李嫂,同样是白婚纱,她的就是改良款,上半身有点类似旗袍扣的设计。 比如蒋依依,她才二十岁出头,正好风华正茂的年纪,人高挑又瘦,就是鱼尾服设计。 所有的新娘装都是许望做的,许问说了想法,许望画的图。 许望小时候,许家就不富裕,那会儿为了还高利贷,许家的日子过得更紧巴。 小许望又爱美,买不起漂亮的衣服,就老自己画,画想象中的衣服。 她结婚的喜服都是自己做的,主要是因为比成衣省钱。 但是,许望的手艺确实是不错,只是她不知道,她随手画的那些漂亮裙子就是不正规的设计图。 现在在许问的建议下,她报了个夜大,读服装设计。 这次新娘装就算是她练手的作品,其实也不算是她设计的,大多点子都是许问出的,她就是略微改一改。 婚纱是年前就做好的,回来后又添了一套李嫂的而已。 婚礼她当然也来了,以便准备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她不光自己来,还带了几个会化妆的姐妹过来。 九位风格迥异的新娘,同时出现在t台的一端。 另外一端站了礼服统一的新郎。 他们穿的都类似于路远征结婚时那套礼服。 纯白的西装。 这t台是为了婚礼搭建的,有足够的宽度容纳九组人。 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集体婚礼,还是户外婚礼,都很新奇也很热闹,反而少了几分紧张。 许问皮了下,给出场的新娘们都蒙上了不透明的红盖头,让九位新郎官自己挑出自己的新娘,挑对了的就结婚。 “至于挑错了的……”许问故意拉长尾音,“肯定也能结婚。但是晚上能不能洞房,咱们就不知道了!” 底下响起一片爆笑声。 最年长的新郎赵爱民腼腆的笑笑,“我年纪最大,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说着他大步上前,半点都不犹豫的从九位新娘中选出了李嫂。 坦白说,这个其实没惊喜。 毕竟李嫂已经小五十岁,无论怎么化妆,跟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是有区别。 但是,他们到底是第一对,底下的人还是很给面子的鼓掌,喊好。 “捧场,咱们的兵哥哥们都是专业的。我很好奇,一会儿万一,我说万一啊!有谁牵错了新娘,你们怎么收场?” 剩下八个新郎官谁都不愿意当第二个,毕竟剩的新娘越少出错率就越低。 这种不确定大约也就发生在这个淳朴的时代,婚前别说发生夫妻关系,见面都不多,偶尔见了也只是拉拉小手,只能对对方的高矮胖瘦有个大体印象,很细节的特征是记不住的。 所以八个新郎官才心里没底,万一牵错了惹新娘不高兴可怎么办?!重点是还丢人丢到战友面前,回头得被笑话死。 最好八个新郎官选择了抽签,排出了顺序。 等他们抽好签,抉择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名。许问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所有的新郎官,请听口令。请注意,我说的是所有的新郎官。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冲向自己的新娘!谁跑慢了,今晚大家就去谁家闹洞房!反正跑慢的明显也不想结婚不着急洞房!” 新郎官们:“……” 所以我们抽签是为了什么? 底下的人都哄堂大笑,朝许问大喊:“嫂子干得漂亮!” 许问朝下面摆摆手,示意收到,开始喊:“一!” 第285节 “三!” 八个新郎官几乎统一时间冲了出去,有两个反应慢点的一边冲一边控诉许问:“嫂子你不讲武德!” 婚礼上的小游戏只是为了增加趣味性,图个喜庆也不是真想引起夫妻矛盾,所以基本都是每个新郎和新娘对着站的。特别好分。 像李茂跟蒋依依都过过一段夫妻生活,自然很容易选出蒋依依,再加上李嫂他们打样,大家也就明白了这个规律。 都站在了自己的新娘跟前,等着许问喊完一二三一起掀开了红盖头。 “现在请大家牵着自己的新娘,走到我的身边,不,身前站好。” 九对,十八个人,站了挺长一排。 “因为是集体婚礼,所以咱们不拜天地高堂,只夫妻对拜。但是……李茂你别急!” 已经侧过身的李茂在众人的哄笑中,又把身子给转了回来。 “但是,在对拜前,我想学着西方婚礼中的牧师分别各问新郎和新娘们一个问题。” 许问说是按照西方牧师的问题提问,但问的不是流传n年的那两个问题。 “我先问各位新郎官,你们只有两只手,往往握的了枪就握不了爱人的手!你们的职业注定你们保的了国就难卫家。所以,你们能给你们的爱人什么样的承诺,来让她心甘情愿跟你共度余生?” 问题听起来有点像刁难人,但,很点题。 不过婚礼上这些问题都是要画龙点睛的,所以早就对过答案。 台上的人大都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婚礼,不懂得其中的门道,纷纷替台上的战友捏了一把汗。 甚至有人开始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文宣部的新兵记者啧了一声:“这个主持人可真敢问!我一个记者都不敢问这个问题。也不怕冷场了救不回来。” 她师傅丁玉凤看了她一眼,“要不说你是实习记者呢!这个主持人是个军嫂,全军上下名听过她名字的估计也就你们这些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了!她既然敢问就不怕冷场。” 许问的传说,她们文宣部惦记很久了,总想对许问做个专访。可惜许问不配合,她说不想出风头。 对此丁玉凤很郁闷,说许问不想出头吧!她高考轰轰烈烈,在报纸上招学生轰轰烈烈,她的学生升学率那么高还是轰轰烈烈。 说她想出风头,她真正干的事,都是闷声。 别人不知道,她一个干文宣的还是知道卡亚号离开,有她的参与。彩虹岛上灯火通明有她的一份功劳。甚至彩虹岛上如此热闹她也立很大的工。 许问越这样,丁玉凤越好奇。 好奇心才是一名合格的记者该有的必备之心。 可惜,无论她怎么邀约什么时候邀约,许问都会用各种完美的理由拒绝。 丁玉凤还没感慨完,新郎官们已经开始答题。 李嫂的爱人第一个答:“我今年已经脱下了这身衣裳,剩下的日子里,我陪你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 另外一个跟上:“我力气大!一手握枪还能一手牵你的手!” 李茂道:“我没力气,但是我脸皮厚还跑的快!你看你跑那么远去上学,我还是把你追回来了!这辈子我就是赖上你了!” “我力气不大,跑的也不快!但是我会努力,努力得到随军的资格,让你来我身边!我们一起在彩虹岛上生活!我天天给你做饭洗衣服。” “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给你打个欠条!现在欠你的,等我退伍后,我十倍还给你!你等我五年,我陪你五十年!一百年!” “……” 九个新郎官依次说完,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这些答案虽然是早对的,却都是他们自己想的。 只有少数几个,许问帮着润色过。 实习记者直接给感动哭了。 丁玉凤拍了她一下,“哭什么?录下来没?这回头要放报纸头版还得制成录像带,全军公放呢!你别自己感动!” 录像的战士忙道:“都录着呢!” 等新郎回答完,大部分新娘的眼睛里也含了泪,这样的场合,这样情景很难不让人感动。 “新娘们,新郎官的回答,你们还满意吗?” “满意!” “唉!太容易知足了!果然有当好军嫂的潜力。那么接下来,人美心善的新娘们,到你们回答问题了。” 第171章 台下很快安静了下来, 都翘首引盼。 “众所周知,军嫂难当。有很多嫂子说,要当军嫂, 得耐得住寂寞、当得了爹妈、忍得住眼泪、穿得了高跟鞋也得舞的了大棒。所以,漂亮的新娘们,即使这样艰难, 你们还依旧愿意嫁给你们面前的这位兵哥哥吗?” “我愿意!” 九道有区别的女声同时开口, 同样的坚定! “好!” t台下坐着的不只有战友们, 还有一部分这些新娘和新郎的家人们。 大家都自发的站起来,鼓掌, 喊好,还有祝福。 新兵记者感动的都哭出声来。 丁玉凤瞥了她一眼, 难得没开口训人,自己拿过纸笔记录。 许问给足了大家反应的时间,才宣布:“下面,夫妻对拜!” 九对新人两两相对,外加十八个伴郎伴娘, 在台上挤得满满当当。 新人才刚低头, 已经被各自的伴郎按着头碰向新娘。 热闹的笑声中,许问心里空一了刹。 就这么在热闹的人群中,又毫无预兆的想起了路远征。 他们已经分开好久了,却还不知他归期。 从石磊透露的意思里, 路远征这一来一回, 最起码要半年。 也就是最快也得七月份。 那时候小夏初都一岁多了呢! 可以叫爸爸了。 他错过小夏初这段成长估计也会很遗憾。 不过许问身为婚礼主持人, 没有太多时间整理自己的思念,她得把控流程。 其实许问的外貌特别不适合当婚礼主持人,她这长相再配一身礼服会艳压新娘。 可是新郎新娘们表示就想让许问主持, 许问推脱不过,又不想抢新娘风头,最好穿了一身标准的司仪装。 就是黑色西装,白衬衣,加上一些迎合气氛的点缀。 头发只简简单单盘在脑后,这样既不失庄重,又避免艳压新娘。 只是没想到,站在数对白装配白纱中间,还是有点显眼。 许问往后退了一步,“夫妻虽然对拜完了,但是想洞房还是不行!咱们还得先玩几个小游戏。在玩游戏之前呢,还请大家依次讲讲你们之间故事。” 这个话题,李嫂夫妻俩就不抢先了,他们年纪大反而没小年轻放的开,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自己的那点事。 其实也没什么,李嫂母子在岛上虽然生活的很安逸,但到底孤儿寡母,日常生活中有些事还是不方便。 赵爱民也结过婚,不过妻子很早就因为意外去世,也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他在岛上对李嫂多有照顾,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有了些感情。 怎么说呢? 中年夫妻的感情没有年轻那么浓烈,李嫂心里依然会有吕班长的位置。 可斯人已逝,活人的日子也总得过。 算是搭伙过日子吧! 这回是热情奔放的蒋依依拔得头筹。 她讲述了跟李茂的爱情故事,前半段许问听过,后半段确实不知道。 两个人分开了一段时间后,是李茂重新开始追的她。 最初李茂追她还是因为责任心作祟,毕竟这个年代,已经跟他有夫妻之实这事对蒋依依未来重新找婆家十分不利。 不管蒋依依怎么闹,李茂都得对她负责到底。 但是如今的蒋依依不再是当初那个全世界都是李茂的蒋依依了。 她做回了自己,反而跟李茂相处的更好了。 时间久了,反而是李茂离不开她。 就这样,磕磕绊绊中,他们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相处方式。 也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要过一生的良人。 九对新人,一一讲了自己的故事。 或绚烂或平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 不相同的故事,一样的结局。 都选择了跟对方结为夫妻。 讲述完故事后,宴席就开始了。 只是宾客们负责吃,九对新人还得玩游戏。 蒙面猜新娘的游戏已经玩过,接下来是背新娘比赛看谁速度最快到达终点,或者你画我猜比默契度之类的小游戏。 现场没有多少长辈,大部分都是同龄人,闹着闹着就玩嗨了。 婚礼下午一点就结束了但是并没有散场。 第286节 这九个新郎都在不同的连队,集体婚礼散场后,他们还会私下单独庆祝,连队的炊事班也会单独给他们开火。 彩虹岛一片喜气洋洋。 许问功成身退。 她回家先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先去看了看小夏初,又去探望了自己那些老乡。 都是农村里出来的,不怕吃苦,住不住帐篷不重要,能每个月实打实看见钱大家就开心! 这跟在生产队一年到头见两回钱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不过他们开心,罗泽民就头疼了。 他在彩虹岛的厂子本来就不大,一下安顿这么多人,根本没那么活。 鹏城那边倒是缺更多的工人。 所以罗泽民跟好不容易有时间来办公室的许问商量:“要不,先让他们去鹏城?” 许问摇头:“还不行!你也看见了他们多数都很年轻,年轻到还有几个都没成年。只能勉强不算童工。” 许问带来的这些老乡里很多人才年满十六岁。 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因为她在魏庄公社的时候,说过只招十八岁以上的。 桃源生产队的还好,她都眼熟,是不是十八岁许家人都知道,不好作假。 但是许望婆家跟桑小青婆家的她不熟,农村孩子从小干活又都长得偏老成,加个一两岁还真看不出来。 就算许望也不能精准的说出婆家哪个孩子多大。 桑小青倒是知道,但是人家一口咬定桑小青记错了桑小青也没办法。 这年头户口本都是手写的,有时候年龄填得也不准,只能参考。 后来是他们自己说漏嘴,许问才知道有人谎报年龄,但那会儿已经都到南方快到海城了,总不能再把人送回去。 听许问这么说,罗泽民道:“我还以为你会安排他们读书。比如自己出钱资助,或者让他们勤工俭学。” 许问摇头,“我一直信奉一句话叫‘帮急不帮穷’。他们的原生家庭穷不是我造成的,我没义务负责改变他们的人生。想不想从这种穷里挣出来要看他们自己而不是我。你信不信,如果我免费资助这几个十六岁的孩子在这里上学,等到年底回家,没有一个孩子的父母是感激我的,他们只会问我为什么不让他们的孩子赚钱?不赚钱一家人吃什么?有的孩子虽然只是十六岁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 罗泽民点头,“这个我懂,还有个典故叫‘何不食肉糜?”对不对?就是说不懂穷人的苦。你这一番话让我觉得我就挺像那个说这句话的傻子。” 许问被罗泽民逗笑:“你这个形容有点奇怪,但好像也没错。我不帮还因为另外一种可能,我现在帮了这几个孩子,等过年回去一说,其他人家也会想方设法把同样情况的孩子送来给我养,让我供他们读书。凭什么呢?他们骗我在先,我还得负责他们未来的人生?我看着像冤大头? 不过,如果这些孩子自己有上进心,愿意在打工之余还努力学习提升自己的我一定会给他们机会以及能力范围内的帮助,比如像你说的勤工俭学或者我资助他们到大学毕业,再来回报我!” 罗泽民瞪圆了眼,“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很热心的姑娘。没想到你竟然帮人也求回报!” “再热心也得有能力去帮人。我倾家荡产当个菩萨图什么?我吃五谷杂粮又不靠香火活着。我会帮他们,但是我将来也缺人才啊!他们来打工偿还债务难道不算公平交换?再说了能用钱还的人情债才最轻松,你还年轻!不懂!” “我都快三十岁了!”罗泽民抗议。 “那又怎么了?你结过婚了吗?当过爹了吗?” 许问只是随口一挤兑,没想到罗泽民竟然点头,“结过婚,也当过爹。” 许问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话题,忙道歉:“对不起!” 罗泽民摇头,“没什么。只是单纯性格不和。我想来中国发展,我的妻子她不想来。她觉得我们国家特别落后,来这里生活会很苦。所以……” 罗泽民笑了笑,没说完。 剩下的话也不难猜,就夫妻俩一别两宽了吧。 好在罗泽民提起前妻是一脸平静,不像特别失落,这让许问的尴尬稍微缓和了一点儿。 许问连忙结束谈话,“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好他们。我这两天就去跑相关的工商手续,然后进设备。弄好之后,就把他们从厂里接走。” 其实手续好办,主要是一些设备比较难买。 许问先是去鹏城找了许望,让她帮忙引荐了那位用卫生巾的时髦女客户。 开始那位女客户还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毕竟这事关隐私。 后来看许望出手大方送了她两套新上的衣服,许问又请她吃饭送小礼物的,实在抹不开脸面才跟许问说了自己的卫生巾是一个外国客户送的。 许问又请这位女客户帮她引荐了外国那位客户。 就这么周转了许久,才打探到生产商。 说是国外生产,也在鹏城建了厂。 许问谎称大客户,到厂里参观并且记下了大型设备的生产厂家。 那么大型设备,生产厂家肯定会留下记号。 这回真是外国产品。 于是许问又回头来找罗泽民请他出国帮自己一个忙。 因为许问这边出国不容易,罗泽民现在算是外国商人,出国比她方便。 罗泽民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并且订了机票飞走了。 许问这边帮他盯着厂子。 罗泽民的厂子现在已经很稳定了,还有他原先的徒弟盯着,基本上也不需要许问怎么帮忙。 于是许问一狠心一咬牙,准备给小夏初断奶。 “夏初都还不到一岁,你着急给她断奶干什么?”朱美珍坚决不同意。 许问轻叹一声,“我也不想。但是妈,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很忙。这阵子还好,过阵子我可能还要京城什么地方的跑,到时候我吃不上喝不上拿什么喂她?再说了,她现在吃辅食喝奶粉都挺好,总比你们娘俩跟着我东奔西跑好吧?万一再跑上火了不是更麻烦?” 小孩子就这么六个月的保质期,前六个月母乳喂养的宝宝确实几乎不怎么生病,但是一过六个月就比较容易生病了,什么感冒发烧拉肚子就都是家常便饭,单看孩子体质好不好。 小夏初如今也差不多十个月,断奶不算晚,但是也没特别早。 朱美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就同意了。 晚上把夏初带回去跟她睡。 安排好小的,还得跟大的商量。 许问照例给冬生辅导完作业,教他自己预习完明天的课程,然后是母子聊天时间。 这个习惯自打许问怀孕以后,除了坐月子,一直保留着。 “冬生,我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你说。” “我过阵子可能会比较忙,经常出差。出差的意思是去其他城市办公,有可能会好几天不能回家。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放心不让你自己在家,你还可以跟着姥娘和姥爷一起。” 冬生哦了一声,“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许问摊手,“这个我也不知道。” 路远征已经音讯全无一百多天了。 彩虹岛上都调来的了新的营长。 虽然暂时还是个副的。 冬生点点头,说了一声“行吧!”语气谈不上不好,只是仔细听还是会难过。 “怎么了?你不愿意?” 冬生的手无意识的在铅笔上摩挲,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 “咱们说好了,有事情及时沟通。你不说我不会知道,回头你自己想不开难过憋屈了我可不哄你哦!” 冬生想了想这才开口,问:“妈妈,咱们家现在很穷吗?” 许问摇头:“不算穷。怎么了?” “那你不要出去赚钱好不好?如果家里够花的话,你在家里待着,等我长大了赚钱养你。我已经六岁了,很快就能赚钱了!” 许问:“……” 她含笑摸摸冬生的头顶,“谢谢冬生!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义务。在你成年之前,把你跟妹妹养大是我和爸爸的责任。六岁的你应该做的事是好好上学,学好本领,将来长大了才能赚钱养我呀!” “可是,都是你在养家糊口啊!爸爸总不在家,我就是家里的男子汉。爸爸说,养家应该是男人的事!” “是,养家可以是你们男人的事,但是现在你还只是一个男孩。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如果你在学习之外还有多余的时间,帮我照顾好妹妹就可以啦!” 冬生垂着头,“可是,你好辛苦!而且你变得和爸爸一样越来越忙。我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他的话越说越小声,都最后一句都是许问凑到他脸前才能听清。 许问一直知道冬生内心里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他虽然年纪小的时候类似吃百家饭,看不出什么,这渐渐大了,明显能看出来很渴望一个温暖而稳定的家庭。 父母一直缺席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许问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就听冬生又补了一句:“而且,感觉你也不喜欢去做生意。” “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平时嫌麻烦啊!这也嫌麻烦那也嫌麻烦!在家天气好了就在屋子里吹冷气吃甜品,阴天就出来荡秋千,驾着屋船出门钓鱼。现在你都很久没再做过甜品也没去海边玩了。” 许问:“……” 是啊!确实有很久没怎么过咸鱼的日子了。 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人生最不缺的就是身不由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边忙起来的? 许问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从卡亚号无辜撞上彩虹岛开始。 如果不驱逐卡亚号,就相当于彩虹岛上所有的人包括许问自己全部活在其他国家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变成两国战争的诱因。 彩虹岛上的大人孩子即使不受约束也很难放心在岸边玩,说是跟平时别无二致,其实那段时间根本没让孩子单独行动过。 就算是许问跟路远征,忙起来的时候要么把冬生带到营部,要么托付给其他嫂子照顾。 至于战士们就更辛苦。 平时只有几个哨点需要二十四小时轮值,每个哨点两个人,岛上几百个官兵,除去部分不需要站岗的干部或者老兵班长之外,平均一周也就轮个两回。 第287节 可卡亚号在彩虹岛时,岗哨加密,悬崖那段更是每天雷打不动一队官兵全副武装呈战备状态。 在户外,风水日晒,尤其是大夏天,每个战士都脱一层皮,路远征偶尔都会去替岗,就算不去站岗,也是每天各种训练开会。 岛上所有的战士们都因为卡亚号在那付出了远超于平时的汗水,受了很多不应该受的罪。 那段时间,岛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人心还是有点惶惶。 这大约也就是为什么先有国后有家吧! 国家强大了,国民才能平安顺遂。 有私心也有大意,所以许问才开始张罗3d打印,开始布局上卡亚号。 说是自愿的吗?也是。 说是非自愿的吗?情势所逼也是原因之一。 也就从那时候起,她的咸鱼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被迫卷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路远征这一趟跟着长江号去哪,但一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至于她,愿意作为一个百姓,为这个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让这里也能变成适合百姓安居乐业的福地。 除此之外,她还有更大的野心了。 赚钱赚很多的钱,将来铺设海底光缆。 当然,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些。 反正已经选择了,那就当了卷王再躺平,美名其曰以卷制卷。 许问从背后抱着冬生,跟他说了很多家国的事,最后道:“我是很喜欢那种休闲的生活,现在也一样喜欢。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我想给你给和妹妹一个更舒适的生活。想让咱们的彩虹岛像名字一样这么美。不过你放心,万事开头难,等忙过这一阵子,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带你们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冬生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仰头问许问:“那妈妈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我想保护你。我六岁了已经长大了!” 许问抿唇犹豫了下。 六岁的男孩跟着她出门,其实两个人都不方便。 冬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会耽误她不少时间。 不过,跟着出去跑跑倒是能涨不少见识,反正冬生现在还是幼儿园,倒是不怕耽误功课。 许问犹豫了三秒,点头同意。 “谢谢妈妈!”冬生激动的回头搂着许问的脖子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问瞬间疼出了一身冷汗。 许问现在在断奶期间,断的虽然是小夏初的口粮,可真正受罪的是她。 虽然小夏初才一整个白天没吃奶,许问已经胀到发疼并且出现结块,不碰还稍微好点,万一被碰一下,真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小冬生这一激动转身,肩膀正好撞上许问一侧的肿块。 许问还不敢喊,咬着牙咽回了尖叫,抖着手回抱了下冬生。 一触就分,吩咐冬生好好休息,过两天跟她一起出门之后,连忙躲回了自己房间。 好一会儿,这种痛楚才缓过来,一躺下发现也是受罪,沉甸甸的胀痛。 许问坐起身,又是一阵痛。 舌尖大约被自己咬破了,一阵腥甜。 有那么好几瞬间,许问都想冲过去找小夏初,不如就让她吃奶吧! 那就意味着许问现在的罪白受了,以后还要再受一次。 夜里辗转难眠,疼到许问经常醒,并且奶满自溢,她得换衣服。 这样的症状,在断奶的第三天中午直接达到了巅峰。 洗澡的时候,许问都能看见自己白皙的肌肤上一条条清晰的黛青色血管。 这种痛不致命,却特别磨人,许问又素来是个娇气的,疼狠了也会躲起来哭。 毕竟浴室有水声,不怕冬生听见动静。 一边哭一边骂路远征。 “路远征,你个王八蛋!狗男人!” “你倒是一时爽!凭什么我得受完怀胎十月的罪还得受断奶的罪!” “……” 路远征刚上岸就迫不及待回来找许问,结果循着水声找来浴室,就听见许问咬牙切齿在骂自己。 他犹豫了一秒,脱掉了衣服,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沿着门缝挑开了插销。 许问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压迫感,一回头看见浴室里突然多了个男人,下意识想尖叫,等看清路远征的脸,又把尖叫咽回去,手里的毛巾砸向路远征:“你这是要吓死我?” 她本来就疼得一肚子委屈,这会儿被路远征吓了一跳,直接哭了。 “有你这样的吗?说消失就消失!说回来就回来!招呼不打一个,你把这里当什么?招待所吗?把我当什么?给我出去!” 路远征傻眼。 他以为许问骂他是因为思念。 还想着进浴室给她一个惊喜,这惊喜变惊吓也就罢了!怎么还惹炸毛了? 路远征任她推搡捶打,也没退出去,不是非要占许问便宜,只是觉得她状态不对。 等许问发泄完,路远征才试图拥抱她:“你怎么了?” 许问嘶了一声。 路远征忙放开她,“怎么回事?” 两个人肌肤相触,路远征胳膊正好蹭上她的肿块上,她呼痛的同时,他也注意到异常,下意识低头,然后一声惊叹:“嚯!这么大了!” 用许问的形容,她这样最起码大了个两个杯。 许问红着眼瞪他。 “我的意思是怎么肿成这样了?女儿呢?不吃母乳了?” 许问摇头:“吃,给她断奶,所以才这样。” 这回路远征懂了,胀的。但是,他皱了下眉,人生小三十年,可没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手在后脑勺上下扒拉了一下,试探着跟许问商量:“那,要不,我给你吸吸?” 许问这回都不骂他了,直接让他:“滚!” 要能吸的话,她用他?女儿都还没吃到呢! 骂完又红了脸,他这话实在是…… 路远征肯定不能滚,“那你说怎么办?” “我有知道的话我会躲在这里骂你呢吗?” “洗澡能让你舒服一点儿?” “嗯,热敷会好受一点儿。” “你没问问妈或者其他嫂子,她们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吗?” 许问还真问过,但是大家都跟她说,熬过最初三四天等回了奶就好了,说给孩子断奶都得这么一个过程。 朱美珍也好各个嫂子也好,一再嘱咐她,难受了也不能挤。 否则奶回不去,会一直有,这样许问一直得受罪。 路远征听完,在浴室里转了两圈。 进门前那一脑子想水乳交融的想法此刻荡然无存。 两个四个多月没见的夫妻就这么坦诚相见,什么也做不了,连拥抱都不敢的聊怎么解决许问胀痛的问题。 顾不上叙旧,许问肯定疼得也没心思想那种事。 既然大家都说只能忍,那想必这就是最小的代价。 可眼睁睁看着许问疼得难受,路远征也是真心疼,眼睛一直在她胸口前已经肿到发亮的皮肤上,再次提议:“要不挤出一点儿?” 见许问瞪他,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挤一点儿。就是能让你稍微好受一点儿就行。这样,应该不影响回奶吧?” 许问没说话,神色有些动摇。 问完朱美珍和嫂子们之后,许问怕她们的方法都只是这个时代比较落伍的解决办法,也特意问过魔镜。 结果魔镜给出的答案大同小异,无非是多几样饮食上的建议。 还推荐了些回奶的饮食或者保健品,比如维生素b6,或者麦芽熬水。 维生素在岛上不太好找,麦芽是中药,岛上的军医更偏向西医,也没有。 不过,魔镜提供的方法里,也有建议说,实在胀痛难忍,可以稍微吸一点出来,以免堵成乳腺炎。 估计没有几个哺乳的妈妈没尝过乳腺炎的滋味。那也是很要命,比现在还难受,并且往往伴随着高烧。 许问也不能幸免,大约在夏初一个来月左右,许问频繁堵奶,深受其害。 得亏岛上一个嫂子有偏房,给她弄了个膏药,才缓解的。 良久,许问点点头有摇摇头,“挤一点也行,但是我不敢碰。” 一碰钻心的疼。 “我来,疼了你就掐我咬我。”路远征一手搭在许问腰上,另外一手轻轻托住一侧,低下头。 “你说的是挤。”许问试图抗议。 “吸也是一样。” 许问还想抗议,结果没有路远征嘴快,闷哼一声,指甲扣进他胳膊里。 哺乳的时候会出现奶阵,就好像打开了水龙头一样,会猛下一阵奶水同时会伴有酸麻感。 路远征刺激到奶阵了。 路远征也没敢太放肆,确实只为许问稍微减轻了下痛苦,就住了嘴。 “好受点了?” 第288节 许问点点头,没那么胀肯定会好受些,一抬头看见路远征唇边的奶渍又红了脸。 有了夏初以后,他们也做过,路远征抢女儿的口粮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这种事,来几回许问都没办法习惯。 她侧过头,提醒路远征:“擦擦你嘴角。” 路远征没擦,低下头凑到她唇边,“你也尝尝。” 许问:“……” 她一点都不想。 可惜路远征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舌尖长驱直入。 她被迫尝到了甜甜的奶香味。 更多的是思念的味道。 都说小别胜新婚。 还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两个人都四个月没见,感觉像过了一辈子一样漫长。 此刻相思引得情潮泛滥,两个人都有些失控。 路远征打横抱起许问,把她放在石头垒砌成的洗漱台上。 身后是石头自带的凉意,身前是体温滚烫的路远征,许问被夹在这两种温度中,愈发难耐。 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终于有时间叙旧。 路远征指了指许问胸前:“还疼吗?” 许问抬起酸软无力的腿踹了路远征一脚,“你还有脸问!” 路远征心虚的摸摸鼻尖,“对不起!没忍住。” 许问直接不想搭理他。 没做之前还好,只是让她不那么胀痛了。 做的时候,这狗男人上瘾了,给她吸空了!!! 关键她当时也被冲昏了头,也没拦他。 等回过神已经晚了,意味着许问这三天的罪白受了! 她能给路远征好脸色才怪。 路远征理亏,搂着她各种赔不是,发誓下次不会失控了。 “你还想下次??!!” “没有下次。” 许问再不依不饶,这事也补不回来。何况当时自己也上头了,光埋怨路远征也没用。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你们原本计划七月回来?”许问换了话题。 “嗯。比预计的顺利,另外,长江号第一次下海,还是有些小瑕疵需要回来修正。不过该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路远征拥着她,眉眼里有些倦意,“船上真不适合久待。重点是,好想你!如果能在海上也能跟你说说话多好!” “我也想你。”许问轻叹一声,“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而且也不只是想你,你这么久音讯全无,我真的很担心。总会忍不住想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暴风雨,遇上海盗什么的。 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好,但夜深人静醒来摸着身边空床,总会难免想起路远征,想着想着就会容易担心。 “别怕!我们都回来了。” “所以是真遇上危险了?”他说的是都回来了,而不是都平安归来。 路远征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对!经历了暴风雨也遇见海盗了,事实上我们就是冲着海盗去的。对了,我跟你说个事,我们还救了一批渔民回来,应该会在彩虹岛安置。” 许问点点头,在彩虹岛安置人不归她管,何况人越多越热闹。 她翻身坐了起来,低头打量路远征,“你有没有受伤?” “都一个月前的事了,一些皮外伤早都好了。” 话是这么说,许问还是从他密密麻麻的旧伤痕中找到了几处比较新的疤痕。 确实都是皮外伤。 许问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我没事,不过我手下一个战士受了重伤。” “谁?”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弄冲浪板,得第一名的那个小伙子吗?” “那个军三代?”许问对他倒是有印象,毕竟他是她新游戏中最出色的玩家。 而且当年说好了要退伍的,但是最后没有退,继续留了下来。 卡亚号事件,彩虹岛有集体一等功, 跟着路远征出国比武的人里也有他,据说也立了个人三等功。 反正攒够了提干的条件。 “嗯,他……断了一条腿。” “接不好了?” 路远征抿了下唇,“随船军医是这么说的。现在已经把他送去兽医那了!再重新走路的可能性不大。听说骨头碎的很彻底。” “你有空吗?我们去看看他吧?” “啊?”路远征也支起身子,“你有办法?” 许问摇头,“不确定。得去看看他顺便问问他的医生。说不定可以试试3d打印的骨骼。” 路远征一听,坐了起来,下床穿衣服:“我去安排。” “你刚回来,不会有很多事吗?” 以前路远征回来,总是大会小会。反倒是战士们相对清闲一些,往往能休整一两天。 “事有轻重缓急。开会的事可以往后压。岛上的事情有石磊跟副营长他们。长江号上的人有于广平,不至于离了我他们什么也干不了。但是离了你,那小伙子可能就真站不起来了。” 这话一下给了许问很大的压力,“我只是说有可能!行不行我也不知道。你别报太大希望。” 主要怕最好办不成,大家都失望。 第172章 “嗯。”路远征点头, “他太年轻了。多一点希望也是希望。” 最差就是活马当死马医。 许问一听,也连忙起身穿衣服。 路远征到营部跟石磊他们打招呼,许问先跟冬生说了下自己得去海城部队医院的事, 又去朱美珍那边跟爸妈打过招呼。 朱美珍问她还会不会胀到疼的时候,许问心虚的含糊过去,只说了句还行。 正好路远征来接她。 朱美珍很久没见女婿了, 各种殷切问候, 一时间门把女儿晾在了一边。 换以前许问早要争宠吃醋了, 这回恰恰松了口气。 路远征跟许问有正事在身,也没过多寒暄, 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就匆匆离岛, 直奔海城422部队医院。 去看那个红三代,许问记得,他叫郭建业。 许问自己养了客船,日流水还不错。 平时都雇佣了一个老海员和一个老渔民负责开船载客。 每到晚上会随机停在鹏城码头或者彩虹岛的港口这边。 这天船恰好在彩虹岛,路远征驾船载着许问赶往海城。这样节省下了路远征打报告申请用船的时间门, 速度非常快, 两个人在凌晨抵达422医院。 值班的医生恰好有路远征的老熟人,就是他挂在嘴边的兽医李道明。 李道明值大夜班,双眼熬的跟兔子一样,看见路远征瞪着一双红血丝的眼,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啧啧有声:“真没想到, 咱俩也有好几年没见的时候。坦白说我还怪想你的!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我还有点不适应。” 路远征抬腿踹了他一下,“想踹你的想很久了!以前一直没机会,现在补上。” 李道明也不以为意, 被踢了个趔趄也只是拍拍屁股哎呦了一声。 大约自知打不过路远征,连还手都省了,反正他在路远征身上动刀的次数太多了,权当让他找补回点儿。 “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太稀罕了!”尤其是路远征还是站着进来的。 以前他们经常见面,只是每次见面路远征都是横着来的,十之八九也是失去意识的状态下,勉强剩口气。 “我那兄弟呢?” “这里住的八成都是你兄弟!你认识的也得占一半。” “彩虹岛来的那个,被你们判定下辈子瘫痪在床的,他叫郭建业。” “哦!他啊!”李道明长叹一声,神色几分凝重,“这不是误判,他能重新下地的机会确实不大。他不单是腿的问题,他整个左侧的胯骨都碎掉了,腰椎也伤了一截。治伤容易,再想下地怕是不容易。” 这都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基本没可能。 路远征看向许问。 李道明打刚才就注意到许问,顺着路远征的目光跟许问打招呼:“嗨!嫂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精神还这么好!” 李道明立马回头教育路远征,“你听听!你听听!人家嫂子不愧是大学生,就是比你会说话!” “她的意思是你该脱了身上这件白大褂,换个科室住一段时间门。” 李道明累了半晚上,多少还有点困,一下子没跟上路远征的节奏,眨眨眼:“你什么意思?换科室换什么科室?” 第289节 路远征当然不搭理他。 李道明向许问求救,许问轻咳一声,含笑低头。 李道明福临心至,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换到精神康复科! 说他神经病! 李道明:“……” 李道明翻个白眼,“你还有事没?没事赶紧滚!我上大夜班已经够苦逼了,不想看你带着嫂子来刺激我一个孤家寡人。” “屁孤家寡人!我三年前就交过你结婚的喜酒钱了!” “唉!别提了。”李道明摆摆手,特别排斥说这事,“咱换个话题,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你听说过立体打印吗?”许问见他们俩总扯不到正事上,只得自己开口。 李道明点头,“你弄的那个?听说硬生生逼走了卡亚号!女英雄一个!” 他毫不吝啬地朝许问竖起拇指。 “立体打印机不光能打印墙体,它还能打印人体骨骼。” “嗯?啊!”李道明反应了一瞬,顿时明白了许问的意思,眼睛瞬间门亮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泛着兴奋的亮光,有些吓人:“你的意思是,郭建业还有机会重新下地?”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打印机能打印出符合要求的骨骼,但是具体的要求以及是否可以手术移植,需要什么样的材料,什么尺寸还有损伤骨骼的构造,这些得你们来判定。 如果你能准确提供数据,我应该可以想办法打印出来。但是最终手术能否成功,他能不能下地,这些我就不敢保证了。” 李道明这次没着急回话,他神色凝重地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我现在也给不了你确定答案,我还得约几个其他科室的大夫会诊。” 许问点点头,这是他们没有接触过的,肯定会慎重一点儿。 “明天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二位一起到现场跟我们探讨一下?”李道明开口邀约。 事实上他只需要邀请许问,但,路远征既然跟着来肯定是不放心,干脆做一回好人,给他个台阶。 要不然他自己厚着脸皮来多没面子。 路远征嗤了一声,半点不感激他。 李道明深吸一口气,“我万分怀念你躺在我床上的时光!” 许问:“……” 路远征没废话,直接又抬脚。 这回李道明没站在原地挨踹,小跑跑出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脚步,回头,“嫂子,你们自己找地方休息去吧!明天我去接你们。” 看着李道明匆匆跑远,许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眨眨眼问路远征:“他这就这么丢下我们了?” 这待客之道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 路远征更熟悉李道明的作风,习以为常,解释:“你提供给他了一条从没想过的路。我猜他现在一定是冲到郭建业病房去折磨他了。” 许问:“……” 默了会儿,许问还是不太好接受,“他说他明天来接我们,是客套话还是真想接?” “真接。他有车。” 许问啧了一声,这年头有私家轿车的不得了。 一辆轿车十几万呢!按鹏城现在的房价买房还能买两套起步。 “那他也没问咱们住哪啊?” “海城招待所的所长是他叔,他的意思是让咱们去那儿。” 许问:“……” 就那么一句话,交代了这么多。 如果不是真朋友,谁能想的到? 明明李道明说的是让他们自己找地方。 换许问理解,就是自己安排住宿。 没想到人家是让他们自己过去他安排的地方。 最后许问跟路远征是步行到招待所的。 难怪李道明让他们自己回去,这招待所离医院特别近,步行不过十分钟,看起来还挺大。 两个人十指相扣,慢慢悠悠朝着招牌醒目的招待所走去。 “困吗?”路远征问。 许问摇摇头,“还好。” 其实有点困,但不严重。 这两三天因为涨奶都没睡好。 现在其实又开始胀了,但是不想告诉路远征。 “要不要吃点东西?”路远征指了指路边摆摊的大排档。 八一年,南方做生意的氛围已经特别浓烈,大街小巷不缺小摊小贩。 尤其是很多回城一直无法安排工作的知青们。 许问有点犹豫。 她有点饿,又怕喝多了汤水,晚上还得胀得疼。 路远征低头,就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看了眼许问有点起皮的唇,“不能因为怕疼,什么都不敢吃不敢喝。你先吃饭,回头我们再想办法!” 许问翻个白眼。 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再帮她吸一回?那她何必委屈小夏初断奶。 “你看你想多了吧?”路远征凑她耳边道,“我的意思是送你回招待所后,我再去找兽医开点你要的维生素b和麦芽。” “那个麦芽不是中医才有?” “他家有中医铺子。” 许问:“……” 倒是低估这位李道明的实力了。 只看平时嘻嘻哈哈那模样,还真挺像个兽医。 许问点了一份肠粉。 路远征在这边当兵十来年还是吃不太习惯这边的小吃,在隔壁摊位点了一份炒面。 两个人吃完饭,路远征把许问送到招待所。 这是国营招待所,看起来规模并不小,在海城估摸着数得上号。 重要的是,一般身份的人都住不进来。 路远征的职位不知道够不够? 不过许问暂时没机会知道,路远征已经熟门熟路报了李道明的名字。 李道明的名字还是相当好使,入驻手续很快办好了,还是这里的豪华房。 “你先洗个澡,困了就睡,我去给你拿药。” 许问点点头。 等路远征走后,她真去洗澡。 像路远征说的,真难受了稍微挤一点出来,大不了回奶慢一点儿,但是也少受罪。 等路远征拿着药回来,许问也刚刚从浴室出来,头上裹着毛巾。 路远征回来的并不快,他还得等着药铺给他煎好药。毕竟招待所还不能提供这项服务。 许问捏着鼻子灌下还温热的中药,直皱眉:“你确定这是麦芽?怎么这么难闻?” “不只麦芽。他家里人听说是回奶用的,又给加了几样,听说很有效。你试试。” “喝完了你才说。” 路远征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许问,“那……用这个压压?” 许问接过来,两块外国很著名牌子的巧克力。 上辈子她还是挺喜欢吃的,有点惊喜,“这哪来的?” “海盗船上没收来的。” 路远征现在跟着许问学了不少外语,尽管巧克力上都是英文他也能认出来是巧克力,吃的。 听许问提过,她喜欢吃。 于是留了几块巧克力,这么点零食还算不上贪污公家财产。 许问剥了一块,咬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 这个时代的工艺也许不如几十年后,但是巧克力的浓度更纯粹。 路远征含笑看着她。 他不在的时候,许问独当一面,人人都夸她。 可他更喜欢眼前的许问,在他面前的许问,更像个单纯的女孩。 简单、纯粹。 路远征舔了下唇,问她:“好吃吗?” 许问大方的拿出一块给他:“你尝尝?” 路远征捏住她的下巴,低头,“我更喜欢这样尝。” 纵欲过度的两个人难免起晚了。 还是李道明狂砸门,把他们叫醒的。 第290节 路远征开的门,一脸被吵醒的不爽,他站在墙和门板之间门,不让李道明进门,语气不太好:“你礼貌呢?” “你礼貌呢?约好的几点?现在几点?”李道明把手腕上的表,怼到路远征眼前。 时针堪堪指向十。 路远征打了个呵欠,“等我十分钟。” 说罢重新关上门。 气得李道明在外面跳脚:“老子昨晚熬了通宵到现在还没睡!你春宵……” 大约觉得这词不适合公共场合喊,声音压低了几分,“重色轻友!等回头看我不跟郭建业告你的状!” 里面的许问已经换好衣服,一天被滋润了好几回,即使眉间门还有一抹困意,也难掩春风满面。 “真想把你藏起来!”路远征嘟囔着套上衣服,匆匆洗漱后,牵着许问的手开门。 李道明当然不会真在门口等,他才不自己找虐,已经回到车上。 本来也没几分钟的路,开车也就是起步提速再刹车的过程,但好歹比走路快一些。 毕竟八十年代不堵车。 会诊在医院的大会议室,一桌坐了九个人,就四个年轻的。 许问路远征夫妻、李道明、还有一个做会议记录的,其他最年轻的头发也是半白。 李道明用医学语言阐述了3d打印人体骨骼用于临床的可行性。 许问是知道这绝对可行,有很多临床案例。 但是,这年代应该还没有,最起码她还没听说过。 李道明说完后,许问又捡着自己知道的临床应用相关的3d打印骨骼的理论说了说。 不过到底她到底是个外行,可能有些说不到点子上。 以至于这些专家和教授,没一个同意的。 都纷纷持反对意见。 路远征强势开口:“抱歉,打断各位一下。虽然我不懂医学,也不懂3d打印。但是这地方我经常来,收到的病危通知书也最起码有一沓了。同时我也是当兵的我了解我的战友,与其苟延残喘一生,我想他更愿意尝试一下这种新技术。不如问下他的意见? 各位都是军医,在救死扶伤的基础上,是不是应该更大胆一些?多一些新尝试?” 李道明偷偷给他比了个赞。 别看李道明平时跟路远征他们说话肆无忌惮的,对着这些他的前辈,专家教授的,他也只能当个乖学生。 老师不点头,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说到底人命关天不能肆意妄为。 郭建业听完大概的意思后,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试试许问说的3d打印。 路远征不意外他的选择。 许问也不意外,从冲浪上就能看出来,郭建业是个敢尝试新鲜事物的小伙子,他不会真甘心下辈子躺在床上的。 老专家皱眉,再次跟他重申:“这种手术没有先例,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你可想好了?你要不尝试这个打印的骨骼,你能这样好好活到七老八十,但是若一个试不好,比如排异或者其他什么不在我们控制内的反应,有可能你的命都保不住。” 郭建业呲牙一笑:“死就一闭眼的事,倒是一辈子这样活着才更难受吧?” 他才二十岁出头,什么时候躺到死。 于是一群专业的加上许问这个理论派和观众路远征开始第二次会议。 第173章 这里都德高望重的老专家, 有做过最高难度手术的专家,做打印骨骼移植却是头一回。 许问提出的理论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潜意识里会排斥。 尤其事关生死无小事,谁也不愿意轻易冒险。 郭建业不做移植一定生命无忧只是不能站起来, 但是做完手术什么样,他们都不知道。 保命对他们来说,远比冒险更重要。 主要许问提出的这个想法太过先进。 许问这回提前做了下工作, 借口去洗手间, 好好在魔镜那问了一些3d骨骼移植的原理, 成功案例,都是什么用途, 怎么移植的,术后反应如何, 会不会有后遗症影响生活等等一系列她能想到的所有问题。 尤其是胯骨脊椎相关的。 许问足足准备了一偏论文的内容在心里,才重新进入会议室。 “据我所知,我们的立体打印机能打印人体中的二百零九块骨骼,其中就包括胯骨……” 许问侃侃而谈,细细讲述了立体打印机的工作原理, 包括可以用在人体中的骨骼原材料。 以及一般情况下应该怎样移植, 术后会容易出现什么样的反应,愈合好会怎么样。 她准备的充分,说的很细,论点论据论证一样都不缺。 来参会的人都细细地听着, 认真得记。 尤其是李道明这样的年轻医生, 简直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树木, 拼命的汲取许问说的这些犹如天书般的东西。 然而许问说的再天花乱坠,她在众多专家和老教授眼里也只是个“卖打印机的商人”。 毕竟真正需要去给郭建业做这项移植手术的是他们这些身穿白大褂的人。 本着对病人的负责,每位医生都问了许问很多问题。 有些许问能答出来, 有些她答不出来。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百姓,只有医学常识没有医学知识。 被问倒的许问有些沮丧,感觉可能帮不上郭建业了。 她确实只是理论派,还是那种只知道原理不懂医术的理论派。 让许问意外的是路远征跟李道明。 虽然她一直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应该不差,但是只看平时聊天,说两个人之间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 她好像从来没听他们好好说过几句话,更别提看出点曾经的战友情。 在许问被反驳到哑口无言时,是李道明先开的口。 虽然许问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李道明从哪里弄到了一些跟骨骼移植的资料,但是他条理清晰,从医学方面出发去证实这项打印骨骼移植技术的可行性。 跟组团反驳许问不一样,李道明是医生,他知道在座各科专家的痛点,直击人心,从医术和仁心两方面驳的大家哑口无言。 而一直被许问定义为打酱油的路远征,也露了一手。 他就牛了,他懂许问的立体打印机理论,也懂一部分医学,两者想结合侃侃而谈。 路远征人长得高大,职业原因站着也是抬头挺胸特别有气势。 以至于给许问一种错觉。她感觉现在往路远征手里递一把手术刀,路远征现场就能在郭建业身上给这些医生们来一场3d打印骨骼移植教学。 他们三个人无形中合作了一把,甚至在对付这些各科专家和教授方面,路远征跟李道明更默契一些。 最终所有的人都点了头,答应试试。 这事也不能随便试,得要充分准备,所以又继续讨论了一些相关内容,比如用于打印骨骼的具体材料、手术由谁来做怎么做?做之前是否还得先实验等问题展开讨论。 一直到了散了会,高度紧张的许问才回过神来,审路远征:“为什么你会懂那么多医学知识?” 许问不傻,路远征懂的那些跟她查到的那是两回事。 他懂3d打印许问不意外,毕竟两口子朝夕相处,许问弄得那些也从来没瞒过他,何况他们还一起用3d打印的墙体对付过卡亚号。 可从路远征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医学专业的名词,有点过于不业余了。 路远征斜挑了下眉梢,“大约久病成良医?我们以前总受伤,怕被兽医治死也得自己挣扎挣扎,毕竟给别人练手和给自己练手还是有点区别的。何况有时候在野外,身边没有随军大夫的时候,确实也只能靠自己。” 路远征会得杂,这个许问是知道的,可是这么博学吗?听起来倒是挺合理,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也没合适的理由怀疑,只咕哝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会医?” 正巧李道明路过,亲耳听见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哪能不抗议? 几米开外,就伸着惯常摸手术刀的手指着路远征控诉:“路远征你个没良心的!老子在过去十几年在床上也算是伺候你诸多回!光为你开膛破肚都不下十次,你这么说我你的良心不痛吗?哦,对不起,你的胸腔里我看过,你没长那东西! 行!就算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这么骗人美心善的许问同志,你不会于心不安吗?你那医术是自学的吗?” 路远征抬腿就踹李道明:“你不是值大夜班了?还不滚回去睡觉?” 李道明没躲,因为许问护在了他身前。 路远征腿在半空停了一瞬,收了回去。 许问似笑非笑地看了路远征一眼,路远征摸摸鼻尖,头侧到一边。 许问这才回头看李道明,“李大夫,忙一天了刚下班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李道明没立即答应,眼睛在许问跟路远征之间来回扫。 热闹可以看,玩笑可以开,但是兄弟的家庭和谐万万不能破坏的。 他在看路远征热闹和脚底抹油之间来回摇摆。 许问再次转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拒绝道:“跟他吃饭多倒胃口?咱俩去吃多好?我就学过点医学上的皮毛,跟外行差不多,没忽悠你。” “别呀!人家李大夫说到底也算你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不止一次,一起吃个饭怎么了?说不定还能叙叙旧,也让我听个故事。”许问笑得温柔,语气坚定。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许问,路远征学过医这事还有其他猫腻。 本来李道明都打算溜了,听路远征这么说,兔子眼一瞪,眼睛看着路远征道:“嫂子说的对!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时间请嫂子吃个饭呢!今天我做东!” 眼神明晃晃写着:来求我啊!求我我就不说了! 路远征轻嗤一声,牵着许问的手,又抬脚踹李道明:“带路!” 他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真得不能让许问知道。 最起码此刻路远征是这么想的。 李道明出没的都是国营饭店市招待所这类的地方,而且去的地方往往对级别要求比较高,属于一般人有钱都进不去的地儿。 第291节 路远征也习以为常,倒是许问有些诧异。 海城也是沿海城市,号称兵城,尽管许问敢打赌大部分国民都没听过这么一座沿海城市的名字。 这座城市不大,所以即使最好的国营饭店,规模和档次也比鹏城那边豪华的酒店次了点儿。 胜在地方特色浓郁,本地菜做得很地道。 尽管下午三点根本不是供饭时间,李道明凭刷脸硬是让厨师给加了个班炒的菜,而且质量很数量都不敷衍。 许问也是真饿了,但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就会饱。 路远征依然难改小时候养成的贵公子习气,吃饭杯盏无声。 倒是李道明这个货真价实的贵公子,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最起码许问都听见他打饱嗝了才开口询问:“李大夫,你说路远征以前也学过医?” 李道明已经三十来小时没睡了,刚吃饱,困意上来,脑子反应没那么灵活了,闻言哦了一声,想也没想就点头:“对啊!他学医比我还早呢!你不知道,他脸上没这道骇人的疤时,也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往那一站就惹得一众女同志羞羞答答往前凑。” 路远征拿了新筷子扔他,“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瞎扯什么?” 李道明偏头躲过,“我这是在展开讲解,哪句就是瞎扯了?” 许问笑着看路远征,轻飘飘问了一句:“心虚了?” 路远征立马挺直了背脊,朝李道明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李道明更乐了,来了点精神,讲起故事来更是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路远征越听脸越黑,万分后悔跟他一起出来吃饭了。 许问则一直含笑听着,时不时很嗯一声或者递一句“然后呢?”引着李道明往下说。 其实也确实不是件什么大事。 当年路远征跟李道明是战友的事,上次路远征住院许问来也听他提了一嘴。 今天讲的这一部分是李道明当军医之前的,两个人刚入伍那会儿的事。 彼时的路远征还是个少年,清隽贵气,斯斯文文,没有现在一身铁血气息,倒真有几分家道中落的贵公子既视感。 新兵在分到各个连队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新兵集中训练,路远征跟李道明那会儿就认识,他们是同期新兵。 等到艰苦的集训过去准备下分到各个连队的时候,好玩的就来了。 新兵营里的,大多数都是十八岁上下的有志少年,各个都一腔热血想精忠报国上战场杀敌。 临到分连队,肯定都会各展神通去打听自己分到那个单位。 当时李道明他们肯定也好奇,唯独路远征也不知道性格的原因还是真不在乎,并不跟着他们凑热闹。 李道明他们买了些零食送到机关人事科,去跟那些女兵搞好关系,让她们帮忙打听。 李道明年轻那会儿没有现在嘴贫,那会儿是真嘴甜,哄得几个女兵心花怒放。 再说分配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不过是提前一两天让他们知道,倒也不算大事。 所以也就隐约泄露了一点儿给他们。 其实就跟期末考试分班一样,班都分好了,大家只是得等到放榜才能拿到自己的成绩和所属班级。 这时候有其他老师稍微透露一下你是几班的,算不上违纪。 既然是期末成绩公布,那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些人心满意足,有些人捶胸顿足。 最让他们意外的是路远征。 不论文化成绩还是各项体能训练都样样拔尖的路远征被分配去了卫生连! 大家惊掉了眼珠子。 彼时的卫生连倒也不是必须医学专业才能进,而是进去后也能再学。 倒不是说卫生连就不好。 只是当时,所有年轻的战士都一腔雄心,大家一致认为卫生连跟炊事班本质上都是相同的,是后勤保障单位。 穿这身绿装谁是为了给人做饭的?都更愿意拿枪上战场杀敌,感觉这样才是血性的军人。 躲在后方做做饭,伺候想病号算什么兵? 当然,这想法在很久后被证实是多么年轻和幼稚! 他们当时也确实年轻。 出于好奇,李道明又多送了点儿零食,然后打听到了一个让路远征被他们嘲笑的机会。 嘲笑是挽尊的说法,实际上是嫉妒。 像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分配,一般都是随机。但是人工的随机里夹杂一点点主观意愿也是人之常情。 当时管分配的也是个女兵,大约也对路远征有那么点爱慕之心,不想他上战场受伤,就给他分去了卫生连。 毕竟在女干部的想法里,后勤单位安全一些,像路远征那种瘦弱斯文的贵公子实在不适合艰苦的野战部队。 用那个女干部的原话是“路远征那双手,只适合那笔或者手术刀!” 许问看了路远征一眼,路远征低下头,默默把手放到了桌下。 “后来呢?”许问追问李道明。 “后来就不知道了啊!”李道明摇头,“下连队以后,我们见不着了。我们新兵连那些人被分到各个单位。你别看海城就这么大,单位多着呢!能分到一个单位并不容易。反正我再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野战部队了! 那会儿脸上还没疤,把驻地那些小姑娘给迷得……啧啧!” 路远征实在听不下去了,另外一根筷子也丢了过去:“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许问轻飘飘地看了路远征一眼,回李道明:“情有可原吧!毕竟像李大夫你们只能看看热闹,不像某些青年才俊那么受欢迎!” 路远征:“……” 李道明:“……” 李道明眼神困惑地看了许问一眼,许问依旧温温柔柔,眉眼含笑,所以她刚才说的话是笑话他没人喜欢还是随口一说重在影射路远征呢? 不过不重要,反正路远征铁定要栽。 这个认知让李道明胃口大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路远征轻叹一声,试图解释:“你别听他扯!下连队的安排,上面领导定的,哪是下边几个女同志说决定就决定的?” “欸!我没造谣啊!这事当时大家都知道!哦,对,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田嫂,你还记得吧?” 许问点头,那是她来大院以后见过的第一个军嫂。 “这事她也知道,因为那事就她妹妹干的!后来这事闹大了,田嫂妹妹还背处分了,田嫂非逼着路远征娶她妹妹!” 许问:“……” 路远征:“……” 路远征的手在桌下伸到许问试图去握许问的手。 许问躲开了。 毫不知情的李道明还在那举证:“再说了,在分单位的时候照顾你的女兵又不是先例。你刚进新兵连女同志们是不是抢着给你洗衣服?送回来的衣服里还往外掉情书呢!你别以为你藏起来我们就没看见。 你信不信,我还能背过一部分呢?” 第174章 路远征悔不当初。 他为什么要答应跟李道明那个兽医来吃饭? 主要做梦他也没想到李道明那牲口竟然记忆力这么好! 十多年前的事, 还特么那么记清楚! 他都不记得那信上写的什么了,李道明竟然还记得! 路远征双手在脸上揉搓了一把,一脸无奈地想, 或许就因为李道明记忆好,所以他才能记住那么多医学知识,这么年轻就能在这么大的医院里有现在的成就吧?! 李道明倒是成功了, 可他连房门都进不去了。 路远征再次不死心地拍了拍门板, “媳妇儿, 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 正好有其他人客人要回房间, 路过路远征站着的走廊,打量他, 眼神有些警惕。 拜脸上的疤所赐,现在倒是没女同志前仆后继了,但是很容易被当成坏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招待所只接待有身份的人,其他住客肯定会报警。 被怀疑的眼神来回扫射,路远征很尴尬, 只好装作从口袋里掏钥匙。 其实路远征身上还穿着军装。 但这年头军装不算制服, 街上百姓很多也都穿着。 不能代表他的身份。 等人回了房间,路远征再次敲门,小声给自己求情:“媳妇儿,我错了!你开下门行不?咱有话好好说。给我判刑之前也得给我个辩驳的机会吧?你不能听兽医一面之词。” 里面依旧没动静。 路远征再叹息一声, 左右看了看, 这是在招待所, 又不敢大声说话,“媳妇儿,开门吧!你再不开门, 人家大概一会儿就得报警了。” “……” 咔哒一声。 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 刚洗完澡的许问,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打开门后,换了另外一只手,背过身就往回走。 路远征:“……” 所以他刚才苦苦哀求,为自己陈情了半天许问压根什么都没听见? 随即又有点郁闷,许问竟然还有心思去洗澡? 第292节 或许想跟他床头吵架床尾和? 路远征跟进房间,长腿一抬把门从里面踢上,两胳膊圈在许问腰上,“媳妇儿,还生气呢?” 许问拍他胳膊:“松手!我头发往下滴水呢!” “我的心还在滴血呢!你把我关在门外半天都不理我,还以为你真不要我了!”路远征扮乖卖惨就是不松手。 许问冷哼一声,从他胳膊和人圈成的圈里回过头面对他。 路远征自觉坐在床沿上,这样许问看他不用仰着头换他仰头看她。 “我不要你?你怕什么?那不是有排着队等着要你的大姑娘小媳妇儿?” 路远征:“……” 嘴角微抽,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他继续一只手圈着许问,另外一只手捏了下眉心,有气无力道:“李道明那嘴你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话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或者你告诉我,他说的哪一件事是污蔑你?” 路远征没说话。 “分新兵连的时候,你是去卫生连了?” “嗯。” “在新兵连的时候,有女同志给你写情书了?” 路远征沉默。 看在许问眼里这就是默认。 “你还追过新兵连的女兵?” “这个真是误会。我是帮人送情书,结果她误以为是我送的。” “所以她就答应跟你相处了?证明还是你魅力大!” 路远征:“……” 一时间除了后悔,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此刻的内心大约是孤军奋战时,又被千军万马包围了。 偏他还不想死。 垂死挣扎道:“我又没跟她处。后来解释过了真就是个误会!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后来这不毁容了吗?都没几个女同志敢正眼看我!也就是许问同志你能慧眼识珠能发现我的内在美!” “所以……”许问哼了一声,理智被醋意腐蚀,脱口来了一句:“我是捡破烂的?” 路远征:“……” 许问说完瞬间后悔,觉得这话有点伤人了。 但一时间又拉不下脸道歉。 路远征倒也知道这只是气话,没往心里去,两手圈着她的腰:“真生气了啊?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呢!对,李道明说的那些不能说都是污蔑但我真什么的没干。 去卫生连的事就不解释了,那也不是我一个新兵能说了算得。 洗衣服是因为李道明他们出卖我。李道明他们几个才是真的公子哥,洗不干净自己的衣服怕被教官训。但是我们新兵连那会儿能见到的女同志就是女兵,她们又不愿帮他们,他们就拿我当引子,说我想找人帮忙洗衣服。 我当时长相不占便宜,大家都信我不会洗衣服,那些女兵心善又不好意思只洗我的,所以一般会捎带上他们的。” 说起这事,路远征真想时光倒流。 明明占了便宜的是李道明他们,现在还得他挨骂。 “至于情书。我是真不知道,我都没来得及看。李道明会记得是因为看情书的是他,他把情书抢走了,他们在那里起哄闹腾的读,被教官抓住,情书没收了。” 当然挨训的还是他,被警告不要刚当兵就想些不该想的。 那天他凭白还多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 “至于谈对象,那真是污蔑。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对象。”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许问也不是真得在意,但是说不在意吧?女人嘛!又都有那么点小气。 被路远征这么认认真真解释了半天,又哄了一会儿,加上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也就没那么气了。 “嗯,我也是。” “是什么?”路远征仰头,不依不饶的追问。 “唯一的对象。” “你刚还不是这么说的。”路远征委屈巴巴地控诉,“你说我是破烂,还说你是捡破烂的。” 许问心虚地视线游移,换了个话题:“你当初怎么又不学医了?” 感觉要路远征学医,成就绝对不在李道明之下。 “不适合吧?!比起给自己人动刀我个偏爱给敌人动刀。” 当然在卫生连的时候他也矜矜业业,所以也学了不少外科的医学知识,经常给受伤的士兵包扎,或者跟着做手术,相关的医学知识也学了不少。 许问:“……” 这话没有半点毛病。 路远征往后仰,躺在床上,连带也把许问拽上了床。 许问枕在路远征的胳膊上,两个人呈大字型躺着。 两个人昨晚一顿折腾,其实也没比李道明多睡多少。 尤其是路远征,他是刚从长江号上下来,回家后跟许问做完,又赶到这边,又熬夜又当“苦力”的,这会儿实在有点睁不开眼了。 用被许问枕着的胳膊把她往怀里圈了一下,含糊不清道,“当时新兵一分完连队我就一直想调走。但,我一个新兵,上头也没人,哪能说调走就调走。后来机缘巧合,救了个人……” 路远征还没说完就睡着了,许问也顾不上追问,她也困坏了。 跟路远征两个人就这么睡了过去。 没能实现他床尾和的心愿。 敲定了要用3d打印的骨骼移植之后,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比如调试3d打印机,罗泽民人在国外,许问只好从厂里调了个技术人员过来,据说深得罗泽民亲传。 许问不放心,又致电谭长林,希望他来帮个忙。 结果却是罗泽民比谭长林到的快。 罗泽民是正好给许问办完事回到彩虹岛,听说了这边的事,又连忙赶了过来。 谭长林是临时交接了下工作,又坐火车过来。 三天后,所有的人到齐,在部队医院商量郭建业的手术。 在未来,骨骼移植不算是什么高难度手术。不过各种高精尖大型医疗设备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医疗条件相对艰苦的八十年代初,确实很有难度。 大家几近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在动物身上做实验,再用于临床。 在第五天的时候,许问赶回彩虹岛,她出来时间太久,怕小夏初跟冬生会想她。 而且她也想他们。 路远征跟她一起回去,他长江号的工作还没交接。 不过再忙,也得看先抽空看看儿女。 冬生还好,很适应路远征忽长忽短的消失,对他突然出现也没太大反应,就是比平时亲昵几分。 倒是更黏许问一点儿。 小夏初就不一样了,她人生一共才不到一年,路远征一下缺席了她人生的近二分之一,还能认他才有鬼。 路远征想抱抱她,小夏初倒是不认生,但是明显比起他这个陌生的“爸爸”,更想要许问这个妈妈。 见路远征一直不肯放她去找妈妈,妈妈都被哥哥霸占了,小夏初嘴瘪了瘪哭了出来。 路远征:“……” 许问:“……” 朱美珍连忙打圆场:“你们父女俩很久没见了,这很正常。过会儿就好了。” 路远征还有那么多积攒的工作,哪有时间等小夏初慢慢熟悉,只能先作罢,递给许问。 许问坐在椅子上,一手搂着小夏初一手搂着冬生。 冬生还好,很习惯接受夏初的存在。 但是小夏初不知道怎么还霸道起来了,伸着小手一直推冬生。 尽管她力气不大,嘴里也说不出成句的话,除了麻麻两个字能听清楚,其他听起来都是咿咿呀呀。可现场所有的人,包括冬生都明白她的意思。 她让冬生走开,她想自己被许问抱着。 许问哭笑不得,“几天不见,你这小丫头怎么还这么霸道了?” 朱美珍心疼不让许问训夏初,“她哪霸道了?你这断奶也就罢了,还断人。这么小的孩子说不给吃奶就不给吃奶,说走一下子好几天。孩子想你不正常?” 冬生一听从许问怀里溜下来,“那麻麻你先抱妹妹吧!妹妹很想你的,最近经常想你想的哭呢!” 许问心里一软一酸,先在冬生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谢谢我家冬生这么懂事!那麻麻一会儿再抱你。” 她紧紧地把小夏初抱在怀里。 母女连心的思念还没等借由拥抱抒发就又被小夏初打断。 小夏初咿咿呀呀地一边着急乱喊,头往许问身上拱,小鼻子一耸一耸的,手很自然地就去勾许问的衣领。 意思很明显。 她要吃奶。 许问:“……” 冬生:“……” 朱美珍:“……” 第293节 “奇怪了!她最近跟着我也没找你呀!”朱美珍摇头,“这都八九天了,你还有奶水?” 许问摇摇头,“应该没了。” 她这几天在海城忙,忙到有时候顾不上胀痛,再说有路远征拿的那些回奶药。 这两天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胀痛了。 许问抱着小夏初,制止了她的动作,耐心安抚,告诉她她已经可以独立进食不能再喝奶奶了。 主要也没有奶奶喝了。 小夏初怎么说也十个多月了,平时没事都能蹒跚走两步,自然也能听懂许问的拒绝。 小嘴一瘪就开始哭。 许问觉得这可能有馋奶的原因,但更多的应该是分离焦虑。 她很心疼也很自责但是不能心软,都断奶这么多天了,不可能因为小夏初哭了就妥协。 主要已经都是残奶了,吃了对她身体并无好处。 也不管小夏初能不能听懂,许问耐性地跟小夏初说自己离开她这段时间不是因为要丢下她,是因为有个很重要的病人需要救。 而且这个病人叔叔还曾抱过她。 冬生也在一旁听着,其实许问这种安抚的讲解他过去几年里经常听。 自打夏初出生后,他也潜意识里会去比对许问对他跟对夏初是不是真得一样好。 可惜夏初太小实在无从比对。 总不能夏初吃奶他也跟着吃奶吧?那夏初垫尿布他总不能倒回去穿开裆裤。 一直无从比较,许问跟路远征都没因为有了夏初怠慢过他,慢慢也就放下了。 但是可能冬生自己也没注意,在内心的一角,还是会记着这个事。 直到今天,冬生发现许问对夏初跟对他真得没什么区别,迫不得已也会离开他们几天,回来了,不管他们年龄大小,都会很认真的跟他们解释她去做了什么所以才没能陪在他们身边。 短暂的分开不会影响她的爱。 她不在他们身边的时间,会和他们想她一样思念他们。 冬生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看着许问温声哄夏初,心角那一抹阴暗莫名就散了。 那一刻,有种不符合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感悟,由心而生。 他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许问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自己选的母亲就是这样好! 当然,他爸路远征明显也是这么认为。 正好许切回来,冬生就又跟着他跑了。 许问哄了小夏初好一会儿,有了八颗牙的小夏初才破涕为笑。 就是比平日里黏许问了不少。 朱美珍知道她赶路吃不上饭,去自留地里摘了些蔬菜,还让许秋石杀了一只鸡备在一边,就等他们回来开始做饭。 许问抱着夏初,跟着朱美珍进了厨房,“妈,怎么没看见我爸?” “他上山去采石了,过会儿就回来。” 许问皱眉,“他弄石头干什么?一把年纪了怪危险的。缺石头跟路远征打个招呼,让他弄回来就是了。你不总说路远征也是你儿子吗?那也不能有好吃好喝的时候就想着儿子,干活的时候选择性遗忘他吧?” 洗菜的朱美珍闻言回头朝许问翻了个白眼,“我跟你爸干不出来这种事!再说小征什么时候有空了?他不是才刚上岸?别说他,你也这么忙,想跟你商量一声,都逮不着你人。 正好,今天晚上你留在这吃饭。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也劝劝你爸,别这么一根筋!” “怎么了?” 第175章 “你爸非要自己采石头盖房!” 许问“啊?”了一声, 明显也很意外,“我爸怎么突然有这想法?” “也不是很突然。去年他本来以为将就一下,我们帮你带大夏初, 然后就回老家种地。其实这次年前你爸就跟我商量,想着我们回去魏庄就不回来了。我们俩都在魏庄呆了大半辈子,这出来外边没你们年轻人适应。总惦记家里那两间老屋。 结果, 你回去张罗着带公社这么多年轻人过来这边。你爸怕你一个人张罗不过来, 不放心, 寻思过来再呆一年。 那会儿就寻思要不要自己盖个房子。 谁承想,前几天小征回来, 又带了很多落难的渔民回来。他们现在也都临时安置在帐篷里。 那帐篷哪是常住人的地方?就那么薄薄一层布,太阳一晒透透的, 人站在里面什么都不干,那汗都不带干的。若赶上下雨,基本上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也没那么夸张。”许问不认同,她当初来彩虹岛也住了几个月的帐篷呢! 重点是,“那关我爸要盖房什么事?” “你爸觉得咱们总占着这木屋不合适。前两天你跟小征都不在岛上, 他就去问了下石磊教导员。石磊教导员说是允许自己盖房, 并且给了几块宅基地让你爹选。石教导员还说,这一片本来就是安置百姓的,大家都可以自己盖房子。 你爸就自己选了一块地方,上山采石头去了。” 许问:“……” 老许动作可真快啊! 这么大的事都不需要商量一下? 路远征不敢不给丈母娘面子, 早早就来等着吃晚饭。 见路远征来, 朱美珍又跑到厨房去, 说再加两个菜。 许问小声问他:“你工作忙完了?” 路远征摇头,“刚开完一个会。” “那你还这么早来。” “馋妈炖的鸡了。”这话路远征是大声说的。 朱美珍听得做饭更有劲了。 许问翻个白眼,嗤了一声, 小声嫌弃:“装!” “怎么说话呢?妈炖的鸡确实好吃!”路远征从许问怀里接过女儿,贴了贴她的脸,“宝贝闺女,想爸爸没?” 这会儿夏初的情绪早已经稳定了,恢复成平日里的小可爱,闻言呲着一口小牙,眼睛弯成一抹月牙,抱着路远征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算是回答。 路远征脸跟心一起化了。 许问觉得路远征看她可能都没看夏初这么温柔。 忍不住有些酸:“真不愧是上辈子的情人!看来这爸爸跟女儿之间确实是真爱!” 路远征闻言,一只手抱着女儿一只手搂着许问的腰:“这两天掉醋缸里了?女儿的醋也吃?” “我是在替儿子抱不平!你都没注意你儿子没在家?” “我刚路上看见他了!他说跟许切去玩会儿再回来。” 许问:“……” 许问不说话了。 夏初看见张开胳膊往许问怀里扑,“麻麻……麻麻,抱!” 许问的冷脸顿时也绷不住,从路远征怀里接过女儿,顺口把许秋石想采石盖房的事跟路远征说了。 “那石头能随便采吗?可别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让你们难做。” 路远征摇摇头,“暂时倒是不会。山上除了石头,还有矿。像爸采点石头回来盖房子倒也没什么。我就是怕别人看见有样学样,都去采石。” 许问秒懂。 不是不符合要求,也没规矩不让开采石头。 只是那石头山不大,当初铺路已经开采了一部分。 盖一栋两栋房子没问题,如果来岛上的这些渔民都有样学样的话也有点麻烦。 就怕弄到最后石头不够了再引起什么民愤,闹个矛盾。 像这种矛盾,军方不好插手。 到时候才麻烦。 许问叹息一声,捏着额头:“爸肯定不会想那么远。目前就想着自己盖个房子搬出去,把这木屋让给别人住。” “我知道。”路远征把小夏初放在地上,弯腰扶着她练习走路,“这事你不用管,到时候我来帮爸盖房子。” 小夏初身体素质大约随他,特别好,十个多月就敢迈步。 倒是许问生怕对她腿不好,不太敢让她走。 女孩子家家,万一太早走路影响骨骼,腿不直了怎么办? 不过,魔镜说,这是误传,凡事还得讲科学。 许问哪有时间研究这样的科学,一直就半拦半放任。 因为教小孩子走路才是带娃过程中最累的事。 她小小年纪不会走还愿意走,属于人菜瘾大,走又走不稳没两步就挨摔,这就意味着往往需要一个大人一直弯着腰扶着她。 跟在稻田里插秧差不多,一直弯着腰,挪小碎步,其实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许问心疼朱美珍,就正好借对小孩骨头不好的理由,让她少陪夏初走路。 朱美珍信以为真,能让夏初爬就不让夏初走。 多数时候是许问得了空,弯着腰扶着夏初练走路。 因为魔镜说,小孩子也没大人想的那么娇贵。她敢站了就说明她有站着的能力。她想走就证明她的骨骼已经能支撑她迈步。小心是好事,但也不必这么小心。 许问深以为然。她眼睛看着路远征弯腰单手拎着夏初练习,嘴上道:“算了吧!你接上岛那么多渔民呢!总不好厚此薄彼,现在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到时候闹起来再说你假公济私,偏帮老丈人,我看你上哪说理去?我觉得爸盖房子的事你还是别插手为好!” 第294节 “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到先得呗!再说了,也不能因为我是岛上的主官,就让父母因为顾虑我处处受限制!他们又没做错什么!你刚也说了,爸妈是想把房子让给别人才这么大热天去山上采石盖房子。这明明是心善之举,就该鼓励宣扬!乱扣屎盆子的人才该心虚!” 许问:“……” 得,好话赖话你一个人说了。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朱美珍端着满满一盆炖鸡肉走了进来。 许问吸了下鼻子,“妈,这什么味道?” “沙姜。一个渔民送的,说是跟鸡炖在一起会特别好吃!你尝尝。” 沙姜跟鸡确实是绝配。 许问拿个小碗,盛了点儿尝了一下,确实味道不错。 她放下碗往外走,“我去把小切他们叫回来吃饭。” 许问刚出门,许切已经开着路远征送她那辆电动敞篷车拉着冬生跟元宝回来了。 元宝到底还是转学到了彩虹岛。 因为许切跟冬生都在这里,他不愿意一个人留在鹏城。 反正这里上下学连接送都省了,又是军事化管理的孤岛,不怕人贩子也不怕他们走丢。 许望最后也就妥协了。 朱美珍跟许秋石也乐意,孩子们都在跟前热闹。 她忙饭都有劲儿。 许秋石每天不是忙活他那些庄稼,就是逗逗小儿子或者小外孙。 许闻说,等九月也把春生送过来。 不图别的,彩虹岛的安全是鹏城比不了的。 一桌人围着饭桌吃吃喝喝很是热闹。 朱美珍一直问路远征在外面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苦不苦什么的。 孩子们也会好奇地问一些关于长江号的事。 路远征抱着小夏初,一边喂一些她能吃的东西,一边捡着能说的回答一下大家。 饭桌氛围到此一直比较和谐。 直到元宝感慨了一句:“这鸡好好吃!小舅舅,这是你养的那些鸡吗?” 许切跟冬生一下反应过来,齐齐转头看向许秋石。 许秋石一脸茫然。 朱美珍一拍脑门,问许秋石:“你杀的哪只鸡?” 上午她带孩子串门,回来许秋石已经把鸡毛都褪干净了。 许秋石纳闷道:“什么区别吗?不都是鸡?我寻思人多就挑了只肥点的公鸡。” 许问轻叹一声,不太抱希望地问:“是不是一个大红冠的,脖子上一圈橙色毛的?” 许秋石就随手抓的,真没太注意,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吧?怎么了?那鸡不能吃?” 许切跟冬生二话不说,放下饭碗往外冲。 “对我来说,肯定都可以吃。”许问望着那俩孩子的背影,摇了摇头。 朱美珍接口:“对你的宝贝儿子和外甥来说就不能吃了,那是他们养的鸡!” 许秋石:“……” 之前许问怀孕无聊弄了些鸡蛋,用灯泡孵化了些小鸡出来玩。 当时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同时顺便教冬生跟许切点生活常识。 再后来小鸡真孵化了,多数时候也都是许切跟冬生照顾。 真的是他们从蛋开始养起来的。 最初孵化出来的小鸡有十二只,黄黄的萌萌的特别可爱。 许切跟冬生到底年纪小,在照顾小鸡的事上想不那么周到,由于各种原因,比如碗里的水有点多,小鸡掉进去淹死,或者喂多了撑死。 最后剩了差不多有六只。 他们俩都最喜欢的就那只白色大公鸡。平时特别威风。他们俩管它叫“将军”。 现在将军完成了它的使命,在每个人的碗里。 能看出来平时身材不错,膘肥体壮的,挺大一锅。 许家三口人在探讨的时候,路远征喂饱女儿,把她放在一边的婴儿车里,让她自己玩,然后端起碗开吃。 许家三人齐刷刷地朝他行注目礼。 许问还用胳膊碰了一下他,“刚我们说话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 “听见你还吃得下去?” “做都做了不吃多浪费?碗里的鸡还能死而复生?他们还太小,才会为了一只鸡这么激动,大点经历多了就好了。男孩子有善心是好事,但,已经无法改变的事还是得学会接受。 再说,难不成,你打算陪着他们一起为这只鸡哀悼?” 许问一想,路远征要这么说也没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时候受伤才会使人成长。 她也端起碗来继续吃,还不忘招呼许秋石跟朱美珍,“爸妈,你们吃!一会儿许切跟冬生回来,让他们找路远征。谁让这鸡是为了给路远征接风宰的!” 许秋石:“……” 朱美珍:“……” 路远征:“……” 得,这回,除了许问谁也下不了筷子了。 没过一会儿,理所当然地听到了两声响亮的哭嚎声。 许切跟冬生进门的时候,眼睛红肿还冒着鼻涕泡。 许切还好,到底大了,哭得比较隐忍,冬生不行,呜呜地扑进许问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最后的最后,这只鸡还是都下了众人的肚子。 冬生跟许切是一边抽噎一边吃的。 他们讨伐路远征失败,还被反过来教导不能浪费粮食。 许问都有点同情他们了。 不过也知道,路远征这样做,是为了把这俩孩子的怨气吸引到自己身上。 要不然他老丈人许秋石该首当其冲面对两个孩子的控诉了。 老人心软更容易自责。 路远征当了坏人,许问自然得当好人。 好好安慰了两个少年被伤害的心灵,顺便告诉他们,鸡养大了就是吃的。 结果,许切跟冬生哭得更伤心了。 罗泽民特别给力,给她运回来了两台设备。 因为许问不是生产卫生巾,她要尿不湿,设备不能直接用还得需要改装。 原本是可以从外国外直接聘请厂家的工程师过来干这事,但是又怕奸细,想着还是自己来稳妥一点儿。 这事不光超出许问的知识范围,连魔镜也没这项功能。 它只是个搜索引擎,干什么都不专业。 许问一筹莫展的时候,路远征再次成了她的英雄。 不是,是她英雄的领导。 路远征知道她为这事发愁以后,二话不说从营里挑了几个人来帮她。 不过许问得给他们讲解下这个设备的工作原理以及许问需要这机器改装好达到的目的。 这难不倒许问。 等许问说完后,三个腰上挂着一连串钳子螺丝刀的兵哥哥们就开始动手了。 看得许问十分忐忑,手在背后捅了下路远征的后腰,小声问他:“你的人能靠谱不?这两台设备可是咱们大半家产。” 剩下小半,弄厂房了。 她的厂房跟罗泽民的不一样,罗泽民是人工搭建的。 她是借用上次打印墙体的打印机直接打印出来的。 长宽高完全够用,盖一个车间一天时间就够。 节约了很多人工以及搭建成本。 节约出来的钱都买这两台设备了。 以许问目前的财力,只能够维持这没两台设备的运转。 再多她就负担不起了。 路远征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你可以相信他们。” 只这么简单一句话,许问就放了心。 改装设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许问没时间一直盯着,感觉今年岛上来了很多人,但也多了很多事。 总也忙不完的感觉。 路远征不比她好哪去,一堆的公务要处理。 第295节 主要都是跟长江号有关。 听那意思,路远征过几天还会继续离开。 当然岛上的事务他也还没丢下,跟石磊三天两头的开会。 岛上的规划是一步一个脚印,想着慢慢来。 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 比如被路远征接回来的这些渔民怎么安置也是个问题。 “他们都只是难民?”石磊端着他的搪瓷杯,站在路远征桌前,望向窗外。 营地当初建在山顶,地势高些,不能说完全俯瞰彩虹岛,该看见的基本都能看见。 那些住在帐篷中的渔民和许问带来的打工青少年们,壁垒分明的生活在那一大块空地上。 特别自觉的沿着一条勉强算中轴线的马路一分为二。 靠内陆的左侧是打工青少年们的帐篷,马路右边靠海而居的是渔民们。 眼下正值白天,打工的都去了工厂里。 倒是渔民所在的居民右区更有生活气息一点儿。 晒被子的,布渔网的。 路远征闻言也往窗外看了一眼,摇头:“不确定。大部分都是普通渔民,但有没有混进来妖魔鬼怪还没来得及摸清。” 第176章 石磊皱眉, “岛上现在百姓越来越多了。会不会有危险?” 路远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接下来你也是任重道远。” 他也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说不上是赞赏还是意外, “主要我没想到我家问问这么能干!从公社弄来这么多人。我一直以为大家都不会舍得脚下那片土地。” 石磊翻个白眼,“看你那一脸得意还说违心话的欠样!许问同志是真能干,但是你们公社人也挺缺德的。给她的这些工人说一句老弱妇孺都不为过, 里面有几个都能称之为孩子。如果你带回来的人里万一要真有奸细, 这要真出点什么事, 我看你怎么办?!” “应该问题不大。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们本是打着清理海盗护送本国船只的幌子去那边有其他任务的。谁知道是真有海盗, 而且海岛装备一点儿都不次。 要不是长江号性能实在过于卓越,我们也得吃大亏。就这样, 建业还折了一条腿。 那些渔民,当时那种情况,不救他们的话,一个都活不了。都是咱们的国民,宁可错救也不能不救。 回来这一路上, 我也观察了半个月, 我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但看起来都没问题。咱们这行不能大意,你还是多上点心。” 石磊嗯了一声,“放心!有咱们的人坐镇, 再说今年还有二三十个退伍老兵自愿留岛当岛民。有他们在, 我们也安心很多。”他端着搪瓷缸往窗外示意了下, “那就这么暂时放着?” “他们以打渔为生。彩虹岛附近有渔场,他们生活不成问题。只要他们不乱动暂时先这样。” “那他们打渔也不光是为了吃,怎么卖?当然现在只是为了解决温饱, 因为他们还没有大的渔船。但是他们已经找我申请了,说想要点木头造船,我也给批了。 等他们有了船,估计打回来的鱼,让彩虹都得蒙上一层鱼腥味。总不能让咱们自己消化吧?” “这种事,你该去我找媳妇儿。” 石磊翻个白眼,抖掉路远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瞅瞅你这出息样!越来越不想承认你是我搭档。” 路远征轻笑,半点不以为意,收回来的手插回裤子口袋里,跟石磊两个人肩并肩靠在办公桌边缘,看着越来越有人气越来越繁华的彩虹岛,聊着工作。 “下次什么时候走?” 路远征摇头,“等通知。得看马工的人什么时候把船修复完。” “建业那腿……” “我媳妇儿说没问题。那应该就问题不大。” 石磊:“……” 有点忍无可忍,“你别一口一个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只是个军嫂,就算她做生意厉害,她也不是个医生,这事能听你媳妇儿的?医生怎么说?” 路远征一脸无辜:“医生说听我媳妇儿的。” 石磊:“……” 他摆摆手,只说了一个字:“滚!” 路远征就真滚了。 滚回家抱女儿逗儿子缠媳妇儿。 他到家的时候,家里有点热闹。 三小只,十二岁的许切、八岁的元宝、六岁的冬生闹得快把屋顶掀了。 十一个月的夏初,呲着还没怎么长齐的小牙,扶着茶几站着看热闹,看高兴了,还时不时用小手拍拍茶几。 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给他们助威。 纵使孩子们吵成这样,他家许问同志,还能半躺在竹椅上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只时不时回头看下,那目光应当主要不放心小夏初。 路远征靠在豆袋上,问她:“这样还能工作下去?不嫌吵啊?” “嫌怎么办?要不你带出去玩?”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更想带你出去玩。” “嗯?” “难得我能早回来一会儿。把夏初交给这几个半大小子,咱们去过过……”路远征搜索了下许问曾经的形容词,“二人世界?” 许问有点心动又有点不放心,“他们几个能行吗?” “三个加起来快三十岁的男人搞不定一个十一个月的奶娃娃?” 许问一想也是,点点头,放下纸笔。 路远征伸手拉她起来,眼睛瞟了下纸,“还在想骨骼的事?” 许问点点头,“是啊!想着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更多对他们有用的细节。对了,我想明天去海城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路远征牵着她跟几个熊孩子打了个招呼并且谢绝了他们跟着的要求后,领着许问出门,边走边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一天,不想工作的事了!” 许问狐疑地看着路远征,“你还有能休息的时候?” 她都不记得路远征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我休不休息无所谓,但是你再不休息我就真没法忍了。”路远征一手抄着滑板一手捏着许问的下巴来回打量她,多少有几分浪荡子的意思听这话也有点不正经。 许问有些不自在,眼睛左右扫,生怕被人看见。 得尊重时代,八零年代哪有这样放肆的? 她正想挣脱路远征的手,就听见他道,“媳妇儿,你都多久没好好休息一回了?眼下都有这么浓的黑眼圈了。” 许问一怔,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却被路远征攥着手,往海边走。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总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缺席。