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小妾》 番外一、朱询(三) 朱询在亲近大臣的陪同下,沉默地慢慢穿过一层一层的宫殿,向大殿行去,步伐如闲庭漫步一般,但他心里却不如外表轻松,他压抑着心底的紧张。 朱询从身后随着的几个大臣沉默但不稳的呼吸声中,也听出了他们的紧张。 是时候决一胜负了。 由不得他犹豫,双方的箭已在弦上,谁也不知道,谁胜谁负,这是一场牵扯浩大的生死之战。 一个皇宫护卫在迎上见礼间,以低微得只有他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已经安排好了。” 朱询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脚步未停,慢慢向皇宫行去。 其实在紧张间,他隐隐有一丝期待,一丝兴奋。 一种男人间的较量,权谋间的较量的兴奋。 他没必胜的信心,但,皇上也定没有胜他的信心。 成功还是失败? 他眼前突兀地浮现了颜玉的身影,一直冷厉的眼底浮现一抹暖色。 他派出的密探还没有找到她,若此举成功了,他一定会找到她的。可如果失败了……也许,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以为,在近4年前颜玉被沉湖后,他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了。 可是,想不到,上天待他毕竟不薄,几个月前,他竟再一次看见了颜玉。 虽然,那次再见是在从未预料的情况下。她在护着秋延天逃离。 可是,不管她在护着谁,他一点也不介意。 可是,她的眼神冷漠淡然,甚至,戒备。 看到她为保护秋延天而受伤,他心疼,他以为她爱上了秋延天时,他的心更痛。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不想让颜玉再次离开他。 他欺骗她说秋延天已经被捕送到都城,果然,颜玉相信了他,跟了他去都城。 而且,果然,在他的小心翼翼地试探、全心的爱护中,他发觉了颜玉的冷漠淡然在慢慢褪去,那个暖暖的女子又好像回来了。 这时,朝堂的局势也慢慢地微妙紧张起来,为了寻到馨月的孩子志儿,朱询派出黑卫。他知道此举会令皇上的疑心会更重。而且,他的判断再一次正确了。 为了应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朱询决定暂时将颜玉转到郊外别院去住。 可人算不如天算。陪着皇上去了鹿山行宫后,皇上竟会一时兴起,到靖安王府别院去小坐。 这也罢了。佟远宁新纳的小妾苏锦华竟会在款待皇上的宴席上中毒,她在宴席上一首琴音惊才绝艳,令皇上惊叹不已,将自己桌上的一碟蜜糖金桔赏了给她。可就是这蜜糖金桔令苏锦华中毒了。 朝堂上下对朱询与皇上之间的微妙关系都很清楚,在他的别院出现这样的事情,似乎他怎么也脱离不了干系。 没有想到,一向乖巧沉静的义子朱逸竟会站出来指出颜玉曾经去过厨房。 他心下震惊、愤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看向朱逸,他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他一心栽培的义子。 朱逸垂下头站在皇上和众臣面前,依然一副忠良沉稳的样子。 朱询却知道,他不会再视他为义子了,甚至,不会再让他出入王府。 朱询看到了佟远宁眼里的怀疑,也许他认为颜玉是有杀皇上的动机的,因为她是燕将军的女儿,而燕府会被赶出都城,搬迁到千里之外的荒凉南疆,就是因为这个高高在上的皇上。 可朱询知道不是。 紧急之中,朱询令人指控跟随在颜玉身边的无辜鹃儿为下毒之人,并依靠各方的力量压下此事。 不管怎么处理,皇上都不会信,无论如何处置,皇上都会怀疑下毒之人是朱询指使的。此事只需要一个认罪之人暂时平息,皇上亦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一切只会让朱询与皇上之间表面上维持着的恭良脆如薄纸,暗地里的关系益发的剑拔弩张。 后来朱询令人查过那毒,是并不会置人于死地的毒药,若救治及时,并无大碍。 显然,有人并不想毒杀皇上,只是想挑拔他与皇上的关系。 他细细地将可能的人一个个想过。 他手下的谋士,也一一细细地替他查了。可好像,他们怀疑的人都有没下毒的证据,这令他手下的谋士都疑惑惶恐了。 突然,他猛地站起来,唤人来吩咐了几句下去。 不久,果然有人来报,下毒之人果然是苏锦华。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接触了那蜜饯的人,才有可能下毒。 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中毒之人会是下毒之人。所以才会让她避过了。她这样做的目的,果然是挑拔皇上与他之间的关系。 苏锦华忌恨他,忌恨颜玉的心情,竟如此强烈,甚至于冒着自己身家性命的危险,也不惜陷害于他。 虽然苏锦华表面上并没有陷害到朱询什么,却成功地挑拔了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一切行动,都会因此提前。 不知道佟远宁对颜玉说了些什么,她眼里许久未现的怀疑又显露出来。可是,朱询顾不得其他,他明白,颜玉定会成为皇上用来威胁他的人,所以,她必须尽快走。 可是,派去护送颜玉的如风被他后来派出的人救出时,已经奄奄一息,他告诉朱询,颜玉跟着沈萝走了,并未落入皇上手中。 他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担心起来,只能派人暗中搜寻颜玉的踪迹。 之后,他加快了步伐,包括佟远宁在内的一批要臣重府纷纷败落。 对付佟远宁,朱询知道,他只需要扇扇风点点火。他明白,佟远宁心里对皇权的忠诚,无法为他所用,就必须除去。 而凭他与佟远宁以前的关系,皇上也一定不会信任佟远宁。 他买通佟府大丫鬟素雪栽祸佟远宁后,他偷会见一个内禁府小总管,再故意让皇上知道,又用计让佟远宁将那小总管提拔为禁军副总管,皇上的疑心便犯了,搜出了素雪偷偷放置的信件,以佟府私通敌国为由,佟玮、佟远宁锒铛入狱。 可是,朱询没有想到,佟远宁的正妻孟惜荷竟会求见于他。 虽然孟国公去世后,孟府便日渐势微,可是,皇上还是顾旧情的,就算佟府败落,孟惜荷依然可以依靠孟府独善其身。 可是,为了她的夫君佟远宁,这个骄傲的女子竟愿意屈膝跪在仇人的前面。 “看在我曾经救过颜玉一命的份上,请你救我夫君一命。”孟惜荷缓缓说道。原来,那次玮夫人要将燕信飞打死在雪地上时,是孟惜荷匆匆地赶了过来阻止了玮夫人,救下了燕信飞。 可事后,她却不想让燕信飞知道此事。就算表面上佟远宁对燕信飞无情,甚至不许别人在他面前谈起燕信飞,可孟惜荷知道,若佟远宁知道玮夫人生生将燕信飞打死了,他心里依然会怨恨玮夫人,甚至,记起燕信飞的种种好处。她承认自己救燕信飞的私心,她怜悯燕信飞,可她更不愿意自己的夫君为此事痛苦。 朱询答应了孟惜荷,在皇上面前百般请求饶佟远宁和佟玮一命。 此举,只会让皇上更认同佟远宁是朱询党中人,而佟远宁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对朱询已无威胁。只要对他没有威胁,朱询也不愿意昔日亦兄亦友的佟远宁丧命。 ————回到现在时的分割线———— 朱询一边慢慢地穿行在高高的宫墙内,一边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嘴角泛出一丝冷笑,眼神冷漠。 他自觉有七成的赢算。 在当今皇上登基前,他便是皇上的心腹。 皇上还是四皇子时,先皇驾崩前,已经写好了秘密立储诏书。在朱询秘密派人在先皇临终前控制了先皇的寝宫时,发现诏书上的名字并非四皇子。 之后,他令人急传四皇子进先皇寝殿……再之后,先皇驾崩,四皇子独自从皇上寝殿步出,向闻讯而来的大臣面前宣布了先皇的口谕:传位四皇子。 可是,当时朱询在后来的皇上——之前的四皇子面前烧毁的那份立储诏书却并非先皇亲笔书写的那一份。 他留了一手,将先皇的亲笔诏书留了下来。 现在,只要他安排在宫里的人控制了皇上,再公布那份先皇亲笔御题的诏书,结果,显而易见。 而皇上的几个儿子,年龄尚幼,要令他们主动让出皇位,办法多的是。 可这时,他抬头,目光远远对上的,却是颜玉淡然的目光,高台上,风将她的长发扬起,一如那天在山顶上看日出的清晨。 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气息似乎猛地一窒,周围那富丽的宫殿似乎猛地离他远去,眼前只有那一个高高而立的清淡女子。 一瞬间后,最初猛然见到她的茫然如潮水一般褪去,剩下的只有愤怒、不甘。他明白皇上的用意。 原来还是让皇上抢了先。也许皇上并不知道他手里握着的把柄,但只要他的计谋成功时,便是永远失去颜玉的时候。 皇上,果然如他最初便决定支持他当上皇上一般不简单,皇上手里握着的是他最大的软肋。 这一场双龙争霸,成败,皆在朱询的一念之间。 他蓦然急步往大殿赶去。 殿中,皇上一身亮黄耀眼的皇上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神情却掩在阴影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也没有人敢直视他看清他的表情,但他身侧弯腰侍立的宦官却注意到皇上的十指紧扣在龙椅上,指尖甚至因用力而泛白。 众臣震惊地听着跪在殿中的靖安王爷口中说出的那一番话,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片哗然。 什么?那个意气风发、如日中天的靖安王爷竟要禅让王爷之位给自家弟弟? 皇上与靖安王爷之间的暗涌争斗,谁不知道?谁能独善其身?谁没猜测过结果?可想过无数个可能,却没有一个人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众臣心里的复杂,朱询无暇顾及,他拱手道:“皇上,臣一直有个心愿,环游我朝大好河山。当今皇上圣明,四海升平、万民安居,臣自认为王多年,毫无建树,朝中已无需臣效力,恳请皇上准许臣之奏请。” “王爷不可……” “皇上……不可……” 阻止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殿中朱询的身影如磐石一般,眼神平静无澜地注视着皇上,等待着皇上的一个决定。 皇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朱询。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愕然?庆幸?喜悦?还是怅然若失? 争斗了那么久。他以为,颜玉那女子,只是一根稻草,一丝的希望,可朱询,却真为了那个女子放弃韬光养晦许久的计谋。 他不知道朱询手里真正握着的是什么,但他却知道,那会是给他致命一击的东西。 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算圆满吗? 答应了朱询,让他放弃一切权力,他便可以大刀阔斧地铲除朱询一党,甚至,斩草除根地杀了朱询。 而他,也早就在暗中安排了计谋,只是,他亦无胜算。 就这样放过朱询? 有些不甘心。 可看着朱询平静的目光,他却犹豫了,他知道朱询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他还有什么后招? 他的手指握着龙椅的扶手、放开、又握紧,听着耳边众臣的七嘴八舌,他挥手止住了嘈杂的声音,挽留几句是必须的…… “准奏。”皇上一锤定音。 伴着他的声音,众臣喜悦的、颓废的、木然的……众生百态。 退朝后,已经除去玉冠的朱询,却单独求见与皇上。 皇上直直地盯着朱询:“你不怕朕杀了你?” 朱询嘴角勾出一个悠然完美的弧线:“皇上不会。皇上还记得十年前先皇的立储诏书?” 皇上的瞳孔瞬间紧缩。 朱询依然淡然微笑着看着他。 “你有什么条件?”皇上微咬着牙问道。 最后达成的条件是:朱询永不回都城,不过问干涉封地的任何事情,不得拥有超过百人的部下、仆人,不得拥用大笔的财富。而皇上,只能削除朱询一党中人的官职,却不得害了他们性命。 朱询唇畔勾起微笑,跨出庄严暗沉的殿堂。殿外,春意昂然,绿树扶疏,阳光正灿烂。 —————————————— 我真为女主安排了一个愿意为女主放弃江山的男主。 很不现实很梦幻对不对? 可是,既然是梦,那就做一场结局美满的梦吧。 推荐自己的文:[bookid=1473167,bookname=《农家女也有春天》](未完待续) 番外二、秋延天 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漆黑如墨,漫天的繁星幽冷地闪烁着,我身上的夜明珠发出淡绿的微光,照亮我身周的方寸之地,长长的蔓草在寒风中瑟瑟做响,风扬起我身上的衣裳,一阵阵寒气席卷而至。 隐隐的,是不远处那一片大湖在发出的水声。 我长叹了口气,心头的悲痛、沉郁怎么也消散不去。 没有想到,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既然会就这样轻易失败了,鹿山一战,忠义堂的弟兄没折损了大半…… 死去弟兄的容颜浮现在眼前,我痛苦地紧握着拳头。 又是朱询和佟远宁的好计谋……我和他们斗了好几年,始终未占得便宜。 从几年前的江南围剿……到如今的鹿山之战…… 我不由得有些困惑,是我错了吧?如今朱氏江山固若金汤,我又凭什么能恢复秋氏江山?又凭什么要让无辜的忠义堂弟兄送死? 可爹爹临终时的遗训似乎响起在耳边:“杀夺权篡位的窃国贼后代,复我秋氏江山……” 忠义堂的弟兄都是秋氏皇朝的忠良之后,打小就在一处集训,打小就接受着精忠为主、报效秋氏的思想。 他们或许死得无怨,我却无法不责怪自己,责问对错。 问语苍天无人答…… 突然,我见远处隐隐的有些火光愈行愈近。 怔了怔,荒郊、寒冬……会是什么人出现? 身子一闪,躲在一从高高的蔓草后,注视着那火光。 一辆马车停在湖边,几个彪型大汉押了一个妇人走下马车,领头一名大汉拿了一个酒囊凑在妇人的嘴边,叹道:“喝吧,喝了好上路。” 我离他们很有一段距离,但凭着一身武功,加上风儿吹拂,他们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落在我的耳里。 原来是大户人家私下处死犯了错的姬妾或者仆人。 我兴致澜珊地抬头望着星空,只等他们走开之后便离去。 这些破事儿,我不想理会。 ……冷冷的一声苦笑传来:“挣扎、哭喊的,你们就放过了她吗?”那妇人的声音传来,没有意想中的哭喊哀求,而是那样淡淡的平静的一声问。 我微微有些意外,转身看向那妇人,身段倒也苗条娉婷,声音清越,是个极年轻的妇人家,想不到竟也有此胆识。 可是,那身段竟似有一份眼熟。 那妇人被入口的酒呛了一阵,咳嗽声中,一个大汉寻了块大石头,利麻地拉了根绳子与那妇人绑在一起。 那妇人微微转身,仰头看向夜空,眼里映着繁星的光亮,寒光闪闪,却又带着无限留恋。 我轻叹一声,垂下了头。 “哗啦”一声巨大的水花声传来,我心一跳,抬头望去,那一片水面激起的浪花波光粼粼,飞溅而起。 那领头的大汉望着那一片水光,喃喃地说了一句:“走好罢,下辈子寻个好人家罢。”招呼众人驾上马车便离开了。 我以为我会无动于衷,但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死亡时,终究心里塞得难受,想起她眼里的无限留恋,若我没遇见便罢了,遇见了,或许该救她一命罢。 可,是否会惹来麻烦? 我从另一侧悄悄地潜下水里,冰寒的湖水刺骨地掩来,闭气,靠近那妇人。 她满脸痛苦地挣扎着,徒劳地乱动着双脚向上使劲,接着却似乎发现了我,绝望的眼神里充满了满满的哀求和乞怜。 那对生的渴望令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可她终究支撑不过,眼里的意识迅速地溃散着,停止了挣扎,眼一闭迅速地往下沉去。 我不再犹豫,迅速地靠近,抽出怀里的匕首隔断那绑着大石头的绳索,带着她浮了上去。 岸上,寒风贴地席卷而过,我一边运功抵挡水湿的衣裳带来的刺骨严寒,一边迅速地割断她身上的绳索,替她按压胸腹。 她眼未睁开,皱眉剧烈地咳嗽着,呛出不少湖水,呼吸也渐渐顺畅。 我松了口气,却借着夜明珠的微光,瞥见她嘴角浮起的那一抹发自内心的愉悦浅笑。 呆了一下,望向她清丽苍白的容颜,那一抹绽放的浅笑竟让她凭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似乎被她的微笑感染,我也不由得摇头微笑了一下,她是在庆祝自己的重生罢?这个女人。 见她睁开眼睛,微微转头看向我,眼神逐渐清明,我收敛了嘴角的那丝笑,她是死不了了,也就不管我事了,停下按压的动作,起身转身而行。 “喂,你不能走。” 身后嘶哑的一声轻呼传来。 我没有理会,继续前行。 “你要对我负责。” 我冷笑,回头:“我救了你,还要负什么责?”倒是讹上我了不成?凭什么对她负责? “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被人沉湖。” 我问道:“你沉湖关我什么事?” 她道:“别说你不认识我。是谁把我掳到鹿山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被人当做你派中人被沉湖。” 我怔了怔,认真地看了她几眼道:“原来是你。但我也救了你一命,并不欠你什么了。”原来是佟远宁的那个妾,朱询的心上人,只是,她也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说完又要走,可刚起步,那女人竟扑在地上,紧紧地抱住我的脚,说:“你这样如何算救了我?我全身都湿了,会冻死,就算没冻死,我没有钱,会饿死。归咎其原因,都是因为你们。怎么算两不相欠?” 我怒,不想和她就纠缠,扬手在她颈后一拍,她便如我预料中的一般昏迷了过去。 我抖开她的手继续前行。 一阵寒风吹来,我即使在运着内功御寒,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转身看向那妇人,她伏在地上,脸上似乎又白上了一分,水顺着她的发稍滴在她的脸上,湿透的衣衫紧贴在她身上。 我犹豫了,她说得没错,若我任她在这里,不出一个时辰她就会在这严冬寒风中冻死,确实算不得救了她。 叹了口气,转身抱了她起身,飞身往静竹园而去。 静竹园在不远的一处村子里,是忠义堂在都城郊外的一处隐秘的驻地。 从后墙跳入,故意弄出声响,侍女静娣听得声响,迎了出来,她为人一向沉稳安静,见我全身湿透抱了个陌生女子回来,脸上也现出几分惊奇之色,问道:“主子,这是?” 我将那妇人交与她,想了想道:“是个大户人家私下要处死的姬妾,我与她有些前因,也算欠了她人情,便救了她回来,你且替她换了衣裳,煎上驱寒的药与她吃了。我拍晕了她,若她醒来问起,你就说她昏倒在路边,被园子的主人都城齐家公子救了起来,待她病愈,寻个借口送了她出去,我等与她也就两不相欠了。” 静娣点了点头,将那妇人抱进房内,她有武功在身,倒也不觉吃力。 我看着她们两人进了房内,转身往另一个院子里去了,静娣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能料理好一切的。 过了两天,那妇人身子养好了,虽然我未再与她见面,却一直能从静娣口中知晓她的情况。 静娣说她每日都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静养,很合规矩地不多走一步,不乱探听消息。 说她神情安宁,态度温和淡然。 …… 我不由得有些纳闷,有些好奇。 她经受了丈夫和所爱之人的欺瞒和利用,竟也能如此平静宁和吗? 那日,我映在暗处,往她所住的院子看去,她搬了个椅子在阳光下坐着,看着不远处一从青翠的碧竹,眯着眼睛微笑着,眼神里,有淡淡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经过这种生死变故后,她竟还有这样的表情…… 我连日以来压在心底的悲痛和沉郁,竟神奇地消散了一些,展眼望去,满园翠竹青青,阳光明媚温暖,远山朦胧如黛,令人心旷神怡,心头一松,也微笑起来。 静娣说她要告辞离去,离开都城,我想了想对她说:“让罗大哥替她弄个户籍罢,还有,看看她是否有其他的人陪她一同离开的,也一并办了罢。”忠义堂在都城某些官职上还是有内应的。 静娣有些意外,一会微微一笑:“主子还是太仁厚,也罢,帮人便帮到底罢,据属下看来,颜姑娘是个知进退的,也当帮得。” 第二天,静娣替那妇人颜玉从佟府别院青园赎出她的远房表妹馨香。 阳光下,颜玉偕同馨香走出了静园。 我站在楼上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尽了这一桩事,一转身便不再放在心上。 以后,也不会有相见的可能罢。 ______________________ 欠拍的、拖欠了很久的番外。(未完待续) 一、穿越 我正睡得香,梦里大把大把的钞票掉在地上,我屁颠屁颠地抱着个箩筐在捡,眼看一个箩筐都是人民币了,我张开嘴傻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个陌生的声音飘了进来“奶奶……奶奶……起床了。” 奶奶?谁家的奶奶呀。我记得我奶奶可是在乡下修养,难道回城了? 慢着,那叫“奶奶”的这个人是谁?难道家里来外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样一想,就清醒过来了。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年轻陌生的脸,而且问题是离我的脸只有一尺。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盘着在古装戏里才能看到的盘发。我脑子还反应不过来,眼光继续下移,她身上穿的也是……古装!真的是……古装! “啊”……我刚从梦里醒来,保持着张嘴傻笑的表情瞬间像见到蛇蝎一样,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不可至信地望着她。 她吓了一大跳,微微后退了一点,眼里满是诧异,问道:“奶奶,你怎么啦?” 我穿越啦?……我竟然莫名地遇到了小说了恶俗之极的穿越了? 天哪,我竟然昨天晚上不过如往常一样看小说、玩网游,还在网游里天昏地暗地打了一局群架就下线睡觉了,再正常不过,这样也会穿越?不会还在做梦吧?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古色古香的一色古代家具,衣柜、梳妆台,还有铜镜……不、不,我的梦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具体的环境,这不是梦。 那就是……我真的穿越了,我真的超恶俗地穿越了。 那女孩儿在旁边小心地观察着我,见我只顾四处看,小心地问了一句:“奶奶,你……还好吧?” 奶奶?……天哪,难道我穿成了老太太? 啊……不要呀,虽然我在现代也不是二八少女,也有个二十出头,但是,在现代也还有个青春的尾巴不是,我不要凭空丢失几十岁呀。 我一咕噜翻身下床,扑到铜镜前面,镜里映现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也有几分清秀,脸上透出年轻的光泽,约莫估计也就十八、九岁吧。 “噗……”我吐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不是老太太。但那女孩儿叫我“奶奶”,再按古代结婚年龄推算,估计是嫁人的一个小姐。 我认真一想,虽然一到古代就嫁人了,但看这房间虽然东西不多,装饰也很少,但家具还是挺精致质量挺好的,估计也不是什么穷家,而且还倒活了几岁,嗯……还不算很差的情况。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对旁边这个吓得不轻的女孩儿说:“哪个……”呃,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估计是这个什么“奶奶”的丫鬟吧? 女孩儿也恢复了正常,对我说:“奶奶今天是怎么啦?一大早一惊一乍的。我快帮奶奶梳妆好吧,都要赶不上请安的时间了,只怕又要被奚落了。” 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个装满水的白瓷杯,我接过水杯,她又递过一根顶端有点毛毛的柳枝和一盒青盐。这个就是刷牙的吧? 我用柳枝醮了点青盐,放几嘴里刷了几下,唉,还是牙刷和牙膏方便呀,含了水,旁边有个小丫头拿了个空盆子过来,这个大概就是吐水的吧,我把水吐了。完成了我穿越后的第一次刷牙。 女孩儿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水盆,拧了毛巾给我洗脸。 好了,完成了第一次的洗脸。以后估计还有很多第一次吧……第一次吃饭……第一次穿古装……还有,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夫婿……不知道是个怎么的人物呢?…… 这些都完成后,女孩儿扬声对门外叫“纤云,奶奶的衣服准备好了吧?” 一个人应声而入,也是清清秀秀一女孩儿,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捧着几件衣服。 一层一层地换好衣服,纤云对女孩儿说:“馨月,你和奶奶去老夫人那请安吧,昨天大奶奶叫我打几根络子饭后要用。” 馨月应了,引着我往外走。我傻愣愣地跟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干脆安分些吧。 走出房门,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也有一棵桃树,还有几从小花,左手边是一排小小的房子,纤云正往那房子走,估计是丫头的住处吧。 出了院子,又是另一番天地,这府第看起来颇大。院门前是一口池塘,长满了荷叶,荷叶田田,间中开着一些荷花,池塘边的花径开着些茉莉、种着些ju花。我们沿着花径,穿过池塘,又穿过一个花园,走了一段回廊。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让开。”身子被人推了一把,我一怔,几个人从我身边走过,带着一阵香风。带头一个看背影是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年轻女子,走路颇有点风摆杨柳的韵味。后面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还回头鄙夷地看了我们一眼。 “你……”馨月这小丫头脸都气红了。那丫头鄙夷地“哼”了一声,继续前行。 馨月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气愤地叨叨:“她主子算什么,不过是来路不清的一个妾,虽然奶奶也是二房,但奶奶还是明媒正娶,正经下聘娶来的官家小姐,企是她主子可以比的。就是奶奶也太老实了些,这园子里哪一个不是势利眼,也怨不得竟受这等娼妇欺负。” 妾?二房?……天哪,我穿越过来已经结婚就算了,还是个二房?也就是个妾?而且丈夫还三妻四妾的!我心里想起了古装戏里的暴发户,肥头大耳,满面油光、满脸横肉、淫荡的眼神、粗劣低俗,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丈夫,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呕……不能再想了,胃开始抽抽了……我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馨月。只好沉默是金,边走边欣赏在现代被开发过度的旅游区无法看到的古代园林风光,一边默默的记路,总不能以后对人家说:“啊,我在自己家里迷路了”吧。 过了回廊,再转过一片假山,假山上不知道种了些什么蔓藤,开着粉色、白色的小花,一大片的甚是可爱,香气扑鼻。 转过假山就看到了一座大房,左右各有两座侧房,大房大方、气派,房前有一大片的花圃,种着各色鲜花,有些能叫出名字的,有些不能叫出名字。房前左右两边各有一株海棠花,树下有两子仙鹤或站或坐。远非我住的那个小院落可比。 这大概就是馨月、纤云嘴里那个“老夫人”住的地方吧。 只见在回廊见到的另一个妾和跟随她的两个丫头正掀开帘子进了大房。我和馨月也跟着进去。 一进发现这是一间挺大的房子,以一扇山水屏风为截,分为两截。那屏风是用暗赫色的木镶边,有乌金的光泽,木材看起来甚是名贵,雕刻着富贵花鸟鱼虫,山水画也甚有韵味。 屏风前正面安放着宽大的塌,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两边六张空椅,也配着半旧的靠背引枕。侧边站着2排丫头、婆子听侯差遣,还有些丫头、婆子拿着手巾、水盆、水壶等进出屏风后。 一屋子的人,且鸦雀无声。看样子,屏风后就是老夫人的房间了。 在侍立的丫头、婆子前,还站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衣饰华丽,背后也各跟着两个丫头。接下来站着几个年轻媳妇,看样子也是各房的妾。还有个发饰和服饰都稍有不同的十六七岁姑娘。 接着就看到了刚才推我的那女人,她一正满面笑容地对两个中年女人福一福,口里称:“请锦大太太安、请玮大太太安。” 又对另一个年轻媳妇和那高贵气质的美人说:“请荣大奶奶安、请宁大奶奶安。” 那两位太太道:“周姨娘不必多礼。” 周姨娘又和其他年轻媳妇“姐姐、妹妹”地道了安。 那姑娘也和周姨娘见了礼,周姨娘笑道“大小姐今天这一打扮越发清丽了。” 那姑娘面露羞涩,低头微微一笑。 我见前面有个榜样,自然也依样画葫芦地请了安。那些人脸上都淡淡的,甚至回应还不如对周姨娘亲热。 从丫头们的话和刚才这些人的反应来看,我还是个不得宠的妾。但估计错是没出的。我也松了口气,偷偷地打量起各人来。 锦夫人微胖,容长面团,只是眼光有点阴沉;玮夫人鸭蛋脸面,虽然年老些,但眉目精致。估计其中有个就是我的婆婆吧。 那荣大奶奶二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两弯细细的吊梢眉,俊目悬鼻,薄薄的嘴唇,看起来很精明能干的样子。 那宁大奶奶也是二十左右的样子,眉目间隐有书卷气,肤如凝脂,鹅蛋脸面,眉眼倒不见得比其他人漂亮多少,但自有一种娴静、高贵的气质,在这些美人当中也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 那大小姐长得眉目秀丽,略为青涩。周姨娘画着稍觉艳丽的妆,眉目画得极为精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我暗暗叹了口气,刚照镜子时我还因为我这身体的外貌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也挺清秀的,还暗暗得意了一下,一对比才自己是井底之蛙,那荣大奶奶、宁大奶奶还有周姨娘、那几个小媳妇,都比我要漂亮些,不得宠也很正常了。 不过,呃,得宠不得宠的我倒不在意,如果我的丈夫真我如想象的那样,那最好他永远也别注意到我才好。 突然微微乱了一阵,屏风后一阵声响,一位老太太在两个漂亮丫鬟的扶持下走了出来,约莫六十岁的样子,头发却有些花白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两位太太赶着上去,亲自把老太太扶到正面塌上坐下,再退两步,和荣、宁大奶奶、大小姐一起福下去:“请老夫人安。” 接着周姨娘和几位年轻媳妇也一起福下去:“请老夫人安。”我怔了一下,连忙照着她们的动作福下去。 老夫人一脸慈祥的笑容,说道:“不必多礼。两位太太、惜儿、芹儿、渝儿坐罢。”那锦太太、玮大太太、荣奶奶、宁奶奶、还那小姐就在两边的凳子上坐了。 老夫人笑道:“昨天晚上贪杯多喝了几杯,今天起得就晚了。” 玮太太笑道:“昨晚高兴,多喝几杯也是有的,我也多喝了几杯呢。” 接着她们又聊了些闲话,其他媳妇也在附和着。 我呆在旁边不说话,实践着沉默是金这句话,不过也没人注意到我,也没人过问一句,可能这身体的主人原来也是个闷罐子吧。 说了一阵,一个丫头进来问:“老夫人,传饭了吗?”老夫人微一点头,一齐起身出了大房,转过侧边一扇门,里面却还有个一小花园,又进了一间大房,早有些人伺候在此,一见她们来了,忙安放桌椅,老夫人在正面塌上坐了,那叫渝儿的小姐在老夫人右手边的桌旁坐了。那几位有身份的太太、奶奶却不入坐,小丫头们把各色餐具和饭菜用托盘捧出,玮夫人亲自接过筷子,锦夫人安放调羹,荣奶奶捧饭,宁奶奶安置菜式,丫鬟们捧着水盆、毛巾等站在后面。待将老夫人饭桌布置好后,那两位太太和两位奶奶才入了坐。 其他媳妇和周姨娘又忙着在那两位太太、奶奶前的桌子上安放餐具和饭菜,我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只愣愣地看着,馨月暗暗在后面拉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忙学着她们的样子给几位奶奶捧饭。 