但,我也到底还是你的男人,你这样我会心疼。我知道自己能陪你的时间门少,所以哪怕只有这么一小会儿,我也想只陪着你。” 许问怀疑是不是自己一孕傻三年傻得听不懂人话了,纳闷道:“你今天怎么了?” 突然这么多情?! “没事。就是刚才跟石磊看见那些渔民们晒网捕鱼修船,有点羡慕!” 羡慕普通人家一家子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吵吵闹闹的烟火气。 许问:“……” 其实她不太羡慕,她还是更喜欢舒适的生活。 不过,路远征难得有时间门,许问也没矫情,跟他十指相扣,往海边走。 屋船现在多数时候都是小孩子或者其他人在玩,许问跟路远征都很久没上来过,发现屋船又被人改了不少。 当初为了糊弄卡亚号,安装在屋子里的桨都被拆走了。 不知道谁竟然在屋船里直接放了张简易的行军床。 许问像是第一次上船一样,好奇地来回打量。 路远征把屋船推进海中,又往前划了一段距离就放任船自己飘,拉着许问躺在甲板上。 甲板上被人铺了厚草席,一点都不硌。 天上没有刺眼的太阳,阴天,稍微有点热,不过在海上温度还是可以。 闭着眼躺在上面很舒服,舒服地让人昏昏欲睡。 许问本来以为路远征拉她出来是为了偷腥,刚躺在甲板上的时候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总觉得这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好。 还忍不住想起去年海中那一场放纵,至今记忆犹新。 结果两个人并肩躺了好一会儿,路远征不但没有动作连声音都没有。 她忍不住侧过头看他。 路远征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另外一条胳膊给她当枕头,此刻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过长的睫毛随着微风飘忽,看得许问心痒,仿佛他睫毛戳的是自己,忍不住伸手想去摸。 手才伸到一半,被路远征抓住,他轻叹一声,“本来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但是,看起来你似乎不太需要。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做点什么吧?” 他说完就翻身支在许问上方。 许问没有他反应快,等听完话已经被他困在他的身体和船之间门。再反应过来他这话代表的意思,脸倏地红了,连忙推他:“别!我就是纳闷,你明明这么忙,你怎么会好端端地突然带我出来玩?” 总觉得他是有话要说,或者有事要做。 甚至,做好了准备,就是做他现在威胁她的事。 可听路远征的意思,他本来也不是打算白日那啥。 “所以说我不称职。”路远征轻摸许问的脸,“咱们以前也经常偷溜出来过二人世界的,没见你这么……”他一时间门没想出很好的措辞。 郑重?好像不算。 不适应?两个人也算老夫老妻了。 抵触?似乎也不是。 第296节 反正许问就是不习惯他陪她单纯的待会儿。 好像两个人现在在一起必须得干点什么,要么是工作,要么是…… 路远征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许问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叹一声:“你都说了是以前。以前只有一个小冬生,还天天只围着豆豆转。你那会儿虽然忙,好歹也有个时间门表,能按时上下班。我们有时间门能偷得半日浮生闲。 现在哪里行?小夏初最累人的时候,妈要带她,要看着三个鸡狗都嫌的半大小子,还要张罗一大家子的饭。我从家里带来的老乡还等着安顿打工,新厂要弄,孩子得看,爸还要闹着弄石头盖房子,海城还一个等着动手术的郭建业……”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别说过二人世界的时间门,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侈。 自打路远征的船靠岸,两个人甚至都还没有时间门好好谈过心。 “所以你都多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路远征低头看她。 许问想了想,好像从怀孕后期开始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年了。 她都忘记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感觉了。 路远征搂着她,道歉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欠她得太多,只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不光欠,他还改不了,过几天怕还是得走。 良久他搂着许问,轻声道:“今天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管。我也不碰你。” 许问懂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地闭上眼。 其实真有点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路远征这样她反而睡不着了。 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睡不着想翻身。 良久,听见路远征在她头顶轻叹一声:“本来,今天真就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既然,你睡不着,那咱们还是干点别的吧?” 这回许问反应快,连忙死死地闭上眼,“我能睡着。” 路远征当然不会信她,起身把她抱进屋船。 静谧的海面上,像凭空起了风。 屋船晃晃悠悠,像是被裹挟在大风大浪之中。 细听,风中隐约飘来妖娆的女声轻吟。 良久,才终归于平静。 屋船内,狭窄的折叠床上,两个人相拥。 许问这回是真睡着了,路远征轻拥着她,低头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心中怜惜翻腾。 明明是个很娇气的姑娘,特别容易知足,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欲望,也没有太大的野心。 于她而言,一家人在一起,平安顺遂就是最好。 可因为他,她吃了怀孕生子的苦,在哺乳期还张罗着岛上发展的事。 这些原本都不该她管,她只是心疼他想帮他才做的。 路远征低头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吻,拥着她睡去。 其实他也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诸事缠身,经常夜不能寐,回来的路上恨不得日夜不停歇,早点赶回来见到她。 许问这回也不是自然醒的,热醒的。 醒的时候,天还没黑。 心里装着事,很难睡踏实。 再说,两个成年人再怎么瘦,这样的天气挤在一张单薄的行军床上,也是会热。 许问坐起身子。 路远征感受到动静,眼睛都没睁,手就来牵她,“再睡会儿?” “睡醒了。”许问拒绝,并且试图绕过他下床,被路远征抓着扣在怀里。 许问刚想说话,先是听见砰一声,类似汽车爆胎的动静,然后感受到船身猛烈的晃动,随即听见空气传来某些气体四溢的声音。 “什么声音?”许问才问出口,路远征倏地起身,捞了裤子往身上套,顺口回答许问:“咱们船被扎了!” 许问:“……” 这船屋下面都是一条条轮胎的内胎,刚那动静估计是轮胎被扎破了。 应该还不止一条。 许问也忙捞了衣服穿上,打开竹屋的门。 路远征正蹲在甲板上。 甲板旁扒着三个半大的小伙子,应该跟许切差不多或者比他大一点儿。 三个人身子在水中,胳膊架在船舷上,一副犯了错受审的态度,齐齐垂着头。 “怎么回事?” 路远征听见许问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眉,起身给她把被扣子勾住的头发解放出来,又理了下头发遮住他弄出来的痕迹,顺口回她:“算是一场意外事故。这三小子在家闲不住跟着父母过来捕鱼,贪玩走远了。咱们呢运气也有点好,恰好漂到这里,落在这三位的鱼叉上!” 许问:“……” 说白了就是他们的船这这三个孩子给扎破了呗? “那现在怎么办?”许问皱眉,“咱们的船还能划回去吗?” 现在站在船上明显有坠感,能清晰地感觉到船一点点的下沉。 她问话的同时往岸边瞥了一眼。 这地方离彩虹岛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倒是离渔场不算远。 路远征摇头,“大概率是划不回去了。”他指了指那三个扒在船舷上的孩子,“他们刚跟我说,这两排轮胎,没剩几个囫囵的。” 许问傻眼。 她“啊!”了一声,回头打量了下到彩虹岛的距离,苦着脸道,“不会得游回去吧?” 那她宁愿没过这一会儿二人世界,敢情补觉攒体力就是为了游泳? “放心,不让你游。”路远征下巴虚点了下,那三个孩子,“让他们游!他们三个不光得游回去,还得把咱们拖回去!” 许问:“……” 看着那三个瘦骨嶙峋的男孩,许问多少有点于心不忍,多问了一句:“这船是故意划破的还是意外?” 第177章 三个孩子一听, 都抢着开口,叽里呱啦一顿说。 可惜许问一句都听不懂。 许问纳闷地问路远征:“不是说你救得都是本国难民?” 那他们这是说得哪门子外语? 路远征点头,给许问解释:“他们是少数名族。他们说的是自己族里的语言。” 顿了下, 还是充当翻译:“他们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们贪玩跟父母走散了,游到这里看见几条大鱼,三个人就开始合围。结果我们恰好漂过来, 当时他们潜在水里, 看不真切, 还以为是一条大鱼,就齐齐往上扔了鱼叉。其中一位……” 路远征指了指, c位那个低着头的年龄略大的少年,“大约就这位, 不光用鱼叉插破了轮胎,还耍了个小帅,用他手中的鱼叉,从头划到尾。所以咱们这艘船才不剩几个好轮胎。” 他们划完船从水底出来,跟站在船舷上的路远征面对面, 齐齐傻了眼。 反应过来后, 下意识想跑,被路远征一句话就扣在这里。 “你们跑一个试试!” 三个少年都不是第一次见路远征,早就见识过路远征的能耐,知道跑不掉, 所以跳下水后听见路远征的话, 又老老实实地游回来。 不敢上船也不敢跑, 就这么扒着船舷等路远征处置。 许问听完有点头疼,“你不会真打算让这三个孩子游这么远拉咱们回去吧?” 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就算是, 这离岸边最起码也有七八公里远,三个这么瘦弱的孩子脱力了也游不回去。 何况他们也不是故意使坏,罪不至此。 “这船还能撑多久?”许问低头看着马上就要压到船舷上的水,有点愁。 “别怕!沉不了。”路远征张开手在许问脑后摸了下以示安抚,“他们三个的父母就在附近打渔。刚才爆胎的动静那么大估计也该往这边找孩子了。这三个小子说他家刚有了新渔船,可以帮咱们把船屋拖回去。” “话是这么说。”许问看着已经跟海面持平的船沿,有点不确定地问,“就这样一直沉,咱们等撑到这三个的孩子的父母过来吗?再说,这竹屋若沉下去也拖不走了。”只能拖散。 这三个小孩应该是能听懂普通话,较大年纪那个,看看路远征再看看许问,突然开口,“我已经给我阿爹和阿娘报信了,他们很快过来!不会淹到你们。” 许问乐了,“原来你会说普通话啊?!”尽管发音不标准,吐字也不清楚,语速也有慢。 好歹能交流! 路远征在许问跟他们交流的时候,返回竹屋,不一会儿从里面翻出几条备用的旧轮胎开始打气。 许问一见也顾不上跟那三个孩子说话,帮着给轮胎打气。 路远征还扔了点东西给那三个孩子,又跟他们说了点什么。 只见那个年长的孩子接住东西,眼睛一亮,似模似样地朝路远征敬了个礼就一头扎进水里。 其他两个孩子也跟着翻身进了水里。 水性好的不像三个人像三条鱼。 许问吓了一跳,下意识嘱咐:“小心!” “没事!他们水性不是一般的好,淹不到。” 他见识过他们的水性,在海盗手里讨生活的渔民,没几分本事活不下来。 路远征在许问的帮助下,飞快给四条备用轮胎充满气后也跳进海里,把轮胎固定在船屋的四个角下。 船重新往上浮了浮,但是只有四条轮胎,并不能让它正常行走,只是不再下沉,看起来依旧岌岌可危。 许问摇摇头突然想起来什么,问路远征:“你刚才有训孩子的功夫为什么不先充气?” “我不知道有备用的。刚才进去试着翻了下。” 第297节 许问一想也是,他们俩都很久没碰这船了,也不知道谁这么细心还放几条备用轮胎。 过了会儿,那三个孩子也浮上来。 年龄大点那个,伸出手,比了个六。 “什么意思?” “他们补好了六条轮胎。” “在海水中也能补胎?” “不算补,勉强能糊弄一会儿吧!”路远征指了下许问斜后方,“来了!” 许问扭头,一艘崭新的简易渔船快速划了过来。 三个孩子叽叽喳喳朝着船游了过去,不等船停稳就爬了上去。 船头上站着的那个男人听完孩子们激励股利,抬脚踹在那个年龄大点的孩子身上,把他踹到,同时嘴里厉声呵斥什么。 许问“欸!”了一声。 路远征也出声制止。 船上的男人听见路远征的声音才住手,一边往这边划船,一边叽里咕噜地跟路远征说话。 许问一个字也听不懂,但能从态度上看出来对方是在道歉。 路远征摆摆手,表示这是一个意外。 过了会儿,船到了跟前,许问被送上了那艘渔船。 路远征接过船上扔来的绳子绑住屋船,再三检查后,比了个ok的手势。 许问皱眉:“你不过来?” “我得看着方向。” 大约怕许问害怕,又补了一句:“别怕!他们都是普通的渔民,不会伤害你。” 许问回头看了眼,三个垂着头蹲在船舱的半大少年,再看看船头上身形魁梧的男人,多少还是有点心里打怵。但是路远征既然开了口,就证明这些人没问题,她在船舱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男人没看她,专心地往回划船。 这艘渔船是他们手工做的,比较原始,没有发动机什么的,还是需要靠人力划船。 不过比那种撑杆或者摇桨的又稍微先进一点儿。 “姐姐,你别怕!” 突然蹿如耳中的声音特别小,小到如果不是声音就在自己身边响起,许问都会听不见。 她诧异地扭头寻找。 这是个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可她记得这船上没有女孩。 想到什么,许问目光落向那三个半大的孩子。 最大的那个在帮着弄渔网,中间年龄的帮着摘鱼,最瘦小的那个拿着筐捡他们丢过来的鱼。 他跟许问的目光兑上,立马怯生生地挪开。 许问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下三个孩子。 试探着问刚跟她说话的孩子:“刚才是你在安慰我吗?谢谢你!” 那孩子一脸泥污,看不出来红没红脸,垂下头默不做声,手指无意识的在竹筐边缘抠弄。 许问注意到他的手指似乎破了,泡到泛白的指骨上有一道红痕。 她摸了摸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创可贴,朝他晃了晃,“我看到你手破了!这个包一下会不痛,你要不要试试?” 那孩子闻言往许问这边看过来,其他两个孩子也看过来。 那孩子先看看许问眼中可爱的创可贴又转头去看那个年龄大点的孩子。 等到大孩子点头,才怯生生地挪到许问身边。 许问这个创可贴不是那种标准的医用创可贴。 冬生他们比较皮,在岛上也是整天爬树掏鸟窝什么的,时不时会蹭破点皮。 许问就去卫生连要了两卷白胶带,自己做了些简易的创可贴粘在光滑的不粘纸上,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小夏初学爬学走,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动辄就会磕到碰到。许问便会随身带几个。 上面还用笔,画了些可爱的小图案。 许问等那孩子伸出手,把创可贴给他贴在手上,同时跟他聊天:“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娄家仪。” 这回许问听真切了,他声音虽然不大,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女声。 许问十分惊讶,低头打量她。 娄家仪个子不矮,就是瘦。营养不良的那种瘦,加上年龄也不大,所以看不出女孩的特征。 她小脸脏兮兮的,理着和两个哥哥一样的短发,只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身上的衣服脏兮兮地还打着补丁,脚上的鞋,破了洞,这会儿正往外冒水。 换以前许问或者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如今当了妈,难免会母爱泛滥,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名字很好听。” “你的名字更好听。”得到鼓舞的娄家仪开口,露出两个小虎牙,眼睛发亮,说话的语气比刚才欢快了些。 倒是许问十分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 娄家仪猛点头,“我知道,你叫许问。” 许问来了聊天的兴致,“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娄家仪先是往屋船的方向看了眼,缩了缩脖子,又抬头看了看,伸手指了指路远征的方向,“路大哥说的。” “啊?他是怎么说我的?” 娄家仪闻言张了张嘴,有些苦恼,随即求助似的望向自己的两个哥哥。 那个拾掇渔网的少年开口,“家仪学白话的时间短。她能听懂,但是很多不会说。她的白话就是路营教的。” 许问十分意外。 刚才端看船上两方聊天那架势,许问以为他们是很害怕路远征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是,这三个孩子话里话外又对路远征似乎很崇拜。 最起码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敬仰。 “这是我大哥我娄书杰。”娄家仪指指开口跟许问说话的男孩,又指指那个捡鱼的,“那是我二哥娄树伟。” 娄书杰翻个白眼,“每次就你报家底报的快!” 许问失笑。 尽管他语气很不耐烦,但是对娄家仪的疼爱十分明显。 从他们兄妹三个人的磕磕绊绊的话中,许问费了不少功夫才拼凑出一些路远征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的事。 这些渔民为了生计被轰地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一直顺海漂泊讨生活。生活没有因此善待他们。 这到了丰收的年景,渔民们组团去打渔又撞上了海盗。 海盗并不稀罕他们打的这点鱼,主要是看中他们做苦力。 确切地说,是能做苦力的活了下来,不能做苦力的被海盗杀了。 海盗说他们不养闲人。 娄家是个很注重家族团结的少数名族,他们那些人绝大部分都姓娄。 按照他们的说法,许问推测,这兄妹三个人里,最起码有一个不是划船渔夫亲生的孩子。 娄家仪女版男装当然也是为了保命。 这是许问猜测的,娄家仪压根不懂自己是女孩。 而路远征不意外地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海盗部分被捕或者被杀,余下的狼狈逃窜。 他们还救下了不少我国的商船,以及这些无辜被抓上海盗船当苦力的普通渔民。 渔民们但凡要有安身立命之所也不至于漂到海盗手里。 路远征救了他们,不能再扔下不管,只好带回彩虹岛。 一路上路远征会教这些孩子一些普通话,会跟他们聊天。 许问猜,路远征是想从孩子嘴里打探什么。 但是这些孩子不懂,只知道路远征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英雄还说自己娶了个公主叫许问。 路远征的职业在那,他想跟人聊天又不能聊职业相关的只能聊家里人。 跟这些孩子当然聊的最多的是孩子。 聊他的儿子女儿以及孩子的妈妈许问。 所以这些孩子没见过许问,却都知道她的名字。 许问还知道,这些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各个以路远征为榜样。 像娄书杰,就一直说,等再过两年他长大一点儿就也要当兵,当一个像路远征那样的兵。 七八公里的海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聊天中就到了岸边。 娄广胜,就是这三个孩子的父亲,下了船帮着路远征把树屋拖回岸边,还一直道歉。 路远征摆摆手,让他们回家,自己牵着许问的手,也往许秋石家走。 “媳妇儿,对不起!说好了让你好好休息的。” 结果折腾了这么一遭。 路远征多少有几分懊恼。 第298节 许问摇摇头,“还是挺开心的。” 路远征大约也察觉她心情不错,狐疑地看她。 许问主动拉着他往前走。 “感觉你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两个人聚少离多,时间久了不见面,不能说有隔阂,但相处之初难免会多几分生涩。 这个问题不只他们有,岛上的嫂子都经历过。 虽然这两天很忙,看起来两个人也依旧像之前一样亲密无间。 其实他们俩都知道,稍微隔了一点不疼不痒的东西。 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再相处两天也就不见了。 只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分,似乎在许问上岸后就不见了。 许问闻言回头倒退着走,“你在身边的时候,我心情一直都很好啊!” 跟那三个小孩子聊天,感觉把路远征缺失的那块空白都补了回来,就像他一直在身边一样。 何况,即使他在外面也时时刻刻惦记着她。 两个人的心始终在一起,心情哪能不好? 路远征:“……” 这话太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许问哼着小曲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头用食指往他胸膛上戳了两下,“路远征,你还记得我说我养家糊口的时候,让你干什么来着吧?” 路远征点头,“你说让我在我的领域里出类拔萃。” “我后悔了!我收回那句话。我也不需要你在你的行业里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我只希望不管你去哪做什么都能平安回来!” 路远征怔了下,抬手圈住许问的腰,低头,深黑的眸里全是她,“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肯定。 许问依旧摇头,“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你们碰见海盗了。” 虽然路远征提郭建业受伤的事也说了一嘴,但肯定没娄家三个小孩说得那么细。 “爸爸!妈妈!” “问问姐!” “姨姨,姨夫!” 三小只来找人了,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路远征松开许问,抬胳膊朝那三个挥了挥,示意了自己的方位,让他们闭嘴以后,才跟许问承诺道:“放心!我还没跟你过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妨碍我回到你身边的。” 第178章 海城。 许问瞠目结舌地望着几只裹满了绷带还在康复期的动物。 天天被路远征挂在嘴边的“兽医”李道明, 这回名副其实了。 于许问而言,她只知道她提出了一个可行的3d打印骨骼移植办法。 可于李道明他们而言,这是一场人身安全的冒险。 本着对患者对生命的敬重和谨慎, 他们需要反复实验之后才敢把打印的骨骼直接移植到患者身上。 这些天,谭长林和罗泽民一直留在海城配合。 谭长林负责打印机程序方面,罗泽民负责打印机相关。 而李道明则负责医治动物。 最小的当然是实验室常用的小白鼠。 但是小白鼠太小了, 实验数据严重不够。 李道明在街上找了一条流浪狗。 这条狗原本只剩两条前腿拖着走路, 两条后腿残缺不全。 每次李道明下班路过看见它, 都会喂它吃点东西。 这次借这个机会,李道明把它弄了回来, 借着打印机给他换了两条后腿。 一条是断骨,一条是按了假肢。 当然, 李道明毕竟不是真的兽医,还是在真正的兽医帮助下进行的手术。 目前看来,流浪狗恢复的不错,能感觉得到它在逐渐驾驭后腿。 另外一个实验对象,更大, 也更有价值。 是附近生产队的一头驴。 这头驴正值壮年, 就因为生了个宝宝,莫名其妙瘸了腿。 可心态坏了生产队的队员们。 现在生产队还是集体所有制,这一头驴在干农活的时候,比几个壮劳力都顶用。 这说瘸就瘸了, 卖也卖不掉, 干活也干不了。 李道明之所以知道这头驴, 是因为生产队的人病急乱投医,拉着这驴来医院它看病。 当时堵在医院门口闹了好大的动静,李道明也跟着看过热闹。 后来, 被劝着去了兽医院。 如今郭建业的事缺少更多的实验对象,李道明想起这头驴,又一直打问到生产队。 这驴依旧瘸着。 李道明便把驴买了回来。 也动过手术,看起来很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哺乳动物。 李道明指了指这些:“目前来说,3d打印骨骼移植后,问题确实不大,患……动物们恢复情况比我们想象中好。能找来的实验样本都在这里了。 动手术过程中,会出现的小问题,我们也反复记录核实过。下一步,就得临床试验了。” 也就是说,得在人身上试了。 如果成功,郭建业能重新下地走路,3d骨骼打印,则扬名世界。 如果失败,郭建业能不能活着都是个未知数。 许问跟李道明聊了几句,问他:“你是不是特别紧张?” “如果这话是你男人问的,那打死,我也会说不紧张。既然是你问的,坦白说,真有点紧张!”李道明扭头看着许问道,“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你说你如果不提这么个办法。郭建业安安心心躺一辈子,我也安安心心继续没心没肺当我的大夫。 可你偏偏给了这么一个解决方案。给了郭建业站起来的希望,也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 这事成与不成,对你来说影响可能不是很大。 但是无论成与败,对郭建业,对我,影响都非常之大。” 许问点头,深以为然,“那我是不是该说声对不起?给你们平添这些困扰?” 李道明连连摆手,“别!我担不起。这也就是咱们混熟了我稍微发个牢骚。我肯定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你!真的。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看着多少像郭建业一样的小伙子,从医院里离开。他们都是为了守护国家和百姓才身受重伤。一个个正值中青年,却身患残疾。 有很多人甚至到生命的结尾都需要人伺候。像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的也比比皆是。 你不知道我那天听完你的设想时,我有多激动!如果,真得成功了,以后像郭建业这样的战士,他们即使脱下军装了,最起码也还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那些战士们,他们不惧剖头颅洒热血。 他们也不后悔自己受伤致残。 但,明明也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要生生熬几十年到白头,这其中的折磨不比训练时的苦痛轻半分。 许问轻声道:“我懂!” 李道明站直了身子,抚平白大褂,恭恭敬敬给许问弯腰行了一礼,“嫂子,无论这次结果如何,我都替郭建业以及其他战士谢谢你!” 许问哪见过这么认真的李道明,怔了下,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他,“你这就折煞我了!你都说了这些战士是为了保护国家保护百姓。我作为被保护的百姓之一,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李道明长叹一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明天该给郭建业动手术了。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第二天一大早,许问就到了医院。 罗泽民跟谭长林应该都没怎么睡,反复检查打印出来的终版骨骼确定没问题之后,才交给医护人员去消毒。 许问把顺手买的早餐递给他们:“辛苦了!” 罗泽民摇头,“我还好。毕竟除了这是救人的好事以外,对咱们的生意也大有助益。” 如果郭建业这事一成,可想而知,3d打印会再次轰动全国。 这对他们的生意而言,绝对有很大的助益。 谭长林没说话,默默地啃了一个糖包,才开口:“如果他的腿能好,我就值!” 他在这里没有利益,单纯是因为许问相求才放下手里的项目过来的。 不过谭长林也在彩虹岛上住过一段时间,深知这些战士付出的。男人嘛!谁骨子里没有点血性?! 所以对谭长林来说,只要郭建业的手术成功,他这一趟就值了。 许问想了想,对谭长林道:“如果郭建业手术成功了,可能还有一件事得麻烦你。” 谭长林半兴奋半警惕地看着许问:“什么?” 许问抬手示意了下手术室门上亮起的灯,“等手术结束后再说。” 第299节 过了一会儿路远征也赶了过来。 他赶得很急,尽管步伐依然沉稳,听不见急促的喘息声,许问也知道他是着急赶来的。 先把拎在手里的水杯递给他,又拿了帕子给他擦了下额上细密的汗。 “手术时间挺长的,不用这么急。” 路远征目光往门口亮着的手术灯上看了眼,嗯了一声。 在谭长林跟罗泽民起哄的长吁短叹中,扬起脖子灌了几口水。 许问充耳不闻,仰头看路远征。 他喝得有些急,喉结上下滚动。 这男人连喝水都这么a! 路远征拧上杯盖,自己拎着,才开口:“刚才司令部开完会,不放心,想过来看看。” 郭建业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说不着急那是骗人的。 许问知道他心里绝对没有他脸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在他手上轻拍了下安抚:“放心,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毕竟在未来也算是相当成熟的手术了。 就算现在医疗设备略有欠缺,凭李道明的技术也应该没问题吧?! 等待往往是最煎熬的。 最初,四个人还站在门口闲聊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明明房门前有一排椅子,却谁都无心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时钟。 许问穿着一双有根的鞋,站久了脚疼。 她动了动脚,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路远征第一时间发现许问的异常。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自己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下,跟她十指相扣。 他没说安慰的话,许问比他懂。 再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除了等,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良久,路远征忽然低声开口:“媳妇儿,这其实就是我最讨厌的感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别人宣判!” 他声音特别低特别轻。 以至于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许问都还没反应过来,听清以后,跟着叹息一声:“没有人喜欢这种感觉。” 医院是个救死扶伤的地方,但却是个很难让人喜欢的地方。 这里总是充斥着各种药水的味道。 随时都是生离死别。 关于这一点儿,罗泽民跟谭长林也都没有意见。 “所以,老百姓之间流传着一句话‘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比起没钱更让人难接受的是有病。”谭长林道。 许问倒是很意外他会有这样见解,因为谭长林性格在这儿。 谭长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等候着的四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扇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泛黄的门扇。 门玻璃上,两边各贴了一个大字,手和术。 此刻两个字从内往外被打开。 先是两个护士,随即是两个带头的老专家,后面跟着李道明等人,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 路远征上前一步,朝老专家敬了个礼。 这里的医生都是军医,老专家也都是老干部们,真要论军衔,没在路远征之下的。 老专家点点头,示意后面的李道明:“你们都是年轻人好沟通,你们聊吧!” 说完潇洒走人。 李道明等他师傅走远,垮了肩,特别没正形地往墙上一靠,使唤路远征:“来给哥按摩一下!累死小爷了!” 许问也急,忍不住开口:“手术怎么样了?” 这些老专家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从他们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护士们嘴也比较严,只管推着人走。 至于郭建业,此刻昏迷中,腰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绷带。 唯一一个能说话能解密的就是此刻看着让人想揍两拳的李道明。 “唉!不按一下都没有力气说了!”李道明有气无力道,“哎呦喂!近七个小时的手术呢!” 路远征低头在许问耳边道:“放心,成了!”随即最近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往李道明身边走,“那确实辛苦了!来,我给你按按!” 许问一怔,再抬头,只见路远征一手握着李道明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钳着李道明的肩膀。 她怀疑自己甚至听见了咔咔两声骨头响。 之所以说怀疑是因为,李道明尖叫声太响。 “路远征!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我没让你救命!” “以前救的就不是救了?我就说你没良心!不指望你报答我,你也不能忘得这么干净吧?” “你的意思是在提醒我跟你算,你在我身上做实验的帐?” “……” 两个加起来花甲之龄的男人,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 最后李道明败。 “好了,不吊你们胃口了,郭建业的手术……”李道明眼睛黑亮黑亮地掠过在场的几个人,宣布,“非常成功!” 罗泽民跟谭长林下意识互相击掌。 倒是许问有些好奇地问路远征,“你怎么知道手术成功了?” 那会儿李道明根本都没说话。 “他肚子里藏不住事,一脸等着夸的表情就证明成了。再说,你别看他这样,内心里特别娘们唧唧!如果手术真失败了,他都不会从这个门走出来,一定会在里面哭得比郭建业还凄惨。” 许问:“……” 这形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李道明自己当然不服,“你才哭得比郭建业凄惨!要手术失败,郭建业就没机会哭了!” 谭长林当天的飞机飞回了京城。 他是项目负责人,不好一直缺席。 八十年代的飞机归部队管控,所以路远征找了人让他坐飞机走的。 罗泽民当天就返回了鹏城。 他之前给许问跑腿出国买设备,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来海城呆了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生意一直放着那,他也会着急。 只剩路远征跟许问,多留了一天。 等郭建业醒了,才离开。 部队医院跟地方医院不一样,一般不需要专门陪床,护士都会很照顾他们。 如果特别重病患需要陪床的,也是单位会派陪床。 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了个地方还在部队里。 地方上的人住院,都比较自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报销的脸查房都不惧。 但是战士们不行,他们归医院管。 轻症患者,每天就只有半个小时放风时间,其他时间也是不能随意离开病房的。 不仅如此。 地方上的人来医院动手术,都是需要家属签字的。 往往术前还会组织病患家属谈话,告知一些手术的注意事项。 但是部队医院没有这一套,确切地说是部队医院对着官兵没有这一套。 治疗全程都不需要通过家属。 上次路远征也是这样。 要不然,也不至于有他牺牲的传言传回村里。 许问走出医院,站在大门口,回头望着住院部的高楼感慨:“你说你们这是人性化管理还是非人性化管理?” 路远征知道她想起以前的不痛快,主动握住她的手,“对我们来说,是保命优先,其他往后靠。很多时候顾不上讲规矩!” 许问点点头,声音有些闷:“我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路远征轻叹一声:“我也不愿意再看见那个兽医!” 从海城回来后,路远征的时间似乎多了些。差不多能算按时上班下班。 在许问看起来,他每天的工作要么捣鼓船要么捣鼓地。 船是长江号。 马亮的徒子徒孙们,每修好一处,就会去试船,路远征也会跟着。 第300节 除此之外,他跟石磊完全像两个生产队的队长。 石磊天天夹着个本子,路远征拿着个卷皮尺。 身后跟着文书,副营以及拉拉杂杂其他几个人。 就围着岛上那点合适耕地的地方来回转。 现在土地分包到户的政策暂时还没全国推广,但是部分地区已经开始试行。 不过彩虹岛这地方特殊,有些事可以特殊对待。 比如现在这地,可以说耕地也可以说是荒地。 个人开垦的荒地是可以种植一段时间才交公的。 现在岛上已经有了不少岛民。 对老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有地种更踏实的。 但是这个地怎么分是个问题。 暂时来说,岛上的土地资源供这些人种肯定是绰绰有余。 可,彩虹岛不会只有这些岛民。 和之前嫂子们上岛一样,人员会流动。 和嫂子们不一样的是,嫂子们再怎么流动,已婚战士的数量就那么多,土地大概就那么些。 可岛民不一样,上岛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个变量是无法预估的。 路远征跟石磊商量了一下,先分了再说,等明年人多了就再重新分。 不过,还有个事,到现在还没解决。 彩虹岛是没有原住岛民的,如果勉强算有,那就是李嫂他们。 李嫂和她家赵班长,以及和赵班长同一年退伍后留在彩虹岛的岛民。 这些人是货真价实喜欢彩虹岛了解彩虹岛的,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土地。 然后是许问带上岛的这些人,这些人是为了打工来的,他们来彩虹岛也不是为了种地,可以不分土地。 最后是路远征他们救回来的渔民。 渔民也是百姓,以后也要在彩虹岛上安家的。 那么问题来了,渔民本身能捕鱼。 彩虹岛范围内的渔场已经对他们开放了。 如果再分一份土地给他们,是不是待遇过于优渥? 那对只靠种地为生的百姓,比如许秋石这样的,是不是就不公平? 为此,路远征他们还专门开过会。 哦,确切地说是石磊他们开过会,路远征为了避嫌没有参加。 毕竟他老丈人也在这些人里。 许秋石虽然一直还想回魏庄,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农民,在岛上生活不给他地种会让他非常难受。 石磊夹着本子,跟路远征并肩看着底下的人干活量地。 路远征看看石磊,在看看大大的日头,犹豫了下还是往边上挪了一点点儿。 尽管只有一点点,已经足够石磊反应过来,这是代表路远征的嫌弃。 石磊:“……” 他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今天可没招你没惹你!你这又唱得哪出?” 路远征抿了下唇,“如果我告诉你,只是单纯不想让人觉得我跟大傻子认识,这个说法会不会让你好接受一点儿?又不是第一回 当爹!你至于吗?” 好几天了! 天天石磊那嘴角裂到耳朵根,眼睛眯起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最初路远征不知道,本着关爱残疾战友的想法,还慰问了他一句。 才知道,宋宝英怀二胎了。 然后石磊喜当爹的症状维持至今。 明明大热天,大家都干活干得热火朝天! 只有石磊夹着个本子,站在路边笑得跟朵狗尾巴花一样。 石磊:“……” “你不知道!”石磊左顾右盼,压低声音道,“好几年没要上老二,我压力有多大!为了怕我爸妈给宝英压力,我都揽到我身上,说我忙顾不上。这两年我爸妈把我们那庙都拜了个遍。更夸张地是,前两天还给我寄了两张求子符。” “那也不至于让你乐成傻子吧?”路远征瞥了他一眼,不屑表达地明明白白。 他又不是没当过爹! 石磊:“……” 他拽着路远征往旁边树荫下走了几步,“我跟你说了你得给我保密!” “你可以不说!”路远征并不想听。 “去年休假回去,我爸妈拉着我看大夫了!!!” 路远征纳闷地看了石磊一眼,不太明白就看个大夫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谁还没看过大夫? 随即从他夸张的肢体动作里,悟出了他看得是什么科。 路远征唇角抖了抖,握手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嫂子能怀孕,也不代表你病好了!” 石磊:“……” 石磊把手里的本子扔向路远征,路远征一把抄住,大步迈了回去。 “姓路的,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干什么?我又不用去医院!” 石磊:“……”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底下的人土地也丈量地差不多了。 “不闹了!说真的,这事要不你再问问嫂子的意见?” 路远征摇头,“咱一帮大老爷们还整不明白这么一块地?” “那倒也没这么无用!只是总感觉,以前每次嫂子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解决咱们莫大难题。” “你都说了是以前!最近我媳妇儿太忙了!”路远征摇头,把皮尺递给手下的人,跟石磊挥了挥手,“辛苦石指导再努努力!” “你去哪?” “回家陪媳妇儿!” 石磊:“……” “艹!我媳妇儿还怀着孕呢!” 他都还没陪媳妇儿呢! 话是这么说说,石磊还是老老实实带着人回营部。 因为,他现在不陪可以明天陪,明天不行,就后天,而路远征跟许问,又要再一次分开了。 路远征到家时,许问刚给小夏初脱了纸尿裤在那研究。 纸尿裤跟卫生巾比,除了形状也有很多其他的不一样。 小孩子皮肤更嫩更敏感,需要更多的呵护。 小夏初作为纸尿裤的实验对象,可以说受尽了宠爱也可以说受了罪。 第一次做好的纸尿裤,可能是材质的原因,小夏初竟然过敏了。 小屁股通红。 第二次倒是不过敏了,但是快一岁的夏初,尿量肯定跟小baby不一样。尿不湿吸收的速度不够快,小家伙尿裤子了。 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现在。 许问手上的拉拉裤已经很完美。 除了小夏初之外,岛上其他的小孩子也是许问的实验对象。 大大小小的孩子,男孩女孩,都一一测试。 再根据魔镜里提供的尿不湿尺码,反复修正,终于能达到批量生产的目的了。 许问洗净手,把夏初留在朱美珍这里,自己跟路远征回家属区。 只他们两个,一个孩子都没带。 “你什么时候走?”路远征开口。 许问侧头。 路远征半垂着头,一缕阳光穿过树荫照在他有疤的这半边脸上,添了一抹暖意。 好似下凡的战神有了烟火气。 没听见回答,路远征也侧头看许问,好看的剑眉微微扬起,似是有点困惑。 许问伸手比了个五,“路同志,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是这个问题你从昨晚到现在已经问我五遍了!” 路远征不说话了,薄唇紧抿。 “这么舍不得我,要不然你跟我走好了!”许问朝他勾勾手指。 路远征轻叹一声,“我当然想。这不是身不由己?” 许问失笑,停下脚步,也拉停了路远征。 在路远征困惑的眼神中,她踮起脚双手捧着路远征的脸,用力搓了一下,“路同志,不是吧你?你天天满世界跑我说什么了?我就是回趟学校而已,你看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其他男人私奔了呢!” “嘶!”路远征抬手在许问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什么话也敢说!最近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第301节 许问咯咯地笑。 他不是最近太惯着她,他是一直惯着她。 原本以为还是得许问目送路远征跟着长江号离开。 谁知道算算时间还得她先离岛一步。 倒也没什么大事,她这一级是自恢复高考以来,最特殊的一级。 其他高考都是夏天,毕业季也是夏天,论文什么都是春季。 但许问这一级高考,是唯一一次冬季高考。 高考在冬季,开学在春节。 他们的这一级的时间总跟其他年纪不太一样。 人家暑假升学,他们是寒假。 往往大学最后一年除了准备论文往往就需要实习。 许问这次回去,除了交论文就是为了宣传自己厂里的尿不湿。 不过她的事也没那么急。 “我总归是得过完女儿的生日再走!” 一岁生日在魏庄还是蛮重视的。 现如今,许秋石跟朱美珍就是他们俩唯二的长辈,肯定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路远征是知道这个答案的,并不意外,也不满意,咕哝道:“左右不过这两天!” “要不然呢?我再等几天等你先走?” 路远征想了想,摇头,“算了,还是我送你吧!” 仔细想想,虽然每次都是路远征离家久,但她也没送过路远征。 要么路远征趁许问睡着,半夜偷偷走。 要么跟过年那会儿一样,他把许问送离岛上,再自己走。 正因为知道送别的滋味过于难受,所以一直舍不得让许问尝这苦。 “既然这样,那就痛痛快快享受当下,不要老想要分开的事!咱俩也不是第一回 分开。” “可是今年在一起的时间真心太少!”路远征轻叹一声。 八一年都快6月了,他们俩一共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个来月,再分开,恐怕又是半年起步。 “你要这么想的话,早晚得愁成一个小老头。人要活在当下!”许问说着绕到路远征身后,纵身一跃,跳到他背上,软着嗓子撒娇,“我脚疼,你背我!” 路远征虽然没防备,但是下盘特别稳,稳稳地立在原地,等着她跳到自己背上,长腿缠在自己腰上,才伸手从后面托住她。 手不安分的在她臀部捏了两下,“你这里是不是大了点儿?” 惹得许问抬手拍他,“生了孩子都会大好吗?!” 这是常识。 路远征笑。 笑得许问两手拽着他的耳朵往反方向扯。 两个人笑闹着往家走。 突然路远征神色一变,只来得及把许问往旁边一扔。 等许问爬起来,已经看不见路远征的影子。 “路远征!路远征!”许问着急忙慌地起身四处喊。 “我没事。”路远征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许问:“……” 这是掉到陷阱里了? 这个认知让许问稍微冷静了一点儿。 毕竟掉到陷阱跟消失是个两个概念。 她仔细在地上找了找,才找到机关所在。 好不容易掀开盖子,见路远征两手撑在挖出的洞上,下方都是利器。 许问没有逞能要去拉路远征,连忙让开地方。 路远征三两下跳了上来。 许问仔细看了看他,不像受伤的,这才放心下来。 “谁在这里弄得陷阱?” 路远征摇头,“不知道。看着陷阱还是刚挖的。估计不知道岛上谁无聊弄来抓野兽什么的。” “可岛上有那么多小孩子,这要掉进去可怎么办?” “估计是那些渔民里有人想捕猎。”你在这里看着,我叫人来处理。” 说是叫人路远征也没走远。 他脖子上一枚哨子,吹了几下收了哨子,让许问等着,自己就走了。 过了会儿,一连长带着一队战士过来。 许问把事情经过说了,一连长带人平了陷阱,并且下令让他的人在附近搜索,看是否还有其他陷阱。 许问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回木屋了。 5月下旬,于北方城市是春末夏初,于彩虹岛而言已经是盛夏。 折腾这一遭,身上汗哒哒的,许问便先去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路远征也回来了,光着背在茶几前喝水。 “查到谁弄的了?” 路远征点点头,目光却不离许问周身,“就几个熊孩子想体验打猎。你也认识,就是娄家那几个孩子。” 许问:“……” “打猎?”这是什么原始的生活习惯? 路远征食指在眼尾轻轻摩挲了下,“他们这个民族确实比较原始。很多生活习惯也是。你放心,我已经跟他们族长说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许问坐在沙发椅上,抬手拿着毛巾擦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道:“想改变这种情况,不能只靠族长约束,还是得从思想上改变他们。简单说,得让孩子们上学。” 路远征点头,“咱俩一样的想法。不过,让他们上学可能也不是很容易。” “因为穷?”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光因为钱。主要还有语言上的不同以及文化底子上的不一样。” 穷,肯定是最大的原因。 即使岛上的小学不收学费,那课本总得自己买。 当然,现在渔民也不算太多,适龄的小学生不过二三十个,免费提供课本也不是给不起。 问题是,是给他们也不会让孩子来上课。 因为即使不要钱可以上学,那也还耽误孩子做饭干家务。 再大点的都能跟着下海捕鱼。 资助上学,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事,对渔民们来说,说不定都还是负担。 另外就是路远征说的这样,他们的语言有点不通,听普通话问题不大,但是说和写难度太大。 就许问见过的娄家仪,明明已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真要写字读书恐怕比不过冬生。 这样的孩子,插班跟不上,从一年级开始读年龄又过大。 “不管怎么样。你把人带回来了,就是彩虹岛上的百姓。你们还是得负责。” 路远征闷声嗯了一声,又自嘲地扯扯嘴角,“我想负责的人太多了!到最后我连自己的妻儿都没能负责。” 许问把毛巾往他身上一丢,“咱们说好了,不许再说这种丧气的话!好好珍惜当下!” 路远征从善如流的点头,“你说的对!既然只争朝夕,那让为夫现在好好尽尽责任!” 他欺身压向许问。 许问忙伸直胳膊推他:“不行!你还没洗澡呢!” “一会儿再洗!”轻笑了一声,勾开许问的浴巾,“你洗了也白洗,何必呢?!” 许问:“……” 夏初的周岁宴是在鹏城办的。 确切地说,一天办了两回。 晚上彩虹岛也还有一场。 其实,许问跟路远征商量的是,尽量不扰民,就跟许家一大家子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就算了。 为这事,许闻还专门闭了一天店,做东挑了一家好酒店要了个包间说给他外甥女儿过周岁。 许望给夏初亲手缝制了一套小公主裙,粉粉嫩嫩,层层叠叠的特别漂亮。 许问给夏初扎了个丸子头,戴上一个小皇冠。 许望做女装认识的有钱人多,还给夏初买了一个大大的双层蛋糕,蛋糕上面有个白雪公主的奶油画。 许切、元宝、冬生、春生都巴巴地望着蛋糕。 冬生其实不咋馋蛋糕,因为以前许问经常做。 “那你还流口水!”元宝嘲笑冬生。 “我麻麻太忙了,已经很久没做过甜点了!这次夏初生日她都没有做。”冬生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 以前他生日,许问都会给他做蛋糕的。 第302节 去年冬天也还有。 没想到夏初才周岁就已经没有蛋糕了。 感觉妹妹比自己还可怜! 许秋石跟朱美珍则忙活着让夏初抓周。 抓周才是周岁宴的重头戏。 老俩也不知道从哪攒了这么多抓周用的东西。 许问看见还有渔民织网用的梭子。 许闻探头看了一眼,也表示十分惊讶:“爹娘,你俩去彩虹岛拾破烂去了?” 这满满一地,什么乱七八糟都有。 大多数一看就是捡来的。 朱美珍轻拍了许闻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彩虹岛上缺这少那,我跟你爸咱这些抓周的东西攒了好几个月呢!要知道来鹏城过周岁生日的话,我们就不这么费劲了!” 许问连忙把附和许闻的话咽了回去,还朝许闻翻个白眼,“就是!哥,你这么能这么不懂爸妈的良苦用心呢!爸妈这叫隔辈爱!” 许闻:“……” 明明刚才许问不是这么说的。 吃了闷亏的许闻转脸朝路远征告状:“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 路远征只回了一句,“二哥,她姓许!” 许闻:“……” 许问掀了掀眼皮,问路远征:“我姓许,然后呢?” 路远征连忙竖起拇指,“特别贤良淑德!特别漂亮大方!是个好媳妇儿!” 许问白了他一眼。 许闻也切了一声。 许切耳朵动了动,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 他似乎听见有人叫他?! 许秋石跟朱美珍懒得理这几个儿女瞎贫,认认真真地在包间的地毯上把他们搜罗的代表了三百六十行的物品一一摆放在布包袱上。 确实有很多旧物品,但是同样也有很多新的。 比如许问的戒指。 还有纸笔都是新买的。 摆好后,路远征把小夏初放在这堆物品中间。 “选一个你最喜欢的。”许问给夏初解释游戏规则。 小夏初想了想,拿了一盒火柴。 一家人傻眼。 这什么意思? 将来要当伙夫吗? 还没等想明白,小夏初转手把火柴塞到了路远征手里。 路远征一愣,随即抱着夏初,亲了下她的小脸蛋,一脸得意:“还是我闺女疼我!” 小夏初没怎么搭理她爹的热情,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转着圈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 挑了支笔,送给了冬生。 挑了一枚钱送给了元宝。 挑了一个玩具给了春生。 挑了一朵鲜花,别在了许问头上。 …… 第179章 许问忍不住了, 抬起胳膊肘捅了下路远征的肋骨处:“你闺女这是几个意思?” “多明白?这些抓周物品是她的所有物,她在跟大家分享。” 许问:“……” 她翻了个白眼。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纳闷。 小孩子都不怎么按牌理出牌, 这个正常,她纳闷的是,就算都是她自己的, 总也有个远近亲疏吧? 许家其他人, 还没许问两口子了解夏初,都兴冲冲地接了礼物然后乐呵呵地等着夏初选自己的礼物。 可能大家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还在纷纷夸小夏初有礼貌懂分享,最重要的是,记得清家里每个人喜欢什么。 “这孩子, 比她妈有良心的多。”许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 “她记得咱们每个人的喜好!不愧是我我外甥女!没白疼。” 许闻以前在家不怎么喝酒的, 在鹏城天气潮湿, 加上劳累过度, 往往会关节疼, 现在会经常喝点小酒。 只小酌,不闹事。 许望捏着手里的绣花针, 先象征性的在许闻面前晃了晃,以示威胁,然后凶巴巴地训他:“怎么说话呢?人家问问亏待你了是怎么?你夸小的就夸小的,不要踩大的!好像许问不是你心疼到大的一样!” 许闻:“……” 是,许问是他最疼的妹妹。 但是可能隔辈, 不是,下一辈更亲一点儿? 结了婚的许问当然没有奶娃娃夏初招人稀罕。 许秋石手里是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了一点土。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也都满是笑意:“这丫头真聪明!这么小年纪就回来事!确实是比她妈强!她妈这么大的时候, 也就会玩个泥巴。” 许问:“……” 白眼恨不得翻上天,夸她女儿她是很开心没有错,但是拉一踩一也没必要吧?! 她不要面子的吗? 她曾经也是许家的小公举! 路远征本想张口维护下许问,想了想又闭上嘴。 没办法,这种场合,他才是真正的人微言轻。 就怕一开口护不了许问,还得搭上自己。 朱美珍手里被塞了一件兜兜褂,她翻来覆去打量半天,也没弄懂,“这什么意思?她是觉得我喜欢看孩子还是觉得我喜欢做饭?” 兜兜褂是魏庄的方言,其实就是饭兜。 正说着,小夏初又拿了一张纸币交给朱美珍,从她手中扯走兜兜褂扔到一边。 朱美珍立刻眉飞眼笑,在小夏初额头上亲了一下,“还是我家夏初疼我!这是让我掌管家财呢!” 许问生怕一会儿大家反应过来,连忙柔声哄劝:“夏初,不是让你给大家挑礼物!是想让你在这一堆礼物里面选一个你最喜欢的。这一堆也不是大家送给你的礼物。不需要你一一回礼。是想看看小夏初自己最喜欢什么。” 夏初站在原地,睁着乌黑的大眼,看着许问眨巴眨巴,似乎有点吗难理解。 路远征在夏初头顶轻轻按了一下,“闺女,没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话夏初听懂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咯咯地笑。 一边笑一边摇摇晃晃四处走,小脑袋扭来扭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众人谁也不拦也不扶,就看着她自己在一堆“障碍物”里转圈。 很快夏初看见了自己的目标,她直奔朱美珍随身拎着的大布袋,从里面扒拉出自己的小枕头,往地上一放,躺了上去! 许家众人:“……” 路远征:“……” 许问:“……” 大家十分疑惑,“选枕头躺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自己解读不了,也不只能指望夏初自己解释,只好回头看许问和路远征。 知子莫如母。 他们当爹娘的总该知道吧? 路远征食指蹭了下鼻尖,移开视线。 他能解开最复杂的对战阵型图,但是实在解释不了闺女这迷惑行动。 许问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吞了下口水,开口:“或许,她想要一个能躺平的人生!” 路远征:“……” 许家众人:“……” 中午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到下午散场的时候,也不过才两三点钟。 许问陪着朱美珍逛了会儿街,买了些彩虹岛上没有的水果蔬菜。 许秋石则趁机去买了一堆的农具和各种盖房子用的工具。 他石头采的差不多了,最近就打算开始盖房子。 许闻一听,张罗着给许秋石买了很多砖瓦,送到船上。 许秋石没有儿女们这么大的志向,就想着住自己的房子,种自己的地,再有多余的能力就给儿女们打打下手。 朱美珍也不缺什么,说是买东西,多数还是为了孩子们。 第303节 去了商场,开口就是“许切说喜欢吃这个!”“冬生说喜欢那个玩具!” 拉拉杂杂买了一堆,就是没有她自己的。 许问看不下去,主动张罗给朱美珍买了一些。 还给她买了一个随身听。 朱美珍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村中年妇女,其实没什么特殊爱好。 也就听听戏。什么越剧吕剧的。 逛了一会儿,就决定各自打道回府。 许望许闻两家都有各自的店,不能一直陪着,所以大家把路远征他们送到码头后就地解散。 路远征跟许问到彩虹岛的时候看见沙滩上乌泱泱的一片人,有点傻眼。 许问跟路远征这才知道,大家准备了给小夏初过周岁生日宴,等他们一家人回来开席。 路远征把石磊拉到一边,“我记得跟你说过。不在彩虹岛上给我闺女张罗了。” 主要觉得影响不好。 热闹倒不怕,生怕大家送礼。 再说彩虹岛上现在人越来越多,不管是打工的还是渔民加起来也都两三百口子人。 这么多人聚集在沙滩上,万一喝点酒什么的,再出现聚众斗殴,处理起来会麻烦。 他们到底是民不是兵,真要管起来有点束手束脚。 官兵们一声令下可以禁酒,他们却管不到人家老百姓。 那些渔民都是他们从海盗手里救回来的,人家为了救命之恩也会过来。 至于那些打工的,都是许问从老家带来的,肯定也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心思过来参加。 大家都一定不会空手。 就是因为这样,许问跟路远征才不愿意在彩虹岛上给闺女办周日宴。 人多是非多,而且劳民伤财。 他们不想把给女儿庆祝生日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变成一场社交晚宴。 石磊也愁,“我知道你惦记什么,我也觉得这事简简单单最合适。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别说那些欠你跟嫂子恩情的百姓。就是咱们的官兵也喜欢你们一家子,非愿意给小夏初庆祝一下。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首先,今天这场宴席中食物的花费,你和营部各掏一半。不允许任何人送现金或者值钱的礼物。超过十块钱的礼物一律驳回。 另外,我把兄弟们打散了一部分,让他们穿着便装混进人群里,时时刻刻注意动静,以防意外。 再说,这顿饭早早晚晚也得吃。 都说军民一家亲。咱们的人还好说,都是讲规矩的。你刚带上岛的这么多渔民,由于种种原因,到现在一直沟通困难。他们的族长除了你谁都不认也不服管。 说是归了咱们岛,跟来做客的差不多。一直活在他们那个固定的圈子里。 以后都要一起生活,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正好借这个机会多跟他们交流一下。” 路远征点头。 主要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 用干部的身份,压着大家散了? 这不现实。 许问也头疼,头疼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招待大家。 不是她矫情。 三五亲人小聚是件没事。 但是成千人聚在一起,为一个孩子过生日。 就有点过了。 不能说谁也不认识谁,最起码各个群体之间相互不熟悉。 这样的饭,许问怕大家吃了会消化不良。 许秋石跟朱美珍两口子见状,借口很累,回了自己的住处。 至于许切他们三个半大小子是不会累的。 他们这么大年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 上岛后看见这么热闹,又蹦蹦跶跶跑去玩了。 许切跟元宝现在在岛上也混的很熟,除了他们三个铁打的兄弟团之外,也都有各自年纪相仿的小朋友。 所以一上岛,互相做个鬼脸,默契的弃对方而去。 冬生同学肯定第一个找的就是豆豆,巴巴地献上他从鹏城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路远征跟许问哪也不能去。 路远征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媳妇儿,站在人群前面……讲话。 无非是一些场面话,就是感谢大家捧场,来了就吃好喝好之类的话。 官兵们都不是第一回 这样吃饭,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被许问带上岛的老乡们,倒是第一回 参加这么多人的宴会。 宴会上还有这么多的鸡鸭鱼肉。 一个个吃得很开心很兴奋,纷纷聊天。 要知道在公社的时候,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肉,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吃得这么痛快。 这些打工的人普遍年纪不大,如今基本都在许问的尿不湿厂里上班。 如今尿不湿厂刚开始生产,订单不多,也不需要倒班,就每天八小时工作制。 比在家里种地轻快的多。拿到手的工资却不比在家里少。 大家都觉得除了偶尔会想家之外,一切都很好。 说笑中也流露出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 许问跟路远征过来时,大家纷纷送上自己的小礼物,说些祝福的话。 这些小礼物基本都是大家亲手做的,不值钱但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许问带来的人里女孩居多,年纪又都不大,各个心灵手巧。 说实话,她们这样送礼物,许问收起来压力还小些,就怕那些送真金白银的 但是,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两个人都快敬完这一茬了,突然夏初怀里被塞了一个大红包。 许问看过去,是他们桃源生产队的来喜婶子给的。 许问忙把红包还给她,“来喜婶子,这个我真不能收!事先就说好了不会收红包的。” 来喜婶子当然来回推搡,“那是他们当兵的不让给,咱们那边可没说不兴给红包。孩子过周岁是大事呢!这离家千里,身边跟着的都是小孩,就我年纪大,她们能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不是?” “婶子,话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谁懂事不懂事的问题。咱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觉得咱们魏庄公社的人都很好。要不然,我也不能邀请你们来彩虹岛不是?但是,一码归一码。交情好,咱也得按规矩办事不是? 如果现在戳在魏庄,你给了我也就收了,但是在彩虹岛真不行。我男人在这里是干部,他们单位有规矩,不能收礼。” “公是公,私是私,两码事嘛!”来喜婶子还是执意想让许问收了红包。 同桌的玉秀嫂子实在听不下去了,翻个白眼,“来喜婶子,你就别难为人家问问了!人家闺女过生日是件大喜事。你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你这十块钱的红包,背处分吧?” 许问:“……” 这红包看厚度,她以为最起码一百块。 离许问最近的一个女孩,大约察觉许问的眼神,小声道:“我们看着她包的,都是一堆毛票。最大的也就是一块的。” 许问低头看向说话的女孩,她已经羞得低下头,仿若刚才听见的话是许问的错觉。 不过许问也没细究,趁来喜婶子被玉秀嫂子缠着,忙把红包塞回来喜婶子怀里,拉着路远征奔向下一桌。 路远征明显没见过这种阵仗,一头雾水,频频回头。 “别看了。我前几天开会跟他们说现在厂里能正常生产了,但是我需要外出一段时间,所以得从她们之间选两个小组长出来。来喜婶子这是跟我示好。” 路远征:“……” “那她应该好好干活表现啊!”十块钱的红包,说行贿数额有点小。说示好似乎又有点大。 “她要是能好好干活,这会儿就不会出现在彩虹岛上了。你没发现我带来的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十八岁左右的女孩。 这些女孩往往再过两家就要出嫁了,横竖都是别人家的人,所以家里都趁她们还在娘家送来赚点钱补贴家里。像来喜婶子这样年纪的,她是独一份。” 这回路远征懂了,“她好吃懒做被家里丢出来的?” “倒也谈不上。不过她干活喜欢偷奸耍滑。她婆家人顶看不上她,所以她婆婆才把她打发到我们这里来。至于送礼……我估摸着她的工资都得寄回去,手里的零花钱不算多,又想要面子,所以就换成零钱包上了。” “其实,十块也不算少。” 对百姓来说,十块可不是小钱,这十块钱能买五六斤猪肉。 “买一个小组长的话就不多了。” 路远征:“……”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忍不住感叹:“女人呐!就是麻烦。就给孩子过个生日吃顿饭,还有这么多门道。” 许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说谁麻烦呢?今天过生日的也是女人!” 路远征:“……” 路远征拥着她往前走,“我哪敢说你。说她们呢!” 心里却想,难怪许问坚持不在彩虹岛上办夏初的生日宴,确实很麻烦。 魏庄公社的打工团队见来喜婶子在许问这里送礼碰了软钉子,一个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都暗暗嘲笑来喜婶子。 来喜婶子不服气,“你们不用笑!论年纪论阅历我也是咱们这些人里最有资格的。她许问还叫我一声婶子呢!小组长肯定有我一个。” 玉秀嫂子不买账,瓜子皮一吐,不客气地出声嘲讽,“生产队那驴老了都会退休!干活的都喜欢青壮年,谁稀罕心思不正的老货?人家问问只是叫你一声婶子跟你又没半分亲戚关系。否则要这么算的话,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桃源生产队里多数是杂姓,关系稍微有点乱。 第304节 像玉秀嫂子一样,许问得管她叫嫂子,管来喜家叫婶子,但是来喜家那边却得管玉秀叫姑姑。 街坊邻居平时各有各的论道,一个称呼真不代表是亲人。 眼见这俩人要吵起来了,小姑娘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另外一个年长点的,沉声道:“好了!吵什么!嫌今晚丢人丢的不够?都是一个公社的,出来了就代表的是魏庄人。在外人眼里咱们就是一家人。为个小组长看看这几天你们明里暗里又争又吵的丢人现眼!先不说你们能力怎么样,你们跟许问打交道是第一天吗?觉得她会在乎你们谁是婶子大娘谁是姐姐嫂子吗?勤快点干好活比什么都强! 来,往那边……你们看看人家那些渔民!人家那才是真团结!” 大家目光齐刷刷地移向渔民坐的那片位置。 他们男女老少一两百口人都挤在角落里,存在感不强。 路远征跟许问正好牵着夏初到渔民们跟前敬酒答谢。 这些渔民的结构被海盗强行清理过,最终活下来的全都是最年富力强的劳动力。 像娄家仪他们虽然看起来瘦弱,年纪略小,力气也不够大。可他们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只会变得越来越有劲儿。 而且娄家仪已经算是这些渔民里年纪比较小的渔民了。 这就是海岛留下他们的理由。 这些人里没有老弱病残。 或许曾经有,但是都被“处理”了。 他们其实是算是一个家族,叫娄族。 最起码按照他们的生产和社会组织来说应该算家族,不过他们自己不这么称呼,他们叫“纹茂”。 族长也不叫族长,叫畏雅,一般是由族里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人当。 但,他们这些一族人,流落在外被欺凌的很惨,老族长早没了。 新任的族长算是这些渔民里的长者,实际上才五十岁叫娄汉山。 跟许问见过的娄祥生是兄弟关系。 他身边坐着自己的妻子骆香芹。 路远征朝族长道了谢,“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女儿的生日宴!” 族长连连摇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 许问像是听天书,十分嫉妒为什么路远征就能听懂。 “族长说,是我们应该谢谢你们。因为路大哥,我们这些人才获救。要不然现在我们早就葬身鱼腹了。” 许问低头,见娄家仪盘腿坐在她附近,给她充当翻译。 娄书杰看看许问,再看看族长,想了想,挪过来,小声跟许问道歉:“对不起!” “嗯?” “那陷阱是我弄的。听说,差点伤到你!” “哦!没关系。不过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哦!我知道男孩子都特别有勇气,喜欢打猎也不是坏事。但是在岛上不行! 首先这里有很多很多比你小的小朋友。你那个陷阱很可能会害他们没了命。 其次,彩虹岛上早就被那些兵哥哥们清理过好几遍。这岛上不光没有能供你打猎的野兽,也没有毒虫毒蛇之类的。” 娄书杰一脸内疚地点了点头,再次重复:“对不起。” 许问刚想说没关系,就听见娄家仪着急忙慌地解释:“问问姐姐你不要生哥哥气!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着能打到野兽卖了换钱给月月姐买点药。” 许问一怔,“月月姐是谁?生病了?” “月月姐是杰哥的未婚妻!她前几天生病了。” 许问:“……” 娄书杰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未婚妻? 不过这不是重点。 “那你月月姐现在好了吗?生病了可以去找部队的医生看病。” 娄家仪点点头,“现在好了!是路大哥找大夫来给看的。” “下次像这样的事,不能自己瞎耽误,要第一时间找医生。假如……我是说假如,就算你们计划顺利,捕捉到猎物,那你们想过去哪里卖吗?就算知道,等卖了再换回钱什么都耽误了。所以务必要先去看医生。” “可是我们没有钱看大夫才会想赚钱的。” 许问:“……” 好像是这样。 “一般是这样没错。但这里是彩虹岛。有保护百姓的军人,部队里也有医生,他们会想方设法先保住大家的命!至于钱,在彩虹岛是排在命之后的。” 娄家仪似懂非懂,只明白一件事:“解放军叔叔真好!” 娄书杰再次开口,“我也要当兵!” 许问看他,眼神比上次还要坚定。 旁边路远征还在跟族长聊天。 娄家仪跟娄书杰两个人给许问当翻译。 路远征主要询问族长一些他们部落的规矩、习俗。表示在之后的生活中会尽量尊重他们的文化,但是有些习俗得需要他们改。 许问听了半天,娄家这一族的风俗跟黎族差不多。 从家族成员的关系来看,一般分为两大类。 第一类就是血缘为基础来判定远近亲疏,听起来有点类似那种注重血缘关系的老豪门,就差分个嫡庶了。 第二种,就是除了血缘以外还有外姓加入。 就像现在的渔村。 除了娄姓之外,渔民之间也还有其他姓氏。 他们原来跟族长的关系,算是拜入门头,称呼是龙公和龙仔。 这种龙公和龙仔的关系,感觉有点像以前的地主跟长工或者说帮派中的老大和马仔。 不过按照族长的说法,经历这么多,他们之前也没有龙公龙仔,都是娄家人。 让许问意外的是,这么一个原始的生产关系里,女人却占地位不低。 像骆香芹,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跟娄汉山平起平坐,共同管理族人。 听说很多大事,都得由女人做主。 他们有一些特别有意思的风俗,甚至跟大时代的集体经济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比如互相合作,平均分配。 共同劳动,共同承担费用,一起防御外敌,同时也一起分享胜利和财富。 不过也不知道是两个孩子翻译的不到位,还是他们这个族系就是这么复杂。 拿耕地来说,对他们而言,耕地都能分好几种所有制。 比如家族共有,族里几户人合伙有,以及属于某一户所有三种。 当然这都是以前,现在他们并没有耕地,只能当渔民,能共有的只有海货。 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特别复杂的。 而且还有很多比较有特点的习俗,生产中更是禁忌颇多。 比如牛日,在这一天,不能让牛干活。 到鸡日,妇女们不能拔秧。 诸如此类。 男女分工也特别严格。 许问听得咂舌。 分工还好,就那什么牛日、鸡日、马日的。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里能好好干活的时间也没多少。 这样能致富吗? 寒暄了一会儿,路远征起身告辞。 之后,按照惯例,路远征陪他的战友们,许问带着孩子回家洗澡睡觉。 一直到睡觉之前,许问还在想那些渔民的事。 不管他们以前什么样,不管他们是什么族,来到彩虹岛了,那大家就都是岛上的人。 天天喊着“共同富裕”,这个共同里也得带上渔民。 不过许问也挺明白了,他们这个族其实挺排外。 不是说想对他们好就能融入他们的。 迷迷糊糊时,许问想,这该是石磊跟路远征他们头疼的问题,她为什么要惦记? 夏初生日刚过,许问就得北上了。 她没带夏初,但是带了好多尿不湿。 论文得写,生日也得做。 要不然拿什么养活那些岛民? 临分开的那天晚上,路远征话出奇的少,劲儿都攒着用在了某处。 两个人从楼下折腾到楼上。 谁都没提离别的事。 就是抵死缠绵。 最后,还是路远征认输,先开口:“等你回来,我应该也出门了。” 许问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已经懒得问他去哪了,“大概多久回来,能说吗?” 第305节 “计划是半年。” 许问连头都不想点了。 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 这话放在路远征他们身上也不假。 他们都是早早在年初就定下一年的计划。 1月干什么2月干什么,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八成的计划都能如约按时完成。 但,凡事总有例外。 像路远征上次跟长江号出去就是例外,更例外的是他们半路碰见海盗。 所以计划夭折,重新返航。 路远征想了想自己补了一句:“也很可能在百天内就回来!” “为什么?” “因为长江号吓到世界了!” “嗯?”许问来了几分兴致,动了下眼皮,实在太累,还是懒得睁开。 “卡亚号是艘伪装战舰!它看起来只是艘普通战舰,但是主要功能都是驱逐舰的功能。而且它是世界上当前最先进的军舰之一。”路远征顿了下,纠正自己,“曾经。曾经是世界最先进的军舰。现在最先进的战舰没有之一是长江号。” 许问久不看新闻,但是这事也略有耳闻,只喔了一声,“然后呢?” 路远征轻叹一声,抬手把她耳边一缕湿发拨到脑后,“能在世界上留下姓名的,谁又是傻子?长江号横空出世,意味着咱们的造的船跟鱼跃龙门一样,从寒门学子一跃成为人中龙凤。谁不侧目? 眼红羡慕嫉妒的就大有人在。何况,咱们还是仿制改良。 卡亚号的总设计师怀疑卡亚号图纸遭到泄露,目前正在国内大发雷霆,要求卡斯特给他一个交代。卡斯特和他的人也被怀疑通敌,听说日子极其不好过。” 许问事不关己,挠了下被路远征鼻息弄痒的地方,小脑袋往一边蹭了蹭,“闹呗!正好我们看热闹。” 连问一句路远征从哪“听说”的都懒得。 他说的这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听说的。 路远征捏了捏许问的鼻尖,“热闹没那么好看!不小心就得溅一身血。如果我们这回出去,肯定会遇上‘海盗’!当然,真海盗还是假海盗就不好说了。反正对方一定会想方设法证实,长江号是在卡亚号的基础上升级的。” “证实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也没证据。再说了,是卡亚号自己来彩虹岛撞上的,又不是我们上赶着去跟着卡亚号偷师学艺。” “在国际上,这事是不会有什么有争议的声音。他们做得不地道,又防反不够严被咱们钻了空子。但是有时候国家跟国家之间也没你想的那么大度。你是唯一一个上过卡亚号的人,他们很难不怀疑到你身上。” “怀疑呗!他们又没证据。” “我是怕他们来找你报复。” “报复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造船。长江号都下水了弄死我也没用。再说,彩虹岛上还不够安全?”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小心点儿。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你一个人北上。” “那怎么办?要不你别跟长江号了,你跟着我,给我当保镖!” “你当我不想吗?”他是身不由己。 路远征顿了下,突然支起身子,在许问脸上轻拍了两下,不让她睡,“醒醒!你说保镖,我想起来了!王斌他媳妇儿,叫什么木兰那个是不是就习武的?你北上带上她。” 许问拨开路远征的手,“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就一小老百姓而已。而且我是去做生意,我带个保镖像什么样子?” 声音越说越小,眼看着就进入了梦乡。 路远征却毫无睡意,越想越觉得保镖这个主意很靠谱。 于是,当许问准备离岛的时候,她最终不是一个人,身边真跟了木兰嫂子。 本来许问是不同意的,觉得有些夸张。 长期在和平的环境中生存,许问很难有路远征这样的危机感。 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但是路远征平时也很少坚持什么,唯独这件事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执念,非逼着许问带上木兰嫂子不行。 一开始他说服不了许问,就去找王斌。 王斌又告诉了焦木兰。 最后,许问其实是那个被赶鸭子上架的。 不过因为路远征这一闹,许问有点不敢带夏初出门。 她自己倒没什么,万一小夏初有个好歹,那绝对是他们不能承受的痛。 在彩虹岛上,绝对安全。 比起母女的相思之苦,还是安全更重要。 船渐渐驶远,嫂子看看跟望妻石一样渐渐缩成一小点儿的路远征,再看看许问,突然开口:“你不难过吗?” 许问看起来很平静。 许问耸耸肩,“难过能改变什么呢?” “我觉得依照你们学校对你的纵容,你其实也不必这么着急回去弄什么论文。反正路营他们没几天就要离开了,你们可以在一起多呆几天。” “人等不过时间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来不及等你去做。”许问摇头,“再说,他不想我送他,他会心疼。” 死过一次的许问,可以躺平享乐人生,但是绝对不会拖延。 想做什么一定会去做。 “啧!”木兰嫂子不想说话了,她就不该多嘴。 这腻歪的情话,听得她中午都不用吃饭。 “这两天一直很忙,都还没认真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专门腾出时间来陪我!”许问有点抱歉。 因为她,得让人家王斌夫妻俩分开一段时间。 焦木兰摇摇头,“天天在一起,再好的关系也会腻。正好,我也很久没能出门了,跟着你出头透口气还能长长见识,挺不赖!” …… 因为有正事要办,许问也没像以往带着冬生那样四处晃悠,买了卧铺票直奔京城。 路远征虽然还是营长,但已经是团级干部了,买个卧铺票很轻松。 其实许问都想直接买机票,不过手续有点麻烦,她不想等。另外也想着在火车上推销一下她的尿不湿。 她跟焦木兰两个人,每个人提着两个大大的编织袋。 这装扮在火车站经常见,往往是打工人的标配。 许问长得可不像打工人,娇娇贵贵,一身漂亮的衣裳,唯独这两个编织袋有点惹眼。 相比之下,木兰嫂子可就入乡随俗多了。 上身是王斌班长的海魂衫,下面一条深蓝色的棉线裤子,裤脚还是绑起来的,特别干练。 一手拎一个编织袋跟拎两块毛巾似的。 特别融入周围的环境。 到京城的这一路上,出了点儿事,让许问由衷感激路远征的贴心安排。 以前许问走南闯北,最次也是带着冬生。 只是带着冬生出门那会儿,她还穷,穿得朴素,坐得也都是硬座。 就那么一次,可能侥幸没遇见坏人。 后来出门一般都是跟路远征一起,还有许闻他们,总是浩浩荡荡一帮人,所以一路上也从没“碰见”过坏人。 毕竟路远征往那一站,就相当于门神。 这回跟焦木兰两还算年轻的女同志一起出门,威慑力低了不少,又睡得是有钱都难买的卧铺,自然吸引了一部分喜欢做“火车生意”人的注意。 许问就不用说了,这长相只能招危险。 至于焦木兰,许问不知道她功夫怎么样,但是人长得有点小巧。 个子倒没有特别矮,大约一米六左右甚至还出点头。挺瘦,一张娃娃脸。 反正就这么看的话,也不具备什么威慑力。 这样的两个女同志,情理之中的被有心人惦记上了。 第一天半夜,卧铺车厢。 还没睡着的许问突然感觉有人靠近。 一个手探到她脸上。 “啊!” 许问眨眨眼,她是想惊呼没错,但这声音不是她的,她还没来得及尖叫。 这声惨叫,动静过大,惊醒了整个卧铺车厢的人,以及列车上的乘务人员。 许问眼疾手快,把手电筒打开,入目是一张有点惨不忍睹的脸。 不是被揍的,是自己伪装的,但是伪装不太到位。 而且,在八十年代,竟然还有蒙面人! 图什么呢? 以前看电视剧和小说就纳闷,蒙面只蒙到鼻子那能管什么用呢?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认识的话,蒙着也没意义吧? 这哥们呲牙咧嘴的,脸靠在许问的床沿上,还在喊:“疼!疼!轻点儿!女侠饶命!” 许问:“……” 再然后,这人被带走,许问目光掠过围观人群,这人还有同伙不只一个。 焦木兰显然也这么想,不过她目光扫了一圈,拍了拍手,还笑了笑,“不好意思,父老乡亲们!学艺不精,没控制好力道,让贼吵到大家了!我替他给大家赔个不是!” 许问:“……” 第306节 你猜贼愿意被你代表不? 不过,焦木兰露这一手后,明面上的动静小了很多,但,身边一直没缺乏试探。 比如两个人坐在床边小桌上吃饭,忽然就来认亲戚的。 一口一个许问是她失踪多年的闺女。 也有人说她是自己自小失散的姐妹。 认闺女的是人贩子,认姐妹的是扒手。 都被许问她们送到了下一站的派出所。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到了京城。 焦木兰看着京城的出站口,长叹一声:“我总算知道路营为什么非要给你带个保镖了!开始我也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现在呢?” 第180章 “现在我觉得我有点自不量力!想着要不要往家写封信, 再叫个厉害的师兄弟过来!” 许问:“……” “别别别!就路上可能稍微乱一点儿,如今到了京城就好了!”许问忙摆手制止,“这可是所谓的皇城根下, 治安好着呢!” 不是她不识好歹,是这样实在有点过于兴师动众。 而且木兰嫂子可能因为性格的原因,比较雷厉风行。她说要叫家里的师兄弟, 如果许问不拦, 那么过两天一定就会看见凭空出现的师兄弟们。 木兰嫂子一想,也是, 都到四九城了应该没问题了。 这一路舟车劳顿,休息都休息不好,许问也没着急去学校, 带着木兰嫂子先去路远征他们单位所辖的招待所开了一间好点的房间。 两个女同志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 也有不安全隐患。所以在开房这事上, 许问从不小气, 每次都尽量挑好一点儿贵一点儿的酒店。 如果没有合适的酒店或者有更合适的招待所就住招待所。 招待所、宾馆、酒店都是有区别的。 招待所一般是指单位自营的为职工或者家属提供休息的场所, 一般来说只提供住宿服务, 吃饭也是单位小食堂。 比如他们在海城住的招待所就是李道明单位的。 许问在大院里住的就是路远征单位的招待所。 路远征他们的单位往上一级一级的推,推到最后就是国字开头的。 像他们在京城的招待所, 规模和待遇都很不错。 至于宾馆和酒店都是商业性质的,卖的就是服务,区别大概就是规模、消费等级等不一样。 另外,单纯的宾馆不提供餐饮,酒店是提供餐饮的。 所以论投资金额和服务, 都是酒店更胜一筹。 许问在鹏城如果落脚,喜欢住酒店,去海城喜欢住招待所。 在京城, 最好的当然还是招待所。 原因无他,皇城根下的八十年代,好的招待所比一般的酒店更舒服些。 两个人都是军属,拿着路远征单位的介绍信,住进了他们单位所辖的招待所。 这样两位女同志的安全、饮食都有保障。 到京城第一天,许问跟木兰嫂子两个人都好好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风尘,美美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已然是天光大亮。 第二天的天。 一大早,木兰嫂子见许问有点蔫,纳闷道:“问问嫂子,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许问摇摇头,欲言又止。 都是女人,有些话不用说很清楚,木兰嫂子就秒懂,“哦,想你家路营了?” 许问倏地红了脸。 跟性格比较直爽的嫂子打交道就是这样,指不定她会说句什么让你猝不及防的话。 虽然,事实大差不差,跟路远征也是老夫老妻,但许问还是会有几分不好意思。 许问跟路远征如今真是聚少离多。 每次分开的第一周都会浑身难受,抓耳挠腮还没半点纾解途径。 这种情况往往在一周后会好转。 不是说一周后就不思念了,但是会相对习惯对方不在身边,心里虽然也会想,但是不会挠心挠肺的惦记。 木兰嫂子没注意到许问的羞囧,她眉头一皱望着南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我家老王。” “抱歉!”许问开口。 因为她,木兰嫂子才会和王斌班长分开。 木兰嫂子摆摆手,“嫂子,你别总这么客气,我特别不习惯!再说,我一直心心念念盼着跟你出来见见世面。老闷在岛上可无聊了!不光无聊看我们家老王也不顺眼。 我们那地方有句老话叫‘远香近臭’。意思是人和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来往,会特别亲切。但是天天腻歪在一起,反而容易彼此腻歪,嫌弃! 我跟我们家老王最近大概就到互相看不顺眼的程度了。你不知道在家的时候我看见他随手扔袜子,或者放在桌上的垃圾不收拾会有多烦! 每天我都在跟老王放狠话说我想要回老家。 这跟你出来,才意识到烦他归烦他,跟想他并不冲突。也并不想回老家。看见他的时候是真烦,离开了也是真的想。” 木兰嫂子语速很快,说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不过,想他归想他,我还是愿意跟你出来!人多虽然有点烦但是热闹。而且,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从小做梦就想来京城!” 焦木兰凑到许问耳边压低了声音。 这阵势许问以为她要告诉自己一个什么惊天大秘密,忙侧了下身子,认真倾听。 “小时候看过一次电影!就□□前升旗那个画面,太飒了!所以我从小就喜欢当兵的。长大了我也想当兵但是身高不够!再后来愿望就只能变成嫁给当兵的。嫁是嫁了,我还是没能看见过□□前升国旗。 这次我终于能如愿了!” 许问:“……” 所以,你的惊天大秘密就是想看升国旗?还是说想嫁给当兵的? 哪个都不重要,反正都能实现或者已经实现了。 许问哭笑不得的点头,“今天起晚了,明天早晨咱俩去看升国旗。今天早晨咱们不在招待所吃饭,我先带你去尝尝京城的特色小吃。” “好呀!”提到吃,木兰嫂子更精神了,摸摸肚子,“火车上的饭太难吃了,正好,慰问一下我的五脏庙。” 跟木兰嫂子吃完饭,两个人先去许问的学校。 木兰嫂子进了学校,反而收起了咋咋呼呼,文文静静地陪在许问身边,惹得许问一直侧头看她。 木兰嫂子轻叹一声,“别看了!我很正常我没事。主要你知道吧?像我们这种半文盲对学校有本能的敬畏之心。何况你这学校它还是镶金镀银的!我尽量努力装得有文化一点儿,不给你丢人!” 许问失笑摇头,“嫂子,我总算知道王班长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不过你不用委屈自己,做自己就好,没关系的。” “真得吗?不会给你丢人吗?”木兰嫂子纳闷道。 “你怎么可能会给我丢人?比起我们这些只会读书的学生,你会武也很厉害啊!很多武术慢慢都失传了呢!” “这倒也是。练武又苦又累!能坚持下去的人越来越少,能练出名堂的就更少了。” 这么一想,木兰嫂子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自卑了,背脊挺直了几分,昂首挺胸的。 许问先去跟自己的辅导员打了个招呼,提出了想见校长的要求。 许问在京大就是一个传奇的存在,她不来上学,但是成绩吊打在校生。 就连辅导员一年也就见她这么一两回,见她主动来学校估摸着是有大事,想了想,表示会给她先去问问。 这么大一大学的校长不可能随时等着许问点招。 需要排队预约这点自知之明许问还是有的。 很辅导员约好第二天再来,然后许问就离开学校了。 接着许问带着木兰嫂子去找了一位故人。 这位木兰嫂子也见过,就是谭长林。 谭长林那单位保密要求还挺高,想见他也是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和不短时间的等待才见到他。 谭长林看见许问的时候明显受到了惊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老朋友!怎么?不欢迎?” “不不不,太欢迎了!你等着,我回去请个假带你们吃饭。” 谭长林请假倒是挺快,没多久就出来了。 这会儿差不多也到了饭点。 京城嘛!好吃的确实不少,但是全国知名的无非还是烤鸭和面。 三个人点了四个菜,以及一人一碗炸酱面。 木兰嫂子专心吃饭。她没来过京城,也没吃过这些,特别新奇,吃得津津有味。 许问每年都来,上辈子也没少吃,所以对吃的不是太感兴趣,主要跟谭长林聊天。 “哎呦!我都差点忘记你还是个在读大学生这回事了!”谭长林一拍脑门,“不过……” 他狐疑地打量许问,“以你的能力,写个论文也没必要特地千里迢迢从彩虹岛赶过来吧?” 他不觉得写一篇毕业论文对许问来说有多难。 “我也需要导师辅导啊!”许问睁眼说瞎话。 谭长林嗤笑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这一笑把态度表达的淋漓尽致。 第307节 “行吧!那我说实话。我是来做买卖的。”许问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出几片单独包装的尿不湿,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谭长林好奇地拿起一片,反复打量。 