一时鸦雀无声,甚至连碗碟、筷相碰的声音都很难听到,我不竟暗叹,这饭吃得真够文雅的呀。又郁闷,原来人家吃饭我伺候的感觉真不爽。(未完待续) 二、前尘 突外面远远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呼儿笑声就近了,显然是在往这个方向跑过来的。 老夫人笑到:“嫣儿那丫头,野小子一样,还是那么疯疯颠颠的,哪有半份小姐的模样。”言语是责备,但话音里却满是宠溺。 话音未落,只见门帘“呼”的一声被拨开,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儿扑了进来,一进门搂着老夫人,说:“老夫人,这粥可真香呀,闻着就觉得饿了。” 这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圆圆脸儿,脸颊上淡淡两团红晕,水汪汪一双杏眼,嘴唇微丰,看起来甚是可爱。 老夫人笑道:“你呀,没大没小的,见了老祖宗没请安就讨吃了。” 嫣儿调皮地一吐舌头,轻摇着老夫人撒娇。 说话间,早有丫鬟在老夫人左侧安置了饭桌,嫣儿坐下吃了。 一时吃完,又有丫鬟们倒水进来漱口、洗手,忙了好一阵才弄好。 嫣儿一招手,叫道:“听琴过来。”一和嫣儿差不多大的丫鬟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个托盘,放着几枝荷花。嫣儿说:“我见院子里的荷花开得艳,特地叫人摘了几朵供老太太赏玩呢。” 老夫人“呵呵”笑道“还是嫣儿有心了。” 荣奶奶在一旁笑着说:“怨不得老祖宗偏疼她,原也比别人孝敬些,就是几枝花儿也想着老祖宗呢。”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说些有的没的。老夫人听了益发高兴。 说笑了阵,我以为该轮到我们吃了吧,谁知道那老夫人说:“你们也伺候得累了,回去罢。” 于是,我就这样,和我的丫头馨月回到了我的小院落。 原来我们是不在老夫人那里吃饭的,另有传饭进来,不过菜式、材料可没办法和老夫人那里比。看起来不过是粗茶淡饭,我暗暗诧异,难道这样一个大家,就吃这样的饭菜吗? 馨月和纤云等似乎也都习惯了,并未说什么,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后就退到后面,等我先吃。 我可不习惯这样高人一等,虽然在现代的饭店吃饭也有服务员候着,但她们是拿工资的,于是,我对馨月、纤云说:“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 纤云、馨月说:“这可以敢当。” 我说:“这里也没外人,就我们这几个,摆那些虚招做什么?” 她们才坐下一起吃了。 穿越第一天,我顺利完成了在古代的第一次请安、第一次吃饭。 日子过得安静得平淡,我打定了主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每天的请安有点烦人,其他的倒慢慢习惯了。 在这段日子里,我也把我这个身体的身份和家庭关系搞清楚了。 我所在的佟府,是个世家,佟府已故主公佟善志就是是前朝老臣,曾经救过先帝的命,被先帝册封为镇远国公,也就是老夫人的夫君。老夫人姓何,原也是个官家小姐,现已六十有四。她膝下有两子,一子叫佟锦,一子叫佟玮。 佟锦就是锦夫人的夫君,已过世,膝下有一子一女,子佟云荣,年二十七,是官商,正妻宋香芹,就是第一天见到的荣大奶奶,也是现在佟府内院的实际管家婆,还有三个侍妾,其中一个叫素雪的宋香芹从娘家跟过来的陪房丫头,是宋香芹管家的得力助手,后被佟云荣收做了房里人,颇得下人好评。佟锦的女儿就是佟渝儿,年十七岁。 佟玮,现任礼部尚书,其膝下也有一子一女。其子佟远宁,就是我的便宜夫君,年龄二十三岁,现尚未正式任职,跟随靖安王府小王爷朱询,正妻孟惜荷,就那颇有高贵气质的“宁大奶奶”,还有两妾,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推我的那个周姨娘周金薇。 佟玮女儿佟嫣儿(我的便宜夫君之胞妹),年方十六岁,活泼调皮,颇得老夫人欢心。 伺候我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贵才媳妇和一个叫红果的粗使丫头,对我的话有点阳奉阴违,有时候还顶顶嘴,不过我才来到这世界,什么也不熟悉,也不想多事,所以也就一直没说什么。 而我呢,叫燕信飞,年龄是十九岁,是原燕将军燕书长庶出的女儿,这也是为什么以燕将军府女儿身份却嫁给佟府为妾的原因之一,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政治需要,在政治利益的面前,燕府和佟府联合,我嫁到佟府相当于“和亲”的产物。但我也算是明媒正娶的正经人家的官家小姐,地位却是要比周姨娘等一干姨娘要高的。 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三年前,在先帝尚未驾崩时,四王子殿下和五王子殿下争夺皇位的战争日益激化,而佟府和燕府也发生了分歧,佟府和靖安王府支持的四王子,而燕府支持五王子,最后,四王子得到了皇位,就是当今圣上,而五王子被终身软禁,跟随五王子的一干人,或杀或罢免,也七零八落了。 燕将军是反对四王子最激烈的一大臣之一,原要被新帝赐死,但因跟随靖安王府的佟远宁托靖安王朱询求情,才赦免燕府了,但亦发配到南疆,除已外嫁之女外,其余人等永世不得回京城。 在陆续讲述这些事情时,馨月口气里仍有一丝淡淡的怨气,“小姐,”她是我从燕府带过来的丫头,有时也还按原来的习惯,叫我小姐,“虽然你在燕府不算得宠,但他们毕竟是你的老子亲娘,你在燕府遭难时只管和燕府撇清,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燕府与你没有任何拉扯。这也难怪老爷夫人会寒心,离开京城两年尚无一信来往。还亏得宁爷顾情分,请靖安王求得赦免。否则这一大家子……可如何是好。” 原来,我这身体的原主人,竟这般的薄情寡义,听到馨月这么一说,我不竟汗颜,又觉得委屈,这不是我干的,是你家原来的小姐干的。但一想,你占用了人家的身体,还有什么还反驳的呢? 陆续又知道了其他的事情,随我嫁过来的丫鬟除了馨月,还有馨香,但馨香秉性耿直,快人快语,而我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又胆小怯弱,一为只求自保,常受周姨娘等一干人欺负,馨香看不顺眼,常出头为我拦着些,倒得罪了许多人。 一次周姨娘自己未站稳楼梯摔了下来,却怪旁边的馨香故意推她下去,那些平时被馨香得罪的婆子也乘机在锦夫人、玮夫人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挑拨些“一天到晚打扮得狐媚样子,不知要勾引哪位爷”、“尖酸刻薄,只会苛刻小丫头”,甚至连私通小厮的话都说了,还挑拨着锦夫人带着一群人翻了馨香的柜子,从里面翻出馨香给哥哥做的两双鞋子做为“私通男人”的证据,要撵了出去配小厮。 馨香求我这身体的主人为她澄清、求情,我这身体的原主人却说:“若偏袒了她,倒让人说我的不是了。若不让她去了,只怕连我也编排上了,快带了她去,要卖要打随你们罢。” 就这样,馨香被拉了出去胡乱配了个小厮,那小厮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吃醉了酒就拿馨香撒气,让馨香苦不堪言,却称了周姨娘和那起婆子的心。 在燕府尚风光之时,我嫁过佟府虽不见得如何偏待,待遇却还不错,日常衣物、茶饭等都按官中之列,比宁大奶奶也差不离。 燕府没落后,日常待遇就日益不如,使唤的丫头婆子除馨月、纤云外,一个个黑口黑脸的没个好脸色,渐渐连厨房每日送的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不用说要给出的东西,就是官中有时候分的胭脂水粉、头油宫花都常被那起丫头婆子们私自截留了,连原来的首饰也被偷得七七八八,还是馨月留了个心眼,偷藏了些起来,出门才不至于太过于寒碜。 燕信飞原来就是薄情寡义之人,再加上胆小怯弱,任人欺负,有“呆木头”之称,不会讨好夫人、奶奶,在这一干势利人群里,自然也无人替她出头,慢慢地处于被冷落和遗忘的境地。 我知道这些后,叹了一口气,原来还想着莫名占了这身体——虽然也不是我想要的——对原主人感觉挺抱歉的,现在这一点歉意也淡了。 在佟府生活了快三个月,过了夏季转到了秋季,竟从来没有见到过我的夫君佟远宁,甚至连公公佟玮也没见到。 我也打听到了缘由,就是正值江南举办科举,佟玮任礼部尚书,与靖安王朱询一同作为钦差到江南督视,以示朝廷对人才的重视。佟远宁是朱询的左右手,也跟着朱询一起去了江南。 本来一个月前就该回来的了,但后来江南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好像什么叛党之类的,反正我只能接触到府里的女人们,而府里的女人们也不热衷与政治,如果不是佟府有两个男主人在江南处理这些事情,估计她们提也不会提罢,不过偶然提几句,含含糊糊的。 虽然对佟远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有点好奇,但又担心会让自己失望之极,所以也不热衷于他们的归期。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三、打算 古代没有电脑,不用朝九晚五,虽然倍受冷落,但基本生活可以保证,所以,我有了大把大把的空余时间。过了刚来的几天新鲜期后,我开始无聊得发慌,每天除了请安就只能在住的小院子附近转悠,和馨月、纤云聊聊天。 偏生她们两个也不是多话的,我知道我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是个闷葫芦,为防止她们起怀疑也不敢说得太多,而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丫鬟婆子都是鼻子朝天的,我也不多和她们说话,她们也对我爱理不理的,我觉得我都快要发霉长草了。 特别是到了晚上,天刚一擦黑,纤云、馨月在灯下做会针线,聊会闲话,就睡了。而我在现代,天擦黑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每天不到半夜哪里会睡觉?我只能穿过来了陌生的古代环境,生物钟却没有失效,由于丫头婆子苛刻,连每天的灯油都只有一点点,于是,我晚上只能早早地在床上贴烙饼,这边贴了贴那边,那边贴了翻过来再贴这边,翻来覆去无数次才能睡着。 而早上天刚有点发白,睡意正浓却要被叫起打扮好去给老夫人请安。真是苦不堪言。 那几天纤云、馨月都诧异了,笑道:“奶奶这是怎么啦?平日里安安静静的,这几天倒像偷了太上老君一壶仙丹吃了,一到晚上就精力充沛的。” 纤云偏着头想了会道:“定是奶奶想我们爷了。”说完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低下头,一副自悔失言的样子。 我呆了一呆,知道她是指佟远宁,“哼”了声道:“这个好色的登徒子,想他做什么?” 此话一出,纤云和馨月对望一眼,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诧异,道“奶奶,你知道宁爷不喜欢亲近女色,如何说他是好色的登徒子?” 我愣了一愣,差点脱口而出:“他有一个老婆、两个妾,不是好色之徒是什么?”但这句话快冲出喉咙时,硬生生咽了下去,我怕如果再不停地说出奇怪的话,估计那两个丫头会把我当疯子看待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溜走,没有人注意到我,除了有时候遭到周金薇和她的丫鬟奚落,丫头、婆子无视,府里给主子和各房姨娘赏赐东西时,有时候也许是忘了或者故意不记得我这个算半个主子的人,饭菜还是一直这样粗菜淡饭外,倒也没人故意来找茬。我也乐得轻松。 没事做我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见馨月绣花,我也拿起花架子绣花,开始几针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好,绣了几针后,发现越来越顺手了,慢慢竟自然而然知道了该这么下针,怎么行线,越绣越好,我暗暗惊异,知道这不是我学得快,而是这身体主人原来就会绣花,这是她记忆复活的一种表现罢? 跟着纤云打络子也是,才一上手就发现越打越顺,无师自通地知道打很多花样,还打得很不错。 我想起在现代看过的一些穿越文,穿越者还能保留着以前主人的记忆,于是,开始认真在脑海里寻找蛛丝马迹,但没有,脑子里只有我在现代的记忆和穿来后这段时间的记忆,除了手上功夫有记忆复苏外,其他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慢慢地,我也习惯了古代的早睡晚起的作息时间。 白天,我做做针线活,到院子里种种花,一开始馨月、纤云是阻止我种花的,认为这是下人的活。我对她们说,这是我的兴趣,运动下才好。她们微微有点惊诧,我偶然冒出的现代词汇也让她们一愣一愣的,不过慢慢也习惯了我这样。 对府里稍微有些了解后,我开始会走出我这个小院落,到大园子里逛逛了。原来看红楼梦我还以为那只是作者想象,虽然我也到过苏州园林,但也没有就看到大观园那么豪华、巧妙的园子。到这里才发现,原来大观园真的存在,虽然布局和描写的大观园有不同,也可能没有大观园大,但水上亭榭、精致的房子、遍布的奇花异草、穿园而过的活水、貌似黛玉葬花的桃花林等等一应俱全,只是这园子不叫大观园,叫积香园。 有时候我在园子里逛着逛着也会迷路,呃……真的在自己家里迷路了呀,每次都被馨月或纤云找回来,偶然她们问我怎么那么晚还不回房啦,我尴尬地干笑道:“只是多游了会园子而已。”或者找个借口掩过去。 有一次,我在窗外听到馨月和纤云聊天,一个说:“奶奶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同了。”我吓了一大跳,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另一个说:“嗯。……不过变了才好,不要受周姨娘那起子淫妇欺负才好。” 我走了进来,笑道:“你们又在编排我什么?” 馨月笑道:“不过背后白讲句也被你听了去。” 我看着她们两个,想着这身体原主人事迹,看着桌子上的粗茶淡饭,一次偶然撞进周姨娘的院子,发现她的用餐竟比我的用餐好上了几倍。不竟对她们觉得很感激,跟着这么个薄情寡义不可靠的主人,还能这样全心伺候,也算是情深意重之人。 我一手拉着馨月,一手拉着纤云,对她们说:“我性子懦弱,耳根子又软,原来也是明媒正娶的正经官家小姐,却连个周姨娘也比不上,让你们也跟着我受苦了,难得你们还一直对我这么好。谢谢你们,辛苦你们了。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尽我微薄之力努力不让你们吃苦,让你们有个好的归属的。” 她们愣住了,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说这番话,她们原来的主人也从来不会和她们说这些话的吧。 馨月说:“瞧你说的,伺候你是我们的本分,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再说我从小伺候你,也那么多年了,就是块石头也有抱暖的,何况个人,这也是我们做奴才的本分。” 纤云也点头称是。 我正色说:“你们不是奴才,是我的姐妹。若大一个府里,真正对我好的,也就你们两个人,我虽然有几个姐姐妹妹,但你们知道,都不在京城。身边知冷知热的也就你们两个了。在我心里,你们不是伺候我的丫头、奴才,是我最亲的姐妹。” 也不知道她们信没信,毕竟以前的信飞做了那么多薄情寡义的事,她们也是将信将疑的吧。但可以看得出,她们还是有点感动的。我不竟感慨,古代的小姑娘可真纯呀,这样几句白话也让她们感动了。 她们连说“这如何使得,奶奶言重了。” 我接着说:“我们就这样定了哦,明里你们是我的丫头,但暗里我们是姐妹,不是什么主子奴才。” 她们默然了一会,点点头。 从此,我视她们为心腹,暗暗决心要让她们有个好归宿。府里赏赐了东西,我也都拿出来和她们分享。 习惯和熟悉古代的环境后,我开始为自己着想找出路了。 丈夫是一个不知道怎么样的人,虽然听馨月她们透露出一点点他不是个好色之徒,但其他的呢? 是不是粗俗卑劣?相貌丑陋? 但想来出生在这样的富贵之家,估计也是个纨绔子弟,而且我也是个不得宠的妾,估计也没有什么夫妻情分。 呆了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这府里哪一个人是简单的?坐山观虎斗、落井下石,只惟恐你过得好了,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多的是、我现在日子还过得去是因为老夫人还康在,虽然不太管事情,但威严尚在,整治得那些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我呢,虽是佟远宁正娶的妾,但不得宠,燕府没落后离京后,也没个娘家可以依靠,现在老夫人在世尚且过得如此凄凉。 现在老夫人尚康健,但也有六十几岁了,按照现在的人的年龄算,“人生七十古来稀”,已算是个高龄,只怕倘若一时去世了,只怕只有任人欺负的份了。我虽承诺要给馨月、纤云一个好的归属,但只怕到时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帮到她们。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暗暗想到要给自己的未来做一个打算。古代的女子要安身立命,依靠大概也就是身份地位、夫君的爱和子嗣的赡养吧。而我呢,只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妾,在那一群美女中争宠也真不是我的强项,子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我能想到的只有——存钱。 俗话说:有什么不能有病,没什么不能没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可以做大爷,这在古代现代都是行得通的,就算以后再不济我有了钱还可以离开佟府,也不至于流离失所,流落风尘吧。 想到这一条之后,我开始打听我的收益和支出。 佟府是会发月钱的。除吃穿用度都是官中出外,从老夫人起,老夫人每月十两月钱,锦、玮两位夫人每月五两月钱,荣、宁两位奶奶每月三两月钱,我这个正娶的妾每月二两月钱,周姨娘等妾每月一两五钱月钱,其他有头脸的丫鬟、媳妇婆子每月一两月钱。其他丫头、婆子不过一月几吊钱。馨月和纤云都每月只有几吊钱。 每月二两月钱在贫家贫户算多的,但在佟府,每月还要均出些打表给那些有头脸的管家婆子,官中发的东西给老夫人等有人的自然是好的,轮到我们这里就是些劣质的东西了,好些都不能用,也只能从外面另外采买些。如此一来,虽然每月都所剩无几,不要说过以后离府自立门户,就是要想让自己在这府里过好些,也是远远不够的。 我拿着个秃头的画笔在纸上划拉了半天,算了半天帐,还是这结果,不竟恼火地一扔笔,叹了口气。 馨月在旁边一边忙活,一边看了半天,问道:“小姐划拉什么呢?花样子不像花样子的。” 我说:“算帐。” 馨月笑道:“平日里不管不顾的,只怕得了多少月钱都不知道,今而怎么钻钱眼里去了。”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我们都是个没依没靠的,我又不得宠,夫君只怕很久也不会来这院里一次罢?现在有这样的日子也不过是仗着老夫人康在,压制着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说句不敬的话,老夫人还能有几年?只怕等老夫人一仙去,墙倒众人推,我们只怕连现在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上,连饭也吃不上了。如果我们有钱了……”我停了一下,没敢说离府的事,“至少,还不至于饿死吧?” 我接着一笑,说:“先不管那些,不存些钱只怕连你的嫁妆也置不上了。” 馨月原来还怔怔地听着,听到这一句话,顿时红了脸,赶着来打我说:“小姐倒拿我取笑了。” 我和馨月笑闹了下,我正色说:“你也该为自己着想,留意个可心的人。”馨月的脸都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了,我暗暗好笑,古代的小姑娘可真够纯洁呀。 “你和纤云今年也有个十八岁了,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你们都是好女孩儿,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求富贵,只要人好、实在,能对你好,嫁过去了做一对正经夫妻。一家人就算穷苦些,到底和美。你留意到合意之人,只管和我说,我虽帮不了什么大忙,也会尽力到老太太、太太面前给你求个好姻缘的。” 这说中了馨月的心事,她怔怔得听着,虽然脸儿还是红红的,但却没那么忸怩了。 我干脆再点明些,对她说:“我希望你不要等,不要靠,自己主动找到自己的好归宿。不要像馨香一样,最后任人配个小厮。” 说完,我也有点赧然,馨香会有这样的结局,是因为谁呀?还不是因为以前的信飞害的。 一抬头,看到门帘上有个人影,我试了叫了一句:“纤云。”果然是她,她应声进来,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我对她说:“我刚才对馨月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纤云轻轻点点头。我说:“你也一样的,幸福不是等着就从天上掉下来的,要自己大胆地去找回来。” 我也不知道她们对我的话能听进去多少,又会怎么理解,也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她们都会对我有疑问,但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不希望我穿过来后对我好的两个人,有一个悲惨的结局。 这个月过了十几天,馨月、纤云的月钱倒是收到了,我的月钱却一直未收到。馨月、纤云也嘀咕了起来,她们两个一合计,对我说:“再没有别人,银子又不会长脚,定是贵才媳妇拿了去赌钱了。” 我一听,本来我就拼命在想存钱的法子取无计可施。古代的女人不能出外面工作,我们又天天深处大院,真是一入侯门深似海,连个出去的机会都没有,连买卖也不能做,正发愁的时候。现在连我这二两月钱也要截了,真是从鳄鱼嘴里抢食,立刻说:“叫她进来罢,我问问。” 过了老半天,贵才媳妇才慢慢悠悠地走进来,也不施礼,大刺刺地站在那里问:“奶奶叫我何事?唉哟哟,真是忙得不得了,锦夫人、荣大奶奶,个个看我机灵又能干,都叫我做事呢,快说罢,没事的话,我也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我眉头一皱,正想说话。馨月已经怒道:“原来是攀了高枝了。只是你倒是跟了奶奶的奴才还是跟了锦夫人、荣大奶奶的奴才?整天人影不见一个,还好意思说这话,你这是对主子的态度么?” 贵才媳妇鄙夷地冷哼一声。馨月气得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对贵才媳妇说:“你去替我问下素雪,这个月的月钱发了没。”(未完待续) 四、理事 贵才媳妇站着没动,满不在乎地笑着说:“不用问了,月钱倒是发了,只是我这个月手气不好,银子短了些,就先用了。原说一时半会的就补回来,只是这几天都翻不了本儿。” 馨月道:“我昨儿还听说你赢了好几两银子,难为你还想着一时半会补回来,怎还不补回来呢?别是混忘了还是不想补了吧。” 贵才媳妇曳斜着眼睛说:“我们在这屋子里辛苦了半辈子,半辈子没见一丁点东西。看这满园子的人,哪一个主子不是给下人许多大赏,偏我们不过白忙了,连府外的杂役都不如,早晚离开了这园子才好呢。” 馨月大怒,道:“以前燕府尚未离京时,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如今人走茶凉,都忘记了,这起没良心的奴才,燕府给的那些好处都喂花点子狗了。小姐带过来的首饰细软,赏的赏,偷的偷,也被你们拿了不少。有本事你彻底地离了这里,歇了高枝,再来说嘴罢。你真离开了这院子,我们也巴不得。” 贵才媳妇是认定了我一味忍让,不敢声张的。但我不是以前的信飞。 乘她们说话时,我对纤云使个眼色,做了“素雪”的口型。纤云会意,走了出去。 一会素雪走了进来,笑道:“远远的就听到这里吵吵嚷嚷的,这是怎么啦?” 素雪也算是这府里比较有实权的人,难得的却是不那么势利,有时候偶然还会关照下我这个没落户,因此我对她颇有好感。 我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姑娘来了……” 话未说完,贵才媳妇一见她忙赔笑赶过来说:“姑娘怎么来了?姑娘请坐。”又道:“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就是了,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 素雪截住她的话,正色说:“大娘,今天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主子还没说完你倒发话了,这成什么体统。” 贵才媳妇一时呐呐地住了嘴。 我说:“我们这屋里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娘截了我二两月钱,还在这院子里嚷嚷,我们是无能的,降服不了她,只好请你来评评理了。” 素雪对贵才媳妇说:“大娘看着明白,怎么这么糊涂话,快把主子的银子拿出来罢,再犯越发要按贼论处了。再这么没上没下的,是不想呆在这府里吧。” 贵才媳妇忙点头哈腰说“是是,姑娘饶了我罢。”又自打了个嘴巴,说:“怎么一时就糊涂了。” 素雪说:“你是燕奶奶的人,饶不饶的就要看燕奶奶怎么说了。” 我道:“罢了,只是不要再犯就好。” 素雪道:“这也是奶奶面慈心善,性子好。你还不快谢过奶奶。” 贵才媳妇忙向我道谢,眼里却闪过一丝恨意。 第二天一早,还是如往常一样请安,我也如往常一样在角落了发呆。 突然,锦夫人转头盯着我说:“听说你不愿意我们使唤你的下人?”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盯着我,眼神或冷淡、或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一抬头,看到她身后不远处贵才媳妇冷笑着看着我,我一晒,低着头恭顺地回道:“太太这是哪里话?媳妇嘴笨,下人们一时听差了也是有的,只是太太是最明白不过的人,又怎会不清楚呢。太太会调理人,把眼前伺候的人都调理得清清爽爽、伶伶俐俐的,哪像我嘴又笨、手又笨,又不会调理人,怎么比也及不上太太的十分之一,丫鬟婆子们跟着我也手笨脚笨的,太太愿意使唤她们是她们的福分,也让她们跟着太太学着伶俐些,不要说我的丫鬟、婆子们,就是太太愿意差遣媳妇,也是疼爱媳妇,让媳妇有机会在太太面前学个眼高手低,尽点孝心也是作媳妇的一片心意。又企会不愿意您使唤我的丫鬟婆子们。只是她们笨手笨脚的,也请太太多担待些。” 锦夫人听了,也就不在语言。 而贵才媳妇,却气红了脸,眼里恨意更甚。 我微微打了个寒战,想要找个机会把她调离了身边才好,老是放一个对自己满怀恨意的人到身边。毕竟是很不舒服的。 两天后,午后,天阴阴的,却也凉快。 我百无聊赖地在榻上假寐,馨月、纤云去了帮渝儿的丫头做些针线活。 突然,一个人在院外叫:“奶奶。” 我出去一看,是老夫人身边一个叫惠玲的小丫头,她说:“奶奶怎么还在这里,午饭后老夫人说今天天气凉爽,正好赏荷花,大家都在荷田边逛了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老太太都不太高兴了。” 我听了,忙一边匆匆地着衣妆扮,一边想并没人叫我呀。 在去荷田的路上,小五却是个健谈的,她说:“本来老夫人倒没想起的,周姨娘提起众人都到了,只是未见到燕奶奶,贵才嫂子也说午饭后亲自一早就告诉过你赏荷花了,只怕是你将老夫人的话当耳边风罢,老夫人才有些不悦,便叫我来叫你。” 到了荷田,老夫人已经累了,在荷田边的房子里喝茶歇息,其他众女眷也都在,我忙过见老夫人、夫人。 周金薇笑着说:“燕姐姐越发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了。” 贵才媳妇在她身后对着我冷笑。 我不理她,对老夫人说:“回老夫人,信飞正有件事请老夫人明查。” 老夫人看着我的眼光很是不悦,问:“是什么事?” 我说:“今日午后,我带着的一对珊瑚耳环放在桌上就不见了,馨月、纤云都去了和渝儿的丫头做针线,只怕贵才媳妇脱不了干系,请老夫人、夫人明查。” 贵才媳妇忙越众走出来,说:“老夫人明鉴,午饭后我根本未见到燕奶奶,如何会偷耳环?只怕是馨月、纤云那两个丫头干的。” 我对着她微笑:“贵才嫂子,你未见过我又如何亲自告诉我今天下午陪老夫人赏荷呢?” 众人才明白我的用意。贵才媳妇刷地白了,跪下说:“奴才该死,不该欺瞒老夫人、夫人,都是我一时糊涂。” 老夫人气得颤巍巍地说:“这如何了得。竟有这等刁奴,欺上瞒下,还挑拨主子们的关系,好好的一家都被你们挑拔坏了。快来人,拉出角门打四十板,逐出二门扫地去。” 吓得贵才媳妇拼命磕头,求道:“老夫人,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饶过奴才罢。” 老夫人铁青着脸,也无人敢为她求情。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让那婆子离开了我身边。 江南传来信报,佟玮和佟远宁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几天就能够到京城。又说这次江南科考和叛乱都处理得不错,皇上圣颜大悦,待佟玮、远宁和靖安王一群人回来都有赏赐。 消息一传来,佟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个个觉得脸上有光,仿佛是他们立了功一样。连馨月、纤云受府里气氛的影响,也多了几份笑容。 在这一片节日一样的气氛里,我倒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心里有点揣揣的。毕竟,还有十几天,我就要见到我从未谋面的夫君了。 一日我和馨月纤云正在房子里做针线,一个十一、二岁小丫头跑了过来,说:“奶奶、姐姐们快去仪事厅。”说完就跑。 纤云赶到门口问句:“哪个仪事厅?” 小丫头边跑边回头一句:“西厅。” 纤云又问:“到底是什么事呀?” 那丫头早跑远了,只传来含含糊糊一句什么,也听不清楚。 纤云骂了一句:“这小蹄子,有鬼赶么。” 馨月笑道:“管他什么事,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我们略微收拾了下,走了出来。 除了院子才发现,其他院子的人也在往议事厅走。馨月想了一想笑到:“看样子,像是要准备老夫人的寿宴了。”我想了想,这么大规模的活动,估计也是。 到了议事厅,厅外院子里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一地人,都是些丫头婆子们,在低声地议论说笑着。 所谓西议事厅,就是一个大厅加一个门前一片大大的空地,相当于大型会议室,一般的会议都是在其他较小的议事厅进行的,这里一般是召开大型的家庭会议。 我也算是个主子吧,走了进厅里,果然老夫人、锦夫人、玮夫人、荣大奶奶宋香芹、宁大奶奶孟惜荷和周金薇等几个妾侍、渝儿、嫣儿都在厅里。渝儿安静地坐在一边,嫣儿挨着老太太在说话,孟惜荷脸上还是淡淡的。宋香芹在一旁凑趣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乐得个老太太“呵呵”地笑,满面笑容,越发显得慈眉善目了。 我走过去站在一个角落里。一会后,玮夫人问旁边的大丫头绿音:“都到齐了吗?” 绿音答道:“除各处值守的外,都到齐了。” 玮夫人向她点一点头,说:“开始吧。” 绿音应了一声,走到厅前,说:“各位大娘、姐姐们静一静,听奶奶吩咐。” 一时鸦雀无声。 宋香芹走出来笑到:“今日劳各位来不为别的,下月初三就是老夫人寿辰,我们这一大家子哪个不是托老夫人的福过好日子的,今年又逢喜事,二老爷和宁爷立了功回来,今日接到飞马报信,二老爷和宁爷后日就回府了。连逢喜事,我们也该好好为老夫人祝祝寿……。” 听说佟远宁大后天就要回府了,我心头一跳,心里隐隐期待,又有些揣揣的,又想到,如果他真是个粗鄙恶劣之人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夫君?宋香芹后面再讲什么我也没听到了。 五、 等我回过神来,只见众人都欣然应诺,一片恭贺、溢美之声。 又听老夫人对宋香芹说:“少不得你操心了。” 锦夫人行至老夫人身边说:“老夫人,今儿早上大夫说芹儿有喜了?” 老夫人喜形于色,忙招手叫道:“芹儿,别站着了,这里坐。”拉着宋香芹在身边坐了,又问“几个月啦?” 宋香芹低头回道:“大夫说已有两个多月。” 其余人等都陪着笑,向宋香芹道喜。也不知道这笑容下到底有几分是真心的。 我扫了一眼佟云荣的其他妻妾,也是个个都满面笑容,但除了素雪眼里有些喜意外,其他人只是脸上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暗暗叹了口气。 老夫人又说了些荣哥儿这几年,也就王氏生了个女儿,这下可好了,芹儿要注意休息,保养好身体之类的话。 老夫人又说:“那可不能让芹儿操劳,我看这样罢,把家宴的事交给惜儿、渝儿、嫣儿去做罢。” 宋香芹忙说:“不碍事的,我也想为老夫人尽点孝心。……” 老夫人说:“不可,你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是孝心了。不许你操心。她们有不懂的事情再问你罢。惜儿她们虽然没料理过什么大事,平日里也帮着料理些家事,素雪尽力帮着点,奶奶、小姐们有什么没想到的提着些。” 宋香芹虽有点不愿,也只得应了。素雪也点头称是。 接着老夫人分了工,孟惜荷负责总管,渝儿负责每日巡查各处,别吃酒、聚赌闹事,嫣儿负责一些女客们用品的采买收管。 嫣儿对老夫人撒娇说:“料理家事让二嫂嫂、渝儿姐姐就好了,我陪着老太太吧。” 老夫人道:“胡说,你也不小了,也要学着些,别闹了,就这样罢。” 嫣儿只好答应了。 突然,周金薇笑道:“老太太,您忘记了还有个人也是料理过家宴的呢。” 老夫人问:“哦?是谁?” 周金薇笑了笑,眼睛里闪着亮光,像一只……狐狸,道:“燕奶奶呀。三年前那次家宴,可不就是燕奶奶料理厨房吗?” 老夫人想了一下,笑道:“是这样的,我倒忘了,也罢,信飞,你料理厨房吧。你大奶奶和两个小姐都是没料理过大的家宴的,多个人帮着些也好。” 我刚要回答。有人在旁边拉了我一下,我偏头看了下,是馨月,她满脸焦急,轻轻对我摇了摇头。 我一愣,回道:“媳妇未经过事,只怕料理不清,让夫人、奶奶失望,倒是请烦别人吧。” 老夫人道:“她们几个又何曾经过什么事,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有什么事只管问你奶奶和素雪,就这样定了罢。” 我也就应了是。 一时向众人宣布了由宁大奶奶、渝儿、嫣儿、燕奶奶管事之事,又吩咐众人不要见奶奶、小姐们年轻不经事就轻视了,出了错定然不饶之类的话。 众人忙回了些不敢,怎敢轻视了奶奶、小姐,定做好工作之类的表忠心、表决心、表信心的话。 一时老夫人道乏了,都散了罢。渐渐都散了。 一路上,馨月一直嘟嘟嘴。回到院子后,馨月又焦急又气愤地说:“周姨娘这贱妇……” 我奇怪地问:“让我们管事不是给我们权力吗?你怎么还气?” 馨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道:“奶奶,你怎么忘记了,三年前你刚做新妇嫁过佟府不久,就被那起姨娘、婆子想给你个下马威,唆怼着让你在家宴上料理厨房,明里是说该让你学着管管家,暗里是知道你年纪小,没经过事,性子又好,让你管事也好拣着你欺负。结果那次厨房那些用具被人偷了不少,食材被滥领冒领不够用,还是后来求救燕府偷偷补了上去,花了不少银子。家宴上菜式也跟不上,早的早了,迟的迟了,好在离燕府近,从燕府派了人来料理,才勉强应付过去。如今燕府没落离京了,你再找谁帮你去?” 纤云也在旁边猛点头,肯定馨月的说法。 我想了想,对她们说:“所以呀,我们来制定个计划,别让历史再重演。”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当天晚上,我们去拜访了荣大奶奶,一是恭喜她,说些让她保养好身体之类的,二是请教素雪,厨房掌管事项、人员设置等等问题。 素雪虽然有点惊异,还是一一个我解答了。 我道了谢回到我住的院子,连夜和和馨月、纤云开了个小会议,拿出以前工作做工作计划的劲。制定料理厨房事务的工作方案和应急预案。 工作方案和应急预案这两个词就让馨月、纤云愣了半响,我解释了一会才让她们明白。她们问我哪里学来哪些奇怪的词。我说,从书里看来的呀,你们不看书,自然就不知道了。 她们不认字,也不知道我说的真还是假,也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向厨房管事拿了家宴的菜式列表,又要了厨房各类人等花名册。吩咐传厨房人等午后二时在藕香阁小议事厅会面。 午后,我在厅里等了一会,只有个叫景慧的媳妇来了,我叫她在旁边坐了,一边聊天。发现她说话很是爽快,不亢不卑的,人也精明,不竟对她留了点心。 又等了半天,还是再没有人来。馨月又派小丫头去催了一遍。 再等了半天,馨月在厅里和门口之间来来回回几十次,脖子越伸越长,脸色越来越青。 我笑道:“馨月别伸了,再伸你的身高又要长一寸了,可惜长的只有脖子,都快赶上碧玉湖里的乌龟了。” 景慧噗哧一笑。馨月没好气地瞪我一眼,继续她的伸展运动。 又派小丫头催了一遍,终于稀稀落落的有人来了,我一一对了她们的名字认了人。 如此反复几次后,除了相当于中层领导干部的一个管事林大娘称病没来,和一人外出办事了没来外,其他的人都来了。 林大娘是管领菜物原料的。昨日我还见她在园子里说笑,这明显是托词了。 我吩咐馨月:“叫个人去看看林大娘病情如何。” 馨月应了,派人去了。 我对着花名册,一一叫她们的名字,认了人和个人分工。 认完后,那些婆子丫头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或者站或者坐,闲聊着,说笑着。 一会后,一个小丫头回来了,对我说:“林大娘说,受了劳累,又遇风寒,病重,怕没个十天、八天好不了。” 我笑道:“那就请林大娘好好休息吧。只是这里也缺不了人,她一个月不来咱们也不能一个月啥东西也不能领吧。林大娘年龄也大了,也该多修养修养,再做管事只怕再累着,加重病情倒是我们不体恤下情了。景慧嫂子,你和柳四儿一起去林大娘那里拿对牌,今后领菜物的管事就你做吧。就说我吩咐的,请林大娘安心静养,养好身子再来,就去照管仓库吧,那活儿清闲,最适合养身子了。” 厨房经常要支领菜物,做领菜管事能捞不少油水,特别是宴席期间,主人家常有赏赐给管事们,是个肥差。而照管仓库呢,没有油水还责任大,一旦领了东西对不上数,受责罚事小,有时怪罪下来还要赔偿。 我这决定一出,厅外哪些婆子都没料到我会这样做,一时都愣住了,一会有人忍不住低语几句,有幸灾乐祸的,有冷淡的,但眼里都有了敬畏之色。 我又吩咐:“馨月,拿几吊钱,一并让丫头去药房领点药品、补品给林大娘吧。” 景慧一怔,道了谢,应了,和柳四儿一起出去了。 一会,景慧和柳四儿回来,说:“林大娘不肯交出对牌。” 我笑道:“这是什么话,佟府也不是林大娘家的,对牌想交就交,想留就留,想是我微言轻,起不了作用罢,叫素雪派几个人去,把林大娘的对牌取回来。” 我转而对厅里众人说:“竟然老夫人托了我管事,先向你们道声乏了。我年轻不更事,又什么错的也请大娘、姐姐们担待些。只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若任谁的不守规矩,说我没用理不清事小,在外人面前失了府里面子事大。从今日起,一应事均按府里规矩办理。谁要是不守,别怪我管不得谁是有脸面的,一律清白处理。比如今日大娘、姐姐们都忙,小丫头也可能没传清楚,迟了也就算了,从明日起只要再有误的,一律打二十板。今天大家站着半天也乏了,且先各自去忙吧。明日早饭后,再来藕香阁听候派工吧。” 于是大家散了。 不久,素雪亲自把对牌取了来,笑道:“这群人也太不像样了,转拣性子好的欺负,也该整顿整顿了。” 我把对牌交与景慧,她自去忙去。 晚上,我和馨月、纤云分析了下,按照原来各人分工又连夜制定了一份明细分工任务表。 第二天请安时,玮夫人问我:“昨日你为何让人取了林大娘的对牌?可是她有出错之处?” 我答道:“昨天请许大夫为林大娘瞧了下,林大娘操劳过度,又加上撞了风,重病不起,只怕十天、八天起不了床,因此我让丫鬟带几吊钱和一些药材给她,吩咐她好好修养,她年龄也大了,待她回来后换个清闲的活儿,也算是我们体恤下情。” 老夫人答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会体恤下情。” 我看着老夫人,她眼神清明,仿佛一切都明白,这个老太太,这府里的事都瞒不过她,她也知道下人们的刁蛮,专挑软柿子捏,她在为我们这群新管家撑腰。我心里一宽,松了口气,也对老太太多了几分好感。 玮夫人附和地微笑着点点头。 请安出来后,我看到嫣儿在前面回廊里,几个婆子拿着单子在回话。嫣儿接过单子扫了一眼,不耐烦地说:“各位大娘算好了就是了,听琴,你和她们去领牌子,让她们去领银子吧。”说完把单子递了过去。 我看到那几个婆子眼睛闪着喜悦和贪婪的光芒,努力压抑着窃笑,但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在努力地表达着主人真实的心声:狂喜。 我心里一寒,忙走过去拉住嫣儿说:“二姑娘,你还是看下罢。” 嫣儿一皱眉,很不耐烦地说:“燕嫂子想管事,就拿去看吧。”说完把几张单子往我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我紧走几步,拉住她问:“嫣儿,你可知道老夫人为何要你管家?” 嫣儿虽然不耐烦,还是停了下脚步,看着我。 我接着说:“老夫人对你一向言听计从,为何这次却拂了你的意,偏要你管家?你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快出阁的年岁,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门当户对的自然也是名门世家,哪一个没有一个大家业。嫁过去了就要靠你自己了,你现在不学着管家,以后出阁了是要拱手把家业送给其他妻妾管理,处处受她们压制呢,还是你管个家却料理不清,处处受丫鬟、婆子们压制?现在在府里什么事都有人帮你做,什么事都有老夫人、夫人做主,但你能一辈子呆在老夫人、夫人的庇佑之下生活吗?出阁了你还要请老夫人、夫人过去帮你管家呢?有一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凡事不愿意操心,现在是没有什么难事儿,但你能一辈子都当小孩儿吗?老夫人、夫人能护你一辈子吗?将来没人可帮你时,你又该怎么办?” 这些是她从未想过的。一番话说下来,把个嫣儿听怔了,眼神茫然地看着我。 我抓起她的手,把那几张单子放到她手里,说:“现在,你看着办吧。”(未完待续) 五、初见 说完,我和馨月回到了我的院子里。 馨月低低地说:“小姐怎么和二小姐说这些。” 我微笑着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馨月还想说什么。 我笑着说:“好了,我的肚子在抗议了,你再不把饭菜端来,是想听它打鼓吗?” 馨月噗哧一笑,从隔壁房间端了饭菜进来,叫了纤云过来,三个人一起在炕上吃了饭。她和纤云现在也习惯在没外人的时候和我一起吃饭了。 还得多谢老夫人,让我管厨房,这两天我的饭桌可丰富多了。 正吃着,嫣儿连走带跑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她的丫头听琴和侍画,把我吓了一跳,这小姑娘还是那么急冲冲的。 我忙让坐。让馨月给姑娘倒茶。 嫣儿对我说:“嫂子,你说的在理,我竟从未想过这些,那我是该学着管家了。” 我说:“你明白就好,不管你喜不喜欢,愿意不愿意,你都要学,把这些管家必须的经营算计、调理下人等等事儿样样学好。” 嫣儿皱着眉头,低着头琢磨着,嘴巴微微嘟着,还是一副可爱模样,我也是为了她好。她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 接着她叹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和我说真心话,这些年来,仗着老夫人、夫人宠爱,哪个给我不是一味奉承。我也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一辈子呢,幸亏嫂子待我这般真心实意。否则我还迷迷瞪瞪地过日子。” 接着扫了一眼我的饭桌,惊喜地叫道:“这桂花香米莲子羹可是我最爱吃的,快拿碗筷。” 纤云忙添了一副碗筷,帮她把盛了点在碗里,笑道:“幸亏二小姐是今天来,若是从前……”又忙截住不说。 嫣儿也没注意,吃了小半碗就说饱了。拿出那几张单子给我看了。 我问嫣儿:“批了多少钱给你采买?” 嫣儿道:“三百两。” 我说:“你看这几项加起来就接近二百两了,只怕有问题。” 嫣儿点头称是,又问我该怎么办。 我笑着说:“其实我也是摸着石子过河。只是我觉得你可以拿去年的账簿、单子看看先,再派人到外面打听下今年这些东西的物价,再来定罢。” 嫣儿点头称是。 吃完早饭后,嫣儿自带着她的丫头忙活去了。我和馨月、纤云来到藕香阁议事厅。那里早有一大群厨房管事和杂役在等着。 接着,我给她们一一分了工,管器物的只管器物,其他的不管;管清扫的只管清扫,其他的不管;管煲汤的只管煲汤;做冷碟的只管冷碟…………管每项事的各有一个主管,主管只须管好自己手下的人,各人各司其职,在花名册分工表中签字画押。若出了错,我只管拿主管是问,主管只管拿出错的手下人是问。 又一一分派好各类器物,我叫了个会写字的小丫头记了,每类物品都一一登记品名、数量,也一一让主管人签字画押,若少了什么,我只管拿主管人是问。 乱了好一阵,终于忙完了。 刚吃过午饭,嫣儿带着小丫头气呼呼地走了来,一屁股坐下说:“好在燕嫂子让我看看单子,那群狗奴才,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比正常需要的银钱多了一倍。若不管她们,只怕三百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我笑问:“那小姐肯定想了个好法子吧?” 嫣儿笑了,如花的小脸上溢满了得意,眼睛亮晶晶的,说:“我重新按物价做了表,略略加了五、六两银子,把她们叫来,去年的账单、今年的物价一起给她们看。”眼睛里笑意更盛了“她们当时脸都青了,低着头一个不敢声响。哎呀,真是太好玩了。我让她们按新单子去买,反正也让她们有五、六两银子的赚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偏周尹家的没点眼力劲,说这单子没办法买得了,我说你没办法买,自然只能让有办法买的人去买了,就让她把单子给了另一个婆子去买,当时她脸就更青了,哈哈。”嫣儿喝了口水,接着说:“这样一来,其他的都不敢说没办法了。” 我也笑了,真心地替她高兴。 她又说:“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婆子在无精打采地吆喝菜名,旁边有些婆子在窃笑,问了下缘由,却是林三家的不听惜荷嫂子使唤,自作主张指挥丫鬟们做事,还说什么惜荷嫂子年纪轻,没有她老道,须得她安排妥当才好。惜荷嫂子从旁边经过听了也不气,笑着说,林三大娘原也是个声音清亮的,正缺一个传报菜名之人呢,须得个声音动听的才好,就让林三大娘报菜名罢。”说完笑了起来。 我也微笑,早就知道孟惜荷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角色。原也听馨月说过,孟惜荷刚过门时,一些婆子也想法要给她个下马威,反被她羞辱了。 嫣儿忙忙地喝了口水,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想大嫂子和素雪姐请教呢,先走了罢。”说完离开了。 我休了会午休,也有大堆的事情要忙。 正忙着,突然,一个小丫头来报:“二老爷和宁爷从皇宫回府了。”又说二老爷和宁爷刚去皇宫禀报,圣上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佟远宁官封御史,现正在回府的路上。 我一怔,这两天忙得,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了,一时心如撞鹿,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静下来。馨月和纤云看着我偷笑。我苦笑了一下,姐姐们,我紧张的原因可不是你们想象的哦。 全府欢欣鼓舞起来,举家欢腾,人人均笑颜逐开,奔走相告。我忙和馨月一起去向老夫人、夫人道喜。早有一屋子的人在那里,个个喜气洋洋的,老夫人和夫人等更是喜气溢腮。 老夫人、夫人个个盛装,带着我们迎出大门,门口早有人把闲杂人等都赶走了,除了默默侍立的小厮们、丫鬟、婆子们外,并没有其他的外人。 见老夫人出来,外面侯着的一个人,却是在以前请安时见过的佟云荣,他是个二十六、七的公子哥儿,长得倒也俊气,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让人感觉温温暖暖的,迎上来说:“荣儿给老祖宗请安”。老夫人笑容满面地点点头。 等了一会儿,两匹快马奔至,两个人翻身下马,走到老夫人面前拜下去,一个称:“母亲”,一个称“祖母”。又说:“母亲亲自出来迎接,真是折杀儿子了。” 老夫人“呵呵”笑了,众人嘘寒问暖的。…… 他们再说什么我没顾上听了,我忙着在打量我第一次会面的夫君。反正没有人注意我,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佟玮和佟远宁身上,我也就放心大胆地盯着他。 当知道佟远宁有一妻两妾后,我一直对佟远宁没什么好想法,大概从现代带过来的思想,对三妻四妾的人都没什么好感,所以我一直想象他是个纨绔子弟,甚至酒色过度。但现在一见他,却让我吃了一惊,先感叹老夫人可真会生养呀,养的孙子、孙女儿个个都男的俊朗,女的漂亮。 佟远宁身材高高的,以前听人家形容身材挺拔得白杨还不理解,今天一见到他我就想起了这个形容词。相貌俊朗,却又不是现代那些五官精致得如女人一样的男人,而是自然流露出一种沉静,淡然如竹的气质。 正看着,佟远宁可能有感觉我在盯着他,转头扫了我一眼,表情怔了一下。我才发现我眯着眼盯着他,还挂着一丝笑,估计谁看了都像个女色狼吧。我忙把眯眯眼换成温柔的甜笑,心里一阵恶寒。接着他漠然地把眼光移走了。 接着,我才有空看我的公公佟玮,他四十出头,五官也极为俊朗,留有三缕胡须,气质儒雅得很。 突然,我看到对面一道清亮的眼光,却是孟惜荷,她平日里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此刻,她也在看着佟远宁,面容仍是冷冷的,但眼光里有欣喜,有怜惜,有思念,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怔了一下,难怪人家说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看她的眼神,应该是很爱佟远宁的吧。 她旁边是周金薇,正笑得如蜜罐里调出来的一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佟远宁,还有几分渴望。 但佟远宁却只是向孟惜荷略点了点头,压根没再向我和周金薇看一眼。 我心里有了一点点失落,在心里恨恨地说:德行,你觉得谁很待见你吗?你以为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诋毁了一阵心理平衡了,继续欣赏世间百态。 正看着,大街上又来了一群人,却是佟玮、佟远宁的跟班和宫里送赏赐的人。喝,看来赏赐还真不少呢,抬了好几大箱子。 老夫人忙向宫里送东西之人道了乏,迎了进去,叫人拿布茶、赏银,忙活了好一会儿。 老夫人又留宫里来人用餐,但他们推辞了,领了赏银回宫。 老夫人道:“你们刚回来也乏了,我们就不闹你们了,你们去梳洗了更衣歇息下罢,晚餐到我屋里用。” 佟玮和佟远宁应了,自去梳洗更衣。老夫人也道乏了,让我们散了。 回到房里不久,赏赐就来了,说是宫里赏的,也让大家开心开心。我是一串麝香佛珠、一个手炉和一匹粉色的绸缎。丫头们却是没有的。我和馨月、纤云看了,商量着用这匹缎子给我们三人每人添一件夹衣。传了晚膳,做了会针线活就睡了。 我又胡思乱想了一下,佟远宁会住在孟惜荷屋里呢,还是周金薇屋里呢?又暗笑,管他呢,我才不要做争宠的姬妾,和她们拼个你死我活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佟玮、佟远宁、和老夫人这个册封的诰命,还有锦夫人、玮夫人一起进了宫谢恩,我们也不用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我乐得清闲,有时候请安面对满屋子女人或者虚伪的笑,或者暗含锋芒的话语,都觉得怪累的。我安排好厨房事务后,就各处逛逛,从管事来这几天都没这闲情了。 因为大领导不在家,我也用不着好好打扮,只是简单地一袭月白色长裙,斜斜地绾了起头发,用个玉钗别住,其他首饰一律不带。 多么美好的早晨呀。这年岁环境还没受到污染,空气清新的吸进去简直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流过,鹅卵石铺就的路清扫得干干净净,路边的青苔绿盈莹一片,花草上带着晶莹的露珠,鸟儿清脆的鸣叫溢满了耳朵,悦耳又不觉得吵闹。现在已经是秋季,微微的有几分清凉,这更合了我的意,这地方可没什么风扇、空调之类的,虽然还没有温室效益,住得房子也比现代清凉些,但这里的人夏天也要捂着几层衣服,热毕竟还是挺难受的。 我边信步走着,边从路边摘些柳条、树枝、花草,像小时候长玩那样,把柳条、树枝编成环,留着叶子,上面插一些鲜花,做好了看看四周无人,把它戴到头上,跑到水边去照了下影子,本来信飞相貌清秀,再带上这个花环,凭添了几份野趣和清丽。我顾影自怜地看着水中的影子,有几份得意,窃笑了起来。 突然,我感觉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猛然回头,只见几步远外,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玄衣年轻公子注视着我,目光中有几分玩味。我吓了一跳,忙跳起来。 我盯着他,他竟然竟毫不回避,居然目不转睛地与我对视,唇角微扬,目光中甚至有几份欣赏之意。 我不是古代的小姐,被男人盯着会羞红了脸,但也不代表他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看会让我舒服,我微有了点怒气,暗想:“这人竟如此轻狂,又是个登徒子。”这府里有时候又些男子进来给老夫人、夫人回事,但来之前都会通知府里一众年轻媳妇和姑娘回避。今天大概我一早出来逛了,所以未接到通知。 我哼了一声,转头就走,路旁的一条树枝钩住了我头上的花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我也没拾,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我感觉背后有道目光追随着我,回头一看,那纨绔子弟还站在那里盯着我的背影,手里拿着我刚才编的花环,见我转头向我微微一笑。我忙转回头去,继续前行。(未完待续) 六、寿宴 果然如所料,我是一个不得宠的姬妾。从佟远宁回府后,从未出现过在我的院子里。 有几次给老夫人请安时遇到,他也正眼不瞧我,我心里忿忿,好像谁多待见他是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了。 他不待见我,我自然也不待见他,见面了不过是我微微一蹲算福一福,他略一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不过大美人周金薇好像也不见得受他待见。 从他回府后,周金薇打扮得越发艳丽,身上薰的香越发浓郁,而且慢慢地我也对香料有了些了解,发现她薰的竟然是挺名贵的香,看来是花了血本了。 但他却好像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也是每次见面点一点头,面容冷冷的。有几次周金薇在他从老夫人哪里出门的时候,找理由跟着他一起出门,带着甜美、迷人的笑容,在他旁边说笑,但他脸上还是淡淡的,眼神冷漠。 每次见到周金薇失望没落的眼神我都感慨:放着这么个大美人不理,真是暴殄天物呀。 有一次,周金薇见我看着她,迅速把失望没落的眼神转为骄傲,哼一声扬着头扬长而去。我发现我并不讨厌她,虽然她还是会找机会挖苦我,嘲笑我,有时候还是会设置小小的陷阱让我出丑,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妇人。 其实,我也一样不受佟远宁待见,我也一样可怜吗?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我不要成为一辈子期待夫君宠爱,依附男人的可怜女人。 即然我和周金薇都不受待见,那佟远宁心里应该只有孟惜荷吧?孟惜荷还是和以前一样,淡淡的,妆扮也和以前一样,并未因佟远宁回府有什么不同。 不过我没有更多的时间胡思乱想,管事后,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从器具的拨用、菜物原料的领取、菜品的审查,到丫鬟婆子们的纠纷调解,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目。我不竟感叹,不过管厨房就那么多事,累得够呛,真不知道宋香芹管那么大一个府又该怎么的辛苦了。难怪老夫人在她怀孕后就不肯再让她管事了。 每日孟惜荷坐镇绿玉厅,听丫鬟婆子门回事,嫣儿和我在藕香阁,渝儿每天坐顶小桥,早、中、晚到各处巡逻一次,渝儿比较羞涩、文静,但并不代表她无能,各处各打了几只出头鸟后,那些下人们至少在表面上是顺服了,不敢轻举妄动。 在嫣儿和我一起管事期间,我们的友情也逐渐加深了。一日,嫣儿叹了口气,对我说:“往日里只说你是个薄情寡义的,也不待见你,今天看来,你却是个好的,以前倒是我误会你了。那日你劝了我那些话,想来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为我好的,以前竟从未有人这样说过我。你也知道佟府一向人丁稀薄,我只有个亲生的哥哥,虽然有个姐姐,也不是亲生的,平日里老夫人、太太宠我,也只是一味奉承,未曾有人替我这样打算过。嫂子,以后还待我如亲妹子吧,我有什么心里话也和你说。” 我心里暗想:以前你倒是没误会我的,以前的信飞倒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但能够在这府里多个真心的朋友,我自然是高兴的。 农历八月初三,就是老夫人的生日,头一天全府就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到处挂这大红灯笼,贴这“寿比南山”等等金字大红对联儿。 我忙得简直人仰马翻,连馨月、纤云也跑个不停。嫣儿也忙着分派各处的东西,孟惜荷这个总管就更不用说了。 终于把各处都布置妥当了。又要去给老夫人磕头。 先是佟玮带领着府里一众男丁给老夫人磕头,接着是锦夫人、玮夫人带着一众女丁和媳妇给老夫人磕头,接着又是仆人们一群群地来磕头,乱了好一阵。 刚忙完后,各府来给老夫人祝寿的也来了,佟玮、佟云荣、佟远宁在外园接待男客人,锦夫人、玮夫人、宋香芹、孟惜荷带着一众姬妾和两位小姐接待女宾。宫里没来什么大人物,却派了人送了礼品来。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高兴地跑来跑去,却是佟云荣小妾王氏所生之女槿儿,两、三个婆子丫鬟跟着她,叫道:“小祖宗,小心脚下,别摔着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在厅里和女宾们说笑着。 不久大家入席,果碟、糕点、美味佳肴流水一般地端了上来。我忙得更呛了,安排什么时候上果碟,什么时候上汤,什么时候上冷碟,什么时候上什么菜,间或在一时热菜赶不及时上些早已做好的熟菜。 好在已经安排好了各人各司其职,管汤的只管汤,管小炒的只管小炒……虽忙却不乱,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用完餐后,众人乎拉拉的又到天香楼听戏,佟玮等陪着男宾在东楼,老夫人等和众女宾在西楼,楼周围用薄薄的纱帘围着,一时紧锣密鼓地演起来,台上花团锦簇,台下笑颜逐开。 我又安排婆子丫鬟们把餐桌收拾了,器物安排了人清洗、滤水、收管……又忙了好一阵终于忙完了。我对丫头、婆子们点点头,说:“你们也辛苦了,去席上吃些东西,喝点酒吧。”今日早园子里树下也摆了十几桌,供下人们吃喝。有些美味佳肴是平日里下等仆人们很难吃到的,因此,她们欢天喜地地去了。 馨月、纤云在偏房摆了饭菜,我们三人一起吃了。用完餐后,馨月问我:“奶奶去看戏吗?”星星眼满是期待。这年头没电视、没电脑、没电影,她们对看戏还是比较热衷的。 我笑一笑对她们说:“你们先去吧,我歇一歇再去。” 馨月和纤云结伴了天香园。我才发觉那个累呀,歇了一会,站起来看看,四处静悄悄的,大概下人们吃喝的吃喝,听戏的听戏,远远传来铜锣、丝竹声和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我寻声来到天香楼,天香楼却大得很,西楼和东楼是分开的,各有楼梯上下,是不相干的。现在西楼下层或站或坐着许多丫鬟、婆子,楼上坐满了女宾,老夫人坐在正中前桌,旁边有几个盛装夫人在和她低声说笑,其他人有轻摇团扇看戏的,也有低声说笑的。周围是伺立的丫鬟、婆子。 见我进来,嫣儿忙招手,让我坐到她身边。台上演的戏热闹非凡,看了一会后,我觉得吵得头都有点晕了,大概也是先前累的,便对嫣儿说:“我先去更衣。” 嫣儿点点头,也不在意。 我走下楼,也不想叫馨月、纤云,想让她们多玩会,独自穿花过柳往我的院子走去。一路都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值守的婆子、丫头无精打采地坐着外,也没遇到什么人。转过一扇围墙,突然,我看到池塘边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佟云荣,另一个是纤云,佟云荣在说着什么,纤云低头温柔地笑着,间或抬起头看佟云荣一眼,眼里也隐有柔情。 我心里一动,心想,她们俩怎么在这里?又是不好过去的。又想丫头们和佟府爷们有些事情交代也是正常的。也就没有多管,继续往院子走。 回到院子也是静悄悄的,我换了件衣服,再把头发打开一点点,梳理了一下。又不太想回去看戏,想着她们看戏一时半会是看不完的,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下。 我出了院子,到了厨房,偌大个厨房也只剩几个下人坐在石头上闲聊、吃果子,见我来了忙让坐,又要拿瓜果。我暗叹,在我没管事前,每天送来的都是粗茶淡饭,一管厨房,这些人的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大弯了,也不知道她们转得晕不晕,呵呵。 我说:“不必忙了,去给我取两碟蜜饯吧。” 她们忙去取了来,我端着这一碟酸梅干,一碟甜枣儿出了厨房,找了个僻静临水的地方,在大树下坐了下来。 我把蜜饯摆在一边,揉了揉酸痛的腿和腰,觉得脚也是热乎乎的,现在虽然是初秋,但正午过后也有点热气,这年头都没有露出脚趾的鞋子,闷在布鞋里跑了一天,都汗滋滋的了。 我见今天园子里本来就没多少人留着,这里又僻静,信飞头发也多,顶着个盘发也怪累的,就把头发稍微散开,量也没人看到,越发把鞋子也脱了放在一边,挽了挽裙子,惬意地把脚伸进水里。清凉地水包围着我的脚,凉意随着脚一直蔓延上来,疲惫立减了不少。我舒服地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嘴里有一褡没一褡地哼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调的歌。 突然,听到耳边一声轻笑,我吓了一大跳,忙睁开眼睛,这下惊吓更盛,我身边竟然……竟然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我简直要尖叫起来,又不敢叫出声,如果引来人看到我披头散发、光着脚,旁边还有个年轻男子,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定了定神,认出旁边的这位仁兄是那天在园子里见到的登徒子,便抓起放在一边的钗环一边绾起头发,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你是幽灵吗?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悄无声息的。快走。” 