上面的字很大,谭长林也认识,“尿不湿?” 虽然不清楚尿不湿具体的意义,但这三个字已经很点题了。 “对,主要用在婴儿身上的,后面也有详细的使用方法。”许问为了怕很多人不识字看不懂,还特意请画画厉害的嫂子,画了很详细的图画教程。很卡通很卡爱的简笔画。 谭长林:“……” 图画也好,字也好,他都能看明白。 问题是…… “我一个单身未婚男青年,你给我送尿不湿?”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谁给你了?这东西可贵着呢!是让你帮忙送给你身边已婚且恰好有娃的同事。让他们试用一下,最好能给些反馈。我跟你说,这可是带娃神器……” 许问絮絮叨叨讲解了半天尿不湿的好处。 听得木兰嫂子都有些激动,恨不得回去生个孩子来玩。 但是,理工科出身的谭长林依旧保持着理智,兴致缺缺地听着。 等许问说完,只开口说了句:“你就直接说让我帮你卖尿不湿就是了!何必说这么多?!” 许问:“……” 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希望你能如实转达给我未来的客户!” 谭长林:“……” 合着他就一个传声筒? 谭长林这职业放到未来妥妥得也是高收入人群,他的同事都有足够的消费能力来尝试新鲜事物。 尿不湿这东西虽然说是一次性消耗品,单买一片也没多少钱。 可,架不住使用的时间长啊! 零到三岁的孩子基本都会用。 所以,一个买家带来的订单累计起来也不是个小数。 许问眨眨眼,“当然不是!我是这种利用朋友的人吗?” 谭长林呵了一声。 “你是不是这种人我不知道。但是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使唤我倒是越来越顺口。关键使唤完我也没见你做些什么朋友之间该有的表示。” “怎么没有?”许问不服气地辩驳,“我今天这不就是来请你吃饭的吗?” 谭长林:“……” 半晌只挤出一句:“那我今天可得多吃点儿。” 毕竟身为一个男人,在自家门口,被远道而来的朋友请吃饭是件挺新鲜的事。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不可爱。”许问摇头晃脑说完,才说出来的真实目的,“行吧!卖尿不湿确实是捎带脚的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我想做卫星电话!” 谭长林怔了一下,随即眼睛瞪得像铜铃,看了许问三秒钟之后,眼睛翻得只剩眼白对着许问,同时嘴里嗤道:“你咋不上天呢?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卫星电话? 先不说卫星的事。 单单就电话。 现在能用电话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几个能装得起私家电话的? 更别说什么卫星?! 卫星啊! 那是太空中的东西。 是普通人能玩得吗? 许问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野心是真大啊! 这口气更大! 都不能用吹牛皮来形容的大。 以至于谭长林嘲笑她归嘲笑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我是认真的。”许问正色道。 “你知道什么是卫星电话吗?” 许问点头,“当然,就是基于卫星通信系统来传输信息的电话。” 谭长林顿时有点牙疼,“你为什么能用‘今天吃油条还是吃包子?’的语气,说出这么天方夜谭的话呢?” 这回轮到许问翻白眼,“这才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明明卫星电话在几十年后已经是件很普通的事。 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用无线通讯跟卫星通讯都是打电话,没什么太大区别,也没人会大惊小怪。 “卧槽!”谭长林蹭一下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许问,仍旧不太敢相信,“你是认真的?” 一直在埋头苦吃的木兰嫂子在谭长林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像只突然炸毛的母狮子,一只胳膊横在许问跟前,一直手捏着筷子,眼睛警惕地看着谭长林。 大有下一秒就把筷子插进谭长林眼中的架势。 许问:“……” 谭长林:“……” 许问忙拉了下木兰嫂子,“嫂子,别激动!他真是我朋友。只是可能我说的事情有点吓到他,他才失控!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 谭长林更失控了,声音因为过于震惊都有些劈,“许问,你现在竟然出门还带保镖?!” “你才是保镖!”许问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这也是彩虹岛上的军嫂。怕我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特意陪我过来的。” 谭长林深吸一口气,又再深吸一口气…… 木兰嫂子疑惑地问许问:“这人看着瘦瘦弱弱的有点不健康,不会是要犯病了吧?”抖成这样?! 谭长林:“……” 一口气梗在胸口,更郁闷了。 许问轻笑摇头,给谭长林反应的时间。 倒是木兰嫂子依然警惕地看着谭长林,“不就说个电话,他至于激动成这样?” 电话虽然稀罕,可也没这么夸张吧? 她一个小武馆里出来的,都见过电话,不光见过还用过。 以前跟王斌还没结婚,王斌也没调到彩虹岛的时候,她还时不时用公用电话给王斌打电话。 几分钱一分钟,也不算贵。 听许问的意思,这个谭长林不像是出不起几分钱的人,至于激动成这样? 谭长林不是没看出来木兰嫂子的鄙视,他受惊过度,实在不想跟木兰嫂子一般计较。 但,木兰嫂子这人比较单纯,心思都写在脸上,谭长林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对木兰嫂子开口,“你知道她……”他指了指许问,“要做什么吗?” 木兰嫂子看谭长林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跟关爱智障一个感觉,语气悲悯:“知道啊!她不说了吗?她想做电话。” 虽然不太清楚,许问为什么要做电话,但是电话也不是啥稀奇东西,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毕竟许问还能直接打印工厂呢! 谭长林又感觉自己一口气要上不来,喝了一口茶压了压,从牙缝里往外挤:“她不是要做电话!她是要做卫星电话!” “那不还是电话?”木兰嫂子眨眨眼,十分不解。不就比普通电话多了两个字。 谭长林:“……” 他不想说话了。 许问含笑替他解释:“卫星电话和普通电话不一样……就比如,我想要的是你在这里打电话,王斌班长也能接到。” 木兰嫂子了哦了一声。 许问心想,不愧是学武的,看人家这心理素质多强。 谭长林目光也狐疑地看向木兰嫂子,怀疑她是不是没听懂? 三秒过后。 “我去!”木兰嫂子一下站了起来,拉着许问的手,语气比刚才的谭长林还激动,“嫂子是真的吗?咱们在这里打电话,岛上就能接到?真得假的?” 谭长林:“……” 许问:“……” 这反射弧可够长的。 谭长林心理平衡了,突然觉得许问语出惊人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了。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 木兰嫂子还在激动,“问问嫂子,这事要能做成!那你可就是咱们女人中的这个!” 她竖起拇指活动了一下。 “嫂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武馆来咱们岛上吗?就因为那会儿我们家老王说,等他换到岛上,可能就一年也跟我打不了一次电话。不光打不了电话,地方偏的都不知道信能不能寄到!哎呦喂!给我吓得,我就千里迢迢来彩虹岛了。 虽然彩虹岛比我像的好了很多,但是确实太偏了。至今咱们岛上也没部电话……” 谭长林有点听不下去,打断她:“你知道卫星电话……总之,这么厉害的东西研究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跟你男人打电话说情话的?” 还不等木兰嫂子开口,许问先点头,“对啊!我想做卫星电话就是为了给我男人打电话!” 第308节 谭长林:“……” 这天没法聊了! 半晌谭长林笑了。 “许问同志,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女同志,但也是我见过的最胸无大志的人!”谭长林整理了下措辞,发现这么说,似乎还是不太正确。 不过意思基本就是这么个意思。 “在认识你最初,我挺看不上你的!觉得你不过仗着路远征的关系在岛上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我以为别人对你好都是因为巴结路远征。 后来才知道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征服的彩虹岛众人。 你在彩虹岛上很多“发明”或者“研究”都是世界级的。 不管是“电动车”、“风力发电”还是“3d打印”都是你的手笔,最起码真正的核心都是你提出来的。 哪怕……”谭长林举了下手中的尿不湿,“这个东西,目前来说,在全世界就算不是独一无二但也一定是个稀罕东西,对吧?” 虽是问句,谭长林明显并不需要人回答。 “可目前你在世界上没有名字,你在国内的名字多数还是跟考大学有关。不管是你曾经的成绩还是你学生们的成绩。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问当然知道,不过她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 木兰嫂子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许问什么都会,岛上的很多东西也确实都是她的杰作,顺着谭长林的话问他:“为什么?” 谭长林翻个白眼,把手中独立包装的尿不湿扔回桌面上,“因为她做这些的目的!” “啊?”木兰嫂子一片茫然。 谭长林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叹气了,“她弄风力发电是因为想用电风扇。弄海水淡化是因为想洗澡。弄3d打印是因为卡亚号占用了他男人太多时间,让她在岛上不自由。弄尿不湿是为了带孩子省事,弄卫星电话……” 他瞥了许问一眼,憋了一顿饭的这口气还是泄了,“仅仅因为,她不想跟自己男人长时间异地失联。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因为路远征出海了,觉得联系不到他不方便,想弄个卫星电话在船上都能找到他吧?!” 木兰嫂子:“……” 以前没想过这么多,她上岛的比较晚,也不太清楚其中缘由,下意识看向许问。 许问朝谭长林竖起拇指,“你好聪明!这都能猜到!是啊!我就是想路远征出海的时候能联系到他,怎么了?不止如此,我也希望彩虹岛能跟外界联系。 你也知道我们海岛上虽然暂时解决了电的问题,但是我们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解决通信问题。我们海岛太偏太远,有线都车不过去。所以我们暂时看不了电视,也打不了电话。 唯二解决的办法。第一,从陆地上把光缆铺过去,为了安全尽量得走海底。那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工程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最起码暂时来说,这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工程。 第二就是个弄卫星电话。我查过,现在发射到太空中的卫星已经有商用的。我们支付一定的费用就可以。所以我提出的构思也不是完全不能实现。” 能实现是肯定的,但是因为很多东西过于超前,目前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毕竟大哥大都还没入世呢! 现在还是有线电话的时代,想要进入无线电话的时代许问一个人是真做不到。 魔镜到底只是个搜索引擎,关键的技术怎么可能搜出来。 不过许问在魔镜的帮助下,好好研究了一下有线通信、无线通信、卫星通信的区别。 尤其是无线通讯,未来人们用手机,多数都是基于无线通信。 许问甚至还研究了一下1g网络到5g网络的发展历程,总算弄明白了大哥大的身躯为什么那么庞大。 大哥大的原理主要是通过无线电波实现远距离的沟通,弊端就是有时候信号不好,声音失真,万一在深山老林基本就没信号。 每个人说话,每一段声音都会产生一条不规则的波浪线,这是声波。 把声波封存起来,通过大哥大上面那根天线发射出去,这就是原始的1g网络。 就这样,也得差不多好几年后才有。 2g网络是最普及的,据统计全世界五十亿人里有四十多亿人都用过。 2g网络跟1g网络的区别就是把无线电波数字化,进入了数字化通讯时代。 就比如众所周知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只有两个符号,0和1。 在1g网络中是把声波原封不动的打包直接发送出去,过程中如果遇到阻碍就会造成声音受损。 说白了1g跟网购差不多,打电话的人约等于卖家,把商品打包后寄出去然后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运输过程中可能遭遇暴力、丢件、污件等诸多问题。到了买家手里,商品是否保存完整,端看运输过程和包裹的严密性了。 而2g网络则通过技术把原来的声波变成数字,然后直接传输数字,等到另一端再还原成数字。 在手机发展最初,都是2g网络,那也是一个时代。 后面3g,4g,5g其实都是基于数字通信。 现在当然是有线通讯的时代,慢慢回进入无线时代。 但是无线通讯也要基于基站。 这个也个劳民伤财的大事,还得是国家级的大事,许问干预不了也没那个魄力让国家兴师动众现在就在全国建满基站。 就算可以,也到不了海岛上。 所以她只有最后一个选项,卫星通讯。 卫星相当于中继站,可以覆盖地球每个角落。卫星把地球上发来的电磁波放大后再送回另外一地球站。 对许问来说,再深的学问她还得继续研究,目前也不是很懂。 她只知道,如果有了手机,她可以通过购买商业卫星的使用权,把信号传到地球各处。 这样,她跟路远征就能煲电话粥了。 现在她来京城,想做的就是怎么做出能接受卫星电磁波的手机。 许问这一想法相当于跳级,都还没有1g网络,就要直接跳到2g网络,还从有线跳到无线。 她自己实现不了。 但是她的学校里,她的同学教授应该不乏能人。 谭长林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谭长林听完,脸上的皮肤由于过于激动一直在抖动。 他也知道许问说的这些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当然,他跟许问不一样,许问只在意结果能不能让她跟路远征通上电话。 谭长林在意的是,这个一旦做成,将会对世界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这得是多少个世界第一。 是一件同样会被写入历史的事。 许问跟谭长林虽然讨论的同一件事,但是目的明显不一样。 看得木兰嫂子有点感慨,“你说他们男人是不是就天生胸怀国家天下?咱们就只会居家过日子?” 要不然怎么谭长林一开口就是国家如何世界上如何。 而许问就是要求能跟路远征打电话。 谭长林扫了许问一眼,没说话。 他有点不认同木兰嫂子的话,许问也是个胸怀国家天下的人,她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只是在这些好事里夹杂了一些私人情绪。 不过,许问确实过于低调,不管哪项因为她而突飞猛进的科研,都不会署自己的名字。 就明说不要带她的名字。 许问还能有什么原因?作弊的人心虚不够理直气壮吧?! 这辈子人生开挂,说到底就是作弊。 总不能拿着作弊的成绩去篡改别人的人生。 不管是风力发电还是3d打印包括到现在想做的手机和卫星通讯,这都不是她许问发明的。 甚至她都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因为在几十年后这一切都那么普及。 许问当然不能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只道:“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说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可能有的人雄心壮志梦想是从改变世界开始,有的人脚踏实地从改变自己开始。我大约就是那种‘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人。 我觉得只有我先改变了自己,改变我的家庭,再去改变我身边的人,慢慢大家一起可以来影响我们的国家乃至影响我们的世界。” “像长林你,你们每个研究每个项目都是奔着在国际上要取得什么样的成就去,这没错。但是我想让我和我的家人过得舒适些,这也没错。家和万事兴,家庭兴旺了,身边的人都过得好了,是不是也间接影响了其他的人和事? 对,很多东西我都是冲着让自己过得更舒服去的,但是,最终目的,只是我自己舒服了吗?” 木兰嫂子忙摇头,“当然不是!” 发电大家都用了,电动车大家都开了,尿不湿未来也会有很多孩子都会使用。 这么说的话,许问也是间接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跟谭长林出发点不一样,但是终点没区别。 谭长林想了想,感觉这话也没毛病,就不纠结了。 仔细许问了下许问需要的东西。 许问要做的事,不是一个团队就能实现的。 谭长林也只能负责其中一部分,不过他答应会尽量帮忙组成一支许问想要的团队。 只是这事暂时走不了官方,怕是得先自己研究。 所以许问这边还是得找学校,最好争取到学校的认同,给予师资力量和实验室的帮助。 说起这事许问也愁,她这大学四年快上完了,连自己班里有几个同学都不知道,更别提教自己课的教授了。 怕是不太好办。 不过也只能等先跟校长谈过再说。 三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足足吃了三四个小时。 最后结账的还是谭长林。 跟两位远道而来的女同志吃饭,还让女同志买单的事他干不出来。 虽说是许问找他帮忙,如果许问这项目做成了的话,受益匪浅的也他。 总之,这顿饭请的心甘情愿。 第309节 跟谭长林告别之后,许问又去见了王芳。 王芳那成绩当然是上了国内的顶尖学府。 她变化挺大,整个人自信了特别多。 她问许问怎么来京城了,许问还是那套说辞,来准备写论文以及推销尿不湿。 王芳一听,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她找许问拿了一些尿不湿。 木兰嫂子纳闷:“你一个大学生能把尿不湿卖给谁?” “同学里就有结婚的。还有很多上研究生的师哥师姐。再不然我可以上街去发试用装。反正,好不容易有能帮问问姐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做好的!我还可以发动我的同学帮我一起。” 王芳的学校跟许问的学校其实相隔不远,把王芳送回家,许问顺道又带着木兰嫂子去了趟自己的学校。 她想再找辅导员聊聊。 结果刚到办公室,辅导员就起身拉着许问往外走,“你可来了!快,校长还在等着你呢!” “啊?不是说明天?”许问有点懵。 “我也以为最快校长明天能见你,他一听说你来了表示今天就想见见你。我打电话到你落脚的招待所,人家说你还没回去。我正想换了鞋子骑自行车去你们招待所找你呢!” 许问:“……” 校长这么闲的吗? 她一个学生想见就能见?! 一头雾水的许问,忐忑的跟着指导员到了校长的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还有客人。 倒也是个熟人。 许问以前在彩虹岛上见过他,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名字。 第181章 对方倒是记得许问, 在许问脑子飞速调动脑细胞回忆时,主动起身跟许问寒暄,“小许同志, 真没想到又见面了!一直想再见见你总是没机会。这次可终于见着了!” 校长也跟着起身,“我一直知道许问同学很优秀,但是真不知道你这么优秀。你不知道, 平时我想请刘院士来学校里讲一堂课有多难!一听说你来, 他特意推了几个会今天过来学校,讲完了还等了你……” 校长看看表, “都快一个小时了。” 刘院士是但是风力发电那个调研团领头的。 许问记起来了。 万分受宠若惊。 许问忙弯腰行礼,“刘院士好!校长好!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让你们久等了。” 校长摆摆手, “联系不上你也不是你故意的。来来来, 都坐下聊。” 许问回头, 刚才还虚掩的门已经被彻底关上。 许问:“……” 门外是木兰嫂子。 她陪许问到门口死活不肯进来了。 许问想让她一起, 因为她们并不是真的雇佣关系, 感觉把她自己留在走廊上不好。 木兰嫂子倒也不是真把自己当做保镖,只是本能的对校长室存在敬畏。 大部分的差生都不喜欢靠近老师和老师的办公室。 这个老师也包括校长。 用木兰嫂子的原话是“我宁愿单脚吊一个小时木桩也不愿意跟老师在一起呆五分钟。” 许问倒不是差生, 也不排斥跟老师相处,但是面对校长跟刘院士这样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许问也会有压力。 她等校长跟刘院士入座以后,才在他们下首的沙发上端坐了下来。 真的是端坐,就是那种看起来很端庄很舒服,但实际上偌大的沙发只能坐个边缘, 半个屁股都悬空的做法。 还特别有眼力价的,重新给校长和刘院士把茶水满上。 “说起来,咱们的工业和科技还是不够发达。如果人跟人可以不受距离约束, 想联系随时就能联系,那就能避免很多无效的等待时间了。”刘院长感慨。 许问一听忙道:“我今天来找校长就是为这事。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关于刘院士说的这样。不受空间和距离约束,想联系到对方就能联系对方。” 校长跟刘院士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趣,“你说说。” “是这样的。咱们现在打电话,只能通过有线联系。比如是在固定的点安装电话,打给另外一个固定的点。假如把电话的线去掉,把电话机再缩小几倍变成能装在口袋中随时可以带走的小体积,再实现随时通话功能,是不是就比较方便? 比如像刚才,辅导员通知我的时候我并不在招待所,如果我身上有这样一部移动电话,无论我在哪,辅导员给我打电话我都能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这里。” 刘院士眯了眯眼,“如果这是这样,那可太方便了!” 校长也点头,“怎么,你是有什么具体想法了?再展开说说!” “我们可以把有线通讯改成无线通讯甚至卫星通讯……”许问把早早就打好的腹稿,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 手机在未来满大街都是,一部巴掌大的手机集合了相机电脑电话为一体的功能。 可那都是未来。 在八十年代,电脑还不是薄薄的液晶屏,大屁股的彩电还一票难求。 普通百姓家里连电都还没通,比如整个魏庄公社,很多大队都没有通电。 一切一切在未来唾手可及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在八十年代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最起码和许问坐在一起的这两位,都算是各自领域的专家,是货真价实的大佬。 两位大佬都被许问描述的手机给镇住了。 许问讲的手机还是最原始的,可是是大哥大的外形或者是当初蓝屏手机的模样。 就这样两位大佬还听得十分认真,被许问“大胆”的假设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许问还趁机提出,需要一个团队以及一个实验室来从事相关的研究,希望能得到校长的支持。 校长沉吟许久还是拒绝了许问的要求,“你说的这些确实很吸引人。我个人非常认同也很愿意支持你。但是咱们各个专业的师生在自己的领域都是佼佼者。每个教授都带有项目,他们的学生也都跟着他们在做项目。 至于咱们学校,资源就那么多,目前可能暂时调配不出来。 当然,你这个想法非常好,很值得研究。我会尽量安排,只是肯定得排队等。” 许问有点失望但是不意外。 这是全国最最顶尖的学府,这里有最知名的教授和最有才华的学生们。 许问他们这一级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中间整整断层了十年。 属于学者青黄不接的年月。 很多积攒了十年的项目这两年才开始进入研究,时间、精力、人员都被大幅占用。 像校长说的,资源有限,再好的项目也得排队,一个个来。 刘院长虽然对许问的提议也非常感兴趣,但他负责的领域不是这块,表示会尽自己所能帮助许问。 许问道了谢,就准备告辞,结果又被刘院长拉着说了会儿话。 无非是问她彩虹岛如今的情况。 顺便跟许问提了一嘴,因为许问当初那些“发明”,现在我们国家在风力发电这块已经远超国际水平,走在了世界的尖端。 “我听你们校长说,你这次回学校主要是为了完成论文准备毕业的事?” “对。”许问点头。 “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校长插话:“刘院士,您当我面就想挖我的学生这不合适吧?!” 刘院士轻哼一声:“什么不合适的?你教书育人,不就是为了向社会输送人才?许问同学这样的人才我惦记一下不是情理之中?” “话是这么说。”校长回头指了下自己的办公桌,“想来招许问同学入职的单位多了去了!光邀请函我桌子上都一大摞了,您插队不合适。” 许问:“……” 为什么身为当事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校长见许问发愣,笑着解释:“许问同学别误会,不是我们克扣你的信件。主要你之前说过毕业时不接受分配的工作,所以我们也不好擅自做主。这些邀请函都是最近的,你都要来学校了所以我们也没再给你转发过去。” 现在车马很慢,这些信件寄到彩虹岛得要不短的时间。 说不定就得跟许问错过。 所以辅导员报到系里,系里听说许问过来找他就把邀请函都给他送了过来。 “不接受分配的工作?”刘院士十分吃惊,“为什么?” 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分配的工作不只是铁饭碗还是人人都羡慕的工作。 像许问这个专业,说不定能进外交部的。 她竟然直接拒绝? 许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觉得,我已经浪费了国家的教育资源,占用了名额。就不要再浪费公共资源了。” 别说校长,连刘院士都不认同:“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会是浪费公共资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申请特聘。” 进中科院? 换成上辈子的许问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吧? 就算是这辈子,许问都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这诱惑实在太大。 不过最终许问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刘院士,真心感谢您的赏识。但是我爱人的职业你们也知道,都是常年在外顾不上家。我们家里现在还有俩孩子,我要也选个忙的工作,孩子就顾不上了。再说,我在彩虹岛还开了一个厂,安置了一些老家的乡里乡亲。 我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前途就放下他们不管。” 第310节 许问觉得说这些话在这些大佬眼里应该是件特别没出息的事。 就像谭长林说她的那样,过于自私。 但,大佬就是大佬。 刘院士不但没像谭长林那样挤兑许问,还夸许问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他还表示,希望许问再好好考虑一下,甚至可以跟路远征商量一下,让路远征转业回地方,一起来京城。 这样一家人还能在一起。 校长说,如果这样的话,他希望许问可以考虑留校任教。 许问不好意思拒绝,表示会回去好好考虑。 刘院士是真挺喜欢许问,还表示晚上想请许问一起吃饭。 许问则表示自己是晚辈,这顿饭该自己请。 两个人的谦让被校长打断,校长问刘院士:“您是不是忘了今晚咱们有个推不掉的饭局?” 刘院士一拍脑门,“你看,跟小许同志聊得太高兴了!差点把这事忘了。” 许问忙道会改天登门拜访,然后领着木兰嫂子离开了校长室。 因为刘院士,许问留的时间比预想的要久,出来天都黑了。 木兰嫂子摸着肚子喊饿。 “晚上想吃什么?咱们……” “咱不出去了,得回招待所。我感觉我亲戚应该是来了或者要来了。” 许问:“……” “嫂子,实在不好意思,你不舒服还让在外面站了那么久。” “你别又客气!我身体好,来亲戚的时候不会腰酸背痛肚子疼。我就是怕弄脏衣服。所以你别又谢来谢去!” 许问只好把道谢的话咽了回去。 许问的厂里现在不只有尿不湿,也有卫生巾。 是小批量生产的,暂时不为盈利,只为了方便自己、亲人以及彩虹岛众人。 这次来也带了些,正好派上用场。 木兰嫂子也是受益者。 等她换完衣服,两个人就去了食堂。 招待所前面到底带了部队两个字,就算是食堂还是透着出一种严肃的干净。 已经快过用餐的点儿,食堂里只有寥寥无几几个人。 许问跟木兰嫂子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等上饭的功夫,两个人聊天。 “你跟你们校长谈的怎么样?他答应你的要求了吗?” 许问摇摇头,长叹一声,“没有!” 木兰嫂子“啊?”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比许问还失望,“所以,是没戏了吗?这么好的项目你们学校都不支持?” “不是不支持。是缺人才。”这是跟两位聊天后许问的真实感受,“咱们中间高考停了那么多年,加上咱们现在国家在某些方面跟世界强国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需要迎头追赶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但是可以打头阵的人才太少!” 许问只是个平头百姓,也不太好评价这种现象是不是国情问题。 在之前一段时间,没有高考,不能出国留学,人才断层,现在各行各业都缺乏比较顶尖的人才。 所以她母校所有的教授现在手里都不只一个项目,别说她学长学姐,就是学妹学弟很多都加入导师的研究项目了。 确实没有人才可用。 哪像几十年后,大学生满大街都是,还有不少985/211因为找不到理想的工作,甚至都送起了外卖。 在八十年代,连中专生都是稀罕的高学历。 许问第一次意识到,可能比赚钱更重要的是得笼络人才。 “所以那个卫星电话不能做了?” 正好送饭的师傅过来,许问主动伸手接过碗盘道了谢,才开口:“不是不能做,只是可能比预计的要麻烦不少,当然本身也麻烦。” “你自己不能做吗?你要能的话,咱们彩虹岛自己研究。” “没有那么简单。”许问苦笑,她是仗着有金手指作弊。 这种金手指对于像研发手机或者卫星通话都没实际意义,但是对专业的人才来说,这些理论上的东西跟他们一说,他们大约就能举一反给做出来。 相当于灵感提示,但到底也不是做饭那么容易,看看教程就能会。 不管好不好吃,按照教程最起码能做熟。 如果搜索一下相关理论就能做出来,那在几十年后也就不会因为芯片原因被国外的一些企业裹挟了那么久。 除了大哥大用的无线电传输信号以外,其他所有手机都是跟芯片有关。 当初摩托罗拉就因为掌握了数字通信的核心技术,垄断了长达两年,一直到被反垄断法制裁。 所以造手机,实现卫星通话这事,绝对不是许问自己靠魔镜的帮助就能捣鼓明白的。 需要专业的团队。 许问尽量换成通俗易懂的话来跟木兰嫂子解释:“我想要做的东西分为硬件和软件。谭长林大约帮我完成软件的部分。但是硬件的部分也牵扯到比较复杂的技术,需要好多个零件。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叫芯片。 你想想,咱们现在打电话都需要一根线,把这个线去掉之后,还想随时随地的打电话,那就得需要……” 木兰嫂子听得云里雾里,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倒是那个给她俩送饭的服务员,也不算服务员吧?! 就一个头发几乎都白了的大爷,腰上系着围裙,给她俩把饭菜放下后就又开始收拾周边的桌子。 大部分桌子都很干净,就只需要简单的擦一下。 只是大爷似乎听许问说话入了迷,拿着抹布就在她们隔壁桌来回擦。 就擦一个地方。 木兰嫂子听得打了个呵欠,侧头正好看见,乐了,“大爷,您再擦,那桌子该破了!” 大爷像是在沉思中突然被惊醒,随即爽朗地笑笑,“不好意思,听这位小同志说话说得有点入迷了。” 木兰嫂子啊了一声,“您能听懂?” 她一个年轻人都听不懂,招待所里一个做饭的大爷能听懂? 大爷也没说听懂还是听不懂,拉了把椅子特别自来熟的坐在她们桌边,望着许问,“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许问犹豫了下,出于对长者的尊重还是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许问。” “名字不错!小许同志,我刚才听你聊这个手机啊卫星通话的。你这个研究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就到您刚才听到的这一步。就是仅限于口头构思。” “如果给你足够的人和资金让你研究,你觉得你需要多久能实现你说的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跟另外一个人实时通话?” 许问其实挺想回一句,最长不超过二十年。 到千禧年早就有手机了。 但,这大爷满脸的期待和认真,许问到底收回了玩笑,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得看技术人员和资金状况。” “小许同志,你是京大的学生?” “对。” “那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我是来写论文的。在学校里没有宿舍,所以来招待所。我爱人是当兵的。” 大爷点点头,不说话了。但也没走,就坐在桌边一脸沉思。 许问跟木兰嫂子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俱是疑惑。 很纳闷大爷这是怎么了。 如果但凡不是在部队的招待所,俩人都得怀疑大爷是不是动机不纯。 毕竟八十年代没有密密麻麻的摄像头。 既然大爷在沉思又不像有恶意,她们俩也不好意思再出声叫大爷,只能默默扒饭。 一直到两个人都吃饱了,大爷依旧在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一脸地严肃。 许问跟木兰嫂子对视一眼,轻手轻脚拉开椅子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又走进来一位大爷,穿着旧军装,脚一跛一跛的,四处张望后看见坐在桌边的大爷冲过来,“我的老领导欸!你就送个饭怎么还把人送丢了?走走走,我这就下班了,咱们换个地方喝点儿。” 之前的大爷被惊醒,站了起来,“没走丢!就是听这个……”他指了指许问,“小同志说了一番特别有意思的话,想了一些事情。” 后进来的大爷看了许问跟木兰嫂子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先进来的大爷对许问道:“小同志,你那个研究要不要考虑一下咱我们部队做?” 许问:“???” 她“啊?”了一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们部队也有研究院。里面也有很多搞科研的单位,我们有钱也有人才。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 许问:“……” 部队里也有研究院? 许问对部队了解甚少,平时接触的也就路远征他们这种作战部队的官兵。 见过的其他兵种也就是文工团的官兵了。 大爷大约许问不愿意,继续加码,“小许同志,你不是说你爱人在偏远的海岛服役?这样吧!你答应来研究院,我把他调到这边来陪你怎么样?” 许问:“……” 大爷就是大爷。 第311节 不管哪个时代的大爷都会给你惊喜。 受到了惊吓的许问,瞪圆了眼,一时间忘了回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工作安排了,能让你们夫妻在一处。” 许问深吸一口气,“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是?” 这么大口气,如果不是吹牛那就一定是将字级干部。 后进来的大爷报了一个职务名称。 许问跟木兰嫂子都没听过,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很大很大的官。 大到能在海陆空军都说上话的那种。 黄大爷成功吓到了许问。 木兰嫂子听完也有点打怵。 许问想了想,开口:“谢谢您的厚爱,我能问一句,为什么您这么支持我吗?” “我觉得你那个想法不错。如果真能实现了,在作战中也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应该说相当重要。 相当于能实时遥控全军。 这就太厉害了。 花再多的人力和财力都值得。 “好,我答应!”许问点头,“不过,让我爱人调职这事就不用了。他很喜欢他现在的单位,也很喜欢他现在的工作。” 黄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再喜欢,也要服从安排,得以大局为重。” 许问:“……” 不等许问回答,黄大爷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说完跟后进来的大爷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木兰嫂子呐呐道:“问问嫂子,你掐我下。” 许问:“……” “不用掐,你不是在做梦。” “来之前我知道跟着你出门会涨见识,但是做梦也没想到,长这么多见识!” 许问:“……” 她也属实没想到。 谁能想到部队招待所一个送菜擦桌子的大爷能是这身份背景? 没前呼后拥也就罢了,还这么接地气?有点不真实。 木兰嫂子罢工了。 她死也不肯陪着许问去见黄大爷。 “问问嫂子,你饶了我吧!我看见大爷腿软。” 许问也打怵,依旧试图劝说木兰嫂子:“嫂子,你说好了要保护我的!” “问问同志,你相信我!跟大爷在一起,没人敢打你主意。路远征都不行!” 许问:“……” 许问最后还是单刀赴会。 好在,黄大爷是派人来接的她,不是让她直接面对黄大爷。 到了黄大爷这种级别,基本跟武林高手返璞归真差不多。 平时看起来就是个扫地僧,真有事了才知道人家多厉害。 像木兰嫂子说的那样,不知道黄大爷身份的时候,只当他是个食堂打扫的。 这知道了,跟他说话都觉得怯场。 黄大爷的住处不在大院里,他是独门独栋,门口有警卫。 接见许问的黄大爷穿了一身比较京味的家居服,和昨天一样平易近人。 他坐在客厅的圆桌前,旁边坐着稍显年轻的。 黄大爷身后各站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大爷办事还能看出来年轻时的影子,部队作风很浓,几乎没什么废话,见到许问后简单寒暄几句就直接进入正题。 “这个是咱们宋部长,他负责研究这块。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黄大爷指了指旁边坐着那个人。 宋部长明显年轻不少,看着就文质彬彬。 许问忙主动伸手打招呼,“宋部长好。” “许问同志你好,我听领导说了你的想法。确实不错,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要求,我给你配相应的人手。” 于是许问像昨天跟刘院士和校长说的那样,又重新阐述了一遍无线通讯、卫星通讯,以及手机。这样结合到一起能实现的功能目的,以及原理。 黄大爷跟宋部长都认真地听着,听完,黄大爷一拍手,“你看!我给你推荐的人不错吧!” 宋部长连连点头,“许问同志,你什么时候可以入职?你什么时候开始人和资金什么时候到位。” 许问:“……” 倒也不用这么效率。 许问想了想,摇头:“我不能入职。这个项目我想送给部队。我的意思是所有研发的成果我一律不署名。我也不负责主要工作,但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项目组的研发人员。” 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我出理论,你们研发,成果我一样都不占。 别说宋部长,就连见多识广,人生阅历十分丰富的黄大爷都纳闷:“为什么?” 这要做成了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许问总不能说,我作弊的,这些都是别人几十年后研发的成果,我只是为了跟我对象打电话所以提前借用。 半晌,她道:“我就是一普通百姓,只想过普通的生活。能帮上部队我就很开心了!其他真不需要。另外我是一个俗人,比起工作我可能更愿意当一个商人,就是这两年国家开始扶持的个体户。 实不相瞒,我开了一个小厂,在做孩子用的尿不湿。” 黄大爷:“……” 宋部长:“……” 许问看见他们的表情,一瞬间很想给自己点个赞。 她知道到了黄大爷这个地位,情绪很难有明显的波动了。 能让他露出这种近似“哑口无言”的表情,许问一时间不知道该羞愧还是该骄傲。 虽然他们最后什么都没说,但是许问觉得他们心里想的跟谭长林说她的差不多。 暴殄才华! 没出息! 格局小! 主要许问实在没办法去理直气壮地享受作弊带来的名利。 也不想利用金手指努力钻研某项现在还没有的科研。 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四年,有超过二十年是在学校过的。 这辈子她真得没什么出息,就想咸鱼。 在满足一定的物质条件下,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 最后,黄大爷跟宋部长还是尊重了许问的想法。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许问一边写论文,一边推销尿不湿,还得抽空跟宋部长组建的手机项目团队交接资料。 部队里很安全,木兰嫂子基本上不需要担心许问的安全,乐得自己四处逛。 反正她身手好,不怕贼,自己玩的特别开心。 今天爬长城明天游故宫。 相比之下,许问就有点焦头烂额。 因为她现在突然就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说人人也不准确,就是方争夺。 刘院士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表示能给许问提供一个研究团队。 校长也说自己挂帅,临时弄一个实验室,带着许问研究她的卫星和手机项目。 许问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只得实话实说。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谁知道刘院士直接跟军方要人要项目。 说许问这个项目用在部队太局限了,应该是造福全国人,国人包括他们官兵。 校长则说许问还没毕业,这属于学校里的研究课题。 宋部长直接说已经开始研究了,还让刘院士他们放心,研究成果一定会用于造福人民不会独享。 许问发现自己人微言轻以后,表示“你们大佬自行商量,你们说谁做我就帮谁。我只是个没发言权的工具人”。 在大佬们争夺项目期间,许问完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 像谭长林说的,这样的论文对许问来说实在没什么压力,不过个把星期的事。 尿不湿推销的也非常成功。 毕竟这是京城,据说掉下一个广告牌砸死十个人,七个是干部的地方。 有钱人多,吃公粮的多,响应计划生育也积极。 第312节 所以订单跟雪花一样朝许问飘来。 许问每天都要打电报回彩虹岛追加订单。 另外也时常感慨:“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许问到底是当妈的人,对两个孩子的思念日益加重。 论文一写完,把所有知道的跟手机和卫星通讯相关的资料全部打印出来留给了谭长林。 等大佬们分出胜负,让他代交资料,自己跟木兰嫂子直接坐飞机回彩虹岛。 “嫂子,你下次出来的时候,记得再带上我。”木兰嫂子登机后还一脸意犹未尽,“跟着你出门,不光涨见识还能体验很多新东西。” 她拍拍身下的座椅,“没想到这辈子我还有坐上飞机的一天。” 八十年代初的飞机其实很简陋,但对大部分国人来说都是很稀罕的。 木兰嫂子虽然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尽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像逛大观园的刘姥姥,还是难免有些露怯。 对许问来说,飞机是很熟悉的交通工具。 不过自打穿过来,也几年没坐过了,还有些怀念。 只是怀念。 这时候的飞机跟未来还是有很大不一样。 确切地说飞机都是飞机,但是其他不一样。 比如空姐。 几十年后的空姐,一身制服,身材婀娜,妆容精致。 现在的空姐,穿着一身工农蓝,显得朴实亲切。 比如餐食。 几十年后的飞机餐多是速食产品,什么米饭汉堡面条之类。 饮料多数是咖啡橙汁等。 现在的餐食比较接地气,比如有酒,有肉。 许问最近为了赶进度累的不轻,等飞机平稳升空后就开始闭眼休息。 木兰嫂子第一次坐飞机,特别兴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又怕打扰许问,满腔兴奋只能一个人享受。 飞机只能到海城,他们还得从海城乘船到彩虹岛。 这一段路是最耗时间的,跟做长途大巴差不多,乘船要五六个小时,还是直达。 到彩虹岛上岸的时候,恰好能看见第一缕天光。 虽然思念难捱,许问还是克制住自己回了木屋。 这个时间点儿,许秋石夫妻应该早带着孩子们休息了。 许问跟木兰嫂子在家属区各回各家。 许问洗了个澡,冲去一身疲惫。 其实还想睡觉但是更想孩子们。 也想路远征。 只是比起不知道在哪飘着的路远征,夏初跟冬生近在咫尺,更容易触碰到。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许问开着小电车到了许秋石跟朱美珍的住处。 老远就能看见一栋盖了一半的石头房子。 朱美珍跟许秋石都有早起的习惯,许问到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刚刚起来,都在洗漱。 “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美珍一脸惊喜。 “刚到一会儿。” “夏初在我们床上,冬生跟许切一起睡的,你去看看他们吧。” 许问嗯了一声,先去看了小夏初,在她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夏初藕节似的小胖手挠了下脸。 许问心里顿时一片暖意和满足,又低头亲了她一下。 小夏初蛄蛹了下,睁开眼,看见许问,伸手搂了下她,小嘴里念叨了句:“麻麻!” 等手碰到许问,动了动,小手用力摸了摸,咦了一声,长长的睫毛扇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看清许问后,一骨碌爬起来,“麻麻!麻麻!” 许问伸手抱住她,“小夏初,麻麻好想你哦!” 小夏初不太懂想什么意思,抱着许问的脸一顿亲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和思念,啃了许问一脸口水。 等小夏初情绪稳定下来,许问抱起她,“走,咱们去找哥哥好不好?妈妈也想哥哥了。” 小夏初紧紧地搂着许问的脖子,贴着许问的脸,无声地抗议。 “你跟哥哥都是妈妈的孩子!你要独占妈妈,哥哥会伤心。” 小夏初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许问的肩膀上。 许问抱着小夏初推开冬生跟许切的门。 两个半大小子睡着上下铺,睡相都不太好。 房间里不热,两个人都盖着薄薄的毯子。 许问也一样轻轻地亲了下冬生。 冬生白天玩的欢,晚上睡觉沉,没什么反应。 许问就没再打扰他,抱着夏初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朱美珍在做饭,许秋石望着天边自然自语:“开门风,闭门雨。这是要变天!” 许问看了看马上要露头的太阳,实在没看出来哪像变天的。 倒是感觉到了“开门风”。 “爸,你还会看天气呢?”许问开口打趣许秋石。 许秋石回头看了她们母女一眼,先指着夏初告状:“你这小丫头!天天喊着要找妈妈,这找到了还闹腾不?” 夏初大约也知道是在说她,咯咯地笑,就死死地搂着许问的脖子不撒手。 许秋石虚点夏初两下,“你刚从那两天还不怎么找你。最近这几天准是想你想得不行了,一直闹着要找你。睡觉还得抱着你的衣服才肯睡。” 许问脸在夏初脸上贴了贴,听得很心疼:“下次我尽量带着她。” 许秋石又指了指许切的房间,“冬生也是。那孩子面上不说什么,晚上想你想的偷偷哭。许切听见过两回。” 许问更内疚了。 许秋石只是告诉许问孩子们对她的思念,并不想她也难过,连忙转移了话题:“你说,这岛上不会有台风吧?” 第182章 “啊?”许问眨眨眼, 望向逐渐升起太阳的东方,“不能吧?” 去年跟前年夏天,倒是气象局通知过两次, 会有台风。 但是每次,台风都绕道走了。 每年8月到10月是台风高发季,但许问在彩虹岛这两年还真没见过台风。 现在已经8月初了, 还真不好说。 许秋石背着手摇摇头, “不知道岛上怎么样。家里的话我还能灵一点儿。” 许问知道许秋石说的家里灵一点儿,不是说“开门风, 闭门雨”这句话灵而是指他的感觉。 开门风,闭门雨是魏庄的俗语。 指的是早晨起来刮风,晚上就会下雨。 这是传下来的老话, 应当问题不大。 但这种只能适应比较明显的天气。 而许秋石当了一辈子的农民, 在天气预报极其不准或者说根本没有渠道知道准确天气预报的情况下, 判断这一年的是旱是涝, 判断这一天是晴还是雨, 都有自己的土方法。 这种土方法主要依靠经验和直觉, 属于只能意会不能说清的。 许秋石熟悉了解北方的天气,能判断个差不离, 但是对海岛气候还不够熟悉,不能精准预判。 他揉了揉腰,又揉了揉眼皮,自己嘟囔了一句:“这身体警示也不知道在彩虹岛灵不灵?” 许问没听见他这句话,因为冬生醒了。 六岁的小男孩跟小牛犊似的, 横冲直撞冲过来抱住许问的腰。 许问差点没站稳把小夏初甩出去。 等稳住身形,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夏初放在地上,又抱了抱冬生。 她只能蹲下身子给冬生一个拥抱, 冬生现在的重量和高度,许问已经还难抱起他了。 “妈妈,我想你。” “我也好想你。” “妈妈你还要出门吗?” “短时间内,应该不出去了吧?” “太好了!” 虽然尿不湿厂里还有很多工作应该去做,许问出于愧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陪孩子们。 许问带着冬生跟许切他们先去挤了牛奶。 又用牛奶做了很多甜品,有双皮奶、牛奶布丁、还有其他点心零食。 别看小夏初是许问生的,实际上许问陪夏初的时间还真没有当初陪冬生多。 第313节 因为自打怀孕许问就变得越来越忙。 很久没有慢下来享受生活了。 早晨露了头的太阳到中午就被乌云遮住。 许问带着两个孩子午睡起来,外面已经开始下雨。 最开始是毛毛细雨,到了夜里大约是中雨。 七八月的海岛下雨很正常。 冬生他们最热衷于这个天在外面疯跑,一个个穿着自制的雨衣,在外面跑的格外开心。 小夏初也想出去。 她太小,许问怕她淋雨生病,当然不肯答应。 小夏初着急的拍着门板咿咿呀呀。 其实她已经能说不少话了,多数是叠字,而且一句话往往控制在两个字以内。 但一着急了,就忘记说话,还是像婴儿一样咿咿呀呀。 “不行哦!”许问不为所动,“哥哥大了,可以出去玩儿,但是你太小,淋雨容易生病。而且你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你生病了我也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样不舒服,会很担心。” 所以说到怀孕后期,所谓的生了就好了都是骗人的。 小孩子出生后有出生后的麻烦,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拿小夏初来说,从出生开始每个月有每个月需要担心的问题。 月子里吐奶。 第二个月会肠绞痛。每到傍晚,就会突然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 不管是给她吃奶还是换尿布都没有用,就是哭怎么哄都不行。 朱美珍说这叫黄昏闹,过去那一阵儿就好了。 许问觉得不对,两个月的孩子不会试图用哭闹来吸引大人的注意力,她既然哭了就说明是真的不舒服。 在朱美珍这里得不到答案,许问干脆问魔镜。 魔镜说这叫肠绞痛,需要飞机抱。 许问又研究了什么飞机抱。 鬼知道当时压力多大。 小夏初那个小胳膊小腿细得仿佛一用力就折断,她月子里都不太敢抱她。 结果那劳什子飞机抱还是单胳膊抱,第一次抱的时候许问急出一身汗。 第三个月的时候赶上热,小夏初那会儿已经起来奶膘了,整个人肉嘟嘟的。 某一天给夏初清洗脖子下的褶子时发现一道红线,仔细一看不是红线是破了一道线,上下的皮肤都有点破。 吓得许问连夜带着夏初去医院,医生说那是因为闷热,出汗后淹了,或者是洗完澡之后没彻底擦干。 给拿了一些药以及痱子粉。嘱咐许问每次洗完澡给孩子擦干后抹上。 护理了半月夏初才恢复如初。 四五个月的时候,出现攒肚。 就是之前一天要拉几次的宝宝,突然好几天不大便了,这可吓坏了许问。 不过朱美珍和其他嫂子都说这叫攒肚,有的孩子会三四天,有的五六天才上上大便。 许问不太清楚攒肚什么意思,猜测应该像是肠道发育。大约之前挺短像直肠子一样,吃完不就就拉,大了肠子会边长了九曲十八弯。 当然这是许问的猜测,她并没有去看医生。 因为如朱美珍他们所说,过了五天,小夏初又开始恢复正常排便。 同时,小夏初学会了翻身。 某一天,她突然就能翻身了。 开始许问还很开心,又见证了小夏初一个“第一次”。 但很快就不开心了。 小夏初没有危机感,学会了翻身想去某个地方但是大人不抱的话,就自行翻过去。 有一次她睡醒,许问没在床边,她翻到床下摔的哇哇大哭。 许问听见动静,上楼见她额头上磕肿了一块,心疼内疚又生气。 夏初哭她也急得哭。 从那以后,夏初睡觉她就用枕头拦在两边并且不敢走远。 到9个月的时候,小夏初第一次发烧。 直接烧到四十度。 可急坏了许问。 岛上虽然有军医,但是卫生连的官兵们根本不擅长儿科。 又是半夜赶到鹏城,挂了急诊。 像路远征说的,儿科大夫才是最不容易的。 其他大夫都能望闻问切,只有儿科大夫靠经验跟“猜”。 因为小奶娃娃根本不会说话。 当时小夏初太小,不适合打针,给推荐了个专门看小孩子的中医。 许问又带着小夏初去,在脚心里贴了膏药。 那中医现在许问也一直推荐。 特别神,贴上膏药半天就退烧,三天痊愈。 只能说高手在民间。 但是岛上到鹏城这么远,特别不容易,所以许问宁可听夏初哭也不想去赌。 万一发烧了呢? 人家冬生体质好,一年到头不生病几回。 小夏初哭了会儿,见许问不妥协也没没了脾气,拉着许问上楼。 等许问抱她到楼上,她摇摇晃晃到露台上去看雨景。 许问:“……” 一岁多的孩子还会曲线救国??? 这鬼点子多的也不知道随谁。 也不重要,反正在许问眼里,好的都随她,不好的都随路远征。 夏初和冬生听话的时候,许问都是“你看,我闺女……” 他们不听话的时候,许问则说“你看看,你闺女……” 露台能看见雨但是淋不着,许问也就由着小夏初折腾了。 夏初在栏杆缝隙里伸出小手接到外面的雨就兴奋的大喊大叫,还乐呵呵的回头让许问看。 许问则不走心地夸她两句。 这雨在傍晚的时候突然变大。同时变大的还有风。 风越来越大,木屋都被吹的吱吱悠悠的响。 许问听着这动静觉得特别不踏实,抱着夏初到了一楼。 她跟夏初刚到客厅,就听见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 许问把夏初放在地上,自己又返回二楼。 是家里搭建的露台塌掉了,整个搭出去的露台直接断掉,砸进院子里。 许问一怔,先是后怕到全身哆嗦。 如果她刚才还和小夏初还在露台上的话,此刻娘俩都会被摔在地上。 这样的高度或许不致命,但致伤致残都不会太意外。 许问不敢想,万一小夏初出个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 外面呼啸的风雨声把许问惊醒,她匆忙收拾了下家里值钱的钱和首饰,以及路远征那一堆奖章奖牌奖状,匆匆下楼。 小夏初正扒着门哭。 许问匆匆把路远征的军功章们装进一个小铁盒里,塞到柜子下面,才去抱夏初哄劝。 外面的风声还在升级。 没过一会儿,许问透过玻璃,模糊地看见一队官兵过来,挨家挨户通知喊人撤离。 来许问家的是一个许问眼生的小伙子,“嫂子,得麻烦你带着孩子先到船上。这是雨衣。” 他把雨衣递给许问,弯腰抱起冬生,同时道,“刚接到上头通知,台风马上登陆!咱们都得离开岛!” 事出突然,没有给任何人留准备的机会,连给许问收拾衣物的时间都没有。 所有的军属,包括两个厂里的职工以及刚在岛上安了家的新岛民全部都得咱最短的时间撤到海上。 战舰已经在港口等着。 这台风登陆的毫无预兆,所有的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暴风雨,像往年夏天一样。 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了台风。 在许问眼里,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她什么都没再收拾,见兵哥哥把冬生背到背上,自己穿上雨衣一把抱起还在哭叫的夏初裹在怀里。 一推开门风雨扑头盖脸就打了下来,暴风裹着大雨无视雨衣那点防护直接往眼睛耳朵鼻嘴巴里钻,脸上被打的生疼,呼吸都困难,特别窒息。 许问根本睁不开眼,只能紧紧的抱着夏初,把她护在自己怀里,扯紧雨衣裹好她,自己顶风前行。 第314节 来接她的战士,背着冬生,疾步快走。 往岸边的一路上,许问看见许多和她一样的人被官兵护卫着往岸边走。 不知道许秋石跟朱美珍还有许切在不在里面。 不过所有的官兵都出动了,他们往往是优先保证军属和百姓撤离,然后是尽量保护物资以及自己安全撤离。 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平时五分钟的路程,这回走了足足十五分钟,一路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 虽然许问不确定这台风到底有几级,只通过自身的感受觉得,这台风也在层层升级。 跟生孩子的阵痛似的,一级一级往上加。 短短几百米,风最起码又大了两级。 走着走着,听见一声巨响。 许问下意识回头。 其实这样的雨幕下也看不清什么,但是许问就是知道是木屋被刮倒了。 不是一间,是一长排。 许问不敢再停留,抱着夏初艰难地前行。 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不是个胖子。 她太瘦了,近一米七的个子只有不到九十斤,在这种天气里特别不占便宜。 几乎是前进一步,后退两步,踉跄前行。 背着冬生的战士比她稍微好一点儿,但是也不能再带上她跟夏初,那样谁都走不了。 “先保护好冬生上船!”许问灌着雨水对那个战士大喊。 那个战士有点犹豫 ,他还年轻,不想取舍,想把许问他们娘三都平安送上船。 “求你!”许问大喊,“先送他上船!不管怎么样,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冬生是烈士遗孤,他父母已经都牺牲了。无论如何冬生不能再有闪失。 哪怕让许问用命去换他的命许问也会毫不犹豫。 战士一咬牙,扭头走了。 冬生的身世在军营里从来都不是秘密。 这个战士或许不认识冬生,但来之前肯定也会接到上面的嘱托保护好冬生。 见战士带着冬生走了,许问松了一口气,随即咬着牙往前。 冬生走了还是夏初,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 她才一岁,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美好,不能就这么死了。 都说为母则刚,这话半点儿都不假。 上辈子的许问曾经在网上看见过一个故事。 一个回家的妈妈,买菜回来看见孩子从四楼掉了下来,就冲了过去。 她成功接住了自己的孩子。 据说,按照那个距离,这位妈妈当时的速度是要打破百米世界纪录才可以。 所以很多人质疑,都觉得不可能不现实。 纷纷质疑这则新闻的真实性。 有来采访这位妈妈的记者,还试图还原当时的情景。 从四楼扔下一个布娃娃,让这位妈妈从当时事发的位置冲过去。 可无论这位妈妈怎么拼尽全力往前跑,她都不能及时跑过去接到那个布娃娃。 好在那时候还很早,大家虽然质疑但是网暴还没盛行,这事不了了之。 上辈子的许问也对这则新闻持怀疑态度,但是自从她当了母亲她相信了。 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爆发出来的潜能是她自己都没办法想象的。 一如此刻的许问。 许问咬着牙屏住呼吸,努力往前迈一大步,再努力稳住身形小退两步,就这么艰难地往前。 忽然,许问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许问抬头睁眼。 见路边一棵碗口粗的树断裂朝她砸了下来。 许问知道自己应该跑,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了。 怀里的夏初还在因为被蒙在雨衣里闷热黑扭来扭去的哭。 “动呀!你倒是动呀!”许问在这样的天气里感觉自己都出了汗,其实就这样的雨,出汗不出汗完全分不出来,可许问那一瞬间就是感觉自己出汗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大脑能控制自己的腿。 可断树已经到了眼前。 “路远征!”许问闭上眼绝望地大叫。 “碰!” 断树砸在了地上。 许问睁开眼。 没有奇迹,不是路远征。 是木兰嫂子。 木兰嫂子大约是真的有武者精神或者说是勇者无畏,还能打趣许问:“是不是很遗憾不是你家路营?” 不过她只是嘴上打趣,动作却不慢,拉着许问的胳膊转身就走。 别看她很小,可几十年的武功不是白练的,下盘特别稳,拉着许问一步步往前。 许问松了一口气。 安心地跟着木兰嫂子走。 木兰嫂子再厉害这样的天气里也做不到目能视物,但她耳朵鼻子都比一般人好使。 往玄里说就是所谓的听声辨位。 这样的风,船都不能靠太近,是战士们接龙以人力把所有的人用小船推到大船上去的。 大船是军舰。 许问上了船,扒下雨衣先检查了下夏初,见她没有被憋坏,也没磕到碰到,松了一口气。 夏初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傻,知道这是发生很重要的事情了。 一从严严实实的雨衣中被解救出来,她就乖巧地待在许问的怀里,抽抽噎噎,怯生生地打量周围。 换平时,大家都早围过来逗她,可这会儿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心情。 船舱里脚步匆匆,人来人往。 多数都是刚被送上来的军属和百姓,大多数官兵都没上船。 他们还得保证岛民的撤退。 许问不由有些庆幸。 庆幸这座海岛上有他们在驻守,也庆幸自己是个军嫂。 假如说这座海岛上如果把驻军换成魏庄公社其他的百姓。 用脚指头想此刻已经是大型灾难现场了。 现在也是,许问透过船上的玻璃还能看见岛上不断的有树木倒塌。 包括风力发电机。 “嫂子,你帮我看下孩子。”许问把夏初递给焦木兰。 “好。”焦木兰接过夏初。 许问脚步匆匆离开,她得找到冬生。 冬生早早上了船,这会儿站在舱门口,帮着从外面接了东西往上拎。 许问看着皱了皱眉。 不是嫌弃冬生帮忙,而是生气。 生这些岛民的气。 这明显是生死存亡,性命悠关的时刻。 岛民们晚上船一分钟,就意味着战士少一分钟的撤离时间。 而多数人都很自私,也不能说自私,总而言之就是会最大可能去抢救自己的财产。 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要拉拉杂杂收拾一堆有的没的。 战士们不管他们还得管他们的财产。 许问脸色很不好。 要说错,也没错。大家都是穷人,每一样财产都是赖以生存的根本。 什么都不要了,那就是人活下来也得饿死。 要说对,可那些官兵大部分都特别年轻,他们也是别人的孩子丈夫。 他们看不得百姓在他们面前有危险,所以像抢救个人财物这种都是那些战士们冲进危房去抢救出来的。 也就是说,是战士们用自己的命在换百姓的财物。 对,可能很多百姓认为这是官兵们的义务。 第315节 不过在许问眼里,这是一件可以相互体谅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不想再看见这让她心里发堵还没法制止的一幕。 于是转身继续去找许秋石。 一路上碰见不少熟人,比如豆豆妈和豆豆,李嫂,罗泽民,以及一部分魏庄公社带来的人。 军嫂们明显觉悟要高些,基本上除了孩子和自己,身上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 她在魏庄带来的打工人,多数都慌里慌张,很多姑娘都吓哭了,浑身湿漉漉的抱在一起,她们怀里还有他们抢救出来的包袱。 鼓鼓囊囊的,许问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装了什么。 不过这也不是说教的时候,只是理智的慰问了几句,让她们不要害怕。 走到最后才看见挤在角落里的许秋石和朱美珍。 许问脸上表情缓和了几分。 许秋石跟朱美珍就是典型的那种穷人思想。 许问生怕来的时候看见许秋石抱着他那些铁锹锄头,然后朱美珍抱着一家人的吃喝用。 结果,除了人,他们身边没有任何东西。 这让许问十分意外。 “爸妈,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朱美珍摆摆手,“你爹看见天不对,我们出来的快。唉!就是可惜了家里的东西。就这个风,房子八成倒了。什么都没拿!要我说就该多少带点出来,别的不要一家人总该拿几件衣服什么的吧?你个败家子!” 许美珍唠叨着,突然转头面向许切,抬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跟许问告状,“我跟你爹本来想收拾点东西再走。这孩子拉着我就往外跑,你爹怕我们出事就只好追上来!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还这么贪生怕死?” 许切看了许问一眼,一挺脖子,“姐姐,我不是怕死!人家兵哥哥在等我们,你们每抢一样东西,都是耽误他们的救命时间!命重要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重要?” 许问赞许地看了许切一眼,点头附和:“爸妈,我觉得小切做的对!这台风登陆的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这些官兵也没有,他们第一时间来救大家。像小切说的,咱们每耽搁一分钟,那些战士们得晚一分钟撤离! 你们看岛上木屋一片片的岛,手腕粗的树枝轻飘飘的就断裂。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被砸也了会受伤。 难道他们的性命还没有咱们家那点子东西值钱?” 许切为了争辩是扯着嗓子喊的。 许问为了说给其他人听,也可以提高了声音。 本来乱糟糟的船舱里突然变得安静。 许问目光扫过去,只见那些大包小包的人都低着头。 还有人跟鸵鸟似的,试图把大布包袱往身后藏。 “说得好!”罗泽民带头鼓掌。 其他嫂子们也跟着鼓掌。 许问没再说话,还知道羞愧就证明有救。 “族长、厂长们,你们自行清点人数,如果人到齐我们就要撤走了,这么大的风船不能停在近海,大家都会没命。”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喇叭站在船舱里喊。 罗泽民跟许问赶紧去清点自己的工人。 渔民那边是娄汉山负责。 很快结果出来,罗泽民的工人齐了。 娄汉山的族民齐了。 许问的脸色不太好。 她这边还缺人。 缺的人叫董海波,是生产队里知名的无赖混混。 喜欢惹是生非、仗着膘肥体壮经常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缺钱的时候还偷鸡摸狗。 许问估计,董海波应该是想趁乱去偷别人的财物。 如果她没猜错,董海波现在应该在她家。 思索了三秒钟,许问有了决断,她让朱美珍去找木兰嫂子,照顾夏初。 然后跟赶来的新营长说,“我的船还停在岸边。我去找到我的人之后开着我的船离开。你带大家走,不用管我们!” 石磊休假了,路远征出远门,岛上不能没人管,又重新调了个营长过来。 当然,等路远征回来,新营长也不会再走,只是路远征会升官。 新营长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许问的提议:“不行!我带人下去找。”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们的责任所在,但是你找不到他。” 很明显许问知道,但是也不会告诉新营长。 这是她的人犯的错,她不能拖累大家。 新营长皱眉,“嫂子,我知道你为我们好。但是你身为一个军嫂应该很清楚,保护你和那个还没上船的工人都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死就轮不到你下船。 根据收到的最新消息,现在岛上十七级台风。我不可能让你上去。” 许问默了三秒钟,“三分钟。三分钟后他还来,开船!谁都不用下去找。他家里我去交代!” 新营长:“……” 围观众人:“……” 朱美珍用手戳了下许问,小声道:“问问,人命关天,你……” “我什么?他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种天气里所有的人逃命,他还想着去侵占他人财务。这样的人难道要大家都搭上性命去救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是个百姓?就因为你们穿着这身衣裳就得为他送死?” 许问平日里都是个特别温和的人,此刻突然发了脾气,疾言厉色。 做这个决定她也不好受,但是人心都是偏的,她更不愿这些军人为了董海波这种烂人送命。 船舱里寂静了几秒钟。 新营长站直了身体,朝许问敬了一个军礼,“嫂子,我代所有的战士们谢谢你为我们着想。但,就算那个工人是个要枪毙的杀人犯,只要还没行刑,我们就得救他,哪怕以命换命。所以,嫂子,别浪费时间了,你就……” “开船!人我带来了!” 新营长的话被打断。 许问和新营长都齐刷刷地望向发声处。 路远征站在舱门边,脚边扔着蜷缩的董海波。 董海波怀里的东西叮当哐当掉了出来。 证实了许问的猜想,这混账玩意不怕死的趁乱溜到她家偷东西去了。 船在下一瞬就迅速驶离。 新营长跟路远征打了个招呼后,就忙着开始善后。 清点完人数之后,还得安排这些人住下。 船舱里有很多的房间,但安排这么多人也有一定的压力。 许问走到路远征身边,上下打量他,嘴上问的却是:“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路上遇到点麻烦,就返航了。但是刚到就收到了台风不让靠近的通知。长江号在前头飘着呢!我不放心你跟孩子,所以单独行动弄了艘快艇想回家看看你们。 我到家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家了。房子已经塌了一半。正好听见他……”路远征指了指董海波,“呼救。我把他从废墟里扒拉出来费了点时间。” 路远征眼睛迅速扫过许问,“你跟孩子都还好吧?” 许问点头,“他们都在里头,你要去看看吗?” 路远征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摇头,“我得先去坐镇指挥。等安顿完我再来找你。” 许问点点头,心里那一根弦这回落到了实处。 不一会儿,许问跟罗泽民还有娄汉山都被叫去开会。 给他们足够的房间,让他们自行安排。 不过由于船上空间有限,所以单身的都得住宿舍,八人间。 许问安顿好自家的老乡工人,又把许秋石跟朱美珍也安顿好。 他们这是个四人间,是干部房。 等所有的人安顿好,许问才松了口气,揉着发疼的脖子,晃了晃,突然意识到,那自己住哪里? 她刚才分的房间里并没有自己的。 而且也没有空房间了。 没地方去的许问,走到餐厅坐下。 反正孩子现在许秋石跟朱美珍带着,她可以松一口气。 船上很安静。 外头很黑。 除了能感觉到船身明显摇晃之外,根本听不见外面的风声。 这么大的船,还能这样摇晃,足以说明的外面的风有多大。 这还是已经出了台风核心范围。 许问趴在桌子上,看着漆黑的窗外,突然没有由来的悲伤。 也不是没有由来,就是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岛上受灾的情况,但是可以想象那些木屋绝对经不住摧残,等雨过天晴怕是没地方住了。 她还亲眼看见一架风车倒地。这就意味着发电系统也遭到了破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们花了几年时间经营建设起来的海岛,怕是要被这一场台风吹成原始模样了。 路远征忙完出来找到许问时,她已经睡着了。 许问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脸愁容。 第316节 路远征弯下腰抱她,刚一碰到许问,她就醒了。 许问揉揉眼睛,“你回来了……呀!” 她皱着眉,揉自己枕着的胳膊。 “压麻了?”路远征伸手,给她揉捏胳膊。 “嗯。”许问委屈巴巴的撇撇嘴,“都没有我们的房间。” “有。怪我,忘记跟你说了。” 以路远征现在的级别他是有单间的。 路远征弯腰要抱她,“走,带你回去。” “我自己走!”许问帮拒绝,这让人看见多羞人。 路远征挑了下眉,没坚持。 这到底是公共场合。 路远征的房间也不大,不过只有一张床略显宽敞。 许问的衣服还有些潮湿,路远征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一件新的海魂衫给她,“先将就一下。” “欸?为什么这里会有衣服?这个可以穿吗?” “都是备用的新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是有些难受,许问听话的换了下来。 这间海魂衫应该是中号,许问穿着又肥又大。 还好是短袖,不用挽袖子。 她想了想,把裤子也脱了,干脆当裙子穿,然后抱着脏衣服进房间带的卫生间。 路远征从她手里抢过脏衣服,“我来。” 不等许问拒绝,他已经转身进了卫生间。 许问只好跟过去。 她内衣还在里面呢! 不过路远征也是不是第一次给她洗内衣。 许问坐月子的时候,衣服都是路远征洗的。 “刚才,我碰见木兰嫂子了。”路远征一边低头洗衣服,一边开口。 许问目光和注意力都在他手里。 因为他洗的是她的贴身衣物。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口哦了一声。 路远征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站在身后的许问一眼,“她说,你跟夏初差点……”他发现自己都说出不去那句话,最后只道,“对不起!” 许问这才明白过来,木兰嫂子把她们差点被树砸到的事告诉他了。 她从背后伸手圈着他的腰,轻声喊他:“路远征。” “嗯。” “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内疚。相反我很为你骄傲。你看我除了是你的妻子,还是一个普通百姓。当危险来临,虽然你没能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但是你的战友他们在第一时间帮助我们撤离了。 否则,我真不敢想就我跟冬生和夏初的话我怎么办。 今天看见他们的所作所为,我真觉得特别骄傲!骄傲我有你这样一个老公!” 路远征当然清楚,灾难发生时,自己人会怎么处理这一切。 他们都是互相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不过,路远征还是轻叹一声,“不管怎么说,我都一个不合格的丈夫!” 许问眨眨眼,脸贴在路远征的背上,手顺着他的皮带往下滑,嘴上还耍着流氓:“不合格?我记得挺合格的呀?难道这段时间不见,缩水了吗?我检查一下。” 第183章 路远征明显受到了惊吓。 按理说许问主动投怀送抱是惊喜。 只是她甚少主动。 许问以前经常跟他说, 在几十年后,年轻人是怎么谈感情的。 婚姻不再是约束两个人过一辈子的契约,离婚率高到国家出手增加冷静期。 许问也说过, 在未来,年轻人的爱情会简单热情纯粹……其实就是越来越开放。 但,许问自己却始终不像她所说的那么奔放。 她热情, 会给他该有的回应, 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感受,会让他知道他给了她什么样的感觉。 她也不是单方面索取, 也会取悦他。 这一切的前提,基本都是他先主动。 今天许问竟然这么主动?还这么直白的上手? 路远征闷哼一声,眯起眼从镜子里看许问。 许问害羞, 并不跟他对视, 藏在他的背后, 手上动作不停。 路远征咬牙, “等会儿, 我洗完衣服的。” 许问装听不见。这种事能等吗?等一会儿就没这勇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经历生死的关系, 按理说这个时候特别不合时宜。 最起码,应该也是等路远征洗完衣服后, 两个人躺在床上表述一下对彼此的思念,然后水到渠成。 许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突然很想……很想跟他来一场最原始的运动。 路远征呼吸渐重,一双素来清明刚毅的黑眸渐渐染是一层欲色。 手中的衣服,掉回水盆。 他扯了毛巾擦了把手, 转过身,低头吻上许问殷红的唇, 这船上的房间门大都不大, 卫生间门更小。 许问只后退了一步,后背便撞上了墙。 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让路远征都掀到了锁骨下,浑身被他惹火的手指弄得燥热无比,乍然碰到冰凉的墙,细细密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路远征瞥了一眼许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手指动了动,气息不稳地问她,“你这里这么热,胳膊上却一层鸡皮疙瘩,到底是冷还是热?” 他嗓音黯哑,说出的话明显是打趣她。 许问握住路远征肩膀的手忍不住用力,修剪的十分圆润的指甲不客气地掐进他的皮肤,脸也因为他的指尖的动作和话羞到发烫,嘴上却道:“爽的!” “啧!”路远征玩味地轻笑一声,“不过两三个月没见,路太太热情了不少,让为夫受宠若惊啊!就喜欢你这么嘴硬身软!” 许问:“……” 嘴硬的许问再也没能说出成句的话。 哪怕这样,路远征也没放过她,食指在她红唇轻点,“嘘,这房间门比岛上的木屋还不隔音!” 许问:“……” 她错了,她就不该招惹他。 平时的路远征有多好,在床上的时候就有多狗。 许问气恼的张嘴咬他的手指。 路远征也不喊疼,轻笑一声,重重一用力许问便轻呼一声松开了牙齿,舌尖被他手指抵着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许问的身子在路远征的动作下跟着晃动,以至于他的手指在她口中前前后后进进出出,更让人面红耳赤。 她用舌尖把他的食指从自己嘴里赶出去,侧过头,紧紧地闭上眼睛和嘴。 不想出声也不想看他得逞的脸。 然而闭上眼睛后,其他感官变得愈发敏锐。 两个人最亲密接触的位置,感觉愈发清晰。 许问眼角泌出生理性泪水,声音也渐渐关不住。 路远征怕过会儿完事后,许问清醒过来会恼羞成怒跟他秋后算账,特别大度的助她一臂之力,吻住了她的唇,吞下了带着哭音的轻喊。 …… 从卫生间门到床上再到卫生间门。 被洗干净的许问,重新躺回床上时,感觉腿和腰都像是借来的。 只有心里是满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们这次分开,又是两个来月。 房间门的床比单人床大不了多少或者说就是普通的单人床,两个人躺在一起得紧紧挨在一起。 许问躺在路远征怀里,这才终于有时间门跟他说说话。 “你说路上遇见点事,是能说的吗?” 路远征犹豫了一秒,“又碰见海盗了。” “啊?”许问睁开眼,手开始在路远征身上摸索,“你受伤没?” 路远征抓住许问的手,“你还想再来一回?我倒是没意见,你行吗?” 许问又不是男人,对行不行没执念,秒认怂:“我不行!” 第317节 路远征:“……” “看你这点出息!” 许问不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轻拍了他一下,“问你话呢?” “没受伤。确切地说没打起来。” “啊?现在国际海盗这么识时务的?” “大约因为不是真海盗,所以选择审时度势吧!” “假海盗?”许问反应很快,“卡亚号那些官兵?” 路远征摇头,“全是生脸孔,但是看动作可不像那些亡命之徒,倒是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许问思索了一会儿,“所以这是f国的人,伪装成海盗想抢长江号或者想试探下长江号?” “倒不是f国的人,可能是f国背后那个国家的人。至于目的,谁知道呢?” 许问的猜测也是他们的猜测,只是路远征觉得他们更想毁掉长江号。 只是双方试探性的交手了两次,对方选择了撤退。 关于这一点儿,路远征有些纳闷,对方的人与其说军人不如说是雇佣兵,按理说拿了钱都是要卖命办事的,他们最终却退了。 疑兵不追。 加上再往前就是错综复杂的国际势力聚集地。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长江号对我们来说是最牛的战舰,但是放到世界上,它也没跟其他国家的战舰拉开多大的距离,万一陷入敌人的包围再毁了长江号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的本意是趟出一条安全的线,让我国的货运船只能平安的进行海上运输。 当然,也有军事目的。 有一处海峡,对海上运输来说位置极其重要,但是所属国家却无力维护好附近港口的治安,各国来往船只均被海盗不同程度的骚扰过。 这个国家只好表示,港口对国际开放,各国自行派军队护送。 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官方消息。 各国之间门有时候跟人之间门相处是差不多的,偶尔也会彼此八卦,听见这样的小道消息也是都会蠢蠢欲动,前往试探。 路远征他们该试探的都知道结果了,所以提前返航。 许问不关心军事,只问了一句:“所以,你还会再去?” 路远征没说话。 许问知道这就是答案。 许问也不说话了,不光不说话还在路远征怀里翻了个身背对他。 路远征轻叹一声,“怎么还生气了呢?” “你还不如不回来!”许问难得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每次刚刚习惯你不在你就又突然冒出来。然后冒出来就告诉我你还要走!” 反复在重逢和离别之间门横跳,那滋味实在折磨人。 以前也还好,今天恰巧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让许问差点跟死神拥抱。 心理上再成熟,再活了两辈子,她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上辈子没活过二十五岁,这辈子也还没到二十五岁。 这话路远征没法答,也不能保证什么,只能紧紧地拥着许问。 许问嘟着嘴睡着了。 毕竟路远征就是这样的职业。 她也不是真得生他气,就是可能这一天经历的太多,有点崩溃。 许问醒来时,路远征已经不在房间门。 她的衣服路远征洗干净凉在卫生间门。 她身手摸了下,不知道路远征怎么做到的,反正衣服已经干了。 拉开窗帘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雨过天晴。 许问穿好衣服,出了房间门。 一路上碰见一些在游船的人,不过不多。 许问一路找到甲板上。 大家都站在甲板上聊天。 不过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 船马上要到彩虹岛的港口,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彩虹岛一片狼藉。 许问刚睡醒的好心情顿时又荡然无存。 路远征抱着夏初在跟许秋石和朱美珍说话。 小夏初这个叛徒有了爹就不要娘了,见许问过来,她只施舍了许问一个眼神,又重新趴回路远征的肩膀。 路远征依旧很精神,见许问过来,目光柔和了几分,“醒了?” 许问嗯了一声。 “昨天事出突然,船上有足够的水但是没食物。得一会儿靠岸后再想办法弄点吃的。” 路远征这话是跟许问说,也是告诉许秋石夫妇。 许问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看向彩虹岛。 船终于靠了岸。 依旧是百姓先下船,官兵后下船。 站在岸上,许问倒吸一口气。 虽然已经做好了彩虹岛会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心理准备,但真亲眼目睹这一切,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难受地许问想哭。 自打跟路远征登岛,她一直把这里当家。 而如今她的家是满目疮痍。 许问跟路远征精心修饰过的木屋,只剩小一部分支离破碎的木墙体。 不光她家,其他的家属区和居民区乃至营区都无一幸免。 这回不用人指挥,大家都默契地回自己家先清点剩余财物。 这种情况下,能抢救回一点儿算一点儿。 许家人多,不过房子有两处,也得分开行动。 许切、许秋石、朱美珍去翻他们的木屋。 许问带着冬生翻自己家的。 夏初被路远征带走了。 路远征现在是副团长,还是主管岛上这些事务。 他得去开会,现场指挥。 许问无法想象路远征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怎么开会,但是,她带着夏初更没办法干活,只好妥协。 家属区多数都是嫂子们在收拾。 许问嘱咐冬生:“捡不捡回东西不重要,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好!”冬生应得痛快。 其实房子都破成这样,还能翻捡出来的东西寥寥无几。 对许问来说,钱财能带走的她已经带走了,能找的都是些很重要的但一定是不方便携带的。 她要找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路远征那些功勋章。 许问离开房间门之前,把它们塞在柜子底下来着。 只是十七级的台风肆虐过的木屋,也不可能还会让东西在原地等着。 许问只好一点点儿清理。 最后是在翻倒的茶几上找到那个铁盒的。 铁盒外面已经被砸的坑坑洼洼,许问费力打开盒子 ,见所有的功勋章都还完好的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冬生这样的孩子来说,他们对财物没有太大感觉,房屋倒了会让他难过。但是,在废墟里翻找也会让他觉得像寻宝一样开心。 “妈妈,你看,我找到了一支笔!” “妈妈,你看,我找到了你的包包。” “妈妈,我找到了妹妹的小裙子。” “妈妈……” 小孩子嘛!什么事都能想到乐观的一面。 尽管笔是断的,包包是泥污的,小裙子是破的,都不妨碍他开心。 许问被他感染,有收起了丧丧的心情。 不过是重头开始,有什么大不了?! 但,被十七级台风一寸寸扫过的彩虹岛,能挽回的财物着实有限。 不光木屋,风车还倒了三架。 幸亏是机房是石头搭建的,最值钱的都没事。 至于像电脑那样值钱的东西,也被好好抢收到船上去了。 第318节 自留地、庄稼地、菜园,不至于说寸草不生,但,留下的也再没任何价值了。 鸡鸭尸体遍地。 许问家的三头奶牛倒是存活了下来,这得感谢许秋石那栋盖了一大半的石头房子。 不过奶牛,还救下了营部一部分猪和羊。 房间门空间门有限,挤不进去的都放生了。 有些没活下来,有些活了下来。 有官兵正在四处追这些幸存者。 原本铺好的路被断树残枝折得严严实实。 分工后的官兵们,开始着手清理大树。 先把那些欲断不断的树枝砍掉,然后和地上的树木一起清理出去。 卫生连的人负责伤患。 这么大的台风不可能没伤人。 不过百姓都安然无恙,伤得都是官兵。 掩护百姓离岛时被砸伤的。 多数是轻伤,还有一个骨折了。 炊事班的人四处搜罗剩余食材以及锅碗瓢盆,然后在空地上清理出一片地方开始做饭。 多数的锅都被砸漏了,还能继续服役的大铁锅寥寥无几。 嫂子们自动自发把家里能找到的好锅都一起送了过来,同时搭把手生火烧水做饭。 台风一过,留下一片狼藉还把凉爽的空气也带走了。 这回真得是军民一条心,同吃同住了。 许问清理完木屋后,还去了工厂。 她的工厂墙体是打印出来的一体成型,也就是说整个车间门是一个整体,面积大重量够,所以只窗户破掉,但是其他没事。 设备都用塑料布蒙着也没进水。 许问松了一口气,有这些,最起码能保证大家饿不死。 罗泽民就没她好运了,厂房的垒砌的,倒了一面墙,砸坏了一部分设备。 不过这边的打印机都是现造的,也没什么珍贵设备和值钱的材料,也就破个小财。 总之,彩虹岛上没有人全身而退,只有穷和更穷的区别。 其实像渔民们,他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这场台风对他们而言影响最小。 被刮没的最重要的财产大约就是那些晒在外面的渔网。 一直折腾到傍晚,岛上才终于传来饭香味。 所有的人都饿了一整天,还干了一天的活,饥肠辘辘。 能找到的碗筷先依着孩子们用,像路远征他们都就地取材,能找到什么算什么。 比如椰子壳、头盔。 这种情况下,能吃上饭就是好的,脏不脏大家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路远征折了一根树枝,拨掉皮,截了两段差不多长度的给许问当筷子。 许问的碗是榴莲皮。 榴莲都被吹落了。 其实榴莲热量很高,饱腹感很强。 只可惜这些壮劳力们宁愿饿着都不肯吃。 许问跟嫂子们分了分,上午一瓣榴莲一直干活到现在都不算很饿。 剩下的壳,大家挖了下,当碗用。 袋子中的米都被污水冲泡,只有部分比较细致的人,盛米用的是米缸或者坛子才有侥幸保存完好的。 才有了大家喝的米粥。 人太多米太少,说是米粥,每个碗里其实没几粒米。 晚上大家还是得上船睡觉。 第二天稍微好一点了。 清理善后工作还在继续,只是岸上的补给船过来了,给大家运送来了生活物资。 粮油米面锅碗瓢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一周。 一周后的彩虹岛,有点像许问刚来时候的样子,一片荒凉。 只荒凉不慌乱,杂草断树被清理干净,重新露出干净的青石路。 两个电业局的小伙子在懂电的官兵的帮助下日夜赶工,现在暂时恢复了部分供电。 风车倒了不少,还需要扶正后,修复受损零件,如果能修复的话。若不能修复,还得彩虹岛重新申报,再等发来新的风车。 所有的人都是白天干活,晚上到船上休息。 清理干净台风带来的后遗症之后,就要灾后重建。 这又是个大工程。 路远征当初绘制的那副巨型地图也没能保存下来,不过许问缩小版的有很多张。 当初许问弄立体打印的时候,还拿那副图练过手,打印出立体模型。 至于复印件纯粹是为了备份。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一天,路远征召集了全彩虹岛的人开会。 “不管大家是百姓还是工人,在这次灾害中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但,对彩虹岛来说也算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之前彩虹岛上,官兵和家属们住的是木屋,众所周知,木屋在潮湿的海岛上其实也坚持不了几年。诸位刚上岛的还住帐篷,房子还没来得及搭建。 这次也算是个机会,大家一同重新开始……” 路远征拿着喇叭,尽量言简意赅的传达命令。 其实也没多复杂,就是集体盖房子。 这回再盖房,营部和家属区要重新合在一起。 厂区自建宿舍安顿工人。 像许秋石、李嫂他们这些岛民和渔民们划行政村,按户分好宅基地,大家自建房。 学校也得重新建设。 在盖房子前,部队会出资先建一个窑厂,烧制砖瓦。 这个过程中,需要所有的青壮年采石打地基。 妇女们再看好儿童的同时,配合炊事班做好后勤保障。 路远征统筹全局,每天早出晚归。 许问则忙着在保证生产的情况下,修补厂房以及盖新宿舍。 生产一恢复就不能停,所有的订单都是有交货日期的。 宿舍依旧是许问打印的墙体。 