他却微微笑着,不但不走,反而不但不走,还走不过坐在我身边,拿起我的蜜饯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我气结,又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不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 我的脚还泡在水里,不,应该说信飞的脚,长得真是秀气呀,是天足,却又小巧纤细,特别是长年穿在鞋子里,雪白得没有一点瑕疵,泡在水里,皮肤好的仿佛透明一样。 他目神专注,露出惊艳的眼光,目光脉脉,如欣赏一朵鲜花、一件珍品书画一样,嘴角微微上翘。 我大窘,我不会故做娇羞不代表我能够任人肆无忌惮地盯着脚看却无动与衷。 又皱眉,以前看到古代男人喜欢女人的小脚,都觉得古代的男人可能都有恋脚癖,这难道是真的? 我忙把脚抬起来,藏在裙子下,一手取鞋。谁知道忙中出错,一只鞋子本来放在靠进水边,一撞掉到水面上去了,又一阵风吹过,竟然荡悠悠地飘了出去。 我大惊,也顾不得还有人在旁边看着,忙神手去够,谁知道竟差一点点。我不竟迁怒起旁边这个人来,怒道:“快帮我把鞋子捡回来。” 他迎着我愤怒的目光,也不回避,眼里含着戏谑,笑道:“你有求于我还那么凶,知道吗?女人要求男人办事,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求男人办事,应该小鸟依人,柔声细语,低声曼语,男人肯定会心甘情愿去做,甚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不是像你这般恶声恶气。” 我大怒,我可不是听你教训的:“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的鞋子又怎么会掉到水里。” 他更加笑得云淡风清,事不关己,一副无辜的表情说:“俗话说行得正,坐得端,半夜不怕鬼敲门。若是你自己循规蹈矩,又哪会怕我出现。” 我一边说话,一边频顾鞋子,鞋子飘得更远了,伸手是没办法够到的。我大急,若是我赤着只足在园子里走,撞见了人,可如何是好。我对他说:“你下去帮我拿回来。” 他还是一副无辜的表情,笑道:“你这么凶巴巴的可不是请人帮忙的态度,或者,你要送我信物,我再帮你捡。”说完眼睛扫过我头上的钗环和耳环,样子甚是轻狂,这时,鞋子吸足了水,竟打了个转沉了下去。 我大怒,气往上一冲,破口大骂:“你这个无耻的登徒子、臭男人……” 谁知道他竟然不在意地笑笑,从我身边越过去,径直往前走。 我没想到他就这样走掉,张着嘴巴怔了一怔,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不由自主地问:“你去哪里?” 他回头,唇际含笑,眼睛里闪着戏谑,说:“虽然我玉树临风,风liu倜傥,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地挽留我吧。”(未完待续) 七、中秋 我又一次气往上冲,再度要破口大骂,还没张口,他已经又往前走,说:“你不想赤着足在园子走罢,给你找双鞋。” 我虽然气,也怀疑他的话,去哪里找双鞋来,却也别无他法,只好选择相信他,等着他拿鞋子来。 不久后,他果然回来了,拿着个包裹,打开了,里面包着双簇新的鞋子,做工竟精细得很,款式也是未见过的新颖,竟然还有个木头做小巧的坡跟。脚后跟有系带,系带上还有个小巧的铃铛。我顾不得其他,忙忙地穿好些,站起来,还算合脚,裙子下露出一点小巧的鞋头,鞋头上一朵小绒花,颤微微的,看着很是可爱。 我一抬头,他竟还在盯着我的脚看,毫不掩饰欣赏之意。 我一怒,干脆把岸上剩下的这只鞋也踢进水里,也不道谢,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发现果碟还没取回,回头一看,他竟然厚颜无耻地端着我的果碟取了个酸梅放到嘴里细细品尝。我走过来,从他手里夺过果碟,又拿起地上的甜枣碟子,不顾他的轻笑,转身走了。 我回去院子里,馨月、纤云刚回来找我,说已经看完戏了,夫人吩咐要摆晚宴了。我点点头,重新让馨月帮挽了头发,略施了脂粉,走出院子又是一阵忙碌。 直到华灯初上,宾客们酒足饭饱尽兴而归,我们几个管家的还是不能休息,指挥着下人们把器具都清理收管好、开了阁楼把桌椅台凳、屏风的放好,盛下的瓜果饼子等等送些到主子和姨娘院子里,其他的赏赐了下人……一一的忙完,已经快三更天了。我和馨月、纤云疲惫地回到院子里,匆忙地略略收拾了下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又要起床去请安,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梳洗。馨月突奇道:“哪里来的这双鞋子,以前没见过。” 我心一跳,回头一看,馨月正拿着我昨天的那双鞋子在看。我心虚地说:“大概是以前帮我们采买脂粉的婆子买的吧,你们也没留意,就不知道了。” 馨月应了一声,道:“款式倒也新巧。只怕不太好做。”纤云也走过来看了,说这跟是不太好做,又商量着这鞋子该怎么做。 我回想起昨天的事,只觉得刺耳,便说:“你们两个说起来没完了,快点罢,请安又要迟了。” 馨月说:“还早着呢,就那么忙忙的。”但也放下鞋子,过来帮我绾好头发,穿上衣服。刚穿好,嫣儿掀开帘子走进来笑道:“原来你们却是起床了,你们昨晚那么晚睡,还想着来取笑你们赖床呢。” 互相取笑了阵,嫣儿突看到了那双鞋子,拿在手里看了下,说:“这鞋子倒新巧得很,我也让侍画给我做一双罢,呆会叫侍画来看看,只怕这跟不好做。” 我有点厌烦了看了眼那双鞋子,说:“你叫侍画拿去做鞋样子罢,我穿不惯这鞋子。” 嫣儿应了,道了谢,让听琴把鞋子包了起来。 我这边也妆扮好了,和嫣儿相伴着到了老夫人屋里。 到了老夫人房里,我眼睛一下子直了。好……好多、好多的……钱哪。 只见,地上放着几口箱子,有的装的是绫罗绸缎,有的装的是各色珍万,还有的装的是银子和金银首饰。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金银,暗暗咽着口水。 锦夫人、玮夫人、宋香芹和丫头们把那些珠宝一样样拿给老夫人过目,说这个是杨将军府送的、那个是冯丞相府送的…… 老夫人乐呵呵地听着,遇到中意的拿起来赏玩一会,再看下一件。 我盯着那些珠宝,想着这些都是钱哪钱哪钱哪,突又想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句,又想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呀,民脂民膏呀,我不稀罕,对,我不稀罕…… 正胡思乱想着,显宝大会终于开完了。 突老夫人说:“惜儿、嫣儿、渝儿、信飞,你们几个昨天料理得不错,也没出什么大错,都是不错的好孩子。嫣儿年纪又轻,又没经过事,也能料理得那么好,看来我疼你还是没疼错呀。”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什么老夫人的孙女儿自然也继承了老夫人的精明能干之类的。 我们都谦虚几句老夫人、夫人教导得好之类的。 连嫣儿也只是眼里溢出些自得,嘴里也会谦虚几句了。看来这丫头经管事后,倒成熟了些。 老夫人又说:“你们也辛苦了,文鸾,把这个镯子和这个凤钗赏给惜儿,这个镯子和这串珠子赏给信飞,这个佩环和这串珠子赏给渝儿,这对玉钗和这个佩环赏给嫣儿吧。” 我一听有赏,立即精神振奋起来,看到给我的那个镯子和那串珠子价值不菲的样子,更加星星眼地看向老夫人,眼光充满了真心实意的欢喜,这个老太太多和蔼可亲啊。 我努力压抑这不要让自己表现得太财迷,可脸上的肌肉还不是不听话地一抽一抽,接过镯子和珠子时,虽然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可声音还是有一点点激动的颤抖,这句“谢老夫人赏”真是说得余音绕绕呀。 对比起来,惜荷、嫣儿、渝儿就显得平静得多了。 直到佟远宁上朝回来,向老夫人请安,我还是沉浸在喜悦中。 佟远宁穿着朝服,越发显得面貌俊朗,气质超群。 我心情好得很,在他扫过我时,我冲着他无比甜蜜地一笑。他怔了一下,又漠然地转过头去。 好吧好吧,奶奶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我高兴得很,看花也更好了,树也更绿了,人也更美了,回到我自己的院子后,我迫不急待地叫馨月把镯子和珠子收起来放好。 馨月笑道:“以前见过多少金银珠宝,也不见你现在这样,什么时候眼皮子变那么浅了。” 我不在乎馨月的奚落,说:“这就是钱呀,以后我们过日子可是指着它的。” 纤云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会,说:“其实,要挣钱也不是没办法……” 我一听大喜,忙拉住纤云说:“快说,有什么办法。” 纤云犹豫了一会说:“前几天我听我姑妈说,这几天锦绣绣坊招绣女,给的工钱也高,只是针线功夫要求较高,要绣了样品看了满意才行,也不用在绣坊里做,只要领了件回来做好了再送去就行了,我姑妈正要叫她女儿也去试试呢。我们这里晚上可以做做” 馨月道:“只是我们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怕要拿绣活来做和做好了拿出去都难。托人只怕不牢靠,若让人发现了,只怕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从欣喜里回过神来,想了想也是。 纤云说:“这个不碍的,我姑妈就在二门当值,可以晚上悄悄地让她取了来,做好了晚上再悄悄地送出。” 我又重新鼓起了希望,满脸期待地看着馨月。 馨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同意了。 随后,纤云悄悄拿了绣品来,我们三人各绣了一副送出去,竟然全部的通过了锦绣绣坊的要求,把我乐得眉开眼笑的,原来我的女红精进至此了,不过听馨月的意思,我绣的花儿还没有以前绣得好。 那当然了,大姐,这个信飞换了个芯子好不好,能绣到这样已经不错啦好不好? 从此,我们平时多了两件事,一件是做绣坊带回来的绣活,另一件事是我以数钱为乐,那绣坊给的工钱果然不少,每次接到绣坊给的工钱,我都要认认真真地数一遍,数完了还要抱着钱罐子傻笑。 把个馨月和纤云看得偷笑起来,有时候也奚落我奚落我,我也不在意,她们也比以前随意多了。 转眼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老夫人发了话,今年逢喜事,要让大家好好乐乐。 又是一阵忙活和操办,不过因为中秋节只是家宴,也不用请外人,规模还是要比老夫人生日时小多了,有了料理老夫人生日的经验,也简单多了。 中秋节到了,我们一早就起来跟着老夫人去祭祖,程序繁琐,唯一的感觉就是累,反复地跪下、起来、跪下、起来…… 终于祭祀完了,又开始布置早饭、午餐,休息下后,布置正式的晚宴。 因为佟府人丁不旺,老夫人说了,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因此,弃而不用小几,而是在小宴会厅中间摆了张大圆桌子,老夫人坐上席,旁边挨着佟玮和嫣儿,佟玮下是玮夫人,嫣儿旁边是锦夫人,玮夫人旁边是佟远宁和孟惜荷,锦夫人旁边是佟云荣和宋香芹、渝儿还有佟云荣的四岁的女儿槿儿。 我和周金薇、佟云荣的三个小妾,老夫人的两个大丫头文鸾和夕云一张小圆桌。 那边是佟玮的几个姬妾和已经病故的佟锦的几个姬妾一张小园桌。 宴会厅外摆了十几张桌子坐着丫鬟、婆子们,再一墙之外就小厮和男仆们。 在一片真真假假的欢声笑语中,一副和乐美满的景象中,晚宴正在进行时。 我发现孟惜荷还是淡淡的,但有时看向佟远宁的眼光有时会闪过一丝柔情和黯然,但佟远宁看向她的眼光,却平静得很,如同没有起任何波澜的湖面,与孟惜荷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更多的是敬重,倒是相敬如宾,只是更像是……宾客而不是夫妻。 我不竟有点困惑,佟远宁不待见我和周金薇,我还以为这是因为孟惜荷的关系,但现在却觉得他们也许并不如我想象的亲密。 佟云荣和宋香芹却貌似甚是恩爱,一个说:娘子,你有身子了,要多吃些;一个满脸娇羞,道:夫君,你在外撑着这个家也累了,多吃些。 佟云荣的姬妾却没有那么好心情,脸上在笑着,眼睛里却不见什么笑意。 玮夫人在有意无意地拉近佟远宁和孟惜荷,一会叫佟远宁给孟惜荷夹这个菜,一会叫夹那个菜。 周金薇时不时在暗暗注意着佟远宁,好像很开心地娇声说笑着,显得特别活泼,两耳边的耳坠亮晃晃地晃动着,可惜她的秋波都白送了,佟远宁好像压根没注意到有这个人。 这满屋子暗怀心思的人中,恐怕只有嫣儿在诚实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她爽朗地说笑着,满屋子都荡漾着她欢快的笑声。 我不竟暗叹一声。(未完待续) 八、沈萝 吃完晚宴后,老夫人提议去赏月。 于是,乎拉拉一群人穿花过柳地从小宴会厅转移到沁玉湖的水榭里。 在水榭是建在沁玉湖上的,两边用回廊与湖岸相连,中间通通透透三间大的楼榭,沁玉湖说是湖,其实却是活水,与穿府的小河相连,有缓缓的水流,只是流速过缓,平时很难以感觉到。 现在,水榭里摆了二十几长小几和坐垫,小几上拣各人喜欢的摆了些果碟和下酒菜,除了老夫人设的是塌外,其他人都席地而坐。 丫环和婆子们也抬了几坛酒,在岸边平地上铺了垫子,摆着些冷碟和果脯以及一些下酒菜,由着她们尽量的喝。 入席后又是一阵杯盏交替,我去敬了老夫人、夫人等几个人的酒,也被馨月、纤云等几个人敬了酒,又被嫣儿按着喝了几杯。 我看到纤云向我敬完酒后,又斟了一杯酒,远远地微微向佟云荣举杯,一饮而尽,佟云荣眼里含着柔情,嘴角含笑,也远远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时,呆了一呆。 我本来酒量就不怎么样,一轮相互敬下来,早有点迷迷瞪瞪了。 看到她们还是兴致勃勃的,厨房的仆妇们也赶在来敬酒,我不敢再呆下去,再呆下去可要出丑当场表演姬妾醉酒图了。 乘她们没注意,我偷偷地从水榭溜了来。 转过沁玉湖,被风一吹,我越发觉得头重脚轻了,身子一歪就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再回头看水榭,远远地灯火辉煌,人影憧憧的热闹非凡,嬉笑声隐隐地传来,如同一副画,又像是在上演一出欢快的戏。 我周围却只有树枝摇曳的阴影,和“唧唧”的秋虫鸣叫声。空气中浮动着桂花的幽香。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悲凉感。 看着如银盘一般的明月,我如此的强烈地想念着在现代的家人。 我想起以前在中秋时,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聚在一起,外出工作的也不惜千里跋涉赶回来,一桌丰盛的饭菜、一瓶不贵的红酒、几盒各种口味的月饼,几只甘甜的柚子,一个水果拼盘,和一群相互关爱的亲密的家人,一片欢声和笑语,衬着一轮圆满的月亮,度过心无芥蒂的一夜。 爸爸、妈妈,还有我至亲至亲的家人们,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穿过来的这几个月,我也在强烈地想念着我的家人。 今天晚上,衬着远处那如戏一样的热闹,对着天上清凉的月亮,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珠一样不断涌出。 “你……怎么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循声望去,是佟远宁,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旁边一棵桂花树的影子刚好投在山石上。借着中秋明亮的月光,我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原来他早就坐在那里,只是刚好在阴影里,我从旁边走过也没在意,所以没有发觉。 “没什么。”我想找手绢,却发现手绢没带来,于是提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没再问,也没看我,只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我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想着心事,一想又不得了啦,眼泪又出来了。 我又抓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通。 突然,我觉得有一片阴影压近,抬头一看,是佟远宁,他站在我身前一米处,手里递着个手绢,我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我偷眼看他,他侧脸映着月光,月光给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又冷清的光润,更显得眉清目秀,五官宛如细细琢出一般,眼光如水。 我心里一动,仿佛被根羽毛轻轻地拂过。 他把手绢给了我后,又退回那块是石头上坐下。 我轻轻地说:“我想念我的家人。”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你不要担心。这次在江南,我派人去了南疆看望燕府诸人,他们在南疆置了房子和田地,也算是安定了下来,虽然是比不上在京城,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我苦笑,他果然认为我是在想念燕府的人, 但虽然他安慰得不在点子上,我心里却有了一点暖意。 渐渐,眼睛适应月光照明了,我看到他清亮的眼光盯着水面,好像在想念着什么。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的传说,中秋看着月亮吃柚子,眼睛会更亮。 神使鬼差地,我说:“你以前中秋常看着月亮吃柚子吗?” 说完后,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是什么无聊的话题。 果然,他奇怪地问我:“什么?” 我呐呐地说:“听说,中秋看着月亮吃柚子的人,眼睛会很亮。” 他怔了一怔,嘴角微微翘了翘。 我心一宽,这时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冷战,这秋天的风到了深夜也颇冷了。 他起身立起,硕长的身躯伸展,袖子轻拂,说不出的俊逸飘扬,说:“回去罢,夜深了,这石头上凉。” 说完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俊秀挺拔的背影,忽然感觉今晚的风也不是那么凉。 走过他刚才坐的石头旁,我不禁嘴角含笑,看了看那石头,却发现石头旁的泥地上用树枝划着一个字,虽然擦过,仍隐约可见,是“萝”。 回到水榭里,一阵欢声笑语袭来,宋香芹和嫣儿正和老夫人说着笑话儿,其他人也笑盈盈地听着。 我偷眼看了佟远宁,他正在和佟云荣对饮,依然沉静、疏远。 但我心里却在见到他时有了一点暖意。 又说笑了阵,在岸山平地上喝酒的丫鬟、婆子有些醉了、有些抵不过困意,陆陆续续地走些,只剩下一些人怕主子要使唤还在等着。 水榭里老夫人也有了困意,歪在塌上眼皮半闭着。一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有些也哈欠连天了。 玮夫人道:“老夫人也乏了,大家也困了,都散了罢。” 于是大家散了,我和孟惜荷留下来指挥丫鬟、婆子们收拾好桌椅、器物。馨月、纤云也要留下来陪我的,我看她们都是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只是勉强支撑着,便赶她们回去了。 一时收拾好了,我和孟惜荷道了安,也就分路回去了。 孟惜荷见没人跟着我,便派了个小丫头跟着我的,为我打着灯笼送我回院。 路上,我见那小丫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也困得很了,一脚高一脚低的,于心不忍,便叫她回去歇息,月光这么好,不用给我打灯了。 那小丫头困得巴不得叫她回去歇息,忙向我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我就着月光,月光照得路面如一条白练一样,周围的花也清晰可见。 我住的院子比较偏,这半夜三更的,路上更是一个人也不见,冷风吹过来,更是一阵冷意。 我突然觉得有点害怕,加快了步子。 转过几棵花树,突然听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传来一阵说话声,我不禁一惊,放慢了脚步,慢慢地靠了过去。 我穿着平底布鞋,步子又轻,在离他们大约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下,他们并没有发觉。 透过花丛,我看到在花树后站着两个人,一个俊逸挺拔,正是佟远宁,而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侧着身子,我只能看到她的小半边侧脸,她有一个如悬胆一般秀挺的鼻子,和小巧的下巴,身子娇小,身材婀娜多姿,在月光越发让人觉得小巧玲珑。 只听那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说:“远宁,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了。” 佟远宁似乎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什么?” 那女子幽幽地说:“我和爹爹要去关外,我就要嫁与师兄为妻了。” 佟远宁脸上出现了震惊和伤痛的表情,说:“萝儿,不可。” 我心里一动,原来,佟远宁划“萝”字是因为她,原来他想念的是她。 萝儿轻笑一声,却透露着苦涩,说:“不可什么?为何不可?你已经有一妻两妾,我为何不能离开,为何不能嫁与师兄?” 佟远宁脸上的表情益加伤痛。 “萝儿,”他轻叹道,“你是知道的,惜荷是我在认识你之前娶的。四年前我爹和娘以死相逼不许我娶你,你也拒绝嫁与我,我万念俱灰之后,我娘逼我娶妾,我一赌气便娶了,若不能娶你,娶了谁还不是一样。但娶了之后我便后悔了,你知道我与她们并无夫妻之实。” 听了最后一句话,我差点惊叫起来,“没有夫妻之实”这几个字对我来说,真是个晴天霹雳,我和佟远宁成亲四年,竟然……竟然没有夫妻之实! 萝儿沉默了下来,一滴晶莹的泪滴挂在小巧的腮边,真是我见犹怜。 远宁走到她身前,满目柔情地说:“萝儿,嫁与我为妻吧。” 萝儿伤心地“嘤嘤”哭了,香肩微微耸动。 佟远宁默默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伤痛和怜爱。 看着他的眼光,我想起了我对孟惜荷的客套和敬重,想起了他对我和周金薇的疏远。 他,是真的爱这位萝儿姑娘。 我不禁有点尴尬,觉得这样偷听有点不光彩,但又不敢动。 萝儿哭了半饷,止住了哭声,她慢慢地转身背对着他,面朝着我这个方向,说:“远宁,你知道四年前我为什么拒绝嫁给你吗?” 她瓜子脸儿,有双明亮的眼睛,水汪汪,如两弯泉水,悬胆一般的鼻子,小巧的嘴巴。 若只比五官漂亮,也许周金薇和孟惜荷并不一定会比她差,但她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却如一株空谷幽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靠近,却又不敢亵玩,与惜荷的高贵,金薇的艳丽,是不同的气质。 她接着说:“因为我是叛党,而你是朝廷官员。你的家族无法容纳沈萝,我的家族,也不会允许我嫁给佟远宁。”(未完待续) 九、纤云 她脸上带着深深的哀伤:“就算现在,过了四年,这个状况仍不会改变。” “萝儿,”佟远宁轻唤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撼。 沈萝身子微微晃了晃,却没有停,接着说:“你不会为了我放弃你的家族和你的权势,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家族。这次你亲自陪着朱询到江南剿灭了叛党,逼得我们只能远避到关外,也证明了这点。你叫我嫁你为妻,可连你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你能让你父母和皇族接受一个叛党女子吧?你又能为了我抛弃你的父母,跟我到关外去吗?” 她轻轻叹道:“我爱你,但我更爱我的家人,而你,也一样。” 佟远宁闻言默然,目光一黯,眼里充满伤痛、矛盾与无奈。 沈萝目中现出凄楚之色,泪如泉涌,却又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转身面向远宁,柔柔地说:“远宁,抱抱我。” 一个如幽兰一样的女子,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双臂向前伸展,期待着一个离别的拥抱。 佟远宁眼中出现大恸之色,上前紧紧地抱住沈萝的一瞬即,眼泪夺框而出。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心里也怪为他们觉得难过的。 一会后,沈萝轻轻将佟远宁推开,幽幽地说了句:“保重。” 身子轻轻一翻,竟跃墙而出。远远地见她身子几个跳跃,就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没有再回头,慢慢消失不见。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来这世界还真有侠女呀。 佟远宁默默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慢慢跌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脸上的表情凄凉无比。 我于心不忍,想上去安慰安慰他,却又不敢上前。 “唉……”我不觉轻叹出声。 这一声叹息很轻很轻,但在深夜万物沉睡的府里听来却是那么清晰。 佟远宁一惊,向我这个方向看来。 我顾不上想其他的,往花树后一闪,匆忙地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路,我回头看了看,我已经看不清他的神情了,但他身子也朝着我这个方向的,我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我没有。 回到房里之后,睡在外间的馨月早已熟睡,我不想吵醒她,轻手轻脚地稍微洗漱、收拾了下就睡了。 但今晚虽然累得很,腰酸背痛的,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会想想不知道佟远宁会怎么样,一会又想起佟远宁那句“无夫妻之实”,一会想着佟远宁和沈萝之间到底是怎么凄美的故事,一会又想起这里是中秋了,普天团聚,在现代又是什么时候,我的家人们都怎么样了…… 直到天已经有丝亮光了,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听到馨月叫我起床,我爬起来,却只觉得头痛欲裂,勉力支撑着爬起来,刚下床,头又一晕。 馨月看出了我的不妥,忙走过来,扶着我,探了下我的额头,说:“怎么那么滚烫的,定是昨夜受凉了。” 忙扶我重新躺下,叫纤云去请大夫,一面又用手巾拧了凉水给我贴额头。 这时,一个厨房的婆子一早来回事,见我病了,忙嘘寒问暖一番,又说:“昨儿是月圆之夜,只怕花精草魅之类的也多,出来吸取月华,倒不是冲撞了什么罢。” 我心里是不信什么花精草魅的,觉得大概是昨天晚上夜深了,秋天的深夜又凉,又在园子里偷听了半天,吹了半天风,所以才病了。 但馨月却是信的,她忙说:“到底是大娘老到,我且查查通书去。” 去了一会回来,说:“我让人认了,果然是冲撞了东南方的ju花仙。” 又出门叫小丫头红果备了蜡烛、纸钱到园子里祭神。 一会,大夫来了,因为是自己府里养着的大夫,馨月是认识他的。馨月把他引进房里,放下床帘子,让我把手伸到帘外。 那大夫却是很守府里的规矩,低着头一步不敢乱走,一眼不敢乱看,低头为我把了脉,笑道:“却没什么事,只是感了风寒,吃几付药就好了。” 纤云跟着那大夫去了取药,馨月去回老夫人我病了,不能去请安。 跟馨月一起回来的,还有老夫人和夫人派了慰问代表,不过是说了些外表关切,实则无什么实际用处的话。 过了一会,嫣儿也来了,她问:“怎么好好的就生病了呢?” 纤云在一旁答:“大夫说是着了风寒,又查了通书,说是冲了东南方的ju花仙。” 我笑着说:“什么ju花仙,快别胡说了。” 嫣儿忙说:“这却不能不信的。我小时候多病多灾的,我手上带着的这两个镯子,是我十二岁那请个世外高人祈过福,说是能保佑主人平安无灾,又开了几帖药吃了,到现在也没什么病痛了,可见这些也是要信的。我把这个镯子给你带带吧,也许能辟了邪呢。” 说着,从手上摘下个碧绿的翠玉镯子,不由分说地带在我手上。 我忙拦住说:“这怎么行,这可是你护身的镯子。” 嫣儿说:“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再说不还带着另一个吗?若你一定要还给我,也等你大好后再还罢。” 那镯子是用上好的翠玉雕就,样式古朴却又不显得粗重,很是别致。 我吃了一付药,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感觉好多了,虽然还有点昏沉沉的,但身上却轻松多了。 见我醒来,纤云忙张罗着去厨房给我取温好的清粥。 馨月端来水给我喝,说:“小姐睡觉的时候,锦夫人来了下,见小姐病着在睡觉,也没说什么,只说知道小姐病了,来看望下,也不让我叫醒你。刚才又叫小丫头送了些银花薄荷茶,说是受了风寒的人喝是再好不过的。但我看她来是有什么事的。” 我也暗暗纳闷,锦夫人对我一直不太理睬,我感冒了她原不会亲自来看的,只怕她来这里原并不知道我病了,是来说其他事情的,见我病着才顺口说是来看望我的,但却不知道她亲自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不久纤云给我取了清粥来,扶我起来喝了,又喝了付药,我还是有点昏昏然的,也就不劳神了,继续睡我的觉。 第二天起来,我除了身子有些虚外,已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了。馨月继续帮我在老夫人那里告了假。 我和馨月、纤云刚在榻上吃完早餐,馨月和纤云正在收拾,锦夫人走了进来。 我忙站起来请安、让坐,锦夫人携住我的手亲热地说:“哎呀,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了,快坐吧。身子可好些了?” 我忙陪笑说:“已经好多了,多谢夫人挂记,也多亏喝了昨天夫人送的银花薄荷茶,才好得这么快。” 锦夫人笑着点点头,又说:“馨月,你去把餐具送厨房去,纤云,你去冲壶茶来。” 馨月和纤云应了,出去了。 我见她把我的两个丫鬟支使开来,暗暗纳罕,只等着她开口。 锦夫人道:“信飞,你也知道佟府人丁稀薄,老夫人和我心里都是着急的,想再给你云荣大哥纳个妾。可是若是人牙子卖的女孩儿,只怕不干净,到底不如本府里的知根知底。通共看了全府的女孩子,也就你的丫头纤云是个拔尖的,无论人品儿、模样、性格,样样都是好的。因此,我想让云荣纳纤云为姨娘,现还未与老夫人说,只问你同意了,再请老夫人示下。你知道云荣性子又好,定会待纤云好的,纤云一过去就是姨娘,也算是个主子,强过做个丫头。不知你意下如何?”说完只盯着我。 我暗暗心惊,笑着说:“难得夫人看得起纤云,只是不知道纤云有没有这个造化配得起荣爷,再说纤云父母尚健在,虽然她是家生子,但我们佟府是宽厚的人家,还是问过她的父母意下方好。” 锦夫人道:“这是自然的,她老子娘那边,只怕也是同意的。只是她是你的丫头,自然要先问过你。你这边,我会另派一个丫鬟来伺候的。” 我微笑不语,这时馨月已经从厨房回来,纤云也倒了茶进来,脸上红红的有些不自在。 锦夫人又和我聊了些这件衣服料子好,那个东西做得精细之类的闲话就回了。 待她出去后,我拉住纤云说:“纤云,刚才锦夫人的话你听到了罢,你到底意下如何?” 纤云脸红红的,简直要烧起来了,低头用手指绞着衣带不语。 我说:“若是你同意了,自然好办,答应她就是了;若是你不同意,我去求老夫人、夫人,定不会看着你不管的。” 纤云犹豫了一下,说:“奶奶,我愿意嫁与荣爷为妾。虽然他有一妻三妾了,但我是家生子,从小在佟府长大,荣爷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荣大奶奶虽然精明,但不是个不容人的,我过去了虽然与荣爷其他姬妾会有瑕隙,她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不求荣爷一心对我,只要他肯对我好就行了。” 