一回生二回熟,打印墙体速成房子对许问来说流程已经相当熟练了。 这回她宿舍建了一栋二层。 需要在之前的打印机上再进行调试。 这个技术许问还是有的。 二楼住人,都是四人间门,每个房间门配备单独的卫生间门。 一楼有食堂、餐厅、职工小卖部、阅读室、活动室。 说起来几句话的事,忙起来也是顾不上家。 所以路远征回来了约等于没回来,两个人同住一间门房,基本上互不见面。 也不能这么说,回船上晚的那个能看看另外一个睡颜。 起早的那个也能。 忙碌中,一晃又到了国庆。 彩虹岛到处张灯结彩庆贺新生。 一栋栋崭新的砖瓦房跟强迫症一样,齐齐整整。 统一盖房就是这样的好处。 新的营部很大,和岸上的大院一样,圈出一片地围起来。 院里有营区有家属区有训练区还有军事重地。 为了节约地方,连队都是建的二层楼。 家属楼还没建完,是两栋四层。 这个不是官兵们建的,是专业的工程队过来了。 同时过来的还有电业局以及风车厂的人。 新居都要通电,所以电业局的人等房子盖好就开始布线走线扯电表。 以后除了常年驻守岛的那两个小青年之外,又多了两个人。 第319节 有了正常村民之后,需要收电费了。 居民村最后按照要求分了两个,以一条南北路为界,左边是新日村,右边是新月村。 新日村就是退伍老兵许秋石他们。新月村是娄族的那些渔民。 大家习俗不一样,强行在一个村容易惹麻烦。 让许问纳闷的是,许秋石被选当了新日村的村长。 重点是许秋石还同意了。 刚得到消息时,许问逗许秋石:“爸,你不是总说要回家种地?怎么还在这里当上村长了?” 许秋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磨他新得到的镰刀头。 许问:“……” 本来许问只是随口一问,老许这样的态度顿时让许问多了几分兴趣,又转头去问朱美珍,“我爸怎么突然当村长了?” 朱美珍当时在给暖暖喂饭,闻言先是“哈”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又哼了一声,才开口:“咱也不知道哪个倔线犯了!跟人家娄族长较上劲……” 许问听了半天,其实集体搭房时,有一次休息,娄汉山跟许秋石恰好挨着。 同是工友,两个人互相让了个根烟,闲聊了几句。 然后就某种庄稼的种植方法两个人有不同的意见且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一会儿的功夫从工友变成了对手,从辩论上升到吵架,最后还差点动起手来。 幸好当时干活的人多大家给拉开了。 这事以后,好不容易互相融合的百姓们又分成了两帮。 许秋石还好,好歹是因为跟娄汉山干架被当成敌对分子。 像李嫂男人他们就属实有点冤枉了,纯粹因为渔民抱团,爱屋及乌恨乌也及乌,连带对他们也排斥了。 中间门一度还闹的挺大,差点罢工那种。 陈朝生,就是新调来的连长和石磊两个人特意摆了一桌给双方说和都不好使。 最后没办法,本来定好的一个行政村变成了两个。 当时两个村干架这事许问是知道的,因为最初本来计划是让路远征出面调解。 石磊他们来叫路远征的时候,路远征装病不肯去,许问纳闷问他原因。 路远征说:“本来是装病,让我劝架就是真病了。打架的其中一方是我老丈人,我说另外一方也会以为我是在拉偏架。尤其是那些娄家人,特别轴认死理。他们会认为我偏心咱爸,又觉得我救了他们的命不能不给我面子,会为难。如果愿意和解还好,如果不愿意和解的话,恐怕会带领全族人离岛。到时候我岂不是还得写报告?” 许问:“……” 好有道理的样子。 再后来许问忙得也顾不上问这个事情,没想到憨厚老实的许秋石也有跟人置气好几个月的时候。 许问还能说什么,朝许秋石竖起拇指,“爸,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换来许秋石一声冷哼。 就差让她滚了。 村长选好了,接下来就是分房分地。 所有的房子盖的都是一样大小,都是上下二层的标准自建房。 娄家那边分房的规则是族长先挑,然后是按关系远近亲疏挑。 许秋石他们这边房子暂时相对充裕,分房规则简单粗暴,先自愿选,如果有两户选中同一位置就石头剪刀布,如果有三户及以上选中同一位置就抓阄。 分地是按照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分的,也就是按人头分。 这是路远征他们给出的原则,但是具体怎么分,村长说的算。 反正每年都是有生产任务,只要完成规定的粮食上交,剩余的都是百姓自己的。 于是,许秋石就按照变成生产队之前村里的分法来分地。 把新日村所有的土地,按照土质划分成三等。每一等都按人头均分。 鉴于岛上的百姓暂时人口流动性比较大,暂时一年一分。 新月村没有分地,他们还是决定按照合亩制进行耕作。 路远征他们也不拦,反正他们明年只按地的数量收取公粮。 许问知道后,长叹:“你们竟然还有收公粮的一天!” 部队干这活好玄幻。 路远征长叹一声:“我也不愿意。但目前岛上没有独立的行政部门,只能我们兼着。我们光训练都忙不过来了,哪愿意处理这些琐事?” 今年的训练任务因为那场十七级的台风,暂时搁浅,一千官兵又拿出两个月来当建筑工人,修筑大院。 但,任务总是要完成的。 路远征还是得出门远行的。 过了国庆就走。 国庆是他们举岛搬进新房,正好借着节日一同庆祝一下。 营部建好了,村居建好了,家属楼还没有。 像许问还好,暂时跟许秋石他们挤一挤。 其他的嫂子们暂时借住在新日村的空房里。 新日村安排不开的,就借住在许问的厂房里。 家属楼大约得到年底竣工。 国庆节当天,在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中,所有的人喜气洋洋的搬入新居。 许秋石家是许问帮着参谋着装修的。 本来许秋石是不同意的,家里的房子大家就是盖好了,刷个墙就能住。 但是许问讲究,又是铺地砖,又是做隔断分区域,还弄什么影视墙这那的。 不过时间门有限,也没怎么好好弄,反正看起来还可以。 瓷砖是许闻从鹏城送过来的,时下最流行的花砖,尺寸是三十乘以三十的方砖。 鉴于许秋石跟朱美珍年纪越来越大,不好爬楼,在一楼腾出一个房间门当卧室,但是特意做了防水层,尽量让房间门里不那么潮湿。 二楼都是卧室。许切一间门,路远征跟许问暂时住一间门,还有一间门留着许闻或者许望来探亲的时候留宿。 一楼和二楼都有一个客厅,一楼的大,二楼的小。 前面还带一个小院,小院里自己盖了两间门偏房,一间门充当杂物间门,一间门当厨房。 生活起来很滋润。 朱美珍一边往厨房里收拾东西,一边哼小曲,“想不到这辈子,我也还有住上新房的时候!” 许秋石正往杂物间门里搬他的新农具,“不是,这么多年你睡大街上了?” “嘿!许秋石你现在当个村长当的不会好好说话了是不是?我说的是住新房!你们老许家传了三代的那房子是新房吗?” 许秋石:“……” 见朱美珍真急眼了,许秋石不敢再回嘴,但还是嘟嘟囔囔,“旧房子怎么了?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破那也是自己的家!狗还不嫌家贫呢!” 朱美珍听见哪能忍?挥着勺子就要去找他算账:“你骂谁是狗呢?” 许秋石大约没想到朱美珍能听见,愣了下,随即立马端正态度表态:“我说我自己!不是,我没说谁是狗!我的意思是再贫寒那也是自己的家!” “这也是自己的家!我觉得彩虹岛挺好!地分到自己手,想种什么怎么种都自己说的算。岛上人少清净!儿女们也都在跟前,想见就能见着,有什么不好的?” 许秋石不说话了,良久叹息一声,从朱美珍身边挤出去走了。 躲在一边的许问这才敢露头,“您把我爸赶走了一会儿谁给你烧火?” 朱美珍翻个白眼,“谁赶他了?他那是想家了!” 许问:“……” “你爸那人恋旧。这里什么都是新的,他有些不适应。再说了,生产队的人也都是他从小一起相处大的,哪能没有感情?你爷爷奶奶虽然没了,二叔也在这里。但是你小姑大姑不还在魏庄?你姥爷家也还在魏庄呢!” 许问懂了,不光许秋石,朱美珍也放心不下魏庄那边。 她忙表态:“妈,你放心!咱逢年过节该回去就还回去!以后交通越来越方便了,想回就能回。 等明年你跟我爸要真不想来了,你们就在老家,我跟我哥和我姐按时回家看你们也一样。” 小夏初已经一岁半了,许问可以请个阿姨。 现在随着改革开放,政策越来越明朗。 她一个厂长雇个生活秘书还是没问题的。 “等过年再说吧!”朱美珍也纠结,懒得继续说这个话题,“你们房间门收拾好了没?收拾好了一会儿温锅吃饭!” 温锅是魏庄公社乔迁新居的一种小仪式。 新锅上灶特别有讲究。 冷锅的时候先放豆腐和聪以及一些过年用来讨巧的食物。 图个幸福平安,富贵吉祥,步步高升,年年有余,子孙聪明等吉祥话。 然后把这些食材都取出来,再烙一张饼,来回翻一下,叫翻身饼。 总之,就是一些小风俗。 许秋石也没闲着,在院里发钱粮。 就是点纸钱,摆贡品,求祖宗神仙的保佑家里人平平安安,发大财交好运,来年风调雨顺,粮食满仓。 总之,仪式感十足。 路远征到的时候,饭菜还没做好。 他洗了洗手,抱着女儿逗了会儿。 许切元宝还有冬生在探索新居,跑上跑下,各种闹腾。 第320节 院子里有一张石桌,还配了几个石凳。 许问坐在石凳上,支着胳膊托着腮,另外一只手举到眼睛上方给自己遮阳。 路远征突然笑了一声。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幸福。” “嗯?”许问一下没赶上他的节奏,好端端的煽情? “从来没想过我也有这样的一天。有心爱的妻子,子女绕膝,进门还有父母做好的饭菜。一家子热热闹闹的!” 特别有烟火气,特别幸福。 许问骄傲地一扬脖子,“那是因为你娶了一个好老婆!没有我,哪有你幸福的今天!” 路远征把女儿放在地上,走到石桌旁坐下,自动自发拿起茶壶给许问倒了一杯茶,“媳妇儿说的是!路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许问被他逗笑,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这还差不多!” 路远征看见她晒红的脸,皱了下眉,“明天,我弄把遮阳伞在这里支着。” 许问摆摆手,“不用麻烦了!后天我就要出发去京城。得在那边待一阵子。爸妈不讲究这些的,你弄了他们也不用。” 路远征顿时敛了笑,语气有点幽怨:“你怎么又要走?” 第184章 路远征此刻是标准的怨妇脸。 许问翻个白眼, “你至于这样?反正过完国庆你也要走。” 路远征:“……” 他委屈巴巴道:“要不,你晚两天再走,也送我一回?” “什么区别吗?你如果说我留下你不走了那我就不进京了。咱俩也不用送来送去。” 路远征不说话了。 他一向沉稳, 情绪内敛。 可这一次许问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他的不开心。 心疼的同时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这么儿女情长了?” 他们两个人又不是第一次分开! 以前分开,路远征当然也会舍不得,但是从来没现在这样……就, 有点儿矫情?使小性子?依依不舍? 许问不知道怎么形容, 反正挺罕见。 路远征眉眼有些郁郁,“从台风那天我回来到现在, 我们俩好像都没有在一起好好说一会儿话都没有单独吃一顿饭。” 两个月以来,两个人像是比谁更忙。 偶尔一起吃饭,也是匆匆吃完各奔东西。 他去工地, 她去厂里。 晚上两个人很难能同一时间回家, 早晨倒是经常一起起床。 要么睁开眼就做, 做完就匆忙洗漱各奔东西, 要么是直接穿衣服各奔东西, 端开醒来的时间是早还是晚, 能不能够做一回。 如果不争分夺秒抢进度,两个月不可能完成这么多栋房子的建造。 而许问也不能不忙。 尿不湿厂现在生意特别好, 但是除去给工人的工资以及日常周转之外,她把所有分红外的收入都捐给了营部。 彩虹岛灾后重建,国家会拨一部分救灾款项,部队财政也会给一部分款项扶持,但资金依旧有不小的缺口。 因为要重建的太多了, 一整个军区大院,一栋学校,两个行政村。 许问自掏腰包补齐了这个缺口, 她的钱也不太够,稍微差了一点儿是大家众筹的。 岛上人,不管是军属还是打工的亦或是李嫂他们都自动自发捐了不少钱出来。 如果按照捐款数量算的话,许问第一名,罗泽民第二,李嫂第三。 渔民他们没有钱,就出力。反正最近的彩虹岛空前团结。 只是许问跟路远征两口子久别重逢后,最黏糊的也就是台风夜船上那场放纵。 除此之外,像极了中年分房睡的老夫老妻,各忙各的。 许问倒还好,大约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现在付出的每分努力,都是为了未来不分别,最起码为了不失联做准备。 她唯独没想到,路远征会这么失落。 许问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跟路远征说自己上次去京城的经历。 于是许问捡着重要的说了说,比如三个大佬都给自己面子的事,以及黄大爷为了让她入职还表示会把路远征调到京城的事。 其实该说的都说了,没说的部分就是在火车上遇到坏人的事。 路远征:“……” “现在,还有这机会吗?要不你去答应吧!我愿意妇唱夫随!” 开玩笑,黄大爷那是什么人? 也就是现在他们取消了军衔制,许问只知道黄大爷是个官特别大的四个口袋的干部。 否则,估计许问也不敢这么跟黄大爷那么自在的说话。 许问:“……” “你这样我会当真的。黄大爷可说了他的承诺随时有效。” 路远征肃了脸色,扬眉问许问,“那你想我去吗?你想的话我就去。” 许问犹豫了三秒钟,摇头。 轮到路远征好奇:“为什么?” “你若喜欢坐办公室,用不着我,自己也早升上去了。你喜欢一线作战部队,现在咱们国家陆上没有战争了,你又到海上。我怕你去了京城会像离开水的鱼。” 许问嫌弃地皱皱鼻子,“没有灵魂的路远征我可不要!再说,我想做手机和卫星通话的目的就是跟你能时时刻刻联系,如果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我还费这个劲折腾什么?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要做的这些都会在未来慢慢实现。” 是她着急想近道超车。 路远征默了会儿,开口:“媳妇儿!” 只三个字,近似感叹的语气。 似是一腔心意不知道怎么诉说。 许问摆摆手,“我以为我们两个人之间可以跳过这些客套话。” 什么感动、谢谢、对不起都不需要。 只因为她爱路远征,路远征也爱她。 他们是情人也是亲人。 路远征喉结滚了滚,凝视许问的目光变得幽深绵长,“我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那种积蓄一分钱都不留给后代全都捐赠出去的大善人!” 许问:“……” 先不说这种行为到底是善还是蠢,怎么还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许问挑了挑眉,眼神询问。 “没事!我就是想一定是我上辈子积善行德太多,这辈子才遇见了你!” 许问轻笑出声。 这情话真得好土。 但是从路远征这种人嘴里说出来,少了几分油腻,多了几分诚意。 见他情绪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许问打趣他:“你就这么没诚意的?说要跟我进京,只劝了一句就不去了?是不是想哄我?” 路远征:“……” 他握着许问的手起身,牵着她就往外走。 “欸?去哪?” “回家,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许问:“……” 许问用另外一只手拍在他手腕上,没好气道:“今天温锅呢!你走了看妈跟你急不?” 路远征一想也是,只能按捺下满心感动,又坐回了石桌旁,手依旧没松开许问,“媳妇儿……” “啊?” 拿着铲子从厨房里出来的朱美珍恰好一眼看见两个人交握在石桌上的手,啊了一声,愣了一秒,随即扭头转身进屋,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想干什么来着?” 许问:“……” 路远征:“……” 两个人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平时再腻乎也是两个人私下相处,往往在长辈面前的时候还是会保持距离。 这被父母看见的感觉,即使是老夫老妻也会有早恋的不自在。 许问起身,“我去看看二哥和大姐到了没!” 路远征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厨房里的朱美珍也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想让许问去看看许望他们来了没,这一出门正好看见他们腻乎。 如果以前在村里,朱美珍也会觉得女儿女婿有点那啥,可相处这么久,她很清楚,女儿女婿聚少离多,能在一起的时间少,亲热一点儿是正常现象。 第321节 路远征一把抄起女儿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扶着女儿的小肉腿以防她摔下来,一手牵着许问往外走。 刚到村口就看见许望两口子和许闻一家三口在村口张望。 他们看见许问一家三口齐齐松了口气,随即许望开口抱怨:“你们这些房子修的都长一个模样!我们转了半天也不知道哪家是!” 这些房子盖得特别有部队风格,横平竖直,大小宽窄都一样。 别说许望他们初来乍到,就算是许切跟冬生这样的小地主,现在找回家都有困难。 “统一盖的房当然是统一风格!”许问笑他,“二哥,你应该站在村口大喊,这样我听见动静就出来接你了!” 许闻翻个白眼,“咱姐喊你或许出来接,我喊你巴不得看我热闹!” 许望笑:“我才不要喊!好丢人的!” 许问正色道:“二哥你看你话说的!你又不是自己来的,我怎么能看你热闹呢?我不得来接我嫂子?” 许闻:“……” 一点儿都没被安慰道。 路远征把女儿从脖子上抱下来,招呼他们:“回家再说吧!这里怪热得!”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别说!这些房子盖得还挺不错!两层小楼很气派,要是再弄个小院就好了。”许闻点评。 谢德春道:“刚才转的时候,我看见有几户人家已经开始自己搭小院了。院子一角种着菜地,养着鸡鸭。这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许闻看不惯妹夫当然也看不惯姐夫,怼起来一点儿都不嘴软,“那你别开店了,过来当岛民吧!这点问问就能给你安排了!” 许望拍了许闻肩膀一下,“怎么跟你姐夫说话呢?不过老了,确实可以到这里来定居。咱北方太冷了,这里冬天也不冷。等赚够了钱,儿孙都长大了不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住在海边,天天的赶赶海钓个鱼,别提多美了!” “……” 几个人边走边聊。 到家时,朱美珍跟许秋石已经把菜做的七七八八。 “爹娘,你们别忙活了!我们还带了很多菜来,稍微热一下就能吃。”许望扒在厨房门口对着朱美珍跟许秋石喊。 “就是。”桑小青放下春生,也跟了过来,“我们来的时候去饭店打包了几个菜,这么大热天你们别忙活了。” 朱美珍心里觉得儿女心疼自己美滋滋的,但是嘴上却嫌弃:“你们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再说了,自己家开店还去别人家买饭多让人笑话。” “这有什么?咱们主打水饺和鲁菜。难道咱们家就不能尝尝川菜和粤菜了?娘,你这思想也太封建了!” 许望翻个白眼,又在许闻胳膊上拍了一下,“怎么跟咱娘说话呢?她一直节约习惯了!你这么铺张浪费她看不惯,说你几句怎么了?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没大没小跟父母顶嘴?” 许闻嘶了一声,不敢还手只能往一边挪了挪,嘴上照旧抗议:“三十岁怎么了?三十岁我也比你小!再说我这是陈述事实哪顶嘴了?” 许问乐得看热闹,挑了块水果扔进嘴里。 许闻立马把战火引向许问,他指着许问对许望道:“你怎么不说她?你看她都当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许望翻个白眼,“许闻你最近是不是做生意做傻了?许问的醋你也吃?行,就算你想吃,这么多年了你从她那占过便宜吗?” 许闻:“……” 没有。 许问犯错,挨训的是他。 大人会说他当哥哥没照顾好妹妹。 许问挨夸,挨训的还是他。 大人会说他当哥哥的还没妹妹懂事。 总而言之,跟许问在一起一准没他好事。 许闻词穷,单手拎着春生的衣领揪过来,指着许问道:“儿子,看清楚记好了!以后找媳妇儿绝对不能找你小姑姑这样的,懂吗?” 春生才四岁多,哪里懂这些?挣开许闻的手,扑进许问怀里,“我不!小姑姑最美,我长大了要娶小姑姑!” 冬生翻个白眼,“你不能娶我妈!” “为什么?” “……” 不大的院子里,大人孩子欢声闹语,一片热闹。 小孩子贪玩,没吃几口就组团出门了。 一岁多的小夏初望着舅舅和哥哥们的背影,着急得直扯许问的衣服。 许问摇头,“不行哦!你还太小。” 小夏初瘪瘪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许问:“……” 路远征立马心疼了,抄起闺女,“走,爸爸带你去追哥哥们。” “别追了。我就知道。”许切小大人似的从门口往回走,一脸生无可恋,“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麻烦。” 许切作为“长辈”都回来了,冬生春生元宝当然也得回来。 夏初立马不哭了,从路远征怀里往许切那里挣,“舅舅!舅舅!” 许切人命地抱着夏初出门。 他为什么要当许家老么? 明明应该被哥哥姐姐宠着的他,却要整天带“晚辈”。 少了吵闹的孩子,院子里安静了不少,大人们也能安心聊会儿天。 朱美珍这阵子忙也没顾上去鹏城,问许望跟许闻:“你们两家生意怎么样?” “好的很!”许闻含糊不清,他嘴里刚塞了一块滚烫的鸡肉,烫得直嘶嘶。 桑小青给他递了一杯凉水,“吃完在说话,又没人跟你抢。” 她先看了眼许问才开口:“有咱们问问的主意,生意怎么可能差?下个月我们就要去省城开分店啦!” 许问轻笑摇头,“我就是瞎出主意。还是你跟我哥能吃苦受累。” 许望摇头,“受累那是去年的事。人家两口子现在可是老板和老板娘,店里雇着厨师、跑堂和打扫卫生洗碗的。许闻忙着张罗新店,小青就收收钱记记账,老板娘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许闻立马怼她:“说得跟你不是甩手掌柜一样!你那店面扩了又扩,还顾了两个服务员。你现在只画画图,我姐夫只负责盘点对账,你们不也是大老板了?!” 朱美珍听着儿女生意都很好,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现在的日子跟做梦一样!” 她指了指一桌子大鱼大肉,“几年前,咱们家过年改善生活就是做个蘑菇汤,汤里放几片肉。这才几年的功夫,你们一个个都在鹏城买了楼房,当起了老板!真好!” 许秋石点头,“要不人家说儿女自有儿孙福。他们好了咱也跟着沾光!这日子确实是好多了。” 桑小青感激地看着许问,“这还得谢谢问问。自打她结婚后,都是她张罗着带着咱们过起好日子的。” 许家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许问结婚后,先是帮衬着许闻盖起了房子,后来又带着许闻跟二叔来鹏城打工、做生意。 再来后来举家过来。 确实处处都有许问的影子。 当然许问自己更是厉害,如今是个女厂长,生意做到全国不说,最近还忙着出口的事。 许问之前不光去京城推销,还写信给自己那些遍布全国各地的学生,让他们也帮着推销。 另外,嫂子们也是来自全国各地,她们男人休假回家时,自己也带着样品回自己的城市宣传。 不管什么时代,不管大环境怎么穷怎么难,总还是有有钱人的。 何况许问生产的尿不湿,是全世界都需要的 天南地北的订单接到手软。 朱美珍明显更偏心女婿,点点头说了一句,“那要这么说,还是咱们问问有福气。嫁了给小征!小征这是旺妻!” 许问:“……” 许闻,桑小青:“……” 许望:“……” 许闻不客气地笑出声。 谢德春莫名觉得庆幸,旺妻这种夸奖他不想要。 路远征特别平静,还端起酒朝朱美珍隔空举杯示敬,“谢谢妈!” 许问:“……” 许闻笑的更大声了。 吃过饭,桑小青跟许望帮着朱美珍收拾桌子和厨房。 许闻和路远征以及谢德春一人分了一支烟,边抽边聊。 谢德春年纪大,有点像许秋石一样,庄稼人的气息更浓一些,多少还是不太适应快节奏发展的鹏城,看着这院满是羡慕,“这小院着实不错!” 他指了指右手边的空地,“这边弄个菜园子,再搭个鸡窝养几只鸡。啧!” 许闻翻个白眼,“你怎么跟咱爸似的,就舍不得种地呢?在家还没种够呢?又苦又累的。” 地里刨食最不容易,除了看老天爷吃饭以外,还得付出不一定成正比的辛勤和汗水。 顶着骄阳收小麦,或者半蹲着插秧的滋味,许闻再也不想受。 许秋石正好听见,没好气道:“你这叫忘本!咱们老百姓就是土地养活的。再说,你别才做几天生意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怎么许老板你不吃人粮食是吗?你店里的米面是凭空变出来的?” 许闻:“……” “我也是花钱买的!” “那我们老百姓不种粮食,你去买个我看看!” 谢德春也帮腔:“虽然种地旱涝不保收,但做生意不也一样?有时候赚有时候赔。做生意是咱出了力还不一定赚钱。种地踏实,咱从播种开始,只要老天爷不太掉链子,一点点看着庄稼长大,结果丰收,出点汗,但是心里安。” 路远征扬了下眉,“姐夫,你后悔出来了?” 谢德春想也不想摇头,“不后悔。” 第322节 许闻也问:“为什么?你不刚还说想种地。” “因为你姐喜欢在这里。她跟着我这十来年也没过什么享福的日子。以前还没觉出什么,这两年在鹏城,我才知道她在家不太开心。你看她现在整天笑嘻嘻乐呵呵的。” 许闻看了谢德春一眼,难得这回没怼他,点了点头,“算你有良心!” 谢德春表现好,路远征就成了对照组,许闻指着谢德春对路远征道:“你看看咱姐夫这觉悟!再看看你!人家咱姐夫天天围着咱姐转。你倒好,整天四处跑,总让许问围着你转!台风那么大天,你留她跟两个孩子……” 许问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打断许闻,“哥,你要撺掇着路远征转了业,我问你这岛谁来守?你吗?” “当兵的又不止他一个。” “都跟你这想法,那一个当兵的都没有了,大家都回去守着老婆孩子谁还保家卫国!” 许闻:“……” 许闻心里当然不是真觉得路远征不好,相反他很佩服路远征,但,路远征是他妹夫,不挑点刺他难受。 被挤兑到无言的许闻翻个白眼,“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我当恶人也不知道为了谁!” 许问:“……” 路远征轻笑,“还是我媳妇儿心疼我!” 许闻:“……” 许闻翻个白眼,远离他们。 彩虹岛这几年过国庆都差不多一个模式。 尤其今年,在往年的风俗上又加了一个岛上自己的晚会,来庆祝灾后重建。 不过晚会是明天,因为国庆当天还是慰问团上岛。 这样的节日活动,当然少不了记者。 丁玉凤第n次跟试图采访许问又失败了。 丁玉凤也是无奈了,她追着许问采访了四年。 从七八年许问弄风力发电开始到现在,每次想采访许问都失败。 不光不让采访,还不让写她的事迹。 更狠的是,许问防着她偷偷报导她的事,还让路远征走官方申请。 去掉那些水分十足的官话,意思就是为了保护许问的隐私,对她的所作所为进行保密。 气得丁玉凤差点砸了自己的办公桌。 她就不明白,许问都是做的好事,有什么好保密的? 她唯一一次成功让许问露脸,还是因为集体婚礼许问是司仪。 许问从厨房冰箱里端了一碗冰粥递给丁玉凤,“来,吃碗冰消消火。” 丁玉凤幽怨地看了许问一眼,“你让我采访一下,我绝对没有火。” “你是军区记者,难道不应该采访一下那些优秀的官兵?追着我一个军属做什么?”许问也纳闷她为什么这么执着。 “他们是该采访,但是跟采访你也不冲突。他们是前线你是后方,一样重要。” “你要这么闲可以去做战地记者。我看过你写的文章,感觉你让你写这种宣传类的文章有点大材小用。” 丁玉凤表情更幽怨了,“嫂子,你不配合采访伤我的心我也就忍了,你还往我心口插刀子,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合适了?” 许问“啊?”了一声,有点茫然。 只是随口一建议,怎么还就插刀了。 丁玉凤却没打算解释,痛痛快快吃完冰粥一抹嘴站起来走人,临走只留下一句:“在我转业之前,我一定要采访到你。” 许问:“……” 慰问演出,第一次看的时候还特别新鲜,但是年年看,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 许问百无聊赖的回了家,心想如果有电视看就好了。 可惜别说电视,就连收音机岛上都经常没信号。 许问抬头看看夜空,心想,什么时候国家才能决定铺设海底光缆? 或者,要不,自己努努力,捐钱给部队装海底光缆? 回头问问魔镜,从岸上铺到彩虹岛得要多少米?造价大概多少钱一米? 路远征依旧是岛上最大的军官,依旧得在演出开始前发表讲话,并且得象征性的坐一会儿之后才能离场回来找许问。 他进门时,许问刚洗完澡,靠在床头上看书。 许问没想到他这么早回来,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因为大约只有这个时间,家里才能只有你和我。” 许问:“……” 许望跟许闻两家下午就返回鹏城了。 岛上难得有文娱活动,许秋石跟朱美珍领着几个孩子去看热闹了。 确实只有许问会觉得这样的晚会没什么意思,宁愿在家看书。 路远征说话间,已经自动自发脱了衣服,长腿一抬就上了床,同时一手抽走许问书,一手把她往怀里拉。 “欸!”许问惊呼,“你都还没洗澡!” 她又跑不了,至于这么猴急? “反正一会儿都得洗,不差这一次。” 许问:“……” 许问没有抗议的机会,路远征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唇,大手滑到她睡衣下摆撩起。 …… 两个人还难舍难分,看热闹的家人就都回来了。 许问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路远征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许问吓得哆嗦了一下,浑身紧绷。 路远征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有几分不甘心,笑她:“吓成这样?!” 许问气得蹬路远征,“都怪你!” 他哄她说很快。 结果一折腾就一两个小时,许秋石他们都回来了。 而且许问上一次洗完澡照过镜子,她现在这脸一看就知道干了什么好事,怎么下楼去跟父母打招呼? 夏初还在朱美珍那儿呢,总得抱回来吧? 路远征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反正也不疼,他拿过毛巾简单擦了下随手拎过裤子和上衣套上,“我下去,就说你睡了。” 许问没好气道:“要不然呢?” 等路远征下楼,许问进卫生间重新洗了一遍澡,一边洗一边骂他。 “狗男人!” 路远征上来的时候还能听见许问愤愤不平的埋怨声,挑了下眉,嘴角上扬,抬手敲了下卫生间的门,“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我刚才表现的不好,没有满足你!要不,我们再来一回?”反正明天就分开了,腿软也无所谓。 许问:“……”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骂归骂,还是收了声。 她只是最硬,路远征相反,属于不回嘴但会动手的。 好女不跟恶男逗。 许问出来,发现只有路远征自己躺在床上,“夏初呢?” “夏初已经睡了,妈说,让夏初今晚跟着她。” 许问:“……” 顿时脸有些烧。 就好像小时候自己做了做事,明明把事故现场处理过也自认为藏的很好。 比如像偷吃完,把嘴擦干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还以为大人没发现。 实际上脸洗干净了,但是衣物上还留有明显的作案痕迹。 只是父母愿意配合她掩耳盗铃。 现在也一样。 父母都知道她跟路远征又要分开了,两个人需要单独的空间。 许问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带着孩子们这么晚回来。 夏初估计也是刻意留下的。 除了害羞更多的是感动。 父母的爱总是这样,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却无处不在。 明明很困,也很累。 却睡不着。 每次分别前都会这样。 离愁怎么难适应。 两个相拥着说了会儿话。 许问突然想起丁玉凤,问路远征:“你认识丁记者吗?” 路远征睁开眼,一双眼瞬间清明了几分,一脸警惕道:“她跟你说什么了?我可跟她没任何关系。我们以前就是见过几面,不熟!而且她当时有对象,都要谈婚论嫁的。” 第323节 许问:“……”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御夫有术,还是盖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能吃醋,看给路远征吓得。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饶路远征,“路远征同志,你这是做贼心虚吗?我什么都没说你着急解释什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路远征:“……” “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她?” “什么叫好端端的?她哪次上岛不追着我采访?” 丁玉凤对许问的执念路远征也是见过的,轻笑一声,“她那人就是固执,你别搭理她就行。” “你不是说不熟吗?怎么知道人家固执?” 路远征:“……” 路远征决定还是不要聊天了,最起码不能聊这个话题太危险,他支起身子,“媳妇儿,你要是不困,咱们还是可以做点别的。” 许问:“……” 她伸手制止路远征靠近,“我不是争风吃醋的,就是想问问你她是不是做过战地记者?” 路远征点点头,“嗯”了一声。 果然,许问心道,难怪那么说。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而且你怎么知道她做过战地记者?” 许问便把下午两个人的聊天说了下。 路远征哦了一声,“不是你的错!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许问觉得像丁玉凤这样的人,如果有故事一定是个特别感人的故事,于是支起身子摆好聆听的姿势:“能说吗?”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现在想知道。” 路远征掀了掀眼皮,看了许问一眼,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其实很简单。 十年前丁玉凤也算是新人记者,怀着满腔热血,活跃在战场上。 仿若和尚庙里突然来了一朵花,吸引了绝大部分官兵的注意。 许问忍不住打断他:“也包括你吗?” 路远征:“……” “那时候你男人我才堪堪满十八岁!只想马革裹尸奋战沙场还不懂儿女情长。” 丁玉凤比路远征大个几岁,主要吸引的是当时适龄的未婚男官兵。 在众英雄儿郎中,路远征当时的班长拔得头筹获得了丁玉凤的偏爱。 两个人成了一对。 他们走到哪,丁玉凤跟到哪。 打仗归打仗,不打了总有闲暇时间玩笑。 大家都打趣他们。 丁玉凤虽是个女同志,也很勇敢,哪里危险哪里有她,总能第一时间把战场情况记录下来。 路远征他们多几枚军功章,丁玉凤就同样多几个奖状。 在她们单位,她是年轻记者中的佼佼者。 只可惜,战场无永恒,有胜利就有失败。 失败的代价往往就是性命。 路远征的班长在掩护大部队撤退的时候,不幸落入敌人手中。 他们还在研究营救方案,丁玉凤孤身闯军营。 “啧!她不像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许问惊叹一声。 难道恋爱真的会让人智商为零? “倒也不完全是她的错。”路远征想起以前也忍不住皱眉,“在战场上,按照国际规则,不论是敌是友,都不会去伤害不拿枪的医生和记录战况的记者。 所以丁玉凤才想铤而走险,孤身闯敌战区。她不是莽撞,是想给我们探路。” 说到这里,路远征长叹一声,“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遵守规则,否则也就没有战争能实现世界和平了。 丁玉凤不幸,也被捕了!” 许问:“……” 听得心里一揪,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只救了丁玉凤出来。”路远征抿了下唇,看似平静的话语里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 “啊?” 许问纳闷,随即反应过来。 只救了一个出来,就意味着另外一个牺牲了。 许问嘴张了张又合上,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那丁玉凤后来怎么不做战地记者了?” 问完又后悔了。 原本只想换个问题,不去揭晓路远征班长的去处,就能假装他还活着。 可这个问题一问,还是得绕回原点儿。 偏她害怕答案,又好奇丁玉凤的事。 路远征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心情卖关子,“她救出来的时候,精神上的问题比身体上的伤严重的多。送到医院疗养了足足一年多,才重新回来,不过从那之后就从战地记者改到文宣部当了一名宣传干事。 就经常报道一些部队里的事,比如哪个单位有文艺汇演,哪个战士又立了工,诸如此类的娱乐新闻。” 第185章 许问默了好一会儿。 所以当初, 丁玉凤到底经历了什么? 单单只是牺牲的话,丁玉凤会难过,不至于疯了。 “那个班长是怎么没的?” 这回路远征沉默了。 许问等啊等, 都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了。 半睡半醒间,听见路远征道:“班长被当着丁玉凤的面,活活折磨死的。比凌迟还让人痛苦的折磨。最后我们连全尸都没拼起来。” 许问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坐了起来。 “听说……”路远征表情抗拒, “丁玉凤被强迫喂了班长的……” 他说不下去。 但,许问也能隐约猜的到。 凌迟是一片片的割人的肉。 可想而知丁玉凤被喂得是什么。 许问突然一阵反胃, 下床跑到卫生间一阵吐。 路远征端着水追进卫生间的时候,许问吐得苦胆都出来了,整个人瑟缩在地上, 全身发抖。 她一个局外人, 听见这么残忍的过去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以丁玉凤当时的情况, 死肯定是死不了的, 只能疯了。 路远征看着她煞白的小脸, 把水递到她嘴边, “都跟你说了,你不会真想知道的。” 许问确实后悔了。 她不是个八卦心重的人, 难得好奇一回,却听了这样一个故事。 什么心情都没了。 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敬重?同情?钦佩?后怕? 路远征等许问喝完水,把水杯放到洗漱台上,把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抱起来,抱回床上, 没有多余的安慰,只说了一句:“地上凉。” 许问搂着路远征的脖子,死死地不肯撒手。 以至于路远征把她放在床上后, 还得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保持动,弯着腰半跪在床上,两手撑在她身侧。 过了一会儿路远征脖颈处一片温热。 路远征抿了下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路远征。”许问突然开口,声音哽咽。 “我在。” “谢谢你!” 路远征在许问背上轻拍了一下,“睡吧!” 不问许问为什么道谢,是因为他知道原因。 谢他每次都平安归来。 即使知道,却也不敢承诺以后。 许问睡不着,追问路远征:“你以前又没有……” 第324节 问到一半又受了伤。 路远征摇头,“没有。”他没有被俘虏过,也没受过敌人的折磨,只吃过敌人的子弹。 良久,路远征还是开口:“我会努力陪你活到一百岁!” 这也算是变相承诺。 许问知道人生无常,路远征身边的危险远远高于常人,却还是安心了不少。 这一晚她睡得半点都不安稳,一直噩梦连连。 路远征察觉她不安,一直搂着她,每次许问害怕或者要醒,他都在她背上轻拍以及一句“睡吧!我在。” 慰问团和丁玉凤肯定都是留在岛上过夜的。 一大早,许问就等在了丁玉凤的帐篷外。 即使丁玉凤只是个记者,依旧有早起的习惯。 她一掀帐篷看见眼睛通红还有点肿的许问有些意外,愣了下,打趣道:“怎么?跟你家路远征打架了?先说好,我只是个记者可不负责调解夫妻关系。” 许问抬腕看了眼表,略过她的打趣:“我七点半得走,还有两个半小时,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玉凤反应过来,眨眨眼,抬头往空中看了眼,“太阳从东边出来的,天上也没下红雨啊!你怎么这么反常?不会是恶作剧吧?” 许问:“……” 许问倒计时:“你还有两个小时二十九分钟。” “欸!你这人……” “二十八分!” “等等!我去拿纸笔。”丁玉凤又重新倒回帐篷。 许问松了一口气。 不这样,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丁玉凤。 她知道丁玉凤不需要同情,也无需同情。 她不可怜只可敬。 丁玉凤即使不做战地记者,也同样是个优秀的记者,问的问题很刁钻。 许问的事其实也没什么藏着掖着,仅仅是不想出风头,所以她问什么她答什么。 不过许问也不是个吃亏的主,横竖都接受采访了,顺道给自己的尿不湿打了个广告,表示军嫂带孩子太辛苦,如果有需要尿不湿的军嫂,可以打八折。 全军多少战士?又有多少军嫂? 当然,也不是所有嫂子都舍得花钱用尿不湿,总归这宣传力度也不会差就是了。 丁玉凤撇撇嘴,“我道天上掉馅饼了呢!好端端的这么配合我采访。原来是为了给你的尿不湿做宣传!” “要不然呢?我除了是军嫂我还是个商人。” 丁玉凤点头,“也好。你这样我也踏实。要不然总觉得有什么陷阱等着我,或者还得欠你个大人情。人情债可不好还!” 许问抬腕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啊!” 丁玉凤这女人也够现实,得到想要的采访资料就埋头整理,只招呼手下的人去送她。 就是上次跟着她来参加集体婚礼的那个新兵。 丁玉凤叫她小唐。 许问也没拒绝,往岸边走的路上,许问顺口问了小唐几个问题。 “你领导现在还是单身吗?” “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人超级好,也很漂亮。” “她是不是吃素?” “对!从来不碰任何肉类。只要桌上有肉她就不上桌。奇怪,她也不信佛。嫂子,你怎么知道的?” 许问没回答,指了指过来接她的路远征,“我爱人来接我了。你回去吧!再见!” 小唐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跟许问摆摆手,迅速撤离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路远征一手牵着许问,一手拎着她的行李,两个人慢慢往岸边走。 说是给丁玉凤两个半小时的采访时间,但罗玉凤又不傻,不能真占着许问一直到上船的时间,也知道路远征跟许问感情好,比较腻歪。所以给他俩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怎么没带女儿过来?” “她跟妈先上船了。” “啊?她要跟着?” “妈说反正在岛上也没事,想带着孩子陪着你。哦,木兰嫂子也跟着了。” 许问:“……” 她有点哭笑不得,“我没那么矜贵。老麻烦人家木兰嫂子做什么?” “是木兰嫂子自愿跟着的。另外……”路远征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许问,“许问同志,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怎么可能?” “火车上……” 许问:“…… 果断认错,“我忘了!再说,这回不坐火车,坐飞机去,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路远征轻哼一声,抬手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下,“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 “这回真没事。你别忘了,郭建业还在海城等我呢!” 郭建业的手术很成功,如今走路跟常人无异。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骨头,加上又是第一例3d打印骨骼移植。 总有些瑕疵。 所以郭建业不能再继续服役了。 他可以转业到地方,依旧是铁饭碗。 但是他拒绝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郭建业放弃了军官的待遇,说要跟着许问干,给许问当助理。 郭家的人从京城轮着飞过来劝都不好使。 甚至劝不了郭建业跑来劝许问。 表示救命之恩他们郭家肯定会报,但是不能让郭建业从商。 虽然这不是古代,不讲究士农工商,但个体户的地位确实很低。 低到什么程度呢? 在很多地方,做买卖的个体户约等于街上的混混以及坐过牢的那些。 所以许问很理解郭家人的心情。 理解归理解,还是委婉且坚定的表示会尊重郭建业的决定。 也就是说,他们能说服郭建业转业,许问不拦,但是如果郭建业坚持要给她当助理她也不拒绝。 郭家人有点不满,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先不说路远征职位不低,他们给不了更好职位来诱惑她。 就算是可以有关系网再提拔下路远征,那总归不如黄大爷开的条件诱惑大吧? 何况郭家一门三代从军,根本不可能干这种落人话柄的事。 最后只能同意郭建业的选择。 后来听说,许问即将进京,郭家人还表示会无条件提供许问的食宿。 许问拒绝了。 她现在习惯住大院了。 再说,她现在有钱,想买一套四合院。 这在未来是很多人包括上辈子的许问的梦想。 在二环有一套自己的四合院,这是单单有钱吗?这还是身份的象征。 现在随着改革开放,慢慢就会放开房产交易。 许问问过魔镜,这年头,一万块能买一套超级打的四合院呢! 未来价值按亿算,比什么投资都划算。 郭家之前不太理解郭建业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跟着一个军嫂做生意,现在慢慢有点理解了。 除去许问的本事救过郭建业以外,她的人品也很好。 许问其实问过郭建业,“你为什么想经商?如果单纯为了报恩的话,没必要。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性格你知道。” 郭建业点头,“嫂子,我明白你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但是,没有你我现在只能当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这也是事实。如果没有你的3d打印骨骼,我都不敢想以后怎么样。” 虽然当兵的时候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但是真没做好残疾的觉悟。 如果不是怕给军人这个职业抹黑,最崩溃的时候,郭建业都想过自我了断。 他无法接受自己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躺在床上度过下半身。 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 一辈子那么长,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他的职业不允许他干这种事,所以他一直假装坚强,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许问,在他最绝望的是后给了他重生的希望,并且最后真让他重生了。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报答你。我也知道凭你跟路营,不是,路团的本事,你们甚至都不需要我为你们做什么。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跟着你学做生意。我可以帮着你打理生意,如果你不需要我了,我也会自己去做生意,赚到钱就去帮助那些和我一样的人!” 郭建业是军人,他的手术都是部队负责,不同他掏一分钱。 第325节 就算没有部队,郭家的财力也能承担这样的手术。 可是对于很多穷人来说,他们支付不起这样昂贵的手术费用。 出去3d打印的骨骼,还需要很先进的医疗设备辅助。 许问点头同意,“等咱们生意做得再大一点儿,有能力的时候,可以专门成立一个基金会,去帮助那些残疾的退伍老兵或者需要帮助的穷人。” “基金会是什么?” “怎么说呢?”许问想了下,“反正基金就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设立的具有一定数量的资金。我们的目的当然就是帮助残障老兵。咱们要弄的基金会性质是慈善基金会,就是利用其他人或者单位捐赠的资产以从事公益事业为目的的组织。” 郭建业似懂非懂,但是大体上能明白许问的意思,打了个响指,“这个好!” “但是这个暂时实现不了。咱们没有足够的社会影响力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去运营,所以还得再等等。” 郭建业连连点头,“嫂子,你怎么说我怎么干!以后,我就是你的助理兼贴身保镖。” 他说完想起木兰嫂子,顿了下又改口,“保镖应该不用我了,但是你以后有了车我可以当司机。” 许问闻言,有些好奇,“为什么不当保镖了?” 郭建业嘴角抽了下,如实回答,“我打不过木兰嫂子。” 他们是当兵后才开始学习一些格斗技巧,主要学的是拼命的招式。 要真玩命,他跟木兰嫂子谁输谁赢不好说。 但是如果过招,他不是木兰嫂子对手。 木兰嫂子从小学武,而且不是花架子那种,除了他们同为习武之人的王班长,估计没几个能打过木兰嫂子的。 许问点点头,跳过这个话题,让郭建业再好好休养几天,等她进京的时候来海城接着他。 路远征表情缓和了几分。 有郭建业和木兰嫂子,许问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路远征轻叹一声,还是舍不得。 “那得取决于你。反正我等拿到毕业证,就跟妈直接回魏庄了。你去年没休年假,今年还不能休吗?” 路远征咬了下唇,“我要出海可能今年还是休不了。到时候看吧!这回保密程度比较高,连我都不知道去哪多久回。” 许问还能说什么。 一个小时放在平时也许会觉得很漫长,但到了分别时,眨眼就过。 许问抱了抱路远征,在他脸上亲了下,在路远征的黑脸中,跳上船。 到海城后,郭建业已经在岸边等着他们,还安排了一辆车。 等许问他们上车后,直奔机场。 朱美珍跟夏初都是头一次坐飞机,比木兰嫂子上一次还紧张。 木兰嫂子有了经验比上次淡定多了。 许问自己带着夏初,木兰嫂子搀着朱美珍,跟她细细普及坐飞机的常识。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夏初因为年纪小,无知且无畏,只好奇地四处打量,比朱美珍淡定多了。 许问怕她影响其他乘客,一直告诉她在飞机上不能大吵大闹。 后来,许问发现自己多虑了。 小孩子有个通病,往往坐车或者坐飞机就容易睡觉。 小夏初从飞机还没起飞就开始睡,一直到下飞机才醒。 完美的错过了旅途的风景。 当然,空中也没什么风景可言。 到了机场出口,就看见部队来接他们的车。 军绿色的吉普特别好认。 三个大佬对手机的争夺最后结果还是黄大爷赢了。 没办法,资源人脉都雄厚的三个大佬,最后比拼起来只能简单粗暴,比职位。 黄大爷完胜。 本来早就想让许问过来,正好因为台风造成的影响,许问晚来了两个月。 只能通过电报远程指导。 如今一安顿好彩虹岛就立马过来了。 还是上次跟木兰嫂子住的招待所,黄大爷接的他们。 跟上次黄大爷系着围裙打扫卫生不一样,这回他穿着军装,身后跟着一队人。 许问瞄了一眼,绝大部分都是四个口袋。 她啧了一声,大爷果然是大爷,这得多大官?! 不光,黄大爷纯属单纯欣赏许问来陪她吃个饭,再确切点说是来看战友顺道请她吃个饭。 真正负责手机研发工作的还是宋部长。 许问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什么能在这这个招待所看见黄大爷。 那个真正的负责送菜收碗的大爷是后来来那个一瘸一拐的大爷。 两个人年轻的时候是战友,那个瘸大爷呢在某次作战中用自己一条腿换了黄大爷一条命。 残疾人当然不能继续服役,给瘸的大爷安排了一份招待所的工作,不累还能养活家里人。 其实最初他只用在后厨洗个碗,有时候看见闲了就出来帮帮忙。 保住了性命的黄大爷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战功赫赫,升到了现在的职位。 他没忘本经常来看瘸大爷,当然不是只象征性的来看看,曾经黄大爷就表示,他的军功章有瘸大爷的一半,所有的财产收入也会分瘸大爷一半。 那瘸那爷能要吗?当然不要。 不光不要黄大爷的钱,也不要他重新给调换工作。 就在招待所干了一辈子。 其实瘸大爷在招待所工作表现也同样十分优异,完全有能力升职,只是他到底有残疾,很多工作不能胜任。 最终只升到了一个后勤主任。 黄大爷也是个狠人,见瘸大爷油盐不进,什么都不要,就隔三差五来招待所替他工作,还给彼此的儿女指腹为婚。 事关下一辈,瘸大爷这回没一口咬死不同意,只说看儿女意愿,他们愿意他不反对。 后来两家人结成了儿女亲家。 现在黄大爷已经是退休状态,很少插手军中事务,那天碰见许问听见她跟木兰子的谈话,实在心动才出口干预。 所谓无知者无畏,像路远征说的,许问还不清楚黄大爷的真实官职,所以知道他是个比较厉害的大爷,但是不清楚多厉害,跟他吃饭也不打怵。 第二天,许问跟郭建业到军区研究院报到,木兰嫂子带着朱美珍跟夏初在京城四处吃喝玩乐。 手机的设计图,许问给画了几张。 她不想她改变历史,给的都是最原始的手机图。 当然,肯定比大哥大,小巧很多。 就是最初手机刚上市的那种,多按键的小蓝屏。 实现手机通话最大的难题就是数字通信部分。 也是曾经某手机称霸世界市场整整两年的核心技术。 但,这项技术在几十年后已经更新过n代,只能算基础技术。 魔镜那能搜到七七八八的文献资料,许问都整理出来递给研究院。 跟3d骨骼移植一样,她负责理论……说理论都可能有点不合适,就是指手画脚,提供思路,真正如何去实现都是研究人员在想办法。 对许问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对研究人员来说,是一个繁杂的过程。 声音经过数字终端的编码后成为数字信号,再通过信道编码器后才能变成可以通过信道传输的数字信号,再由调制器把数字信号调制到数字信道上,再传输到接受端,到接受端后再反向操作,把数字信号变回模拟信号最终还原成声音。 许问上辈子,实现了数字通信高速大容量长距离传输且实用化是在九十年代。 如今,她提前十年把这一技术提出来,对八十年的科研人员来说,相当难! 而卫星通信采用的时分或者码分也属于数字通信。 许问两辈子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科研活动,其实很紧张,还有点怯场。 毕竟其他科研人员都是真材实料,只有她是怀揣小纸条的作弊者。 不过,跟大家呆了一天,许问就松了一口气。 宋部长对她很尊敬,她在团队中算是研发顾问。 顾问嘛!也不用她真干多少活,偶尔小组长有想不明白的问题会来问问她。 许问有魔镜,点拨几句,就能换一个崇拜的眼神或者一个竖起的拇指。 心虚归心虚,但是也不至于露馅。 在研究院的工作很充实,时间过得很快。 中间许问还回了几趟学校,拿到了毕业证。 因为路远征不在身边,许问还专门请照相馆的人给自己拍了照片。 11月中旬的时候,赵班长休年假来京城玩了两天顺便接走了木兰嫂子。 有郭建业在,何况许问如今出入的地方是军区研究院,安保系数很高。 到了11月底,手机研发终于到了尾声。 最难的数字模块终于做成了。 整个研发部门的欢呼声在几百米开外都能听见。 第326节 接下来就要着手建立通信基站。 因为这是军内研究,所以在推向市场之前要先在军内测试。 也就是说部队有专门的通讯组,建造的信号基站等仅供部队官兵使用。 许问对什么时候普及给老百姓不是很感兴趣,她只想把卫星通讯捣鼓明白了。 之前,许问出了一趟国已经把商用卫星的使用权买到手,只能通信研究成功就能使用。 出国是在10月下旬,其实国庆节到京城后,许问就在走出国申请的手续。 81年想出国特别难,不是有钱就能办的。 好在有黄大爷,有特批通道。 木兰嫂子拿着护照的时候简直惊了,“想不到有生之年,我也有出国的一天!” 朱美珍跟夏初没有跟着出国,朱美珍不肯去。 对她来说,来个京城还行,出国那不行,语言不通饮食不通,走丢了找都找不到问路的。 许问一想也怕他们水土不服,就让她们先回魏庄老家了。 黄大爷派人护送她们母女回去的,就为了让许问安心。 许问上辈子留学,在国外生活过几年,不算陌生。 木兰跟郭建业都是头一次出国。 尤其是郭建业,按理说他现在是不允许出国的,不过因为他办的是部队的事,也是特批。 上辈子在国内外感受到的差距不算太明显,这辈子才知道,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差距有多大。 我们大多数百姓才刚刚解决温饱,全村都没有一个万元户。 甚至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恢复行政村还是集体公社制。 而国外的工业水平遥遥领先,像电冰箱电视机这些电器在内还稀罕的紧,可在国外已经相对普及。 郭建业跟木兰嫂子都十分惊奇。 商用卫星的使用权很昂贵,能买得起的人特别少。 尤其是我们国家,在发达国家眼里,跟穷人在富人眼里差不多。 许问他们找上门去谈合作的时候,接待他们的人给许问的感觉,就像上辈子在奢侈品店遇到的势利眼导购差不多。 满脸都写着:“这很贵的!你买的起吗?穷b!” 对付这种人,在有能力的时候,往往直接用钱打他们的脸。 许问就是这么干的。 看着前倨后恭的接待,许问心情舒畅多了。 木兰嫂子跟郭建业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木兰嫂子呐呐道:“原来,我一直觉得钱够花就行,现在发现,钱有时候不是指用来花还能用来打外国人的脸!我决定了,等我再回彩虹岛上我一定要努力赚钱!” 许问:“……” 郭建业倒是没说话,但,许问看他脸色应当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因为国内事情很多,他们没在国外多停留,办完事就回京城了。 造出的第一批手机,有点像缩小版的大哥大。 可能因为技术还不够成熟的原因,做不到想许问记忆中的手机那么小巧。 不过这已经很牛了。 而且不是用的许问给的设计图。 许问用的女士手机多,根据记忆画出来的图不那么阳刚,所以被设计部的人改了。 还是直板的样式,风格更硬朗些,拎在手里很有分量,跟块小板砖似的。 颜色是黑绿主打,绿是草绿,还挺好看的。 许问作为研发人员之一,选了两个,想着跟路远征一人一个。 先测试的是无线通讯,然后是卫星测试。 无线测试是选了京城以及另外一个城市测试的。 从是从京城往另外一个城市的司令部打电话,或者另外一个城市往京城打电话。 当然,发信息比打电话容易的多,这个功能先实现的。 研发完以后,问题来了。 手机的造价本就不菲,这个基站建设更是真的贵! 而且军方非盈利性质,按照黄大爷的想法,是想人手一部手机,就算不人手一部,最起码也得一个连甚至一个班一部。 全国,以连为单位,也得数以万计吧? 至于基站,基本相当于建设到全国地区。 这个费用着实是个问题。 宋部长那脸最近特别扭曲。 因为手机研发成功了,这是全世界最领先的通讯技术,对军队的作战方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最上头的领导到最末端的作战单位,下达命令可以直接点对点,可以想象这在作战指挥中有多重要。 所以他特别开心! 光研发成功手机这事,他都能立个功了。 问题是,太贵了! 给官兵发手机的话肯定是不收费的。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实力真得不允许。 军方领导得到消息后,连开了几次会。 手机的重要性不用细说,这个资金问题怎么解决。 最后决定,还得走地方路线。 让地方的通信部门去建基站,他们可以共享技术。 但,只给地方技术,不给人家手机人家也不干。 要不然基站建来干什么? 事情又陷入僵局了。 在他们研究手机通讯怎么铺展的时候,卫星通讯也终于实验成功。 时间到了12月底。 对许问来说,有卫星通讯,基站不基站她就不在乎了,反正彩虹岛也接受不到信号。 所以她特别不仗义的,带着已经能通话的两部手机走了。 毕竟卫星商业使用权是她以个人名义买的。 倒是提过跟军方共享,但是研究院的人认为不妥,怕泄密。 许问一想,她确实不能保证这样没有被解密的风险,所以没多劝,揣着手机跟郭建业再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许问到桃源生产队的时候,许秋石、许闻、许望他们也已经到家了。 她找了一圈,没有路远征的身影,眼神微不可见的暗了暗,但也没表示出来。 因为家里太热闹了,来了很多做客的。 确切地说是来道谢的。 许秋石他们回来当然得把许问带去的尿不湿的工人都给带了回来。 许问给的是计件工资,老实干活的工人,一年的收入抵桃源生产队一个家庭。 今年生产队的一个工大约是七毛。 一年一天不落是三百六十五个工,大约二百五十五块,一个人。 一家有四个劳动力才能有一千块,但,这不是净收入,还包括一家人一整年的口粮,大约还得减去七成才是纯收入。 也就是才三四百块。 跟着许问打工的工人们,勤快能干的,有的平均一天甚至能赚到五块钱,一个月一百五十块,十个月一千五百块。 平均是指,连休息日都平均进去的。 许问提供带薪休假,出勤天数够了还给全勤奖。 综合起来,平均算,是一天五块钱。 许问管吃管住,她们这年收一千多是纯收入。 当然,这相当于金字塔的顶层,到底是少数。 中间层,一般在三块一天左右。一个月大约八丨九十块钱,按十个月算也差不多小一千块。 有好有中间当然也还有差的。 比如那个台风天被路远征暴揍后扔到船上的董海波。 让他下车间他做坏的产品比做好的还多。 让他看大门,他夜里值班呼呼睡大觉。 这样许问要还给他工资,许问就是大善人了。 他一年到头,扣除来回车费,估计也就还落一身衣裳钱。 这还是被教育之后,死活赚了一点儿钱。 一开始许问扣发董海波工资,董海波也想用在生产队那一套,跟许问撒泼耍赖,威胁她。 可惜,他忘了,要在彩虹岛上比武力,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被路远征揍得鼻青脸肿。 第327节 这还不算,被许问借口业务培训,扔给路远征跟着新兵们练了好一阵儿。 折腾的董海波哭爹喊娘,非要罢工回魏庄不可。 许问依旧不惯着他,合同签了一年,就必须干满一年,不到元旦不能走。 董海波被收拾了几次,老实了很多,最起码当门卫像那么回事了。 门卫拿死工资,一个月三十六块。 但董海波经常脱岗翘岗,动辄也会被扣钱。 加上他有点钱就都贡献到李嫂那去,买酒买烟买吃食,临到回家实在不剩什么钱了。 除了董海波,还有另外三个。 当时许问带走了四个,但是像董海波这么屡教不改的他是独一份。 另外三个比他强一点儿。 最起码年收入能赶上在生产队一年。 还有个比较识时务的,从保安岗到了车间打包岗,一年下来存了六百块,回生产队后仰着头走路。 那个是桑小青他们生产队的。 人是群居动物,总喜欢讲远近亲疏。 董海波这么泼皮无赖,说到底,有一部分原因觉得许问跟他一个生产队的,不能真把他弄死。 许望他们生产队的呢,则觉得许望跟许问是亲姐妹,而且跟自家大队长是亲家,也有恃无恐。 路家生产队的,好歹有路远征,尽管路远征也六亲不认,但再怎么也是一个生产队的,同样不害怕。 唯独桑小青他们队那个,心里不这么底实。 因为桑小青是个外嫁女,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是人家许家的媳妇儿。 再来桑小青自己在许家都是个外人,跟许问又是姑嫂关系。 有谁家姑嫂一家亲的? 所以他到了彩虹岛见许问这么强势,半点都不给董海波面子,怕自己还不如董海波,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但是回来的时候,兜里有钱也是真开心。 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六百块呢! 许家那两间老屋,一直都那么小,又没有翻新,进十个人就坐不下,何况,里面估计得二三十个。 叽叽喳喳比菜市场还热闹。 许问在外面听了会儿,大部分是赚钱的工人家里,拎着东西过来道谢的。 还有一部分是看见大家都赚钱了拎着东西过来,表示明年也想跟着许问走的。 许问顿时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刚想转身,肩膀上被人拍了下。 吓了她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嘘!别叫,一出声你今晚别想睡觉了。” 是许闻的声音。 许问把将要出口的叫声又咽了回去。 她转脸看许闻。 许闻指了指屋内,又指了指自己家。 意思是让许问去他家。 许问点点头,跟着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离开。 一进许闻家门,见三小青抱着夏初趴在后窗户上往许家看。 “回来了?”桑小青主动跟许问打招呼,“我看见你到家,忙你哥去喊你过来。你要是被他们围上那就惨了!” 小夏初也看见许问了,笑得牙不见眼,不管不顾就往许问这么扑。 她人小,速度不慢,眨眼间就到了炕沿边上。 桑小青脸色一变,扑过来想来拉她,但是小夏初已经腾空。 许问还在一米开外。 心脏有一瞬间的跳停,想也不想就扑了上来。 堪堪接住小夏初。 许问心跳时常,脸都吓白了。 小夏初却无知无觉,还呵呵地傻乐,抱着许问的脖子一通猛亲。 许问又生气又感动,顿时哭笑不得。 不知道该打她小屁股教育一下还是该回亲她。 犹豫了一下,还是亲了亲夏初的小脸蛋。 桑小青坐起身,在心口轻拍,“可吓死我了!” 许问亲完以后,表达了对小夏初的思念,“妈妈好想你!” “想……麻麻!”小夏初也小手直拍胸口,表示对许问的思念。 想归想,许问还是得教育她,“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但是安全第一。你不能这样……” 许问指了指炕,“直接往下迈,会摔到地上的,很痛,会流血……” 夏初似懂非懂,还是乖巧的点头。 许问重新把她抱上炕,自己坐在炕沿上,指了指许家那一堆人,“这什么情况?约好了今天一起上门?” “什么今天!”桑小青叹息一声,“自打我们回村开始,天天这样!这回不是四个生产队了,整个魏庄公社,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找你。也就是你恰好不在家。就这样比我们刚回来那两天已经少很多了! 我们都没敢说你会回来过年,对外一律声称不知道你回不回来过年。 这不,他们堵不到你,只能堵咱爸妈。闹的爸妈饭都吃不好,更别提带夏初了。这两天夏初都是跟着我睡。” 第186章 许问:“……” “要不, 我回路家?” “可别!”正往炉子里添炭的许闻摇头。 “我这两天不是过去给你温屋吗?你们家人也不少。”许闻皱眉,“人也是一茬接一茬。” 只是相对来说比到许家的这些人稍微 许问:“……” “我总不至于为这点事,不回家了。” 许闻跟桑小青齐齐叹息一声, 桑小青先开口:“你这事现在还真不好办。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个都是拎着礼,客客气气来找你的, 你总不能闭着眼把人往外赶吧?” 许闻则简单粗暴了点儿:“你把事情解决了不就行了?谢礼要么都收了要么一律不收。至于明年去的人带谁不带谁你定好不就行了?” 许问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二哥,你帮我跑一趟, 去四个大队,找大队长。让他们帮忙广播一下,今年跟我出去的不用拿谢礼过来, 我一律不收, 再来的, 明年一律不带。 想明年初的别着急, 等腊月二十六, 统一报名筛选, 现在来找我也没用。我也刚从外地回来,需要收拾家, 再来打扰我的也一律不带。” 许闻朝许问竖起拇指,“不愧是我妹!霸气。” 许问:“……” 许闻先去桃园大队,借了大队的广播,宣布了许问的决定。 人群这才渐渐从许家都离开。 等人都走了许问抱着夏初跟桑小青回许家。 朱美珍跟许秋石还站在路上送客。 许问到跟前的时候就听见朱美珍长舒了口气,“可都走了!跟菜市场一样, 闹死了!” “你还嫌闹?我还以为你很愿意呢!看你笑的跟朵花似的!” “我不笑我还哭吗?人家一个个客客气气上门我总不能跟你一样拉着个脸。都乡里乡亲处了这么多年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还有,你是不是在海岛上当村长当习惯了?这是桃源生产队,还是吃大锅饭的时候!” “我怎么拉着脸了?从早晨睁开眼到现在, 家里的人就没断过,连个饭都吃不消停我笑不出来!” “爸妈,以后他们不会再来烦你们了。”许问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因为自己连累了父母。 “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这边人多就先去我嫂子那坐了会儿。” “快进屋!屋里暖和。” 许家现在条件好了,屋子虽然没翻新,但是舍得烧煤炉子,那炭一膛接一膛,烧得铁炉子壁都通红通红的,屋里暖洋洋的不比楼上的暖气差。 朱美珍去做饭,其他人围着黑柳木方桌闲聊天。 许秋石跟许问简单的说了下这几个月海岛上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灾后重建的不只是房屋,其他设施什么也需要时间重新完善。 像菜园庄稼也得重新开始种植。 “你那奶牛又下崽了。” “你娘孵化的小鸡仔也慢慢长大了。” “咱家菜园里的菜都挺高了,等春节回去就能结果了。” “你们那家属楼也盖起来了,说是过了年就让你们搬进去。” “你厂里的会计让我给你带了几张表回来,我去给你拿一下。”许秋石说着起身进了里屋。 第328节 “嫂子,你们生意怎么样?”许问跟桑小青闲聊。 “越来越好了。我们省城开的新店试营业就开始盈利。生意可好了!等稳定下来,再开下一家。咱姐说她明年去了也准备开分店呢!” 许问点点头,很高兴。 许家人的生活都越来越好了。 “我跟你哥商量了下,我们明年想在鹏城买一套房子。听说又建了几个小区。你回头帮我们参谋一下。咱姐说和我们买到一起。” “好,也算我一个。”许问想也不想就赞同。 现在的房子闭着眼都不亏。 “你又不经常在鹏城住,买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万一以后有机会住呢?再说,咱爸妈现在跟着我是为了帮我带夏初。万一你要老二呢?不的去给你带孩子?” “那跟我们住一起就是了。” “以前没条件挤在一个炕上是逼不得已。现在有条件了,给彼此留点空间挺好的。咱兄妹三买在一个小区。” 桑小青点头,刚想开口,许秋石已经翻出了给许问的纸。 他跟朱美珍虽然不知道这什么报表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挺重要,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 许问看了眼,是尿不湿厂的年度财务报表。 尿不湿也算个暴利行业,尤其全国许问是独一份,这一年下来抛去各种成本包括建厂房建宿舍什么的,还赚了两万多。 出口才刚刚打开市场,盈利还不明显。 “啧!”桑小青咂舌,“建厂第一年就盈利两万多,不愧是你!” 她跟许闻全年下来大约能赚个万把块。 这已经比大部分生意人都强了。 不过许问是厂长,他们只是小摊贩,不能比。 许望这一年下来也得赚一两万。 许秋石听着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的儿女一个个都成了万元户他当然开心。 虽然他不是万元户,但他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一个个生活幸福都这么孝顺,他还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朱美珍做好饭时,许闻也回来了,他摘下手套,进屋抖了个激灵,“问问,外面下雪了,要不今晚你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吧?” “那问问你我还有咱妈到我们家睡,让咱爸跟你二哥在这屋睡。” 许问嗯了一声。 反正路远征不在家,她也不想回去。 许问这才想起来,“二叔没回来吗?” “二叔说回来也没什么意思,一来一回怪麻烦的,干脆留在鹏城过年了。你放心他很好,身体健□□意虽然没我们做的大,但是一年也落个两三千块。”许闻道。 桑小青翻个白眼,“二叔怎么说你怎么信!缺心眼。” 许闻:“……” 许问秒懂:“二叔找对象了?” “嗯。我给二叔送吃食时见过几回。她在二叔店里帮忙,是个寡妇,看起来老实本分,说话也慢声慢气,好像带着个女孩,可能比许切还大一点。” “也挺好,算有个伴。” 许闻一脸茫然:“我咋不知道这事?” “你看好你的店就行了!”桑小青懒得跟他废话。 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迟钝的吓人。 朱美珍也很替二叔高兴,“没想到你二叔这么快就找到对象了!少来夫妻老来伴,挺好的!省的平时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二叔现在不差钱,找对象不像以前那么难了。再年轻点儿的也能找,就是我二叔老实降不住。” 春生扯了扯许问的衣摆。 许问低头看他,“姑姑。” “嗯?” “为什么爸爸妈妈叫奶奶娘,你叫奶奶妈?因为奶奶是你后妈吗?” 许问:“……” 桑小青:“……” 朱美珍:“……” 随即许家人爆笑出声。 许问把夏初递给一边的许闻,把春生抱到自己腿上,“娘跟妈都是母亲的意思,只是称呼不一样。很久以前大家都喜欢管父亲叫爹管母亲叫娘,但是现在,大家更喜欢叫父亲爸爸,母亲妈妈。就像你叫自己的父母一样,你也叫妈妈呀!难道你也是后妈?” 小春生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哦了一声。 许望跟许闻都是叫爹娘,许问是叫爸妈。 不是因为她穿过来,原主也这么叫。 一家人吃着饭,热热闹闹的。 朱美珍还感慨,“打才海岛回来,还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吃饭,平时这个点儿,咱家桌子上一满桌,可惜一口都吃不下。” 左邻一碗鸡右邻一碗饺子的。 可人家来了总得陪着说说话。 那人一茬接一茬,等能吃饭已经半夜了,饭菜都凉透也就懒得吃了。 朱美珍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一句:“许问,在家吗?” 朱美珍在自己嘴上虚拍了一下,“你看我这嘴!怎么又来了!” 许问皱了下眉,这个问话声可不友善。 她把夏初递给朱美珍,“我出去看看。” 门外董海波领着几个村里的地痞无赖,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什。 什么棍棒锄头。 许问眉梢动了下,抱臂站在门口,“怎么?你也赶着来给我送礼?” “我送你麻批的礼!老子给你打了一年工,你还没给老子工钱呢!我跟你说你要不给我钱,这个年你也别想过好!” “对!”他身边的小弟附和,“我们打听过了,其他人差不多一年能赚一千块,你也给我们老大一千块就行!” 另外一个拍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是最少一千块!咱们波哥能跟最少的看齐吗?得两千块!” 许问嗤笑一声,“天虽然黑了但是这么快就做梦?” 董海波抬起胳膊,手里的棍子隔空指着许问,“我已经打听过了!就你自己回来的,你家男人没回来。就你们二哥跟你爹可不够我们揍的。我劝你识时务点儿,麻利给我钱。” “谁告诉你我家男人没回来的?”许问侧过身,让出门口,“你要进来看看吗?” 董海波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路远征于他而言比公安可怕多了。 随即想起什么,挺直了腰板,“你少唬我!我就是知道他不在家才来的。我数到三,你不给我钱我就把你们家砸了!” 许闻听见抄着一把菜刀从屋里冲出来,“你砸一个我看看。” 董海波压根不怕许问,都是一个生产队的,谁什么脾性都一清二楚,许闻不敢砍人。 许秋石也抄着闩门用的棍子走了出来。 朱美珍抱着孩子站在门口一脸怒气:“董海波你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去年过年是你自己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我们出去打工。我们带你去了,你不正干不说,台风天,你差点害了一岛人!丢人丢到外边去就罢了,现在还能昧着良心来讹我们?你还是人吗?” “婶子你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董海波用另外一只手掏了下耳朵,“我是想跟着你们出去,但我是为了赚钱。我这出去一年,人家都赚几千块,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跟我爹娘交代?怎么娶媳妇儿? 这么着,你也别说我讹你,我相中隔壁生产队的娇花了,她家里说一千零一块的彩礼钱,还电视机电冰箱大彩电。你们给我置办齐了咱们就两清,怎么样?” 朱美珍被他这话气得手都哆嗦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 许闻冷哼一声,挥着菜刀就要去砍董海波,“我弄死你个无赖!” 许问一把拉着许闻的胳膊,只见许问从口袋里掏出比巴掌大一点的一个两三厘米厚度的长方体,摁了几下。 董海波不知道她这是搞什么鬼,也跟着看着。 院子里无论是敌是友都没见过这玩意,一时间都看着许问忘了争吵。 许问手里的小盒子响了几声后,传出大队长的声音:“你好,哪位?” “大队长,我是许问。董海波带着人来我家闹事,你管不管?” “那个兔崽子,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嗯,大队长,咱们县里派出所的电话你知道吗?跟我说下呗。” 大队长报了一串数字,许问挂了电话紧接着拨了过去,“请问是派出所吗?我这里是魏庄公社桃源大队,我叫许问,在大队西南角住,有人拿刀来我家砍人……” 许问按了免提,整个告状和报警过程全院子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重点是许问整个动作流程过于流畅,院子里绝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许问挂了电话好一会儿,许闻才一脸惊喜道:“这就是你说的手机?” 许问点头。 董海波的小弟问董海波,“老大,手机是什么意思?” 董海波恶狠狠地瞪了他的小弟一眼,他特码哪里知道?他也没见过。 另外一个吞了吞口水,往后看,“我刚才听见咱们大队长的声音了?!她手里的到底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邪乎?” “就是!她刚是不是打了报警电话?” 董海波抬手拍了说话的人一巴掌,“你是不是傻?你见过长这样的电话?她八成不知道哪个什么玩意吓唬咱们呢!” “老大说的对!电话我还是见过的,我还摸过呢!魏庄公社就有,不长这样。四四方方带个听筒。再说她手里这玩意也没有线啊!” “是随身听!”董海波斩钉截铁道,“我在南方见过这东西,里面能放磁带。这八成是她提前录好了来吓唬咱们的,你们别怂!” 第329节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没底。 随身听他是见过罗泽民的人拿过。 但是得有许问手里这玩意的两倍大小,而且刚才许问说话了呀!随身听能放磁带但是不能说话。 许问拿着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一脸坦然,“怎么?不走真等着大队长来请你们?” 董海波哼了一声,“你少唬我!哪有没有线就能打电话的?我跟你说,你闹什么幺蛾子也没用,不给钱,今天我就不走!” “不走?不走明年你们全家都别来赚工分了!” 董海波这方的人听见大队长的声音齐齐回头,见大队长跨在自行车上,一脸铁青地看着他们。 他们齐齐变了脸色。 混混也是得吃饭的,大队长能管他们的工分还管着分人口粮,他们再混也不敢抢粮仓,那生产队的队员还不撕了他们。 许秋石他们迎了过来。 大队长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客气,问许问,“这是这么回事?” “也没什么。”许问淡声道,“只不过觉得我带他出去打了一年工,非要让我出一千块彩礼钱外加电视机电冰箱什么的。” 大队长:“……” 去年许问不想带这些混混出门,是他们几个大队长威逼利诱非让许问带着。 给许问添了一年的麻烦不说,现如今回生产队还讹上她。 大队长都觉得脸发烧。 “混账东西们!还不滚!年都不想过了是吧?”大队长铁青着脸训这些混混。 大部分的混混看看董海波再看看大队长,犹豫了下还是纷纷扔下手中的棍棒跑了,只剩董海波和他两个拜把子兄弟。 “你们明年不吃生产队的饭了?” 董海波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大队长,就是因为吃不起饭我们才过来。你也听说了,跟着她许问打工的人一个个都赚个一两千块。唯独我没有,这不是欺负我?没钱怎么过年?我来找她要个过年钱不过分吧?” “你为什么没有自己没点数?”许问转过身跟董海波面对面,“别人打工是在干活,你给我打工我是在养残疾人。你给我弄坏的商品有多少你是不是不记得了?让你当个门卫看看大门,结果你监守自盗。哦,监守自盗的意思是自己负责看管还自己偷厂里的东西,我不扣你工资扣睡的?我让站岗你跑到宿舍里呼呼睡大觉,这是不是都你干的?” 大队长听不下去了,把自行车停好,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木头就要抽董海波,“你还是个人吗?你一个三十来岁的小青年,不缺胳膊不少腿,偏偏好吃懒做!你还敢跑人家家里来横!我让你横,我打死你个畜生东西!” 董海波再厉害也不敢跟大队长顶牛,连忙跑开,但一分钱没拿到又不舍得走,就在许家院子里转圈,他跑,大队长在后面追。 “大队长,以前在生产队一年到头你也总给我们点粮食让我们吃饭。这许问心也忒黑了,她一个子都不给我!横竖都是死,我不要做饿死鬼!再说,就是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你自己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你还好意思管人家要钱?你看看生产队除了你谁不是赚的荷包鼓鼓鼓囊囊回来的?公社里这些去打工的人,除了你都是些还没找婆家的姑娘,你一个青壮年大老爷们你丢人丢到外头去,回来倒是挺横!” 大队长到底年纪大,一边说话一边追没几圈就累到不行。 他两手撑着膝盖喘粗气,气喘吁吁道:“你赶紧滚回家,今天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扣你口粮!” “你扣呗!反正我今年没赚工分,本来也就没我口粮,大不了我明年再跟着许厂长打工去!” 这回别说许家人,就是内心已经够强大的许问听见他这番言论都惊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许秋石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的棍子朝董海波扔了过去,“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董海波没想到许家人敢动手,没躲,被砸了个结实,哎吆了一声,随即眼珠子一转,直接躺地上,捂着被打到的胳膊哭天喊地:“许家人仗着有钱打死人了!大家快来看啊!要死人了!” 气得大队长走到跟前狠很给了董海波两脚,“你给滚起来!” “我不!没有五千块这个事不能善了!” 场面一度僵持住。 秀才遇见兵都说不清,何况普通人遇见这样的泼皮无赖。 许问想了想,回头进屋。 董海波躺在地上,听见屋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还以为许问是去给他拿钱,枕着两个胳膊躺在地上,一条腿弯曲着搭在另外一条腿上,嘴里还低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心道:这么一堆人,还不是都得听老子的。 过了大约三五分钟,屋里翻东西的声音消失,随即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见推开屋门的声音,董海波美滋滋地扭头,“我跟你说,五千块,少一分……” 他剩下的话在黝黑的枪口对着自己时都咽了回去。 许问翻出来了一把□□。 朱美珍皱眉:“问问!” 许问摇头,“妈,别担心!反正咱有钱!弄死他不就是赔点钱嘛!与其给活人我宁愿烧给他!” 董海波在大冬天额上冒了豆大的汗珠,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僵硬着,说话开始磕巴,但嘴还硬:“你……我……杀人犯法……不光赔钱……你得偿命!” “你在海岛上呆了这么久还没点常识?路远征是军人,我是军嫂,我就算杀了人也不用偿命。因为路远征常年不在家他需要家属来照顾子女,所以即使法院也只会让我赔钱了事! 我数三个数,不起来,别后悔!” “你骗人!我怎么没听说!”董海波半信半疑。 许问压根不管他信不信,开始倒计时:“三!” “有本事你就开枪!” “二!” 董海波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许问道:“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说完跑了。 朱美珍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被吓得不轻,说话也不利索了,“问问,你……你这哪来了的?”她指着许问手里。 “哦!不是我的,是冬生的。玩具枪。” 许家人:“……” 大队长:“……”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许闻挑眉:“所以杀人不犯法也是骗他的?” “那肯定啊!”许问点头,“军人是保家卫国的,怎么可能有这样藐视国法的规定!” “也是。”许闻点点头。 桑小青拍着胸口道:“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走了。” 朱美珍没这么乐观:“他说了还会回来的!这离过年还一段时间呢!他天天来闹一回也够人受的。” 大队长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他能混成这样!早知道不让他跟你们出去了!” 许问没说话,都有私心。 大队长接着道:“不过你们放心!明年他不会跟你们走了。前阵子去县里开会,说咱们生产队要解散了!以后土地还是分包到户,咱又成桃源村了!” “那好啊!”许秋石眼睛一亮,“那就又有自己的土地了!” 许问不意外,她知道早晚会土地会重新分包到户,也会重新恢复村镇等行政单位。 “天怪冷的,屋里说吧!”朱美珍让开门,还不忘怼许秋石,“分地你还要呢?你不是现在是新日村的村长?你可不长三头六臂也分身乏术,你只能选一头。” 许秋石:“……” 光顾高兴,把这茬给忘了。 大队长犹豫了下还是跟进了屋。 他出来的匆忙,没跟家里说,但又怕董海波再掉头回来。 一行人刚进屋就听见汽车的声音,于是又都走了出来。 县城里的公安来了。 “请问哪位是许问同志?” 许问举手,“我,我报的案。” 许问细细地把经过说了。 大队长站出来,“我是生产队的队长,我刚才也在现场,能证实许问同志的话。” “那行,麻烦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去找董海波同志了解一下情况。” 许闻陪着许问一起。 等到派出所录完口供,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北方没有夜生活,十点的县城也是乌漆嘛黑一片。 许闻骑着自行车载着许问往家走。 “这罪没白受!”许闻乐呵呵的,“把董海波那混账拘留了!” 许问打了个哆嗦,“还是有点亏的。” 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还得为个混蛋大冬天的深夜里喝西北风? 大队长跟许闻并列骑着自行车,问许问:“你那个手机是什么东西?怎么能随时打电话的?” 许问冷的厉害,不想说话,只道:“这是部队刚研发的,方便他们内部使用。” 大队长不明所以只道:“厉害!” 听说是部队的东西,虽然好奇但是也没再问。 在老百姓眼里,部队是个神圣的地方,就好像在他们眼里军人无所不能一样,部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并不奇怪。 从县城回家,三十多里地。 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 许问到家的时候,全身都冻透了,两条腿也麻得没有知觉。 许闻跟她相反,只脸跟手冷,但是身上是热的,毕竟蹬了一路自行车。 他把许问扶回自己家,屋里还拉着灯。 桑小青跟朱美珍挂念他们兄妹还没睡。 见许问一瘸一拐进门,朱美珍忙从炕上下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瘸了呢?” 第330节 “妈,别激动!我没挨打就是坐自行车坐得麻了腿。” 朱美珍:“……” 她走到许问身边,蹲下身子给许问揉腿,“这个杀千刀的董海波!怎么这么丧良心呢?我们带他出去,管吃管住,他自己不正干,这回来了还赖上我们了,怎么有这种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许问轻叹一声,“妈,你也别生气,等他出来我想法子收拾他!” “他坐牢了?”朱美珍声音立马愉悦了几分。 许闻轻嗤一声,“坐牢就好了!只是拘留,半月就出来了!” 朱美珍倒是知足,“那也行!最起码他得在里面过年了,咱能过个舒坦年。” 过年之前还得先解决招工的事。 许问既然各个大队说好了,年二十六报名,总得拿出个章程。 她写了几条报名的规定,让许闻许望帮着去各个生产队宣布。 第一,低于十八岁的不要,如果和去年一样撒谎的,只要许问发现了工资一律减半。 第二,去年去过的优先。去年干了一年的都熟练工,不用从头教。还去的话能从里面挑两个机灵点的提成小组长或者领班。 第三,像董海波这样的,想去也可以,交五百块钱押金,否则免谈。 第四:女人优先。 第五…… 拉拉杂杂一长串。 有董海波闹这一出,大队长不好意思再跟去年一样强行塞人。 再说也没必要塞了。 包产到户的话,爱干不干,反正交不出公粮自有公家治他。 所以大队长也借着这空,把生产队要解散,耕地分包到户的事也宣布了。 这回轮到社员们傻眼了。 大部分生产队的队员都跟许秋石一样,不信神佛只信脚下这么片土地。 吃大锅饭人们只图温饱,但如果地是自己的那就不一样了。 有了地谁还愿意背井离乡去打工? 前几天围着许问家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还有一部分人纠结,是打工呢还是种地呢? 倒是去年跟着许问干过的人,大部分都选择了继续去。 其他生产队都差不多的情况,整个魏庄公社都要土第分包到户。 也就意味着,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地了。 对老百姓来说,只有地才是最大的财富。 其他人家犯愁,许秋石更愁。 他生在桃源村长在桃源村,之前都是大锅饭,他当然愿意在海岛上当村长,因为那里有自己的土地。可是如今,桃源村也有自己的土地了。 如果只让他自己选,他肯定选桃源村。 这里的人这里的气候他熟悉,什么季节种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施肥他门儿清。 但是如果去海岛,那边气候他不太适应,对种地有点没把握。 再说了,在桃源村,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特别分明。 到了海岛上,就感觉一年就两个季节。 夏季和秋季。大部分时间都是夏季。 可,除去他本身偏好,还得考虑家里人。 许闻跟许望两家的生意都已经成了气候,年收入已经能到一万块了。 这得种多少庄稼能赚到这个数? 全村土地包给一个人都不一定能赚到。 他要留在村里,朱美珍就也得在村里,许问的孩子怎么办? 当然,依着许问的性格肯定会想办法解决不会成为他们选择的障碍。 晚上许秋石跟烙饼一样在炕上翻来翻去。 朱美珍干脆坐了起来,“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炕上有针吗?” 许秋石也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我睡不着。” 夫妻俩大半辈子了,朱美珍还能不知道他,“听见生产队分地心动了?” 许秋石嗯了一声。 “那你留下就留下,也用不着愁的睡不着。” “那你呢?” “我当然跟着你留下。” “夏初谁带?” “问问说会找保姆。夏初已经一岁半了许问自己带她都行。” 许秋石不吭声了。 朱美珍哦了一声,“你是不是舍不得地又舍不得儿女?” 许秋石长叹一声,“咱在海岛上,离的不算远,一个月也就见个一两回。这要分了南北两处,岂不是只能过年见一见?” “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让许望跟许闻关了店回来守着你。咱们村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就算土地分包到户,咱们是人多地少,咱家恐怕连二亩地都没有。你让儿女放弃一年一两万的收入来跟你种这二亩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许秋石烦躁的扒拉下头发,“所以我这不是烦嘛!” “你这不是烦,这叫不知足。你这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舍不得这一亩三分地,又想要儿女陪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你在海岛上的地又不少!权利还大!好歹也是一村之长。有敞亮的房子,有地,有儿女在身边。反正我是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跟你说不明白。”许秋石被朱美珍挤兑地更恼了,扯过被子躺下。 “那你别打扰我睡觉!”朱美珍也躺下。 两个人背对背。 82年的春节在阳历的1月下旬。 眼看都年三十了,路远征也依旧没出现。 许问兴致缺缺,除了偶尔去许家吃饭,就带着冬生跟夏初窝在自家的小四合院里。 四合院的小锅炉一烧,屋里暖煦煦的很舒服。 冬生有时候会喊无聊,许问就把他送去跟许切作伴。 有时候朱美珍想夏初,也会把她留下。 经常是许问自己在家。 一个人明明很无聊却偏偏干什么也提不起兴致。 她想路远征了。 大年三十,许问照例在许家吃年饭。 许家照例又变得很热闹,还是很多人表示谢意,鸡鸭鱼肉送上门。 许问和她那神奇的小盒子,最近又在魏庄掀起不小的轰动。 人人都知道许问有个小盒子,能随时随地打电话。 要不然董海波也不能那么快给拘进去。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董海波那帮兄弟们传出去的,连混混都害怕成那样,其他人更敬畏。 所以,一时间都往许家跑,反而没人来招惹许问。 中午,许望一家人也一起在许家吃饭的。 现在许望公婆根本管不着她,相反还得哄着她。 能不哄着吗?许望给他们的过年钱一给就是一人五百,俩人整整一千块。 这么有钱的儿媳妇,可得供着。 都生怕许望这么厉害了会看不起他们儿子。 别说在许家吃顿年夜饭,就是许望要在许家过年,他们最多背后腹诽,当面也不会说什么。 许望也对许问的手机很感兴趣,拿在手里掂了掂,“这玩意跟半块砖的重量差不多。真能随时随地打电话?”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许问点头,“等过阵子测试没问题了,我给你和二哥一人弄一块,这样你们以后联系客户什么的也方便。” 许望摇头,“我店里按电话了,这东西很贵吧?还是算了吧!” 许闻也附和:“对,有电话就行了。天天装一块砖在身上还不够累的。” 许问也不勉强,反正等稳定了还得一段时间。 他们用用就舍不得离开了。 几十年后,无论男女老少,谁舍得放下手中的手机? 拖疫情的福,没有手机都出不了门。 指着手机扫码做核酸呢! 下午许问自己回了家。 冬生要跟许切放鞭炮。 朱美珍说让夏初留在家里睡觉,要不然跟着许问四五点就得起来,太冷了。 许问得回家,炕上没她的位置,她不好总霸占着许闻的炕,她又不是没有家。 再说,许闻两口子琢磨着要老二呢! 第331节 许问也犹豫要不要二胎。 再不要就没机会了,计划生育似乎82年开始实施的。 也就是今年。 等计划生育一执行,她跟路远征肯定就属于需要结扎的的。 其实有儿有女的了要不要都可以。 但是许问总觉得路远征姓的是双姓,总该再有个孩子姓魏,不是为了继承什么,主要是个念想和传承。 毕竟冬生姓李,夏初姓路。 当然,生孩子她自己也办不了。路远征不回来,她想要也要不上。 许问晃晃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踩着板凳把对联贴上。 把院子里和屋子里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 就早早床上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鞭炮轰鸣。 与此同时,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道:“新年快乐!” 是路远征的声音。 许问勾了下唇,他竟然会来梦里陪她过年。 “新年快乐!”许问咕哝,“路远征,我想你了。” 大年初一就是那种,你想睡懒觉外边也不会给你机会。 四点多,本来渐弱的鞭炮声又开始密集起来,一家接着一家。 许问把被子拉过头顶,想裹住自己,却发现自己身边似乎异常温暖。 她伸手往后一摸,触感温热,是人。 许问吓了一跳,倏地坐起身。 胡子拉碴的路远征正躺在她身边。 第187章 许问揉揉眼, 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伸手想掐自己看疼不疼,手到落到自己胳膊上了,又收了回去改去掐路远征。 知道路远征身上的肉硬, 一般掐不疼,所以摸到他大腿内侧软肉上掐了下。 “嘶!”路远征疼醒,一把扣住许问的手, 勉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哑着嗓子道:“大清早的就这么欲求不满吗?你想要你说声就是了,怎么还直接动手呢?” 许问:“……” 用力抽回手, 在他身上轻拍了一下,“你回来也不说声,我命都让你吓掉半条。” 最气人的是, 她明明觉得自己睡眠质量特别差, 被鞭炮吵的并没有睡好, 一直是半醒半睡的状态, 却完全不知道路远征什么时候回来的。 幸亏这是路远征, 要是…… 细思极恐! 路远征抓着她的胳膊重新拽回被子搂在怀里, “不是你睡得沉,是我怕打扰到你特意放轻的动作。” 他如果不想人察觉, 别说许问,就算伸手敏捷感官敏锐的特种兵也难察觉。 许问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把自己圈进怀里,“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要回来?” “说了, 电报应当没我到的快。” 许问:“……” 她抓住重点:“你怎么回来的?” “坐飞机到省城,从省城搭车到了市里。” “然后呢?”市里离家还六十七里呢! 路远征不说话了,扣着她双手拉过头顶, “大过年的,有心思问这些,咱不如干点别的?” 许问仰着脖子,气息有些不稳,“你走路回来的?” 问句,陈述语气。 路远征见瞒不过只好点头,“对,到市里的时候没赶上到公社的末班车。” 只能走回来。 “还好,赶上了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许问闭上眼,快感主宰意识的前一刻,心道:所以,那声新年快乐不是梦! 他真的陪她回来过年了。 完事后,许问枕着路远征的胳膊上,看着他一脸憔悴,有些心疼:“争取明年买辆车!” 路远征嗯了一声,“媳妇儿,你那手机研究出来了?” 许问嗯了一声,坐起身,结果动作有些过大,腰上还有酸,难受得呲牙咧嘴。 路远征大掌在她腰间揉捏了两把,“慢一点儿。” 许问从床头扒拉出那两部手机,把其中一部给了路远征。 “现在还不是很完美,可能还多少有些bug,但是多少能实现通话了。有这个以后你走到哪我们都能联系了。” 路远征接过手机先是在手里掂了下,“还挺有分量。” 许问:“……” 每个人都嫌重。 真不知足,一个个都没经历过大哥大的时代。 许问把两个人的号码报了一遍,“我的尾号是13,你的是14。” 路远征扬眉,“电话号码怎么这么长?” “这叫手机号,就是这么长。”许问记忆里是11位,就让研发团队设置成11位了。 路远征点头,再问:“那1314什么意思?” “一生一世。” “这手机号不错。”路远征表示赞赏,戳了下屏幕,“竟然还能看时间?” “这才哪到哪?以后的手机厉害着呢!放心,你有生之年都会接触到。” 现在两个人在一起,路远征对手机的兴趣就不那么大了,招呼许问起床,“都快六点了,得去桃源村了。” 六点在大年初一约等于晚年。 往年这个时间都已经在拜年了。 许问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路远征:“都怪你!” 路远征笑着点头,反正便宜都赚够了骂两句也不疼不痒。 两个人到许家的时候,当然没挨骂。 看见路远征跟许问一起出现,大家就都心知肚明了。 朱美珍去添了双筷子,招呼他们坐:“见问问一直没来,刚想让你二哥去叫一声。小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会儿。” 许问偷偷翻个白眼,睁眼说瞎话的男人。 许问掏出几个红包给几个小孩挨着分了分。 夏初也有,不过里面只有几枚硬币。 她认识钱,给她也会撕掉,给红包只是图个喜庆。 小夏初见哥哥舅舅都有红包,也抱着自己的红包傻乐。 吃过水饺,照例是得拜年。 不管许问愿意不愿意,路远征大伯那边总要过去一趟的。 这个春节对魏庄公社的人来说有些特殊。 因为大锅饭的时代要结束了,土地重新分包到户里。 人们比往常过年脸上更添了几分喜气。 许问只大年初一休息了一天,初二就开始统计要去海岛打工的名单。 这回面对的是整个魏庄公社,层层挑选后,选了整一百人。 朱美珍看得咂舌,“问问,你用的了这么多人?” “能,除了尿不湿厂我今年还打算弄个酒庄。” 许闻听见,问她:“你那尿不湿厂算是部队的买卖,可以不用担心七上八下,你这酒庄还给公家吗?” 许问摇头,“这个暂时先不给。七个工人足够了,应该用不上这么多。” 对于历史上82年的大事件许问可能不记得几件,但是一样东西许问是记忆尤深。 许多小说电视剧,一到红酒,就是82年拉菲。 今年恰巧就是82年。 82年的拉菲不一定是82年酿造的,但普通八成是这一年的。 据说这是很特殊的一年,产葡萄酒的国家因为气候原因收获了一批成色非常好的葡萄。 这一年的葡萄酿出来的酒,在天时地利人和下,十分特殊。 当然还有资本家的炒作,让拉菲价位翻了倍的长。 第332节 二十世纪初还一万块一瓶,到最后就十万块一瓶了。 而今年恰巧82年,新酿的葡萄酒并不值钱,只要囤一下批,坐等升值就好。 许家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许问不喝酒却要开酒庄,但,他们谁都没有问。 毕竟至今为止,许问从没出过错。 朱美珍长叹一声,“你的厂要开在家门口就好了。你把人都带出去那么远,你不光得给人发工资你还得保证她们的安全,要担很大责任的。” 许问嗯了一声,“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路远征也开口帮腔,“妈,你也别太担心了,海岛上是军事化管理,安全一般不成问题的。再说,爸不是在当村长吗?也可以帮着照看一点儿。” 朱美珍撇撇嘴,“可别打你爸主意了。你爸说了想留在家里。他想要家里的人口地。” 许问提前知道这事并不意外。 但是路远征刚回来还是才听说,惊讶地看向许秋石。 许秋石一挺脖子:“谁说我不去了?你别瞎咧咧。” 朱美珍:“……” 许问:“……” 许闻夫妇:“……” 得,又改主意了。 朱美珍不客气的挤兑他:“也不知道谁前几天说今年就在老家哪也不去了!” 许秋石不言语。 许问提醒许秋石:“爸,这事你可得想好了。如果你真决定要去海岛上,你的户口得迁走了。” 这下许秋石不干了,“为什么?之前可没说还得迁户口的事。” 许问轻叹一声,“之前咱不用迁户口是因为吃大锅饭。生产队里是凭工分分口粮和钱,咱全家都不在这里,最多就是不赚工分不要口粮。可以以后按人头分地,咱们户口在这里就有咱的地。这是规定不是你今天想要明天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假如给咱分了地,你不在家种是不是不浪费?” “不能让别人代种?”朱美珍皱眉,如果迁户口,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就感觉好像是根让人给拔了,心里空落落的。 “可是就算咱免费送给人家种,那工程提留怎么办?你们也都听大队长说过,咱们种地到了秋收,粮食收下来好的都要交公粮,然后以前秋冬整理沟渠什么的工程都要按人头去分。你说,咱们怎么弄?大家都是一起干活,种咱地的人家总不能分身吧?” 朱美珍看了许秋石一眼,“嘿,这回你可得二选一了。” 许问也看许秋石,其实也不是真不能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家不回来种地,公粮和提留都可以换算成钱。 只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潮流,反正未来二十年,还是非农业户口待遇更好些。 等到二十一世纪慢慢资源又倾向农业户口。 许秋石都六十岁了,还是非农业户口省事些。 许问想把家里的户口都迁到鹏城,彩虹岛还在发展中,相关的行政部门还没有设立,估计得过几年才能落户。 出乎意料,许秋石这回没过多犹豫,干脆道:“迁吧!” 反倒是朱美珍有点舍不得,“你可想好了?这户口可不能挪着玩,挪出去就难挪回来了。” 许秋石抬眼扫了一眼屋内,“留在这儿,也就咱俩。儿女们都出去了,等咱俩闭了眼,他们还能经常回来不成?种地在哪不是种?咱还能活多少年?” 许望敲了下桌面,“呸呸呸!爹,大过年的可不兴这么说话!” “就是,聊点别的,聊聊咱去哪买房吧?”许闻提议。 桑小青纳闷道:“这个还需要聊吗?咱们都在鹏城当然是在鹏城啊!” “鹏城这么大,总得选个地方吧?而且我打听过了,自从那什么第一小区的房子盖好后,现在很多房子准备盖,有钱不愁买房,但是货比三家比完了也总得选一个吧?”许闻道。 “我也想买,咱们买一个小区吧!”许望点头附和,顺口问许问,“问问,你觉得哪个小区稍微好点儿?咱们买到一处吧?” 朱美珍不同意,“你俩买就夸了,撺掇着问问买什么房子?你哥原来那店不就是她的?还买什么呢!再说她在海岛住大院又不需要买房。” 许问摇头,“要买的。” 开玩笑,现在还有什么比投资房产更稳妥的? 当然,许问不能这么说,“虽然说路远征可以一直干到退休,但是他以后万一调动换了单位呢?我们得跟着他换住处,有个自己的房子踏实。再说,他万一哪天转业呢?一辈子这么长,总要留点后路。” 许家人一想也是。 至于路远征,当然没意见,他的工作流动性很大,只是流动范围比较小,横竖都在军里。 说稳定也稳定,分房子也总会有他的。但是他每调动一次,就意味着许问和两个孩子都得跟着他换一个地方。 买个房子总归是自己的。 于是买房这事上,许家人达成了一致,新的问题是要不要买一栋楼。 “咱当对门或者上下楼邻居多好?有事就一句话。”许闻提议。 “别!”许望摇头,“咱买一个小区没问题,但是一栋楼上下楼或者对门就算了。自古有老话远香近臭。我们买在一个小区,就跟在一个村里样,想一起吃饭了就聚聚,不想一起就当谁也看不见谁。 买在对门或者上下楼我觉得就不好了,你说我跟你姐夫偶尔吵个架或者你俩偶尔拌个嘴,你说我们离那么近都能听见,是装聋作哑还是拉偏架? 夫妻没有隔夜仇,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吵完就和好了,但会记恨拉偏架的。 时间短了看不出来,日子长了就有矛盾了。” 许美珍点头,对许闻道:“你姐说的对。” 许闻不服,指着许问道:“为什么咱们三个,你只拿咱俩举例。为什么不说她?” 许问:“……” 许望翻个白眼,“你见过他俩吵架吗?” 许闻:“……” 没有。 “再说,问问买房纯粹是摆设,跟招待所一样,她也就是偶尔来鹏城的时候住一下。就是跟她对门也没问题。” 许闻:“……” 总感觉被针对了,尽管没有证据。 一顿饭吃完,买房的事算是定下来。 鹏城房价在这个时代来说也不算低。 像第一个商品房小区,一平米差不多八百块,五六十平的一套房子要五万左右。 在万元户还很稀缺的八十年代也是天价。 只是那个小区绝大多数都是香江人,这房价比那边低一半。 不过听说有两个小区是国内自己开发商建的,应该会便宜一些。 不便宜也没事,许望跟许闻生意很好,加上被许问说服,已经能接受贷款买房这么先进的思想。 大年初六,许家就带着魏庄打工百人团出发了。 因为人多,许问特别好豪气的一买一节车厢的票,有空余的座位,大家还能轮流休息一下。 从寒冬奔向春天,从北方奔向海岛,如同大雁迁徙,一年一回。 郭建业已经早早等在了彩虹岛上,跟着许问一起把新来的工人安顿好。 去年来的工人有半数今年也来了,许问安排她们当了组长或者领班。 这样许问给领班分配工作,领班给小组长分配工作,小组长再往下安排。 许问不必事事亲为,轻松了很多。 也还是因为郭建业什么都不懂,再过一阵子,等郭建业能独当一面,许问就又能当甩手掌柜了。 一听许问上岛,罗泽民就来找许问给她送分红。 每年年底都会分红,许问去年年底在京城。 “我自己添了点给你凑了个吉利数。” 许问当面清点了下,啧了一声,确实够吉利的。 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块。 “你这生意越来越好了啊!” 罗泽民这一年利润可不低,大头给了部队,又拿出百分之二十还能给许问六万多?! 罗泽民翻个白眼,“本来可以更多的,这不托你的福大部分都捐给岛上了吗?!” 许问有点心虚地摸摸鼻尖。 “亏得这位兄弟,你那才能拿这么多钱。”罗泽民指了指郭建业。 郭建业一个被判定终生瘫痪的人,如今能活蹦乱跳的行走,除了李道明医学技术精湛之外,最大的功臣就是3d打印的骨骼。 这事不光上了国内的新闻也上了国际新闻,在医学界引起不小的轰动。 所以他们的3d打印机这次更是扬名世界,全世界的订单接到手软。 也因此,才能有这些分红。 许问自己的尿不湿厂订单也是排到下半年,今年加了工人可能进度能稍微快一点儿。 许问忙路远征自然也不会闲着。 不过他比起往年会稍微闲一些,因为从去年开始,彩虹岛上的官兵已经停止轮岗了。 以前都是一年上岸一年上岛。 现在是陆上的战士想要来彩虹岛,彩虹岛的大部分官兵不肯跟他们换。 以前是像被困孤岛,人心里很精神上会很难受。 现在有许问的运输船,想去周边各个城市都很方便。 李嫂的小卖部已经扩成了超市,生活用品基本都能解决,除此之外李嫂还开了个小饭馆。 周末三俩个关系好的想喝个小酒这里都能满足。 第333节 勤快点的儿还能去罗泽民的打印机厂或者许问的工厂打个工。 为了方便官兵打工,许问跟罗泽民商量过后都设立了钟点工。 干满一个小时就给工资。 嫂子们现在一个月赚的钱不比官兵少。 嫂子们的手工活生意越来越好,从许问怀孕后期一直是豆豆妈跟二叔合伙经营这事,两个人都赚不少。 其他嫂子也差不多,带孩子没空进厂的就做手工,没有手艺的就去给许问和罗泽民打工。 罗泽民的打印机厂都是外企管理制度,许问这边是计件工资,但是其他待遇,比如全勤奖、节假日福利全部参照国营厂的工人。 所以只要嫂子们不懒,一个月工资都不比一般的官兵少,还不耽误给孩子做饭。 岛上安全,车辆少,就算幼儿园的孩子也不需要接送,大家都有时间。 所以彩虹岛的官兵自然不愿意再离开。 他们不离开,陆上的官兵就上不来。 换防本意就是为了让大家轮休,需要休息的人都不愿意换了那当然没必要再勉强。 其实算时间的话,路远征现在还在休假期间,只是因为许问要回来忙,他便跟着结束了休假,想着剩余的等许问有空了再一起休。 长江号在路远征休假期间再次出行了。 那么大一艘船不会因为少一个路远征就一直在岸边停留。 年后岛上的工作,除了日常训练就是开始逐渐建立相关行政部门以及部分保民生的单位。 这一部分要归路远征他们管,但还是得跟地方相关部门对接,比如收电费的电业局,村往上一级的行政单位。 比起许问路远征相对还不那么忙,多数时间照顾一双儿女的是他。 因为许秋石跟朱美珍也很忙。 以前的自留地其他嫂子捎带脚就给整理了,现在可是耕地。 尤其是现在岛上人少耕地多,每一户人家能分好几亩地。 他们回家这一个月,有在种的需要搭理,也有还没种的需要平整土地准备播种。 这部分活都是朱美珍在忙。 许秋石忙别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买了头耕牛回来,除了耕自己家的地还帮他的村民一起耕。 新日村的村民也是一年比也一年多。 去年年初只有二十五个,现在已经有六十多户,新添了三十余户新退伍的战士。 相比之下,新月村的劳动更原始,一切都是人工劳作,并且严格遵守他们的民族习惯。 目前来看,在效率上远远不如新日村。 两个村的区别还在于,新日村的村民不劳作时,也会去许问跟罗泽民的工厂里打工赚零花钱。 新月村的村民,不劳作时,都去海里捕鱼回来卖。 一开始他们是不知道去哪里卖的,多数晒成鱼干,储备成冬天的粮食。 是许问教他们可以把海里打上来的鱼换成钱。 可是坐着许问的客船到周边城市叫卖新鲜的海鲜,也可以制成各种海产品去卖。 比如虾酱、鱼干等。 因为许问,新月村的村民们,收入大幅度增加,大家都很感谢许问。 许问也很感谢他们,他们经常坐船,许问的运输生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大家都是互利互惠。 许问买船的本钱基本收了回来,今年应该就能盈利了。 船平时也交给豆豆妈帮着打理,许问会给她分红。 等最初的一阵子忙过去,一切都上了正轨,许问渐渐空了下来。 她做生意的点子都来源于“预知”能力,她有未来几年后的经济大局观,自然知道做哪行不会赔。 但,也只负责出点子。 让许问从头到尾,从无到有把一个生意去做大做强有点为难她。 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经商。 最起码让许问跟去推广尿不湿那样,整天当空中飞人去拓展生意,她做不到。 就算不为了享受生活,她也不太喜欢。 所以目前为止,除了尿不湿厂,许问做得每一桩生意不是跟人合伙就是入股,反正一定不负责主要的经营。 尿不湿厂是她一手建起来的,但是最大的股东是路远征他们单位,这是为了部队财务自立提前做下的准备。 许问之前的计划是,她负责四年四年后全部移交给路远征他们,自己只当分红的股东。 但是计划里多了郭建业这个意外,让许问连四年都不用。 郭建业的灵性不仅在玩冲浪板上体现的比较明显,就连经商也是举一反三,上手的特别快。 如果他自己愿意做生意将来也一定是某个行业的大佬。 但是他坚持跟着许问干。 许问聘他当职业经理人,给股份的那种。 不过82年还没有股份一说,许问除了开工资以外还表示等年底会给他分红。 在郭建业的帮助下,到4月初,许问差不多又成甩手掌柜了。 小夏初也将要两周岁了。 冬生秋季也要开始上小学了。 趁着路远征的假还剩余一部分,一家四口决定再出去旅游。 当然,在82年还没有旅游一说,只能说是去散心。 许问都还不算散心,得去京城。 手机的事经过研究院再三研究之后决定,把通讯权给地方,双方合作。 军工厂生产手机,提供通讯技术给地方通讯,由地方搭建通讯设施,来双方合作。 也就是说,手机开始批量生产后对外出售。 由于全国性质的建设通讯设施,比如光缆、基站等,建造起来成本很高,所以手机一般人用不起。 许问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90年代初大哥大能到两万块。 一万多买大哥大,还有好几千是入网费。 当然,许问作为技术顾问以及最初提供想法思路以及很大一部分技术理论的贡献者,她不光能免费使用手机,也会在军工厂盈利时分红。 相关专利,署名上都有许问,基本上相当于,挂名领钱。 如果不考虑其他,许问在某种程度上基本能实现小范围的财富自由了。 可惜,有时候人不是想咸鱼就能咸鱼的,身边的人和事往往会逼着你内卷。 所以许问还是躺不平,作为顾问,时不时还是得问一下。 毕竟手机和无线通讯的应用,硬生生跳过了1g时代。 就是大哥大时代,大哥大跟手机通讯方式是不一样的。 用孩子来比喻,就是跳过了爬的阶段直接开始走路。 能走是能走,比会爬的孩子难免会多摔几个跟头。 新手父母见孩子摔了容易小题大做,说不定破个皮都得求医问药。 而许问就是那个唯一且业务水平半瓶子晃悠的儿科大夫。 时不时研究院那边就会打电话过来咨询许问一些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使用,卫星通话中的一些瑕疵也越来越明显,许问想着再去京城找研发团队完善一下bug。 不过暂时不跟路远征分开,也不着急,一家三口一边玩一边走,用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 正好赶上给夏初过生日。 今年没了七大姑八大姨,没了海岛上那些热心“朋友”,总算一家四口清净的给小夏初庆生。 找了一家私营的饭馆,给小夏初买了个白雪公主的奶油蛋糕。 这蛋糕还是稀罕东西,挺贵。 不过以路远征跟许问的经济状况来说就真的只是个蛋糕而已。 除此之外,还带两个孩子去了游乐场。 八十年代的游乐场,娱乐项目很有限,不过也够孩子们欢呼雀跃了。 尤其是小夏初,典型的“人菜瘾还大”,什么刺激喜欢什么,偏还自己玩不明白。 偏一家四口,得一个人带一个娃。 冬生虽然不用抱着哄着,但是他六七岁,正好到了人憎狗厌的年纪,玩的比夏初刺激多了,反正许问是不敢陪着他去,只能换路远征带冬生。 谁承想两岁的小奶娃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压根不懂得害怕,从高处下来,许问白了脸一直干呕,夏初还拍着小手,直喊“麻麻,去……去!”强烈要求再来一回。 许问完全不想再来,把小夏初放在花池边上,自己蹲在一旁吐得撕心裂肺。 路远征看见,等他们玩的游戏一结束,就带着冬生过来了,拧开随身带的水壶,放在一边,轻拍许问的背,“怎么吐这么厉害?你恐高?” 许问又是一阵干呕,抄起水壶猛灌了几口,才勉压住强胃里的翻涌。 “不知道,以前也带冬生来玩过,但是没这样啊!” 以前害怕归害怕,确实没有这么大反应。 路远征一脸所有所思。 第334节 恰好许问手机响了,刚想说话的路远征皱着眉又闭上嘴。 来电话的是宋部长,问许问在哪现在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话能不能让她来京城见个面,他负责安排飞机。 许问看了路远征一眼,“我就在京城!” “那太好了!晚上有空吗?我做东,一起吃个饭。” “吃饭就算了,今晚我家有点事,要不您先说?” 宋部长明显有些失望,“实在抽不出空吗?事情还挺重要的,希望你能安排见个面。” 许问看路远征,路远征点点头。 她开口,“那你要现在方便的话,我们现在见一面?不过我得带着家属,我爱人和孩子都跟我在一起。” “行!你在哪?我派车去接你。”宋部长爽快地应了。 路远征感叹:“想不到有生之年,我坐部队的车竟然是以家属的身份!” 许问:“……” 许问笑得乐不可支,坦白讲,她也没想到这茬。 路远征跟宋部长也算是八竿子能划拉一下的战友。 不过宋部长顾不上跟许问叙旧,叫了两个兵过来让他们帮忙照顾下冬生跟夏初,还腾出空间谈事。 本来想让路远征也回避,知道他的职业后就留下他了。 许问跟路远征一看这架势是有重要的事要谈,忽然对视一眼也正襟危坐。 确切地说是许问开始正襟危坐,路远征出于职业原因又在这样的办公室里,习惯性坐得笔直。 “宋部长,这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许问开口,这阵势摆的她有点紧张。 “嗯,也算是好事。是这样的,w国的最高领导近日来咱们国家交流访问。手机的事最近也是在世界上闹得沸沸扬扬……唉!简单说就是老外想了解一下手机。按理说这该我们研究院派人过去接待。但是手机是个新鲜东西,有些很专业的东西怕翻译也说不太明白。听黄……就是你叫大爷那个,他说你外语很厉害也懂手机,想让你负责接待。” “从哪到哪接?”许问开口。 “从这里到京城。”宋部长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城市。 “人什么时候来?” “后天。不过得需要你们明天一早坐飞机过去,后天把人接过来。” 许问点头,指了下路远征,“他可不可以去?” 不是许问离不开路远征,主要两辈子她也没见过这么大的人物,她害怕,有路远征在一边她踏实。 原则上是不允许的。宋部长犹豫了下,“我打个申请试试。” 毕竟路远征的职业特殊。 晚上一家四口在招待所,接到了宋部长的电话,把路远征叫走了。 许问很忐忑,把两个孩子哄睡后,等他回来。 路远征回来的不算晚,刚过十点钟。 “宋部长叫你去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申请通过了让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许问松了一口气,从床上跳起来往路远征身上蹦,“太好了!” 路远征没准备,身体紧绷了一下,随即伸手圈住挂在自己身上的许问。 许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路远征放她下来。 “把衣服脱了。”许问开口。 路远征挑眉,“这么着急?你也得容我先去洗个澡,嗯?” 许问却没笑,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把衣服脱了。” 路远征见她脸色不好,知道瞒不过,轻叹一声,解开上衣的扣子 。 身上有点惨不忍睹。 青一块紫一块。 “你这是跟谁打架了?”许问皱眉,刚才往路远征身上跳,感觉他身体不太对。 就是好像碰到他痛处,他强忍着不动声色一样。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太熟悉了,这样异常的反应,满不过亲密接触。 “不是打架是是切磋。”宋部长的原话。 “说重点。”许问神色不好的往他淤青上戳了两下。 路远征哎呦了一声,只得说实话:“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说见就见?让你去已经是特例了。不过有你黄大爷在里面斡旋,给我寻摸了个机会。去接待的团队里有一支警卫队。我跟他们切磋来着,赢了就我能替他们一个人陪你一起去。” 这支警卫队的人相当于电影里那个□□保镖,各个都身手了得。 就算是路远征,想赢他们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是他们的实战经验跟路远征比到底差了不少,这才给了路远征赢的机会。 也是险胜。 许问打电话到前台要了药箱过来,心疼得直皱眉,“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能去就不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拼命。” “我不放心你。这种大人物出行,明面上风平浪静,就怕暗里有风浪。” 许问没想到,路远征一语成戳。 冬生跟夏初差点成了孤儿。 第188章 大人物的飞机抵达的是羊城, 所以许问跟路远征坐着飞机飞回鹏城把两个孩子送到许望那儿,又紧接着返回羊城。 一路上许问状态不是很好,晕机晕船晕车, 吐得脸色苍白没胃口吃东西。 如果是其他时间门,路远征也就二话不说让许问休息,自己替她。 这事涉及到邦交, 有点大。 就算有翻译顶上, 路远征也没那么懂手机。 估计现在全国没有人比许问更懂手机这玩意以及这玩意未来的发展前景,如宋部长所说她更合适。 好在给许问留了一晚上的休息时间门, 到第二天早晨许问满血复活,跟路远征吃了个早茶,就出发到机场了。 w国的大人物肯定得走最vip的通道, 卡着登机时间门点到的机场。 许问和路远征以及我方相关陪同人员迎上前。 己方陪同人员其实真得不多, 一位国字头的干部, 外交部的干部, 以及另外三个大约是秘书的男女同志, 还有许问以及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卫人员。 路远征也换了他们的衣服, 站在中间门。 飞机按时起飞。 大人物对手机很感兴趣,主动把许问叫到跟前询问她。 许问一一回答。 外交部的几个人纷纷朝她露出赞赏的目光。 首先许问的外语非常好, 主要发音很标准,这个标准不是说像普通话,而是很自然就好像外国人一样。 另外,许问的态度不卑不吭,说话分寸拿捏的很好, 既不会堕我国的威严又显得很尊重贵客。 最重要的是,许问的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十分有诚意, 仔细琢磨,其实什么核心秘密都没说。 简而言之,就是许问的问答非常非常官方非常非常国际化。 只有路远征眼睛里略有忧色。 不是怕许问回答不好,只是见许问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她紧张。另外许问脸色煞白,估计又晕机了这会儿恐怕是强忍难受。 好一会儿,大人物才换下一个人问,许问松了一口气,道了声抱歉,往卫生间门走去。 大人物如果再问下去,她怕是得直接吐在他身上。 许问脚步虚浮的从卫生间门出来,没直接回座位上,她怕自己仪容不整,掏出手机借用屏幕补了个淡妆,这才往回走。 眼睛无意往外一瞟,收回视线往回走了两步,刷又看向窗外。 窗外又是白云如雾。 许问皱眉。 刚才那一眼,她应该是看见了海。 可如果飞机往京城飞,无论如何视野里不该都是海。 在三千英尺的高空,理论上往下也看不清什么,唯独在海上才会有这样的视野。 她思索了三秒钟,倒回驾驶舱,耳朵贴在舱门上,里面似乎有声音,但是听不清。 许问只好返回机舱,给路远征打了个手势。 路远征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的挪到靠近许问的位置。 许问微动唇,近乎无声:“我们好像在海上。” 一句话路远征就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往外看,可惜白云朵朵,什么都看不见。 路远征侧过头,开始清点人数。 他是职业习惯,在登机前先把己方和对方的人数记清,以免有事时不知道少了谁。 这一点,发现己方安保人员少了一个。 路远征跟随行人员报备了一声,说自己去洗手间门。 其实趁大家不注意到了机舱门口。 路远征跟许问刚才一样,把耳朵贴在驾驶舱的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 第335节 他耳力比许问好,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路远征记得进驾驶舱的只有两个人机长和飞行员,但里面却传来三个人的声音。 许问没看错,他们被劫持了! 路远征往机舱瞥了一眼,这事不能声张。 他抬手往舱门上轻敲了几下。 不是随便敲的,是他们军内的摩斯密码,在作战时用于确认己方身份的。 三军通用。 里面开飞机的是空军。 门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是一片混乱,过了会儿才听见机长的声音,“谁啊?” 路远征没着急回答,仔细地倾听。 里面同样传来敲击声。 声音太小,路远征不敢开口,怕听错。 持枪,宝岛。 路远征听清后才开口:“想问一下,我们还有多久到京城?” 说话的同时路远征再次敲了几下门板,“能不能把门打开,我还端了食物送过来?” 这回路远征敲了一个坐标,彩虹岛的坐标。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架飞机开到宝岛去,客舱里的可是外宾,而且还有己方的官员。 这要落到宝岛,势必会引起腥风血雨。 可养成离宝岛实在太近,作弊空间门不大,一旦发现视野不对,里面的歹徒肯定会立马动手。 彩虹岛除了方向不对,其他跟宝岛还挺像的。 就算真降落,在彩虹岛的一亩三分地上,路远征也有把握保证大家的安全。 只是能不能糊弄过歹徒要看里面的战友了。 “不用了!我们不吃。”机长回复,呼吸有些乱,明显是在忍痛。 路远征目光在舱门上扫了一圈,没看见有能强行破开的痕迹。 为了保证大人物的安全,登机前都被收缴了武器,而里面那位是唯一一位持枪的。 时态相当严重。 路远征无法只能退回去给安保的队长汇报了这一情况。 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替补的安保。 队长神色一变,也有些慌了。 许问走到路远征跟前,“怎么样?” “有些棘手,可能会在彩虹岛降落。” 许问皱眉,“可彩虹岛没有机场,能骗过去吗?” 路远征轻叹,“没有更好的办法。另外,还不能让外宾察觉,得想办法让他自愿到彩虹岛。” 许问:“……” 这闯关难度有点过大了。 尤其是这种事发生在飞机上让人觉得特别无力。 报警求救都不好使。 “这手机,能把电话打到营部吗?” 许问:“……” 反正上辈子不太行,因为手机信号会干扰飞机的信号一般会被限制。 但是这辈子,手机是她发明的,完全还没普及,她仰仗的是卫星通讯而不是无线通讯,所以应该可能行吧? “你试试吧!” 于是路远征就去卫生间门尝试打电话去了。 而许问轻拍了几下胸口把翻腾的呕意压下去,重新整理了下面部表情,朝外宾走去。 许问直接用外语邀请外宾到彩虹岛参观,给的理由很充足,表明彩虹岛上除了有手机这样先进的东西,还用风力发电,有3d打印机,曾经打印机还救过一个战士,等等。 许问用的外语不是英语,而是大人物所在国家真正的母语。 他们国家的母语是特别小的语种,英语一般作为第二母语使用。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越过自己国家和翻译。 时间门匆忙,来不及一一像领导们解释,毕竟随行人员中,只有许问是货真价实的平民百姓。 大人物明显很意外,“可这是在去京城的路上。” 别说他的出行安排是经过周密计算安排的,就算是普通人也没有说飞机飞到一半突然更改行程的。 大人物到底一个国家的领导,不可能那么好糊弄,“小姑娘,我很喜欢你。我也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临时起意瞎胡闹的人。而且,你故意切换语言来邀请我是为了怕人阻止你,对吧?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许问咬唇。 己方随行官员当然没有一个是愚笨的,见翻译都一脸茫然,外宾们一脸震惊,就知道许问一定是说了什么话。 许问见瞒不过,犹豫了下,先跟大人物道歉:“很抱歉,是我唐突了。” 随即对皱眉的己方官员中官职最高的领导说了一下飞机被劫持的事。 “路远征……就是警卫队中那一名临时军官,他已经去想办法了。我本来想直接先说服外宾接受降落到彩虹岛。显然,他不同意。” 是许问想少了,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再看起来亲和好说话,也绝对不是个傻子。 领导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责怪许问。事情有轻重缓急,得先安全落地再说。 再说许问的出发点是好的,她想不惊动外宾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 但,目前看来不现实。 领导思索了一会儿,对许问道:“如实说就行。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不会因为这么点意外就惊慌失措,他会同意。” 于是许问说了实话。 如领导所说,外宾虽然有些意外,但看起来半点不像害怕的。 转头一想,人家能坐上这位置,肯定也是踩着白骨上去的,怎么会怕这种小阵仗? 何况歹徒的目的明显不是要他的命,否则也不会劫持飞机了。 只要人活着其他都好说。 这时路远征走了回来,他先安抚地看了许问一眼,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许问道:“我已经把情况汇报了。” 路远征嗯了一声,“我闻到驾驶舱缝隙里有很浓的汽油味,里面怕是很危险。现在高度在降低,我相信里面的两位同志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我也通知了地面上我们单位联系飞机支援。但是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路远征转头看向机组其他乘务人员,询问他们:“驾驶舱能不能从外面打开?” 有一个人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一边找一边道:“可以的!以防意外,所以我们留了一个能从外面打开这扇门的锁,钥匙在……不在了!” 他脸顿时煞白,又仔仔细细找了两遍,能开驾驶舱的钥匙不在里面了。 路远征不意外,“应该是歹徒拿着钥匙开门进去的。” 否则他怎么进的去? 那个保管钥匙的人顿时一脸咬牙切齿,低头认错:“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把事情解决了才是重中之重。 路远征没工夫听人认错,目光四扫看见墙壁上挂着一把特殊情况下能用来紧急求生的锤子,他二话不说取下锤子在手里掂量了下分量,拎着回到驾驶舱。 其他人重新坐好。 这是飞机上,没点本事的人上前,不叫帮忙叫捣乱,何况这飞机随时会出现大的波动。 路远征在驾驶舱的门板上的几个点敲了下,试图找出最薄弱的地方下手,就这在这时,机身一阵晃动,驾驶舱的门从里面打开,两个人抱成团滚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枪,黝黑的洞口随着两个人的扭打不停的变化目标。 枪口对着外宾时,那人艰难的扣下扳机。 路远征这时候出手的。 他本休假身上没有武器,就算有上飞机前也都被收了,只有一把很小的折叠刀。 全部展开的话,不只有水果刀,还有岔子,剪指刀,挖耳勺等。 算是单兵野外生存时备用的。 路远征在看见扭打的两个人从里面滚出来的瞬间门,就从腰上取下了折叠小刀,快速拆开,单留了刀片。 他们的手日常训练拆装枪械都速度快到吓人,何况一个小小的刀片。 这会儿瞄准了目标,路远征把刀片扔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伴着鲜血四溅,一根切口整齐的手指飞上半空又掉落在地。 许问恰好看见,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不想路远征分心,两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那歹徒不顾手指疼痛去捡掉在地上的枪,却被飞行员死死拖住。 枪被路远征用脚尖挑起,抄在手里怼进歹徒的嘴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一枪。 许问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杀人。 尤其是路远征大约是怕子弹打到飞机壁上引起麻烦,直接把子弹喂进歹徒的身体里。 歹徒的半张脸都炸开了。 血肉四溅。 第336节 许问感觉手背一点温热,低头一看,迅速拿着帕子擦掉,白着脸干呕。 她实在吐不出东西了。 飞行员跟机长两个人都被打伤了。 机长已经失去意识,飞机员需要急救。 好在随行人员里有医生,也带了急救药。 重点是这飞机现在谁来开怎么开? 大家纷纷摇头,看向路远征。 民航都归部队管理,所以军人都会开飞机吧? 路远征颧骨动了下,没说话。 还是许问替他开口:“他是海军。” 会开飞机的最起码也得是空军吧? 路远征安抚的拍了拍许问的手背,犹豫了下开口:“我确实没开过飞机。平时训练,接触过最多的是直升机。” 他们有一门训练是跳伞训练,就是从直升机上往下跳。 路远征倒是个中好手,也因为训练摸过直升机,跟着当时的直升机驾驶员稍微学过点皮毛。 还是理论上那种,没有实践过。 “去试试吧!”最高领导拍板。 还能怎么办?会点皮毛在比他们什么都不会强吧? 活马当死马医吧? 路远征一脸沉重的走进驾驶舱。 其实这时候离地面的高度已经低很多了,隐约能看见岛上。 路远征站在驾驶舱,看着密密麻麻的按钮也有点发憷。 刚才两位飞行员已经打开了自动驾驶,如今飞机还算平稳。 问题是群岛上并没有地面指挥,这飞机也不能自动下降,何况就算自动下降也没有正好的停机坪。 路远征研究了两分钟,开始硬着头皮动手。 直升机跟民航飞机还是不太一样。 研究了下发现还好,应该能开一会儿。 路远征刚上手时,由于业务不熟练,飞机开始颠簸,过了会儿,才渐渐找到平衡。 硬着头皮往下开。 开是能开了,也只能盘旋下降,停要怎么停? 经过急救的飞行员暂时止了血,被人扶着来到驾驶舱,坐在了路远征旁边。 他胳膊被歹徒扭折了,一只眼睛也肿的只剩一条缝,不过对这架飞机他太熟悉,只要能隐约看清就行。 飞行员开口指挥,路远征负责动手。 这下路远征也松了一口气。 许问拿着手机到了机舱,把手机固定在路远征身前。 路远征扫了一眼,显示正在通话中。 许问只说了一句:“是宋伯伯。” “团长。”路远征开口。 “已经跟鹏城的对接过,你们可以在鹏城机场降落,已经都为你们清理好机场,地面指挥也都准备好跟你们对接了。当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往彩虹岛降落。彩虹岛没有机场,最宽阔能够停飞机的地方就是两个村的耕田。” 路远征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歹徒被击毙的事,直接扭头问飞行员:“我们飞过去鹏城能行吗?” 比如飞机能不能允许,油够不够。 那些耕田是两个村百姓的命,是他们去年一点点开荒弄出来的,这飞机一落下去,他们半年白忙活。 哪怕到时候会赔偿他们的损失,他们的庄稼有损,心里也会难过。 如非必要路远征真不想在彩虹岛降落。 飞行员眼睛往上方一处亮了故障灯的地方看了一眼,犹豫了下点头,“这两个地方相隔不远,应该问题不大。” 在飞行员的指挥下,路远征开始降落。 所有的人都系好安全带,在座位上坐好。 路远征驾驶的飞机像极了蹒跚学步的小夏初,摇摇晃晃的慢慢下降。 滚轮触地后的颠簸感,让许问胃里又开始干呕。 这大约就是新手司机和老司机的区别。 不管怎么样,路远征最终还是把飞机停了下来。 机舱门一打开,外面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兵。 这里暂时被部队接管了。 不过歹徒已经被击毙了,安全虽然解除,但是也得不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需要相关部门慢慢查处。 这架飞机暂时走不了,需要修。 己方官员问询外宾的意思,是在鹏城休息一下,还是换架飞机再次飞到京城。 大人物摇摇头,指了下许问,“我想去彩虹岛做客。等你们修好飞机我们再走。” 许问:“……” 刚才为保你小命才邀请你的。 许问看路远征,路远征点头。 彩虹岛上的安全毋庸置疑,麻烦在于怎么安顿这些人。 大院的招待所虽说是新建的,但是对于外宾来说会不会太简陋? “安排他先住我们家?”许问提议,“我们家是新装修的。” 年初家属楼就建好了,路远征分了一套三居室。 许问忙着张罗厂里的事时,路远征忙着装修新家。 许问负责指挥,路远征负责干苦力。 他们去京城前才刚刚装修好,家具都还没有买。 最后问了大人物的意见,他愿意住招待所。 他点头了,其他人就好安排了。 到了彩虹岛上,路远征把许问送回家,让她休息,他去安顿众人。 游岛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大家都受到了惊吓需要休息,何况这一顿折腾,天也晚了。 许问睡得特别不安稳。 她一闭上眼,就会感觉到手上有血肉,还有歹徒那张只剩一半的脸,然后就会惊醒。 “啊!”许问再次吓醒。 路远征拧开床头的台灯,也坐起身抱着她轻哄,“别怕!只是噩梦。” 许问看着他,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才刚刚半夜,离天亮还很远。 “被白天的事吓到了?”路远征轻声问。 许问点了点头,“嗯。” “对不起,那时候忽略了你的感受。” 许问摇头,“不是你的错。” 那种时候,生死攸关,谁还能顾上那么多?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睡好。 许问一闭眼,就是血肉横飞的噩梦,倚在被惊醒。 而路远征没睡。 许问一动,他就柔声在她耳边道:“别怕!我在!” 许问仿若得到了安全,往他怀里拱了拱继续睡去。 早晨许问还是很早就醒了,看着路远征眼下乌青,许问有些不好意思:“你昨晚没睡?” 路远征不答反问,“现在好点了吗?” 许问想了想,嗯了一声,问他:“你……” 她有点说不出口,不过路远征能猜到她想问什么,“我第一次看见死人,死的是自己人。所以当时不觉得害怕只是很生气,想给战友报仇。但是,我杀的第一个是敌人。但是不觉得有什么,最多感觉手有点抖。 战争结束后,才开始后怕! 一直吐也会做噩梦,还吃不下东西。凡事总有个过程,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许问没说话,果然变强都要付出代价的。 路远征柔声道:“你害怕我不意外。我还以为你也会害怕我。” 路远征扣下扳机那一刹那,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竟然是:许问看见他杀人了。 “怎么会?”许问摇头,“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知道你也是刀尖舔血的人。你杀的人在他们国家或许是勇士是无辜之人,在我们国家他们就是侵略者。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这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 大人物说是到彩虹岛做客,其实也不过是来扫一眼,他怎么可能有时间门来体验民生。 许问带着国际参观团,坐着电动车去参观了风车以及她的工厂。 倒不是为了给尿不湿打广告,主要是让他们参观3d打印出来的墙体。 第337节 显然参观团都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郭建业现身说法。 他一个曾被判定为终身瘫痪的人,如今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人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外宾都被震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一个这么偏远的小海岛上会有这么先进的科技。 许问全程充当翻译和导游。 大人物几次朝她数大拇指。 等到要出发去鹏城时,大人物还依依不舍,一再表示还会再来做客的。 许问含笑表示随时欢迎,心里却想,你可别来了! 邦交归邦交。 她这种小老百姓实在伺候不起。 不过大人物一句话,许问还是很满意的。 大人物等回去会让自己国家来跟许问做一笔生意进一批尿不湿,当福利发给自己的女官员。 也会买几台3d打印机,来给自己国家的医院。 许问眼睛都笑弯了,表示会给他打折。 这一次,从鹏城起飞到京城一路都很顺利。 路远征依旧陪同,这回不用他当安保。 他的能力折服了大家。 到了京城以后就没许问什么事了。 手机在飞机上的通讯他们见到了。 在飞机跟地面指挥失联之后,手机竟然如常跟地上通话。 当然,这些外行肯定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外宾和己方人员参观了科技摇摇领先的海岛回来反馈也相当好。 不过这些就不是许问能管的了。 许问先去宋部长反应了一下手机在通讯上需要改进的一些bug。 宋部长先是夸了许问跟路远征,随即问许问:“你说咱们把卫星通话应用到飞机上怎么样?” 许问摇头,“其他我不知道,但是你想要让官兵带手机上飞机的话就不要想了,安全隐患太大。” 许问细细讲了一下心号干扰问题。 “我跟路远征我们上飞机之前都是关机的。后来开机纯属因为意外,那时候跟地面的通讯设施已经被破坏。” 宋部长听完也没都说,表示想请许问吃个饭。 许问婉拒,说还得去医院拿个结果。 自从那天飞机上的劫持事件过后,许问经常失眠,呕吐频繁。 路远征不放心,趁这次来京城,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下。 做完检查来找宋部长的,一会儿还得去回医院。 等到了医院,检查的大夫说许问胃没有问题,建议她去看下妇产科。 “妇产科?”许问不解。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情况可能是怀孕了?” 许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问跟路远征连忙又挂了妇产科的号。 今年两个人比较忙,有时候兴致上来就忘了做保护措施,加上需要还没犹豫好,要不要二胎,所以也没吃药。 只是一直没往孩子的方面想。 检查结果出来,即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的两个人还是惊讶了。 “恭喜你!怀了双胞胎。”大夫指着检查结果道。 许问懵了,“双胞胎?” “对!根据结果显示,你的子宫里有两个受精卵!按照你提供的月经周期来看,已经孕十周了。” 许问:“……” 这年头人们怀孕了不会经常往医院跑,怀孕十周第一次进医院的许问不是头一个,比她还晚发现的人也很多。 两个人晕晕乎乎的离开医院,都还觉得不真实。 许问走了会儿发现路远征一直没说话,停住脚步回头瞪他:“你什么意思?当爸爸了你是不高兴吗?” 路远征拧着眉头问她:“怀双胞胎是不是会比怀一个孩子更累更难受?” “那肯定啊!” 路远征抿着唇不说话了。 许问这才发现,他似乎不太想要这个孩子,有点急:“不是,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你再受一遍怀孕的苦。” 许问嗤了一声,“那你当初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 路远征:“……” 人吧!哪有一辈子都能保持理智的?总有那么几回上头。 见路远征不说话,许问也不开心了,“你什么意思?想让我打掉?” “也伤身。” 许问:“……” 许问不想搭理他了,负气一个人往前走。 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 流产说伤身,要孩子说怕她辛苦。 怀都怀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路远征忙跟上来哄她。 一再解释没有不想要孩子的意思,只是心疼她受罪所以没顾上开心。 许问制止他:“别说这么多!这孩子你要还是不要?你要我就生,你不要我现在就回头去医院做手术。” 这回路远征倒是干脆,“要!” 许问翻个白眼,“要你还这表情!” 哪像当爹的? 路远征一把抱起她。 “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呢?快放我下来。”许问轻拍他。 也不看看这什么时代,这种行为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也亏得是82年,如果83年的话,两个人这样怕是被会抓起来。 因为许问有孕在身,两个人,确切地说是许问结束了在京城的工作迅速返回彩虹岛。 听见许问怀了双胞胎,许家人都特别高兴。 许问虽然有些发憷孕后期的各种难受,但是也很庆幸怀孕了。 还有两个月就要实行计划生育了。 怀孕的许问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商业计划,最起码建酒庄的事无限延后。 许问这回怀孕虽然没那么嗜睡,但是跟正常孕妇一样吐的厉害,也吃不下东西。 妊娠反应有点过于严重,觉得活着都困难了,根本顾不上生意的事。 路远征假期结束,又开始投入工作中。 本来宋学勤的意思是把他调回中心岛,路远征拒绝了。 他虽然升了副团长,但也没有必要说就得去中心岛。 宋学勤也没勉强,反正路远征在哪也一样。 但是许问还有许问的父母都在彩虹岛。 等到许问妊娠反应过去,又到了盛夏。 再开学,冬生都要上一年级了。 时间门过得真快。 冬生刚跟着她的时候,比现在的夏初大一岁多,如今都七岁半了。 眨眼就是四年。 这一个暑假,彩虹岛上又来了一些“客人”。 许问曾经带过的几个学生,有些上大专和中专的,实习的实习,毕业的毕业,都纷纷来彩虹岛照许问。 82年,中专生已经算高学历了,毕业了直接会分配工作的。 所以许问有些纳闷,她们为什么还愿意到彩虹岛上来? “许老师,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你不知道,以前我在家里只能烧火做饭。我会的东西都是从我哥我弟替下来的书本上学来的。他们自己学的不扎实教我也教不好。是跟着你,我才有今天的! 我如果要了工作,家里人肯定还会三天两头找我。按照我父母那德行,会想方设法把我的工作换给我哥哥或者弟弟,即使换不了,他们也会把我的工资都要走。 与其没有盼头的过一辈子,我还不如来彩虹岛上跟着你。让我教小孩子也行,跟着你打工也成。” 第338节 这个女孩叫李珍珍,她学的是会计,教学不合适,许问把她留在厂里当会计了。 还有两三个,有的单纯是感激许问,有的跟李珍珍差不多情况,深受家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所累。 于是许问有了第一批死忠粉。 未来,这些姑娘们,也成了她名下公司中的顶梁柱。 这是后话。 眼前是安顿好姑娘们的许问开始了安心养胎的生活。 为了让许问更舒适一些,路远征张罗着弄家具进新房。 许问设计的房子当然不是时下流行的装修风格。 房间门的墙壁也不是流行的拼接色。 流行的装修风格是,墙裙一个颜色上头是大白。 许问选了三个颜色。 大部分都是纯白,冬生的房间门用的淡蓝色油漆,夏初的房间门是淡粉色。 除此之外,家具多数是路远征还有那个会木工的嫂子帮着打的。 许问说样式,嫂子搭框架,路远征打下手。 茶几,沙发都是许问自己设计的。 因为这到底不是买的房子,是路远征分发的福利房,虽说是三室但是面积很小。 所以放不开大的沙发。 许问就自己设计了一款小户型适用的简约沙发, 放到客厅里,显的小巧利索,空间门上感觉大了不少。 更是突破时下流行,弄了个矮电视柜,80年代流行的还是那种半截高的大电视柜,又想方设法买了台彩电回来。 82年,彩电真还是稀罕东西,一般人都弄不到。 而且路远征职业所在,有些方面管得比较严,就算许问有钱想买也会比较麻烦。 还好,除了许问,许望跟许闻也是做生意的。 许闻的客户都是平民百姓多,但是许望的vip客户是有钱的太太居多,弄个外汇券什么的相对容易。 为了庆祝许问乔迁,许闻送了一台洗衣机,许望送了一台电冰箱。 光三样家电就花费万元。 可把朱美珍给心疼坏了! 第189章 心疼得朱美珍只咂舌, 一边骂他们兄妹花钱大手大脚一边夸电视好看,冰箱方便,洗衣机实用。 许问乔迁当然也要温锅。 许家这么多人把不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这还是以许切为首的孩子不在家。 许问刚装修的新房, 朱美珍不让那几个皮小子在房间里玩,怕他们把家里弄坏。 许切正好到了不愿意听大人说话的年纪,嫌朱美珍念叨着烦跑出去玩了。 许切就是孩子头, 他一走, 元宝冬生都跟着走了。 可惜春生太小,大孩子们嫌他跟不上, 不带他玩,伤心的哭了好一会儿。 夏初倒还好,感觉哥哥不在麻麻是她自己的。 然而刚爬到许问膝盖上, 就被路远征拎走了, “麻麻肚子里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你不能压她。” 夏初一听自己好不容易守到麻麻还得跟小弟弟和小妹妹分享, 也伤心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过哭了几声, 就乖巧地待在路远征怀里。 好在, 爸爸还是自己的。 一家人被逗得哭笑不得。 朱美珍看着彩电,听着洗衣机转悠, 还是心疼:“有这一万块钱干点啥不行?在老家都能盖好几套五间大瓦房了!你们买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的。” 许问劝她:“妈,钱赚来就是花的。要不然咱们这么辛辛苦苦赚钱做什么?” 朱美珍不认同许问的观点,“钱哪能一边赚一边花?存在手里才放心。再说了,你现在倒是花的痛快了。这冬生大了上学得花钱吧?以后娶媳妇儿你得出彩礼出家具吧?条件好了你还得给他买套房吧? 小夏初也一样,就算不用出聘礼, 你总得给她置办嫁妆吧?何况你肚子还两个。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都得养活?” 许问:“……” “妈,你这也想的太远了吧?” 桑小青倒是跟朱美珍差不多的想法, “咱当父母的肯定都想把最好的都给孩子。我跟你一哥商量了,等还完房贷,我们就给春生攒老婆本。” 许问摇头:“我拒绝给孩子打工。我的钱是我赚来的,我身为父母有养他们的义务,也应该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他们最好的生活。但这不代表我会牺牲自己的生活品质来成全他们。我能赚到钱过上好日子,我觉得我的儿女他们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当然,如果我有能力,我不介意给他们出房出彩礼钱。但是我没能力的话,他们只能靠自己。” 路远征插话,“媳妇儿,你也可以靠我!我赚钱不如你多,但是稳定。” 许问:“……” 坦白说,路远征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年纪轻轻已经成了副团长,工资待遇比一般人强了许多。只可惜娶了许问这么一个人生开挂的,以至于在经济方面成了弱势一方。 许望和稀泥:“你们吵这干什么?每家有每家的过法。娘,你们那时候都穷,大家习惯节衣缩食过日子。可现在条件好了嘛!过得好点怎么了?一万块对咱们魏庄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 问题许问是一般人吗?她一年下来赚几个一万块?她这么能赚钱总不能抠抠搜搜吃咸菜度日吧?至于养孩子,就路远征跟许问这收入,四个孩子也过不差。” 本来许秋石是支持朱美珍的,听完许望的话也劝朱美珍:“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瞎操心了。” 朱美珍:“……” 她说不过儿女还说不过许秋石? 朱美珍没好气地白了许秋石一眼:“你装什么好人?有本事你也赚钱让我敞开了花?省得我让这些没良心的说我抠抠搜搜。” 许秋石:“……” 许望:“……” 许问:“……” 路远征跟谢德春两个女婿对视一眼,连忙转移话题。 “爸,今年庄稼怎么样?” 说到地,许秋石顿时又行了,滔滔不绝:“咱们岛上这地比魏庄的地肥不少,种啥长啥可好着呢!就是这个气候不太行。暖和了庄稼是长的快!但是就是长的太快了,结的粮食感觉像是……” 许秋石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形容,只道,“反正即使一个种法,这里的麦子也没咱北方的麦子磨出来的面劲道。大米也没咱们北方的香。” 许问听完建议:“爸,那要不你试试换成种水果蔬菜?种地也不一定非得种粮食对不对?” 许秋石下意识拒绝:“那不行!不种粮食吃什么?庄稼人种地当然就得种粮食。” “爸,不是这样子的。应该是什么合适种什么。你看咱们岛上这气候这土壤,种出来的瓜果是不是比你在魏庄的时候种的甜?” 在魏庄公社,人们不舍得花钱买水果,往往到了春天会在田间地头庄稼空里种一点瓜果。 一般都种一些好管理的,比如甜瓜、西瓜。 也有的人家会在自家院子里种一两颗果树,石榴居多。然后是桃子、杏多些。 其他像无花果苹果梨也会种,还有大枣。 彩虹岛盛产的水果当然跟魏庄不一样,多数是热带水果,比如香蕉。 不过许秋石不懂这些,仔细咂摸了下许问的话点点头,“你别说!这南方的水果确实甜。水也多。” 别的许秋石吃的少,那甘蔗可是吃过的,北方的甘蔗干巴巴的不怎么甜,但是彩虹岛上的甘蔗,那叫一个甜美多汁。 “所以说适合的土地上才能长适合的东西。这不代表就要没饭吃了。比如说你种了香蕉,可以把香蕉拿到街上去卖掉换成钱然后去买北方的大米吃。” 许秋石一拍大腿,“对哦!现在能做买卖了!” 朱美珍不认同:“那也在这里买不到北方的大米。” 从北方倒腾大米过来卖,那叫投机倒把! 个体户逐渐开始合法,但也没完全合法,还在逐步开放。 许问点头:“暂时是这样,慢慢在这里能吃到所有北方盛行的食物了。” 仔细一想,经济腾飞带来的便利真得很吓人。 足不出户,凭一部手机,能买遍全世界的东西。 在这个年代,确实是想都不敢想的。 许秋石在儿女的劝说下,决定等收了这次的粮食,改种一些当地生产的蔬菜水果试试。 如果他赚钱了,就带着他的村民们发家致富。 现在他们新日村人口可是越来越多了,虽然还不到新月村人口的一半,但是新日村是逐年增加的。 新月村就不一样,不接纳外人。 “等我赚钱了,眼红死那个娄汉山!”许秋石愤愤道。 许问含笑摇头。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真得是越来越像小孩。 这么大年纪了吵个架能持续这么久也是厉害。 8月份,长江号回来了,接走了路远征,说一出去就要半年。 路远征一直没说自己去是干什么,但是许问问询过魔镜。 80年年代还没有护航一说,但,许问觉得路远征他们出去转这一圈的意义跟护航差不多。 第339节 主要是护送我们国家的商船,打击清理海盗的。 许问算了算时间,路远征回来差不多她就该生了。 分离难免还是舍不得,但是这次稍微好接受一点儿,因为路远征得了空就会给她打电话。 许问坚持要做卫星电话就是为了摆脱有线和无线的束缚。 不过不知道是卫星技术不成熟,还是手机技术不成熟,偶尔也会出现电话无法接通或者通话中有噪音的情况。 即使这样,他们都很知足了。 每天最少能通一次电话,互诉思念。 路远征是除了想许问没什么可说,他既不能说去哪也不能说现有坐标。 两个人打电话基本都是许问叽叽喳喳,说着每天的日常。 多数时候路远征都是安静地听着。 许问知道这对路远征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慰藉了。 闲下来的许问,除了时不时看看厂里的账本,去厂里转转之外,多数时候都闲着。 像当初带冬生一样,带着小夏初瞎玩。 小孩子往往都没觉,怕夏初打扰许问休息,朱美珍经常会接了夏初跟自己一起睡。 有时候夏初想许问了也会跟许问一起睡。 一般情况下,等许问醒了,家里只有她自己,起床洗漱收拾完屋子,去自己的菜地果园转转。 鸡鸭什么都给朱美珍了,她的榴莲树也因为台风断了些枝,如今果实明显变少。 想做饭了就自己摘些蔬菜回去做,不想做了就,就挤个牛奶拿到朱美珍那边煮,顺带看看小夏初。 奶牛如今送给营部了,四头奶牛,差不多够给战士们供牛奶喝了,不够的话就轮着。今天给一连明天给一连。 只留了一头小奶牛让许秋石养着。 偶尔小夏初跟她睡,就会早起。 醒了还能给冬生做个早餐,一家口吃个早餐后,还能当个好妈妈送冬生去上学。 冬生已经习惯多个小妹妹了,也不介意再多个小弟弟小妹妹。这回许问怀孕他不但没闹情绪还特别懂事的照顾许问。 赶时间他早起后会去朱美珍那吃饭,要不然就去豆豆家蹭饭。如果不赶时间他会自己煮个早餐,还给许问留一份。 经常会用歪歪扭扭的字给许问留纸条,嘱咐她记得吃早饭。 会写的汉字就写,不会写的用拼音,拼音也不会的就画画。 解决完早餐后,许问会自己带夏初,因为许秋石跟朱美珍要去地里摆弄庄稼,什么除草捉虫。 天不太热的时候,就带着夏初乘着屋船去海上晃。 如果热了就去工厂的办公室待会,处理下工作。 办公室也好,车间也好,只要对温度没要求的,通通安排了满满的冰块和风扇一起降温。 再不然就坐着船去鹏城。 去看一叔,去许闻家混吃混喝,或者找许望聊天玩,顺便还能做个产检。 一叔真有第一春了。 许问见到了新的一婶,看年纪应该跟朱美珍差不多大。 也许是因为保养的好,也许是真年轻。 看起来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 一叔的土特产铺子也是生意越来越好。 现在军嫂们的特色收工特产已经只在他店里占很小的比例。 一叔往周边省市寻摸特产再弄回来,不过因为有可能涉及投机倒把,尽量都去经济特区进货。 许问他们这次从魏庄回来,还帮他带了一些北方特产供他出售。 来一叔店的都是国外或者对岸的人,也有在这里打一年工,临回家了买些当地特产带回去。 生意还算挺红火,就是跟许闻和许望比到底有差距。 但是一叔年纪在那,不可能再像许闻许望那么拼。 许问为了照顾一叔也给他把户口迁了过来,等彩虹岛能落户,给他落户到彩虹岛,近了好照顾。 新一婶,手艺很好,煲一手好汤。 许问每次来看一叔,喝一碗还能走一些。 许闻最近不在鹏城,忙着在省城弄他的分店,上正轨之前都回不来。 鹏城的饺子馆都是桑小青在打理。 说是饺子馆,其实最特色的是饺子但已经主打各种家常菜。 店铺一扩再扩。 饭馆里雇了个炒鲁菜的大师傅,一个包水饺的,两个服务员兼收银员,还洗碗和打扫卫生的。 正好七个。 桑小青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老板娘,忙的时候会帮着收收钱,不忙的时候也就对对账,在店里转转。 小日子越来越滋润。 许望的店没有越开越大,但是越开越高端,最近也是在忙活张罗着去其他城市开分店。 不过还在选址中。 事实上比起许闻,许望店里的生意可以算的上冷清。 一天也没多少客人,但随便一个客人在店里的消费额能抵上许闻一顿饭赚的。 许望的店越来越往精品方向做,越卖越高端。 许望已经从学校毕业了,还考虑再去国外进修。 只是现在生意抽不开身,还不能像桑小青那样只当甩手掌柜。 更做不到像许问这样基本不受生意约束。 做过生意开过店的人都知道,说是当老板更自由不受人管,事实上想赚钱是更没自由。 哪有开门营业还天天关门的?基本上只有小空没有大时间。 就是桑小青也得在店里盯着。 唯独许问,都当到厂长了,还不太用自己管。 大约许问付出过最多的,也就推销尿不湿那会儿了。 尿不湿已经是供不应求,不需要许问再四处跑。 说起来还得感谢嫂子们,她们把许问的尿不湿带到了全国各个城市。 当然也许问也特别大方,都给她们发了提成。 如今有郭建业负责运营,路远征他们财务部的人也调了人过来负责记账。 许问只偶尔过去问问生产情况而已。 罗泽民的打印机厂也是越来越红火,已经成了世界级的打印机公司。 许问偶尔帮着出点主意,坐等分红。 生产手机的军工厂也在紧锣密鼓的生产销售中。 那里更不需要许问插手,只能年终收钱。 如果按照许问的性格,她现在完全可以躺平,天天带着一双儿女四处旅游。 赚来的钱时不时投资个房产,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将来也有孩子的老婆本和嫁妆钱。 可惜,人活一辈子除了主动卷还有被动卷。 离85年还剩两年半。 要不是因为怀孕,她真就把酒庄做起来。 不过做酒庄得找懂行的人,否则就靠许问,她生孩子的时候怕是兼顾不上。 还有个省事的办法。 听着消息,一旦82年的葡萄被做成酒,直接买回来放着等升值。 但是,关税有点贵。 如果不做酒庄还能做什么呢?许问最近一直在琢磨。 房地产肯定赚钱,但她手里这瓜两枣放在县城可能算个小富婆,放在房地产界,啥也不是。 日常大家的货币单位是元,在房地产货币单位是万元。 几百万几千万,许问只有几万。 不过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谁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一点点的来。 许问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转着遥控器,有些愁。 只一个尿不湿可养不起彩虹岛这么多官兵呢! 再说他们将来的财务肯定也不会是营为单位。 如果路远征再往上升一下,那整个群岛都是他管。 要养活整个群岛的兵哥哥们,得多少钱? 当然,主要原因是电视没什么好看的。 良心话,80年代电视剧最大的优点就是没广告。 82年,广告还没盛行。 第340节 就是电视剧什么对许问来说都是老掉牙的,她不咋想看,有些无聊就想生意的事。 生意的事暂时没头绪,又有点发愁。 干脆把电视关了,起身想活动活动,突然手机响了。 厂里打来的。 “你说什么?”许问皱起眉。 “有个工人不见了。” 许问:“……” “你别急,先把话说清楚。” 许问为了方便厂里找她,在厂里放了一部电话。 用的是卫星通话技术,但是外壳跟普通电话差不多就是没线。 她弄了两部,罗泽民厂里也一部。 至于营部,不需要她捐赠,会配发。 许闻跟许望店里有有线电话。 也就海岛上才没有信号。 厂里的人打电话来说,一个叫王秀的女员工迟迟没来上班也没请假,小组长就回宿舍看了眼,结果人也不在宿舍。 她汇报给领班,领班安排宿舍里不用上工的姐妹们都出去找了,但是没找到。 郭建业恰好上岸办事了,她们只能来麻烦许问。 许问简单的安抚了几句,把电话挂了,穿衣服出门。 一百来个工人,都是她从老家带来的,除了给他们发工资以外,许问也有责任和义务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 理论上来说,在彩虹岛上安全不是问题。 目前这座小岛,依旧地处偏僻,岛上很少有生面孔出没。 除非自己离开彩虹岛。 许问开着电动车往厂里赶,一边赶一边试图搜索记忆想弄清楚这个王秀到底是谁。 来的人太多,桃源村那几个许问肯定是认识的,但是其他队的对许问来说就是生面孔了。 搜索无果。 许问一到尿不湿厂门口,车间领班已经焦急的等在大门口。 “许总,你可来了!”领班说着跟在许问身边往车间里走。 “你先跟我说下这个王秀的情况。” “王秀是六大队的,现在叫六村。还不到十九岁。平时干活认真仔细,就是人有点闷,不怎么讨喜。她很少会和身边的工友或者宿舍的室友聊天。所以才一直到到上工才被发现不在车间。” “确定岛上每个地方都找了吗?” 领班摇头,“现在找的人还没都回来,不太确定具体情况,但是第一遍搜索,确实没发现什么。” “光休息的人不够,把机器停了,让所有的人出去找。另外,你问问谁跟王秀关系比较好,或者跟她一个生产队比较熟悉她的都给我叫来。” 领班应声而去,许问回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办公室来了个人。 一个年纪大点的妇女,两个一十来岁的姑娘。 妇女是王秀的亲戚,算是王秀的婶子。 另外两个,算是跟王秀关系不错的工友,其中一个在老家的时候就认识王秀,算是发小。 个人都是一脸担忧。 王秀婶子先开口:“许总,我们秀秀一向是个好孩子。她干活勤快本分,人也不爱说话,不是个乱跑的人,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剩下两个人都点头附和。 其中一个开口:“许总,我跟秀秀是发小,她真得不是坏姑娘,就是性子比较慢,不爱计较,大家都喜欢欺负她。她一定不是自己走的。” 剩下一个说辞也差不多。 都说王秀是个老实姑娘,突然消失一定不是胡闹。 “你们别急,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也一定会负责到底。但是你们只说她好,对咱们找到人没有实质性帮助。你们好好想想,最近王秀有什么反常?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谁欺负她了吗?” 个人俱是一脸茫然的摇头。 王秀婶婶道,“没有啊!她昨天还给我送了几块点心,说是从鹏城回来带的。” “我也有。”另外一个室友道,“她最近好像经常外出。” 发小也道:“对!你们这么说我想起有什么不对了。我跟秀秀从小就认识,秀秀家里条件很不好,所以她总是特别节约。从小就是能不花钱就不花钱能不买东西就不买东西。 最近确实不太像风格,每逢休息日必外出,每次回来都会买新衣服,还会带一些水果点心都给我们分一分。” 舍友补充:“不只周末,偶尔上晚班她早上也会外出的。” 许问的尿不湿厂是两班倒,早晨七点到下午点,以及点到晚上十一点。 发小一拍脑门又想起一件事:“她最近信件也多。以前就是跟家里写信,一个月最多两封信,现在她一周都能两封信。” 许问听得皱眉,问她们:“她是交男朋友了吗?” 听她们个人的描述,这不是恋爱中的女生会有的样子吗? 结果听见许问的提问,个人齐齐摇头。 小婶婶是不知道,到底是长辈,这种事王秀秀一般不会主动跟小婶分享。 发小是不确定,“没听她说过啊!” 倒是舍友有些犹豫,“虽然她没有说过,但她好像是跟一个男同志走的很近。咱们厂不是有电话吗?我最近感觉她经常打电话,而且总是说说笑笑的。” 许问按在厂里的电话是允许工人使用的。 一般家里有急事的会打电话来厂里找人,或者自己很想家了也会打个电话回家。 不过有规定不能长时间占用电话。 倒不是许问抠门心疼电话费,主要厂里人多,每个人都用很久电话的话,其他人就没法用了。 毕竟休息时间一共那么多。 再说万一有生意电话打进来呢? 许问本想装两部电话的,可现在电话还没到普及的时候,制作成本过高,军内都还没普及,许问不好意思再多要。 要不然,她还想给许秋石跟朱美珍也按一部电话。 想真正实现通话自由,还得等一阵子。 许问又问了她们几个问题,心里大约有数了,让她们个先回去。 等人都走了,她屈指在桌面上轻敲,细细琢磨了一下,给许望和桑小青各打个了电话,让她们想办法帮忙找找人。 目前还不到报失踪的程度,也不知道人到底去没去鹏城。 许问直觉王秀秀不在彩虹岛了,许问抬腕看了眼表,还不到客船靠岸的时间,也没法问船夫。 等了许久,去找王秀秀的员工全部都回来了,如许问所料,岛上没找到。 这么多人不敢说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角落,但,只要王秀秀不跟当初的冬生一样找个犄角旮旯钻进去藏着,那就一定是不在岛上。 不在岛上能去哪? 许问皱眉。 眼看天都黑了。 一个姑娘家要真出点什么事,许问着实不好给她家里交代。 许问让大家先都去吃饭。 就算找人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自己到朱美珍那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到码头去等客船靠岸。 船夫跟售票员整天来来回回接送岛上的人,跟大家都很熟了。 岛上这千多口子人,他们不说都认识,最起码也都脸熟。 果然,售票员听完许问的描述,哦了一声,“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个姑娘确实早晨跟着我出门的。不过她好像没回来。” 许问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起,“没回来?她在哪个城市下船的?” 如今客船到的地方可不少,终点是鹏城。 售票员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是鹏城。” 她只能有印象今天哪些人坐船,但是谁在哪下的,每趟都坐了谁,她就记不清了。 许问道了谢,往回走。 人离开彩虹岛就麻烦了。 许问捏着额头,一时间也有点手足无措。人是她带出来的,不能在她手里出事。 王秀只有十八岁,最容易被所谓爱情诱惑且冲昏头的年纪。 许问回到厂里,又找了几个人了解情况。 大家说法基本一致,都不知道王秀秀去哪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找对象了。 只知道最近王秀秀有点反常,爱笑了,愿意打扮了,舍得给自己买衣服买雪花膏。 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舍得的。 许问觉得自己的猜测基本没错,可再多的线索也没有。 一咬牙,许问让人砸开王秀秀柜子上的锁,拆了她的信件。 岛上没有派出所,只能找部队的人帮忙。 按理说不该翻人信件侵犯王秀的隐私,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341节 许问看了下王秀秀的信,来信最多的地址是鹏城,但是信封上的地址却不是很明确。 城市是鹏城,但是详细地址总在变。 信里的内容印证了许问的猜测,王秀秀是跟这个信里的人恋爱了。 王秀秀管他叫峰哥。 但,许问看完这些信,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峰哥不是个好人。 最好的结果大约就是,这个峰哥是个渣男,玩弄王秀秀的感情。骗心又骗身。 最坏的结果就是,这个峰哥怕是个犯罪分子。 也许是个人贩子,也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情况很不乐观。 许问不再犹豫,直接向营部求救。 石磊一话不说,立刻联系鹏城那边查信封上的寄件人。 还派了一队人帮着去鹏城找人,许问也去鹏城,还叫了木兰嫂子一起。 遇上坏人,还是木兰嫂子靠谱。 人命关天,鹏城那边军方跟警方对接后,迅速展开搜救行动。 许望跟桑小青也一直在帮忙。 找人这事,许望的高端顾客就不如桑小青店里的食客了。 因为来桑小青店里的多数是打工的,他们分散在鹏城的每个角落,对附近特别熟悉。 其中一个顾客还真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说最近鹏城出现了一批人贩子,专挑这些外来打工妹下手。 他们只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这些人刚来就贸然下手,结果拐了个本地姑娘,还被人家家人看见,差点给打死。 当街打的,他们路过还看热闹来着。 许问一听,连忙打问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在哪条街具体哪个位置发生的。 打听清楚后跟木兰嫂子直奔目的地。 这位食客能看见的,附近的商家住户也一定都能看见,所以问了几家,就问到了那家人的信息。 许问跟木兰嫂子一路打听过去,找到了那家差点被拐骗的人家。 这户人家是当地人,一听许问的来意,当家的立马表示,一听就是那孙子干的。 他跟那刘峰交过手,还把人送进过派出所,所以派出所应该有刘峰的一部分信息。 许问跟木兰嫂子,道谢离开。 户主又追上来,补了一句:“你们最好快一点儿找到他。他们拐我女儿的时候跟我女儿说要把她卖到国外去。” 许问听得心头一跳,如果人真被带出去那麻烦就大了。 许问连忙打电话通知了派出所,说了下刘峰的情况,问了下刘峰当时登记的住址,然后跟木兰嫂子又直奔刘峰住处。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结果房东说刘峰今天中午就退房了。 房东不知道刘峰的去处,只知道最近确实有不同的姑娘来找刘峰。 房东也起疑过,一个单身男青年,身边不停地换对象,那一定不是个好同志! 许问理解房东的意思,在82年,乱搞男女关系,性质相当恶劣。 房东怕刘峰出事连累自己,就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刘峰说,那些姑娘都不是他对象,是想让他帮忙介绍工作的。 因为刘峰近日要出国一趟。 房东心想这年头能出国的确实是得有本事的,难怪这么多姑娘求上门。 不过本着安全起见,她还是查看了刘峰的证件。 刘峰的证件上他不是我国人,是周边国家的,他还有几本护照。 “我虽然很纳闷这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要租我这小破房间,但,人家既然不违法,我也不好多问。” 木兰嫂子嘴角抽了下,“你就没想过,他提供的证件是假的吗?” 房东:“……” 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怎么会想到有人弄□□糊弄他? 再说刘峰房租交的很及时。 许问跟木兰嫂子一个想法,她问房东:“那个刘峰有没有说他今天几点走?” 房东摇头,“人家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 房东老婆打麻将回来,听见他们聊天,说了句:“今天早晨我倒痰盂时看见好几个姑娘来找刘峰。出于好奇我就走到他房门口听了几句。说是今晚十点发船去……”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名字,说完自己又说不对,最好表示不记得了。 许问听完一话不说拉着木兰嫂子就往外跑,“谢谢你们!回头我再来谢你们。” “你跑什么?”木兰嫂子纳闷,都还没问出来地方。 “我大概猜到是哪了。”许问道,“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再找不到人他就该跑了。” 房东老婆虽然没说对地名,但许问知道那是一个外国名字。 知道也没用,谁知道是真去还是骗姑娘们。 重点在于是十点发船。 现在卡出国卡的这么严格,肯定不是从官方途径出去,尤其是带着骗来的姑娘们,更不可能是走官方渠道,大约是走私船或者偷渡。 许问掏出手机跟石磊和当地派出所都打了电话,希望他们都帮着去码头找。 听到许问说的,军方跟警方同时出动,直接封锁了港口和码头,严禁任何船只私自外出。 军方的船更是在附近海域搜索可疑船只。 倒不是给许问面子,只是许问那尿不湿厂如今也算军工厂,大股东就是营部。 相当于,军工厂的工人被拐了。 第190章 另外, 被拐骗的姑娘不只王秀秀一个,于情于理都得慎重对待。 大面积搜索这事,许问帮不上忙, 只能在码头转圈。 路远征恰好打电话过来。 刚接通听见许问这边吵吵嚷嚷,时不时还有汽笛声。 “媳妇儿你在哪呢?” “在鹏城码头,工人走丢了一个。也不是走丢, 估计小姑娘不懂事被人骗了, 大约会是今晚的船出国。估计会坐走私船偷渡。” 路远征现在的位置跟许问是有时差的,约莫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路远征那边差不多是半夜一两点。 许问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 “梦见你就醒了。”路远征道, “我给你个电话号码,你打电话报我的名字,让他给你查人。” 其实路远征做了个春梦, 醒来后, 心里空空的, 见国内这个时间门点许问应该还没睡想给她打个电话缠绵下。 结果听见许问这遇到事, 也就顾不上那点小心思了。 许问当然不会跟路远征客气, 直接挂了电话打去他说的号码。 对方一口标准的地方话, 许问听得有些费劲。 经过艰难的沟通,确切地说当许问让他明白自己是路远征的爱人, 需要他帮忙找人后,对方就干脆利索的说了一句“你等着!”然后把电话挂了。 木兰嫂子别的没听懂,只听懂了最后这三个字,因为对方是用普通话说的。 木兰嫂子“啧!”了一声,“这知道的是他让你等着他会帮你的忙, 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找你干架呢!” 作为约架达人,木兰嫂子听见这句“你等着”下意识就会成防御姿态。 许问扯了扯嘴角, 勉强笑了下,算是个木兰嫂子面子。 她现在真没闲心开玩笑。 如果王秀秀真被带出去,她实在没办法给人家爹娘交代。 而且那么年轻一个姑娘,一辈子也就毁了。 许问心急如焚,一时间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双手撑着腰原地转圈。 她这次怀孕的反应跟上次完全不一样,除了腰疼这个毛病。 从下午到工厂到现在,她都没能好好休息,腰部的疼痛已经蔓延到背部,整个人跟针扎一样。 尤其这回怀的是双胞胎,显怀比较早,许问比之前更容易累。 木兰嫂子见状,扶着她到路边坐下,“稍微休息一下吧!你这还有孕在身。” 许问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稍作休息。 其实,坐跟站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折磨。 不知道路远征给介绍了个什么人,效率非常高,没几分钟就打电话来说,“嫂子,你要找的人还没出港,我给你找到了。你到……” 他报了个地址给许问。 许问跟木兰嫂子在码头上打了个三蹦子过去。 离得不远。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艘小渔船。 一圈五大三粗的人围着船,船舷上站着三个,蹲着一个。 第342节 许问到了跟前,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嫂子?”站在船舷上中间门的那个人回头问。 许问点头,“你好,我是许问。” “嫂子,你上来……算了,你在那等着我下去。”对方本来想让许问上船,一看见许问微凸的肚子立马改口。 许问挑了下眉,有点诧异对方这样一个豪爽的性子竟然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礼貌的道了谢。 过了会儿,那个刘峰被带到了许问跟前,“嫂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许问也没见过刘峰,不太确定,不过认识不认识刘峰也不是重点,“你认识王秀秀吗?” 刘峰眼神飘忽,头摇的却很快,“我不认识。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我跟你们说我可是华侨,你们这么对我是会上国际新闻的。” 那个领头的嗤笑一声,白眼一翻,特别敷衍道:“我好怕哦!你快点让你们大使馆来制裁我吧!” 许问:“……” 木兰嫂子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领头的听见,看木兰嫂子。 许问忙道:“这位也是军嫂,我们彩虹岛的。” 领头的哦了一声,明显没什么兴趣,回头,抬手重重往刘峰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再说一次你是哪国的人来着?” 刘峰又报了个国名。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领头的往刘峰头上连拍两下,“自己国家名字都报错了!报错也就罢了,你身份证上也印错了你知道吗?老子又不是没出过国!你特么糊弄老子还嫩一点儿!” 一边说一边又拍了两下,跟拍皮球似的。 许问:“……” 木兰嫂子抽了抽嘴角,“这人手劲控制的真好!” 看着轻飘飘,每一下劲道都不小,但还不会把人打傻。 那领头的回头看了木兰嫂子一眼,吆了一声,“行家!” 刘峰扛不住,老实交代了。 他们是一伙人贩子,专门从国内骗小姑娘卖到国外。 鹏城这地方,如今正在搞改革,大批外乡人涌进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特别好得手。 但成年的姑娘,不可能说给块糖就跟着走。事实上多数工厂或者工地都管得挺严,根本不允许陌生人进去。 他们就想了个法子,以谈对象为名,骗取姑娘的感情后,再瞎编乱遭个故事,让姑娘相信,为了跟姑娘在一起,他背叛了富家千金,会被追杀,两个人只能逃到国外去相依为命。 恋爱中的姑娘,很容易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用这种办法他们一个月能骗十几一十个。 大部分都是主动跟厂里辞职,说回老家,厂里也就不管了。 去骗姑娘的当然不止刘峰一个,他们团伙里长得还算可以的或者嘴皮子溜会哄姑娘的才能担此重任。 许问借着灯光看了看刘峰的长相,问木兰嫂子,“你觉得他是长得好看的还是嘴皮子溜的。” 木兰嫂子犹豫了下,“大约算长得好看的。” 时下就刘峰这种长相的男人比较吃香。 许问:“……” 跨世纪的审美实在差别很大。 “那些姑娘在哪?”许问问出重点。 刘峰摇头,“我不知道。” 领头那个又是一巴掌拍下去。 刘峰抱着脑袋嗷嗷叫,“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我们也都是分工合作的,我只负责骗人。” 许问眯起眼,“你不是告诉她们十点会发船?” “当然是骗她们。我们带这么多人偷渡怎么可能光明正大从码头走?谁家偷渡船会这么早出门?” 许问:“……” 还没等问完,警车呼啸而至。 领头眉头一皱,把刘峰扔给木兰嫂子,一摆手,他手下的人迅速撤离。 领头的朝许问拱了拱手,“麻烦不要提我们的存在,另外,转告路哥,他人情我还了。” 许问:“……” 那些人用事实演绎了什么叫地头蛇,三两下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木兰嫂子制服了想要趁乱逃跑的刘峰,牢牢把他踩在脚下,问许问,“你家路团这是找的什么人?见公安跑得比刘峰还快?” 许问:“……” 她哪里知道。 看那领头作风似乎也不像为非作歹的,但见了公安就跑这事,确实让人觉得诡异。 许问回答不出来,假装没听见,转脸看向赶过来警车。 刚才被闪烁的警车迷了眼,这会儿才看清楚,打头的是一脸军绿色吉普车。 这颜色在黑夜里不起眼,难怪刚才没注意。 打头的是石磊,看见许问先叫了声嫂子,才道:“我们找到那些姑娘了,审问那些绑姑娘的人得知刘峰在这里。嫂子,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许问指了指木兰嫂子脚下的人,“这位就是刘峰。” 石磊:“……” 刘峰被公安带走,石磊等着许问处理完王秀的事,一起回彩虹岛。 他们到码头后换船回岛。 王秀吓坏了,全程一直哭。 许问什么都没问,到舱里休息。 这是她的船,给自己留了个vip座位,是个单独的隔间门,虽然很小,但是能躺下。 折腾了大半天,许问都快站不住了,真没心思哄人。 倒是木兰嫂子精力旺盛,好奇心也强,一边哄王秀秀,一边问原委。 许问听了几句,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睡过去。 到岛上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王秀秀大约也哭够了,跟在后面,垂着头,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石磊带着手下的官兵回了营部。 许问让王秀秀先回厂里,然后嘱咐生产部部长,没有她批的假条,一律不许员工私自离岛,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吩咐完,先到朱美珍那吃了个早饭,分别跟冬生和夏初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就回家睡觉了。 人找回来,帐等她睡醒再算。 “说说吧!怎么回事?”许问坐在办公椅上,问对面跟兔子眼一样的王秀秀。 眼睛红是因为哭也是因为熬的。 王秀秀长这么大,哪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吓得六神无主,回来了也后怕到睡不着。但,情绪已经比昨晚稳定了很多,最起码不至于吓到哭得说不出话。 抽抽噎噎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和刘峰说的基本能对上。 王秀秀人如其名,长得很清秀,不跟许问这种长相放在一起的话,也算个美女。 王秀秀跟其他工友去鹏城逛街的时候,被刘峰盯上了。 北方跟男方口音差距这么大,一下就能听出来。 刘峰更觉得有戏。 王秀秀她们长这么大很少接触外面的人,活到十八九岁接触的都是公社那些人,性格相对来说比较单纯,没见过人心险恶。 在她们的人生里,经历过最坏的事情也就是亲戚或者邻里之间门吵架。 最多也就动下手,说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话。 或者像董海波那样的,就算是王秀秀她们见过最坏的坏人。 在村里,村民们吵架的原因不外乎你们家的鸡吃了我们家的菜,或者婆媳矛盾以及因为因为赡养老人引起的矛盾。 大锅饭时代,连耕地都不用争。 而且魏庄是个封建思想残留比较严重的地方,百姓们除了普遍重男轻女以外,连婚姻大事也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往往两个人从第一次相亲到结婚见不了几回。 平时在村里,如果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年轻男孩多说几句话,那风言风语传的。 这种情况许问也经历过,当初跟温一鸣见面基本就这样,明明两个人根本没说几句话,都被传成要结婚,后来因为路远征,更是名声差到底,各种难听的话都有。 许问思想开放,自然不受影响,但是魏庄其他姑娘可没许问的经历,当然很注意避嫌,一般懂事起慢慢不再跟异性独处。 这样单纯的姑娘,在遇见刘峰这种别有用心的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根据王秀秀的陈述,骑自行车的刘峰不小心撞了她,借故要请她吃饭赔罪。 本来王秀秀她们觉得是小事,用不着赔。 谁知道刘峰特别诚恳,再三道歉,非请她们吃饭不行。 不光请王秀秀还请了和王秀秀同行的两个工友。 单纯归单纯,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很警惕,不太相信刘峰。 吃饭前,刘峰就付了钱,并没跟她们同桌,以次来降低大家尤其是王秀秀的警戒心。 这让王秀秀她们自在了不少,对刘峰的印象颇好。 第343节 吃过饭,王秀秀他们又看见了刘峰。 刘峰说给王秀秀弄脏了衣服,赔了她一件新裙子。 王秀秀推辞,刘峰说买都买了,他也穿不了女生的裙子。王秀秀这才接了。 回到岛上,发现裙子里还夹着一封信。 信上,刘峰承认他是故意撞到王秀秀,因为他对王秀秀一见钟情,就想跟王秀秀有个认识的机会。裙子也是他精心为王秀秀挑选的,如果不合适的话,可以拿去换。信里还夹着裙子的收据。” “那条裙子抵我一个月工资。”王秀秀抽噎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许问:“……” “给你一条贵点的裙子就是从来没有人对你这么好过?” 这思路的话,她不被骗谁被骗? “你不懂!”王秀秀语气激烈了几分,“我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旧衣服,过年从来没有过新衣服。也就是来这里打工后,我省吃俭用给自己买过一条裙子。” 许问挑眉,虽然她也是个生意人,但是扪心自问她给工人的工资并不低。 各种待遇加起来半点不比国营厂差。 不至于买一条裙子都需要省吃俭用吧? 王秀秀主意到许问的疑惑,抿了下唇,解释:“发了工资我是要寄回家的。” 来许问这里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会寄工资回去。 父母亲人也都会互相打听自家孩子往家寄了多少钱。 大部分人都差不多,只留点零花钱都寄回去,可以自用的空间门确实不大。 “这也不是你觉得他对你好的原因吧?家里条件有限,确实买不了太多的新衣服,但,因为一件裙子就称之为最好?”许问并不认同,语气也有点不好。 她也一直穿旧衣服,少有的几件新衣服都是许望给她买的。 可她也不觉得,许秋石跟朱美珍就不爱她。 最起码结婚前,路远征买了好几套衣服给她,也没让她觉得是路远征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 王秀秀摇头,“不只是因为衣服。他很关心我,嘱咐我按时吃饭,逗我开心……” 许问懂了,裙子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让王秀秀降低戒备心的开始。 后面无微不至的关心才是重点。 反正也不用花钱,每天一封信往彩虹岛上寄,绵绵情话中夹杂着一分钱不用花的无微不至。 比如,让王秀秀洗完头发擦干再睡,要不然会落头疼。 王秀秀说感冒或者其他的时候,让王秀秀多喝热水。 让王秀秀吃饭的时候多吃点肉说她太瘦了还说挑食不好。 诸如此类,每封信都是不一样的内柔。 一个十八岁的,几乎没跟同龄异性有过深入交流的单纯姑娘,可不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遇上真爱?! 而且,刘峰也不是真光动嘴不花钱。 连续一个月每逢休息,王秀秀都会去鹏城找刘峰,刘峰会带她吃饭,给她买水果零食,给她买衣裳,还在她想家的时候殷切安慰她。 王秀秀怎么可能是这种人的对手,才短短一个月就被刘峰迷的五迷三道,愿意为他生为他死,觉得他是全世界最爱自己的人。 就在这时,刘峰又把王秀秀叫到了鹏城见面,就在刘峰的出租屋里,刘峰满脸痛苦的向王秀秀“坦诚”了自己的秘密。 他说自己其实不是鹏城人是从省城来的。 刘峰说自己是个富家公子,被家里逼着跟一个完全没见过面的门当户对的千金结婚。 一想到要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共度一生刘峰就痛苦不堪,订婚当天他逃婚了。 一个人跑来鹏城,自己家里和女方家里都在找他。 要换以前,被抓到就被抓到,大不了娶了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可如今他遇到了王秀秀。 刘峰还说王秀秀是自己遇到的姑娘里最单纯最干净,最温柔体贴让他心动的女人。如果让他离开王秀秀还不如让他去死。 看着痛苦的刘峰,王秀秀一筹莫展,除了做尿不湿,她只会种地。 有些无措,只会哭着问刘峰“怎么办?怎么办?” 刘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做出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拉着王秀秀的手道:“我们私奔吧?” 王秀秀傻眼,“啊?私奔?” “对,咱们俩去国外,去一个我家里人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过咱们的小日子。” 王秀秀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我没出过国,我不会说外语。再说,我父母家人都还在国内!还有……还有,许总也不会让我走的。” 王秀秀吓到语无伦次。 刘峰发了脾气,说王秀秀不爱他。 那次两个人不欢而散,王秀秀失魂落魄回到岛上。 刘峰大约不想让别人察觉王秀秀的反常,好留下找他的痕迹,忙又把电话打到厂里,找王秀秀,哄她给她道歉,说如何爱她,就是因为怕失去她才会失控。 王秀秀很快破涕为笑,刘峰又花了几天时间门给她写信,打电话互诉衷肠,然后突然消失。 王秀秀慌了。 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刘峰这个人存在,尽管他们很少在一起,可是总觉得走到哪都会有刘峰的影子。 王秀秀又请假到鹏城,先去了刘峰的出租房,但是刘峰并不在出租屋。 王秀秀对鹏城并不熟悉,只能摸索着在附近找他。 她“恰好”看见被“追杀”的刘峰,一把拉住刘峰,两个人顺利逃跑。 刘峰说失联是因为女方家里人找到他了,但是刘峰为了王秀秀表示死也不会娶她。 所以女方的人恼羞成怒要弄死他。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离开了!你说的对,你的家人朋友都在国内,跟着我出去只能过苦日子。我们就在这里当一对苦命鸳鸯,直到他们找到我把我带走。” 刘峰说这话时深情地望着王秀秀,捧着她的脸,“如果哪天联系不上我了,一定不是我弃你而去,那肯定是我身不由己或者被他们弄死了!如果有那一天,你千万别报警!否则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也会弄死你。” 王秀秀更感动了,哭得稀里哗啦就这么答应了刘峰要跟他一起走,两个人约好了第一天见面的时间门。 本来王秀秀还想着给工友留一封信表示自己出国了,刘峰不同意,说这样不安全。 王秀秀最终还是被他洗脑成功,半夜悄悄收拾好东西,第一天悄无声息地带着自己的财物到了鹏城,来找刘峰。 刘峰带着她到自己安排的船上,给她一杯水,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拿,得回去一趟,让王秀秀在船上等他。 王秀秀当然不敢,紧紧地抓着刘峰的手,“我和你一起回去。” “带上你我跑不快。再说你刚跟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我舍不得你再这么辛苦。你放心,这船是我包下来的,船夫都是我朋友,你别怕!” 王秀秀总觉得开船的不像好人,但感动刘峰对她的好,也不好意思反驳,再说逐渐感觉到困意来袭。 当时她没想那么多,以为是自己熬了一晚上没睡,所以犯困,就睡着了。 “其实,是他给我的水里掺了蒙汗药。”王秀秀咬牙切齿道,“那也不是他包的船!等我醒来后,我已经被绑着绳子扔在船舱下面,和我一样的姑娘还有十几个。那个刘峰回去根本不是拿东西,他是去接其他被他骗的姑娘。 他同时骗着好几个姑娘,各个都跟我一样的经历。” 许问点头,后面的事她都知道了,甚至比王秀秀知道的还多。 比如像刘峰这样的人,他们团队里不只一个,所以最好才解救出来几十个姑娘。 王秀秀吸了下鼻子,突然站起来往许问跟前走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在许问面前,咚咚往地上磕了两个头。 速度快的许问来不及拦。 许问现在行动有些不便,弯腰扶她这事对她来说有点难。 怀双胞胎,肚子要大不小。 只能招呼她:“你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王秀秀认真道:“我知道这事是我猪油蒙了心才被刘峰那个坏人给骗了。但是我和那些姑娘获救都是因为你!是你救了我的命!” 其他被骗的姑娘都借口说回老家辞了工作。 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刘峰也让王秀秀辞工作来着,王秀秀没敢。 因为上岛之前许问就说过,这一签就是一年,想半路退了不干的,不给结算最后一个月工资,但是会派人把不想干的送回家。 许问还说人是她带出来的所以就算不干了也会把她送回去,以防路上出什么事,但是来回路费得违反合同的人出。 王秀秀哪敢让许问把她送回去?父母绝对不会让她跟刘峰走的,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刘峰一开始还不同意,“你辞职就好,她真送你回家,我半路去接你。” 王秀秀摇头拒绝:“不行的!我们许总是军嫂,她要送我的话,肯定不会自己回去。一个会武功的军嫂总跟着她!你打不过她的。再说了,我们许总还有手机。” “手机是什么?” “就是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块,随时随地都能打电话,可神奇了!” 刘峰知道王秀秀不会骗他,无论是会功夫的军嫂还是手机他都惹不起,只能咬牙同意王秀秀偷偷来找他的提议。 想着只消失一天,那个彩虹岛是个孤岛,鹏城又这么大,等发现他的踪迹,他们早就出国了。 别说刘峰,就是王秀秀也没想到许问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这么快找到她们。 许问摆摆手,“谢就免了!你收拾下东西,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王秀秀头摇成拨浪鼓,“许总,我求求你,别送我回去!这次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现在就这么送我回去,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你怕你爸妈打死你,那你想过你这么偷溜以后我跟你家里怎么交代吗?退一万步说,假如那个刘峰不是个骗子,真带你私奔,或者,就干脆像昨天,他把你偷渡出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给你父母交代?你父母会怎么对我?” 王秀秀脸一红,嗫嚅着说了个“我……”就说不出来了。 她父母找不见她一定会跟许问闹,就算不稀罕她也会讹许问一大笔钱。 重点是许问的名声会因此坏了,以后回魏庄没人敢跟她出来打工。 “我不是观世音菩萨,普度不了众生。我带你们出来打工,是合作。你们能赚工资,我能运营工厂。但是不代表我应该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我知道在这次被拐的事件里,你是无辜的是受害者。但是,王秀秀,这本来可以避免的。这些工友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但凡多跟大家沟通一下,就能提前发现刘峰的骗局。最起码你走的时候,但凡留个纸条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 第344节 他们是人贩子,不值得姑息。自会有法律制裁他们。可你是我的员工,我得对你负责!” 许问轻拍了下自己的肚皮,“我现在是个孕妇,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工作要做。要是其他姑娘也效仿你,我还活不活了?你知道昨天为了找你,一共出动了多少人吗?” 军方、警方、亲戚朋友都麻烦到了。 连工厂都停工一天,全厂找她。 “我真知道错了!对不起!许总,求求你,别送我回去!”王秀秀急哭了,“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而不是让我来给你的过错买单!老乡一场,昨天停工的损失我自己掏了不找你赔偿,你的工资我照样结算给你,但是你,必须得回魏庄。我会让郭建业送你回去。” 王秀秀哭得撕心裂肺,活像又失恋了一次。 许问摇摇头,但是离开的脚步没有半点犹豫。 坦白说,王秀秀是个受害者,很值得人同情。她也不是故意的,纯粹是被坏人利用和坑骗。 但,许问是一个管理者,王秀秀单蠢的代价得她来买单。 这个责任她担不起,另外,也为了杀一儆百。 这厂里女工居多,如果这次对王秀秀宽宏大量,不予以计较,以后再有姑娘犯了恋爱脑,效仿被人骗怎么办? 这次能侥幸把王秀秀救回来,下次也能吗? 倘若万一出事,许问拿什么赔人家父母? 这是一条人命,一个姑娘的一生。 王秀秀被送走后,许问写了一些新的厂区管理规定。 比如,原本自由敞开的大门,现在日常是关着的。 有要外出去小卖部买东西的,得跟门口保安打招呼登记。 如果要去鹏城或者沿途其他城市,则许问跟领班请假,拿着假条才能外出。 并且外出限制时间门,到了规定时间门不回来的,许问肯定得过问。 人接受自由容易,接受约束肯定不愿意。 一时间门厂里有很大的反对声,但是也只能私下反对。 毕竟王秀秀才刚刚出事,大家也都理解许问这样做的原因。 许问上辈子实习的时候,总觉得,一份工作而已,还要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各种约束。 现在才知道,有时候,很多规定是企业的管理者在各种经验或者教训中一点点加上去的。 有些是很苛刻,但有一些,纯属被逼无奈。 适当的约束是为了保护员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 为这事,许秋石跟朱美珍也老大不乐意。 “停一天工,你还照常开工资,这次赔了不少钱!大家还不念你好!”朱美珍气呼呼地抱怨,“这都叫什么事?” 许秋石反对:“人命关天!钱赔了还能赚回来,你就没想想那个王秀秀真要出点什么事,问问该怎么办?人家不来闹?再说,那王秀秀就一个十八九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要真被拐到国外去,一辈子不就给毁了?” 朱美珍一想也一阵后怕,改了口:“人没事就好!权当破财消灾了。” 许问还好,其实也没损失多少,就是工人的底薪。只要不耽误交货,其他都是小损失。最起码比起王秀秀的一生,钱真得不算什么。 “唉!要我说,还是种地好。这做生意太累心了,生意做得越大越累。管生产管卖货还得管员工。”许秋石摇摇头,“还是庄稼好伺候,只要人不懒就能吃饱饭。” 他也不是单位许问这次的事。 儿女做生意他都看在眼里,刚到鹏城他还帮着许闻做过生意呢! 天天早晨天不亮就开始起来忙活,一直到很晚才打样。 来吃饭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好说话的和气生财,碰上那不讲理的或者多喝两杯酒的,也是气个半死。 不是闹去派出所,就是桌椅让人砸了再索赔扯皮。 许望那生意看着光鲜亮丽,但那些有钱人太太比一般百姓更难伺候,给钱是大方,要求也是真高,吹毛求疵的比比皆是。 一开始许望没少给人伏低做小,也是今年开始生意铺的越来越大,反而是顾客求着她上门来做衣服了。 许闻这边雇了几个人,有闹事的直接扔出去。 但是他们那些摊子都小,就是许问这厂,是大厂。 管这么多人呢! 朱美珍哼了一声,“地里刨食就只剩安全了,就是穷的勉强填饱肚子。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一家八口人挤在一张炕上是因为啥了?是不是忘了你跟许闻爷俩,推着小推车,一车一车往沟里垫土的时候了?” 许秋石:“……” 许问忙打圆场,“爸妈,你们别争了!咱们一家人只要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种地也好,做生意也好,怎么都行!” 这话许秋石跟朱美珍都认同。 一家人在一起,吃糠咽菜是福,大鱼大肉也是福。 正说着话,路远征打来电话。 “事情解决了吗?” 许问点点头,想起路远征看不见嗯了一声,“还得谢谢你那个朋友。” “朋友?哦,你说老黄。不用谢他!” 许问:“……” “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晨刚起床。太阳还没出来呢!你呢?在干嘛?” “跟爸妈一起吃午饭。”许问老实道。 “媳妇儿,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呀!” “我发现人真的是特别难知足的动物。以前做梦都想着如果我外出的时候能天天跟你说上话我就知足了。但是如今能经常跟你说上话我又贪心的想,要每天都能看看你就好了!” 许问:“……” “媳妇儿,你说的那个视频通话,现在能弄吗?” 第191章 许问摇头, “可能暂时不好办。” 视频通话除了通讯之外,还得要摄像头。 就现在的照相技术还是胶卷式,连彩色照片都很稀罕。 相机都还挺大, 可是要想视频,最起码得把相机弄成数字化存储。 而且相机不跟手机一样,手机慢慢属于必备, 但是相机不是。 许问怕找不到赞助商。 像手机, 三个大佬争着要,那是手机的必要性。 研发部出的可不光是, 研发也要钱。 这些许问暂时拿不出来。 路远征也只是随口一说,轻叹一声。 许问也想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好说。目前看来是能按时回去,大约能赶上你预产期。你还好吗?他们闹你么?” “现在还好, 过阵子估计会非常难受吧!肚子比怀夏初的时候大好多。好丑!” “怎么会!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漂亮的。” “哼!你敢嫌弃吗?别忘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不敢。我的。”路远征顿了顿, “没孩子也不会嫌弃, 喜欢都不够!” 许问咦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了?” 情话绵绵有点不太像路远征风格。 “没怎么, 就是大约分开很久想你了。” 许问直觉路远征不太对劲, “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别瞎想。” 许问看不见, 路远征不承认,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两个人说了几句,路远征怕耽搁她吃饭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手机还真方便!”朱美珍见许问从院子里回来,闲聊, “人走到哪都能联系上。” 许问嗯了一声,摩挲着机身没说话。 “怎么了?”朱美珍见许问皱着眉,表情不太对。 许问摇摇头, “没事。” 可能是她想多了。 人有时候经常这样,本来没事,往一个不好的方向去想,然后就越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坐立难安,除非事情被证实。 许问会想去救王秀秀时,路远征打那通电话是不是本来有事情想跟她说?但是见她忙就没说? 越想越难受,最后失眠了。 许问长长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想来想去,也就厂里的事还能打发时间。 大部分女工都正好是风华正茂,也到了谈感情的时候。 这一个个如果在老家,早都媒人排着队上门说亲了。 第345节 跟着她到彩虹岛打工,大好年纪天天都在生产车间忙活。 闲暇之余也就在海边逛逛,或者坐船出去。 说是方便,到鹏城也要一两个小时,到中心岛倒是近些,但是可逛的余地又不大。 逛街总得买东西,她们又舍不得花钱。 刚上岛的时候对海新鲜,一个个下了班就往海边跑,在海边玩水玩游戏捡贝壳。 时间长了,新鲜劲儿过去,就不愿意再顶着大太阳到海边了。 厂房里有阅读室,有娱乐室,可真正去看书去玩的也是少数。 再说,也得给女工们上上课,不能这么好骗。 另外,如果能找到靠谱的对象,就不用怕她们被骗了。 许问躺回枕头上,打个呵欠,趁着困意来袭,打算入睡。 临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那么多单身兵哥哥也愁对象啊! 不如组织场联谊?! 许问是个行动派,想了就会付诸于行动。 她先去找了石磊,石磊把宣传部的干事找来配合许问搞一场军地联谊。 许问还真没弄过正儿八经的相亲会,没经验。 但是宣传部的人有经验,说来也巧,丁玉凤去中心岛采访完,顺路来感谢许问上次配合采访,还给许问带了一些小礼物。 她听说许问要弄联谊会之后,特别积极的主动表示帮忙。 “你信我!我经常写军地联谊的稿子,也实地见过几回,经验特别足!” 见丁玉凤信誓旦旦的模样,许问想不信都不行。 几个人围在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军地联谊会的流程。 第一步呢,得先让适龄女同志们对兵哥哥有个初步的了解。 第一印象很重要。 许问的建议是最好让姑娘们第一眼先看到兵哥哥们加分的一面。 当兵的什么时候最帅? 丁玉凤:“上战场杀敌?” 许问:“……” “打仗的时候还能相亲,这得多大的心?” 丁玉凤也只是开玩笑,“要不然,让我们的战士去教教你们的女工整理内务吧?” 许问:“……” 她深吸已一口气,怀疑地问丁玉凤,“你确定你真的参加过好多场军地联谊吗?” 这出的都什么鬼主意? 哪个女人愿意跟男人相亲的地点是在自己宿舍里? 而且还是让对方教自己叠被子,摆放整理个人物品? 没有女人在这种时候会觉得男人帅,只会想自己死一死,最好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要么对方消失要么自己消失。 丁玉凤轻咳了下,眼神多少有点心虚,“真的参加过。” 但不是好多回,而是一两回。 许问明白了,这货看热闹是真,帮忙就别指望了。 还是营部的人出主意:“要不,让姑娘们来参观我们的内务吧?” 丁玉凤撇撇嘴,“你们班里有什么好参观的?全部都一个样。” 同款被褥同款洗漱用品同款叠被子,整个宿舍里没有任何个人痕迹。 许问也是当军嫂以后才知道,在部队的班跟上学的班是不一样的。 部队的一个班就是一个宿舍,大家吃住或者平时工作都在一起。 许问反驳丁玉凤,“你天天看肯定看够了!可是百姓们很少见。看见这么齐整的内务一定会觉得战士们很厉害!” “那还不如看他们训练呢!也是整整齐齐,还能体现咱们战士的飒爽英姿。” 营部的人也特别有眼力价,忙道:“这两样可以都安排。” 军地联谊的第一个环节就这么定下来了。 先参观营区,包括内务和战士们训练,当然,军事禁地不能去。 第二个环节,互相介绍。 总得介绍下自己。 第三个环节当然是做游戏了。 大家商量着选了一些互动性强,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最后是表白环节。 总得给大家一个机会,向有好感的同志或者战士表达一下自己的好感。 …… 总而言之,整个流程基本顺了下来。 到最后许问突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 工厂里的女工基本都是她从魏庄带来的。 女孩子们的父母不太可能允许她们嫁到天南地北。 大概率还是选择同省甚至是同市的。 丁玉凤白眼一翻,“那你还折腾什么?这巴掌大的地方,你找同市的?估计一个城市挑不出三五个人。” 于是,差不多结束的会议又宣布夭折。 之前许问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在未来交通很方便,大家上学都是在离家很远的城市,找对象自然也可以。 可82年,火车还没有提速,飞机还归军管。 像魏庄的人,父母能接受最远的距离也就是跟女儿婆家不是同一个县城,再远就接受无能了。 散了会,许问邀请丁玉凤到自己家做客。 丁玉凤本就来找许问的,也不跟她客气,跟着她回了家属楼。 “嚯!你这装修可以啊!”丁玉凤惊叹。 她不懂装修,说不出哪里好。看起来装修也很简单,不像有钱人家那么浮夸。 家具样式也都简简单单,可就是看着精致舒服。 “这是你的手笔吧?”丁玉凤问。 许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提了点要求,路远征跟我爸装修的。” 她打开冰箱,拿出新做的金桔柠檬百香果茶,给自己和丁玉凤各倒了一杯,又拿了两块小蛋糕出来。 丁玉凤抿了一口,“哇!太好喝了!” 夸完许问又啧了一声,“许大老板这小日子过得可以啊!” 许问失笑:“你别这么夸张!我就是请你喝杯饮料,又没让你吃山珍海味,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这不是吃什么喝什么的问题。主要你这人特别有意思。” “怎么说?” 丁玉凤歪头想了想,笑了,“说也奇怪。我一个记者,能写能拍能说,形容你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反正我就跟你一起特别舒服。” 许问诧异地挑了下眉,“这倒是我听过最别致的夸奖。” 十之八九的人会夸她漂亮好看。 剩下的大部分都会夸她知书达理。 跟她相处舒服还是头一次听说。 “真的。”丁玉凤满眼真诚,“你身上有种让人能安静下来的味道。” 许问没说话,她觉得丁玉凤可能还没说完。 “坦白说,我因为自身原因,是个情绪特别容易烦躁的人,但是跟你在一起,只看着你的眼睛我都能平静下来。跟你说说话我心情都愉悦很多。你这人特别有意思,说话文文静静,性格也似乎不争不抢,不管有钱还是没钱,你似乎总能让自己过得特别舒服。” 丁玉凤第一次见许问,彩虹岛上还满是帐篷。 大部分男人都会因为过于苦闷,儿而或多或少有些想逃离这座孤岛。 但是许问没有。 她没有怨天尤人,也不吵不闹。 岛上物资短缺,她就自己想方设法改善自己的生活,造冰块,发电。 没事了,带着儿子坐在沙滩上晒太阳。 见大家无聊了,折腾什么冲浪板。 如同现在因为女工出事后,又给他们张罗相亲。 许问从不逃避问题,解决问题的时候也不火急火燎,甚至给丁玉凤的感觉在许问眼里那就不是问题。 那些心理素质极其强悍的官兵们,长期闷在这孤岛上,都会出现消极的情绪,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换防。 神奇地是,许问竟然没有这种情绪,她硬生生在岛上过起了田园生活。 而且,那只是一个开始。 群岛之所以称之为群岛,是因为这片海域,存在大大小小的岛或者礁数十座,有的连在一起,有的独立分散,尤其是彩虹岛基本可以称之为孤岛了。 第346节 首批驻岛官兵登陆时,全群岛除了还不能正常保证人生存的小礁盘以外,就数彩虹岛条件最差、最偏、最荒凉。 四年过去,彩虹岛已经成为群岛上最有人气,生活条件最好的岛。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她对面这个叫许问的女人。 最神奇的是,除了亲近的人,没有人会把这一切跟她联系起来。 她异常低调,用功推给别人,赚钱不独享。 反正让丁玉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因为好奇为了想采访许问,她发挥了一个记者应该有的优良传统,追在许问身后许久。 发现许问是个越接触越想接触的人。 跟她在一起,不会焦虑,会慢慢享受生活。 而且,还不知不觉就跟着她的脚步过上了好日子。 许问不知道丁玉凤心里对自己评价这么高,听见她说自己是个情绪容易浮躁的人就想起来她也进过精神康复医院,关切道:“你现在还会经常烦躁?” 丁玉凤身为一个资深记者,察觉许问的试探,诧异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许问犹豫。 丁玉凤笑了,“路远征说的吧?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已经好了!” “那就好。”许问松了口气。 不过心里也知道,可能在医学生丁玉凤已经好了,事实上怕还没走出来,否则她也不会只字不提过去。 “那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参加我们的联谊会?”许问试探。 丁玉凤连连摆手,“我不行!再说,我就是兵,我要想找战友当对象,我费这劲?” 许问一想也是这么个理,“那回头有合适的我给你介绍一下。” “好呀!”丁玉凤答应的特别爽快。 “你看罗泽民怎么样?” 丁玉凤呛了一口饮料,难受的咳嗽个不停。好半晌平稳了呼吸后,哭笑不得地问许问,“嫂子,咱就这么着急吗?” 才说完回头有合适的给她介绍一下,这一秒钟刚过,就介绍? 许问无辜的眨眨眼,“我就突然想到了。罗泽民你也见过的,就是那个做打印机的。人家现在是咱们省有名的外商呢!” 丁玉凤抹了把嘴,“对,见过几回。你这样说,我突然有了主意。这样吧,嫂子,我回去打个申请,然后我们宣传部跟地方合作一下,从地方上挑选一些靠谱的适龄女青年,一起到彩红岛上来参加联谊会。这样各个地方都的姑娘都有,大家选择余地也大一下!” 许问见她岔开话题就知道,她暂时根本不想找对象,说白了,依旧还困在心魔中,就不再多提,顺着丁玉凤的话道:“你这主意不错!那就辛苦丁大记者了!” “嫂子,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谢谢你!你不知道你那篇采访放到军报上以后,多受欢迎!要不是你再三嘱咐不肯留联系方式,估计你这早就被信封给淹了。” 丁玉凤随身背着一个大背包,她说着把背包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掏出来了厚厚一沓信。 许问接过来,丁玉凤又掏出了厚厚一摞。 等丁玉凤掏完,她的背包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许问:“……” 她一直以为丁玉凤背的是相机。 “这些都是嫂子们或者战士们给你写的信。因为你这边直接表示过不想接收,所以有给你的信都转给了我们宣传部。 哦,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好多,我背不动,你什么时候想看了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丁玉凤就在海城,离彩虹岛虽然不近,但相对来说已经算近了。 “给你添麻烦了。”许问道谢。 两个人有聊了一会儿,丁玉凤见许问面露疲色,知道许问现在是孕妇,需要多休息,自觉的提出离开。 “嫂子,你别送了!咱们七夕见。” 眨眼到了农历七月初七,传说中牛郎会见织女的日子。 也是彩虹岛第一届军地联谊会举行的日子。 许问跟罗泽民各自带着自家不用出工的适龄女工人,丁玉凤带着来自其他地方的适龄女青年,齐齐抵达营部。 联欢会开始前,肯定是要发表讲话。 这个环节许问作为发起人肯定得需要说几句话。 讲完话,等大家出发去参观她就没再陪同。 怀两个孩子的感觉跟怀夏初的时候确实特别不一样。很容易累,精神消耗也觉得特别大。 联谊会要下午才结束,许问可跟不了全程。 中午大家都会在营部吃饭。 许问决定回家睡一觉,下午再来。 家属楼上视野很好,许问坐在躺椅上还能看见大部队的身影。 官兵们的嘴一身绿,来参加联谊的姑娘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许问这个角度能看见训练场。 平时战士们训练就够认真的了,今天是格外认真且卖命,口号喊的格外响。 吸引的小姑娘们哇个不停,好感倍增。 许问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来电话的是路远征。 听见许问的声音有些朦胧,路远征问:“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她往外看了一眼,兵哥哥们和小姐姐们都不见了,“本来今天也不适合多睡。多上举行联谊会呢!” “你这又快成专业红娘了。” “才没有!我都没怎么管,这回是丁玉凤张罗的。” “你怎么跟她凑到一起去了。她来给我送东西。就是上次接受了她的采访,然后很多人给我写信。她整整给我背了一满袋子的信!” “证明我媳妇儿人缘好!” 许问被他逗得咯咯笑,笑得眼皮直跳。 “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许问捂着突然乱跳的右眼皮念叨,想起什么问路远征,“路远征同志,你在外面还好吧?没受伤什么的吧?” 路远征回答的干脆,“真没有!不过今天打电话回来确实是有事。” “嗯?” “我大约会消失几天,你不要担心。” “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有个小任务,保密等级有点高,所以再跟你联系有点不合适。” “那你一定主意安全!”许问嘱咐。 其实许问知道,在八十年代初,根本没有不让用手机通话的规定,因为手机并未普及。 路远征会自觉切断联系纯属职业素养作祟,另外,这意味着这任务危险系数特别高。 挂了电话后,许问的眼皮也还在一直跳,跳的她心慌睡不着,干脆换了衣服出门,想去陪小夏初玩会。 一下楼看见骑在墙上的娄家仪被岗哨带走。 娄家仪往下跳的时候也看见许问,指着许问对岗哨道:“我没骗你们,我只是来找人的!我来找她的!” 许问:“……” 许问只好迎上去,问了句“这什么情况?” “嫂子好。”哨兵都认识她,解释:“我们看见她爬营部的墙,过来逮人。” 娄家仪忙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找你。我先按照礼节去大门口了,但是哨兵不让我进,我只好出此下策。” “军事重地,谢绝入内!”哨兵一板一眼道。 许问有点头疼,问哨兵:“她真是我的朋友。如果按照规矩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哨兵抿了下唇,照例是得审讯的,以防间谍。 但,这个岛上陌生人少,娄家仪刚爬上墙他们就发现了,也没能进来,算是作案未遂。 哨兵想了一下,对许问道:“这事,我得跟我们领导汇报一下。” 于是他们一层层报上去,一直到了石磊那儿。 石磊问清事情原委,教育了娄家仪一顿,就让许问带她离开。 许问让娄家仪在一边等着,把石磊叫到一边:“你不用顾虑我。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果石磊因为自己放水,万一这些渔民里真有间谍,许问罪过就大了。 他们毕竟都是从公海上救回来的。 石磊笑道:“嫂子,你放心,他们的政审已经全部都通过了,真就是普通的渔民。像娄家仪这样的她只是爬个墙也没什么恶意,我们也不可能言行逼供。小事一件,你别往心里去。” 听石磊这么说,许问才放下心来,带着娄家仪离开。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我生日欸!晚上你能不能来我家吃饭?” “啊?”许问愣了下,随即道:“生日快乐!” “谢谢!问问姐,你能来吗?”娄家仪眼睛黑亮亮的望着许问,满是期待。 许问点点头,“好。” 晚上许问带着夏初去参加娄家仪的寿宴。 她带了一个自己做的蛋糕,带了一块肉,还有一个红包。 带肉是因为这些渔民不太喜欢外出,他们平时除了吃自己种植的蔬菜多数就是吃鱼。 第347节 许问是想着能让他们家换换口味。 娄家仪把许问迎进门。 小姑娘今天打扮的特别喜庆,穿着他们的民族服饰,看得出来特别开心。 在娄家,小孩的生日不大摆筵席,就是比平时多一道红鸡蛋。 跟魏庄坐月子那红鸡蛋差不多。 娄家仪妈妈不在了,家里就爸爸两个哥哥和她。 爸爸娄祥生见许问是女客,怕照顾不周,还特意把族长老婆叫了过来陪许问。 娄家仪特别喜欢许问送的蛋糕。 许问家现在设备越来越齐全,已经不是当初垒土灶当烤箱的艰苦时代,现在做的蛋糕越来越精致。 还从鹏城的蛋糕店里买些包装盒什么回来,这一包装很像那么回事。 娄家仪按照许问的提示许了愿望,吹灭了蜡烛,把蛋糕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分给大家。 不出许问所料,一桌子海鲜陪时蔬,这放在几十年后某些内陆城市简直就是大餐。 很多珍贵的海鲜,现在海岛上就是日常食物。 许问挺喜欢海鲜的,主要娄书杰做的好吃。 听娄家仪说,他们家做饭最好吃的就是娄书杰,尤其是处理海鲜那是一绝。 夏初也特别喜欢,许问给她剥了些海虾。 骆香芹虽然是来陪许问的,但是两个人沟通甚少。 原因无他,骆香芹不会白话。 两个人的关系是许问听不懂骆香芹说话,但是骆香芹能听懂许问说话,两个人是单向交流当然交流不起来。 还是娄家仪兄妹三个跟许问说话比较多。 尤其是娄家仪叽叽喳喳特别开心,一个劲儿的往许问家里夹菜。 许问逗她:“有一句俗语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是无缘无故突然对一个人好,一定是别有所图。你这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她只是随口逗逗这小姑娘,谁知道娄家仪摇摇头,“我不奸也不盗,但真的有事求你。” 许问:“……” 她把剥好的虾肉放进盘子里,让夏初自己抓着吃,这才侧头。 见娄家仪一脸认真,许问好奇地问:“你说说看。” “我想请你帮我继续上学。” 娄家仪来到岛上的时候就已经十二岁了,不可能从一年级开始读起,加上宋宝英给她做过学前测试,娄家仪的水平基本上在四年级左右,所以就跟着四年级一起读了。 一开始,娄家的人根本不同意家里的孩子读书,无论大小都不同意。 是路远征半强迫性让他们把孩子送进学校的。 以前不让孩子上学是家里揭不开锅,没有钱。岛上免去孩子的学费,也把渔场开放给他们,分了房子和地,再不让孩子上学不合适。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族长和族长夫人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就答应了。 但是,很多孩子上了几天学就要退学。因为语言不通,也跟不上。 他们自小就说的是少数名族语言,突然全篇白话,让他们很难适应。 光听还好,主要课本上的知识全部是汉字,他们接受起来特别难。 后来路远征从中心岛特聘了一个会讲他们族语的老师过来,小孩子才不闹着退学了。 但,这是指年纪小的,比如一二年纪的学生。 像娄家仪这么大的,本来也没几个上学的,上学了也是插班生,得跟着其他同学一起上课,也没有会民族语的老师带。 本来三四五年纪插班生有四个,最好只剩了娄家仪自己。 这个小姑娘特别有韧劲,听不懂就问,问老师问同学回家了问大哥,有时候碰见许问也会问许问。 半年时间,硬生生从倒数第一赶到了中游。 现在已经是班里前几名,只是小学生涯也结束了。 但是,台风之后,新建的学校也盖了初中部。 海岛上是小学初中是五四制。 小学五年,初中四年。 只是现在还不是九年义务教育。 以前彩虹岛上小学免费是给官兵们的福利,再后来渔民上岛以后,他们多数穷到揭不开锅,也就一起免费了。 但是初中还是收费的。 现在岛上人越来越多,学校里的师生也越来越多,尤其是现在经济上的一些变革,让机关的财务压力很大,所以初中没法再免费。 许问下意识看向娄祥生。 娄祥生瞪了娄家仪,“你一个女娃子,已经会写会读自己名字就可以了!” 然后转向许问,“许同志,也不是我这当爹的心狠。我们刚在彩虹岛上落户不久,家里没赚几个钱。我这大儿子……”他抬头示意了下娄书杰,“都已经订婚了。要给彩礼要娶人家姑娘回来,这些都要钱,没有闲钱供丫头读书。” 娄祥生也不太会说白话,这些是娄树伟翻译给许问听的。 因为娄家仪气鼓鼓的,顾不上给许问当翻译。 娄书杰抬起头,也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娄祥生脸色很不好,父子俩明显是在拌嘴。 许问听不懂看娄树伟。 娄树伟撇撇嘴,“我哥说聘礼和结婚的事他会自己想办法,想让爸爸继续供妹妹上学。爸爸不同意,说现在我们已经尽力了就这么点儿收入只够给他娶媳妇儿,再有余钱……“ 娄树伟轻叹一声,“给我攒娶媳妇儿的钱。” 娄树伟翻译完,也朝娄祥生喊了几句。 这回没人帮许问翻译了,但是许问大概也能猜到,娄树伟应该也说不用娄祥生管自己,让娄家仪继续上学就好。 娄祥生见两个儿子都这样很生气。 骆香芹脸色也不好,站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顿。 父子三个人齐齐低下头。 骆香芹又朝娄家仪说了几句,娄家仪哇一声哭了出来,猛然站起来掀了桌子,往外跑。 许问:“……” 她为什么要来吃这顿饭? 尴尬。 主要想拉架她都听不懂。 不过许问也不想在这里呆着,抱起夏初追了出去。 娄家仪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跑到海边就停下了。 许问把夏初放到沙滩上,让她玩沙子,站起身递了一块纸巾给娄家仪。 纸巾是许问的厂里生产的,最近新上的,走高端路线。 等娄家仪哭够了,许问才开口:“想上学,哭和发脾气都解决不了问题。” 娄家仪回头看着许问,眼睛又红又肿,“问问姐,我该怎么做?” “我这里,目前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你大哥做的海鲜确实很好吃,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可以资助他开一家卖海鲜的餐馆。做生意可能比你们当渔民收入高些。他应该能赚够彩礼钱。这样你们家的经济压力缓一缓,说不定还能继续供你上学。” 娄家仪撇撇嘴,“可开餐馆也不能一两个月就赚到钱吧?就算能赚到钱。我阿爸也不会供我。我二哥不也得结婚嘛?!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第二办法,属于咱俩交易。我供你上学,直到你考不上为止,然后来给我打工。你能考上高中我供到高中,你能考上大学我供到大学,你能考上博士我供到博士。但,等你毕业了得先来给我打工还债。” “我选第二个!”娄家仪想也不想就点头。 许问摇头:“你可得想好了!你只上到高中也就罢了,但是如果你上到大学,毕业都是包分配工作的。那就意味着你得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 “我想好了我愿意!” “这事可是要签合同的,将来也不能反悔的。” 娄家仪点头,“我知道。我愿意跟着你。” “行吧!不过因为你还没有成年,所以还是得需要你爸爸也签字。” “他也会同意的。又不用他出钱,我毕业了打工也是赚钱,他哪里有理由不同意?”娄家仪眼睛红红的。 许问其实有点好奇,按理说在他们娄家,是半母系社会,女孩子地位应该挺高,为什么会不让娄家仪上学呢? 不过娄家仪太小,不太适合探讨这个问题,许问只好把好奇心咽了回去。 过了会儿娄树伟跟娄书杰都追了过来。 娄书杰年纪大些,稳重许多,到了先跟许问道歉,“不好意思,你来给家仪过生日,结果闹的这么不愉快。抱歉!” 许问摇摇头,“没关系。” 娄书杰垂下头,不言语。 许问:??? 这是闹哪样? 她刚想开口,娄书杰又抬起头,“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许问:“……” 她长得像观音菩萨?能许愿还是怎么? 本着教养,许问还是道:“你先说说看。能帮的话我尽量。” “我能不能去你的厂里打工?” 许问“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 “我干活可以的,我也有力气。”娄书杰以为许问要拒绝,迫切地保证。 第348节 “你先别激动,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但是,问题是,你们新月村还从来没人来打工。你确定你的父亲和你的族长能同意吗?” 娄书杰想了下才开口,“我一定会努力说服他们的。” “我刚刚给家仪出了两个主意。不妨你们回家先商量一下。等你们家里人能达成一致了再来找我谈吧!” 娄书杰愣了下,先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许问朝娄家仪摆摆手,“等你们一家人商量好,再来找我。” 第192章 8月份, 彩虹岛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许问第一次见其他部队的人来岛上。 这批官兵一上岸,大院里都充斥着几分肃杀。 许问很纳闷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们来干什么的?演戏还是其他? 不过也只是跟嫂子们私底下议论。 明显这些人要做的事是保密等级很高的那种。 高到,全岛居民在未来一个月内都不许离岛。 客船也停了。 仿佛又回到了上彩虹岛的时候, 离岛万般不易,所有的物资都靠运输船送上来。 现在甚至更严格一些,那时候信件来往自由, 这回来信件都不让通了。 要休假的官兵一律延后, 彩虹岛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封闭场所。 那些官兵,每天除了部分人会到岛上休息以外, 大部分人像极了当初的卡亚号上的官兵一样,吃住都在船上。 只不过卡亚号是固定在原地。己方的船是会离开的。 不能离岛,大家闲暇就又经常聚在一起闲聊了。 大院也管得比较严。 开始几天还好, 大家权当休息了。 嫂子们闲暇之余不是做些零散活赚钱就是去许问或者罗泽民的厂里打工。 但是几天之后, 大家开始渐渐浮躁。 这天许问下楼扔垃圾, 看见一堆嫂子在楼下围坐在一起聊天。 嫂子们一见许问, 招呼她:“问问嫂子, 聊会儿呗?” 许问走过去, 立马有人给她让板凳。 其实许问现在怀孕都还不到六个月,但是肚子已经像当初夏初快生那么大了。 “聊什么呢?”许问道了谢坐下来。 “大家都闲着无聊, 想着做点什么。咱们那个睡衣派对很久没弄了,要不再搞搞?这天天的哪也去不了快闷出病了。” “睡衣派对的话,你们搞就行,我这样……”许问轻拍自己的肚皮,“也不太好参加了。” “身体要紧。”豆豆妈正好在许问身边, “你这身子打地铺怕是睡不好。” “谁说不是。” “那咱们剩下的人弄?” 宋宝英摇头,“以前也弄过。说也奇怪,我总感觉许问嫂子不参加好像少点什么。” “对, 我也是。”王玲玲嫂子附和。 其他嫂子也感慨,“可不是!好像就从许问嫂子忙了开始,咱们的睡衣派对慢慢就不再弄了。 “咱们这些人绑一起也没人家许问嫂子厉害。以前的就不说了,现在又开工厂又忙着军地联谊的。哪能和咱们这帮闲人一样,整天东家长西家短,没点正事。” 许问忙摆手:“嫂子们,我听出来了,这是骂我呢!怪我不合群?那这样吧,我做东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豆豆妈失笑,“就算你想请,也得有地方!就是,李嫂那地开放不开咱们这么多人。再说,李嫂那手菜就那么几样。大家也都吃腻了。” 王英补充,“咱们这些嫂子里,有南方的也有北方的,大家饮食习惯不一样,你说你请吃饭,你可得都照顾我们的口味。” 许问知道王英这是逗她,笑笑,“也不是不行。烧烤自助你们选。” 大家都摆手,表示不想。 因为岛上但凡有什么活动,比如营部的聚会,谁谁娶媳妇儿生孩子,现在一律是烧烤自助餐。 东西再好,搁不住经常吃。 大家叽叽喳喳地表示太闷了,希望许问能给大家找点什么事情做。 虽说都有工作,但人又不是机器,不能一直工作吧? 再说就算大人可以,孩子也不可以。 以前孩子过周末还能带着去周边城市玩一玩,有的城市里还有游乐场,小孩子们可喜欢去了。 现在岛上气氛有点紧张,又不让随意在大院里乱蹿。大部分还在在岛上已经呆了最起码一年以上,已经失去了探岛的乐趣,不让外出的后果就是在家里作天作地。 许问深以为然,她家冬生已经算比较乖巧特别照顾她这个孕妇了,也还是时不时会让许问血压升高。 没办法,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再懂事也是到了人人嫌的年纪。 不光冬生,楼房总归不是那么隔音,最近时不时就会响起某家孩子的鬼哭狼嚎,一听就是实打实挨了揍的。 这倒也是个问题。 许问琢磨了下,灵光一闪,提议:“那我们弄个夜市吧?” “什么是夜市?”王玲玲问。 “夜市就是找一个地方,一条街一个广场或者是其他。然后有想做生意的大家就到夜市上摆摊,什么都行。吃喝玩乐不限。” “这个好!”豆豆妈鼓掌,“不做生意的大家就可以逛逛了。” 许问点头,“对!我知道各位嫂子们都心灵手巧,会做各种东西。但是夜市都是咱们岛上的人,尤其是战士居多。所以我建议一些做木工啊什么的嫂子们咱们尽量以吃和玩为主。比如弄个小推车或者什么方便移动的灶台,大家做些地方特色小吃,不要太复杂太麻烦的,要快手菜,就是几分钟就能吃到的那种。也让天南海北的战士们都尝尝家乡的味道。 既然是想逛着打发时间的,当然少不了玩的。 衣服什么的也可以安排上。 当然其他你们想到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总而言之,摊贩越多越吸引人。要不然,就一两个摆摊了谁去逛?” “这主意好!我报名!我会做我们那的炒冷面。” “我会做冰粉。” “我会做棉花糖。” “我会做冰糖葫芦!” “别闹,就咱岛上这温度,适合做冰糖葫芦吗?” “也是啊……那……那我能做什么呀?” “我也不会。” “……” 大家叽叽喳喳吵了半天。 许问听了会儿,觉得不是嫂子们不会,而是她们多数没玩过夜市,想象力被限制住。许问说最好做小吃,他们就只会做吃食。 许问举起双手往下压,“嫂子们,听我说。地方特色的小吃其实特别多,比如臭豆腐、冰粉、凉皮、肉夹馍等等,这些都是地方特色。而且我的意思是小吃可能比较受欢迎,但是没说只能做小吃。 大家也可以试试做玩具,卖衣服等等。反正只要你们想到的,成本不高,灵活性强的都可以试试。” 嫂子们纷纷问许问,做这行不行?做那好不好? 许问含笑说都可以。 夜市也好,集市也罢,往往是应人们的需求而生。 一开始什么都行,生意不好一直什么都卖不出去的自然会被淘汰。 见大家对夜市都特别感兴趣,许问跟宋宝英去跟营部协商,摆摊的事。 现在经济政策渐渐放开,也慢慢开始允许人们摆摊。 何况岛上算是特殊地方特殊政策。 毕竟放眼全国,需要整个封闭的怕也只有他们岛。 尤其是石磊,深知许问是个有分寸的人,每次他头疼的后院问题都是许问解决的。 所以二话不说就同意。 但是新营长和刚上岛单位的主官不太同意。 石磊让许问跟宋宝英她们回去准备,表示自己会说服他们的。 第二天,宋宝英就来通知许问,说石磊他们开会通过了许问的提议,让他们办夜市。 新日村跟新月村前头有一个小广场,可以把夜市按在那儿。 “那给大家几天准备时间,夜市从周五晚上开始吧?” “几点合适?” “太阳下山就能开始了,几点结束自己决定。” “嗯。石磊说,会安排几个人来维持秩序。” 许问傍晚到朱美珍家吃饭,饭桌上提了要开夜市的事。 朱美珍第一反应就是:“唉!又是花钱的事。” 许问笑她,“妈,你说你跟我爸手里钱也不少,不花留着干啥?长毛吗?” 不是许问不尊敬父母,她每个月除了变着法的给许秋石和朱美珍买吃买喝,也会以支付生活费的名义给他们一笔钱。 第349节 一个月最起码三位数。 许闻跟许望也一样,每个月都会塞给他们钱。 现在除了许切上学还花点钱之外,他们老两口自己种菜自己种地,其他地方压根花不了几个钱。 朱美珍瞪了许问一眼,“你的钱倒是长不了毛!狗窝里存不住干粮!有分钱赶紧花喽!这万一有个三灾八难,你拿不出来应急的钱怎么办?” 许秋石当然不会插嘴她们母女拌嘴,在一边沉默了会儿问许问,“你说我能不能去摆摊给大家修农具?” “当然可以!现在两个村这么多人呢!会您那手艺的可不多!别说修,你就是磨剪子磨菜刀镰刀都行!” 朱美珍:“……” 她朝许秋石看了一眼,“你一把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不懂!我看村里这些小伙子们空有一把力气,种地不太会,家伙事也整不太明白。” 许秋石说的小伙子们是在岛上定居的那些退伍老兵。他们多数都是举家定居在这里。 一般情况是夫妻俩都去厂里打工,到农忙会请假务农。 当兵都是一把好手,种地跟许秋石比就差远了。 农具跟武器一样也是要维护的。 比如镰刀,要三不五时的就得像菜刀一样磨一磨。 铁锨许久不用会生锈,也要参铁锨。 参铁锨是魏庄方言,许问也不确定是哪个字,反正只知道经过修理后,铁锨会变得锃光瓦亮,然后也比较锋利。 还有锄头什么都一样。 朱美珍也知道这事,就没再说话。 倒是许切开口:“姐姐,我能不能去摆摊?” 许切也想赚零花钱,曾经提出去许问厂里打工。 可惜被许问以年龄太小,应当以学习为重给拒绝了。 “当然可以!这个算是社会实践课,是对你有好处的,你想去就去!”许问道。 “那我能去吗?”元宝也举手。 他未必真想做什么,只是觉得小舅舅去了他们也想去。 许问还不等开口,冬生也举手,“妈妈,我也想去!” 夏初一听也从朱美珍怀里举起手,“我去!” 朱美珍往夏初额头上轻点了下,“你去哪你就去?你个小人儿凑什么热闹?” 许问也笑。 夏初肯定是不行,她实在太小了。 不过剩下三个男孩子确实可以去。 许问问许切,“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许切摇摇头。 冬生举手,“我想好了!我可以摆摊帮同学写作业!一份一毛钱!” 许问:“……” 许秋石跟朱美珍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冬生成绩特别好,年级第一。 虽然,他们年级一共就两个班,加起来也就有六十来个孩子。 许问摇头,“不可以哦!而且作业是自己的事情,你不光不能摆摊,平时也不可以代写。如果同学有不会的作业你可以教他们。” 许切哦了一声,脑袋耷拉了下去。 元宝举手:“我想卖衣服!我可以把妈妈店里的衣服拿来卖!” 朱美珍抬手,用食指往元宝额头上点了下,“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可是你忘啦?咱们现在就是因为出不了岛所以你小姨才提议开夜市的。” 元宝抬手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也是哦!” “这样吧!我给你们出几个主意,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自己干什么。”许问开口,“第一个,套圈。就是圈一块地方,由远及近摆放一些小礼物。原则是远处的贵近的地方便宜。然后弄一些竹圈,或者其他材质的圈子,可以让罗叔叔帮你们打印一批。一毛钱十个或者五个,套不中你们就赚钱,套中了你们就把礼物给人家。 第二个,射击。买几支能打子弹的玩具枪,隔着一段距离打气球,连打中五个气球给什么奖品,连打十个给什么奖品。 第三个,抽奖。弄一个箱子,只留一个能伸手进去的孔。箱子里放一些奖券。可以有空奖也可以有一二三等奖,奖品自己设。当然你得选一些大家喜欢的想要的东西才能吸引大家来抽奖。 第四个……” 许问拉拉杂杂出了七八个主意,基本上都属于投入小但是暴利的小生意。 听得冬生跟元宝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摆摊。 冬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射击游戏。 许问也不意外他这么选,冬生真会打枪。路远征他们教的。 一直到现在,冬生都维持着会跟大部队一起跑操训练的习惯。 当然,现在上小学了,训练跟不上,但是早起跑操这事一周五天,除非感冒发烧,否则一次不落。 他很小的时候路远征背着他跑,后来大点自己跟着跑只是人家跑三圈他跑一圈。 现在基本能赶上大部队的步伐。 他从有记忆就在跑,已经成为习惯了。 许切选了套圈,元宝选了抽奖。 等他们选好自己要参与的项目,许问帮他们算了一下成本。 做生意总归是有本钱的。 比如套圈,圈属于固定成本大概多少钱,玩具得多少钱。 冬生他们也一样。 算完以后,许问把账单递给他们三个,问他们:“你们的零花钱够吗?” 现在家庭条件好了,大人们都不惦记他们那点压岁钱,一般都让他们自己攒着。 只是能不能攒住,就看他们自己了。 三个兄弟,不是,舅甥对视一眼,齐齐摇头,“不够了!” 朱美珍嘿了一声,问许切:“你天天要零花钱,过年你大姐二哥三姐都会给你不少压岁钱你竟然都花完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压岁钱已经赶以前咱们家以前一年买菜的钱多了!败家玩意儿!” 许切跳离一步,躲开朱美珍要揍他的手,问许问,“问问姐,你可不可以借我们本钱,等我摆摊赚钱了还你。” 许问摇头,“不行呢!” 许切:“……” 一脸失落。 许问看他们快急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白借不给。但是,我可以投资。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想办法买回来,不过你们赚了钱,除去本钱以外,还得分我一部分。比如扣完本钱以后,还剩十块,我们平分一人五块,同意吗?” 三个小孩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同意!” 他们不用出本钱,赚了钱都是自己的。 许秋石连连摇头,“三个傻小子!” 朱美珍也笑,“这就是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周五晚上,彩虹岛第一次夜市开市,比想象中还热闹。 摆摊没有限制,暂时也不收摊位费,想来的都能来。 军嫂们、许切他们这样的孩子、厂里的工人都可以来摆摊。 许问暂时取消了厂里的禁令。 现在全岛都不能外出,她也不就不用担心女工们再发生王秀秀那样的事。 许问牵着夏初也来逛夜市。 小广场上挤得慢慢当当。 夜市上的摊比许问想象的还多,真是干什么的都有。 但是门派划分比较明显。 比如新日村的村民们,以许秋石为首都跟农业有关。 许秋石给人修农具,其他人有卖水果的,有卖蔬菜的。 嫂子们的摊卖吃食的比较多,但也掺杂一些其他的。 玩乐性质最强的应该就是三小只。 其实套圈射击抽奖也不是大家看见的那么简单,这其中都是有门道的。 像套圈,站立到奖品的位置到底多近多远,圈应该多大,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许问当然不会这么全能什么都懂,但是她还有一个顾问魔镜。 一圈走下来,许问觉得这个夜市还是挺有意思的。 来逛的人也不少。 最让许问惊讶的是她在摊贩中看见了娄书杰。 娄书杰远远看见许问就招呼她:“许问同志,来一份尝尝?” 他是卖海鲜的,熟海鲜。旁边也支着锅灶,可以现做。 许问见他桌子多数空着,生意不算好,就坐了下来,“好呀!给我来点螃蟹、爬虾还有那个米鱿。” 她尝过娄书杰的手艺,做海鲜真得是一绝。 都说海鲜好做,只需要蒸煮就行。其实不然。 靠海吃海,许问刚到彩虹岛的时候,也没少打海鲜的主意,自己也做过几次,不是饭店里做的那味。 第350节 “你怎么想起来出来摆摊了?”许问开口跟娄书杰闲聊。 “家仪坚持选你给的第二条建议。但是我觉得这事我也有责任,想试试你推荐的第一个选择。开饭馆的本钱我没有,但是可以从摆摊开始。” 许问点头,表示赞赏:“不错!” 她给的建议本来也不是二选一。 他们想都选也还算灵活。 “不过,你家里或者说你们族里能同意吗?”许问好奇道。 他们族规矩挺多的,不太喜欢跟外面的人打交道。 要不然当初也不能分成两个村子。 路远征觉得是应该尽可能的尊重他们的习俗。 倒是许问觉得应该把他们打散融入集体。 他们很多习俗都落伍了。 不过,路远征才是一岛主官,而且他的考量也没毛病,许问就没多说什么。 娄书杰垂下眼,摇摇头,“不同意。但,这是我的事情。我想自己做一次主。” 许问看看他清冷的摊位,提议:“大家来逛夜市基本都是吃饱了才过来的,所以你生意才不好。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加点别的。比如去李嫂的超市进点酒过来。再配点毛豆花生。我觉得生意会好些。” 其实海鲜不怎么顶饿,但是吃过饭的人也很少会再来坐在这吃饭。 有酒就不一样了,两个厂里都有男工人。 大家都喜欢喝一杯。 晚上气温没那么高,喝点酒吃点海鲜,人生没事。 许问还附赠了一条做冰块的方法,让他提前把啤酒冷藏一下。 娄书杰一脸喜悦的道了谢,随即想到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没说出来。 许问估摸着他应该是想借钱,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不主动开口,许问总不能先开口。 想了想,她又说了一句:“你去李嫂那买酒的时候,可以先赊帐。这样如果卖不了的你还可以给她退回去。你放心,李嫂很好说话的。” 她也会去跟李嫂打个招呼。 娄书杰脸上重新带了喜色,连连道谢。 许问吃完付钱,娄书杰坚决不肯收,“你帮我们家这么多,我怎么能收你钱?!” 许问坚持把钱给他:“一码归一码。你请我吃饭我肯定不会付钱。但是开门做生意是有本钱的。再说,我应该是你第一单生意吧?你收下,权当图个开门红!” 娄书杰这到接过钱,还是连连道谢。 许问蹲下身子,给吃得满嘴满脸都脏兮兮的小夏初擦了擦嘴,牵着她的手往走,“跟叔叔再见!” 夏初稚声稚气道:“叔叔再见!” 许问还领着夏初去支持了下弟弟儿子跟外甥的生意。 三小只可没有娄书杰这么腼腆,特别不客气的收了许问的钱。 许问给夏初也买了一份玩乐的机会。 可惜夏初人太小,小到直接作弊。 套圈,许问是站在红线以外扔圈。 小夏初直接走到玩具跟前套,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就这样,小夏初还失手。 没套着还耍赖,不拿着玩具不肯走。 许切一脸嫌弃的给她,对许问道:“姐,我这是小本生意,你还是别带她光顾了!” 许问乐不可□□你跟她讲。” 许切:“……” 相对来说,元宝就圆滑多了,见许问过来,特别自觉的吧抽奖箱给夏初。 许问付了钱,夏初抓了一把奖券出来,元宝让她留一个。 夏初手气好,上手就是一个二等奖。 元宝看了眼,默默收回夏初的奖券,然后递给夏初一个小玩偶。 许问挑眉。 她没记错的话,二等奖应该是元宝生日时,她送的一辆玩具车。 挺大那种。 元宝轻叹一声,“小姨,她又不会玩。对她来说,这个玩偶正合适,你看她多喜欢?” 许问:“……” 这个玩偶是嫂子们做的手工布艺,估计是他们去串门,嫂子送的,压根没花本钱。 半晌,许问感叹了一句,“你是得了你妈的真传啊!” 不过她也没计较,领着夏初继续往前走。 怎么计较,元宝是她亲外甥。 再说,夏初抽到奖都开心到不行,她为什么要去破坏? 何况,元宝赚了钱,还得分一半给她。 冬生的摊子生意仅次于许切的套圈。 岛上军娃居多,都把自己爸爸当英雄,这好不容易能摸到枪,肯定会来试试。 打不中的基本都把钱贡献给冬生了。 有些退伍老兵很久没摸枪了,也过来想试试。 但是冬生不肯,“叔叔,你们都行家,来砸买卖不好。想玩也行,你看,我这奖品你们也看不上,要不你们拿钱打完不要奖品?” 双方就此达成一致。 冬生不过搭几个气球的本钱。 夏初也要玩。 可她实在太小,那玩具枪她都扛不动,两手托着枪把,以桌子为支点,对着固定的气球一顿瞄准,然后还自己配音。 “砰!” “砰砰!” 她每配一次音,冬生都特别配合的,用针扎破一个气球。 最后抱走了一个最大的奖。 最大的奖是一个大大的布偶。 布偶是路远征买给许问的。 路远征买布偶的本意是自己不在家时,许问可以抱着玩偶睡。 但,许问能自己睡觉的几率不大,以前陪冬生后来陪夏初,再后来又怀孕了,得用孕妇枕,所以一直闲置。 这回被冬生拿来当奖品。 现在奖品又被拿来哄夏初。 相当于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家。 豆豆妈正好看见这一幕,笑得不行:“你们这叫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就这么一个大奖,还又给弄回家了。” 冬生看见豆豆,立马迎上来,“豆豆,你要不要玩?不要钱!” 豆豆有点想玩,“可是我不会。” “来,我教你!” 冬生手把手的教豆豆。 冬生技术是真得不错,硬生生打光一个大圆盘上的气球。 更神奇的一幕来了。 冬生把电动摩托车弄出来,给豆豆,“诺!你的特等奖!” 许问:“……” 那摩托车是许问给他的生日礼物。 就是缩小版的玩具车,速度不快,比大人走路快不了多少。 重点是现在摩托车经常被冬生用来当去上学的代步车。 日常是他载着豆豆上学放学。 所以这送给豆豆以后,是豆豆载他吗? 豆豆妈直接笑弯了腰,“我感觉我不用奋斗了!照这进度,你们家的房子什么时候过户到我们豆豆名下?” 许问:“……” 许问眨眨眼,“要不,我现在就过户给你,然后儿子也给你!” 豆豆妈摆手,“不行!现在还早,你这么能赚钱,得多赚点,我们再接手。” 许问:“……” 论躺平的必要性。 辛苦赚钱做什么? 家业迟早是儿女的,儿女迟早是别人家的。 “真该让我妈也来看看这一幕。那钱攒着干什么?给自己花了才是赚到。”许问感叹。 豆豆妈笑得不行不行的。 “你别笑了!别忘了你也怀孕了!你就敢保证还是个女儿?” 第351节 宋宝英二胎就生了个儿子。 豆豆妈收了笑,想了想,又开始笑:“没事。大不了豆豆从你们钱划啦来的钱财,我们再送给儿媳妇家。” 许问:“……” 更想躺平了。 娄祥生到底带着娄家仪来找许问。 签下了合同。 许问借钱给娄家仪读书,等日后娄家仪毕业了给许问打工还债。 其实这份合同主要给娄祥生看的,所以许问也没写应还钱数和打工时间。 她只是想资助娄家仪,但又不想娄祥生反对。 依着她对娄家的了解,他们不喜欢欠外人情。 娄家仪还小,真大了毕业了,说不定后悔来给她打工。 再说,到娄家仪毕业说不定就赶上下岗潮,到时候,谁知道许问还缺不确人用? 娄家仪这边是圆满了,娄书杰那边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娄书杰听从许问的建议,从李嫂那弄了些酒来。 果不其然,吸引了不少酒虫。 点一两个菜,几个人小酌。 生意做得还算红火。 听李嫂说,娄书杰几天就还清了欠她的钱还又进了一批酒。 许问听说后好奇地到夜市上,想去看看。 夜市上生意最红火的不是吃就是玩。 玩的话三小只可以说是称霸夜市。 很多小孩看见他们三个生意做的有模有样,也跟着学。 但是里面的门道他们没学好,要么被套圈或者射击射到破产,要么提供的玩具吸引力不大,没吸引到什么顾客。 但是许切他们三个也有缺点暴露出来。 比如说算数不精,经常收错钱。 有时候会被提醒,有时候只能吃闷亏。 第一次许切干了一晚上,一算账还赔钱的时候,嗷嗷哭了半晚上。 能不哭么。 带上本钱一共收入十块八块,算错账赔了七块。 许问不厚道的笑他。 还是朱美珍这个当妈的心疼孩子,偷偷补了他那七块钱。 冬生跟元宝也都干过这种事,只是没碰上给金额大的,也就损失个几毛钱。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教训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未来一学期内,元宝跟许切的数学成绩大幅提升。 冬生没提升是因为他已经考双百,实在没提升的空间了。 不过这是后话。 总而言之,因为嫂子们来自全国各地,全国各地代表性的小吃在夜市上基本都能找到。 晚上休息的时候,官兵们也都来捧场。 工人们工资也不低,偶尔花钱买个零嘴也不至于舍不得。 除了新月村的人,大家对夜市都还是很支持的,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单纯的买家。 新月村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娄书杰。 许问牵着夏初远远就看见娄书杰的摊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许问自言自语道:“生意这么好的吗?” 她倒是预感娄书杰的生意不会差,但是好到这种地步,说实话,许问还是很意外。 走到跟前才发现不对。 这些人不是顾客,是新月村的人。 许问心道不好,这是来砸摊子的。 许问忙就近找了个嫂子,把夏初交给她帮忙看一会儿,自己挤进人群。 果然,娄书杰跟犯人一样垂着头,娄汉山骆香芹领着人站在娄书杰的对立面。 娄书杰的客人们在围在后面看热闹。 娄祥生弯腰跟娄汉山赔不是:“族长,你也知道,书杰这马上要娶亲了,他就想赚个彩礼钱,没干啥违法的事。” 娄树伟跟娄家仪护在娄书杰身前。 娄汉山皱眉,“祥生,不是我不讲理。咱们族……村里的制度你也不是不知道,都是共有制。大家的劳动成果都是共享的。书杰跑出来做生意,赚了钱也不上交,这不是坏了规矩嘛?你让我以后怎么管理其他人?” 娄家仪闻言大声道:“那不是规矩,那叫陋习!也不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是好的。现在国家都把土地分包到户了,凭什么咱们村的土地还是你说的算?” 娄树伟点头附和:“这不是村里的生意,是我哥自己掏本钱做的买卖,凭什么还得上交?” 娄祥生闻言回头呵斥儿女:“有你们说话的份?你们都给我闭嘴!”然后转头对娄汉山道,“族长,我们家情况有些特殊。我这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有地的。我们一家四口,只能分两口人的粮食和海货。能解决温饱,可人活一辈子也不能只为了吃喝吧?孩子们总得娶媳妇儿成家立业过日子吧?” 娄书杰原来不姓娄是娄祥生收养的孤儿,娄树伟是他儿子,娄家仪也是收养的遗孤。 按照他们村的规矩,娄书杰跟娄家仪只能分口粮不能分地。 娄汉山道:“我知道你日子难,能帮你们的我也尽量帮了。你也是自小在咱们族里长大的,咱们的规矩历来就是这样,也不是说我针对你们。要是坏了族规,以后这村还怎么管?” 骆香芹也开口:“祥生,大家也都知道你难。但是你现在越来越出格了。这样吧!书杰这生意你们非要做也可以,按照规矩,大头都是要交到族里的!” 娄家仪听不下去,质问:“凭什么?我大哥这生意跟族里有什么关系?” 骆香芹皱眉训斥她:“既然你说跟族里没关系,那你让你哥把户口迁出村里吧!” 娄祥生一听忙把娄家仪往身后扯,然后低头哈腰的道歉:“嫂子,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把户口迁出村里,相当于驱逐出族,这还了得?! 娄家仪还是不服气,小声咕哝:“迁就迁,新日村多好?!” 她声音不算小,反正该听的都能听到。 气得娄汉山都开始哆嗦,指着娄家仪对娄祥生道:“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就说孩子们不要去上学!一个个学了些什么?祖宗都忘记了!连长辈都不尊重了!” 许问听不下去,上前一步,“娄村长,您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 全村性命都是路远征救的,作为路远征的妻子,新月村全体村民都很给许问面子。 娄汉山面上都缓和了几分,“许问同志,你怎么来了?” “挺喜欢娄书杰做的海鲜。想过来尝尝,没想到正好赶上你们来兴师问罪。说起来,我也应该给你们赔个不是,他做生意这主意还是我出的。”许问说完,就要弯腰鞠躬。 可许问现在的肚子已经特别大,弯腰挺困难。 娄汉山也不敢接,骆香芹忙出手扶着许问,“小许同志,你这话说得严重了。” “严重?你们刚才不是说娄书杰坏了你们族里的规矩?”许问佯装不懂,“那不应该是挺严重的。” “那是对我们族里人来说。小许同志,你又不是我们族里的人。” “那娄村长我问你,你们现在还是娄族吗?你们难道不是新月村的村长和村民的关系?再说了,就算是你们的族规,我想问问你们,国法大还是家规大?” “当然是国法。”娄汉山肯定道。 “既然是国法,那么从今年1月份,国家就肯定了土地承包到家庭,到个人的政策。也就是像新日村一样,耕地按人头分包到户。去年咱们岛上分地的时候,国家还没出政策。你们族的规矩跟咱们国家的土地集体承包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就由着你们自己分配。 现如今,国法都出来了,你们是不是也改一下旧习俗呢?总不能说跟国家对着干吧?” 娄汉山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骆香芹也一样。 娄汉山嘴巴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侧头向骆香芹求救。 骆香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许问同志,你帽子可就扣的重了!一般来说,国家也会尊重我们少数名族的族规。” 一句许问同志,表明了远近亲疏。很明显,对许问有些不满。 许问既然开口,就不会怕他们。 “你也说了是一般。在不影响国情的情况下,是允许。但是,现在你们很多陋习已经严重侵犯其他百姓应有的权利了!” 第193章 骆香芹还想说什么, 许问摆手制止,“我听说娄族很多习俗跟黎族特别像。正好中心岛上有一部分黎族居民。他们现在也在政府的领导下,实行土地分包到户的政策。” 娄汉山还是忍不住开口:“路团说, 我们村可以实行自治。” “自治不等于压迫剥削别人。像刚才家仪说的,很多习俗规定对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渐渐落伍,需要革新。远的不说, 咱们国家大吧?以前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摸勺子, 和你们族规有些像,差不多都是同甘共苦的意思。 可随着时间的发展, 实践证明这个制度弊大于利,所以咱们的领导人当机立断又改回土地分包到户。 那国家的规矩都能改,你们族的族规改不得? 再说, 你们族也不是平均分配吧?据我所知, 族长你的土地要远远多余其他人, 跟你关系亲近的人土地也要略多于一般的村民。那这是为什么呢?这像不像以前的地主跟长工?” 一句话让族长和族长夫人同时变了脸色。 娄汉山厉声道:“小许同志, 切莫胡说!” 骆香芹也道:“许问同志, 你这帽子扣的大了点儿吧?既然说了土地允许我们自行分配, 那我们怎么分跟你们有什么干系?还是说你能做得了岛上这些土地的主?” 许问挑眉,轻笑。 这骆香芹不愧是某些权利凌驾于族长之上的女人,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反手也给许问扣了一顶大帽子。 第352节 许问耸肩,“本来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确实做不了这岛的主。但是,恰巧,娄祥生欠我钱, 娄书杰在打工赚钱还我,你这不让他赚钱,那我找谁要钱去?另外, 这岛虽然我做不了主,同样你们也做不了主。” 娄汉山看向娄祥生。 娄祥生一脸为难的点点头,“确实是借了钱的。” 这话不假,但不用他还。 他选择为了儿子撒谎。 许问看了娄祥生一眼,没说话。 娄汉山脸色几变,怒哼一声,“小许同志,我们的命都是路团救的。你是他的妻子,我们敬重你。但是就算是路团,他也不能肆意坏我们的规矩。既然岛上容不下我们,那我们走就是了!” “往哪走呢?”许问好奇道。 骆香芹也不满娄汉山的冲动,但是目前他们需要先对许问这个“外人”。骆香芹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不劳许问同志挂牵了。” 骆香芹轻拍娄汉山的背帮他顺气,对许问说话的声音也冷了几分:“许问同志,我们看见路远征同志的面上一再礼让于你,但是你也太过咄咄逼人。是,我们娄家村的村民落难求彩虹岛庇护是承了路远征同志的恩情! 可那不是你许问的,你没有资格对我们娄家指手画脚。我们族长说的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要实在容不下我们,我们走人就是!” 许问点点头,看了娄汉山身后的新月村村民。 虽然不至于全村出动,但是他们村有头有脸的都在这里了。 “你们走不走其实对我影响不大。甚至说娄书杰赚不赚钱娶不娶媳妇儿都跟我没一分钱的关系。之所以我会开口管这个闲事,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你们村再不整改就要拖全岛后腿了。” 许问抬手指了下娄书杰身后坐在小桌上喝酒的工人或者新日村的村民们,接着道:“你们跟新日村的村民们是一起在岛上按的家。大家都是一样的房子,从零开始开荒种地的。一年多过去,你们看见区别了吗?” 这个夜市广场,恰好就在新月村跟新日村最南端中央的位置。 许问他们站得位置,右手边是新日村,左手边是新月村。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去看这两个村。 其实外观上看不出什么,两个村的房子是同时建的,现在才一年左右,都是新到不能再新的房子。 而且每栋房子的外观大小格局全部都一样。 唯独门前的院子是自己搭建的。 有些用了篱笆,有些用砖垒砌的。 尽管这么一眼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夜市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还是有区别的。 新日村的村民们越来越富,新月村的人依旧原地踏步刚刚解决温饱。 新日村的村民们,除了种地有跟着许问做买卖的,有在工厂打工的。 新月村的村民们,除了耕地还有渔场可以打渔,按理说日子也不会差。 就是分配制度问题,导致大家劳动并不积极,像许问所说的不过是混个温饱。 像极了大锅饭时代的魏庄。 当然魏庄现在有没有变富裕,许问也不知道。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反而圈子中间的几个当事人谁也没说话。 世人谁都有眼,在局中时尚能骗自己,大家都一样,可如果有对比,登时分了高下。 骆香芹到底是女人,颇有几分不讲理,冷哼一声:“起点就不一样,有几分区别如何?这新日村的村民们多数都是退伍老兵,他们退伍有退伍金本就比我们富裕。” “才不是!我们的钱早都寄回老家了,和你们一样,都是赤手空拳在这里安家的。”娄书杰其中一位食客反驳。 其他人点头附和:“对!我们当兵期间攒的钱都留给家里了,并没留几个钱在身上。” 许问点头,“这个就算你说的对。他们有发家的本钱你们没有。那这些工人呢?他们总不会也带着钱出来打工的吧?你随便挑一个问问他们年收入多少?” 许问指了指围着看热闹的工人。 总归不能有人带着许多钱去给别人打工吧? 骆香芹还是有话说:“他们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跟普通人家过日子能一样?再说给你打工,你管他们吃住,他们当然赚的多。” 本来围观人群有部分是不明真相的,都还觉得许问一个普通百姓,说话口气这么大有点仗势欺人。 这一番对话听下来,都又纷纷觉得是娄家的人不讲理。 许问依旧淡定:“你要这样说的话也没错。但是众所周知,因为某些原因,整个娄家村现在也没有老弱妇孺,虽然还有些未成年的孩子,但是按当下的劳动力来算也是都完全可以活的。如果你们愿意,除了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来我们厂里打工。至于孩子,凡是来我们厂里打工的我替你们供养学生。怎么样?来吗?” 骆香芹不说话了,他们肯定不来。不过这话不该她说。 娄汉山摇头拒绝:“谢谢小许同志好意!但是一码归一码。娄书杰他是我娄家村的人,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你要觉得我们不对也没关系。择日,我们集体搬走就是了。” 许问朝娄汉山身后抬了抬下巴,“族长,首先,如今已经没有娄家村了。这里只有新月村,而新月村要接受彩虹岛的军事化管理,而非你娄家一言堂了。另外,族长,你不妨问问,你身后这些人又有多少人还想跟你走?” 娄汉山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骆香芹脸色也是一白。 娄汉山下意识顺着许问的眼神回头。 他目光所过之处,凡是跟他对视的都避开了视线。 意思很明白,大家都不想走。 娄汉山咬了下舌尖,嘴里一股铁锈味。 他明白大家的意思,谁都不想走。 娄家脱离于黎族可不属于黎族,他们娄家因为种种愿意一直在海上漂泊,在夹缝里讨生活,所有的族民在海盗的压迫下过得战战兢兢。 这来了彩虹岛,有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住,有没有海盗的海域可以打渔,还有地种,孩子有学上。 没有人再愿意离开。 事实上他也不愿意。 只是话赶话到这份上,他没有退路,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娄汉山长叹一声,闭了闭眼,刚想说,没有人走那他自己走。 许问抢先一步开口:“刚才我还没说完。即使像族长夫人说的这样,工人吃喝是工厂里包,你们都需要养家糊口。现在这不也有一个好的比对方法?” 许问指着娄书杰道,“众所周知,娄祥生一家,条件基本上算是新月村村民条件里最差的。他们耕地上,打渔分的海鲜也少。勉强一家四口刚刚够吃饭。现在,娄家仪还要念书,娄书杰要做生意。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娄汉山跟骆香芹对视一眼,娄汉山开口:“赌什么?” “给娄书杰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看他能赚多少钱。是否能挣出他们一家四口在新月村去年一年的收入。如果能,那么族长,你也得考虑下大多村民的生活需求,给他们一个外出的机会。族是族,村是村。 如果不能,那我当众给你们赔礼道歉,无条件资助新月村想继续上学的孩子读书。” 娄汉山看骆香芹,骆香芹点头。 娄汉山知道这个赌对许问没有任何好处,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赢了全村受益,输了也有理由松口改族规。 就算不他还不想改,到时候也由不得他。 如果新月村的人都看见娄书杰一个月就挣了一年的收入,谁还甘愿过苦哈哈的日子? 到时候不用许问挑拨,他们也会去做生意,就算明着不敢,背地里也会偷偷溜去鹏城做生意。 娄汉山想到这里,轻叹一声,“好,我跟你赌!” 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如果你赢了,我也会为今天的事跟你道歉!” 许问摆摆手,“族长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不记恨我多管闲事就成!” 娄汉山摇摇头,转身走了。 骆香芹看着许问欲言又止,眼里情绪变幻了好一会儿。 有羡慕有佩服有遗憾,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跟着离开。 等族长他们走远,娄书杰跟许问道谢:“许问同志,谢谢你!” 娄祥生、娄树伟以及娄家仪也围上来道谢。 许问摆摆手,选了张桌子坐下来,“说话多了有点饿,给我来盘螃蟹吧!” 娄书杰应声去做。 娄家仪挨着许问坐了下来,“问问姐,如果我哥赚不到那么多钱怎么办?那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对呀!”许问逗她,“所以你要好好帮你哥,千万不要让他亏本!这不光是保护我的钱包重点是给你们族人希望。能不能打破你们以前那些迂腐的条款,就要看你哥的了!” “啊?”娄家仪更紧张了,“那怎么办?万一做不到怎么办?” 娄家仪不光自己念叨还转头问在灶边忙活的娄书杰:“哥,你能做到吗?” 娄书杰没说话。 他第一次做生意,心里很没有底。但要说做不到,又怕许问失望,只好沉默。 许问也不急着开口,起身让他们等她一会儿,她先去把夏初接了回来。 毕竟人家嫂子在出摊做生意,不能一直帮她带孩子。 等把夏初抱过来,娄书杰做的螃蟹也上了桌。 “怎么样?你们商量出来办法了吗?” 娄书杰摇摇头。 娄祥生愁眉苦脸就要给许问下跪,“姑娘,你行行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再给我们指点一下吧?!” 要真赌输了,只怕他们一家在村里会永远抬不起头了。 倒是娄家仪小姑娘比较豪爽,“输就输!大不了咱们一家人迁到新日村!新日村多好,那么自由!什么年代了,咱们族还这么封建!真是应了那句越穷事越多!” 许问:“……” 娄树伟白眼一翻,怼娄家仪:“你这么能说,你刚才怎么不跟族长争辩?现在人都走了你倒是厉害上了!” 娄家仪:“……” 女孩子不管什么年纪,基本都属于没理占分,娄家仪脖子一挺,“你还说我呢!我好歹敢跟族长呛两句,你呢?你一个男同志,一句话都没敢说!” 娄树伟:“……” 娄书杰摆摆手制止弟弟妹妹掐架,“你俩别吵了!” 然后看许问,“许问同志,我爸说的对,你给指条明路吧!我不怕赚不到钱,主要我不想让你输。再说,我如果输了,我们族里那些年轻人就更没盼头了。” 娄树伟猛点头,“就是。许问姐,你不知道你今天怼我们族长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人有多少悄悄朝你竖大拇指的。别的地方咱们不知道。就在这彩虹岛上,所有跟着你混的人,只要不偷奸耍滑,全部都赚到钱,日子越过越好了! 第353节 我有几次跟你们的工人聊天,一听他们的工资,眼热到不行。跟我爹商量去给你打工,可惜他不让。主要族长不让!” 娄家仪哼了一声,“说得跟我上学就让一样。还说我给族里的女孩子做了不好的榜样呢!族长夫人明明自己当年都上过学,却不让阿爸供我们上学。说是上学无用。说到底不就因为她当初赶上不太好的时候,吃了有文化的苦。可现在世道变了呀! 那会儿国家不提倡读书,现在提倡读书了!” 娄祥生瞪了娄家仪一眼,“不许胡说!族长夫人是个好人。” 许问知道在他们族,族长夫人没有官,但是跟垂帘听政差不多,很多大的决策都是她拿。 听起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许问对族长夫人的故事不是很感兴趣,她更关心娄书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赌可不是为了输的。 她还得借娄书杰的手,撕开他们族一道口子,大刀阔斧改掉一些不好的习俗。 当然,一些无伤大雅的传统是可以保留下来的。 民族文化得支持。 “如果没有你们族长的干预,你原本怎么计划的?不会打算一直在夜市摆摊吧?” 娄书杰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道:“我之前没想那么远。一开始就想着来试试,赔了就赔了。第一天的时候确实没赚钱。还是听了你的主意上了点酒,然后生意才渐渐变好。” 他指了下吃饭的客人,“多数都是回头客。现在晚上都能满桌,赚了不少钱。 但是,要说能一个月赶上我们一年收入还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地虽然不多,但是族长确实也照顾我们家了,到年底的时候,他会从自己的收成里抽一部分补给我们家。 一家到头,总得有几百块钱的收入。” 他现在这几天才赚了多少?去掉本钱也没多少,也就二十几块钱。 这对他们家来说已经不少了。 许问点头,“你现在赚的少是因为成本高,客人少。但是想想办法一个月赚几百块,也不是不现实。俗话说,做生意跟打仗一样,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 目前来说条件对你很有利。因为彩虹岛目前是封闭的,大家出不去没有娱乐活动,夜市是为数不多的消遣,工人和村民们都会过来。 如果彩虹岛解封就不好说了,大家可以出去。所以,天时算是有了。 地利的话,也没什么地利好不好,你这位置就这个夜市而言,还算可以。 最重要的就是人和了。 今天闹这一出,你也算是这夜市上的名人,大家出于猎奇或者同情心,最近几天往你这跑的客人应该会不少。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留住他们并且赚到他们的钱。” 许问停下来,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 岛上现在的人均收入其实挺高的。最低的也就是他们新月村,他们就是所谓的被平均的那些。 所以收工之后,大家吃个饭喝个小酒聚聚,还是舍得。 娄书杰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可是,咱们岛上一共就这么千多口子人。其中一大半是官兵,他们最近都不太出来,只有周末才会出来溜达一会儿。剩下一共几百人,多数还是不喝酒的女同志,男同志一共那么多,不可能天天来喝酒吧?” “你说的没错!喝酒的确实都是男同志。可你这里卖的是海鲜,想办法也把女同志吸引来就是了。这几天看你做海鲜,发现你的做法比较单一,基本上就是清蒸为主。但是有些海鲜它不适合清蒸,也有很多顾客不好这口。你可以增加一些做菜的方式。 拿虾来说,你现在以白灼虾为主,但是你可以尝试一下其他做法,比如油焖大虾、茶叶虾等。 其他贝类也一样,可以试试爆炒。像鲅鱼你也可以试试红烧。或者干脆弄个烤架,烤些生蚝或者其他能烤的海鲜。诸如此类,那么多种海鲜,一个月能做不重样还害怕没人来吃吗?” 不同时代人们的饮食需求是不一样的,在几十年后人们注重养生,提倡吃少油少盐的清淡食物。可在八十年代初,人们的日子才刚刚变好,大鱼大肉都还没吃够,谁稀罕天天吃清蒸海鲜?还是得重油重调料才吸引人。 娄书杰苦了脸:“可是我只会这么几种简单的做法。” 许问:“……” 她想了下,“我回头帮你抄几个菜谱,你自己研究一下。大家也都不挑,做不难吃就行。” 从魔镜上找几个菜谱还不难。 娄书杰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娄家仪自动接过了陪夏初玩的任务。 小孩子坐不住,这会儿已经开始闹着要许问带她走。 娄家仪便抱着她在四处逛。 许问接着道:“丰富了食物的做法,接下来是营销。营销就是增加你客户的手段。我打个比方,比如一晚上买十块钱的海鲜可以无限喝酒。” 娄书杰连连摇头,“那不行!我这利润很低的,十块钱的海鲜也赚不了多少钱,无限喝会赔本。” 许问一想也是,这年代啤酒是有了,可是没那么普及,尤其岛上的啤酒,目前由于运输成本的原因还是比较贵的。 于是又换了个提议,“那要不,你试试充值优惠?就是先往你这里存钱。比如存十块,赠一块或者两块钱的东西。我知道你利润薄,你可以适当增加一点儿利润。 我知道你海鲜是自己去海里捕回来的,一般也就赚个辛苦费。但是如果按照我给的食谱肯定要放不少调料,所以加点价也是合适的,你把赠送的成本都加进去。 另外赠送也不一定非得是现金。比如你可以做些螃蟹酱、虾酱或者你们弄的鱼干之类的过来当赠品也是一样的。 再不然就搞组团优惠,比如介绍一桌人来吃饭可以打九折,介绍两桌可以打八折。 除此之外,你们也可以搞点吸引人的噱头。我知道你们也是能歌善舞的,可以试试让树伟和家仪在摊位前表演点歌舞吸引人。” 娄树伟连连摇头,什么都没干,脸已经红了,“这……这不行!” “那你想你哥输?” 娄树伟头摇的更快,摇完以后看看娄书杰再看看许问,咬牙点头。 “当然,我只是出个主意。提几条小建议。而且我不是做海鲜的也不懂行,我也不清楚你的利润到底多少只是瞎出主意,权当抛砖引玉,具体怎么样做你们回家再商量一下。我会去找朋友问几个做海鲜的食谱给你。” 娄家父子人再表示感谢。 许问坐这么久已经开始腰疼,又嘱咐了几句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还给夏初买了点零嘴,把她带回家给她洗完澡。 