她停了一下,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其实,是我主动接近荣爷,让他注意我,愿意纳我为妾的。我告诉奶奶这些是我直觉奶奶不会因此耻笑、看低我。我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丫头,过两年不是指配给其他小厮为妻,就是送与其他府的爷们为妾,定难于由着我们选择。我倒不是嫌以后嫁个家贫的,但就如奶奶说的,等着、靠着只怕不知道嫁个怎样的人,还不如嫁与荣爷,到底知根知底、知冷知暖。” 我听了,微笑着对她说:“嗯,我不知道你的选择对不对,但你知道主动把握自己的将来,就是好的。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纤云红着脸,微微福了一福,走了出去。 一会,馨月进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问馨月:“刚才纤云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馨月点点头。 我问:“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馨月脸微红,说:“我也不知道。也许纤云是对的,这是她选择的路,但我不想像她那样,成为某位爷的一个妾,与他的三妻四妾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就如奶奶说的,我不求富贵,只要他人好、实在,嫁过去了做一对正经夫妻。一家人就算穷苦些,只要和和美美,我就满足了。” 说完又想起,我也是某位爷三妻四妾中的一个,顿时窘了,说:“奶奶,我不是……” 我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法摆脱这个身份,但是你,我希望你可以成为自己爱人的唯一,一家人和和美美、幸幸福福。我会尽力帮你的。” 馨月羞涩地看着我微笑,眼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未完待续) 十、书房 纤云嫁与佟云荣的事,很快就敲定了,说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定于三日后出阁。 锦夫人送了一个叫惠香的丫头给我使唤。 我是不想要的,推辞说平日里也没什么事,用不了那么多丫头,以后再说吧。但其实是我不想弄些不了解的人跟在身边。 但锦夫人执意要惠香来伺候我,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一个贴身使唤的丫头不成体统。 我也只好收下她在身边了。 纤云和我们说了,她和她的姑妈说好了,以后我们做锦绣坊的活,还由她姑妈帮我们传递,馨月也是认识她姑妈的。 我和馨月也放下锦绣坊的活没做,接连几天赶着为纤云出阁绣制嫁衣。虽然只是为妾,但我希望她做一个漂亮的新娘,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纤云出阁前把嫁衣做好了。因为纤云为妾,不能穿大红的衣服,我和馨月为她做了一套粉色的嫁衣,出阁那天,给她穿起来,又给她细细地画了妆,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又把老夫人赏我的那个镯子和那串珠子拿出来,对纤云说:“你也知道我的家底,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送不了你什么好东西,就这个镯子和这串珠子还好些,送给你做新婚礼物吧。” 纤云却流泪了,突然跪下,对着我磕了几个头,我忙把她扶起来。她说:“奶奶,其实以前我不太喜欢你,觉得你冷漠无情,但现在,我却觉得你就像我的亲人,只是从此不能再伺候你了,如果你不嫌弃,以后,还当我是你的妹妹吧。” 我也觉得眼睛有点湿湿的,忙笑着说:“这是哪里话,你当然是我的妹妹。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纤云出了门,门口只有纤云的娘和几个女性亲戚,还有与几个与纤云相好的丫头等着,一起送她行至二门,我和馨月就停了下来。纤云的父亲和哥哥在二门等着,用一顶小轿接了纤云,悄无声息地抬到佟云荣所住的院子,住进一间新收拾的挂了两个红灯笼,贴了红双喜的房子里,就算是嫁与佟云荣为妾了。 因纤云姓林,从此,纤云变成了佟云荣的林姨娘。 我和馨月回到院子里,看到纤云平日里常用的东西,还有她未绣完的绣架,都有点感慨,但一想,她还是在这府里,会经常见面的,这是她的选择,只要她过得好就好了。心情又好了起来。 第二天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我就见到了纤云,她奉了新妇茶,粉脸含羞,接受着众人的打趣。 我看她粉脸红润,眼含着柔情,更添了风韵,也就放心了下来。 只是宋香芹虽然微笑着,但微笑下隐约含着苦涩,这是自然的,任谁知道丈夫纳妾,特别是在妻子怀孕期纳妾,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佟云荣的其他三个姬妾也微笑着,但含着酸意。 我暗叹了口气,这是纤云自己的选择,只希望她可以应付得了。 慢慢地,府里事情不多了,老夫人也把我管厨房的权利收回给了惜荷管理,让嫣儿在跟着料理 大概老夫人还是喜欢权力集中在正室手里,免得姬妾掌权以后有什么混乱吧。 我也不在意,乐得轻松。 也许厨房也还给我几分面子,虽然我不料理厨房了,但我的餐桌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受冷落了。 几日府里闲来无事,我和馨月又接了锦绣坊的女红来做。天气渐渐转冷了,有时候在房里做女红觉得手指有点凉凉的。 我常到那个僻静的荷塘边,一边绣花,一边晒太阳。累了就在平坦的大石头上歇息一会。 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前面是田田的荷叶,旁边有花从和大树,旁边有假山,假山上附带的平坦大石板铺在地上,是个天然的帷帐。这里有鲜花、有阳光和幽幽的花香。 更重要的是,这里实在是僻静,经常没有任何人会经过,最是适合想心事。 有时候兴起,自己哼些歌给自己听,也不会让人发现。 这天天气好,太阳暖暖的,我就带着绣品信步走到了那个僻静的荷塘边,在那个有花从、大树遮掩的地方,坐在石头上边晒太阳边绣花。 我习惯性地摘下手腕上带着的嫣儿的玉镯子,因我平日手腕上是不带什么首饰的,只怕一时没想到在这石头上撞坏了,所以摘下,等要回去了,再带上。 玉镯子摘下后,我用手绢包好了,放在身旁的石头边。 其实这玉镯子我早就想还给嫣儿的,但她说我是因为带了她的辟邪玉镯病才好得那么快的,我身子才好,还虚得很,只怕又遇到什么花精草魅的,定要我再带段时间才好。我只好依了她。 刚绣了一个花瓣,突然,旁边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抬头一看,冤家路窄呀,又是那个登徒子。 我一皱眉,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又觉得这园子管理也乱了,这样的登徒子竟能几次到园子里逛而没有人管。 虽这样想着,但这太阳晒得我暖融融的,比房间里舒服多了,这地方又确实僻静,也没见其他人经过,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我做女红挣钱,虽然有这么个登徒子在,但量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就决定不理他,低头继续绣花。 谁知道,那登徒子竟厚颜无耻地走到我身边不远处坐下来,含笑看着我绣花。 我又皱起了眉,厌恶地说:“你离我远点儿。” 他却不恼不怒,闲闲地笑道:“这地方是你买了呢,还是刻了你的名字?” 我狠狠地盯着他,他眼里却没什么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时,我发现他背对着太阳,阳光在他身边绕了个淡淡的光环,他有着清秀的脸部,双臂自然伸展,放在膝上,神情疏闲,倒有几份清逸。 身后的阳光下,有细微的飞尘在飞扬着,凭添了几分暖意。 我不禁一呆,竟想起中秋那天,在月光下的佟远宁,和他说的话,心里一暖,眼里的神色也跟着暖起来。 那登徒子在嘴角微翘看着我,自然是看到了我眼中神色的转变,微微一笑,脸上显得十分得意,眼里却有几份玩味,说:“见了我这般俊美翩然之男子,姑娘也舍不得移开眼光吧?” 我一愣,哭笑不得,原来他不止是个登徒子,还是个自恋狂呀。 当下低了头,不再理他。 他却不依不饶,继续地说:“姑娘,你想看我也没让你不要看呀,想必是很少见到像我这样光映照人的美男子吧。” 我呸了一声,说:“比你脸皮厚的男子倒是少见。要比俊美来佟府可来错了。佟府哪个爷不是俊美翩然。比如……佟远宁就比你清俊飘逸。” 那登徒子也并不生气,哈哈一笑说:“佟远宁是不错,好一个清俊飘逸,但他定比不上我卓然风姿。”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叹了口气,这孩子没救了。 我说:“你知道芙蓉姐姐吗?” 他摇摇头,说:“不认识。” 我眯着眼睛,带着几分坏笑说:“你就是芙蓉哥哥。” 他果然不明白,问:“什么?” 我笑得更开心了,说:“称赞你呀,你风姿卓然,就如芙蓉花一般。” 他说:“你也不差,虽然不是很美,却也别有风韵,配得上芙蓉姐姐这个称号。” 我气结,又抬起头来瞪他一眼,却见他眼睛里含着几分狡黠。 我决定不理他,继续专心绣花。 他又凑来过来,就我手里看了下,说:“花绣得不怎么样,可惜了一份好料子。” 我心里对自己说,镇定、镇定,世界多么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 他又问:“这料子上有锦绣坊的印记,你做锦绣坊的绣活做什么?” 我没好气地回答:“挣钱。你可以走开了吗?” 他微微一笑,退回了原来坐着的石头上。 我的耳朵刚清静一会,他那鼓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镯子是好玉,样式也别致得很。” 我一看,他手里拿着我放在旁边用手绢包着的玉镯,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如同抓着的是他的东西一样自然。 我忍无可忍了,嚯地站起来,从他手里夺了玉镯子,向前就走。 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你很需要钱吗?” 我回头,看着他,冷冷地说:“是的,很需要。” 后来几天,也没再遇到那登徒子了。 一日,我在荷塘边绣花累了,一时兴起,爬上旁边的假山上登高远眺,从有些稀落的树叶缝隙里往墙的那边看去。 突然,我看到了佟远宁,和着几个男子,正往一圈半围的房子走去。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条件反射一样地低头藏起来。 待佟远宁她们走进房子后,我从假山后探出头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 我知道这荷塘旁的花树后有一道墙,却不知道,墙后不远处,就是佟远宁的书房。 从此,我又多了一个习惯,在百无聊赖或者绣花绣累了、趴在假山上偷看佟远宁。 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微笑的面容,看着他和门客、和其他官员们或者严肃或者轻松地交谈,看着他客套地和别人打着哈哈,看着他在书房前的院子里拿着公文边沉吟、边踱步…… 慢慢地,我的心开始隐隐有一点温柔、迷茫的感觉。 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心情,难道,我竟在偷看和关注中慢慢喜欢上佟远宁了吗? 我想起来在现代读中学时,还是纯纯的年代,因为注意上了某位男生,关注关注着竟转化为暗恋,顿时心里警钟大作,暗暗告诫自己:“他不爱你,他还有其他两个老婆,他不是你的那盘菜。” 难道到了古代,不仅年龄变小了,思想也越活越回去了吗? 但是忍了段时间没到这里,终竟后来又神使鬼差地来了,趴在假山上偷看。 我叹了口气,算了吧,走一步算一步,也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的糟糕。 感谢假山前还有绿树微微遮掩,而且书房隔壁一向僻静,他们也想不到隔壁有人偷看吧,我每次偷看都没有被人发现。(未完待续) 十一、事露 一日,我在荷塘边绣花绣累了,放下绣架歇一歇,揉揉眼睛。 脚又开始往假山上爬了,我熟练地爬上假山,往书房看去。 这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有段时间没见的“熟人”,那登徒子在往书房走去,佟远宁从书房走了出来迎上去。 那登徒子微笑着和远宁站在院里聊了一会,竟一抬头,往我趴着的方向看来,还对着我展颜一笑。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手一抖,差点从假山上摔下来,忙不及地从假山上爬下来,拣起花架子,心如撞鹿。 过了一会,我心想,这里有树叶遮掩,也许他并没有看到我趴在假山上,只是恰好抬了下头而已。 这样一想,平静了下来,继续绣花。 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我放下绣架抬头伸个懒眼,却见花树后人影一闪,那登徒子轻快地向我走来。 我以手扶额,哀叹一声,这人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呀。 他不顾我略带敌意的眼光,微笑着走到我前面的石头上坐下,伸臂、整衣,一派闲情,说:“原来你对我那么念念不忘,竟然爬墙看我。” 我说:“你哪个眼睛看到我看你了?” 他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双眼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眼睛亮晶晶地闪着亮光,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他。 他又说:“好在你小时候没见到我,否则我可有烦恼了,天天要畏父母之言、畏诸兄之言、畏人之多言也。” 我一愣,不禁问:“什么?” 他笑道:“怕你天天爬我家的墙呀。” 我呸一声,知道他没什么好话,也不想理他了。 却听他曼色吟道:“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我古文学得不好,不太理解这首词的意思,只觉得他声音低沉清亮,有节奏地吟出来怪好听的。 我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爬墙进来的么?” 他指着远处一丛竹子说:“那下面有扇小门,是连着这园子的。只是平日里有人在远宁书房那边守着。这扇小门平日里一般只有远宁一人进出。” 我点点头,原来门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难怪我没有发觉过,也难怪几次见到这个登徒子在园子里,都没有人通知女眷回避。 我又问:“既然有人守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笑了一笑说:“这可不能说,我说了,只怕你会偷偷跑到远宁书房找我。” 这个自恋狂。我无奈地叹口气,抬头看看太阳,见快到了用餐时间,就收拾起绣架,也不理他,往我的院子走去。 晚上吃过饭,我和馨月正在房里做锦绣坊的绣活,突然,周金薇带这几个人走了进来。 我和馨月措不及防,站起来,问:“妹妹和各位大娘,夜晚光临蔽院,却不知所为何事?” 我纳闷,明明这院门是关了的,她们是怎么进来的? 周金薇用手拈起绣架,冷笑道:“老夫人闻听姐姐女红做得越来越好了,想见识一下。还请姐姐和我去见见老夫人。” 我和馨月对望一眼,知道我们私自接锦绣坊绣活的事情败露了,只好忐忑不安地和周金薇到了老夫人房里。 我和馨月被喝令跪在地上。 老夫人端坐在榻上,面沉如水,接过周金薇手里的绣架看了看后,满脸怒容地对我说:“你做为主子奶奶竟然接外面的私活,我们这样的人家,主子奶奶的绣活流落在外,流传与走卒杂役之手,成何体统?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定不能轻饶。来人,把燕信飞和馨月关进思过房一天,不能给水喝、给饭吃。” 我还在想,思过房是什么地方,馨月的脸却刷地白了。 周金薇却笑得越发灿烂。 几个婆子正要过来拉我们,突听帘外一阵钗环相撞的声音和脚步声,纤云走了进来。 她微笑着对老夫人说:“请老夫人安。” 老夫人点点头问:“这么晚了,你过来作什么?” 纤云陪笑说:“这夜长了,来陪老夫人聊天解解闷儿。” 跟着纤云的一个婆子说:“老夫人还不知罢,我们林姨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纤云低着头羞涩地笑着。我和馨月又惊又喜,想不到她竟这么快就怀孕了,看着纤云尚平坦的肚子,真心地为她高兴。 老夫人也高兴异常,一叠声叫丫头扶着纤云坐到她身边。 那几个婆子又来拉我和馨月,纤云忙问:“不知道燕姐姐和馨月姐姐犯了何错?” 一个婆子回了话。 纤云忙站起来,走到我们旁边挨着我们跪下说:“老夫人,您要罚就罚我罢。其实这件事情怪我,我姑妈的女儿是锦绣坊的绣女,因这几天病了,绣活完成不了,我姑妈求我帮忙做做,我是有身孕的人,不能执针线,因此我求了燕姐姐和馨月姐姐帮我做。她们也是抹不开情面才帮我做的,都怪我一时糊涂了。求老夫人饶了她们,罚我罢。” 我刚想开口说什么,被纤云暗暗拉了我一下,一记眼刀止住。 老夫人忙叫丫鬟扶起纤云,说:“你也太糊涂了点,我们这样的人家,主子们的针线活岂可流落在外?念你有孕在身,否则也不轻饶。” 又对我和馨月说:“念你们是顾及姐妹情分才一时糊涂,又是初犯,就饶了你们罢,思过房是不用去了,明天饭还是不许吃。以后若再犯,定不轻饶。” 我和馨月忙磕头谢过老夫人。 周金薇心有不甘,却没有什么办法。 老夫人点点头,不再理我们,拉着纤云说话儿。 我和馨月就退出了老夫人的房间。 回院子的路上,我问馨月:“思过房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你这么害怕?” 馨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小姐怎么忘记了。思过房是惩罚这园子犯错的人的。关上了门里面一丝亮光也没有,却有一股阴森森的凉风。里面上吊过一个下人,又有个人受伤在里面死去。听说闹鬼,有许多人半夜隐约听见里面有哭声。这园子人人一听关思过房都怕的。” 我打了个冷颤。 因老夫人说了,第二天我和馨月不许吃饭,有巴不得让我们饿肚子的人,也有人想给我们饭吃,又怕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盯着,告诉了老夫人的。 比如嫣儿是想给我们饭吃的,但只要从厨房里拿出的食物,都被送到固定的主子和丫鬟那里,吃完就被收走了,再从厨房拿,定会被人发现,嫣儿老夫人是舍不得罚的,但如果我和馨月接受了嫣儿的食物,只怕会被加倍地罚,所以嫣儿也不敢给我们院子送饭。 饿了一天,到了傍晚,我才发现饿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胃好像空空的,又好像涨涨的,像有一只手在抓着,说不出的难受。 我在现代从未饿过那么久的时间,在佟府虽然以前吃的是粗茶淡饭,但也能保证吃饱,一时间只觉得饿得晕晕沉沉,手脚都开始有点发抖了。 当知道我们晚上还不能吃饭,要到第二天才有饭吃后,我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我常去的荷塘边。 我只觉得更饿了,脚更软了,干脆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不动,节省能量。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我抬头一看,竟然是佟远宁。他似乎刚从书房那边过来。我心一跳,忙站起,叫:“宁爷。” 他点点头,脸色沉静如水,淡淡地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吗?”如同面对的是府里任何一个人,随口的问候,客套而疏远。 我答道:“没什么。”心里却为他那疏远的语气微微一酸。 但我的肚子却没那么给面子,好像和唱反调一样,“咕咕”地大叫起来。 我大窘,脸一红,只恨肚子怎么那么不争气,虽然确实是饿了,但也不必须见人就大诉委屈吧。 他微微一怔,说:“回去吃饭吧。” 我站着没动,呐呐地说:“老夫人罚我今天不许吃饭,我一整天没吃饭了。” 他刚走了两步,听到这话又停了下来,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又向四周看了一下,对我说:“你,跟我来吧。” 我跟着他走了段路,穿过了小竹丛,来了角门边,他轻轻地拍了拍门。 听到书房那边一阵脚步声,有人跑了过来开门,那个人我认识,是佟远宁的贴身小厮淳茗。 淳茗见了我,微微一怔,立即机灵地打了个千,叫道:“燕奶奶。” 我点点头。佟远宁对淳茗说:“你去拿些膳食来。” 淳茗点点头,快步地去了。 我跟着佟远宁走进了他的书房。我一进去就惊叹一声,好多书呀。 虽然偷看过他的书房,但只能看到院子,书房里面却是没见过的。书房里面很宽敞,正中摆着书桌和太师椅,旁边还有一些椅子。其他三面都是书架,高高的都是码着整整齐齐的书,还配有小楼梯,大概是拿高处的书要用到的吧。 佟远宁让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自己坐在书桌前,手里拿起本公文在看。 我不好说什么好,一时,书房内一片静谧。 我有点尴尬,偷眼看看佟远宁,他正专注地看着公文,好像根本没我这个人存在一样。 这时,淳茗推门进来,在桌上放下一个纸包,又退了出去。 佟远宁把纸包往我面前一推,淡淡地说:“吃吧。” 我一喜,忙接过来,一打开,顿时香气扑鼻,眼睛顿时亮了,是几个包子,还有一只烧鸡。 我忙不迭地用手抓起包子就往嘴里送,刚吃了两口,又想到佟远宁还在旁边,脸一红,勉力控制自己速度慢点儿,但生理的反应比心理要诚实得多,虽然我一再告诫自己要慢点慢点,也在旁人看来还是在狼吞虎咽。 我偷眼看了佟远宁一眼,见他眼睛还是专注地看着公文,只是嘴角微微向上翘,便暗暗安慰自己说:他不会看我的,他没注意,对,他没注意。(未完待续) 十二、迷路 想起馨月还没吃饭,我吃了一半后,把剩下的食物又用纸包包了起来。 我的胃开始有点饱饱的感觉了,感觉暖暖的,我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想起刚才自己的吃相,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佟远宁抬起头,好像才发现我吃完了一样,说:“走吧。” 好在古代的衣服袖子是比较宽大的,我把纸包掩在袖子里,跟着佟远宁从角门回到了园子,低低地向他道谢。 他脸色沉静地微微一点头,向与去我院子不同的另一条路走去。 我回到我的院子,只说要早点歇息,吩咐馨月把房门关了。 馨月关好门后,等我把纸包拿出来,馨月的眼睛也一下亮了,但虽饿了那么久,她的吃相却比我斯文多了。 她吃完后问我食物是哪里来的。 我想了想,回答说:“是宁爷给我。” 她眼睛一下亮了,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她大概还在希望我能获得佟远宁的宠爱吧。我轻叹了一声,对不起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晚上睡觉时,馨月对我说:“奶奶,其实宁爷……并不止对你这样,对大奶奶和周姨娘也是一样的,这几年来,他都在衡芷园住,并没有住在大奶奶和周姨娘的院子里。或许……” 我心一动,想起了沈萝,叹了口气对馨月说:“睡吧。” 第二天,我和馨月去看望了纤云,恭喜她这么快就怀孕了,又谢谢纤云帮了我们,又怪她不该自己背黑锅。 纤云笑着说:“说到底,接锦绣坊的活是我出的主意。再说了我现在有孕在身,佟府一向子嗣单薄,老夫人听说我怀孕了,定然高兴,定不会罚我,自然是我背起来好些。只是还是让你们挨了一天饿。说起来,还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琳羽是我和馨月的好姐妹,见你们要挨罚了叫小丫头赶着来告诉我,让我想想法子,还好是赶到了。” 日子又平淡无奇地过下去,偶然我依然去荷塘边的假山上偷看佟远宁,不过没再遇到那个登徒子加自恋狂了。 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嫣儿,为什么佟远宁的书房会在园子隔壁。嫣儿说,原来佟远宁的书房是和佟玮的书房一起,在外院的,佟远宁现在所在的书房是佟远宁的爷爷晚年静养的地方,后来佟远宁爱那地方清静,才搬到那里做书房的。 一日,馨月从外面满脸怒容地走了进来,对我说:“奶奶,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给锦绣坊做女红会被发现?为什么周姨娘来的那天晚上,我们栓了院门她们却能进来?” 我摇头,这也是我一直不明白的。 她生气地说:“是惠香,惠香是贵才媳妇的侄女。想不到赶走了贵才媳妇这只狼,又引了惠香这条毒蛇在身边。这个小娼妇,我定不轻饶她。” 一会惠香回来了,馨月叫她过来,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你个小蹄子,奶奶叫你几次,你却不知道跑哪里偷懒了。不教训教训你只怕去不了那根懒筋。” 说着还要打。惠香的脸早肿了起来。 我见惠香那小丫头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用手捂住个脸只是个哭,也不敢还手,想起在现代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还在读中学,还是受父母家人宠爱的年龄,心里一软,拦住馨月说:“算了,别打了。” 馨月还不解气,又骂了几句,让她出去。 馨月说:“那小娼妇就是要给她个厉害看看,奶奶怎么倒拦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她还是个孩子呢,算了。” 馨月静默了会说:“奶奶的心越发软了。” 过了两天,府里要到三清观祈福,要在三清观住一晚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府里热热闹闹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丫鬟们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得都有出去散心的机会,都很兴奋。 我也很兴奋,从穿过来后,终于有机会第一次出这佟府大门了。 在头天晚上,我和馨月就兴奋地商量着拣好了出门东西,一接到小丫头通知出门了,我和馨月,满脸笑容地挽着个小包裹,到了二门前。 二门早聚集了一大群的姑娘和丫鬟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二门前停了几十辆马车。 嫣儿见了我们,跑了过来,看了看,惊奇地说:“你们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 我说:“只是住一天而已,不用带很多东西呀。” 刚说完,我就傻眼了,因为我看到一群婆子大包小包地抬着东西,往后面的几辆马车里装,直装了好几辆马车。 我倒吸一口冷气,傻傻地说:“我们这是去住一天吗?我怎么感觉像在搬家呀。” 嫣儿听了噗哧一笑,说:“算了,若你东西不够用,我带了很多呢,也足够你用的了。” 不久,老夫人、佟远宁、佟玮、佟云荣和众夫人、奶奶、姨娘也来了。又有人交代了些出了外面不许乱嚷乱闹乱看,要守府里的规矩之类的话。 一时大家上了车,老夫人和嫣儿、宋香芹坐在头里的大车上,纤云因有身孕,也带着丫头坐了一辆比较大而舒适的车,其他人各自坐了小车,我和馨月一辆,佟远宁、佟玮、佟云荣骑马在前面带路。 一时,闹哄哄地出发了。 出了二门又走了好一会,才出了府门,却不是从正门出的,而是从正门旁边的侧门出去了。 终于来到大街上了,听着大街上的叫卖声,我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久违了,这民间的热闹。 我贪婪地趴在小车的窗子上向外面看去,只希望把这古代的繁华大街看个够,又要顾虑车外监督的婆子们,只能掀起一点点车帘往外面看。 馨月取笑我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我心里暗道:大姐,你说对了,我是没见过这古代大街哦。 可不久后,她也趴在车窗上掀起点帘子往外看了,样子一样地贪婪,又被我取笑了一番。 就这样相互打趣、说笑着,我们出了城,来到了一座道观前面下了车。一个老道迎了上来,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这里是三清观,听说三清观离都城并不远,在都城是有名的,好些皇亲国戚和名门、大臣们,都到三清观祈福。 这次也是,才到就有人说靖安王府和端清王府也在三清观祈福。难怪除了佟府的马车,门口还停了那么多马车。 面前是石阶梯,嫣儿和文鸾搀扶着老太太,宋香芹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也是由小丫头搀扶着往上走,其他人也有扶着的,也有自己走的,一路拾级而上。 走了不高一段阶梯,面前是一座大门,上面写着“三清观”三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这三清观却是大得很,是建在一座山上的,建了许多的房屋,一层层地,真不愧是皇家也会光临的大观,观里除了少数几个年老有地位的道士外,却不见其他的道士,估计是有佟府和王府的人来,早清出去了。 老夫人带着,一层层地瞻拜了,歇息了会,又是繁琐的祈福程序,直累到中午才好。 祈福后,因靖安王府和端清王府也在三清观祈福,佟玮、佟远宁和佟云荣自去拜见靖安王爷朱询和端清王爷朱筠。 老夫人则带着众女眷,去拜访了端清王朱筠的妻子端清王妃和靖安王府女眷。 靖安王朱询尚未成亲,与个妹妹雅清郡主一起住,和乳母带着些丫头来祈福。 我不竟暗暗纳罕,那靖安王爷听说也有二十一、二了,却不知为何在这早婚的古代竟然还未成亲。 端清王妃长的很漂亮,是冯丞相的女儿冯娴兰,只是有一种张扬跋扈的气质,举止都透着一些嚣张。不过她对老夫人却很是敬重。 雅清郡主只有十五岁,长得娇小可爱,性子倒和嫣儿有些相近,她与嫣儿一见如故,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笑。 不久,道长摆上了斋饭,在真真假假的客套和亲热中,大家一起坐着吃了午饭。 饭后,众女眷上了一处楼阁听戏。这边戏正唱着,我却看嫣儿站在阁楼一边向远处看去,目光专注。 我走过去,轻轻一拍她,问:“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她吓了一跳,见到是我,略含羞涩地一笑说:“没什么。” 我向她刚才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佟远宁,另一个——却是那个登徒子。 我吓了一跳,怎么他也在这里? 嫣儿见我看着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哥哥旁边的那个,是靖安王爷朱询。” 我一听,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这什么跟什么呀,那登徒子,竟然是靖安王爷朱询?!我原来还以为他只是佟远宁的一个门客。 这下我明白了,为什么和佟远宁在书房往来的大臣、门客那么多,只有他能够在书房和园子间来去自如,敢情就是因为他是王爷呀。 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有点红,拉着我在雅清郡主旁边的座位坐下看戏。 我看了会,只觉得台上演得乱纷纷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他们唱些什么,不禁觉得很是无趣。于是和嫣儿打了声招呼,下了楼阁。 我略微找了找,却没有看到馨月,想是去哪里玩了,也该让她放松放松,于是没有叫任何人,独自出了院门,到处逛逛。 三清观颇大,设计得也颇有些不落俗套,我边走边看,到各处去游玩。 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条小径,那小径两边或者黄草曼曼,或者绿树莹莹,在这深秋的季节,竟别有风味,远处的风景也很秀美,我一路边从路边摘下花草玩,一边游览,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觉得脚有些累了,太阳也渐渐低下了,便想快点回去,只怕佟府的人会找了。 结果我发现,原来只道是在道观内,并没什么紧要,也没留意路,现在我却不知不觉处身于一片山林中。 脚下虽然还有小径,但我走了一圈后发现,远远地可以看到道观的房屋,却怎么也走不近。 眼看天越来越晚了,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不禁大急。越发加快了脚步。 可是,脚下的小径却好像没完没了,明明前面有路,走过去却发现迂回兜转,走来走去,我发现我竟然好像在兜圈子。 我的心情渐渐从焦急转为恐慌,只想快点出现一个人带我出去,或者佟府的人找到我。 但是,没有任何人出现,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只留下天边的余晖,我继续加快步伐,却仍然继续在兜圈子。 突然,我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一喜,转头一看,是登徒子……哦,是朱询。 我第一次见到他有这么高兴,立即满脸笑容地跑了过去。 朱询看着我,眼里都是戏谑,说:“原来你却有这兴趣,来领略这八卦阵。” 八卦阵?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卦阵?难怪我怎么觉得我怎么走都是在兜圈子呢。 我顾不得他的冷嘲热讽,对他说:“你带我出去吧。” 他笑道:“我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我带你出去,你怎么报答我?” 我想了想,说:“我……把我的月钱都给你。” 他眼里都是讥讽,说:“你每月月钱多少?” 我呐呐地说:“二两。” 他大笑起来:“还不够我一天的膳食费。我要来干吗?” 我呆了一呆,心里暗骂奢侈,不竟有点恼,说:“我把我的首饰给你。” 他嘴角含笑,扫了我的头饰和耳环一眼,说:“就这点烂钗环?就你手上这个玉手镯还值点钱。” 我忙说:“其他的都可以给你,这个玉手镯不行。”开玩笑,这可是嫣儿的东西。 他还是微微地笑道:“你这点烂钗环值几个钱?不要。” 我一气说:“你这个财迷,小气鬼,那么有钱还乘人之危打劫我。我没钱,什么也没有,你走罢,不用你带路了。” 他点点头,笑道:“好呀。”转身就走了。 我一呆,想不到他真的就这样走掉,追上去大叫:“喂,登徒子……啊,不,靖安王爷,你等等我。” 谁知道,他身体挺拔,可怜我那么娇小的身材怎么赶得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几棵树后,就不见人影了。(未完待续) 十三、赈灾 我不禁又气又急,茫然四顾,却还是未见一个人来,明知道自己走出去的希望很渺茫,眼看天就要黑了,又不敢停下来,只好继续走,希望可以撞对一条路出去。 可是,奇迹并没有出现,我还是在兜圈。 我简直快哭出来了,又迁怒于朱询,这登徒子、小气鬼,竟因为我没有钱丢下我就走,于是,我边走边骂:“朱询登徒子,臭男人、小气鬼、胆小鬼、财迷……”把能够想起来的所有坏的形容都骂了一遍,又祝他喝水呛到、吃饭噎到…… 把能想起来的坏话都说了一遍,直说到没得说了,再从头骂一遍。 天已经黑下来了,只有天边还有一丝余晖,隐隐可以看到路和树的影子。我害怕极了,难道要我在这荒郊野外过一夜吗? 这时,路边一个突然扑出一个黑影,直向我冲过来,我头皮一麻,吓得大叫:“啊……啊……”声音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把黑影却从我身前掠过,飞远了,原来只是一只大鸟。 但我却觉得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诤”地断了,各种感觉涌上心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耻笑从前面传来:“没钱的胆小鬼,跟我来吧。”是朱询。 我又恼又喜,忙爬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跑到他身边,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 像他那么无常,谁知道他会不会一发神经又自己跑掉呀。 他耻笑我:“即使我玉树临风、英俊非凡,你也不用那么主动吧?” 我也顾不上理会了。 我跟着他左兜右转地走了会,面前不再是阡陌相交了,而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向道观蜿蜒伸展。 他停下了脚步,说:“你走吧。”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他,难道他又要把我扔在半路吗?这么一想,我忙把他的衣袖抓得更紧了。 他扯出一个“你是白痴呀”的笑容,眼里有几份狡黠,说:“难道你想让一众人看到你我孤男寡女地从荒郊野外回来吗?那我们一起走吧。” 我一愣,忙放开他的袖子,快步往前走去。 背后传来他的轻笑:“敢问姑娘芳名?” 我顿了一下,想到我现代的名字,神使鬼差地说:“颜玉,我叫颜玉。” 走了一段路,道观的灯笼已经清晰可见,我松了口气,向身后望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只隐约看见山的轮廓,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刚回到道观,刚穿过两个院子,突然一个小丫头惊喜地叫道:“燕奶奶,你在这里呀,刚才准备吃晚饭时,到处找你不见,都急了呢。我去告诉馨月姐姐。”说完走了。 我心一沉,忙向内院走去。一会,馨月跑了过来,眼里难掩几分焦急和欣慰,拉住我说:“我的好奶奶,你去哪里了?我都快要急疯了。快去回老夫人吧。” 一时到了来夫人面前,老夫人见我沉着脸问:“你倒是去哪里了?” 佟远宁也在老夫人身边,他眼里闪过一丝……是关心吗? 我一愣,再看,他却依然冷着个脸,眼色沉静。 我想起朱询说的“孤男寡女“那句,不敢据实回答,说道:“方才听戏累了,到观里逛逛,见假山后清幽,就坐了坐,不想竟睡着了,醒来已经那么晚了。” 老夫人不悦地说:“你也是佟府有头有脸的奶奶,竟在屋外睡着,成何体统。回去给我抄一百遍经文罚过。” 我忙点头称是。我只觉得心里有点乱乱的,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 周金薇的冷嘲热讽我也没在意。 第二天我就安份守矩多了,她们看戏我也看戏,她们在观内游玩我也跟着去,一步不敢乱走,一句不敢乱说。吃过午后歇息了会,我们又从三清观回到了佟府。 回府后,我规规矩矩地请安、聊天、抄经文,也不多走多看,连荷塘边也比较少去了。 有次馨月拿着我抄写的经文,看了半天,我问她:“你看什么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虽然不认识字,但觉得小姐写的字和以前有点不同了,好像以前看起来秀气好看些。” 我汗颜,我写毛笔字的水平,大概连现在的毛头小孩子都差很多,也许和以前的信飞的字比,就差更远了,只好干笑着说:“大概是许久没写了的缘故。”幸好馨月也不追究。 过了两天,我发现馨月有点不同,有时候会看着某样东西发呆半天,有时候做着做着事会停下来,嘴角含笑,有时候做针线心不在焉,已经扎了几次手了。典型的一副思春少女的模样。 我笑着问她:“你在道观可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人?” 她脸一红,说:“奶奶说笑了,什么特别不特别的。” 我佯怒地一瞪她说:“你还想瞒着我呀?看我不把你的嘴撬开。”说完便上来呵她的痒痒。 她一边笑一边闪,说:“别闹了,我说就是了。” 我停了下来,她说:“小姐,其实我并不是要瞒着你,只是这些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遇到了杨易。你还记得杨易吗?就是以前在燕府二门当差的那个。燕府遇难时,他正被燕府派到关外李将军身边当差,竟因此避过了那一难。想不到他现在竟然被朱询讨了来为靖安王府驯马和习武。这次到道观祈福他也来了,我去外院传话的时候遇到了他。我与他已几年未见,想不到他竟长得这么高大,也更稳重了。” 我笑道:“哟。原来我们馨月思春了。” 馨月脸更红了,说:“小姐倒取笑我了,不和你说了。” 我见她羞涩难当的样子,忙止住取笑,正色问:“你却是怎么想的?” 馨月说:“我家与他家是邻居,我与他从小青梅竹马,两家父母早有意为我们婚配,只是后来我随小姐来了佟府,再后来燕府又出事,所以才拖延了下来。如今我知道他心意还是没变的,也尚未婚配……”她越说越害羞,声音越来越小,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我点点头说:“这就好,你是我的人,我让宁爷告诉杨易让他请人来佟府向我提亲,然后我请示大奶奶同意了就行了。” 她满脸羞涩,又眼含欢喜,微微点了点头。 谁知道,竟几天都没见到佟远宁,再见到他时,我们在向老夫人请安,他也来向老夫人请安,但脸色沉郁,眉头郁结,好像有什么为难之事。 老夫人也看出来了,问佟远宁:“宁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远宁说:“并没有什么,请老夫人宽心。只是河阳闹了蝗灾,粮食失收。本来受灾并不广,但河阳和附近的粮商收买囤积了许多粮食,高价待估,百姓靠着余粮勉强维持了段时间,如今除了大户外,百姓余粮已空,又无力负担昂贵的粮食,饥民是越来越多了。河阳离都城也不远,只怕饥民不久便会涌进都城。因此,皇上也深为此忧心,命靖安王爷与我处理此事。” 老夫人点点头,又对佟远宁说了些要精忠报国,为皇上分忧的话。佟远宁点头称是。 我却在想着,在现代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份政府的文件,是有关国家储备粮的。各地的粮食局收购一批粮食储藏着,用于备战、备荒,每两年更换一次。 想着想着我就说了出来:“这里没有储备粮吗?” 说出来后,看到老夫人、佟远宁和一屋子人看着我的眼光,我就狠不得咬自己一口,怎么这脑子越来越不听使唤了,你就多嘴吧。 远宁眼里含着疑问,看着我问:“储备粮?” 我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朝廷命人收了储藏,以备战、备荒的粮食。” 佟远宁点点头,说:“有,是皇粮仓。” 老夫人不高兴了,斥道:“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竟敢没轻没重地乱出主意,快别说了。” 我忙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请安后回到院子不久。我正在房里喝茶,忽听到馨月既不可置信又激动的声音:“宁爷。”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一怔,心一跳,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在地上:他来干吗? 我站起来,尽量让自己平静、平静,为一个男人那么心慌意乱的,你羞不羞。 我让坐,让馨月去倒茶,馨月激动得仿佛她才是那个盼着夫君上门的小媳妇,忙不迭地去了。 他坐下,俊朗的脸上还是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我问:“你为何说起皇粮仓?” 我说:“我只是觉得,皇粮本来就是为了备战备荒的,何不放粮给灾民们?” 他摇摇头说:“皇粮仓只是备战,和荒年预备给皇亲贵族,并不能给平头百姓。” 我说:“可是,这关乎几万灾民的生死呀。难道放着粮食不用,却看着饿殍遍地吗?” 他闻言眉头微微抬了一下,沉思了会,就走了出去。 等馨月倒了茶回来,他已经出去了。馨月略微有些失望,说:“这还是宁爷第一次到我们院子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听说靖安王爷、佟远宁和几个大臣,与一帮朝臣争论,到底赈灾要不要动用皇粮。最后,皇上答应了靖安王和佟远宁,用皇粮赈灾,但在赈灾后,但又不能让皇粮仓空虚,否则佟远宁要官降一级,靖安王罚没俸禄一年。 于是,佟远宁和朱询奔赴河阳赈灾。老夫人和玮夫人都对此事很关注,天天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 一个月后,终于传来捷报,说河阳未出现饥荒,囤积粮食的粮商也纷纷降价售粮,朝廷按比较正常的市场价收购了囤积的粮食。 佟远宁和朱询又上了份奏折,对皇粮仓平抑粮价,赈灾备荒,备战应战等方面提出了很多建议。主要内容有青黄不接、灾荒或战乱引起市场谷价上涨时,朝廷以所存之谷平价卖于市,而不致“谷贵伤民”,每当谷物丰收市场谷价下跌时,朝廷平价收购,以不致“谷贱伤农”。设立义仓,所储仓谷用于饥荒赈给等等。 皇上龙颜大悦,召了佟远宁和朱询回京,进宫领赏。 得知佟远宁要带着一批赏赐回府后,老夫人等一府人等又是欢天喜地,喜气盈腮。 但等他带着赏赐回到府后,我们却愣住了,除了一些银两、珠宝赏赐外,他还带回两个活物——两个宫装美人。 佟远宁先给老夫人请了安,又讲诉了赈灾经过。 河阳原受灾并不广,只是粮商大量囤粮,哄抬粮价,才使得贫家僻口无力负担,饥民遍地。靖安王与佟远宁到了河阳后,开了皇粮仓,平价卖与百姓,又从附近地区调了皇粮过来,摆与市井,让人在河阳宣扬,江南粮食丰收,粮食充足,又一面让人用稻杆装入粮袋,大量运入河阳。那些粮商早慌了,观望了一个多月,只得无奈降价售粮,靖安王与远宁用库银买入,存入皇粮仓。 老夫人又看了皇上赏赐的东西,呵呵地笑着,又叫皇上赏赐给佟远宁的两个宫装美女进来。 那两个宫装美女低着头走进来,对着老夫人磕了头,请了老夫人安。 老夫人叫她们起来,又叫她们抬起头。 玮夫人眼神微微透着点欢喜,嘴角含笑;惜荷脸色冷淡,但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周金薇微咬着唇,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愤恨;我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除了嫣儿用微带忧虑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外,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看着那两个宫女,第一眼就觉得都是美女,眉清目秀,颇有风韵, 老夫人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卿怜。” “忆萝。” 我一震,看向那个叫忆萝的宫女,她娉娉婷婷地站在那里,身材曼妙,眉目如画,竟不比周金薇差一丝半毫。 惜荷身子也微微晃了晃,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脸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忆萝?”老夫人也微微一怔,重复了一遍,看向她的眼光多了两分沉重和探寻。 玮夫人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说:“改了罢,就叫……” “不用改。”她的话被打断了,是佟远宁,“就叫忆萝罢,你可识字?” 玮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嘴微微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 忆萝声如黄鹂,清脆地答道:“奴婢是官奴,小时家里曾请过先生教识过字的。” 佟远宁点点头,说:“你就在书房奉茶罢。” 忆萝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真是千娇百媚呀,声音婉转:“是,宁爷。” 一时,除了老夫人、玮夫人、惜荷、我,还有周金薇又妒忌又惊讶的眼光外,一屋子的人都露出了惊讶无比的眼光。(未完待续) 十四、往事 回到院子后,馨月脸色也不好看,说:“真是奇了怪了,宁爷这几年都未近女色,从未去过周姨娘的院子,连大奶奶的院子也是极少去,去了也是呆一会就出来了,为何却留着第一次会面的忆萝在身边?” 我默默不语。 馨月偷偷看了看我的脸色,又轻声安慰我说:“奶奶也不用难过,或者,他仅是让忆萝奉茶而已。” 我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对她笑笑说:“这几年都这样过来了,还有什么更糟糕的情况吗?至少,我们现在吃得可以前好多了不是?” 馨月默然看了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我在园子里闲逛,遇到了佟远宁,他站在我面前,说:“谢谢你提醒。” 从昨天见了忆萝开始,我心里就酸酸地涨着,有点难受,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下勉力一笑,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计谋还是你们出的,我并没有做什么。” 他脸色沉静,从我身边越过,我脑子一空,又不听使唤了,叫道:“等一下。” 他停了下来,默然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他干净的脸庞,如精心雕刻出来的五官,冷静的眼光,突然觉得喉头涩涩的,咽了口口水,说:“我可否到你书房借些书看?” 这却是我一直想着的。在古代的深宅里,实在没有什么节目,平日除了和嫣儿、渝儿、丫鬟等聊聊天,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节目了。连做女红和偶然偷看远宁,也成了我的娱乐节目了。 他也许是觉得意外吧,顿了一下,说:“好的。你若要拿书时,就去角门找淳茗,若没有外人在书房,你便过来拿罢。” 我心里高兴得很,忙道了谢。他略一点头,从我身边越过,往书房走去。 我忙叫住他,问:“宁爷是否去书房,我现在和你去拿书可好?” 他依然冷着个脸,点了点头。但我心情却大好,乐得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去了书房。 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书房的事,我有点难为情,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含笑,我不禁脸一红,忙跑到书架旁找书。 “宁爷,您的茶。”突然,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忆萝,她脸上带着甜笑,端着杯茶走了进来。 佟远宁点了点头,她放下茶后,转而看到了我,脸上微微一怔,又忙笑道:“请燕奶奶安,却不知道奶奶在这里,只倒了一杯茶,可如何是好,我再去倒杯罢。” 口里说着,身子却没动,脸上带着甜笑,眼里却是敌意和挑衅。 本来我并不想多事,可看到她的眼神,我却一扬眉,冷冷地看着她说:“好的,你去倒茶吧。” 她一愣,看了佟远宁,佟远宁正在专注地看公文,并没有看我们。 她只好无奈地去倒茶。 我暗暗冷哼一声,她的心思明显可见,显然也把我当成了她的对手,但你虽然是皇上赏赐的,但只是说赏来伺候宁爷,却并没有给身份地位,我再怎么也是佟远宁有名有份的姬妾。 她倒了茶进来,把茶放在我旁边后,就走到佟远宁身边为他研墨,脸上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容,在佟远宁要喝茶时柔声地提醒:“宁爷,小心茶烫。” 我暗暗叹了口气。……我发现我来到这世界后越来越喜欢叹气了,拿了本书向佟远宁道了别,离开了书房。 后来听说,忆萝机灵得很,颇讨佟远宁欢心,老太太也很高兴,说远宁身边终有了个知冷知暖的可心人。 玮夫人脸上原来有些沉重的表情也慢慢放松了,露出了笑容。其他人却表情各异,我也无力去探寻了,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微微地酸痛着。 唉……我又叹气了,虽然一再提醒自己,原来我还是喜欢上了那个冷漠的佟远宁。 嫣儿是知道我的心情的,她有时候偷偷看着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一天她问我,如果心情不好,该怎么办. 我说,当然是美食了,化难过为食量,把难过一口一口吃下去,就不难过了。 她一愣,大笑了起来,从此,经常从厨房拿些东西来给我吃。 一次我开玩笑说,都吃腻了,没新意。 她眼睛一转,说:“厨房那些婆子还能整出什么新意,不如咱们自己做。” 我被她拉着到了厨房才发现,我做厨房管事时提起来做小管事的景慧嫂子竟颇得惜荷赏识,在原厨房管事告老修养后,提为了厨房管事。 对我和嫣儿在厨房胡乱鼓弄的行为,她却是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太管。 我把现代想到一些糕点和饼干之类的都思索着做法,和嫣儿一一实践,也有做到好吃的,也有做得难吃无比的。 做了好吃的,嫣儿献宝一样地给老夫人、夫人还有佟远宁等一众人尝,做了难吃无比的,我们先尝的那一个,常常欺骗对方说好吃,引对方吃了一脸苦相后,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我依然去佟远宁的书房借书、还书。冷眼看着忆萝在佟远宁身边扮演着红袖添香的角色。不过佟远宁依然淡淡的,虽然忆萝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与他亲热无比,我仍觉得他对忆萝有着疏远的距离感——也许,这也是我一厢情愿认为的罢。 一日,我和嫣儿在厨房试验了好几次,终于做出了蛋糕后,嫣儿知道我要去远宁书房借书,便带着蛋糕和我一起去了远宁书房。 远宁正在写着什么,忆萝在旁边研墨铺纸,笑容妩媚。 嫣儿却对忆萝很看不顺眼,在一旁找忆萝的茬。这我是见惯不惯了,也不理她们,自到一边找书去。 我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却是《诗经.郑风》,随手一翻,却看到了“将仲子兮,无逾我里”一句,我一怔,想起了朱询。那天他坐在石头上,双臂自然舒展,神情闲疏,一派从容淡定,曼色吟道:“将仲子兮,无逾我里,……”身后是明亮的阳光和飞扬的微尘。我不觉呆住了。 从书房回到园子后,我觉得心里闷闷的,只想静一静,便对嫣儿说:“你先回去罢,我逛一逛。” 嫣儿以为我是因为忆萝的缘故,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我信步走着,竟来到了以前常躲在那里的荷塘花从边。 我叹了口气,久违了,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荷搪里的荷叶都枯败了,有点萧瑟的感觉,岸边的小草也枯萎了,花树虽然还是绿的,却没有了花。 我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只觉得思绪纷乱,却理不清到底在想些什么。 坐了不知道多久,耳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朱询。 他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抬头默默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也许是因为明白了佟远宁不会喜欢自己,也许是因为忆萝,也许是……我也不知道原因。 他看着我的眼神,微微有些意外,呆了一会,一时竟没有取笑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说:“方才在远宁书房,竟见到了个美人,想不到远宁也会有开窍的时候。哈哈……” 我心里一酸,转过头去,赌气地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脑子里闪过惜荷眼里的惆怅和金薇眼里的没落,又想起佟玮的几个姬妾和佟云荣的几个姬妾,以及以前看到的种种,说:“男人们倒是见了爱的不论家里有几妻几妾都可以娶回去,以至眠花宿柳,为了满足自己,什么不敢做的?而女人呢,却一定要三从四德,即使丈夫纳妾,也要满脸笑容地迎进门,只要稍微露出不满就是嫉妒,而且嫉妒还成了休妻的理由,被休回娘家的女人,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得不到公平的对待。哪一条哪一框不是压制着女人的?因此,女人无论多么不甘、多么受到冷落,也能无奈地接受,除了忍耐,又能怎么办呢?” 朱询默默地看着我,过了会,他说:“我小时候,常看到我娘在院子里等着什么,眼里都是我看不懂却又让我感到心痛的神色。只有我父亲来到这院子的时候,她才有点笑容。” “可我父亲很少到院子来,我真想跑去告诉我父亲,你来了院子娘才会高兴,求你来院子吧。一天,我盼来盼去,父亲终于来了,我娘很高兴,我只觉得她那天特别漂亮。” “可是一会后,有仆人跑来告诉父亲,纪夫人的心痛病犯了,让父亲快去。父亲起身就走,我跑过去拉着父亲的手,叫他不要去,我不许他走。他低下头,哄了我一会,我只是摇头,他不耐烦了,推了我一把,直把我推得摔在地上,他却看也没看,转身走了。我哭着问我娘:父亲不我们了吗?” “娘只是流泪,抱着我说:不是的,只是纪夫人身体不好,父亲要去照顾她。我时是特别恨那个纪夫人,为什么要身体不好,不让父亲多陪陪我们。” “后来,父亲再没来过这院子。我娘脸色日益苍白,消受得让小小的我也觉得心惊。等父亲再次见到我娘时,已是天人永隔。” “父亲将我托给许夫人照顾,许夫人还给有个儿子,是我的弟弟,他特别开心,好像永远不会有烦恼,他不恼我讨厌他,天天跟着我,赶着叫我哥哥。许夫人也经常对我嘘寒问暖,给我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慢慢地,我接受了许夫人和弟弟,我以为她们是我娘派来守护我的。” “一天,许夫人带我到池塘边,说有新奇的玩意给我,我高兴地跟着她去了。到了池塘边,她一把将我推下了池塘,我大惊,唤她救我。她眼里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凶光,更用力地将我往水里推,她说:只有我死了,我弟弟才能继承靖安王的位置。” 说到这里,朱询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带着恐惧,怀着求生的愿望,求许夫人拉他上去。 我心里一软,不禁伸手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拍他冰冷的手指。 他微微一震,看向我,眼里的寒冰好象化开了一些,多了几丝温柔。 一会后,他继续说:“是路过的下人救了我。但从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许夫人,谁也不肯说她去了哪里。我弟弟开始还哭闹着要母亲,后来不再闹了,却越来越沉默,我再也很少听到他的笑声。” “我长大后,慢慢明白了这些事情,我不想步我父亲的后尘。后来,我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成为了靖安王,一次立功后,我只要求先皇答应我一件事情,就是让我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妻子,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原来这就是他作为王爷,年满二十一岁,却还尚未娶亲的原因。 我只觉得我之前对他的厌烦烟消云散,微笑着对他说:“我相信你会找到那个人的。” 他也微笑,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暖意,说:“我也相信。” 突然,他看到我手里拿着的《诗经》,正翻到《将仲子》一篇,眼里露出几分笑意,说:“原来你却在这里思念我呀。” 我一愣,呸了一声,说:“谁思念你呢。你可有值得我思念的?” 他站起来,双袖轻拂,又恢复了一派淡定从容,说:“当然有了。”又走到荷塘边望着水面顾影自怜,说:“容光绝世,丰神俊朗,风采如玉,如此翩然佳公子,怎么能不动女心女意。” 我无奈,这个自恋狂…… 一日,我与嫣儿在厨房做了些绵软的糕点,想着老夫人吃正合适,边与嫣儿一起用盘中装着,叫个丫头捧着,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老夫人也是知道我和嫣儿会去厨房做写小食,却不并怎么反对。我不知道她是明白抓住男人的心必须抓住男人的胃这个道理,还是单纯地觉得会煮些东西也并不是坏事。 走进院子,两个丫头正靠在蔷薇花架的斜卧榻上打瞌睡,我们也不惊醒她们,悄悄往老夫人房里走去。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皇上赏赐两名宫女给宁儿可是你的主意?”是老夫人。 我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嫣儿也愣了一下,跟着停了下来。 又传来一个声音:“是的,是媳妇进宫求德妃请皇上赏赐的。”是玮夫人的声音。 她又说:“宁儿从四年前认识那个沈萝后,竟一心在她身上,几年也未与他的妻妾们同房,也怪惜荷冷淡、信飞木呐、金薇浅浮,都不是能讨远宁欢喜的,我一心想再给他找个知冷知暖的,又料他必不肯再纳妾。远宁年已二十三岁,尚无子嗣,媳妇心里着急,无奈之下出此主意。” 嫣儿看向我,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和震惊,还有疑问。 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说:“宁儿却是实心人儿……” 这时,院子里打瞌睡的一个丫头醒了过来,见我和嫣儿站在房门外,叫道:“二小姐、燕奶奶,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奴婢竟不知道。” 房里面说话声嘎然而至,我笑道:“我们也是才进来呢。”说着拉了嫣儿进房。 嫣儿一进门就笑着说:“老夫人、娘,我们做了些糕点,不敢独享,特地给你们送来了呢。”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不觉嫣儿也长大些了,再不是那个心里不能藏事的小姑娘,也会掩饰自己的心情了。 老夫人也如往常一样,呵呵笑着说:“还是嫣儿惦记着我,没有白疼你。” 嫣儿抱着老夫人撒了会娇,说了会话儿,玮夫人也笑着在旁边凑趣。好像其乐融融地说笑了阵,我和嫣儿告辞了出来。 出了房门后,嫣儿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再也忍不住,拉住我问:“沈萝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我默然了会,她又说:“我知道你是知道的。好嫂子,告诉我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非问明白不可的倔强。 我叹了口气,把中秋那天晚上听到和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嫣儿。 嫣儿听了,默默发了会呆,叹了口气说:“原来哥哥却是如此性情中人,只是哥哥也太可怜了,也难怪他会留忆萝在身边,我原来还纳闷呢。” 说完又想起来,其实我也挺可怜的,不竟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便用双手抓住我的双手,坦诚地看着我,认真地说:“嫂子,我要助你得到我哥哥的心。”(未完待续) 十五、雪战 从此,嫣儿也开始会跟着我往远宁的书房跑了。 我只能任她折腾,我大多时间都呆在书房角落的椅子上看书,或看着忆萝巧笑倩兮,对佟远宁体贴入微,看着佟远宁在看书、在写字、在批公文、在起草奏折,看着他微笑、皱眉,无论做什么都透着一种清雅、飘逸;看着嫣儿找忆萝的茬,看着忆萝巧妙地应对…… 佟远宁只是默默地、冷静地看着嫣儿胡闹,即不多加指责,也很少制止,好像事不关己。 