冬生也从外面玩回来了。 “你今晚不住姥姥家?”许问有些纳闷。 现在小只天天形影不离。有时候许问叫冬生回来睡他都不回来。 冬生嗯了一声,明显情绪不高,跟许问打了个招呼拿了衣服去洗澡。 许问挑了下眉,也不算意外。 一般情况下小只是形影不离,但也有不一般的情况,比如吵架。 正好半大不小的年纪,发生几句口角也正常。 许问先把夏初带回卧室哄睡,自己也休息一下。 大着肚子怎么都不方便,特别难受。 等哄睡夏初,她也缓过劲儿了,起身到冬生的卧室,敲了下门,“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一小会儿,冬生才瓮声瓮气的开口:“进来吧!” 许问推门进屋,冬生趴在床上,被子蒙着头,一耸一耸的。 “怎么还哭了?跟你小舅舅吵架了还是跟元宝吵架了?”放暑假的春生也上岛了,但是春生那么小,至于是春生吧? 冬生没说话,但是许问听见哽咽声了。 许问故意道,“看来你更想自己安静一会儿,那我走喽?” 冬生一下掀开被子,眼睛还泪汪汪的,说话抽抽噎噎:“他们都不跟我玩儿?” “他们?” “小舅舅,元宝哥哥,还有春生。” 许问:“……” 很想问一句“你做了什么同时得罪这么多人?” 但这么说话,估计得冬生得疯了,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是不是他们嫉妒你最可爱最帅气学习也最好?” 冬生哇哭了出来,“都不是!他们都没去过游乐场,就我自己去过,然后就都生我气了!” 许问:“……” 孩子的世界还真单纯! 喜怒哀乐这么纯粹的?! 许问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那下次你们一起去好不好?这样大家就都去过了。” 冬生呜呜地哭:“下次是什么时候?现在彩虹岛都不让外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去?” 这个问题许问是真回答不了。 封岛是因为军方管制,真论不到她一个小百姓说话。 而且似乎涉及保密,根本没通知什么时候解除封闭。 许问犹豫了下,“最起码要下个月吧?” 冬生哭得更伤心了,“那小舅舅和元宝哥他们岂不是到下个月才能理我?” 许问:“……” “那倒也不至于,明天我去找他们谈谈。” “我不要!”冬生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 轮到许问好奇:“为什么?” “你如果去找他们,他们会笑话我只会告状,一点都不男子汉,就更不喜欢我了!” 许问:“……” “那你想怎么办?” 冬生也不知道,他想了好一会儿,梗着脖子对许问道:“妈妈你就别管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战争,你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许问:“……” 许问还能说什么,安慰了他几句,就回屋睡觉了。 想着孩子之前有他们的规则,反正吵架也吵不了几天也许就和好了。 第354节 让许问没想到的是,这一回,几个孩子的战争一下持续了四天都还没好。 这就让许问特别纳闷了。 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时不时会发生点口角很正常。 有时候会因为特别小的事,比如你的碗里块肉我的碗里两块肉都能打起来。 只不过打完很快会和好。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这么久不和好。 出于好奇,许问就问了下许切,毕竟许切是舅舅更大一些,而且过完生日,许切就十岁了。 十岁,变声期,许切沙哑着嗓子道:“也没跟他吵。他老显摆去游乐园玩那点破事,我们都不愿意听了,他就不乐意了。” 许问:“……” 原来吵架不分年纪,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许问只好又去问了第方——朱美珍跟许秋石。 “就说着游乐场的事,不知道怎么拌起嘴了!小孩子口角几句很正常。你一个大人少掺和他们的事。”朱美珍言简意赅的说完,还不忘教育许问。 许问轻叹,“我倒是想管,我也得插的上手。” 话是这么说,但是被排挤的和排挤人的都不开心。 许问问了一圈算是明白了,基本上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谁也不肯先认输,所以现在四个人的感情陷入了僵局。 都拒不道歉,认为自己没有错。 过程中许问还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他们都想去游乐场。 不管是冬生还是许切他们。 冬生也不是真像许切说的那样显摆。最开始是他们是让冬生讲讲游乐园的事。 冬生呢就讲了,并且以为他们愿意听,想起来什么好玩的就讲一点儿。 许切他们一开始听得是津津有味,但是光听又看不见去不了,慢慢就烦了。 一句话说不对付,双方就开始干架。 许切没去过游乐场,是因为以前家里条件不好,这大了从魏庄搬出来,十之八九在岛上,偶尔出去也是到许闻家或者许望家。 暑假了还得去给许闻帮忙或者给许问帮忙看孩子。 元宝没去过游乐场是因为以前也穷,这两年到鹏城后,许望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哪顾得上带他们去游乐场?再说鹏城现在也没大型游乐场,得去省城玩。 春生还小,去了游乐场跟夏初差不多,属于想去还玩不明白的。 许问突然有了个新想法,在彩虹岛上建一个游乐场。 为此许问召集了小只,问他们的意见:“你们想不想在岛上就能去游乐场?” 这回小只意见特别统一,异口同声道:“想!” “行!那咱们想办法在岛上建一座自己的游乐场。” 许问不忽悠小孩,说要建游乐场,第一件事是去营部谈地的事。 岛上现在土地资源还很富裕,当初路远征画的规划图上也留一块地说是用来建公园。 游乐场可以在公园里面,这不冲突。 还是老规矩,许问负责建设以及找人运营,盈利后收入跟部队七分。 部队七许问。 商量好用地的事,许问开始研究八十年代的游乐场里都有什么游乐设施,该怎么搭建最合理。 首先,要有的就是摩天轮。 然后是一些诸如碰碰车、旋转小飞机、滑滑梯之类的危险系数很低的游乐设施。 许问坐过碰碰车,并不是像几十年后那种,碰碰车车身后有一根细细的杆子像天线一样,一直到顶上。 确定好游乐设施设备之后,下一步就是采买。 这个不会一步到位,许问电话联系罗泽民。 因为出入彩虹岛不方便,罗泽民留在了鹏城,岛上的生意都是许问在兼顾。 确切地说是郭建业在负责。 许问列了清单让许问帮忙采买。 “我给你买可以,我就想问,买回来我怎么给你运到岛上?” “你先帮我去问问看有没有现货?很多应该是买不到现货需要订制。你联系好厂家确定好交货日期,运送的事我想办法协调。” 罗泽民痛快地应了。 许问打电话的时候,小只都在一边。 等许问挂了电话,小只搂在一起又蹦又跳特别开心。 就这么和好了。 冬生表示,想在姥姥家吃饭姥姥家住,让许问自己回家。 夏初虽然喜欢许问,但是她越来越大,需要的是同龄玩伴,也留下来。 因为春生哥哥比她大一点儿,她想跟春生他们玩。 冬生他们其实不想带夏初这个小拖油瓶,但夏初是唯一的女生,他们也不好不照顾她。 许问不管他们怎么分配,自己乐得清闲,回家给自己做了道补丁,吃完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许问想了想,换了衣服到夜市上逛逛。 主要想去看看娄书杰的海鲜摊生意如何。 自打从魔镜那抄了一些海鲜食谱,高档的低档的以及适合做赠品的几种食谱。比如海鲜酱什么,麻辣蟹腿之类的给了娄书杰之后,她还没再去过夜市。 一来不太爱动,二来忙活着弄游乐场的事。 说起来一句话的事,一点点手续办下来,十天半月过去了。 也不知道娄书杰的生意怎么样。 许问远远就看见全魔乱舞。 不是,全民跳舞。 走近了发现是娄家仪带着她的几个同学穿着民族服饰跳他们的民族舞。 一群看客边吃边喊好。 许问诧异地发现娄书杰的摊子比之前大了一倍。 娄书杰掌勺,娄树生负责跑堂,娄祥生负责收拾吃完的桌子以及碗盘。 他的摊位上,每张小方桌都坐了人。 娄树伟给客人送菜,看见许问忙招呼她进来。 许问笑着摇头。 以前坐就坐了,现在坐不合适。 这桌子上都坐满了客人,也没她位置。 娄树伟追出来小声道:“我哥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不能让你没有座位,所以我们还藏着一张桌子和板凳。姐,你快过来!” 许问还是摇头,“下次吧!我吃过饭了,就是来看看你们。你们这生意看起来不错?!” 娄树伟连连点头,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我哥说多亏你给出的主意,现在我们生意特别好!最开始只有男同志来吃饭。现在,你看女同志也很多。她们不喝酒,我们就弄些果汁或者我们族特调的凉茶。免费不收钱。 哦,对,姐,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一杯。” 不等许问拒绝,就跑去给许问倒了一杯。 许问喝过广式凉茶,不太能接受那个味道,生怕娄家的凉茶也是这样苦口,皱起眉。 但娄树伟盛太热情,她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结果凉茶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下。 酸酸甜甜,有点像酸梅汤,但又不是酸梅汤有茶香味和果味,挺好喝。 见许问很喜欢喝,娄树伟松了一口气。 许问站了一会儿,见娄书杰这里的上座率很高。 不过大家都边吃边玩还有表演可看,换台率不是很高。 许问问娄树伟,“你们现在日流水多少?” 娄树伟一脸茫然:“什么叫日流水?” 许问换了个问法:“一天赚多少钱你知道吗?” 娄树伟想了下还是摇头:“不太清楚。原来是知道的,我们海鲜没什么本钱都是自己出海捕捞的,基本卖多少就是赚多少。现在我大哥做了很多你食谱上的菜,要买很多调料,还有做果茶的原材料,进啤酒和白酒。 还有我妹,她都要给她来跳舞的同学发工钱。 一开始我哥还记账,不过我们文化不高,这记着记着就乱了,分不清本钱多少赚多少了!” 许问:“……” 就想问自己一句,当初是怎么有勇气跟娄汉山打赌的? 幸好没把全部身价都压在娄书杰身上,要不然得赔的倾家荡产。 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等到一个月结束,再清算,到时候再揭晓谜底也更刺激。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鉴于娄书杰他们是乱帐,所以到最后一天,许问提议让他们清下库存。把做果汁的原材料什么能用光的用光。 螃蟹酱海鲜酱该送的都送完,送不出去的卖掉。 总而言之,能换成钱的都不要留着。 第355节 到了揭晓赌约的那天,许问带了厂里的会计,也让他们新月村出一个懂帐的人,大家一起在现场对账。 娄书杰的帐虽然记不明白,但是哪天花了多少钱,进了多少料,上了多少桌客人,包括客人的单桌消费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需要会计门把帐整理清楚,清算明白成本和盈利。 新月村全村村民把娄书杰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的人都好奇,娄书杰一个月到底赚了多少钱。 第194章 “二百八十七块二!”许问厂里的会计先给出答案。 这是娄书杰的净收入。 “二百八十七块四!”村里的会计跟厂里的会计有不同的答案。 娄书杰的帐特别乱, 这个清算时间有点长,许问等得有点累,提议:“就按三白八十七块算吧!” 娄家的会计不干:“不行!做会计记账对账一分钱都不能错!” 许问:“……” 许问只好等他把算盘拨的震天响。 许问自己尿不湿厂里的会计, 只比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动。 这代表她对自己的计算结果有信心。 果然,娄家的会计经过反复计算得出了跟许问会计一样的数字。 娄汉山脸上有点不好看, 瞪了自家会计一眼。 感觉第一个回合就落了下成。 当然, 第二个回合也输了。 因为娄家四口人在娄族一年的收入堪堪过二百块。 许问一直都很有信心。 倒是娄书杰一家齐齐松了口气。 尤其是娄家仪,藏不住心事, 开心地蹦了起来。 还朝许问挤眉弄眼,看得娄汉山嘴角直抽。 娄汉山身为一族之长,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就算他想反悔, 村里其他人见娄书杰一个月就赚小三百块也会动心想去做买卖的。 所以娄汉山跟骆香芹对视一眼, 他们都知道, 拦不住了。 良久娄汉山闭了闭眼, 宣布:“愿赌服输!” 骆香芹犹豫了下开口替娄汉山道歉:“许问同志, 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我……” 许问摆摆手打断他们的话,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之间本无私人恩怨,只是一些观点不同。以前可能迫于生存需要, 你们需要抱团过日子需要不分你我。但是,时代不同,大家需要自己的生活。 同时,一些懒惰的人不能再像寄生虫一样趴在勤劳的人民身上吸血。 就像咱们领导人号召的那样,允许改革开放和个体经济不代表就要放弃我们的社会主义, 而是先富带后富,大家一起共同致富。” 娄汉山苦笑:“也许你说的对!我们到底是老了!” 他说完率先离开。 明明还不到六十岁的人,背突然像弯了一截。 人啊!不服老不行。 是他不想带着大家赚钱吗? 不是。 他只是害怕。 他这短短几十年, 恰好见证了国家的变迁,吃过不少苦,胆子也小了,只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养老。 可惜他愿意,身后这些年轻人不愿意,他们年轻,向往外边的世界。 他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是许问给了他一个台阶。 就算他坚持不认输,以后在族里他也管不住那些年轻人了。 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们,各个正值青壮年,谁愿意一辈子过穷日子? 眼见娄书杰熬出头,一个个早就摩拳擦掌。 罢了!罢了!一代人干一代人的事。 骆香芹朝许问弯了弯腰,转身朝娄汉山追去。 本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人,一部分直接吵娄书杰围了过去,纷纷跟他取经。 一部分犹豫了下还是朝骆香芹跟娄汉山追去。 前者年轻人居多,后者多数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 许问笑笑,没办法时代就这样,故步自封早晚会被淘汰。 即使没有她出手干预,早晚也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转身跟会计说,辛苦了半天可以坐下来尝尝娄书杰的海鲜,她请客。 娄书杰听见忙表示,“我请客。” 许问肚子又大了一圈,站这么一会儿已经累了,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往外走。 走了几步停住。 路远征站在人群外正含笑望着她,见她看见自己忙迎上来扶住她的手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看你在忙,就等了一会儿。”路远征回头看了眼人群,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 许问借着夜市上昏黄的灯光打量了下路远征,他明显一身风尘仆仆,应当刚上岸就过来这里找她。 “吃饭了吗?要不要尝尝娄书杰做的海鲜?真得一绝哦!” 路远征摇头,“明天再吃也一样。” 他见许问抬手扶腰的频率越来越高,知道她累坏了。何况他也不太喜欢海鲜。 一离开夜市,路远征就弯腰抄抱起许问。 “你放我下来,我现在很重的。”她现在都是三位数的体重了。 “不重,我还能抱的动就不算重。” 许问很受用,咯咯的笑,笑完了指着不远处的电动车,“我开车来的。” 路远征挑了下眉,果断的换方向,并没有强当英雄。 “你怎么不坚持抱我回去?” “留着体力干点更重要的事。” 许问一下子就红了脸,不是她容易想歪的,主要路远征那语气,想不歪都挺难。 许问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都不去看看儿子女儿吗?” “找你的时候看过了。”路远征侧头瞥了你一眼,语气有些纳闷,“你说冬生的父母都是军人我也是。不管从遗传学还是其他方面看,他都应该在军事方面更有天赋,可,我怎么觉得他似乎更有经商的天赋?小小年纪做生意一套一套的!” 许问知道他想说什么,笑得不行,特别骄傲的一扬脖子,“当然是跟我学的!我才是后天教养他更多那个!” 路远征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也是。也就娄村长不懂里面的门道才让你给忽悠了。” “我怎么忽悠他们了?你别乱说,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赢的!” “是吗?我怎么听人说娄书杰的摊子上有很多人提前存上钱的?比如存五块赠一块?那你告诉我,这些提前收上来的钱在不在这一个月的收入里?” 许问:“……” 许问哼了一声,往路远征胳膊上拍了一下,娇嗔道:“一回来就拆我台!” 路远征说的对,她确实算作弊了。 没办法,岛上一共不到两千人,其中一大部分是官兵,换平时这些官兵也得贡献一般的kpi,可如今是特别情况,他们完全封闭管理,根本不出大院。 剩下这几百百姓,不是打工的就是老百姓。 他们若有钱天天出来吃饭又何必背井离乡出来打工? 不管是新日村的村民还是两个厂里的工人每花一分钱都是精打细算。 也就是嫂子们领着孩子来吃饭大方点儿。 可嫂子才多少人?也不是人人喜欢吃海鲜。 娄书杰他们的利润定的又不高,一个菜最少的只赚几分钱,最多的赚几毛。说什么也不能一月内纯落一年的收入。 许问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把上辈子最流行的充值送给整了出来。 当然,现在没电脑充不了值,只能叫预存款。 预存一元起,存钱就送一瓶虾酱。存两元赠两毛,存三元赠五毛,存五元赠一元,以此类推。 贪便宜是人之常情。 大家都知道娄书杰家就在新日村,也跑不了他。 所以多少冲了些。 要不然他说什么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没想到路远征才回来就发现了! 路远征挨了这一下,“委屈你了!” 许问没有管闲事的理由,也不是管闲事的性子,纯粹是为她口中85年危机开始铺路。 第356节 许问摇摇头,“别老说这些!生分。” “是事实。这岛上因为有你,我们这些军官省了不少事。我们都是大老粗,打仗也许是一把好手,可做生意真不在行。 咱们刚上岛那会儿都吃过被困孤岛的罪,心里会很压抑。因为你弄这个夜市,大家都很开心都有事情做,谁也不觉得苦闷了。” “你就是把我夸出花,我也还是生你的气。你悄悄回来都不告诉我!” “不能说。”路远征解释,“你不是看见新上岛一批人?我是因为他们回来的。这次的事保密等级有点过高,所以不能说。” 他说不能说许问就没再问,不管什么原因路远征回来了她就开心。 路远征跟许问回了家,但也没真做什么不可说的事。 一来许问明显面露疲色,二来他一路奔波也是累的不轻。 帮着许问洗完澡之后,两个人相拥着说了会儿话,静静睡去。 路远征回到岛上依旧是早出晚归,跟那些官兵一样,天不亮就跟船走,天黑了才回来。 回来时灰头土脸,只字不提到底干了什么工作。 说漏嘴这事在他们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梦话都别想听到一句。 幸好许问好奇心不大,再加上有自己的事做,也顾不上研究路远征。 许问忙着弄游乐场。 说是公园里建游乐场,问题是公园还是一片荒地。 这回吃苦耐劳的兵哥哥们可没空给她帮忙了。 仗着是部队的工程,许问干脆雇人清理。 但是岛上大部分人都不闲着,打工的打工,出夜市的出夜市,没几个闲人可供她驱策。 所以自打办好手续差不多一周了进度还约等于零。 许问都一筹莫展时,娄树伟带着新月村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现在新月村允许他们自己赚钱自己要,可大多人并不会去夜市上做生意。工厂虽说招人,一下也用不开他们这么多人。 新月村基本没多少老弱妇孺,青壮年劳力比较多。 他们一来,总算解决了用工荒。 对第一次能独立赚钱不用交工的新月村村民来说,每天都能拿到现钱的满足感让他们干劲十足。 除杂草,平整土地,夯实,分割成块。 先把许问要搭建游乐场的部分圈出来,铺好水泥地。 剩下的部分要当公园,所以等许问买的种子送上岛之后,再开始栽种花花草草。 等水泥地晾干的中间,彩虹岛突然就解封了。 说突然是对许问他们这些岛上的平民百姓来说,对路远征他们来说不突然。 那天晚上,路远征回来的早,缠着她做。 许问肚子越来越大,两个人动作上都特别小心这不敢那不敢的,其实不怎么尽兴。 但是拖的时间很久。好不容易完事后,路远征还不让她睡觉。 许问有点不开心,发了脾气。 只是□□后,声音绵软没什么威慑力。 路远征好脾气地轻声哄,就是不让她睡。 许问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越发恼,恼中还有点奇怪,路远征似乎有点反常。 半睡半醒中还在思考的许问,猛然间听见轰隆一声,身下的床都跟着震了下。 许问倏地睁开眼,坐起了身,侧身低头问路远征:“刚才,是不是地震了?” 路远征摇头,他也起身往外看了眼,眉眼带着几分笑意,随即回过身摇摇头,“不是地震!你快睡吧?不是困了吗?” 许问确实没感受到第二下,心道大约是打雷吧?! 有路远征在身边她也没觉得害怕,很快睡了过去。 而路远征在许问睡着后立刻起身穿衣出门。 第二天醒来,许问发现彩虹岛解封了。 吃过早饭,那些驻彩虹岛的其他单位官兵就开始组织着有纪律的撤出彩虹岛。 许问觉得跟昨晚那声巨响有关。 中午吃饭时,问路远征:“昨晚那声巨响跟他们有关?” “嗯。” “现在可以说为什么了吗?” 路远征放下筷子,眉眼里都是喜色:“我们在海里通过潜水艇向定向海域发射火箭成功了!” 许问“啊?”了一声,也一脸喜色:“真的吗?!所以昨晚那动静是发射火箭?” 路远征嗯了一声。 所以昨晚那一响意味着我国的火箭技术又更上一层楼了! 其实关于武器的事,是许问最想作弊的事。 国强才能民富民安。 可惜魔镜只是个搜索引擎,它搜不到这种全世界都在保密的顶级技术。 即使只能作为旁观者,许问也由衷的为自己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而感到高兴。 过了会儿许问又“欸?”了一声,纳闷道:“不对啊!这么大的事,作为彩虹岛目前最大的军官,你都不去现场看一眼?” “按理是应该去。”路远征往许问肚子上瞄了一眼,“怕你受惊!” 她怀双胞胎的关系,肚子大的吓人,万一受惊再吓到早产什么的是路远征不敢承担的后果。 “发射火箭虽然重要。我去了也同样是旁观者,真正执行的部门是其他单位。所以在跟不在都可以。” 能亲眼目睹载入史册的一刻,肯定是无限荣光。 许问知道路远征肯定是愿意去的,只是为了她放弃了。 夫妻这么久,已经没必要再张口闭口说谢谢。 良久,许问压下心中翻腾的暖意,只问了他一句:“你关了手机,日夜兼程回来就为这事?” “对。虽然这一次我们有九成九的把握会成功,但,毕竟还有意外的可能性。加上我们本来那边完成也快该返航了,领导怕我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妨碍实验,就勒令我们快马加鞭提前赶回来了。” 事关重大,不方便再透露行踪。 许问表示理解,难怪彩虹岛会封岛。 又过了一天,报纸上报出了这则消息,彩虹岛全岛欢呼雀跃! 人人都觉得过去那一个多月封锁封得特别值,也算是他们为这历史性的一刻做了一点贡献! 彩虹岛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大家又开始在工作闲暇之余坐着客船离岛。 许问也不再封紧厂房大门,但是她跟客船上打了招呼,岛上的女工不拿假条的一律不载,单独外出的需要通知她。 夜市留了下来,大家没事晚上还是会去夜市上逛,客流量也没有明显减少。 因为之前官兵们因为火箭发射的事都封闭式管理,几乎没时间外出来参加。 现在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所以晚上很多官兵也会来夜市上逛一逛,补足了老百姓们流失的部分。 水泥地干透以后,许问订制的游乐设施全部运送到了岛上,开始进行安装。 全岛的小朋友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到公园里去看游乐设施的安装进度。 当然出于安全,游乐场是封闭的,他们只能从缝隙里看一眼,或者远远的看着摩天轮一天天的搭建起来。 冬生许切元宝三小只做生意越来越认真了。 他们的作业都是在生意摊上做的。 一开始许问不同意,觉得锻炼是好事,但是不能因为贪图做生意就荒废了学业,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后来检查他们的作业发现没有明显下滑,做作业也没糊弄事,许问就不再干涉。 尤其是许切,他套圈那生意需要经常去捡满地的圈,所以还雇佣了小童工春生。 四个人简直了! 反正许秋石跟朱美珍看得直摇头。 路远征则朝许问竖起拇指。 这一切,都归功于许问。 许问摆手:“一开始他们只是图新鲜热闹,现在还在坚持真不是因为我。他们的目标是要实现游乐场自由。” “游乐场自由?”路远征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就是赚到足够的钱,可以在任何想去游乐场的时候都能去。” 路远征轻笑出声:“那还真‘出息’!” 不管怎么样,有奋斗的目标才有奋斗的动力,只要不耽误学业,许问还真不怎么干涉。” 既然公园都圈出来,游乐场的进度也快到了竣工,路远征干脆申请把公园也都规划建设起来。 偌大的公园里,除了游乐场,部分观赏性植物,还得修建小路,供游客休憩的凉亭凳子,再挖个人工小湖泊,养点鱼和其他动物。 许问还建议再弄一个健身的地方。 最终当然是游乐场先营业。 开业第一天,几乎全岛的小朋友都扎堆到了游乐场。 许问现在的肚子已经远比生夏初之前还要大上许多,走几步路就累得不行。 不过医生建议她多活动,所以许问干脆也跟着来凑热闹。 第357节 正好周末休息,路远征也不用工作,陪着她一起。 三小只身上揣着自己赚的巨款,每个项目都体验,还带了两个小拖油瓶。 许切带着夏初,元宝领着春生。 路远征陪着许问。 许问来归来,她一个孕妇,而且是离预产期很近的孕妇,已经不适合任何剧烈的运动,她能玩的也就是一个摩天轮。 路远征去排队买票,许问在旁边的木椅上坐着等他。 木椅有靠背,许问倚靠在椅子背上看着路远征,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平时要么在家里不用走路,要么两个人并肩走或者路远征抱着她走,她都没仔细看过路远征走路。 现在发现路远征走路好像有点不自然,在排队时,许问发现他会经常活动右侧的腿,时不时也会无意识弯腰在膝盖上揉一把。 许问皱眉。 打路远征这次回来,两个人也经常“坦诚相见”,虽然路远征身上确实又新添了几处新的疤痕,但都不严重,而且膝盖上没有伤。 过了会儿路远征买到票,向她走过来。 许问眯起眼,路远征走路姿势确实不自然。 只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许问盯着看肯定能看出来。 她目光过于专注,像路远征这种反应过于敏锐的人不可能没察觉,到了跟前不等许问开口,自己就坦白:“可能以前受伤的关系,每到变天膝盖总有点不舒服。” 许问抬头看了看,确实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 虽然不是晴天,但没有太阳,不那么热,是个游玩的好天气。 许问皱了下眉,“那不要玩了,咱们回家?” 许秋石跟朱美珍跟着三小只,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来都来了!”路远征抬了下下巴,示意摩天轮的方向,“去坐下摩天轮吧!反正其他的你也玩不了。” 许问:“……” 并没有被安慰到。 直男的安慰方式在哪个年代都不会让人愉悦。 不过她注意力还是成功被路远征转移了。 其实摩天轮没有什么娱乐性,只是一个慢慢升高再降低的过程。 对情侣来说,大约就是能在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共处,然后共同欣赏一段空中的风景。 彩虹岛一共就这么大,当他们的车厢抵达最高点时,整个彩虹岛就在脚下。 特别漂亮! 路远征啧了一声。 许问看他,眼神询问。 “就挺有成就感。几年时间,我们把一座荒岛修建成这模样。”路远征解释。 “确实。”许问也有同样的感受,随即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时候你被调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肯定会。”路远征想也不想就点头,“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才是你嘴里那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只能服从安排。” 许问脸贴在窗户上,轻叹一声:“如果真搬走,我应该会很舍不得。” 路远征默了会儿,“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多久,按照我的职务,迟早是挪地方的。” 许问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感慨一下。放心,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路远征伸手握住许问的手,“媳妇儿,谢谢你!” 谢谢你一路相伴! 谢谢你一直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且养育他们成人。 谢谢你为彩虹岛做的一切。 谢谢你爱我如初! 他只说了三个字,许问却知道他谢自己什么,只是笑笑,“我们是夫妻呀!” 军嫂哪有容易二字?! 许问爱路远征,愿意为他做这些,偶尔委屈,但从不后悔。 脚下这座越来越有人气的小岛,是他们共同努力建设守护的,即使将来要离开,这里也留着他们最珍贵的回忆。 “我爱你!” 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的那个点,路远征突然倾身,在许问耳边轻喃爱意,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彩虹岛上的游乐场很多设施都是目前国内最先进的,除了彩虹岛还渐渐吸引了其他岛屿或者礁的游客。 每逢周末人满为患。 同时82年也渐渐到了尾声。 往年许问都要北上,现如今她已经大学毕业不用再回去考试。 而且魏庄冬季寒冷,不适合坐月子,所以除了许望一家,其他许家人都决定留在鹏城过年。 因为在鹏城他们也有了新家。 兄妹三人把房子买在了同一个小区不同的楼。 许问买了两套房,其中一套给许秋石和朱美珍住。 他们年纪大了,种地只能当个爱好,不能一直种。 小区是五一那会儿交的房,现在四套房子都已经装修完,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许闻他们搬进了新家,许望一家回了老家,毕竟谢德春是男方,父母还在老家。 这次回去就是跟公婆商量明年一起过来的事。 许望夫妻连同许秋石一起,还得把已经出来一年的工人都送回去。 许问早早进了医院,准备待产。 大约怀双胞胎的关系,许问肚子大的吓人,路远征跟朱美珍都不放心,劝她到医院待产。 鹏城新建了一家特别大的医院,医疗设施也是目前最先进的。 不过,妇产科来生孩子的还是少数人。 对绝大部分百姓来说,到医院生孩子是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并且他们觉得这是一笔非必要支出。 所以许问依旧有单间可以住,陪床的人也能休息。 路远征请了假一直陪着许问。 某天许问去厕所回来,小脸委屈的不行,眼泪都含在眼眶里,直打转。 “怎么了?肚子疼吗?”路远征忙迎上去。 许问摇摇头,红了脸,有几分难以启齿。 朱美珍也有点急,围上来:“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呀?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别!”许问拦住朱美珍,“妈,我就是……就是尿裤子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许问声如蚊呐,一脸难为情。 路远征:“……”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什么?” 许问眼泪刷就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都没感觉,裤子就湿了。” “坏了!你这是羊水破了!赶紧上床躺着,我去叫医生。”朱美珍说完就往外跑。 路远征连忙把许问抱到床上,让她平躺,顺便拿了干净的裤子给她换。 她肚子太大,已经行动不便,是路远征帮她换的。 许问还催促:“你快点儿,一会儿医生来了该多尴尬!” “这会儿着急了?刚才谁哭鼻子?都当过妈的人不该有经验吗?”路远征手下动作不停,还打趣她。 “哼!也不知道谁刚才吓白了脸。”许问反驳,顿了下,辩解,“我上一次只见了红,羊水没破!” 她上次和这次不一样,上一次一直到上产床羊水都没破,后来是医生弄破的羊水。 那会儿已经疼到浑身发抖了哪里还会注意羊水破什么感觉? 谁知道这次不按常理出牌,先破了羊水。 医生来的很快,不过路远征动作更快,已经给许问更换完衣服。 虽然这在医生眼里只是小事一件,但是在许问眼里这事关自己的尊严。 医生检查了下,直接让许问进产房。 路远征想跟去送,被医生拦下,签手术同意书。 许问这是双胞胎,接生起来会比较困难,容易发生意外。 “大夫,麻烦尽量保护好她们母子!”路远征言辞恳切,把签完的通知书递给大夫。 他生平还是头一次签这种文件,特别抗拒。 尽管路远征惯经生死,可以前在部队医院不用人签字,上次许问生孩子他回来的晚也没用签字。 这是第一次,他听着医生说生孩子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以及手术中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心头涌起了一种名曰害怕的情绪。 等医生离开,路远征垂眼看了下自己发抖的手指,咬了下牙,随即轻笑一声。 四十度的天气里,这双手握枪没抖过没出过汗,偏这12月份的季节里,只是签了份同意书,双手发抖且掌心冒汗。 路远征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了下眼,才支起身子到产房门口。 朱美珍在门口来回转,嘴里念念叨叨。 第358节 “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们问问母子平安!” “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我们问问顺利生下孩子!” “如来佛祖……” 路远征听着朱美珍拜遍了她所知道的各路神仙,突然有些羡慕。 最起码紧张的朱美珍还有各路神仙可以寄托她的不安,他身为一名战士,不信鬼神,拜不了。 路远征背靠着墙,目光直直盯着产房的门,心道:许问,我不信鬼神,但是我信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他不敢想手术通知单上那些所谓有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发生在许问身上。 哪一样,她都没办法接受。 然而许问这一次生产并不顺利。 路远征在外面听着许问的叫声越来越弱,眉头皱起,也开始在产房门口转圈。 他跟朱美珍两个人往不同的方向转,像极了太极的图案。 朱美珍拜神仙大约太过临时没抱成佛脚,医护人员通知他们,许问需要顺转剖,马上得送进手术室。 老百姓都特别抗拒手术,朱美珍拉着医护人员的手,“不能再试试了吗?动手术会不会特别危险?求求你们再试试别让我女儿动手术!” 朱美珍倒不是因为什么顺产对孩子好之类的,主要她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也没人动过手术呀? 生孩子怎么需要动手术呢?开膛破肚那人能好? “阿姨,您别激动!如果不手术怕大人跟孩子都要保不住。而且,阿姨,您每拖着我们浪费一秒钟,产妇就越多一分危险。” 朱美珍吓得立时松开手。 “妈,问问会没事的。”路远征轻拍了下朱美珍的肩膀安慰,然后越过朱美珍跟着许问的床车走。 许问还有意识,只是体力过于透支了。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下,“我等你和孩子平安归来。” 满心的担忧和不安,慌乱和紧张,只能化成这一句话。 许问察觉到路远征的手在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路远征跟到手术门口,被医护人员拦了下来。 眼看着门上的手术灯亮起,路远征一时间脑子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 知道生孩子很危险,但是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最爱的女人在鬼门关历险,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宁愿躺在里面的是他。 事实上以前路远征也没少进手术室,只是多数时候都没有知觉,少数时候是局麻。 手术室往往很大很空旷,只剩头上那盏灯。 路远征想自己都尚且对那种地方会排斥,许问应该会害怕吧?! 他心本就乱成一团,朱美珍比她更慌,一脸慌乱的哭着求神拜佛。 路远征也没法冷静地去安慰朱美珍,听着她絮絮叨叨,他其实更焦躁。 “妈,许问这换了手术室,不知道襁褓给没给送过来,要不,你再帮忙去看看准备一套襁褓?” “哦!对对对!”朱美珍立刻点头,“不光包孩子,许问动手术出来也得铺也得盖,我这就去收拾。” 朱美珍说完就走了。 路远征盯着手术室那盏通红的灯,面无表情。 原来担心一个人,却什么都做不了是这样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膝盖,稍微活动了下,眼神重新瞄向墙上的时钟。 朱美珍离开后,手术室门口变得很安静,路远征心却依旧静不下来,甚至比朱美珍在时更慌。 刚才还因为朱美珍碎碎念,能分一部分心神,如今全部的心思都在里面躺着的女人身上。 路远征烦躁的扒拉了下头发,从口袋中取出烟盒弹了一支烟出来,叼在嘴上,又掏出火柴。 点燃的火柴恰好照亮了墙壁上的警示牌。 禁止吸烟。 路远征顿了下,灭了手中的火柴,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烟依旧含在嘴角。 他的眼没有过滤嘴,这样咬很快尝到了烟丝的味道。 不怎么好吃,有些苦涩。 路远征皱了下眉,取出嘴角的眼,扔进垃圾桶。 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路远征回头,朱美珍抱着一堆的被褥跑过来。 “问问出来了吗?” 第195章 路远征摇摇头, 刚想上前去接朱美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声音并不大,跟猫叫似的, 还隔了一层门,特别朦胧。 路远征耳力好才能听见,他顿时顾不上朱美珍奔向手术室门口。 朱美珍见状就知道里面有动静了, 忙把被褥放在最近的椅子上, 也冲向手术室门口。 路远征跟朱美珍一左一右,都把耳朵贴在手术室的门上。 仔细听了一会儿, 朱美珍皱眉问路远征:“不是说双胞胎吗?我怎么只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还是我听错了?你听见几个孩子的哭声?” 路远征没说话,脸色异常难看。 难看到跟他出生入死的战友大约会十分吃惊。 即使生死存亡,也没见过这样情绪上脸的路远征。 路远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拳头不自然地握紧。 他也只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数次想推开眼前这扇门, 去看看里面的人。 于路远征而言, 这道门他十秒就能破开。 可是他不敢。 好在朱美珍也不是真在意路远征回答不回答, 自己问完又自己答:“应该是一个!一个就对了!双胞胎也得有一个先抱出来一个后抱出来!对, 得有先后。” 路远征心里绷紧的弦也因为朱美珍这句话, 稍微松了一点点儿。 “再等等!”他开口。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略微带了哭音。 朱美珍诧异地看向他。 路远征还是一脸坚毅, 脸上不像哭的样子。 朱美珍狐疑地看了路远征一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可惜路远征明显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两个人贴在门上,活像两只壁虎。 朱美珍听了好一会儿,身体吃不消,揉着腰站起来往墙上看了一眼, “怎么才过了十分钟,都感觉像过了一辈子!” 路远征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是他知道里面的许问会更难。 他其实也想像朱美珍一样活动一下身体, 只是他动不了。 明明大脑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却动不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朱美珍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又开始在手术室门口转圈。 就在这时,走廊上又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朱美珍扭头一看,是得到消息的许望夫妻和许闻夫妻都赶了过来。 “问问怎么样了?” “生孩子不是应该在产房吗?怎么来手术室了?” 许望跟许闻同时开口。 朱美珍刚想解释,路远征沉声开口:“别说话!” 路远征的声音是许家人从没听过的语气,冷冽中带着不怒而威的命令感。 一时间大家都下意识听从了路远征的指令。 路远征贴着手术室的门板又听了一会儿,缓缓勾起了唇。 “第二个孩子,哭了!” 虽然声音很小比第一个孩子还要小,可他听见了。 孩子平安,是不是就代表许问也平安? 许望看着路远征有点不太正常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问朱美珍,“妈,问问怎么了?” 朱美珍回头看了路远征一眼,小声道:“问问生了半天没生出来,医生说情况不好得动手术!刚才我们只听见第一个孩子哭,一直没听见第二个孩子哭。” 她指了下路远征,“小征应该是听见第二个孩子的哭声了!最起码孩子是没问题了,就是不知道问问怎么样!” 许望握着朱美珍的手轻拍:“妈,别担心!问问没事的!她上次掉进河里没淹死,算卦的不是说她必有后福?” 都知道算卦的人说话九分是假。 第359节 可这时候,他们都愿意相信那是真的。 许望他们也都不敢再说什么,都站在路远征身后,巴巴地看着手术室。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手术室的灯才突然熄灭。 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路远征直接屏住了呼吸。 人生二十余年,第一次这么害怕这么紧张。 他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眼睁睁看着朱美珍许望她们挤到前方,自己却一动不能动。 许闻在他身边停了下,轻拍了下路远征的肩膀,“问问一定没事的!” 路远征“嗯”了一声,似乎被许闻鼓舞了,血液重新开始循环,他大步抢上前。 先出来的是护士,手里只抱了一个孩子。 朱美珍急了,“不是两个孩子吗?” “阿姨您别急!这是您大孙子。另外一个比较瘦弱暂时需要住院,一会儿我会通知家属过去看孩子。具体的医生一会儿会出来给你们交代。” 护士把孩子放进朱美珍怀里,转身就要重新关门。 路远征一脚卡在门缝里,不让她关门:“我妻子呢?” “病人体力不支暂时昏迷过去,加上还有麻药的效用,一会儿病人苏醒后,会推出来,您先别急!” 路远征长长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朱美珍把怀里的婴儿递给路远征,“看看孩子吧?” 路远征低头看了眼,比夏初那会儿还要小一圈,这么小的孩子看不出男女。 他心里是开心的,但是嘴角实在扬不起来,许问还在病房里。 路远征只看了眼,对朱美珍道:“妈,你们先带孩子回病房吧!我在这里等问问。” 许闻举手自动请缨:“我也不会照顾婴儿我也这里等问问。” “你们两个大男人,等着也不会照顾。”朱美珍把孩子递给许望,“你们先把孩子抱回去,我也在这里等。” 许望看看路远征再看看朱美珍。 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女儿,肯定都舍不得走,点点头,招呼桑小青他们:“走吧!咱们先回去。不还有个孩子说得住院?咱们总得有人去给孩子跑手续吧?” 许闻跟谢德春连忙跟着走了,跑腿这事还得他们爷们儿来。 又等了许久,最起码在路远征眼里等了很久,手术室的门口才再次被打开,医生打头。 路远征跟朱美珍齐齐看向医生。 “你们放心,产妇手术暂时很成功,一会儿回病房后,家属一定要注意看护,有出血不止的情况要立即喊医生。 第一个宝宝很健康,第二个宝宝发育时占了点劣势,极其瘦弱,出生时由于身体原因和宫腔内窒息暂停了呼吸。” 朱美珍脸色一白,整个人差点向后栽倒。 路远征一手扶着她,医生也伸手拉了朱美珍一把,“您先别急,我还没说完。经过抢救孩子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平稳,但是需要再观察一下。” 朱美珍这才脸上有了血色。 身后的护士把许问推了出来。 路远征看见许问的刹那,心里一酸,手浮在床沿上,和护士一起推着床往病房走。 许问头发全部被汗水沁透,此刻凌乱的散在她脸庞,越发显得她脸色苍白,唇也没有血色。 感觉到脸上落了一滴温热的液体,许问睁开眼,路远征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尤其是路远征这样的男儿,流血比流泪容易。 许问抬起脱力发抖的手臂试图去摸路远征的脸,“我没事!孩子也没事。”别哭! 可惜只这么一句话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超出了她身体的负荷。 路远征忙握着她的手,“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朱美珍已经从木椅上抱回来毛毯床单,从头到脚把许问包裹得严严实实,“你现在已经在月子里了,不能见风的。” 路远征一听,忙松开许问的手,给她塞进毯子下面。 医生说术后两个小时是最容易大出血的,术后两天内也是容易大出血的危险期,嘱咐家长一定要仔细护理。 “你们都来了,孩子们呢?”朱美珍这才顾上问夏初春生他们。 “娘,你别担心,孩子们都在二叔那儿。”桑小青道,“二叔说他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帮着带孩子,让咱们放心照顾问问母子。” 朱美珍皱眉,“你二叔一个大男人能带好孩子吗?” 像许切他们大了还好,春生和夏初都比较小。 尤其夏初还是个女孩子。 许闻道:“娘,我跟你说你这就小瞧我二叔了吧?我二叔是照顾不了小夏初,可那不有我新二婶呢吗?!” 朱美珍一想也是,放下心来,看看脸色白如纸的许问,又开始心疼,“问问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打个针都喊疼。这倒好,生个孩子还挨上刀了!你说咱们女人谁没生过孩子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看见谁生个孩子还得挨刀的! 你们说是不是这医院为了多赚钱故意折腾咱们问问呢?” 许望坐在朱美珍身边,给她擦了下眼泪,“娘,我知道你心疼问问,但是咱也不能胡说。这是医院又不是土匪窝!再说了给问问动手术人家医院也担着风险呢! 咱们以前生孩子哪有进医院的?所以你才没听说。咱们以前有生孩子难产的基本母子都去了,好一点的不是去子留母就是留母去子。咱们问问幸亏这是来医院了,娘仨都平平安安。 上一次问问生孩子不也平平安安?这一次纯属意外。毕竟问问怀得是双胞胎,这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别多想了。” 桑小青也走过来,“娘,你看你也在这大半天了,咱们出去吃个饭,回家收拾下换洗衣物再过来。” 朱美珍顿时有点不乐意,“这是时候哪还有心情吃饭?” 心想这媳妇儿跟闺女怎么也不是一条心。 桑心情一眼就知道朱美珍想歪了,摇摇头,指了下路远征,弯腰对朱美珍小声道:“娘,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给人家小两口留点说话的时间,咱们都在这里吵吵,你看路远征那脸色?” 许望也敲边鼓:“就是,走走,你们回家收拾东西,我去监护室看看我小外甥。 朱美珍看了眼酣睡的大宝,犹豫了下还是跟着桑小青他们走了。 许问排气前不能吃东西,现在也不能喝水。 路远征见许问嘴唇干裂,找护士要了两根棉签,沾了水一遍遍的给她润唇。 许问摇摇头,“够了。” 被路远征来回擦拭,许问唇上有了血色,整个人看着有生气了点。 路远征弯腰抱了抱她,“还好你出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还怎么活下去。 “我们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路远征说得斩钉截铁。 许问扯了下嘴角,语气依旧虚弱:“你傻不傻?现在已经实行计划生育了,你想生也不让你生。” 计划生育在9月份开始实施的。 “能生也不生!”路远征抿紧唇。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怪自己。 “可我很开心!”许问轻声道,“这两个孩子,一个姓路一个姓魏好不好?” 路远征摇头:“他们应该有一个姓许。” 许问拿命换来的孩子,应该冠她的姓。 许问被逗笑,“我对孩子姓什么没执念。再说许家有春生呢!你养父无后,你们魏家也……” 许问没说完。 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不会执着于孩子跟谁姓,但路远征情况比较特殊。 亲爹后爹都不曾亏欠于他,最起码能力范围内没有亏欠于他。 理应有人供奉他们的香火。 反正家庭条件也尚可,不至于出现养不起的情况。 见许问这么难受,还试图安慰自己,路远征更难受了,眼睛又开始酸涩。 他眨眨眼,换了话题:“你疼不疼?” 他动过手术,知道麻药失效后有多痛苦,何况许问这是货真价实的开膛破肚。 现在的医疗水平跟她记忆中的二十一世纪差太多了。 怕是要多受不少罪。 “暂时还没感觉。”许问摇头,才这么会儿,麻药还没过劲儿,想起来什么许问一脸高兴,“不过,医生答应了我的请求。” “嗯?” “本来现在剖腹产刀口都是竖着的,以后都不能穿露腰的衣服,否则会看见一条丑丑的蜈蚣。我跟医生商量了下,让她们横切的,而且在小腹下面,平时根本看不见。” 虽然依着现在的医疗水平,估计也会是一条丑丑的武功,总比在肚子上好。 “什么时候了还要美?”路远征一时间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也得要美的!” 其实不是为了美,如果刀疤竖在肚子上,路远征势必会经常看见,许问倒是不怕他会嫌弃她,但是怕他总会心疼歉疚。 感情里掺杂多了其他的东西就不纯粹了。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 两个宝宝的体重加起来也才八斤,并且不均衡。 大宝四斤六两基本算是正常宝宝的体重,小宝宝却只有斤两。 一个子宫里孕育两个生命,难免会发生争抢。 第360节 两个宝宝的小名分别是佐佐、佑佑。 许家人特别开心的围在许问床边祝贺她们母子平安。 路远征把小佐佐抱在许问身边放下,许问侧头看了一眼。 她现在可能比当初郭建业瘫痪那会儿更严重一些。 郭建业是腰以下,只是没感觉。 许问现在是麻药慢慢过劲儿中,腿还没知觉,但是肚子上的刀口开始感觉到疼痛。 现在还没有止痛泵,许问只能硬捱。 刀口处像被人用刀割一样丝丝拉拉的疼。 并且随着麻药失效越来越疼。 看着身边的小家伙,许问觉得疼痛似乎缓解了那么一点点。 跟小夏初那会儿一样,不,比夏初那会儿还丑。 好歹小夏初是独自一人占了一整栋“新房子”,比他们兄弟俩都要胖一点儿。 佐佐更像一个小老头,佑佑……她还没看见。 其实也看过一眼,在手术室的时候,当时佑佑整个小脸都是青的,整个人好小一团。 那么小却被医生倒提着,拍了好几下。 随后又是抢救又是各种措施,才发出了奶猫一样的哭声。 “这个孩子像小征!”朱美珍点评。 许问:“……” 她再次扭头看这个皱皱巴巴浑身绒毛的小丑婴,再看看路远征。 路远征如果不是被脸侧那道疤毁了容,单看另外一侧的话,也是一副标准的帅哥长相。 剑眉星目,英武中还透着点贵气。 许问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像。 或许等长开就像了吧? 像小夏初当初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小老太太一个,一出月子就白白胖胖的像年画里的送喜娃娃。 如今粉雕玉琢,漂亮的小萌妹一个。 长相像许问多一些。 路远征含笑应是。 不知道是不是被许问在手术室吓得,许问总觉得路远征对佐佐佑佑差了点热情。 最起码没有当初对夏初那么热情。 从许问离开手术室到现在,路远征都还没有去看过佑佑。 许问也催过他。 路远征答:“已经很多人看过他了!医生也说他好好的没事。但是你不能离人!医生说你还没度过危险期。” 万一大出血怎么办? 后来许问见许闻跟谢德春都跑去看佑佑便也不再催他。 “你这是个有福的!”桑小青有点羡慕,“有儿有女!” 她跟许闻只有一个春生。 许问去年劝他们趁早要一个,但是许闻跟桑小青都觉得正好要开分店,等省城的分店上了正轨再要孩子也不迟。 结果,分店稳定了,国家也出台了计划生育。 朱美珍道:“想要就再要一个。” “啊?”桑小青摇头,“无论农村户口还是城里户口都只让要一个。” 许望也道:“对啊!看见夏初那么可爱我跟德春也想要来着,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伤了,迟迟没能要上,现在也要不了了。” “想要哪有要不了?超生就是罚钱,你俩现在这条件也罚得起。” 许望跟桑小青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确实,以他们现在的条件,这点罚款还是交的起。 路远征突然站了起来。 大家齐齐看向他。 路远征垂眼看了下许问,“我去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的路远征离开病房后却直奔医生办公室。 他做手术的次数相对普通人来说有些过多,全麻半麻都做过。 按照他的经验,许问的麻药药效应该早就过了。 可许问的腰以下还是没知觉。 许问的肚子已经恢复疼痛感。 路远征注意到许问一直在冒冷汗,掌心也是一片黏腻,只是怕大家担心,一直强忍着没出声。 路远征到办公室跟医生说了许问现在的情况。 医生抬腕看了眼时间,“再等等看看。她身体底子没你好,可能麻药作用的时间更长些。再说她肚子都已经还是恢复痛觉了,腿上也应该快了。” “麻醉不是统一剂量!难道不是根据每个人体质来配药的?”路远征皱眉反驳,“这还有什么身体底子好不好的?” “同志,你别激动,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以当前的时间来看麻药还在时效范围。我现在联系麻醉科的人一起过去看看。” 路远征这才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过了会儿,主治大夫和麻醉师一起到了病房。 麻醉师在许问腰腹包括腿上都按了几下,每按一次问一句:“能感觉到吗?” 有时候许问答能,有时候答不能。 麻醉师皱了下眉跟医生耳语了几句,转头吩咐路远征:“再观察一阵子。要是还没知觉你找我。今晚我值班,办公室在……” 朱美珍半懂不懂,听得一头雾水。 路远征则问:“大夫,我爱人这是怎么回事?”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问题。部分反应有点跟不上。你们家属多给她按摩一下脚心和腿的位置,像这样……” 大夫教了几个穴位和手法,“这样能有效加速血液循环。” 等医生走了,朱美珍问路远征:“医生这什么意思?” 路远征看了眼许问,避重就轻道:“大夫就说问问麻药还没过劲儿,让我们多给问问按摩一下。” 许问没注意路远征的眼神,她疼! 从破羊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她其实早就很累很困,可是伤口疼得她睡不着。 睡不着还不能动。 一动扯到刀口,更疼。 但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其实特别难受。 路远征是第一个发现许问状态不对的,手贴上许问的额头发现她发烧了。 朱美珍连忙跑去叫医生。 “路远征。” “在。” “我好难受!我好疼。”许问意识有点模糊,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对不起!”路远征自责到无以复加,此刻却什么都做不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下,说这是正常现象,一般过了第一天就好了。 路远征其实也知道,像许问这样的手术,容易导致发烧和伤口发炎。 朱美珍把桑小青和许望他们赶回去休息。 许望担心不肯走。 “问问这样子,一两天出不了院,你们都熬在这里,明天谁还有精神来照顾问问?听我的,今晚我跟小征在这里陪着问问和孩子,明天你们再来换班。” 许望一想也是这么理就去招呼许闻跟谢德春离开。 因为佑佑那是加护病房,虽然不是icu,但是家属是碰不到孩子的,只能隔着玻璃看。 病房里不只佑佑一个孩子,会有护士一直在那守着。 家属看也没用。 许问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 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肚子上是火辣辣的疼,一直持续和连绵不断的痛,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锯反复在肚子上剌。 腰以下却始终没有知觉。 除了头根本没法动,一动更痛,可不动长期一个姿势更难受。 再加上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忽冷忽热。 明明意识模糊,偏又睡不着。 每一秒都是煎熬。 唯一的慰藉就是路远征一直在她身边,一直轻声安慰哄她。 也一直在给她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脸手胳膊等。 她知道路远征也一直在给她按摩腿,虽然她依旧没有知觉。 第361节 迷迷糊糊中,许问想,时间过得真慢!她腿上的麻药都还没过劲儿呢! 许家人齐齐站在病房外,脸色都不好。 里面是医生查房,需要掀开被单。 许问现在是不能穿衣服的,所以大家都只好等在门外。 脸色不好是因为,许问的腿现在都还没知觉。 再外行大家也都察觉不对了。 事实上,后半夜路远征已经发现不对,找来麻醉师看过。 麻醉师反复检查后,给出了一种可能性:“脊椎内的神经可能伤到了。” 路远征当场脸就白了,问麻醉师:“如果是神经伤到了会怎么样?还会好吗?” “现在时间还短,也还没检查,我不能给出结论。”麻醉师看了眼时间,“等明天安排个检查吧?” “不能现在就检查?” “现在是可以安排加急检查,但是大部分大夫都已经下班了。您爱人这种情况实属少见,只一个值班大夫恐怕不能做出精准的诊治得需要多科会诊。” 检查会诊,又是一整天过去。 手术本身肯定是跟下肢没关系,影响下肢的只有麻药。 确切地说是麻醉意外伤到了神经才会造成下肢瘫痪。 瘫痪两个字一出来,许家人就急了。 许闻揪起麻醉师的衣领,朝他怒吼:“意外?你轻飘飘两个字让我妹妹下半生怎么过?她才二十多岁!” 朱美珍哭着也扑上去,朝麻醉师又拍又打,“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她这么年轻怎么能瘫痪呢?” 其他医护上来拉许闻跟朱美珍,许望跟桑小青上去护着朱美珍跟许闻。 办公室里顿时乱成一片。 “够了!” 路远征出声制止的同时,出手分开了众人。 他伸手了得,办现场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很快被路远征一分为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闻。 他回头指着发声的路远征:“够了?路远征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媳妇儿让这个狗屁麻醉师给弄瘫痪了你不但不给她主持公道报仇你还拦我们?” 路远征一双眼睛通红,双手成拳,“如果打人有用,我可以现在就弄死他!问问的腿就会恢复知觉吗?他是个大夫,救人才是天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想。 另外,我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研究怎么治好问问的腿。” 许闻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恼怒:“平时口口声声说爱许问!这时候还能这么冷静的中立!怎么?是怕你乌纱帽不保是吗?” 桑小青扯了许闻一下,“你别说了!路远征说的对,救问问是第一要紧的事!” 许闻这才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 路远征充耳不闻,问大夫:“我爱人的腿还有办法治疗吗?” 几个大夫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年长的开口:“不好说!” 听得许闻又要暴走,桑小青跟许望齐齐拉住他。 许家每个人心里都是恼怒万分恨不得当场撕了麻醉师。 可像路远征说的,撕了他有什么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务之急是救问问。 大夫知道此刻家属们情绪都不好,也不废话,“不是我们不负责任或者推脱责任。神经损伤这事,可大可小。也许通过治疗和复建能重新走路。但也许……” 剩下的话他没说。 却每个人都听懂了。 路远征喉结滚了几滚,良久沉声说了一句:“你们先商量着,我去打个电话!” 他关上门还听见许闻的怒吼:“你们看看他!这就是许问选的男人!要打人他拦着说听方案,医生给方案他倒是出去打电话了!” 路远征咬了下舌尖,直到浓重的铁锈味布满口腔,他才继续往前,找了个角落打电话给李道明。 许问自打知道自己瘫痪后一直闭着眼,不言语。 许家人都围在病床前,轮着上前安慰许问。 许问充耳不闻。 其实她是没听见。 她闭着眼是在跟魔镜沟通。 像许问这种情况确实不常见,不常见但也不是个例。 有些产妇和许问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好端端人仅仅因为剖腹产就下肢瘫痪。 有些几天之后自己就恢复正常,这种应该是损上比较轻微。 略严重的经过一系列的治疗和康复训练,通过慢慢锻炼也能渐渐恢复。 终生瘫痪的才是极少数。 许问不知道自己的损伤属于轻中重哪种,这是比较麻烦的。 她还让魔镜整理了一部分有效的康复训练方法。 “你看看你自己选的男人!这还没大难临头,你就暂时腿动不了他说打电话就跑没影了!你这要真治不好,他不得真得弃你而去?”许闻还在生路远征的气。 往常惯于护着女婿的朱美珍这次也没说话。 她也多少对路远征有些意见。 虽然不至于觉得路远征对许问假情假意,但是以前觉得路远征人高马大,职业又好。想着能保护许问。 这回出了意外,许闻一个当哥的都挥着拳头要去揍人,路远征不但不帮许闻还拉架。 像许闻说得,冷静的有点没人情味。 许问被吵得无法凝神思考,只得出声:“哥,你误会他了!” “我误会他?”许闻拔高了声音,“你到现在还护着他?” 路远征打完电话回来,正好听见许问开口,在门口驻足。 不是想偷听,是怕进去许问为难。 许问轻叹一声,“哥,你先别激动!我没护着他。如果激动有用,我现在一定连哭带嚎,爬着去挠那个麻醉师。” 许闻:“……” 许家人这才发现,许问的情绪也不对。 换一般的姑娘,年纪轻轻发现自己瘫痪且很可能一辈子瘫痪,早就哭闹着要死要活了,许问没有。 许家人倒是想暂时瞒着她,可许问这么精,已经过一天腿还没知觉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没发现异常? 何况病房里的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检查做了一项又一项。 而且,许问这种冷静似乎跟路远征如出一辙。 许望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许闻也发现了,但还是不爽,“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大家都知道理智上来说,许问也好路远征也罢!谁说的都没错。 可情感上确实显得有点冷漠。 人人都知道,即使身患残疾也应该笑对生活。 可事实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面对残疾时还能谈笑如常? 当初郭建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心知可够坚强吧?面对要终生躺在床上这件事,他一样不愿意接受,宁愿拼着一死也要当3d打印骨骼的实验小白鼠。 可惜许问没郭建业那么好运气,许问这个,3d打印也救不了。 “冷静不是因为他不在乎我,而是因为他强迫自己在为我抢时间。” “抢时间?” 许问“嗯!”了一声,“医生还没判我‘死刑’不是吗?神经这东西有时候也特别玄学,说不好轻了重了,但是术后四十八小时一定是最佳医治时间。所以比起难过和找医院论对错,路远征只是想更快治好我!” 朱美珍忙道:“你的意思是,治得越早就好的越快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许问眼也不眨的撒谎。 她又不是学医的。 许闻没说话,目光狐疑地来回扫视她。 “二哥!不要怀疑路远征对我的好!如果能以腿换腿,路远征现在一定二话不说就躺在手术室等着医生把他的腿神经换给我。他来当那个一辈子瘫痪的。哪怕以命换腿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换我健康。 可是,不能。 他不打麻醉师不是因为不想打,只是他知道打了没用,再说也不一定是麻醉师操作失误。另外,路远征是军人,你让他的拳脚挥向普通百姓像话吗? 他没留在办公室听医生讨论方案,估计是他想去联系更专业的大夫来医治我。” 朱美珍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事是这样没错!可人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总这么理智没有冲动的时候?” 第196章 “因为路远征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最多就是打一架,像你们说的刚才我哥在办公室要打麻醉师那样。 可如果路远征跟我哥一样喜怒哀乐由着性子来,他身后的官兵谁敢把性命托付给他? 第362节 我哥冲动最多打伤人, 路远征冲动会很多人丧命。”许问轻声道。 真不是她刻意为路远征辩解。 两国对战,本就彼此都是为自己的国家拼命,过程中特别容易情绪波动。 比如身边的战友被伤或者被杀, 比如战况对己方不利, 比如敌方做些让人难以理智的行为来羞辱或者刻意激怒己方等等。 但凡,主官有一点上头落入陷阱, 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有时候为了大局,很多时候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宁愿不男人也不能罔顾性命。 现在也一样。 路远征心里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 佐佐佑佑是他们俩的孩子。 前几天路远征还天天一脸喜悦的贴在她肚皮上跟佐佐佑佑打招呼。 也会时不时幻想一家五口的美好幸福生活。 可如今佐佐佑佑已经出生两天了, 路远征只看过佑佑一次, 除了需要把佐佐抱给许问喂奶, 他没碰过佐佐一下。 不是不在乎孩子, 只是比起来他更在意许问。 “你又不是他的兵!”许闻还是多少有点不满, 或者说是嘴硬。 冷静下来,他也不是不知道许问说的对, 就是觉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还有个很不讲理的认知,就是越在乎越不应该这么冷静。 许问目光移向房门,“等会他回来,你可以检查一下他。他身上……胳膊、手或者腿脚上肯定会有伤。” “嗯?”许闻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他是人不是神,你们有的情绪他也有, 除此之外他也自责。无处发泄大约会自虐吧?” 门外的路远征:“……” 他垂头看了眼尚在流血的手,缩进袖子里。 许问了解路远征,就像路远征了解许问一样。 许问没有看上去这么淡定, 路远征也没有这么理智。 两个人都绷着一根弦,那就是许问的腿还能治好。 如果还能治好怎么都好说。 如果之治不好…… 他们不敢想,主要不敢想对方的反应。 路远征推门进入病房。 许家人下意识看向他的胳膊手和腿。 腿脚看起来挺利索,没瘸没拐的。胳膊似乎摆动起来问题也不大。 病房就这么大,不等他们看明白,路远征已经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路远征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怕!李道明家里人有神经方面的专家。他们晚点就赶来。” 许家人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一样的想法:还真去找更好的医生了? 但是手看起来也没问题呀? 许问却一眼就注意到异常,命令路远征:“你把那只手伸出来。” 路远征不动。 许问执拗地看着他。 最终,路远征妥协,抬起藏在床边的手。 手背肿得很高,手背和五指连接的关节处全部都破皮流血。 许家人齐齐嘶了一声。 许闻也很错愕,良久,摇摇头,“我去找护士。” “不用。”路远征出声制止,“这样我能清醒一点儿。” 时时刻刻的疼,提醒他许问现在的处境。 许问更疼。 不止疼还难过。 肚子疼,腿动不了,还要给他们这些人判官司。 路远征抬起拇指摩挲了下许问眼下的乌青,“困吗?睡会儿吧?” 许问摇摇头。 疼得睡不着,不止疼还饿。 水现在是能喝了,但是不能动,一不小心就会呛到。 呛着就得咳嗽,一咳嗽就要带着伤口。 每咳一下都得是撕心裂肺的疼,还得承担着伤口撕裂的风险。 最后路远征找大夫要了新的输液管,剪断后留了一小段,用开水烫过后,给许问当吸管用,才暂时解决了许问的喝水难。 至于吃饭。 理论上来说要等通气以后。 可是许问现在腰以下根本没知觉,大小便失禁。 唯一让许问有点尊严的是,小便有导尿管,大便她还没上。 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许问也无法接受一个臭气熏天不自知的人。 不管有没有通气,许问暂时都不会吃东西的。 更庆幸生孩子前也做过相关清理。 许家人也都尽量照顾许问的感受,每次到擦洗,都避开,谁都不提这事。 路远征期间又出去打了个一个电话。 后来,见许问实在难受,也会尝试帮她翻翻身。 医生们还在出解决方案。 包括许问和路远征在内,他们所有的期望都压在李道明身上。 李道明当天中午就赶了过来。 许问有些诧异,鹏城到海城按理说没有这么快。 理论上来说,坐车要六七个小时,开车也得四五个小时。 从检查结果出来到李道明来中间也不过才三个小时。 甚至从路远征打电话开始算的话也就两个小时。 李道明看出许问的纳闷先卖了个好:“嫂子,我听说你病了可不得想办法赶过来?我不光自己来我把我姨跟我堂哥都带来了!” 他指了下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李道明的姨头发半白,堂哥稍年轻些约莫也得四十岁左右。 “我姨的医术可高了!尤其是针灸深得我外公真传。她是个很厉害的中医。”李道明说着又指了下他堂哥,“我堂哥是神经方面的专家。” 路远征先开口:“谢了!” 李道明乐了,作势掏耳朵,“欸?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回!我都没听见!” 路远征抿唇,明显忍着想揍他的冲动。 李道明见惯生死,向来喜欢苦中作乐,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会摆出许家人这种愁眉苦脸的样,还跟许问告状:“你看看你男人!我以前救了他十七八……不是,得二十七八回!他从来没跟我道过谢!还骂我兽医。 你这只是暂时动不了,急得他恨不得跪下来求我!我跟你说,更牛的是,他竟然找司令部协调了一架直升飞机来接我们?!估计他这辈子攒的人缘和人情今天都用干净了!说不定还倒欠一部分人情呢!” 许家人齐齐怔住。 在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们还都埋怨路远征冷漠。 没想到路远征背地里为许问做了这么多。 尤其是许闻,看了路远征一眼迅速移开视线,面上有些不自在。 许问虽然不意外,却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路远征忍不下去了,又想动手,“你废什么话?我让你来干什么的?” 他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有些焦灼。 “明明,你先带大家出去,我先看看。” 李道明乖巧的应了声,他姨都开口了,他能说什么。 许家人围着李道明叽叽喳喳的问,无非是问许问的病情。 唯独路远征看着李道明的表哥。 李道明的表哥正跟许问的主治医生对接,翻阅了许问的病例以及各种检查结果,时不时还问医生几个问题。 正好李道明说到兴奋处,抬手比划碰触到了路远征,路远征嫌弃地瞥了李道明一眼,往一边挪了挪。 李道明:“……” 立马开始朝朱美珍告状:“阿姨,你看看他!你看看他!你怎么会要这样一个女婿?!对了,阿姨,您还有女儿不?我还单着呢!您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许望姐这么漂亮,嫂子也那么漂亮!重点是还特别能干……” 朱美珍:“……” 朱美珍一个马上六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跟得上李道明的节奏。 路远征张了下嘴最后还是没打断李道明。 李道明说话听起来真是各种不靠谱,但是活跃气氛确实是一把好手。 刚才病房里的气氛沉闷得用棍子都要搅不动,但是李道明这一来,大家表情明显松快了一些。 第363节 更何况李道明的医术像来越特别靠谱。 事实上他平时说话也不像现在这么不着调,跟战士们贫嘴习惯了,不怎么习惯跟正常人打交道了。 等李道明堂哥一跟医生说完话他就迎了上去。 堂哥很上道,不等路远征说话自己主动开口:“大概情况我了解了!就目前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还能调养好。像许问这样的情况,不适宜再开刀,她哺乳期也不太适合吃西药治疗,更适合中医一点儿。一会儿看看我姨那边怎么说吧? 实在不行,只能给孩子喂奶粉,断了母乳用药物治疗配上物理复建。” 于是所有的人又都齐刷刷站在病房门口,眼睛看着病房门,耳朵听着李道明叽叽喳喳。 不是在手术室门口胜似在手术室门口。 好在三姨检查速度比做手术的速度快得多,一会儿就喊人:“都进来吧!” 路远征第一个冲了进去。 他第一眼先去看许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问脸色红润了许多。 李道明代大家问了都着急的问题:“三姨怎么样?” “她本身没有任何的损伤,我是指瘫痪部位。”三姨皱起眉,“现在我只能说有希望治好。” 许家人眼睛都亮了亮。 唯独路远征问:“大夫,您有几分把握?” 李道明的姨回头看了路远征一眼,问他:“我说我只有一成把握,你还要治吗?” 路远征抿了下唇,看了许问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放心,我是个中医,不给她开刀。她还在月子里,哺乳为重我也尽量不用药,主以针灸,过段时间看看再说。我确实没多少把握,但是我能保证不会比现在更差。” 许家人都喜出望外。 三姨见状兜头就是一盆冷水:“还有一件事,你们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她这个症状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好不了,你们得做好长期治疗的心理准备。” 许问的年是在医院过的,海城的医院。 李道明家的人基本都在海城,医疗资源也在那边。 路远征先带着许问去海城,朱美珍带着佐佐陪同,许望他们都留在鹏城,一来还有几个小孩子要照顾,二来佑佑还得过几天才能出院。 许问的事作为医疗事故展开了调查。 不过,麻醉师实施麻醉的过程确实全部合规合法,无论手法还是剂量还是穿刺深度都没有问题。 许问瘫痪真得只是一个意外。 医院主动表示要赔偿,许问的意思既然只是意外那就没必要赔偿。 路远征却要了赔偿,只是转手捐了出去。 许问知道他不是真想要这笔钱,只是到底心里有几分迁怒医院偏又不好发作。 到了海城以后,鉴于许问还在月子里,去医院会休息不好,路远征在海城最好的酒店,开了两间套房。 他跟许问住一套,朱美珍带着佐佐住一套。 为了方便许问吃饭之类的,李道明还从医院弄了一张病床过来。 不是普通病床。现在医院普通病床还是木头的,跟家里的床没什么区别。 但到底是部队医院,为了照顾没有家属伺候,很多时候不方便的官兵患者,医院还是进了一批能活动的病床,就是比如摇动机关可以让床的一头渐渐立起来,帮助患者达到坐起来的目的。 毕竟许问除了瘫痪,还是刚动过剖腹产手术的人。 换药之类的事,都是三姨来扎针时顺道给许问换的,消炎针之类的李道明过来给扎。 不得不承认,一个家族被称为世家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无论李道明,李道明表哥或者他三姨,一个个都是自己领域方面专家级的人物。 三姨口口声声说许问这症状她没有把握,实际上下针十分精准,没几天许问多少就有了点知觉。 让许问惊喜的是,她终于能感知自己的大小便,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许问的刀口渐渐愈合。 小佑佑也出了院被许望送来医院。 许望看过许问之后,还是要赶回魏庄的,他们需要回老家过年,毕竟有公婆。 本来计划是跟着许秋石走的,因为担心许问临时又改了主意。 这回把小佑佑他们送过来,他们就北上了。 反正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冬生和夏初也跟过来了,听说许问动不了抱着许问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妈妈,你别怕!以后我养你!”冬生哭得一抽一抽的,还不忘安慰许问。 被路远征揪着衣领拎到一边:“你这样会压到妈妈的伤口,她会痛!” 冬生这才停止挣扎,两手不停的抹眼泪,哭得特别伤心。 最后还是佑佑哭闹吸引走了冬生的注意力。 佑佑在子宫里受了佐佐的气,比佐佐小一圈。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做父母的有哪个真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反正许问作为一个普通人没那么伟大,兄弟俩对比过于明显,加上佑佑一出生先住了一周的院,许问下意识会想多照顾佑佑一点儿。 她奶水奶两个孩子不够,每次都先喂佑佑,等佑佑吃饱再喂佐佐。 那佐佐只能喝奶粉。 佐佐跟佑佑一样,都还是月子里的奶娃娃,什么都不懂,反正能吃饱就不哭闹,也不会争风吃醋。 但是他们两兄弟不会争风吃醋,冬生大了也不会哭闹,可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夏初。 夏初虽然习惯几天不见妈妈,可不能接受又来两个小东西跟自己抢妈妈,动不动就要打佐佐佑佑。 还不能拉架,谁拉架她都哭。 许问跟路远征一时间有点头疼。 确切地说是后悔。 一儿一女已是人间完美,为什么还再要两个来让许问遭受这一茬罪?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路远征只能耐着性子抱着女儿轻声哄劝。 冬生跟朱美珍分别负责照顾佐佐和佑佑。 毕竟许问伤口才刚刚愈合,又行动不便。 看到这样的画面,许问突然又觉得,儿女多有儿女多的好处。 上辈子她是独生子女,不光她,同龄人大家都是。 虽然后来国家开放二胎三胎,但是种种原因,人们生二胎的意愿很低。 独生子女的童年不是孤独的而是忙碌的。 从蹒跚走路开始各种补习班就要报起来,学琴练舞。 没一个补习班总会有不同的小朋友当同学,可大家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也无法交心。 上学的时候也一样,只有更卷没有最卷,上学放学都是家长接送,一直到高中毕业,同学之前没有足够多的相处时间反而更多的是竞争关系,所以很多时候友情脆弱如纸。 许问是到了许家才感受到兄弟姐妹多的温暖和乐趣,也才知道冬生和豆豆他们这样从小一起长大,整天形影不离的友情有多坚固。 当然,这个例子可能举的不太恰当。 因为这样的友情可能随着年龄增长会发生化学变化。 但是冬生、夏初、佐佐、佑佑,这样的兄妹关系,只要某个人不长歪,一定会相扶到老。 冬生越来越像个哥哥,变得越来越有责任心。 当然,在他心里许问永远是第一位。 冬生来海城的第二天,又闹过一次“离家出走”。 到吃午饭时没看见冬生,路远征去隔壁房间叫号称“身体不舒服想多睡一会儿”的冬生,才发现他根本没在房间。 海城不比彩虹岛,彩虹岛地方不算大,充其量也就是乡镇大小,可海城不一样,这是一个地级市,人丢了找都不知道去哪找,何况他们还没人手去找! 临近过年,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就剩了朱美珍和他照顾许问和四个孩子,哪里还分的出精力去找人? 以前冬生乱跑都是在安全范围内,比如在大院,比如在彩虹岛。 冬生以前也在海城生活过几年,从呱呱坠地长到三岁半。 可那会儿他只是个婴儿,活动范围也不过是大院,对海城仍不熟悉。 许问下不了床,朱美珍要照顾双胞胎。 路远征只得打电话给老战友,拜托他们去帮忙找人。 怕许问跟朱美珍担心,路远征回房间后只说了句冬生还在睡,晚点再吃饭。 朱美珍信以为真,只许问抬头看了路远征一眼没说什么。 吃过饭,朱美珍把佐佐带走回屋睡觉,剩下佑佑放在许问身边。 “冬生怎么了?”许问侧过头问路远征。 路远征犹豫了三秒钟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冬生不见了!” “啊?”许问惊呼。 小佑佑受到惊吓,浑身一哆嗦,两只小手像投降一样高举过头顶,眼睛眨呀眨的,像是要醒过来。 许问连忙轻拍了几下,没让他真醒来。 “你别担心!”路远征安慰她,“我已经拜托战友去找了。” 许问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是八十年代,通讯不发达,没监控。偌大的海城找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364节 把大院里的人全部撒出去也很难在短时间找到人。 “他怎么又离家出走了?”许问忧心忡忡,“这两天也没见他不开心啊?难道因为佐佐佑佑?上次夏初出生他还闹脾气,这次什么都没说,会不会是闷在心里?” 这问题路远征现在也给不了答案,默了会儿道:“等找到他!我一定要收拾他!” “你还是先把孩子找回来再说吧!” 路远征和他的战友一直找到傍晚都没有冬生的消息。 冬生根本不是从酒店大堂离开的。 一直到傍晚,路远征突然接到许问电话,说冬生回来了。 路远征集合了战友,跟他们道了谢后回到酒店。 一进门愣了下。 李道明刚给许问输了液,冬生坐在床边,许问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一句“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到了嘴边在看见床边的轮椅时又咽了回去。 路远征指了下轮椅:“这哪来的?” 许问一听眼睛又开始含泪。 李道明见路远征看自己,“不是我!” 冬生举手:“我买的!” “你哪来的钱?”路远征虽然是外行也看得出来这轮椅价值不菲。 轮椅也分三六九等,这一个绝对是贵的那种。 “我在夜市摆摊赚的钱呀!”冬生道,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点点不够,我找李叔叔借了一点儿,等过年我用压岁钱还他!” 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再看向冬生时,眼神也柔软了许多,满心的怒气就这么散了。 夜市上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攒了几个月,冬生也就攒了一两百块,全都花在了买轮椅上,难怪许问哭过,应当是被他感动的。 “你偷偷溜出去就是为了买轮椅?” 冬生点头,“我给妈妈一个惊喜!” “你也给她了惊吓!下次还是不要这样悄悄溜出去。”路远征顿了下,补了一句“没有下次!” 许问不会一直坐轮椅! “我插句嘴,冬生不是悄悄出去的,我带他出去的。”李道明举手分担指责。 路远征瞥了他眼,“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感谢’你悄没声的带走我儿子?” 李道明摸摸鼻子,“他说想给许问买轮椅送惊喜,我只能配合嘛!就出去一会会!” 路远征短促的呵了一声,这是出去时间长短的问题吗?不过他也没再揪着这事不放。 就算要教育冬生,也得等李道明离开后。 许问说了,当众打孩子对孩子身心影响都不好。 冬生买来的轮椅,许问是开春才用上。 又是新的一年。 许秋石又带回来了一批工人,一半以上是老员工。 许望跟谢德春带着元宝一起回来的,来的时候先来看了许问。 许问已经跟着路远征回了彩虹岛。 路远征还得回来工作,不过鉴于许问的情况,上头允许他暂时不用跟船外出,暂时留在彩虹岛主持工作。 路远征跟着李道明的三姨认真的学了针灸,开始怕业务不熟练都是拿自己练手的。 后来是拿冬生练手,冬生主动要求的,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不能让妈妈受罪。 许问又被感动的不行,她倒是想制止,可惜父子俩都不听她的。 最后能路远征在许问身上下针时,技术已经十分纯熟,他们这才回了彩虹岛。 每天工作之余,路远征都要帮许问扎针按摩。 许问现在已经能自己翻身,也能自己如厕,只是走路还不太行。 确切地说才勉强能站起来。 即使这样,许问也没丢下工作,经常驱着轮椅去厂里指导工作。 最开始的时候是郭建业推着许问。 但郭建业现在接手了厂里大部分的日常事务,有时候会没空。 孩子多数时候是朱美珍跟许秋石在带,也没空送她。 还是路远征把轮椅改装,加了电动功能。 不过改装和原装到底有区别。 许问记忆中的电动轮椅,轻便行动迅速。她坐的这个笨重,家了电动以后,速度是上来了,但是电机的噪音也挺大。 愈发坚定了许问早点康复的决心。 复建,短短两个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磨难。 婴儿从学走路到能自己走路不挨摔,最起码要半年。 许问还不如他们。 双胞胎会爬的时候,许问才勉强走两步。 这还是许问咬着牙天天锻炼的结果。 她每天因为复建最起码要洗两遍澡,都是出汗出的。 大脑一点点重新支配腿脚的过程完全没有想象中美好。 唯一的慰藉是路远征的陪伴。 许问复建这近一年来,最难得时候也几度想要放弃。 痛狠了难受狠了,许问也会发脾气,会哭会闹会喊放弃。 也会蛮不讲理在路远征安慰她鼓励她坚持下去时,责怪路远征。 甚至会捶打他。 路远征全部接纳了许问的负面情绪,会一遍遍跟她说对不起,说爱她。 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的抱住浑身是汗的许问,无声安慰。 等许问冷静下来,又会懊恼自己之前对路远征说的话做的事。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许问只能加倍努力,只有重新恢复健康,他们的生活才能重新回到正轨。 国庆节前,路远征因公去趟京城。 这期间许问都是自己扎针。 毕竟路远征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她早就学会了给自己针灸。 路远征到京城是带海军陆战队方队的。为了阅兵仪式。 “那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参加阅兵?”许问好奇道。 “除了部分将领,你见方队里有年纪大的吗?” 许问:“……” “你们这个竟然还有年龄歧视?” 路远征:“……” “不是年龄歧视!全世界都能看见的画面,弄些老人上去合适?再说虽然阅兵就那么一天,要提前准备很久,对精力和体力要求很大。走方队的是士兵,我不是。领队的倒是军官,论资排辈我暂时还不够格。” 许问歪头想了想,“时间真快!路远征你都三十岁了!” “三十一。”路远征纠正她。 许问感慨,“岁月不饶人啊!我都二十五了!” 路远征犹豫了下,这次识相的没再纠正许问说她二十六。 路远征回彩虹岛那天,是83年10月10日。 之所以会记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一回家许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阅兵仪式完以后,路远征又等到了领导人的接见和夸奖。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京授奖。 然后坐火车回海城,又转到彩虹岛。 到彩虹岛时是傍晚。 那天的夕阳特别美! 路远征一上岸就看见了许问。 许问等在码头上,长发飘飘,一袭白色连衣裙。 没坐轮椅,手中无拐。 许问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路远征,朝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路远征楞在原地,眼睛落在她的脚上。 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渐渐变成了喜悦。 等许问到了跟前,路远征才反应过来,双手搂着许问的腰,原地转了几圈,“你好了?!” 他声音过于激动,带了几分颤抖。 许问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惊不惊喜!” 路远征猛点头,“像做梦一样。” 梦幻般的喜悦一直延续到回家,两个人抵死缠绵。 第365节 从许问剖腹产那天起,他们再没做过。 路远征怕许问介意她自己行动不便,怕她不够舒服,没提过。 许问怕路远征嫌弃自己,也没要过。 积攒了一年的小心翼翼都在这一天释放出来。 做到最后两个人都哭了。 许问哭是被路远征磋磨的。 路远征落泪是因为激动,他头埋在许问的颈侧哑着嗓子只说了一句:“许问,我爱你!” 天知道这一年他怎么熬过来的。 自责、后悔、心疼,却不能代替她受这份罪。 许问终于好了! “我也爱你!” 许问侧头吻住路远征的唇。 她熬过来了! 他们熬过去了! “您真美!”化妆师忍不住夸许问,“您这张脸其实真不需要我!” 许问的脸相当精致,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给人的感觉优雅、矜贵、温柔。 长发被她盘在脑后,梳了个稍微复杂点的发型,用一枚玉簪固定。 耳环是同款玉坠。 她穿一身白色旗袍尽显玲珑身段。 许问起身照了下镜子,“谢谢夸奖!” 路远征来到门口,轻敲了下门板:“好了吗?就等你了!” 许问伸手,路远征上前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许问嘟嘴抗议:“你都没觉得我比平时好看吗?” “当然!我媳妇儿一直好看!只是我见过你更好看的时候,有点免疫了!” 后半句是路远征贴着许问耳朵说的。 不难猜所谓更好看的时候是指什么时候。 许问脸一红,在他腰间捏了一下,“怎么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对你,一辈子也不想正经。” 两个人到摄影棚时,许家人都已经换好衣服等着了。 朱美珍、许望、桑小青也都是旗袍盘发化了精致的妆。 许闻见许问进来,翻个白眼:“就拍个全家福!看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捯饬的比结婚的时候还隆重。” 许望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下,“结婚那会儿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不能美美的?再说好看的照片挂墙上看着也美不是?” 许问见状不客气地朝许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桑小青开口:“我们两家都拍完小全家福了,等你们一家五口拍完,咱们再拍大全家福。” 许问不喜欢这个年代花里胡哨的背景,只要了一个纯白色的背景布。 路远征抱着佐佐,许问抱着佑佑,冬生跟夏初站在他们夫妻俩前面。 摄影师等他们摆好姿势,喀嚓一声,定格留念。 小全家福拍完以后当然就是大全家福。 许秋石和朱美珍坐在最前面,他们一个抱着佐佐一个抱着佑佑。 许切元宝春生冬生两两站在许秋石和朱美珍旁边。 许望谢德春许闻桑小青路远征抱着夏初和许问站在许秋石和朱美珍身后。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拍全家福。 摄影师等所有的人都摆好姿势,弯腰看着镜头。 镜头里,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大人孩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自然的笑容。 笑容里透着幸福,属于外人一看便懂但是他们不自知的那种。 许秋石跟朱美珍各自抱着孩子,肩并肩侧坐着,眉眼里俱是满足。 几个孩子站姿并不规矩,手势也乱摆,可都是开心的。 后面三对小年轻,两两或搂腰,或牵手,或微微侧目相对。 每一对都笑得很恩爱。 尤其是最后来那一对,男人明明正对镜头,却让人觉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白旗袍女人身上。 什么都不用说,也没搂搂抱抱以示亲密, “你们这一家人真好!”摄影师忍不住感慨。 这样的全家福才是真正的全家福,最有留念的意义。 随即指挥众人:“来,都看向我这里!小朋友不要乱动!都笑一笑! 一! 二! 三!” 闪光灯一亮,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爱人相拥,家人相伴,儿女在侧。 人间幸福! 第197章 “爸爸回来了!” 听见动静扭头查看的夏初见路远征进门, 放下手中的玩具,蹬蹬迎上前。 许切抬头看了眼路远征的脸色,犹豫了一秒, 关上电视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懵懂无知的佐佐佑佑也争前恐后往路远征身边跑。 路远征摘下帽子挂在挂钩上,脱外套的同时也顺手把鞋换掉。 夏初到了跟前,张开胳膊等着拥抱。 平时爸爸到家总是会先抱抱她。 可路远征这回视若无睹的擦着夏初走了过去。 夏初小嘴一瘪就想哭, 结果看见佐佐佑佑待遇还不如自己。 好歹路远征只是装没看见她, 佐佐佑佑是被路远征提着衣领“扔”到一边的。 夏初瞬间心理平衡了许多。 佐佐佑佑虽然不疼,但是被亲爹这么对待也是万分伤心, 面对面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夏初眼珠一转,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告状:“妈妈,爸爸打弟弟了!” 路远征:“……” 捏着眉心觉得更头疼了。 说好的小棉袄怎么处处漏风呢?! 佐佐佑佑配合的天衣无缝哭得更大声。 着急莽荒写作业的冬生长长吐出一口气, 还好他发现路远征脸色不对, 跑的快! 厨房里的许问刚好吵完最后一个菜, 听着客厅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动静, 嘴角抽搐了下。 路远征无辜打孩子, 许问是不信的, 而且她家这宝贝女儿,最近特别喜欢告状。 “为什么打弟弟?”许问一边把灶台清理干净, 一边敷衍地问站在门口的夏初。 “不知道!爸爸不光打弟弟还凶我呢!把哥哥都吓到房间里去了!”夏初特别理直气壮。 路远征:“……” 许问把锅碗都收拾利索,端着最后一盘菜往外走,顺口嫌弃夏初:“让一让,你挡路了!” “你要说,小公主, 麻烦你让一让!” “小公主,麻烦你让一让!”许问只能配合,僵持久了被烫的是她。 夏初让开厨房门口, 许问端着菜出来,还不忘挤兑她:“你爸白稀罕你了!天天告他状!” “谁让他今天不抱我!”小夏初鼓着腮帮子,路过路远征的时候大声地哼了一声,表示本公主很生气,需要抱需要哄。 为了给路远征反应的时间,她在经过路远征时还特地停留了两分钟。 没想到路远征竟然视而不见。 小夏初还想发作,被许问淡淡地睨了一眼,顿时收起了小傲娇,老老实实爬上她粉色的板凳坐在餐桌旁。 “先去洗手!”许问不光说给夏初听,也是说给另外一大三小听。 路远征乖乖起身,提着双胞胎往卫生间走。 只有小夏初不情不愿从刚刚爬上来的凳子上重新再爬下去,一边爬一边咕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许问忍俊不禁,一边布碗筷,一边摇头轻笑。 家里四个男人两个女人。 第366节 许问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那个。 曾经夏初刚懂事时,试图挑战过许问的权威。 不赖夏初出生牛犊不怕虎,主要她是家中唯一的小女孩,自然人人都宠着她。 尤其是上辈子的“情人”她爹路远征,偏心偏的那叫一个明明白白。 更是把小夏初宠的无法无天,恃宠而骄跟许问叫板。 然而下场是被许问揍了屁股。 彼时小夏初过于年幼无知,不知人心善变,大哭大闹等着路远征收拾许问。 然而路远征却一声没坑,半个字的情都没给她求,不但如此还伏低做小哄劝生气的许问。 小夏初过于震惊,一时间忘了哭,等反应过来,错过了告状的最佳时机。 不光路远征不帮她,就连冬生哥哥也躲得远远的。 经此一役,小夏初懂了,她是家里的公主没错 ,但许问是女王。 所以小夏初再不满,也只能像个小话唠,念念叨叨跑到洗手间排队洗手。 吃饭时,往日里热热闹闹的餐桌上,难得这样安静。 冬生埋头扒饭,速战速决后,起身朝许问和路远征丢下一句“爸爸妈妈我先去写作业!”就跑了。 平时,他会帮着喂双胞胎吃饭或者帮许问洗碗。 小夏初眼珠转了转,咽下嘴里的饭,拍拍小肚皮:“爸爸妈妈我也吃饱了,我要去找晴晴玩了。” 说罢也从餐椅上出溜下去,开门跑了。 许问只来的及嘱咐了一句:“下楼梯小心点儿!” 在大院里,很安全。 许问跟路远征一般都不太管他们。 只剩两岁多的双胞胎,还傻呵呵地弄的满桌都是饭菜。 许问问路远征:“看你把孩子们吓得!遇到什么事让你难过成这样?” 路远征看了双胞胎一眼,“一会儿把这俩货送到爸妈那去儿吧?我想跟你出去走走。” 许问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点点头。 吃过饭,路远征把孩子送到许秋石跟朱美珍那边去。 许问洗完碗收拾干净餐桌,跟冬生打了个招呼,让他一会儿记得找妹妹回来,就出门了。 她也往新日村,走,想着迎一下路远征。 大院相比刚建成的时候,除了绿植多些,官兵以及家属楼的人换了一部分之外,没什么大的区别。 大约因为官兵们比较勤快,大院总是维持的干干净净,树木花草经常修建,房屋按时修缮,墙漆也即使补上。 出了营部大院才能明显看见彩虹岛的变化。 大院地势高,能看大半个岛的风景。 一条泊油路顺着大门蜿蜒下去,在抵达底部时一分为二。一条直直向前到沙滩上,另外一条延伸进岛中心。 一路过去,除了公园、学校、村庄以外,还多了一条商业街和一栋办公楼。 办公楼算是镇政府以及相关行政单位,最起码履行的是镇政府以及相关单位的义务。 只不过因为规模比较小,诸多部门诸如民政局税务局统计局电业局等等所有日常行政部门都在这一栋办公楼上办公。 每个局也就一个办公室,一般称为办事处。 没办法,彩虹岛上的居民越来越多。 最初建村时,新月村的居民是新日村的三倍之多。 如今新日村的村民已经赶上了新月村多。 大部分新日村的村民依旧是退伍兵为主,但也有不少附近城镇的外来人口。 许家人这两年已经基本都不回魏庄过年了,所以也再负责回村接送工人,愿意来的行程自负。 工人不够,就从附近的城市招聘。 有些工人干脆就在彩虹岛落了户。 当然彩虹岛的户口也没那么好拿,单身的要在彩虹岛工作满三年,夫妻双职工的满一年就能落户。 所以彩虹岛上的居民越来越多,也就导致了各个部门迫切需要成立办事处的需求。 商业街也是因为需求而生,这一条商业街上的店铺基本能满足彩虹岛岛民的日常需求。 饭店、超市、服装店、文具店、杂货店等甚至还有一个小电影院。 不过暂时规模都不大,因为商业街是许问在去年春天才开始张罗着弄的,目前还在发展阶段。 商业街依旧是许问跟彩虹岛合作,彩虹岛出地,许问出资,盈利模式是出租商铺。 许问出钱买材料,打印了一条街上对称的两排二层楼。 倒不是许问贪财,每次都得跟部队合作经商来分一杯羹,事实上逛手机相关的分红,加上房产的投资,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足够许问一家活得滋润。 最起码许问这一代能够实现财富自由,至于儿女,看造化吧! 过去三年里,许问在京城买了五套四合院,她跟路远征一套,四个孩子一人一套。总共才五万块。将来价值最起码五个亿。 不光京城,北上广深,她都置办了房产,哪里开盘买哪里。 除此之外还有尿不湿厂以及3d打印机厂的分红,再加上,除了许问瘫痪复建那大半年时间之外,许问也一直再扩张生意版图。 许问上辈子是学金融的,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事故,她本应该在某投资公司上班。所以在这许问这里,所谓的扩张生意版图就是投资。 有股票是90年代初的事,现在国内也没有股份制企业,所以所谓只能跟人合伙做生意,往往就是简单粗暴的她出钱别人出力。 比如跟娄书杰合伙开海鲜馆。 夜市已经满足不了娄书杰的发展,来找他吃饭的人越来越多。 同时夜市上生意好的人也越来越多,都需要更大的地盘,但两个村中间的小广场一共就那么大。 所以许问才想着弄了一条商业街。 可真有了商业街,夜市摆摊的人却犹豫了。 因为怕赔本。 许问鼓励了半天,连一半的商铺都没租出去。 许问没办法就开始招商不引资,像这种情况必须得“杀熟”。 许闻跟许望为了支持她都来彩虹岛开了一家分店,雇了工人在这边营业。 娄书杰作为商业街最早的商户,传说中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大赚特赚。 夜市上其他人闻见味,就都来租商铺。 就这样渐渐这条街热闹了起来。 跟军方合作和跟娄书杰合作肯定不一样。 跟娄书杰合作是为了盈利和吃的方便,娄书杰那海鲜做得真是一绝。 跟军方合作,单纯因为许问知道军方经商是有限的时间。 终归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许问想着等军方退出经商时,她还得接手回来。 说句小气的话,她不想给他人做嫁衣。 虽然到时候大概率是换成和地方合作。 建设中的彩虹岛,越来越热闹,但问题却总解决不完。 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这解决了摊贩场地不够用的问题,民政部门也都有办事处,新的问题又来了。 和当年的官兵一样,那些行政单位的人来了,宿舍是个问题。 85年还属于福利分房阶段,但彩虹岛哪有多余的房子分? 还有那些落户的工人,户是落下了,可是房子没有。 宅基地倒是可以分,但是打工人哪有时间盖房? 许问和罗泽民厂里的宿舍都人满为患。 最近石磊为给驻彩虹岛的工作人员安排宿舍的事又白了不少头发。 以前石磊跟路远征平级的时候,会耍无赖甩锅给路远征,因为他知道许问能解决这些需要钱的事。 但,路远征升官了,他只能汇报。 偏副团长有分工,路远征主抓群岛官兵训练以及沿海相关防御问题。 手机已经配发到各个岛,最起码一个班都做到有一部手机。 所以各个岛的联系更密切,再也不会发生,补给船到晚了战士就失踪的事情了。 许问一路走,一路扫过去。 这会儿大家刚吃完饭,公园里热热闹闹的,尤其是游乐场,灯火通明,笑声飞扬。 有人看见许问,主动跟她打招呼。 “问问,吃了吗?” “怎么就你自己?小夏初呢?” “……” 许问一一答了,不过停下来跟大家聊了两句话的功夫,再一抬头看见路远征向她走来。 许问勾了下唇。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个人,无论在一起多久还能让你看见就发自内心的愉悦,永远不会生厌。 第367节 其他人顺着许问的目光看见路远征过来,都见怪不怪且自觉的离开许问左右。 全岛都知道他们俩黏糊。 路远征察觉许问的视线,快走几步到了跟前,“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 路远征勾了下唇,牵起许问的手,沿着公园旁的小路往海边走。 远离人群后,许问开口:“情绪还这么差!到底怎么了?” 路远征轻叹一声:“你之前说的事都要发生了。我今天收到了相关文件。” “嗯?”许问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你们自给自足?” 上头领导决定为了保证改革开放的顺利进行,让军饷连年吃紧的部队,自行经商,自给自足。 但这事许问准备好几年,现在初具规模,完全能应付彩虹岛的收支。 像最初不管是尿不湿厂还是3d打印机厂说的都是免三年税收,如今时间都到了,需要交税了。 也都盈利可以分红,最起码许问已经帮着彩虹岛这边积累了一些原始资本。 营部这些资金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养活彩虹岛的全体官兵。 所以,为这事的话,说什么路远征也不至于情绪这么低落。 低落到回家吃饭都顾不上抱他的小公主。 吓得冬生早早回了房间,路远征还惹哭双胞胎。 路远征侧头瞥了许问一眼,开口带了几分委屈,“你只告诉我,我们要经商,但是你没告诉我,还有裁军这回事。” 许问“啊!”了一声。 事实上她没太关注,她大约知道有百万裁军这么个事,但是跟海岛也没什么关系吧?! 好像就裁掉了四个军区,并不包括路远征所在的军区。 “应该不会裁你们吧?难道我记错了?”许问不解。 路远征长叹一声,“你没记错,我们是没裁。但是军区合并,我们部分就将领要被裁。” 许问眉头一跳:“你认识的人里有要走的?连伯伯?宋伯伯?” 路远征低头看着沙滩:“都走。” 许问:“……” 难怪路远征这么难过。 许问停住脚步,顺带拉了路远征一下。 路远征也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许问。 许问伸开胳膊抱着路远征的腰身,“别难过!我还在。” 路远征垂下头,抱住许问,良久咕哝了一句:“我不想升官。” 许问倏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升官。我就想打仗。”路远征三不五时跟着船出海,是为了清理家门口肆虐的海岛。 之前察觉路远征膝盖不对劲,许问瘫痪期间,抓着路远征做了个检查。 那会儿路远征不敢说不,生怕惹哭她。 许问才知道,当初路远征在船上打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因为膝盖伤了。 那几天他动都动不了,还以为自己会瘸,但是怕许问担心没敢说。 后来知道是半月板损伤。 还挺严重的,得治。 路远征怕许问担心,一直不肯动手术。 从李道明那里知道结果后,许问就强迫路远征动了手术,美名其曰两口子要有难同当。 半月板其实损伤其实不好治,手术后同样需要复建。 如许问所说两个人真当了一段时间的同林鸟,许问拄双拐,路远征拄单拐。 自那以后,路远征就很少再上船了,基本上都留在岛上处理些日常事务。 可许问知道,路远征不出海除了因为膝盖的伤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顾家。 家里已经四个孩子了,他不放心刚痊愈的许问一个人照顾四个孩子,哪怕有父母帮衬。 这一回许问没劝,不是不知道路远征的想法,只是路远征已经过三十岁了。 他从十几岁开始当兵,满身疤痕和一箱的军功章,足以表明他为保家卫国出了多少力。 他身上那些张牙舞爪的疤痕不影响生活,真正影响生活的是一些看不见的后遗症。 比如他的膝盖,他的腰,阴雨天,会疼到站到站不起来。 他的眼睛偶尔视物模糊。 还有很多其他拉拉杂杂的毛病。 不致命,但会让他很痛苦。 本来一直这么平淡的生活下去也不错,谁想到这百万裁军,会裁走他两位领导。 那两位对他来说,亦师亦父的领导。 偏这种情况,却提拔了他。 难怪他会不开心。 “升团长了?”许问猜。 路远征“嗯”了一声,直起身子,低头看着许问,带了几分歉意:“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得告诉你。我得去中心岛办公了,也就是说,咱们要搬家了!” 许问:“……” 被路远征一句话破防的许问,同样不开心了。 不开心到没办法安慰路远征。 于是两口子齐齐杀到商业街,找了家烧烤店。 这种当然也是许问有股份的。 两口子不光要了串还要了啤酒。 “能不能不走?”许问明知道结果还不死心的问。 路远征没说话,只是朝许问举了下手中的杯。 许问:“……” 她不情不愿地举杯跟路远征碰了一下。 “我刚嫁你的时候,李嫂他们总跟我说,你们这行业看似固定其实漂泊。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去那里了。所以遇见就是缘分。 那会儿我随时准备跟你离开。 可这一晃七八年过去,岛上官兵来来去去,嫂子和孩子们来来去去,哪怕工人也是来来去去,唯独咱们这些从来没换过地方。 彩虹岛是我们一点点建起来的。岛上的人气也是我们一点点攒起来的。 我们从跟野人似的生活在这座荒岛上,到现在……” 许问伸出手划了一个大圈,“这里衣食住行什么都有了!现在你却告诉我我们得走了!呜呜!” 许问说着掉下了眼泪。 这个她真得没有心理准备。 尽管她在彩虹岛上换了三次房子,从最初的帐篷到后来的木屋到现在楼房,可一直都觉得这里是家。 是他跟路远征还有四个孩子的家。 对他们还在这里办过婚礼。 许问对彩虹岛的付出不比路远征少。 从风力发电到电动车到现在经济个方面发展不比未来一线城市差的彩虹岛。 却要离开了。 许问真心难过了。 路远征也难过,“我从军以来,最北去过东北,去过内蒙。最南到了这里。最东是海,最西到过边疆。平均一两年就要换一次地方,有时候打仗,根本没有固定地方。 我换过的单位不只一个,从来都是行囊一背,就走人。 唯独这一次,我舍不得。” 其实对路远征来说,即使彩虹岛的工作略微特殊了一些,却也不是他最特殊的经历,不至于这么难忘。 这是这彩虹岛,对他对许问都像是燕子的窝巢一样,是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双手一点点搭建起来。 在这里真结婚还有生子。 许问默了一瞬,也朝路远征举杯:“路同志,别难过!天涯何处无房子!咱们家房子多着呢!没事,没事。我们去中心岛上再买一套房子。” 路远征:“……” 他放下杯子看了眼眼神明显有些迷离的许问,“媳妇儿,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们单位给分房子。” “没醉!谁醉了?”许问手一挥,女土豪的气势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不住你们单位分的房子!说给就给!说要回去就要回去!我们自己买!姐有钱!” 路远征:“……” 他轻叹一声,随即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许问可真是个神奇的姑娘。 都说酒量跟心情挂勾,往往心情好的时候酒量也会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千杯不醉的人也会一杯倒。 许问少喝酒,本来酒量就不行,这会儿已经开始说醉话。 路远征过去当兵打仗去过很多严寒的地方,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喝一两口酒来暖暖身子,时间长了,酒量也就练了出来。 第368节 不过大约情绪过于不好,路远征也觉得头有有些晕。 抬手捏了下眉心,咂摸了一下许问的话,才开口:“媳妇儿,或许咱们也不用搬家?” 许问眼神朦胧,反应已经有些迟钝,还是一口接一口的灌,听见路远征的话,眨眨眼:“你能留下??” 路远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能留下。可是,你不是说过上辈子的时候,实习上班,路上……哦,就是通勤需要一个小时吗?咱们彩虹岛去中心岛用不了一个小时。” “对哦!”许问放下酒杯,一拍双手,“那咱们是不是不用搬家了?” “这我得申请一下。按理说还是得搬。” 许问又嘟起嘴,不太情愿道:“那好吧!” “媳妇儿,先回家吧!”路远征晃晃头站起来,再喝下去他也不能保证清醒了。 “不要!我还没喝够!”许问嘟着嘴,“而且那不是家,那叫房子!还是你们单位分的房子,会被收走!” 路远征充耳不闻,喊老板结账。 老板是个退伍的炊事班班长,这烧烤的本事还是跟许问学的,最初的创业金也是许问给的。 老板看见路远征下意识要敬礼,指缝里触到油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退伍了,在围裙上擦了下手,“您二位还结什么帐?直接走人就行!” 许问摇头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不行!必须收钱。分红是分红,顾客是顾客。这全岛有七成是你的熟人,你都不收钱,裤子得赔掉了!你再给我们上点酒!我还没喝够!” 她话说得极为顺畅,只是眼神越来越散,舌头也渐渐有些大。 路远征不动声色的朝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板秒懂,笑眯眯朝许问道:“嫂子,天不早了,我们要打样了!” 许问转头,看了眼热热闹闹的商业街以及他们附近桌上满满当当的食客,疑惑道:“是吗?明明这么多人!” “对!没有几桌人了!你这是喝多了头晕眼花看人重影!”老板面不改色地撒谎。 许问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脑子里一片浆糊,转头还晕,便放弃了,心不甘情不愿道:“那行吧!你把这些串给我打包!再给我来两提啤酒。” 老板:“……” 他看路远征。 路远征问许问,“你拎的动吗?两提啤酒很重!” 许问说的提是十瓶啤酒被细绳捆在一起就叫提。 许问笑:“不是还有你吗?” “我得背着你。”路远征提醒许问。 许问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那你背着我,我抱着酒不就行了?” 老板:“……” 没毛病! 路远征:“……” 最后许问也没拿成两提酒,老板说没酒了只给了两瓶“白酒”。 许问生怕老板骗她,拧开瓶盖闻了闻,皱起眉:“这酒是不是坏了?这么酸?” “给你的这是陈年老酒!发酵这么多年有点酸味正常。”老板道。 许问还是持怀疑态度,又把酒倒进瓶盖抿了一口。 她醉得不轻,手抖,撒了不少。 两个大男人就在一边看着,都不上前帮忙。 老板小声道:“嫂子都醉成这样了,警惕性还这么高!你说她这是不信任我呢?还是不信任你呢?!” 路远征睨了老板一眼。 老板立马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路远征收回视线看向许问,许问刚喝掉瓶盖中的“白酒”,小脸皱成一团,嫌弃:“这什么酒?味道怎么这么冲?” 老板一脸无辜地摇头:“不知道,山西战友给的。可能是山西特产的酒吧!” 许问放心了,满意地拧上瓶盖,还一脸得意:“哪里产的酒不重要,只要你们不拿白水糊弄我就成!” 老板:“……” 他佩服地看了路远征一眼,难怪路团嘱咐他不能拿白水,只能拿白醋! 路远征怕许问明天酒醒后想起来会恼他们俩,忙招呼许问走人。 别人喝到烂醉会断片,但是许问不会,她再醉也能想起来。 路远征偶尔会觉得,许问之所以会记得上辈子的事,就因为她这强悍的记忆力连孟婆汤都不好使。 许问两手抱着醋瓶子跳上路远征的背。 路远征膝盖一痛,差点跌倒,但也只是差点,他只是眉头一皱,依旧稳稳地拖住许问。 这时的许问,远没有平时反应敏捷,没注意到路远征的异常,只顾回头嘱咐老板:“你把我串给我!” 老板忙把许问点的肉串给她包好,挂在……路远征的手上! 许问一路絮絮叨叨。 从他们认识那会儿开始回忆,说他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 说她对彩虹岛如何不舍。 路远征安静地听着,认真分辨脚下的路。 他今天多少有些醉,神智还是清醒的,头有些晕,四肢有些麻。 生怕大脑一个控制不住手脚就摔了许问。 最后到家时,许问没摔,但是醋被摔了一瓶。 不是走路摔的,是两个人扯对方衣服时不小心用手碰倒的。 许问吸了下鼻子,扭头去看:“路远征,我们的酒还没喝完呢!” “一会儿再喝!” 宿醉是件非常非常难受的事。 许问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天旋地转的天花板。 她重新闭上眼,抬手按压太阳穴的位置,脸皱成一团。 头疼,腰腿也疼! 头疼是宿醉的锅,但腰腿疼肯定是路远征的原因! 许问扭头。 路远征早已经不在床上! 这人的自律远非一般人可比。 许问撇撇嘴,缓了会儿坐起身。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还温热的蜂蜜水,水下压着一张纸条。 许问拿起来。 【冬生跟夏初我送去学校。早饭在锅里盖着。床头是蜂蜜水,多少能解宿醉,记得喝!】 许问确实口渴,抱着水杯咕咚咕咚的喝掉。 随即去洗澡。 老夫老妻了,路远征其实已经很少会像这次一样弄她一身青青紫紫,看来昨天也喝的不少。 许问低头,看着肚子上那条狰狞的疤痕,抬手触摸了一下。 上辈子,她有朋友生孩子是剖腹产,她见过刀口,就巴掌长短,位置特别靠下,穿低腰裤都看不见。 可自己肚子这条疤,即使她早在入院时就跟医生说过,如果她必须剖腹产的话,希望医生能横切。 医生倒是满足了她横切的要求,就是大约医疗条件受限,刀口缝合的像蚯蚓,有些瘆人。 许问当然爱美,一度还自卑,跟路远征做的时候不肯定开灯,不让他看也不让他摸。 最后还是路远征生了气。 “许问,我们是夫妻,但这事不是义务!” 本来亲密的接触是能增进夫妻感情的,但是许问那段时间,做那事真就像完成任务,不让看不不让摸,还只给个背后,不要事前温柔,都是让路远征直接做。 开始路远征还由着她,后来哄她。 许问也是个倔的,就是不同意。 忍了一个月,路远征终于发了脾气。 他这人向来善于隐藏情绪,很难得那么直晃晃的生气。 那一天路远征跟许问说了许多。 反正大意就是对许问,他永远不会嫌弃就如同许问不会嫌弃他一样。 何况那道疤他也有一半的责任,孩子是两个人的,风险却让许问一个人担了。 许问当时被吓住了,等反应过来,路远征已经走了。 再回来身上也多了道新伤。 他结扎了。 计划生育实施之后,不符合再生育要求的夫妻都会被要求结扎,多数需要结扎的都是女性。 无疑于小剖腹产,也是得受一茬罪。 许问还没反应过来,路远征丢下一句:“这回,我也有疤了!扯平了!” 许问:“……” 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的气氛不对,许问很想回一句“你身上又不缺疤!” 路远征身上大伤疤小伤疤可不少,很难找出碗口大的完整皮肤。 第369节 不过,最后这事算是揭了过去,两个人恢复如初。 许问回忆完,轻笑一声,想,到她跟路远征这样,还有什么可畏惧的?不就是搬个家吗? 能接受! 但是,不搬。 像路远征说的那样,如今彩虹岛到中心岛的距离根本不是问题,权当去上班呗! 实在不行给路远征做个水上摩托,骑着上下班。 至于这家属楼如果被收回去的话,她可以盖房子呀! 如今原始资本积累的差不多了,加上东风已到,部队开始改革了,趁机成立房地产,开始建房不就能解决住处问题了? 许问擦干净身上的水,穿好衣服,回了客厅。 一进客厅闻见一股浓重的白醋味! 许问皱了下眉,一大清早,路远征干什么弄了这么多粗。 锅里盖着的是包子和小米粥,也不是水饺。 带着疑惑端着粥拿着包子回客厅,看见桌上有一瓶白醋。 昨晚关于两瓶酒的记忆回笼。 路远征跟烧烤店合伙糊弄她,给她整了两瓶醋! 许问重重咬了口包子!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怨那俩人合伙作弄她,还是该捂脸羞愧自己耍酒疯。 第198章 路远征中午回来的吃饭时, 冬生跟夏初也在家。 双胞胎在朱美珍那,许问还没有去接。 夏初照旧看见路远征开门就迎过去。 这次迎到一半愣了,“爸爸, 你衣服怎么变了?” “好看吗?”路远征问。 小夏初猛点头:“好看!特别好看!” 路远征弯腰抱起他的小公主,放到餐桌旁她的专用椅子上,“你先吃饭, 爸爸洗个手。” 路远征回来, 许问也刚好坐在桌前,看见他愣了下, “换新制服了?” 路远征转了个身,“好看吗?” 许问礼貌道:“好看。” 这是85式军装。 也意味着一身绿三点红的时代结束了。 军装重新划分成了海陆空三种三色。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领章暂时还没恢复军衔制, 但是已经能看出来不同了。 陆、海、空的领章是不一样的, 陆红、海黑、空蓝。 干部以及志愿兵的领章有黄色包边, 不过只有三边。 义务兵的领章上有军种符号。 以许问一个普通人的眼光来看, 她觉得义务兵的领章最好看。 官兵的纽扣也有区别。 官是金属扣, 干部是金属圆扣, 战士是木头的圆扣子。 这次的服色和材质也有很多种类。 比如同是陆军干部,师团级和营级的干部服色也不太一样, 一个浅绿色一个深绿色。 倒是路远征他们区别不大,白西服上衣深蓝色裤子。 他穿的是夏常服还有秋冬常服。衬衣有长款和短款。 秋冬常服的区别在帽子上。 许问见过07式,所以审美上不是一个档次,只觉得还好。 但是对路远征来说,这是一个稀奇的体验。 跟个孩子一样, 跑到洗手间照镜子,感觉自己特别帅气。 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结婚穿的那套衣服, 真的会成为常服。 当然,在彩虹岛办婚礼时,许问给他做的那套比现在身上这套还好看。 路远征欣赏够了,把外套脱下来挂回门后,坐在桌前,拿了筷子,先给小夏初夹了点她喜欢但是小胳膊不够长够不到的菜,才开口:“我跟上头反应了,上头的意思是尽量让他去中心岛的房子住。” 许问筷子一顿。 路远征怕她不高兴,忙解释:“咱们岛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刚来的时候缺人,各种福利补和钱补贴着嫂子们才愿意上岛。官兵们都得换防才呆的下去。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了引人来,还特意开过辅导班呢!但,现在的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彩虹岛的官兵越来越多,而且彩虹岛的退伍率是最低的,大部战士都喜欢彩虹岛,除非再也留不下的战士否则都会继续服役。 退伍的战士留在岛上的越来越多。 这样就导致随军的嫂子们越来越多。 即使取消了驻彩虹岛官兵及家属的特殊福利,大家也还是愿意来。 没有补贴他们也都不少赚,大家已经不差“那点钱”了。 尽管这些钱对曾经或者其他岛礁的人来说依旧是一笔巨款。 现在土地分包到户,已经不是大锅饭时代,嫂子们也能来打工。 在不差钱的前提下,谁不想一家团聚不分离? 但,凡事有利也有弊。 彩虹岛就这么大,营区大院已经是最大化利用了,这才三四年,家属楼房间已经特别紧缺。 已经有官兵够了随军资格,却暂时来不了彩虹岛,因为没房子。 家属楼已经人满为患。 现在要随军的嫂子,等办完手续后,还要等到有空房间才能入住。 原本新日村还有不少空房子,能给嫂子们暂时安顿下。 但,台风过后盖的那一批房子早早住满了新村民,并且还有一部分人自己要了地基搭建了房子。 所以嫂子们过来也没有落脚地。 移居彩虹岛的人也越来越多,除去打工的百姓,还有部分高知识分子。 比如曾经许问的学生。 许问的学生大都已经毕业了,但是包括王芳在内近十个姑娘选择放弃了高薪工作回到彩虹岛。 她们的说法惊人的一致,表示没有许问就没有现在的她们。如果不是许问的辅导班,她们不可能考上大学。 余生她们也想为这个岛添砖加瓦。 这九个姑娘,有人选择了当老师,有人选择了进入许问的企业当管理层。 许问大大方方把人收了。 看起来现在是她占便宜,但实际上除了王芳这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以外,其他大专生或者中专生多数会进入国营厂。 以前都是铁饭碗没错,但马上就不一定是了。 离一次下岗潮没两年了,跟着她混说不定更好。 总而言之,人是有了,房子却不够住了。 厂里的工人、随军的嫂子、行政单位的职工,大家都等着房子。 许问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也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除了离婚其他都好商量!”路远征一脸警惕,生怕她生气,当然,也有玩笑的成分。 许问翻个白眼,“那分居吧!我去住爸妈那儿,你自己到中心岛上住!” 路远征:“……” 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挺疼的。 路远征在想怎么哄劝许问,小夏初作为贴心小棉袄终于发挥了一次正面的作用。 “不行!我要跟爸爸一起住!”小夏初嘴边还有米粒,嘴中还嚼着饭菜,小胳膊张开,侧着身子护在路远征身前,跟个护崽的小母鸡似的。 路远征立刻借坡下驴,义正严词道:“就是,一家人就得在一起,哪能两地分居?” 许问短促地“呵”了一声,嫌弃地朝这对父子翻白眼,先训夏初:“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先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说话。”又转脸嘲讽路远征,“你说这话都不心虚的?有比你们更经常跟家人两地分居的?” 路远征心虚地摸摸鼻子。 冬生小大人一样轻叹一声,对路远征道:“爸爸,我妈妈已经想好办法了!你就别胡说了!” 路远征:“……” 他从盘子里捏了个花生米扔冬生,“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又转脸看许问,一脸谄媚,“媳妇儿,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冬生:“……” 许问:“……” 川剧变脸也就这速度吧?! 许问撕了一块油条泡进白米粥里,“简单啊!缺房子盖房子就是了!彩虹岛上又不是没有地!盖好了房子,我们住这边,你自己每天跑着去上班,值班的话就住宿舍。” 第370节 路远征:“……” 沉默半晌,朝许问竖起拇指,“媳妇儿,我错了!我都忘了你是个富豪!” 对有钱人来说,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何况,天时地利人和齐了,彩虹房地产可以成立了。 许问抽纸给吃饱饭的夏初擦了下嘴和手,“最近我会让人把相关材料交到营部,等手续都走完,就开工。” 路远征皱眉:“做房地产可是要很多钱,按百万算那种!” “我知道,所以跟你们合作。你们现在不是允许经商且要自给自足?” 军饷自己赚。 “那也不太够。主要第一批房子盖起来多数都得是福利分房。要不然不好交代。” “那不行!第一批只能是商品房,盈利后才能有钱去盖福利房。” 夫妻俩因为这事僵持住。 许问寸步不让,“你要不同意,那我就不要跟你们合伙了。反正你们营部现在有钱,自己盖福利房去!我自己去成立房地产公司。” 路远征:“……” 他放下筷子捏捏眉心,“媳妇儿,虽然咱们家钱多数是你赚的,但是,据我所知,咱们离百万富翁还有段距离。” 事实上他们手里怕六位数都拿不出来。 手机厂、通讯公司、打印机厂、尿不湿厂、游乐场、商业街等等所有许问直接或者间接参与的公司,每年分到她手里最起码六位数。 但是许问手里基本不留闲钱,不是继续投资出去就是买了房产。 走到哪买到哪,一买就是五套,赚再多钱也搁不住这么买。 一开始路远征觉得一辈子也不可能去那么多地方,没必要。 结果,许闻当初发家的那家店面,也就是许问跟路远征花了两千块买下的第一栋房子,拆迁后翻了几十倍,还给了一套新商铺。 路远征才想起来,许问是个开挂的人,她买房子并不只是为了住。 路远征一路升到团长,津贴水涨船高,只要不以许问赚钱的速度来当参考,养活一家老小根本没问题,相对来说还很富裕。 最起码能超过国内大部分人的消费水平。 可惜有许问当参照,他的工资大约也就是家里生活费的标准。 就连这样他都怀疑是许问给他面子,降低了生活标准。 其实说实话,许问并没多奢侈,住的是一家五口特别挤的小三居。 说是三居总共都不到八十平。 只是家里的家电现在特别齐全,每个月光电费也是个数。 孩子们穿得用的,都是那种看不出来多奢华但实际上还挺值钱的。 就因为看不出来值钱,所以冬生照样上树下海弄一身泥,夏初照样把公主裙往腰上一系像个小女侠。 双胞胎照样……哦,双胞胎的衣服都是许问淘换来的便宜货。 倒不是许问记仇欺负双胞胎,主要双胞胎正好是快速长个的时间段,衣服一年换两个码,买好的浪费。 许问的衣服护肤品化妆品也都档次越来越高,鞋子包包也越来越贵。 但,只贵不多。 家里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买多了没地方放。 所以花钱的速度总赶不上许问赚钱的速度。 而且许问时间特别多,她放权放的特别彻底,也不贪心。 分红就是别人给多少算多少。 郭建业就曾开玩笑问她:“嫂子,你都不怕我哪天把你的钱全部卷走,或者你的公司直接易主?” 许问摇头,“不啊!” 郭建业特别感动,“嫂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许问:“……” 其实,她只是觉得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尤其是这些分红。 即使所有的厂和公司都停止给她分红,最不济还有路远征给她托底。 如果许问不喜欢体验白手起家,那再等个三五年,都a股开市,许问照样能一夜变首富。 她是真不在乎。 可是,离股市开市还好几年,住房得现在就解决,要不然他们一家就得换到中心岛上去住。 摸着良心说现在群岛都发展的不差。 有路远征负责的彩虹岛这个珠玉在前,其他岛礁跟着学也学个差不离。 至于学到什么程度,这就要看个人悟性。 毕竟有人能考一百分也有人不及格。 所以同样是军事化管理,各个岛礁不管是经济还是开发建设的发展程度也是完全不一样。 中心岛作为一团主官所在的地方,本就比其他岛繁荣,现如今虽然被彩虹岛这个后起之秀比了下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彩虹岛从荒岛到现在的现代岛屿,跟暴发户在某一定程度上相似。 中心岛相对而言则是几代人经营的豪门世家。虽然一度被暴发户赶超,但很多地方暴发户还是不如豪门世家。 只是许问他们对彩虹岛的感情过于深厚,不想离开。 否则中心岛发展前途更大一些。 当然,许?咸鱼?文,并不想要前途。 此刻却为了跟路远征置气道:“我可以贷款!” 哪有不贷款的房地产商? 许问喊的坚定,气势也很足,唯独心里是虚的。 她不怕还不起贷款,但是她不想受累。 人生在世,多数时候付出和得到是成正比的。 房地产是赚钱不错,但是付出的也多。 需要调动一大批人,有经营的有宣传的有建筑队有销售等等。 还要动辄到相关部门跑手续。 要时刻把控施工质量,还要保证工人的安全。 等开盘时,卖不出愁,卖出去了售后还有问题。 老话说人都是非多。 偌大的地产公司,即使许问再咸鱼付出的艰辛总比开尿不湿厂的时候多。 所以许问本心里并不想当老板,她只想当出谋划策的合伙人。 而且许问没有不盖宿舍的意思,只是觉着先盖一批商品房,这样路远征他们团有利润,才能盖房子。 许问呢则可以拿着钱去做下一个项目。 她都想好了,第一个项目她不分红。 路远征呢则是受规矩影响,先民后己。 他们去食堂打饭都是先新兵后老兵,先战士后干部。 那盖房子当然也一样,团部既然有钱,要盖房子,自然得先该家属楼、宿舍楼,如果有余钱再考虑开发房子问题。 反正军饷暂时无忧。 见许问一意孤行,路远征长叹一声,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 冬生见氛围不对,他还有半碗饭,放下碗跑有点不合适。 小大人似的劝道:“你们俩连自己下一步住哪都没解决,还为别人住哪吵?要我说我站我妈。咱不说别的,家属楼还有地方盖吗?那些各大办事处的叔叔阿姨都有自己的单位,为什么要你们出钱盖宿舍给他们? 妈妈要盖房子也是为了解决那些工人和农民叔叔阿姨没地方住的问题,你俩目的不都是一样的?” 许问:“……” 路远征:“……” 许问摸了下冬生的头顶,“冬生说的对!那些办事处都有单位,为什么你们团得负责盖房子?” 路远征:“他们在岛上工作,我们提供住处是应该的。” “没说不应该!盖宿舍也是给那些单位的职工住,你跟他们单位要盖宿舍的钱不就行了?那栋楼上拉拉杂杂十几二十个办事处,每个单位出一点就够他们的宿舍钱了!” 路远征:“……”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最后还是路远征妥协,说会去协调一下。 宋宝英不知道许问两口子在琢磨怎么留在彩虹岛,还以为路远征走了许问也会跟着走,怪舍不得他们,在家准备了丰盛的菜肴请他们两口子吃饭。 许问也没多想,在家属楼,大家时不时就一起吃个饭,特别习以为常。 于是路远征把双胞胎送到朱美珍那边。 冬生去豆豆家蹭饭。 两口子只带着夏初过去。 其实夏初他们也不想带,只是夏初跟宋宝英家那个小儿子关系特别好,非闹着跟。 宋宝英二胎生了个儿子,比许问大点。 可能因为两口子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教导员都干的是教育别人的工作,以至于把儿子教得少年老成,过于文绉绉的。 小夏初则完全相反,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娃娃,被宠得无法无天,小恶魔本性难改,经常捉弄宋宝英家的小儿子,闹的他面红耳赤。 第371节 但他还格外喜欢跟夏初玩,无论夏初怎么作弄他,都不生气,下一次还是会朝夏初露出友善的笑容。 夏初也很喜欢这个怎么欺负都不会恼的小哥哥,一听许问要到宋宝英家就屁颠屁颠非要跟着。 “嚯!”许问一进门就闻见厨房传来的香味,“今天什么日子?做这么大一桌子菜?” 跟过年似的,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一看就是大阵仗。 宋宝英等路远征抱着孩子进来后随手关上门,对许问道:“哪什么日子?不是听说路团又高升了?知道你懒得做饭,我就张罗了一桌子算是给路团庆祝,顺便也算给你们践行。 虽然离得不远,这彩虹岛到中心岛也有一段距离嘛!总归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可以见面咯!” 许问啊了一声,看看一桌子饭菜,再看看路远征,问他:“你没跟石磊说咱们没打算离开彩虹岛的事?” 路远征摇头,“咱俩都还没商量好,我跟他说什么?” 许问:“……” “咱俩没商量好的是在彩虹岛的事!留在彩虹岛难道不是共识?” 路远征不说话了。 第一,许问说的对。 第二,许问说的不对,他也得按对听。 宋宝英没顾上研究两个人的眼神官司,愣了下,“你们没打算走?” 许问奇怪地看了她眼,“那你想我们走还是不想我们走?” 宋宝英:“……” “我当然舍不得你们走!但,你们不走,我费劲张罗这一桌菜干什么?”说着回头朝厨房喊了一句“老石,剩下的菜别炒了!你顶头上司决定不离开彩虹岛!” 许问:“…… 路远征:“……” 石磊:“……” 石磊举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懵逼地问路远征:“你不升官了?” 同时,许问开口质问宋宝英:“怎么,我们不走你这饭就不管了呗?” 路远征捏了下眉心,哭笑不得:“还是得去彩虹岛工作的。” 潜台词就是官是得升,彩虹岛也要住。 宋宝英顾不上研究路远征的话,讪讪对许问道:“那不能!必须得管!就算不走也得庆祝路团升官不是?” “就是嘛!”许问自觉的拉开椅子坐下。 跟宋宝英打这么多年交道,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故意开玩笑而已。 四个人都落了座,两个孩子单独用盘装了菜到房间里吃去了。 大女儿去同学家写作业不回来吃。 “怎么个意思?”宋宝英迫切地追问,“怎么还又走又不走的?” “路远征肯定要去中心岛上班,但是我们舍不得离开这里,就想着还在这边住,让他每天来回。” 石磊一听欲言又止看了路远征一眼。 路远征轻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占着房子。” 石磊有几分不好意思,虽然以前是同事,但现在路远征已经是他上司了,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宋宝英只是家属没石磊那么多顾忌,直接问出口:“不住家属楼你们去哪?总不能去你爸妈那里吧?虽然你爸妈那还有空房间,放你们一家五口是不是有点挤?再说还有许切和元宝,你们能住开吗?” 许问摊手:“住不开。” 按照以前在桃源村的标准肯定是能住的开。 一张大土炕都能睡八个人,何况六间房住十来个人。 当然后者更宽松。 可如今已经改革开放的风已经吹遍大江南北,做生意限制越来越少,个体经济越来越普及。 能赚钱也不用再装文盲的许问怎么可能还委屈自己回到当初。 “那你们怎么想的?”宋宝英一脸焦急,“几天不见,你怎么还添了个卖关子的毛病?” “不是我要卖关子,主要现在我们也没想好具体怎么弄。目前大概的想法就是在彩虹岛上盖房子!” 宋宝英眼睛一亮,拍了下自己脑门,“对哦!你看我这脑子!你们家不差钱,岛上还有荒地,要个宅基地或者买一块地自己盖就是了!” 许问咬了下筷子尾,斜睨了路远征一眼,“嫂子,你说的特别对!我买块地自己盖个别墅多好!” 为什么非要费心费力去弄什么房地产公司? 别人没地方住关她什么事? 大不了她再等两年,等到土地可以交易的时候,买块地给她家工人再打印两排宿舍。 路远征:“……” 他听出了许问的言下之意。 似有若无的请叹了一声,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知道许问之所以折腾这些都是因为他,否则像宋宝英说的,去村里要一块宅基地盖栋房子对许问来说根本不叫事。 石磊也咂摸出不对了,问许问,“嫂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了?我的意思是,岛上大家也跟着受惠的那种!” “受贿还行?你们不是有纪律吗?”宋宝英纳闷道。 许问:“……” 一口谁呛到嗓子眼里,咳得撕心裂肺。 路远征连忙给她顺背,“慢点!” 石磊一脸无语地朝宋宝英解释:“不是行贿的贿!是实惠的惠。哪次嫂子想做点什么,咱们没跟着沾光?” 宋宝英这才恍然,附和道:“这倒是!”随即转向许问,“那嫂子,这次你咋想的?” 许问才平缓了呼吸,就听见门被敲得咚咚想。 “这个点儿会是谁来?”宋宝英边说边起身去开门。 餐厅离入户门很近,看得见也听得见。 宋宝英一拉开门,就看见豆豆妈和王玲玲为首的嫂子们堵满了整个楼道。 还有一部分嫂子连楼道都能没挤上来,只能远远站在楼梯上。 反正宋宝英这一眼从她家到下一层的楼梯上都站满了嫂子。 宋宝英在心里盘算让她们都进屋的可能性,嘴上却热情道:“嫂子们,你们怎么还一起来了?来来来,快进屋!” 豆豆妈她们很有自知之明,家属楼上不管几房都是麻雀窝,小的可怜,根本站不开她们这些人。 “不了,嫂子,听说问问嫂子在你这儿?”豆豆妈笑笑。 许问一听是来找自己的,特别纳闷,忙站起身迎上前。 宋宝英往一侧挪了挪给许问让了个位置,好让嫂子们都看见她。 “嫂子们都是来找我的?”许问往门外看去,惊讶地睁圆了杏眼。 这怕是家属楼一半以上的嫂子都来了。 王玲玲点点头,“听说你跟路团要离开彩虹岛,在石指导员这里吃践行饭,所以我们想过来添个菜!” “你家冬生说你跟路团在宝英嫂子家吃饭我们就自发都来了!”豆豆妈把手里端着的盘往许问面前一递:“嫂子,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狮子头?给你们加个菜!咱们在这一起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你这践行饭说什么得有我的一口菜!” “还有我,我做的是猪肚鸡!” “我这有红烧肉!” “清蒸鱼!” “……” 从豆豆妈和王玲玲开始一路往下,响起嫂子们此起彼伏的报菜名声。 许问很感动,特别感动。 宋宝英作为一个旁观者都看得热泪盈眶。 许问这些年为彩虹岛做的,都有目共睹。 像刚才石磊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受惠者。 何况平时许问夫妻为人仗义,大家确实都舍不得他们。 难怪这些嫂子们一听见动静都纷纷做了一道自己的拿手菜给许问送来。 这些菜是货真价实的“百家饭”! 估计他们家这地方根本装不下。 许问默了一瞬,有几分难为情:“我十分感谢各位嫂子!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但是……” 许问深吸一口气:“我们暂时不会离开彩虹岛!” 王玲玲“啊?”了一声:“路团不是要调去中心岛?宝英嫂子不是给你们践行?” 宋宝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跟你们一样想给他们践行来着!可是他们说不走了。正在聊这个事情,你们就都来了!” 门外嫂子齐齐欢呼。 “真的?嫂子你真不走了?” “那太好了!咱们又能天天在一起了!” “嫂子,你不走我心里就踏实了,自打知道路团升官要调走,你们也会跟着走,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感觉只有你们在,我们什么时候都不会慌。” “对,我也是!” “还有我!” “……” 楼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 第372节 说不感动是假的,再感动这也不说话的地方,许问开口:“再次感谢大家!但是宋宝英嫂子家放不开咱们这多人!要不大家先回去,等改天咱们重新找个地方弄一次睡衣派对?”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不知道哪个嫂子喊了一声。 许问:“……” “就是!咱们都端着这么多菜呢!干脆弄个聚餐也可以!” 许问回头看了跟过来的路远征一眼,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那行吧!” 时至今日,彩虹岛上已经没有足够大的室内空间给许问她们聚餐或者弄睡衣派对。 学校里倒是有,只是现在的学校已经是整儿八经的在用状态,她们再征用来聊天办派对不合适。 大家商量了半天也都没好去处。 最后还是路远征给她们出了个主意,让她们去露营。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纷纷表示赞同。 于是路远征跟石磊到营部叫了几个人,帮着她们在沙滩上搭了两个大大的帐篷。 现在的嫂子们实在太多了。 最初睡衣派对的时候,只有二十来个,后来五六十个,现在两百来个,一个帐篷根本睡不开。 两个帐篷也都是人挤人挨在一起。 路远征还给许问她们弄了两张桌子来,摆放她们的“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才一百零八道菜。许问她们这里一百二十多道菜。 也许会出现重复的,比如可能会出现两盘红烧肉,但是,绝对不会一个味道。 因为每个嫂子都只带了一个菜。 宋宝英嫂子都入乡随俗带了一盘菜。 许问看见她端着菜出门,一时间有点无语,“那我是不是也得回家弄个菜带上?” 宋宝英摇头:“你是主角哪里需要弄什么菜!” 路远征跟石磊他们搭好帐篷就准备撤回去喝酒了。 临走,路远征朝许问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就是让她有事的时候喊他。 许问点点头。 宋宝英感慨:“你俩都这么多年了还能跟小年轻似的如胶似漆,可真让人羡慕!” 豆豆妈也赞同:“就是!明明孩子都四个了,还跟新婚小夫妻似的!” 王玲玲则往角落里真正的新婚嫂子那看了眼,摇头,“可能很多新婚小夫妻也不如许问嫂子和路团!” 王英路过听见,也插了一句嘴:“可不是?路团跟许问嫂子才让人羡慕!有情有娃有钱有才!” 许问忙喊停:“折腾半天,大家都饿了吧?还是边吃边说吧!” 菜多人也多,只能改成自助餐。 所有的菜摆在几张桌子上,所有的嫂子们手里拿着碗筷围着桌子转,想吃什么夹什么。 大家边吃边聊。 聊着聊着就成了许问答谢会。 确切地说是答谢许问的会。 大家纷纷朝许问道谢。 王英先开的头,她端了两杯果汁,递给许问一杯:“嫂子,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许问:“……” 这话听着就觉得特别狗血,感觉自己像个假模假式的慈善家。 王英看出来了,解释:“我不是跟你说客套话!” 她回头指了几个第一批上岛的嫂子,“她们都知道我的过去!那会儿我不招大家待见,差点把婚事也给闹黄了。后来还是让你骂醒的!我考上中专,回来彩虹岛当了老师……总之因为你才有我跟赵刚现在幸福的日子!” “我也是!”蒋依依跳出来。 许问:“……” 她摆手拒绝,“你是什么?我可没帮你什么!” “怎么没有?我当初跟我们家李茂差点掰了!就是因为那次睡衣派对,嫂子们说了那么多自己的故事,我才知道自己错在哪!” “那这是其他嫂子的功劳!我可没跟你讲什么故事。”许问摇头,当时她也个新军嫂,可还没经历这些。 “你虽然没给我讲故事,但,睡衣派对是你举办的!再说,要不是你给我辅导功课,我也考不上大学。说到底还是得感谢你不是?” 许问:“……” “行吧!你说是就是!”许问也跟蒋依依轻轻碰了碰杯。 莫名想起蒋依依那个“俯卧撑”梗,低头轻笑了一下。 王玲玲也走过来。 许问摆手,“聊天就行,喝饮料就算了,我实在撑得难受。” 每个人一杯,这里有一百多人,她真吃不消。 大部分嫂子都发表了自己感谢许问的言论。 有因为她过上好日子的,有因为她考学的、结婚的。 许问一一听下来,有些恍惚,很怀疑嫂子们口中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一直以为自己是条躺平的咸鱼。 毕竟就她的金手指而言,换任何一个其他人,可能现在早就混到世界首富了,只有她还是一个全职主妇。 不怎么工作,多数时候领着四个孩子瞎玩。 却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 只是,这一晚的睡衣派对到底没能顺利结束。 第199章 几个人围在一起, 躺在夜幕下,谈心,会促进彼此的感情, 也能深度交流。 几十个人凑在一起,就很难让彼此防下防备,不会轻易说出彼此心中的秘密。 两百个人凑在一起, 一人一句话最起码一小时都过去了。 这么多人围成圈也是偌大一个圈, 适合办联欢会不适合办睡衣派对。 吃饱喝足后,许问就想回家了。 不止她, 大家其实都有这想法。 本来以为许问要走才这么兴师动众给她践行,现在许问不走了,来日方长, 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再说, 海边是有蚊子的。 可, 谁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回家, 只能继续谢许问。 换平时许问就提议回家了, 这都是感谢她的, 弄的她也不好意思说走。 忽然大家都听见孩子的哭闹声,并且离她们越来越近。 豆豆妈疑惑地对许问道:“我怎么听着动静像你们家那对双胞胎?” 许问没回答, 用不着回答了。 路远征父子人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许问忙起身迎上去,看着在路远征怀里嚎啕大哭的双胞胎,许问眯了下眼,嘴角抽了下,扬声问:“这是怎么了?” “孩子说想你, 不肯睡觉,闹着来找你。要不,你让他们跟着你们在这里睡?” “那怎么行?这里潮湿有蚊子!”许问摇头, “要不,我跟你们回去吧?” 路远征义正严词道:“那怎么行?岂不是打扰你们在这里聚会?” 宋宝英她们几个对视一眼,齐齐开口:“你们回去吧!孩子要紧!” 双胞胎哭得撕心裂肺,往许问怀里扑。 其他嫂子也纷纷附和,表示孩子要紧,让许问跟路远征回去。 许问一走,宋宝英她们就提议散了。 主角都走了,大家还聚什么? 所有嫂子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感谢许问是真,舍不得许问也是真,但一百多个人一起露营,其实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彩虹岛上热,这临时搭的帐篷里哪有自家风扇底下的床上舒服? 走远的许问,回头看了眼已经着手收拾东西准备散场的嫂子们,在双胞胎屁股上各拍了一下,“行了!别装了!” 她一听是因为想她不肯睡觉且哭闹就觉得是假的。 双胞胎自小很少跟着她睡。 因为那会儿许问生病,多数时候都是朱美珍跟许秋石带着他俩。 许问身体不便,双胞胎六个月就断了奶。 到现在也很少跟她和路远征一起睡。 要说夏初想她香的睡不着最起码还有分真,双胞胎这太假了。 许问走近时注意到这俩货只是干嚎,根本没有半滴眼泪,就知道是这爷仨做戏。 第373节 所以才配合喊了那么几句。 双胞胎听见许问的话,顿时止了哭闹声,嘻嘻地笑。 许问好奇的问路远征:“你是怎么说服这俩小子配合你的?” “不关我事!”路远征摇头,摘干净自己,“是冬生威胁他们,夏初诱哄的。” 许问:“……” 厉害了,还会分工合作呢! “你怎么知道我想回家?”许问再问,这绝对不是孩子们想她。 路远征只说了一句:“我在野外生存过。” “嗯?”许问不懂,“这跟你在野外生存过什么关系?” “我知道在外面不好受,有蚊子,地上潮湿,帐篷里闷热。你现在怪娇气的,怕你受不了这罪。” 还有一句话路远征没敢说,都说个女人一台戏,一百二十个女人跟二战差不多。 她们自己也会烦。 许问:“……” 房地产的事最终还是路远征妥协。 他身为一团主官,亲自去联系驻彩虹岛办事处所属的那些单位,想着商量一下给他们职工建宿舍的事。 结果一个个跟他比赛哭穷。 只有特别少数的几个单位愿意出钱。 那些单位也不是真穷,主要觉得彩虹岛有钱,想让路远征他们负责。 因为改革针对的不只是部队,大家都得自负盈亏。 地方上很多单位也是一样,收支自理,导致很多单位压力特别大。 路远征也有几分生气。 群岛上的民政民生事务都归部队管辖不错,这个管辖不是直辖,只是为了国防安全着想,暂时不给地方自主权而已。 而且要同时给这么多单位建宿舍的话,会像许问说的掏空营部的家底。 那他们还能用什么当本钱去经商? 就算彩虹岛暂时没有财务危机,官兵军饷不成问题,可路远征如今是群岛最大的主官,整个群岛都归他负责。 他们团编制可不小,养活这么多官兵也是个大问题。 那些地方上的工作人员,暂时住不方便好歹有工资可以拿。如果路远征坚持给他们盖宿舍的后果可能是全群岛的官兵会发不了津贴,吃不上饭。 路远征再权衡,同意许问的提议,先盖商品房。 只是他是转过弯了,不代表许问不生气。 路远征哄了整整天,许问才松口答应。 依旧是合伙模式,部队出地出人,出部分钱,许问出部分钱出谋划策,共同成立了群岛上第一家房地产公司。 之后,路远征就开始两地工作生活。 许问就开始跑各种手续,聘请相关技术人员。 盖楼房不是盖平房。 平房官兵也好百姓也罢,都能自己搭建。 楼房不行,安全最重要。 而许问不会盖楼,需要雇设计师。 幸好郭建业有这方面的人脉给许问引荐。 等图纸期间,许问雇了人把施工现场清理干净。 等所有的手续全部办完,设计图纸画好,施工队进现场,已经是个月以后的事。 路远征跟许问选择了国庆节奠基。 大一早,路远征换好常服,许问也稍稍打扮了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路远征看了许问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浓妆淡抹!” 许问翻个白眼,“奠基仪式我总不能穿长礼服吧?” 那叫二傻子! 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的样的衣服是一个现代女性最基本的素养。 扛着铁锨铲地,穿裙子那不找骂?! 夫妻俩到施工场地时,举办奠基仪式的现场已经布置好。 夫妻俩卡着时间点儿到的,不一会儿主持人就宣布奠基仪式开始。 首先是一些官话套话,之后就是介绍嘉宾。 路远征跟许问就是最大的嘉宾。 随后全体起立奏国歌。 然后许问上台,对将要施工的小区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包括规模、改成后的模样、用途等等。 同时像彩虹岛上的百姓表达了歉意。 因为施工时会出现噪音,会扰民。 许问还表示,等房子建成后,会就给大家带来的麻烦给予适当的补偿。 等路远征讲完话就开始正式奠基。 奠基石是提前找石料厂的人刻好,摆放到对应的位置。 路远征双手握着绑着红稠花的新铁锹先为奠基石培了些土,然后许问以及其他嘉宾依次的往奠基石上掘土。 礼成后,少不了放鞭放炮庆祝。 当晚彩虹岛上还放了整整个小时的烟花! 路远征拥着许问站在阳台上看漫天的烟花雨。 “真漂亮!”许问感慨,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种浪漫。 “没你漂亮!”路远征接口。 许问仰头看路远征,只看见他刚毅的下巴,凸起的喉结,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了?” “你都说了我不会哄人,我只说实话。” 许问:“……” 路远征在她头顶轻轻落了一吻,“此生何其幸运,有你为伴!” “那我做错什么要当你们的闺女?” 许问跟路远征同时低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夏初就蹲在他们旁边,两手握着栏杆,回头看他们。 “我就想安安静静看个烟花,你俩非叨咕叨咕的秀恩爱!” 许问:“……” 路远征:“……” 不等他们开口,小夏初继续道:“你们身为父母,恩爱可以理解,但,是不是也得照顾下小孩的感受?我要不出声,你俩是不是就得让我看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许问:“……” 路远征嘶了一声,松开许问,弯腰去拎夏初:“你打哪冒出来的?” 许问反驳:“什么少儿不宜?夏初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辞都跟谁学的?”还一套一套的! 夏初死死的握住栏杆不肯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碰我!” 路远征:“……” 没忍住抬手在夏初小脑袋上轻敲了一下,“你这都跟谁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初哎呦一声,小嘴回的倒是快,“跟你们俩学的!你俩每次要亲亲都不许我看,说少儿不宜。 我本来也不想管你们!但是每次你们要亲亲总把我轰出去。我还没看够烟花,不想走!” 她再不出声,他俩就亲上了! 许问:“……” 路远征:“……” 路远征脸也有点红,“这些词都你教的吧?” “她姓路!子不教父之过!没听说有赖娘的!” 路远征:“……” 夏初还不忘幸灾乐祸:“你竟然还想跟我妈讲理?是烟花给你的勇气吗?” 路远征捏了下眉心,硬抱起挣扎不休的夏初往外走。 “爸爸!别,别别,咱俩好歹是上辈子的情人,虽然你这辈子不爱我了,但是你不能这么绝情!我就想看个烟花而已。” “你房间也能看!” “这么美的烟花一个人看多没劲!” “去找你的朋友看!” “那好吧!你给我点零花钱我就走!” “……” 许问转身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含笑看着父女俩讨价还价摇头不已。 夏初这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第374节 明明才四五岁的孩子,鬼精鬼精的。 过了会儿路远征一个人回来了。 “夏初呢?” “送隔壁玩去了!” 许问:“……” 刚才的暧昧氛围被夏初破坏殆尽,两个人暂时也没了那啥的想法。 一人一边,坐在圆桌旁,看着漫天烟花瞎聊。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许问疑惑地看向路远征。 “我想转业。” 许问:“……” “怎么还每隔几年都要来一回?” “这次不是因为愧疚。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 “我现在当了群岛的主官,依旧还是部队管辖地方。即使等过几年把地方的权利还给地方,我也年纪大了,跟不上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体力和知识怕是都跟不上。到时候白白占个主官位置。 还不如转了业,干脆经商。” 这回许问没劝,想了好一会儿道:“也等交还地方时,你再考虑去留吧?我以为你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在保证部队事宜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还要带领群岛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路远征:“……” “媳妇儿,烟花这么美,说这话,扫兴!” 许问咯咯地笑,笑了会儿在鞭炮声中轻声道:“你放手去干!我依旧会陪在你身边!” 第200章 三年后。 彩虹岛。 崭新的别墅内。 路远征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抿着唇,沉着脸。 双胞胎看了看路远征,互相对视一眼, 往许问的方向挪。 本在看书的许问被兄弟俩搂住,书本被撞掉。 她抬眼看双胞胎。 佐佐和佑佑俱是一脸忐忑的往路远征所在的方向看去。 许问跟着把视线移过去,只一眼,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路远征跟夏初闻声一起望向许问。 许问握拳抵住唇轻咳两声, 但一脸笑意实在难藏。 不怪她,实在路远征现在的造型过于…… 路远征是平头, 按理是扎不住小辫的,夏初也是个狠人,找了个带花的小发夹给路远征别在头顶, 大约还不过瘾, 又把许望送她的一个戴两个嫁小辫的发夹给路远征戴上。 眼睛一旁给画了一副粉色的眼镜。 眉毛被夏初用黑色彩笔瞄的又粗又长。 这会儿天热, 路远征没穿上衣, 胸膛上也是一幅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彩笔画, 红红绿绿的。 视觉冲击过大, 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偏路远征久居高位,这两年身上的气场越来越强大, 再配上侧脸那一道骇人的疤痕,往往只一眼就吓退人。 此刻一张威严十足的脸满是怒意,大有下一秒就要发火的架势。 平时冬生、双胞胎只要一件路远征板起脸就吓得像老鼠见了猫。此刻看见路远征更是吓到不行。 要不然也不至于看见路远征脸色不好就躲在许问身边来。 但,夏初不怕他,七八岁的夏初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 专门拔老虎嘴边的胡须,拔完还给老虎看看。 夏初见路远征不高兴,委屈巴巴地瘪着嘴, 手里还捏着一只绿色彩笔。 路远征咬牙切齿地指着夏初,似马上就要给夏初一耳光。 许问跟双胞胎都好奇,路远征真会打夏初吗? 不是许问后妈心态,主要没见过。 路远征那手扬得高高的,眼看就要落下。 夏初眼眶含了泪,“我就画一朵花送给你。” 路远征手猛地落下,只是掌变为指,食指几乎抵着夏初的鼻尖:“我警告你!只能再画最后一朵!” 许问再也忍不住,不客气地笑出声。 脑子里只剩上辈子常听的一句话:用最狠的气势说最怂的话。 双胞胎没笑,只是羡慕的看着夏初。 当女孩真好! 许问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开口制止夏初再祸害路远征:“夏初,别画了!你爸爸该收拾一下出门开会了。” 夏初不怕路远征却怕许问,闻言乖乖的收了笔。 毕竟许问是全家唯一一个不会惯着她的。 欺软怕硬,人之常情。 路远征闻言也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扬了下眉,起身进了浴室。 平时路远征洗澡一般也就是十到十五分钟今天用了足足半小时。 许问有点诧异,忙回卧室查看。 她进卧室,路远征正好从浴室出来,上半身跟脸都搓得通红,仔细看,还隐约能看见彩笔颜色残留。 许问从衣柜里找出路远征要穿的常服放在床上,顺口教育他:“活该!让你把女儿惯得无法无天!一会儿开会看你那些上司下属怎么笑话你!” 路远征擦头发的手顿了下,开口也带了几分委屈,“她越长越像你!我舍不得惹哭她。” 许问闻言心里一软,嘴上却坚持道:“那也不能一直这么惯着她,你看都惯得无法无天了!你今天还有这么重要的会,还有报纸和电视台要采访你,也不怕人看见笑话你?!” 路远征轻叹一声,“女儿是自己生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也想要面子啊! 许问:“……” 许问摇摇头,由着他。 路远征换好常服,问许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种会我哪有资格去?反正明天就能在报纸上看见了。” “其实你比谁都有资格去参加今天的会。”路远征整理完仪容,看着窗外,“你才这是彩虹岛,不,整个群岛最大的功臣。” 许问倒也不谦虚,给路远征整理了下领带,眨眨眼:“幕后功臣!既然是幕后,哪有到人前的道理?我在家等你回来。” 路远征低头在许问额上落了一吻,“一会儿陈功过来把熊孩子们送到学校,你自己在家休息,别让他们烦你!” 许问嗯了一声。 陈功是路远征的勤务员,说白了就是生活助理,负责照顾路远征的生活日常。 不过路远征跟许问都不是那种喜欢使唤人的,所以除了偶尔会让陈功接送下孩子之外,也不太麻烦他什么。 如果可以,路远征会直接取消自己的勤务员设置。 大好年华,当兵入伍为的是建功立业,哪有愿意二十来岁去伺候别人当保姆的?! 可惜路远征说的不算。 路远征话音刚落,就听见夏初在外面喊:“爸爸妈妈,陈哥哥和王哥哥来了!” 她嘴里的陈哥哥就是陈功,王哥哥是路远征的司机。 许问给夏初和双胞胎收拾好书包,把他们爷儿三个送出门。 如今搬进别墅,卫生自有阿姨打扫,没许问的事。 许问给自己手磨了一杯咖啡,这东西还很稀罕,阿姨不会弄。 端着磨好的咖啡,回到二楼露台上。 放眼望去,这座岛屿俨然有了几分后现代的繁荣。 彩虹岛的房地产去年交付了第一批房子,其中就有她现在住的这栋别墅。 小区以多层为主,多数业主都是岛上的工人。 在岛上工作的双职工如果买房,会给很大的折扣,每个月那点贷款,工资还完还绰绰有余,所以很多工人都选择了买房。 还有一部分卖给了 百万裁员,裁掉的当然不只是将领,绝大多数是战士。 路远征直接把他们军那些“失业”的战士安排进了房地产。 虽然多数战士只能干建筑工人,但是工资待遇都是按照国营建筑公司来。 确切地说待遇是按照国营厂来,比如休假比如过节福利,但工资不是,工资是多劳多得。 还有绩效奖。 除此之外,由于是新公司在发展过程中,晋升空间非常大。 第375节 海城的战士毫不犹豫就加入了建筑工人的行列,其他偏远不太了解情况的战士见状都很纳闷,一打听,房地产公司除了部队背书之外还有许问参与,也都纷纷加入。 许问的传说,他们军内的战士很少有人不知道。 事实证明,永远可以相信许问。 百万被裁的战士,大部分人当然是回到了家乡。 这些人多数又都是普通的百姓,放下武器就得拿起镰刀锄头。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而跟着房地产干的战士们,工资一点儿都不比当兵时少,相反还多了些自由。 当兵时要二十四小时待命,一天大半时间在训练。 当工人只需要每天工作八个小时,苦了点儿也累了点儿,但跟训练比起来,差得远。 于是越来越多的退伍军人加入房地产旗下的建筑队。 条件好的,甚至直接买了他们自己盖的房子。 员工买房优惠力度大,自己盖的房子自己有数,质量没得说。 不仅如此,许问还让路远征出面跟那些办事处所属的上级单位沟通,让单位出一部分补贴,个人出一部分钱参与买房。 虽然个人出钱,但房子也是有房本的,不像宿舍,早晚要把房子交回去的。 驻彩虹岛办事处的人,在这里呆久了都很喜欢这里,大部分人表示愿意。 单位也省了麻烦,总比盖一栋楼便宜,也纷纷同意。 就这样,一整个小区的房子卖得干干净净。 为了支持许问他们,就连许闻跟许望都来这里买了房。 许闻跟许望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许闻连锁店已经开了六家。 许望开了三家。 除此之外,许家又添了个丁。 桑小青生了二胎,还是个小男孩。 当然,超生是要罚款的。 只是对他们来说,那点儿钱不算什么。 许望眼红许问有女儿,也想再要一个,只是如今计划生育越来越严,想超生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生意忙,一时间顾不上,还在犹豫中。 许问轻抿了一口咖啡。 彩虹岛有如今这模样,如路远征所说,她是幕后功臣。 等房地产公司运营地再稳一点儿,许问就能彻底当一条咸鱼了。 目前房地产公司还有一块特别大的短板。 缺中层管理。 高层自然是部队和许问,底层工作人员多数都是退伍老兵。 这些老兵普遍文化低,干活还行,当小工头也没问题,真当管理层总还是差一点儿。 只其中一部分比较好学的,提升的快。 可偌大房地产公司,需要不少中流砥柱,这还远远不够。 除此之外,她还投资了其他几个厂和公司,都需要管理人才。 许问最近就是在琢磨培养自己的人才,另外也安排人去留意那些下岗职工里有没有合适的。 第一批下岗潮已经来了。 很多企业入不敷出,终还是选择了裁员。 被裁的人里有不少很优秀的工人或者管理者,许问打算把他们聘来。 这样中层缺管理层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许问就能彻底过上咸鱼的生活,再不操心这些事务了。 如果可以,她想跟路远征全世界旅行。 可惜,路远征这职业不能出国,除非他转业,转业后在一定年限内也不是不允许出国的。 何况,让路远征转业可能吗? 可能。 晚上路远征回来的有点晚,喝了些酒。 他洗完澡上了床,就搂着许问。 许问闻见沐浴露中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把手中的书放在床头柜上,抬手在他还泛着湿意的头发上撸了两把,像哄一只巨型犬,温柔的语气中夹杂了一抹关切,“这是怎么了?不是好事吗?开会不是说好事的吗?怎么这么不高兴?” 路远征头往她腰上蹭了蹭。 他头发很短,许问穿得又是一身丝质睡衣,发尖隔着睡衣弄得她有点痒。 许问忙伸手按住他头,不让他乱动,“说话!” 路远征长长叹息了一声,翻了个身,横躺着,头枕在许问的腿上,眼睛看着她道:“事肯定是好事!整个群岛从今往后就是独立的省份,中心岛是省会。而且把政务还给地方。” 这事许问早有耳闻,不算惊讶,“那你还不开心?” “开完会后,我被留下谈话了。” 许问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上头给了我两个选择。” “一是转业,当省长,继续治理这片地方。” 许问:“……” 她默了瞬,问路远征:“二呢?” “二,我继续服役,但,留在群岛的可能性不大。上头说我治理群岛,在海防、军事、经济各方面都表现很优秀,所以可能又得升官了!” 许问:“……” 如果不是过于了解路远征,她会认为觉得他是在凡尔赛。 对一般人来说,这两个选择闭着眼选都是人生辉煌。 可对路远征来说,确实有点难。 当省长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是个军人不是个政治家,他并不喜欢当地方官。可当地方官他就能留在这片土地上。 除去他本身对彩虹岛对群岛的感情,他的家人朋友也都在这里。 主要是许问一家在彩虹岛。 许问肯定不舍得离开。 同理,他更喜欢身上这身军装,但,再升官,就不知道要调去哪里。也许是海城,也许是其他地方。 不管是哪里,他们都要离开彩虹岛。 远得不说,他们现在住得这栋别墅,去年交房后就装修了,年底才搬进来,到现在大人孩子才刚刚适应了这里,又要搬走的话,恐怕大家都不适应。 许问闻言也有点头疼。 她想了一下,问路远征:“不考虑我跟孩子的话,你会选什么?” 第201章 全文完 “当然是继续穿这身衣裳!”路远征答, “我还是更喜欢部队。治理地方不太适合我。” “那就继续穿!”许问应得干脆。 路远征皱眉,“可是,我要调走的话, 你跟孩子怎么办?留在彩虹岛跟我分开还是跟我一起走?” 许问歪头想了一下,“这也不一定就得是一道选择题。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就分开呗!” 路远征:“……” 路远征没说话, 眉头拧起, 明显不高兴。 许问轻笑,“不是糊弄你!你看, 这些年你哪年都有最起码三分之一的时间门要出门在外。我觉得换了地方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路远征打断许问的话,“所以你打算跟我异地?你不是说最讨厌异地?” 不是他性子急,主要许问这话不在他意料之内, 他以为许问会劝他继续服役然后说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或者, 劝他转业, 但是, 放弃转业安置的工作, 两个人去环游世界。 让他一路都因为艰难抉择而闷闷不乐的困扰在许问这里好像什么都不是。 她口气轻松的好像说“明天下雨就在家看电视,明天晴天就全家去郊游!”。 路远征还不到四十岁, 这好歹也是关系到他下半生命运的事。 难道许问不爱他了吗? 所以以前的困扰都不是困扰了? 路远征想起两个人闲聊时,许问讲过的“中年夫妻结拜兄弟”。 说寻常夫妻人到中年感情就淡了,更需要独处的空间门,会分房睡,在外是夫妻回家是兄弟。 当然, 还有个美好的说法是爱情变亲情了。 路远征琢磨了下,他们算中年了吗?不算吧? 最起码他觉得自己还舍不得跟许问分开。 “我是讨厌跟你异地,但是我讨厌有用吗?”许问眨眼, 见路远征急了,逗他,“不是说想当一个好军嫂就得做好守活寡的准备?怎么?我有这觉悟你还不高兴了呢?” 路远征:“……” 第376节 路远征无话可说,半晌憋屈得在许问肩膀上咬了一口。 许问轻呼一声,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拍了一下,“什么时候属狗的了?怎么还咬人?” 路远征轻哼一声,“谁让你逗我!” 见路远征这么快反应过来,许问有点意料之外,纳闷道:“你怎么发现的?” “你是个好军嫂我不反对!但,守活寡可不是你风格!” 许问咯咯地笑,笑完轻叹:“两个人太了解彼此了也不好!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年终的时候,她还得了一个部队颁发的奖项,最美军嫂奖。 路远征又轻咬了许问一下,许问轻呼一声,红着脸推路远征的脑袋。 这人年纪越大越不稳重了,往哪咬呢这是! 路远征顺势往后一躺,危险地看了许问一眼:“再逗我,咬的就不只是那一点了!” 许问:“……” 许问还是屈服了:“也没什么!咱们在彩虹岛建个机场就是了!现在民航发展越来越快,马上就归地方管理。咱们从祖国的一端到另外一端也不过才用两三个小时。何况你现在只是去省城,坐飞机回来,起飞加降落也不到一个小时。” 路远征:“……” “几十年后管这种整天把飞机当汽车打的行为叫打飞的!” 路远征默了会儿,轻笑:“感觉有你在,什么都不是问题。” 许问纠正路远征:“不是有我在都不是问题!主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也是!”路远征认同,同时翻了个身,头埋在许问腰下,“那干点你自己办不到的事!” 许问刚想问什么叫她自己办不到的事? 下一秒她红着脸抓住路远征的头发,咬唇轻呼 ,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 这男人…… 临出发的前一天,路远征空了一天假,让许问陪他在群岛上转转。 路远征跟许问十指相扣,从中心岛开始逛。 中心岛面积比较大,如今是省会城市,自然相当繁华。 有点像几年前的鹏城,处处都是钢筋水泥。 高楼一栋接一栋的起。 因为群岛现在很多优惠政策,吸引了很多国内外的商人来此。 百姓们喜欢来这里,是因为在新兴的房地产公司中,许问的公司是唯一一个没有照搬港商或者国外房地产经验的公司。 因为她盖的楼盘里没有公摊一说。 路远征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曾经问过许问:“这公摊不公摊什么区别?有公摊房价低一些。没有公摊,房价还略高。横竖都是那些建筑面积。” 许问摇头:“不一样的!你不知道公摊这个事在未来几十年都是老百姓心头的痛!一百平方米的房子里,最多能到近一半是公摊面积!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多花几十万买一些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用不到的面积! 而且,最伤老百姓的是,这些公摊面积的后续影响是一辈子的。 虽然这些公摊面积我们会算在建筑成本里平摊到房价中,但,这是一次性的。他们卖二百块一平方米,我们卖三百一平方米,听起来我们贵了一半,实际上并没有。 他们的总房价平摊到套内面积中并不比我们便宜这是其一。 另外,以后的物业费取暖费等等,所有要收钱的款项都是按建筑面积来。尤其是物业费要从交房那一天一直缴纳到房子不再属于你,你想想常年累月这是多少钱?” 路远征默算了下,啧了一声。 “当然,这样可能对物业公司来说亏了一点儿!但,物业服务也是做生意。经商的什么时候赔过本?” 路远征点头:“你说的也是!” 有没有公摊的帐不只许问会算,大家都会算,所以来群岛上买房的人越来越多。 群岛上配套设施也越来越完善。 医院、超市、学校、银行等等各种日常需要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这些日常生意里,除了国营之外,比较大的公司里基本都会有许问的参与。 就算没有许问插手也还有许望跟许闻插手。 群岛很大,两个人不可能凭步丈量,两个人开车围着这座市级岛屿转了一圈,到了码头,乘船外出。 除了彩虹岛,群岛都是相连的,或大或小,有些大约县级大小,有些仅有村庄大小,如今最小的礁也能住一个村子了。 这是十一年来,将士和百姓们坚持不懈开疆拓土的结果。 路远征现在的级别,出入都是有司机等跟随的,所以不用他亲自撑船。 两个人并肩坐在船舱里,一座座的岛礁看过去。 过去这几年里,路远征跟许问可以说用脚丈量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这里每座岛上有多少百姓,多少耕地,多少富人多少穷人,他们都一清二楚。 最后到彩虹岛上时,天边只剩微弱的霞光。 彩虹岛这些年也一直在外扩,当初不过是镇大小的道,像突然增肥的胖子,大了一整圈。 码头上有车等着他们。 路远征想了想,挥退了司机和勤务兵,要了一辆观光的电动车,亲自驾车载着许问。 许问有些纳闷:“怎么突然要坐这个?” 观光电动车当然也是许问的主意。 只是他们现在很少会坐这个了,出入都是汽车。 毕竟电动车不隔晒,不防蚊蝇。 路远征侧头看了许问一眼,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有点怀旧了!” 许问:“……” 哥,您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大校级别,照这个速度升到将,将会是最年轻的将官了! 怎么就上年纪了? 许问的表情写在脸上,路远征看得清楚,低笑摇头,“你不是说人开始怀念过去,就是老的开始了?” 许问:“……” 路远征说完目视前方,“十年了!我们用十年的时间门把这一座荒岛变成了适合百姓安居乐业的富裕岛。” 路远征这一句也勾起了许问的回忆。 是呀!十年了。 人生有几个十年? 许问目光扫过眼前,如今的彩虹岛完全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某种程度上比作为新省会的中心岛还要繁华不少。 一路过去,仿佛看见路远征一笔一划画下的那幅彩虹岛平面图一点点的变成了立体,映到现实。 路远征当初规划做得很好,工业区、居民区、商业中心、等等各个区域分门别类,一清二楚,也给未来彩虹岛扩建留出了足够的余地。 就算强迫症来到彩虹岛也极为舒适。 许问恍惚间门又想起了,初上岛时,她摇摇头轻笑一声。 路远征纳闷地侧头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想起当初,外面下大雨,帐篷里下小雨!” 路远征微愣,随即也笑了,“那会儿是真得苦!苦得连号称最能吃能受累的官兵们都有点扛不住了!不过我好像没有!这大约归功于你在我身边!连吵架都是甜的!” 其实他们很少吵架。 就算偶尔有口角,也是路远征先低头哄人。 许问在明理也是个女人,总有偶尔不讲理的时候。 刚上岛那个夏天,有一次因为冬生的教育问题,两个人吵了几句。 正好是下雨天,手下的兵来喊路远征,说是雨势太大,出了点问题。 那会儿两个人正吵架,他们帐篷里也下着小雨,路远征犹豫了下还是放下手里的盆跟着战士走了。 许问气得红了眼,跟三四岁的冬生,两个人拿了碗盆四处接水。 最后等路远征回来时,娘俩搂着已经睡了。 许问半个身子悬空,因为床也湿了一部分,她把干净的地方让给了冬生,自己堪堪睡在一侧。 路远征回营部,拿了两床干净被褥回来。 他动作再轻,还是吵醒了许问。 许问睁开眼看见路远征,往他怀里拱了拱,说了一句:“回来啦?”就又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门,路远征心里酸酸涩涩,感觉自己跟许问吵架,特别不是东西。 那大约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争吵,再后来两个人再没吵过。 偶尔许问来例假前,会变得异常不讲理,爱找事,路远征也会让着她,不过自己让,还教着冬生一起。 许问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听路远征提起来还觉得有些新鲜,笑了会儿,道:“说起冬生,咱们先不给冬生转学过去了吧?当然,我觉得他也不会走!” “为什么?”路远征扬眉,“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好?” “咱俩打个赌?我赌他不想走。” 路远征幽幽道:“赌是没问题,我就想问一句我还有什么能输给你?” 许问想了想,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他都是她的,还有什么好赌的? 最后,如许问所说,冬生选择留在彩虹岛上学,不肯跟着去。 路远征不解:“为什么?” 冬生红了脸,半晌挤出一句:“我舍不得姥爷姥姥!” 第377节 许切翻个白眼,揭穿他:“你是舍不得豆豆吧?” 冬生:“……” 路远征:“……” 他看向许问,许问点点头。 许秋石跟朱美珍已经不种地了,年纪到了,干不了那么重的活。 “问问。”许秋石提议,“今年,咱们回魏庄过年吧?” 朱美珍也点头:“对,咱回去看看吧?人老了,恋家!” 许问跟路远征对视,路远征点了下头,许问应下:“好!” 路远征调进了军区司令部,升了官,事也多了起来。 这回他在大院里分的房子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 后勤保障工作都有专人负责,打扫卫生,接送孩子这些都不用许问干预。 本来许问觉得自家不缺钱,可以自行雇保姆,这样给国家节省开支,被路远征拦了。 这里的保姆也都是经过三代政审的。 许问:“……” 可能大约这是军区的指挥官聚集地,保密等级比彩虹岛严得多。 许问自由散漫习惯了,有点不太适应这么严格的管控,加上老公孩子都不用她操心,经常找了借口往外跑。 其实也没什么地方需要去,每年路远征休假,一家人都会出去旅游,该去的地方,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最后许问干脆飞回了魏庄所在的省,又自行回了老家。 他们几年没回来,魏庄的老房子已经很破败。 鉴于今年许秋石要回来过年,许问又找人重新修缮了一下老宅,还在墙里埋了壁炉。 过年时,许家所有人都回了魏庄。 包括在京城求学的许切。 魏庄现在变化也挺大,如今六街上做生意的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摆摊。 别看魏庄镇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常需要的这里都有。 许秋石跟朱美珍一直感慨变化真大,可再大也是故土,难免有几分亲切。 看见修缮过的老屋,许秋石看了许问一眼,夸了她一句:“有心了!” 知道他们恋旧,许问并没有重新盖房子,也没有改变房间门里的布局和陈设,只换了一部分已经腐朽的家具,不过还是照原样打的。 许问跟路远征没有回路家,家里太冷。 许问干脆在魏庄也买了一套房子,反正有车了,去哪也方便。 双胞胎第一次来魏庄,很新鲜,很快在桃源村交到了新的朋友。 夏初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那会儿她太小没有记忆,跟第一次来没区别。 刚到的第一天,夏初极其排斥,嫌弃桃源村脏,嫌弃许家的旱厕,哭着闹着要回去。 但是路远征跟许问该惯着她的时候惯着她,不该惯着她的时候也不惯着她。 像这种就属于不惯,所以放任夏初哭。 邻居小女孩听见动静跑过来,主动朝夏初示好。 小孩子,天性爱玩,适应能力也好。 不出三天,夏初小公主就完全融入村里,除了比村里的孩子白净一些,已经看不出区别。 整天跟村里的孩子混在一起,踢毽子捉迷藏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 吃饭还得三催四请。 双胞胎也差不多,跟着男孩子们,打打闹闹,到河上溜冰,每天也是一身泥才回来。 眨眼到了大年三十。 中午吃年饭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四个孩子。 许问都准备去借村里的大喇叭喊人了,春生才说:“冬生哥哥说,去看你们定情的地方。” 许问:“……” 路远征:“……” 许问跟路远征牵着手,一路往当初许问放羊的那片坟地走去。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四个孩子站在池塘边上。 走近了听见冬生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初我跟爸爸就是在这里看见妈妈的!妈妈在这里游泳,爸爸以为妈妈淹死了跳下去救妈妈,还被妈妈当成色狼打了一巴掌……” 许问:“……” 路远征脸皮厚,认真地听着,还点评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子记性这么好!都十多年前的事他还记得!” 许问目光扫了下,轻叹一声:“说起来,这定情的地方可不好!”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这里。 路远征第一次求婚也是在这里。 而这里是一片坟地!!! 路远征二话不说拉着许问就往回走。 “去哪?不是来叫孩子们吃饭的?” “他们自己会回去!我们回家,我重新求一次婚!” 许问:“……” 她拍开路远征的手,翻个白眼,“孩子都四个了,还求什么婚?你再求,第一次也都是这里。” 说罢,朝池塘上研究的四个孩子喊,“回家吃饭了!” 四个孩子听见许问的声音,纷纷回头同时应声奔来。 夏初老远就开始喊:“爸爸,你真是在这里跟妈妈求婚的吗?为什么选这里啊!都是死人住的地方?” 双胞胎则异口同声道:“妈妈,爸爸救你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帅?你们是不是那时候喜欢上彼此的?” 许问跟路远征对视一眼,含笑点头。 路远征开口:“怎么认识的,在哪求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妈妈就是那个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许问也笑道:“在情人眼里,哪里都是求婚圣地,他无论怎么样都是最帅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