嫣儿对我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有次,她又怪我不主动,我说:“若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不论她是怎样的,都可以包容,若不爱,就算你有天仙一般的美貌,举案齐眉的恭敬,他也会视而不见。” 她默然,像在想着什么。我又说:“这个世界在男女情事上,对男人是宽容的,对女人却是数不清的束缚。明明无情无爱,女人却只能等待、期盼。这对女人不公平,女人,不该把自己的一生浪费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可惜我只懂这个理,却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她惊诧有微带怜悯地看着我。 好吧,我承认我说的这些话在这个强调女子要三从四德的时代有些离经叛道。因此,我也不再多说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不符合封建要求的叛逆女子,一定会受到打击的。 从此嫣儿不再劝我要主动了,但还是在找机会凑合我和远宁。 有一次,嫣儿和我一起到书房借书,正看到佟远宁在教忆萝画画,远宁脸色淡淡的,忆萝却时不时抬头向着佟远宁甜甜一笑。 说实话,忆萝确实很聪明,也颇有才华,那一幅鸟雀花草图画得颇为传神。 嫣儿眉头微微一皱,又笑了笑,走到远宁身边,努力展现一个甜甜的笑容,说:“哥哥,我和燕嫂子也要学画画。” 我一怔,佟远宁看了我一眼,对着嫣儿说:“小时候让你学画画,你不是说不要写这些深深浅浅的墨点儿,哭着闹着不肯学吗?今儿怎么想起学画画了?” 嫣儿耍赖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呀。想是哥哥记错了。” 佟远宁微微一笑,也并不反驳她。 从此,佟远宁有时有空,就到嫣儿院子里教画画,嫣儿也叫人叫上我一起学。 我在现代是学过一点国画的,只是后来半途而废,想不到在古代重拾画笔,感觉却不怎么陌生,慢慢,也画得比较有模有样了,但那一手字却依然糟糕。 一日,我去找嫣儿,却听到她院子里传来一片清脆的笑声,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 我走进去笑道:“可是有客人吗?” 嫣儿迎出来笑道:“嫂子来得正好,雅清郡主正在我这里玩呢。” 我转而见雅清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忙和她见了礼。 雅清笑道:“是燕嫂子吧?我看着你们倒像是姐妹呢。” 因我平日在园子的梳妆打扮都比较简单,头发只是简单地挽挽,穿着也比较淡雅,以前馨月、纤云也是这样说过的。 雅清和嫣儿都是住在深宅大院,平日里很少出门,今日难得见了一次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嫣儿又拿些我和她一起做的糕点给雅清吃,让雅清吃得赞不绝口。 嫣儿还骄傲地宣布是自己做的,引得雅清惊叹不己。 突然我发现雅清脚步轻移时,带着轻微却清脆的铜铃声。 我看向她的脚,却发现裙子下微微露出的一双鞋子样子竟然有点眼熟,却和以前朱询给我穿的那双花鞋是一样的款式,脚后跟的系带末端也连着两个小小的铃铛。只是颜色稍微有点不同,我给嫣儿的那双是月白色的,雅清穿的一双是粉粉的红色。 我怔了怔。嫣儿看我注意着雅清的鞋子,笑道:“巧吧。我刚和雅清说,我也有双和她一样的鞋子呢。” 我想起朱询给我鞋子的事情,当时是觉得气愤和羞赧,现在回想,却只微微觉得有些好笑,不禁笑了一笑。 她们也不在意,转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直说到太阳快要下山,靖安王府遣了人来唤,雅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佟府。 不久,杨易请了个媒婆来向我提亲,想娶馨月为妻,我应了。 等婆子走后,我推着馨月说:“这下称了心愿了吧。” 馨月又羞又喜,低着头绞着衣带只是羞涩地笑。 馨月虽然是我的人,但我只是个妾,按规矩,还是要正室应了,才算是定了的。过了两天,我决定去和惜荷说起馨月的婚事,请她应了。 我走进惜荷的院子,只见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我向房门走去,却见房门开了半扇,惜荷一人坐在薰笼前,手里拿着件衣服在薰香,一室暖香。 惜荷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我站在门口不远处。 她专注地看着衣袍,目光柔和如水,含着脉脉深情,又隐隐透着惆怅,竟如盯着深爱的情人,一扫往日在人前的冷淡疏远。 我心里暗暗纳罕,转而看向她手里握着的衣袍。这一看,却让我的心一抖,仿佛被人捏了一把。 这件衣袍我认识,是佟远宁常穿的日常服。 可如今,握在这个透着高贵和淡雅的女子手里,如握着的是一件珍宝,一个唯一与爱人相联系的纽带, 也许,只有在无任何旁人的时候,这个女子才敢于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帜热的感情。她冷淡的外表下,到底压抑着怎样的波澜,怎么深厚、浓烈的感情? 我鼻子一酸,不忍再看下去,悄悄地离开她的院子,信步走到常去的荷塘边,只觉得脑子里乱纷纷的,一会想起佟远宁飘逸俊朗的身影,一会想起惜荷柔和如水的眼光……怎么也理不清个头理。 直呆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从荷塘边回到院子,才想起馨月的事还未与惜荷说。 又想,也不急在一时,过几天再说罢。 谁知道,只迟了这么几天,却出了一点小意外。 后来,我遇到佟府负责浆洗衣物的管事,便问她:“宁爷的衣物平日里可是你们熨烫、熏香?” 管事回答:“不是的,平日都是洗晒好了就送到宁大奶奶那里的。”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难怪佟远宁平日着的衣服比其他人的衣服熨贴,薰香也比其他人的淡雅。 过了几天,是渝儿成亲的日子,她嫁与抚远将军之子为妻。 因我在老夫人寿宴和中秋时料理厨房事务还让老夫人满意,这次操办渝儿婚礼,拉了我这个壮丁继续料理厨房。 不过这次可轻松多了,厨房总管事景慧嫂子因我曾提她为小管事一事对我怀有感恩之心,又颇有威严,把个厨房整理得事事清清白白的,我再不用像上次管事那么事事操心,只需要把大致方案布置给景慧嫂子,让她派人落实就是了。 等宾客散了,我正忙指挥人收拾东西,老夫人的丫头突然来唤我去老夫人房里。 我以为她有什么料理家务的事要交代,便和馨月一起到了老夫人院里。 一进房间,却看到在道观见过的端清王妃冯娴兰端坐在老夫人身边。玮夫人与惜荷也在旁边坐着。 我一怔,忙向王妃请了安。 她略点了点头,眼睛却不看我,看向我身后的馨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馨月姑娘果然长得清秀俊气,端庄大方,老夫人连丫头都调教得这么好。” 我心一惊,只觉得不妥,馨月也一脸诧异。 果然,听老夫人对我说:“端清王妃的弟弟冯楷要讨馨月为妾,你可愿意?” 我猛一抬头,看着老夫人和冯娴兰,馨月的脸早已是苍白,眼里透着惊恐。 冯楷,是冯丞相的儿子,吃喝嫖赌,乃至眠花宿柳样样精通,家里早有七、八房妻妾和几个通房大丫头,却仍是不满足,略微平头正脸的丫头都想拉上一把。早已名声在外。 不要说馨月早有心上人,就算她还没有心上人,我也不想让她陷入这样的污淖之处。 冯娴兰说:“我那弟弟,那日在道观见了馨月姑娘一面,就上了心,天天求着我来说亲,我拗他不过,就掂着脸来问了。今天看来,馨月姑娘果然是个美人儿,更难得的是人也大方。你放心,我冯家也是名门望族,馨月姑娘一过去定会受到宠爱,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馨月的脸越发苍白了,双手互握着,关节微微泛白,低着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定一定神,说:“谢冯公子错爱了,只是馨月却只怕没这造化。她上个月已经许配给靖安王府的武师,名唤杨易的了。” 冯娴兰微微一怔,笑着说:“区区一个武师如何与我冯府相比,若要放着冯府不去,却嫁与一个武师,可就是个傻丫头了。” 我说:“话虽如此,可一女不能二嫁,好女不可应二家,这道理王妃出身名门望族,自然是懂得的。” 冯娴兰脸上显出恼怒之色,静了一静,冷笑着道:“你只是个妾吧?我却不知原来佟府不用经正室同意,一个妾也可以随意许配身边的丫鬟。宁大奶奶,你刚才可未说过馨月有许配给其他人吧?” 我一怔,咬咬牙,决定赌一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惜荷不是个冷漠的人。我说:“大奶奶管着佟府这偌大个家,想是事儿多,一时记不清了。”说完盯着惜荷,眼里全是恳求。 她一怔,静静地审视了我几眼,淡然道:“这却是我的不好,才想起来燕妹妹确实是和我说起过馨月许配的事,我当时应了。只是事儿多,一个丫鬟的婚配有什么打紧的,也不放在心上,不料就混忘了。” 我松了口气,看着惜荷,用眼神表达出我的感激之情。馨月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惜荷只是淡然喝茶,好像并未看到我的眼神。 老夫人在旁边笑道:“可见馨月是个没造化的了,难得冯公子垂青,偏许了别人。” 冯娴兰脸色越发恼怒,咬了咬唇,起身对老夫人说:“既如此,也就罢了,娴兰告辞。”说完,狠狠盯了我一眼,带着颇有排场的随伺人员出去了。老夫人忙叫我们送送端清王妃。 我暗叹口气,和冯娴兰这个仇只怕会被她记住了,只是拉上了个惜荷,怪对不起她的。不过惜荷也有个有钱有势的娘家,只怕冯娴兰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吧。 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我和馨月向惜荷道了谢。 惜荷淡淡地说:“燕妹妹不必多礼。”端庄从容的地走远了。 馨月脸儿就红红的,透着真真实实的欢喜。我也真心为她高兴,笑着说:“这下可真的是称了你的心意。” 馨月脸更红了,含羞带怯地笑着。 我又说:“这次却是多亏了大奶奶,我们可是欠她一个人情了。” 馨月点了点头,叹道:“平日只当她是个淡漠人儿,再不想她也会出手相助的。,倒是我看错她了”。 我想起那天惜荷给远宁衣服熏香的眼神,这样一个感情厚重的人,又如何会是冷漠人儿,也许是越骄傲越怕受伤,才越是摆出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在现代是在温暖的南方,再加上温室效益,哪里遇到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只想整天呆在有暖炉的房间里,一步不出。 这日,嫣儿这丫头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携带进来的还有一股寒气。 她嘴里呵着冷气,与空气中变成薄雾,兴冲冲地道:“嫂子,与我们一起去槿园罢,听说槿园的梅花都开了,灿若云霞,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我一愣,问道:“槿园?在哪里呀?” 她奇怪地看着我说:“你是怎么啦?以前每年都去一次呢,只是没有大冬天的去过,你怎么倒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早就想去看看槿园的梅花林了。刚才我听哥哥说起要去槿园看看冬修水渠的事,求了半天才让哥哥答应带我去玩两天,又求了半天才让老夫人同意我们去槿园呢。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我漫不经心地道:“这么大冷的天气,我不去,你去罢。” 嫣儿不依了,扯着我道:“你再在房里闷着,早晚闷出病来。我哥哥也没带忆萝去呢,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说着拉着我扭了半天。 我禁不住她的拉扯,无奈地道:“好吧,好吧,我去。” 嫣儿高兴地道:“我们明天就去。你今天收收东西,明天出发。” 第二天,我呵着冷气,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低头缩肩地出了二门,见佟远宁骑在高头大马上,虽在寒冷的冬天,着了不少衣裳,却一点也不觉得臃肿,身姿依然俊朗。他听见动静,转头平静地瞥了我一眼。 我心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模样实在不怎么雅观,忙装模作样地挺直腰杆,抬头挺胸,扮演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淑女模样。但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却让我一哆嗦,禁不住又缩了缩身子,淑女形象立刻大打折扣。 我不禁暗暗懊恼,偷偷瞥了远宁一眼,他正目视前方,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未看到,嘴角却微微翘了一点点幅度。 他只带着淳茗,也骑着马,旁边有一辆马车,看来是为我和嫣儿准备的。我忙手足并用地往上爬。可是,也许我真的真的穿太多了,竟然抬了几次脚都爬不上去。 想起旁边还有个宁爷,我越发窘了,咬着牙继续专心致志地和车辕奋斗着,馨月忍着笑,在另一边将行李往车里放了,要过来帮我。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白皙,却透着一种男性的稳健。我讶然转头,这只手的主人正平静地看着车辕,好像并未注意到我早已红透的脸,甚至好像对我视而不见,手却坚定地伸着。 我心噗噗地跳起来,伸出手握着远宁的手,他的手有一些凉凉的感觉,顺着我的手指传上来,却让我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握他的手哎。 他的手一助力,我便爬上了车子。 他平静地放开手,姿势逸扬地上了马。 刚坐好,却发现嫣儿不知道何时站在旁边,带着丫头听琴,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调皮地对着我眨了眨右眼。 我向她一吐舌头,伸手拉她上来,她穿得比我少多了,虽然没有曲线玲珑,却也身姿窈窕,轻快地跃上了马车。接着听琴,馨月也坐进了马车。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垫子,车窗上挂着厚毡,车里倒也宽敞、温暖。馨月和听琴又各给个小小的手炉让我们抱着。 走了小半天,马车停了下来。听琴和馨月先下了车,再扶我和嫣儿下了车。 我们已经进了槿园的大门,马车停在一个院子里,远宁和淳茗下了马,早有仆人把马牵走。我和馨月跟着远宁,往院子内走去。 我已经问过馨月,槿园是佟府在都城郊区的房产,旁边置了几百亩的祭田。 我发现这槿园虽然比不上佟府的规模,却是也颇大,院子由些佟府仆人看守、管理着,祭田租给佃户们耕种。 进内院歇息了会,婆子们摆上了饭,佟远宁、嫣儿和我入了坐,又叫馨月、听琴也入了座,一起吃了午饭。 歇了会后,佟远宁和淳茗去了看修建的水渠,嫣儿拉着我让婆子带着去了梅园,原来梅园是与槿园相连的,竟有二十几亩,种的都是红梅,周边是几尺高的常绿荆棘围成围墙隔断。 如今每一株梅花都是一树的梅花在恣意开放着,空气中暗香浮动。 我和嫣儿都惊叹不已,只觉得其华灼灼,灿若云霞。流连了半饷,才回到槿园。 晚饭时,天空竟然絮絮地下起了雪,而且下得颇大,一会后,地上就积起雪层了。 我惊喜地奔了出来,在现代,通常几年都看不到一次下雪,就算下雪了,也是落地即融,哪里见到过这么大的雪,还有地上逐渐增厚的积雪。 我高兴地跳来跳去,用手接着雪花,仰头微笑,半眯着眼享受雪花落在脸上带来的清凉触觉。前段时间压在我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 从穿过来后,我一直有些诚惶诚恐。自然了,突然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都是一群陌生的人,只觉得无依无靠的,任谁都不敢怎么放肆吧? 现在,在柳絮一样漫天飘舞的雪花里,我觉得我身边围绕的只有雪花,天地一片空茫,我只觉得心头空灵,我恣意地笑起来,跳跃着,奔走着,用鞋子踩着地上的雪“咯吱咯吱”地响着。手舞足蹈。 就如同在现代和朋友相处一样,放松而肆无忌惮。 眼光撇见一旁佟远宁、嫣儿、馨月惊异的眼光,但我只是不想顾及,我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 见地上的雪花越来越厚了,我停止了在雪中的奔跑跳跃,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 嫣儿奔了过来,脸红扑扑的,眼里闪着亮光,好像受了我影响一样,兴奋地跟着我推雪球,堆雪人。 这时,馨月和听琴也不顾不断飘落的雪花,奔到我们身边堆起了雪人。 忙活了半饷,我们在园子里堆了两个大大的雪人。我眼睛一转,推了个大大的雪球,往馨月、听琴堆的雪人砸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馨月和听琴堆起来的雪人变得面目全非了。 她们愣了下,大叫起来,也推了两个雪球向我们的雪人砸来,结果我们堆的雪人也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抓了一把雪,向馨月砸去。 馨月犹豫了一下,也抓了把雪砸向我。 我叫着,跳着闪开,又抓了雪砸过去…… 于是,变成了一场雪地战,开始是我和嫣儿一组,馨月和听琴一组,后来,也不知道谁和谁是一组了,一场混战。 我们都恣意地笑闹着,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 直到后来,几个婆子听见闹得不像样了,奔了来叫道:“姑奶奶们,别冻坏了。”硬把我们拉进房子,我们的混战才结束。 我们相互看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也活脱脱像四个雪人了。 佟远宁始终站在屋檐下,含笑看着我们,眼里隐有柔光流转。(未完待续) 十六、画梅 不料第二天,嫣儿就觉得有点头重声涩的,想是着了凉,闷在炕上不肯出门。 我威逼利诱着让她吃了药,让听琴伺候她睡下。又让馨月去看看炖的清粥好了没。馨月应了,去了厨房。 我出了房门,想起昨天见到那灿烂的梅花,不知道在雪后怎么样了,便向梅园走去,到了梅园,佟远宁却在梅林前的房间里,和淳茗还有几个庄头在商量着昨晚大雪压垮的仓库维修一事。 我漫步于梅林,地上积着雪,皓然一色,而雪中的红梅却越发艳丽,有些梅枝上压了雪,微微地下垂,晶莹的雪下透出梅花的嫣红,大有傲霜之姿,一缕缕清馥芬芳从梅花中透出。 我惊叹于如此美景,转身回到园子里,唤人取了纸笔,转而回到梅林前,进了远宁议事的屋子隔壁的一座房子,大开了门窗,将纸铺在桌上,描画、着色、晕染,画了一幅寒梅图。 也许是见此美景,我福至心灵,这幅寒梅图画得颇为传神,画中的寒梅颇有傲骨。 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身,我转头,却是佟远宁,他动作轻逸地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的画,眼里露上赞许之色。 我暗暗得意,又在画的左上角写上“寒梅图”三个字,转头微笑着问佟远宁:“宁爷觉得此画如何?还请赐教。” 佟远宁看着我题的那三个字,又看了看我,再看看画,脸色平静,嘴角微翘,道:“不错。” 我的心情因为他这简单的两个字快乐起来,只觉得心暖暖的。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见到朱询,却改变了。 远宁和淳茗、庄头们出去查看被积雪压垮的房屋了,我坐在梅林前的房子里,旁边放着烧得正旺的火盆,带着一脸傻笑,看着屋外稀稀落落飘落的雪花,和雪地里的红梅,一片冰天雪地,我只觉得风光无限美好。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我一喜,以为远宁回来了,转头一看,却是朱询,我愣了下,疑惑他为什么在这里,但从那次在荷塘边的谈话后,我将他当成了我在古代除嫣儿、馨月外的另一个朋友,所以见到他,依然是有淡淡的喜悦的。 他意态从容,身姿矫然,走过来,看了看桌上的画,笑问:“是你画的吗?还不错。” 我刚得意洋洋,他转而看到画上题着“寒梅图”三个字,看看我,我熟悉的戏谑的神色又浮现在他眼睛里,我心一沉,他肯定又什么里吐不出象牙了。 果然,他问:“这三个字是你题的吗?” 我点头。他一脸认真、一本正经地对我道:“以后,你不要在画上题字了。”仿佛是个淳淳教导的老师。 我一愣,问:“为什么?” 他笑了笑,依然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一个美人脸上,偏长了个难看的胎记,你不觉得可惜吗?” 说完却一改一本正经的模样,毫无风度地大笑起来。 我恼怒地看着他,又想起佟远宁刚看到我题那三个字时的表情,不禁觉得羞赧无比。天哪,丢脸丢到月球上去了…… 他却不理会我复杂的表情,轻步走出房门,在梅树上摘下一枝梅花,转回房子,轻抬手臂,衣袖轻扬,将梅花簪在我随意挽着的发上。 我一怔,抬眼看他,却见他眉目清朗,嘴角含笑看着我,眼神温煦,竟不含一丝戏谑之色。 我在他的目光里,一时只觉得心头迷茫,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时,一个陌生而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 我如猛然惊醒,忙垂下眼睑掩饰心里闪过的一丝慌乱。 朱询走了出去,只听那人轻声禀报着什么:“皇上遇……王爷……佟大人已经备好了……” 朱询听完后,平静地应了声:“知道了。”那人迅速退了下去。 朱询回头向我看了一眼,微微向我一笑,步伐匆忙地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我听他们好像提及了远宁,忙从梅园走出来,向院子走去。 回到住的房里,嫣儿已经坐在炕上,馨月和听琴在收拾东西,我一愣,问道:“什么事呢?” 嫣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只刚才淳茗来告诉我,哥哥有急事回都城了,让他带人护着我们随后回去。” 我们都暗暗惊心,忙忙地收拾了东西,再没有来时的闲情逸致,坐马车快马加鞭赶回了都城。 见只有嫣儿和我突然回府,老夫人等也很惊讶。待嫣儿说明原因后,一众人等又担心起来,惶惶恐恐地念着佛,还吩咐人去求神拜佛,祈求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又叫佟玮、佟云荣去打听消息。 佟玮脸色沉重地回来,回道可能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靖安王、佟远宁、李将军等带了人马冲进了皇宫,现在城门紧闭,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下众人更惊了,老夫人颤微微地要人扶着去拜祭了祖宗,又亲自跪拜了佛像,祈求远宁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但众人惶惶然等了一夜,一晚上佟远宁也未回来。期间我们劝着老夫人和两位夫人歇息了会,我们也不过在榻上歪了一会。 到了第二天,我不知道她们感觉如何,我是觉得疲惫不堪了。但看老夫人和夫人只歇了那么一会还精神奕奕的,真是让我吃惊。 第二天午后,佟远宁才回到府里,微微带着疲惫,听说老夫人和父亲等一宿未睡,也顾不得更衣,忙先来见过老夫人等人。 老夫人问远宁发生了什么事。 远宁回道:“昨天宫里发生了宫变。原五王子的余党潜伏在宫里,伺机刺杀皇上,妄想再扶五王子继位。幸亏我等早有察觉,在皇上身边暗中安排了不少护卫,因只是尚不知道还有多少余党潜伏在哪里,也一直未惊动他们。这次猝然发生宫变,幸亏我等布置的暗哨察觉到了蜘丝马迹,早已加派护卫守在暗中,才护住了皇上。那起余孽竟彪悍得很,将皇上和护卫逼进了宣和殿,围困在殿内,李将军等人率人攻入宫内,却投鼠忌器,因此急召我与靖安王回宫商量对策,直到今天早上才将这群余孽制服,或抓或杀,都肃清了。还请老夫人、父亲、母亲不要担心。” 老夫人舒了口气说:“阿弥陀佛,皇上乃是真命天子,自有神明庇佑,这起余孽真是大逆不道,必受天罚。”又道宁儿辛苦了,吩咐丫鬟们忙给远宁更衣、上膳。放松下来后,她苍老的脸色显出了疲惫的神色。 佟远宁和佟玮等便劝老夫人和玮夫人等:“老夫人、夫人也一夜未睡了,请去歇息罢。” 老夫人点点头,由丫头们搀扶着回了房间。我们也散了出来。 佟远宁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又送了玮夫人等。见我也要离开便说:“信飞,请留步。” 我停了下来。惜荷默然地看了我们一眼,步态从容地离开了,金薇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佟远宁对我说:“这次宫变虽已平息,但皇上龙颜大怒,已下令赐死五王子一府,又下令严查与五王子一党有牵连的人,虽燕府远在南疆,但只怕也会受到波及。” 我愣了一下,虽然我并没有把燕府当家人,但他们毕竟是与我这个身体有血缘关系的人,便求远宁:“燕府诸人远在南疆,必与此事无关的,还请宁爷费心周旋,免让燕府遭到不白之冤。”。 远宁点点头,说:“我当尽力。” 我忙向远宁道了谢。他脸色平淡地点了点头。我刚要走开,却见三个丫头捧着食盒,对佟远宁说:“宁爷,可是在这里摆膳?” 我见食盒里装有我喜欢的烤嫩炙,不禁食指大动。刚才虽然在老夫人那里等消息时已经吃过午饭了,但老夫人心里记挂着远宁,仅略动了两下筷子就不吃了,其他人也跟着略微动了两下筷子。而我陪着一晚上都未怎么歇息,早饿了,又不敢别人都不吃偏我大吃大嚼,也只好跟着略动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现在一见到喜欢吃的东西,立即两眼放光地盯着,“咕咚”咽了口口水。我发现来到这古代后,和在现代最大的相同点就是对美食没有抵抗力。 只听远宁道:“就在这里摆吧。”又转头对我说:“一起用膳?” 我一愣,啊?见眼光从美食上转到他脸上,却见他微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里也有几分笑意。 我一窘,大概我刚才的谗样都看在他眼里吧,脸一红,心里却觉得暖暖的,低声道:“嗯。” 于是,丫鬟在侧屋的炕上摆了笑桌,我与远宁相对入坐,丫鬟摆上膳食。却见还有包子和烤鸡。我想起第一次在他书房里那个狼吞虎咽呀,只觉得更窘了。 他也微笑,道:“好像你和包子、烤鸡很有缘分。” 我一愣,呃……这是在逗我吗?惊讶地望向他,却见他微笑着,眼里有暖意流转。 我低头微笑着,心里洋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 远宁吃饭也一向文雅、从容。我偷眼看了看他,虽然觉得肚子里饿饿的,但也不敢像平时在自己房里吃饭一样,一饿起来不顾仪态,胡吃海塞,便学着他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烤嫩炙的味道有点像在现代吃过的牛扒,不过比牛扒更鲜、更滑、更嫩。我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嗯,有点像牛扒的味道。” 远宁一愣:“牛扒?” 我忙掩饰:“呃……是以前在燕府,一个西域客人做的一种食物。” 他未再说什么,一片静谧。 我觉得气氛沉重了点,便又聊起了现代的其他一些食物。只是把现代一些食物的名称改得比较符合古代的说法。谁知道,我话匣子一打开,聊的又是我最感兴趣的美食问题,就收不住了,直说得口沫横飞,兴奋不已,把旁边伺候的丫头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了一阵,见远宁并不打断我,只是嘴角含笑优雅地进食,眼光平静而温和,又看到旁边小丫头又偷笑又惊讶的样子,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道:“呃……这些食物都是以前燕府里一些外域客人们带来的,在都城却不多见。” 远宁嘴角噙笑,点点头,说:“燕将军曾驻守关外,认识的外域客人自然多些。上次嫣儿带来的那个……蛋糕,也是西域的做法吧?” 我点了点头。这时,饭已经吃完了,丫头们收拾了碗碟下去。 我与远宁走出老夫人的院子,他淡淡地道:“你陪着老夫人、夫人一晚上未睡,去歇息吧。” 我点了点头,道:“你也劳累了一整天了,请歇息吧。”便告辞了。 但我一晚上未歇息,和佟远宁吃过午饭后,疲劳感反而觉得淡了,虽然刚才午饭时大多时候都是我在唱独角戏,他依然淡淡然而平静,但我心里洋溢一如在现代读书时和暗恋的同学聊天的那种无法言传的淡淡雀跃。直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才平复了心情,回到自己的院子睡觉。 我叹口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转眼就快到除夕了,因今年佟远宁有了官职,佟云荣的一妻一妾都有了身孕,老夫人高兴得很,拍板今年的春节要好好乐几天。 这次操办春节又拉了我这个壮丁料理厨房。那天我去厨房里尝新购的酒水的味道,喝了几小杯酒。从厨房出来后,我见阳光好得很,又没什么事可做,便到园子里闲逛,直逛到常去的荷塘边,坐在石头上。 在这个天然的屏障里,我只觉得无比放松,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一时酒意上来了,觉得头有点晕沉沉的,我便以双手为枕,躺在石头上享受阳光浴。我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光在睫毛上跳跃、闪烁,只觉得惬意无比,不知不觉间,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十七 等我醒来,一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一张眉目清朗的脸,嘴角含笑,看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忙一咕噜爬起来,道:“朱询,你不明白非理勿视的道理吗?”也许是因为心里把他当成了朋友,见我睡觉他还直盯着我,有点羞赧,有些恼怒,便直呼他的名字,也不想叫他王爷了。 他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说:“却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非礼勿占的道理?” 咦?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笑道:“这园子僻静,离远宁书房也近,原这地方我有些时候会来看看书的,像不到被你占了。”说完,一副“是你无礼吧”的样子看着我。 哦,原来是这样的。难怪会在这里遇到他。 可是……慢着,这里是佟府耶。可这人怎么好像什么东西都理所当然是他的一样,真是个厚脸皮。 我刚想反驳他,他却问:“你还需要钱吗?” 嗯,这是个关键的问题。我忘记了责问他这件事情,点头说:“嗯,是的,很需要。”不要说我以后的生活问题,就是现在馨月出嫁的日期就定在下个月,也够我苦恼的。我是真心为她能嫁给与自己相爱的人高兴,可是,她的嫁妆也成了问题。 我和她为锦绣坊做女红挣的钱,远远不够买一件好些的首饰的钱,更不用说其他的嫁妆了。而以前的信飞那么不会管理财产,像样点的东西都被丫头、婆子们偷拿去买了,连我日常带的钗环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更不用说还有其他的家底了。 馨月是在这个世界里对我最好的人,如果她出嫁不给她置点好些的嫁妆,真是过意不去。因此,大冷的天,我却急得嘴上都快冒泡了。 朱询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黄黄的单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是几张银票,加起来有五百两。我两眼放光,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呀,可也还未让我兴奋得忘记“无功不受禄”这句话。 我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接受你的银票呢?” 他笑了笑,眼里又出现了戏谑的神色说:“我说过我不做没有回报的事,这可是我借你的,到时,你要连本带利还回来。就是少一毫子利息,我也是不允的。” 我横他一眼,说:“那么有钱还惦记着我这点小利,小气鬼。”但心里还是欢喜的,燃眉之急是解决了。 他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让我减少利息。” 我忙问:“什么办法?” 他说:“上次在远宁书房吃到的那个糕点……叫什么蛋糕的味道还不错。是你们府里做的罢?或许让我吃得高兴了,可以拿来抵利息。” 我听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会做。不许抵赖哦。”说着伸出了右手,小指微微弯曲着。 他一怔,看着,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不耐烦起来,难道这个古代没有这个说法吗?用左手抓起他的右手,右手小指钩着他的小指,又用拇指对着他的拇指按下去,口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后满足地说:“好啦,不能反悔了,反悔后遭到报应的哦。” 他微微笑着,扯出一个“你真够幼稚”的表情,但眼光却含着温和的笑意。 我想了想,又问他:“为什么要借我钱?” 他看着我,眼光平静而温和,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觉得,原来阳光也是可以照进心里的,否则怎么我的心会那么暖融融的呢。 回院后,我开始策划这笔来到这个世界后拥有的第一笔“巨款”该怎么花。 首先,自然是给馨月添置些嫁妆,首饰、家具之类的,大概要二百两银子左右。还剩三百两呢,自然让它钱生钱了,穿越前辈们的穿越法则之一,不就是做生意只赚不亏吗? 上次和纤云聊天,她说起她弟弟原在佟云荣手下的香料铺做事,现在佟云荣开恩让他脱了奴籍,正想开个香料铺,只是本钱尚不够,这些钱正好投资让她弟弟开香料铺。 我开始设想财源滚滚的情景,不由高兴得“呵呵”笑起来,把个馨月吓得,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被我横了一眼,拍开她的手。 第二天,我找到纤云,把银票给她,让她转交给她弟弟,二百两是让他帮着买些首饰和家具给馨月做嫁妆的,另三百两则是投资做个幕后老板。 纤云是很清楚我的家底的,对我这笔“巨款”的来历很是疑惑,不过,她早已接受过一个合格下人的训练,我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的。 她只是亲热地微笑着向我道了谢,自去找弟弟安排了这些事情。 忙碌着过了几天,就是除夕了,府里早挂了许多的红灯笼,每一入夜,华灯点起,一片喜气和乐的景象。 除夕,府里又发了过年的赏钱,全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大人、小孩都穿了新衣服,将自己打扮得体体面面的,恭喜、祝福之声溢满耳。家宴上,又有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戏台上又是热热闹闹戏文。 还有没完没了的拜年和祭祀,这两、三天下来,留给我的印象除了真真假假的热闹外,还有累。 家宴后,一府主子还聚在一起说笑着,不知道是谁提议行酒令,我还兴致勃勃的,但等文鸾说了规则后,我却发现不对劲,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光规则就一大堆,她们说的酒令也文绉绉的,只觉得说得怪顺耳好听。 轮到我了,我目瞪口呆,微张着嘴愣了半响,一副呆样,听到有人开始窃笑了,不好意思再拖下去,只好说:“我愿罚。”喝了一杯酒。 几轮下来,我都是罚酒,其他人眼里出现了耻笑和看好戏的神色,也有些人开始冷嘲热讽了,好在周金薇告病不在,否则只怕她说得更刻薄。 嫣儿的眼睛里出现了诧异和着急的神色,在轮到我说酒令时着急的用手比划着给我提醒。 可是,她比划的是什么呀?我呆着眼看着,可还是看不懂,只好又罚了酒。她反也因作弊被罚了酒。 佟远宁脸色还是冷冷的,偶然眼睛扫过我,却隐隐有关切的光芒。 我暗暗偷看他,见到他的眼光后,既觉得羞愧难当,丢人真是丢到外太空了,又觉得微微有些暖意。 在我又罚了一次酒后,佟远宁的眉头终于微微皱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这时,嫣儿开口了,撒娇地对老夫人说:“老夫人,燕嫂子想是累了,先让她歇息下吧。”老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眼里有谅解。 我忙不迭地站起来,让馨月扶着出了宴会厅。 我只觉得心突突地跳,头昏沉沉的。馨月奇道:“小姐是怎么啦?以前行酒令都能应对过去,今天却罚了那么多酒,看得我都心急了。” 我心虚地一笑,说:“被这风一吹,怪冷的,你去帮我拿件披风吧,我在这石头上等你。”说着坐了下来。她忙应了,转身去了拿披风。 我坐了一会,被风一吹,觉得清醒了些,又见这园景在红灯笼的笼罩下更添了几份抚媚,便站起来信步逛逛。 走到一间房子旁,却听到里面微微传来喘息之声,我一愣,转头看,那房子却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不禁心里一凛。 这时,喘息声中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唤声:“詹明……”是周金薇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任谁也明白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事情。 詹明,我是认识的,是佟远宁的门客,我趴在假山上偷看佟远宁时,曾经见过有人唤他的名字。 我只觉得酒被吓得醒了一大半,不敢再听下去,忙悄悄的移步走开,幸亏我平日一向穿的是软底的布鞋,脚步又轻,也没被他们发觉。 等我匆匆地离了那个院子,便跑起来,心里好像想避开什么一样。到了宴会厅附近,却见馨月拿着件披风在张望,我忙走过去,轻拍了她一下,她笑道:“我拿了出来,却不见小姐,刚找了找呢。小姐怎么喘气呢?” 我勉强一笑,道:“不过逛了一逛,刚被只山鸡吓了一跳,所以跑了几步。我们走吧。”便回到宴会厅门口张望了下,见已经没有在行酒令了,便入了席。看着这满屋的欢声笑语,只觉得恍如隔梦。 第二天,我遇到了周金薇,她取笑道:“听说昨天姐姐是出尽了风头,只是我告了病,却没看到,真是可惜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想和她多说,想了想,又觉得该提醒她下,毕竟在这个时代,偷情并不只是道德问题,有时候还关乎身家性命,便对她道:“我出风头却是光明正大的,有些风头却是暗地里藏着掖着的,倒是不要出的好。” 周金薇心里有事,听了着话微微怔了一下,惊疑地看着我。 我坦然地看着她,眼神平静。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这日,晚宴后,又是看戏,台上依然热热闹闹的,我却没有兴趣看,便离了天香楼,向院外走去。 园子里静悄悄的,婆子、丫头们或者在天香楼看戏,值守的也有喝酒聊天的,也有忙着分宴席剩下的瓜果的,都不太在意。 我逛了一会,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我回头,是佟远宁,便忙叫道:“宁爷。” 他微微点了一点头,走到我身边,慢慢向前走,问道:“你怎么不看戏?” 我如实回答:“因为唱的戏我一句也听不懂。”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依然平静,眼里却带着几份笑意。 我问他:“爷怎么也没看戏。” 他道:“吵得我头晕。”我噗哧一笑,看了他一眼,他也微微笑着。 他又道:“燕府的事不用担心,皇上已经答应不追究燕府了。” 我也高兴,忙向他道了谢。他微微点了点,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相跟着默默地走着,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偏头看到他在身边,看着他俊朗的侧面和挺拔的身姿,只觉得心头静谧,有着淡淡的喜悦和甜蜜。 不知不觉,我们竟走到了那日听到周金薇与詹明偷情的房子附近,我突然想起那晚的事情,有些不自在。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唤:“我的好金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想死我了。”又传来周金薇:“嗯哪……”的一声娇呼。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轻,但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却清清晰晰,一字不差地落到我们耳里。 我心头一震,暗呼:“完了。”我没想到周金薇竟然会那么情令智昏,在我暗示警告她后竟然这么快又与詹明见面。也没想到她那么倒霉,竟然被我撞见两次,而且这次还有个宁爷在旁边。 我转头看着佟远宁,他站着没动,脸色沉静,眼里却微微闪着寒光。 屋里的话语声继续传来。周金薇娇声道:“詹明,你对我可是真心的?” 詹明道:“当然是了,自从那日在二门惊鸿一瞥后,我对你就再也放不下,心心念年都是你。只是你在这深宅里,要见你却不易,若不是我是个练过家子的,还可以越墙过垣,只怕要见你一面都难了。” 周金薇道:“多早晚离了这牢笼才好。偏我命苦,嫁个又俊气又有才华的夫君,外人都道他好,却不想是个冰冷的呆木头。又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 詹明暧mei不名地道:“放着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却未碰一下,只怕是身有隐疾罢。”说完传来压抑而轻浮的耻笑声。 我忙转头看了看佟远宁,他面容紧绷,眼里寒光更胜。 那人毕竟是他名义的老婆,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的事情,不论他爱不爱她,都不会好受吧。 我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手微微一顿,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了一点。 这时,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越发不堪了,我脸一红,忙拉着佟远宁轻步离开,他任我拉着,离开了那个院子。 我默然了一会后,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他,看着他紧绷冰冷的面容,闪着寒光的眼睛,道:“宁爷,你原谅周金薇罢。” 他表情未变,注视着我,默然不语。 我在他的眼光下感到了一种压力感,但我咽了口口水,继续一口气说道:“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她也等待、期盼了几年。她现在虽然做得不对,但你不爱她,却娶了她,本身就是对她的不负责任,现在,请你原谅她,若詹明真的爱她,那就放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远宁面沉如水,眼光冰冷,对我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一怔。他继续道:“你也觉得你是个可怜的女人,我应该放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吗?” 我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仰头看着他,说:“不是的。不管你对我是好是坏,我都愿意呆在你身边,即使你对我视而不见,我也愿意默默地在旁边看着你,看着你行走于这府邸,看着你微笑、看着你沉思,看着你皱眉,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满足而充实。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说出来后,我只觉得轻松,不管他是怎么看待我的,以后会怎么对我,毕竟,我是勇敢地表达出来了。 他微微动容,默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一会后,转身离开。 我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微凉。他没有停步,轻声道:“这段时间,我会找机会让周金薇离府。”(未完待续) 十八、蛋糕 但还未待佟远宁将周金薇的事情安排妥当,就出事了。 那天,嫣儿却急冲冲地来到我的屋里里,遣开馨月,关上门对我说:“嫂子,周金薇这淫妇竟私通外人,被人抓个正着,那奸夫是逃了,那淫妇还有脸哭,现关在思过房里。” 我一惊,问嫣儿:“那可知道如何处置她?”又想周金薇可真够倒霉的,又被人发现了。 嫣儿冷笑说:“这起淫妇,自然没个好下场,要严惩才是。我娘说了,今天晚上悄悄拉出去浸猪笼。” “哐当”,我手里的茶杯砸在地上,看着嫣儿冷笑的脸,冷漠地眼睛,只觉得陌生无比。浸猪笼?!我想不到我在这里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嫣儿吓了一跳。我顾不上理她,一把拉住她问:“你哥哥在哪里?” 她狐疑地看着我:“在书房。嫂子,你怎么啦?” 我放开她,心急如焚地向书房走去,到了角门稍微用力扣了门,淳茗跑了过来,开了门,叫道:“燕奶奶、二小姐。”原来嫣儿也跟来了。 我问:“可是宁爷一人在书房?”他回答:“是的。” 我忙向书房走去,远宁正低头写着什么,闻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走进去,道:“宁爷,请你救救周金薇。” 他一愣,微微皱眉。 我说:“她虽然是做错事了,但罪不至死。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用私刑剥夺她的生命?她今年才十九岁呀。” 远宁站了起来,平静地问:“夫人要将她如何处置?” 我说:“夫人要今晚将她悄悄拉出去浸猪笼。” 他皱了皱眉,从书房走了出去,向园子走去,一如往常地步态从容、优雅。 嫣儿默然地看着,眼里有着疑惑。回到园子后,她对我说:“嫂子,她以前老欺负你,你为什么要帮她?而且像她这样的淫妇,死有余辜。” 我转身,面对着她,平静地说:“不对的,她不该红杏出墙。可是,她可曾从你哥哥那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关爱?这世界的男人只要愿意,只要有这个能力,就能拥有许多的女人。可女人呢,就算夫君对你毫无情义,你也只能独守孤灯等着、盼着。女人也应该是和男人平等的,应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她的错并不大,她只是在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错的是那些硬加在女人身上的条条框框。” 嫣儿诧异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好吧。我又承认我的说法太离经叛道了。不过嫣儿却沉默了,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传来消息,周金薇得了恶疾,只怕过了给人,用马车拉着去了都城郊外的庄园养病。 我去了书房,佟远宁见到我依然脸色沉静,轻声说:“你别担心,我已经说服了夫人,让周金薇在庄园住一段时间。詹明逃了,我派了人去找,待找到后,便会宣称周金薇病亡,让詹明带了她走罢。” 我很高兴,轻声向他道谢,对着他微笑,眼神暖暖的。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眼里隐有暖意,却什么也没有说,依然低下头看书。 不久后,就传来消息,周金薇病亡。 嫣儿也是知道实情的。一日,她告诉我她打听来的消息,詹明早已有了一个妻子,而且那妻子挺凶悍挺善妒的,詹明又是个怕老婆的,只怕周金薇跟了他日子也不见得好过。现他们已离开了都城。 嫣儿告诉我时,颇有些幸灾乐祸。 我叹了口气,以后她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了,还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馨月出嫁的日期在即,我忙着为她做些针线。拿着那件大红色的嫁衣,我费心地在上面绣着富贵图案、祥云牡丹。出嫁,是关乎女人一辈子幸福的事情。杨易虽然不是富裕人家,但我听远宁说他是个实在人,从不在外偷鸡摸狗、眠花宿柳,馨月跟着他会幸福的。 其实,我何尝不是像想馨月一样,嫁一个相爱的人,相亲相爱一生,生儿育女,就算家贫些,到底和乐美满。 可是,虽然周金薇是离开了,但佟远宁还有个叫孟惜荷的痴情妻子,心里还有个深爱的沈萝,我连他对我是什么看法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幸福。 因为馨月的父母亲人都跟着燕府去了南疆,便认了佟府一个老实敦厚的婆子邹大娘为义母,从邹大娘家出嫁。 一日,我见馨月在一旁静静地沉思着,便问她什么事,她道:“我在想馨香。从她被赶出佟府配了小厮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如今,我要出嫁了,我与她从小一处长大,怪记挂她的,想邀请她参加我的喜宴。” 我点头,道:“应该的,你可知道她住哪里?” 馨月点头道:“我问过了,就在府后的街上。” 我想了想,道:“她住得离府近,或许宁爷愿意带我们去见见她。” 馨月眼睛亮了亮,满怀期待地点了点头。 我到佟远宁住的衡芷园找到他,将这件事和他说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等会要出府,你和馨月乘了小轿,我带你们去罢。见了回府就是了。” 于是,我和馨月在二门乘了小轿,佟远宁骑了马,出了府门,转了一条街就停了下来。 我与馨月下了轿,见路边有几个小孩在玩,便问了馨香家的位置,走了十几步就是了。 门口一个瘦削的妇人在低头拣着豆子,头发有些乱,衣服也不甚整洁,打着补丁,衣袖下伸出的两只手又黑有瘦,有些细小的疤痕。 馨月走过去,问:“请问大娘……” 那妇人抬起了头,颧骨突出,双腮凹入,眼神呆滞地看着馨月。 馨月轻轻“啊”的一声惊呼,用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却泉涌而出,一把抱住那妇人,哽咽得声音都发不出了。 我一惊,这就是馨香吗?这就是那个馨月嘴里说的活泼开朗,颇有侠气的馨香吗? 我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湿润了。可她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我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我走前两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馨香任她抱着,眼神呆滞而冷漠。 半响后,馨月抽泣着放开她,问:“馨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馨香嘴角带着冷笑,眼神冷漠,说:“这你还用问我吗?”转头看到远宁骑着马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才站起来,微微向他一福。远宁微微点一点头。 她转而盯着我,眼里满含着怨意。我微微一抖,唤道:“馨香。” 她冷笑:“燕奶奶,别来无恙呀。” 馨月停止了抽泣,握着她的手臂,说:“你的衣裳怎么那么薄?我不是让林大嫂给你带了些钱吗?” 我却见她脸微微一抽搐,一皱眉。我忙迈步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她用力一甩,但我更用力地握住,掀起她的衣袖。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她的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都是溃烂的伤疤,不禁又惊又怒:“是谁把你打成那样的?” 她冷笑,狠狠地盯着我:“还不是燕奶奶任人给我配的好夫君。” 馨月也又惊又怒,恨恨地骂道:“这个畜生,竟这样折磨你。” 馨香冷冷地说:“拜燕奶奶所赐,我这一年挨的打还少吗?他每天在外吃酒滥赌,寻花问柳,回来就问我要钱,一时拿不出就是一顿毒打。你给我的钱,刚过我手就被他夺走了。” 我眼泪流了下来,是真的心痛和羞愧:“馨香,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我不敢有半句怨言。我只希望,我能够弥补我的过失。你离了他罢,我带你走。” 馨香冷笑:“怎么离了他?他不肯写休书,我去哪里能逃得了他的毒手?” 我转而用恳求的眼光看向佟远宁。他跨下马,走到馨香面前,问:“你是否愿意离了他?” 馨香点了点头。远宁说:“那你可愿意回佟府?” 馨香犹豫了一下,看向我和馨月。 馨月忙说:“你回佟府罢,我们还住一起,燕奶奶现在的贴身丫头也只得我一个呢。”那小丫头惠香终究被馨月找了个理由赶出了我的院子。 我也忙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若你愿意,我也不敢说让你伺候,只是希望你与馨月和我做个伴。” 馨香看了看看佟远宁,冷漠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点了点头。 从此,馨香带着一个下堂妇的身份待在我身边。不用挨丈夫的毒打了,饮食也好了一些,她的伤好得很快,后来脸色也红润了些,也没那么瘦了,但眼神依然阴郁。 转眼就是馨月出嫁的日子,她头天晚上是在邹大娘家住的。我让纤云弟弟替她买的一些首饰和嫁妆也放在邹大娘家。 第二天一早,她就进了府,给主人家磕了头,粉脸红红地接受别人的打趣和祝福,早膳后便离了府去邹家待嫁。 我是不能出府参加她的婚礼的,但看到她出嫁,我也很替她高兴,便让馨香去了邹家,参加婚宴。 那天心情好,也有段时间没去荷塘了,我便信步走到了荷塘边,等我到了那个天然帷帐,竟然发现,朱询正坐在我常坐着的石头上,含笑看着我,手轻轻在身旁的石头上拍了下。 我也微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得意地笑着:“原来你见到我那么高兴呀。看你眼睛笑得眯眯的。” 我呸一声,说:“谁见到你高兴了,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微笑,舒臂,拂袖,一派我惯见的优雅舒闲,道:“遇见我这样的翩翩佳公子,不就是喜事一桩吗?” 我呸一声,不再与他争论。他问我:“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 我说:“有个好姐妹嫁了个如意郎君。或许她的夫君并不是百里挑一的人物,但却能一心对她好,女子哪个不是盼着有这样的福气呢?” 他微笑着,凝视着我,眼底有几丝温情。 我不由怔了一怔,忙站起来说:“我今天刚好蒸了蛋糕,我去给你拿。”说着,起身去我的院子,用手绢包了两块蛋糕,袖在宽大的袖子里,回到荷塘边。 我把蛋糕递给他,眼巴巴地看他咬了一口,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朱询,蛋糕味道还不错罢?是我亲手做的哦。”他可是说过如果蛋糕好吃,就减免我的利息哦。 他皱眉,道:“不好,是酸的。” 我一愣:“不会呀,我早上还吃了呢。” 他一本正经:“真是酸的,不然你吃一口。”说完把蛋糕给我递来。 我疑惑地想,现在天气尚冷,不会那么快就坏掉的吧?难道放错配料了。便接过蛋糕咬了一口,入口松软甜绵,便说:“挺好的。你舌头坏掉了么?” 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从我手里接过蛋糕,大大地咬了一口,笑道:“这可好吃了。” 我一愣,脸一红,呸了一声,便来抢他手里的蛋糕,他笑着闪开,我继续抢。突然,他手貌似无意地往我腰上一带,我向前一倾,却没有摔倒,而且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带住。 我仰头看他,只见他脸庞清俊而柔和,眼波温柔,似有千言万语,注视着我。 我心里一乱,忙从他的怀里爬起来,低下头不敢看他,不自然地整了整衣服。 他静了一会,轻笑道:“你可是被我迷住了?” 我脸一红,偷偷看他,却看到他注视着我,眼里又带着我熟悉的戏谑的神色。我松了口气,原来他只是在逗我,这不过是他的天性。我甩甩头,暗暗告诉自己,他是你的朋友。 我瞪他一眼,眼珠一转,坏坏地笑着,用右手手指抵着朱询的下巴,半眯着眼睛,仰着头看着他,扯出个自认为邪邪的笑容,说:“爷,给妞笑个。” 他一怔,愣愣地看着我。我得意起来,哈,原来他也有被我吓到的时候。 一会后,他大笑起来。我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虽然我们是朋友,但这在古代社会却是不容的,被人发现我们呆在一起可不得了。 他止住了笑声,但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我正得意洋洋,他却抬起手,用两只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嘴角含笑,眼神变得又严肃,又深情,低着头注视着我,声音低沉蛊惑地说:“妞,给爷笑个。” 我一怔,仰视着他如水的眼光,清朗的眉目,竟有一瞬间的失神。一会后,忙略显慌乱地移开眼光。 他又窃笑起来,得意非凡的样子。 我一气,抓起他的手,恨恨地一口咬下去,听见他吃痛,吸了口气,才得意地放开他的手。 还因为他会有什么反击,想不到一时却没见他说什么,我不由偷偷转眼看他,却见他嘴角含笑,注视在荷塘,手上有我的四颗门牙印,不由得脸一红,说道:“你吃了我的蛋糕,是不是要减免我的利息呀?” 他笑着,说:“财迷。若我用美食换你的蛋糕,你可愿意?” 我一听美食来了兴趣,静坐在一边听他讲着。 他从容地娓娓道来,口齿颇好,给我讲都城里各大酒楼的美食,只听得我两眼放光,直咽口水。 他笑道:“谗虫,你请我吃蛋糕,我请你吃都城的美食,可好?” 我眼睛一亮,又黯下来,说:“我去不了,出不了这府门。” 他笑道:“以后,我定带你去吃遍都城的美食。” 第二天,馨香回到了院子,玮夫人又派了个小丫头,名叫小五的给我使唤,那小五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一团孩子气。 几天过去,馨月也回来继续伺候我,我见她脸色红润,更显得娇妍,暗暗放下心来。 不过除了当值的晚上,馨月其他日子都是待入夜后就出府到自己家里住的。 过了热闹的元宵,日子依然继续着,天气渐渐地暖了起来,草儿嫩绿嫩绿地长了出来,树叶也嫩绿嫩绿地从树枝上冒了出来,又渐渐长成小叶子、大叶子……莺飞草长,花也渐次开了起来,繁花乱眼,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期间,也曾见过朱询几次,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戏言,与他的相处越来越如在现代与好友相处,多了许多随意,越来越觉得与他相处是件愉悦的事情。其实他很健谈,从各地的见闻到笑话,再到诗词歌赋,骑马打猎……他都能娓娓道来,我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着,有时候也问一些问题,有时候他会认真的解答,有时候却被耻笑头发长见识短。 我抬头挑衅地看着他,问:“你知道电脑吗?” 他一怔,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我又问:“知道宇航员吗?” 他又怔住了,摇了摇头。 我得意地看着他:“头发也不短,见识也不长。” 有时候我也和他聊聊身边发生的事情,或者在现代发生的一些趣事和学到的一些东西,只是在古代看来太过离奇的事情,我还是不敢讲的。好在燕府以前驻守过西疆,对我讲的一些事情,他虽然有些惊奇,却只是拍拍我的头,说真不明白我的脑袋里怎么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他有时候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比如熏香、新巧的花样、一小包蜜饯等等。 我们有时会混在一起兴奋地聊一下午,好在没什么人在意我,也没人注意到我失踪一下午的事情。至于他,估计也没人敢问吧。 有次,我与朱询约定了时间见面,他带了上次跟我说的泥胚做的小香炉,递给我时,我见他手背上有一道伤疤,竟然伤得挺深的,但他却只敷了点药粉,竟连包扎也不曾。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毫不在意地笑笑说:“没什么,习武的时候不小心伤了点。” 我皱眉:“怎么不包扎?” 他说:“这点小伤,包它干吗?大夫倒是要给我包扎的,被我赶了出去。” 我瞪他一眼,说:“你知不知道不处理好很容易感染的?你等着。” 我去厨房装了小小一罐高度白酒,又拿了几块在太阳下暴晒过的手绢,又向药房讨了些金创药,回到荷塘边, 我像在现代替我弟弟处理踢球时受伤的伤口一样,拉过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用一条手绢沾了酒精,擦拭伤口。酒精一沾到伤口时,他吃痛,手震了一下,却没有再动,任我抓住。擦拭干净后,我将金创药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再用手帕包扎好,满意地笑道:“好了。回去要记得换药啊。” 后来才发现,我这突发的好心还办了坏事。 抬头看他,他正专注地看着我,眼睛里笑意盈盈,暖意流转,眼底有柔柔的温情。 我一怔,心好像停跳了半拍,他下句话却让我哭笑不得,他说:“你就像我乳母。”(未完待续) 十九、接受 朱询送我的东西,虽然都只是作为朋友送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都会放好。他送的薰香香味却特别得很,清新淡雅,初闻好像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细闻却发现还有栀子花香,再细闻还隐隐透着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我平日是很少熏香的,但他给熏香我时说这薰香有着安神静气的作用,最适合晚上睡觉用,有实在是好闻。那晚,我便在房间里起了香炉,加了一点点熏香。 馨月对熏香并不在意,只觉得好闻,但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突然有人敲院子的门,馨月开了,却是嫣儿。她走进来笑道:“嗯,好淡雅的香味,好像是茉莉……又隐隐有栀子花的味道……还有桂花,唔,这香味倒特别。竟是名贵的三君子,嫂子是哪里买的?” 呃,这香叫“三君子”吗?我倒是不知道的。便笑道:“我原也不知道这香叫什么,听你这么一说可是长见识了,也不是哪里买的,是翻旧日的箱子翻出来一点点,或是几年前的东西了,哪里还记得。” 嫣儿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淡雅,这香原是越陈越淡雅的。我只闻过一次,后来找了都城的香料铺都没找到。”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我,活像……讨骨头的小狗。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无奈地笑道:“你既然喜欢,我这里还有一点,你就拿去吧。” 嫣儿惊喜地抱着我道:“好嫂子,谢谢你。原说夜长来你这里聊天的,却偏了你的好东西了。” 我叫馨月把剩下的香都给了嫣儿。 我依然到远宁的书房借书,虽然他每次见到我脸色仍是淡淡的,但眼光却温和了许多。 我对古文不太了解,除了白话文的脚本小说外,很多古文都是一知半解的。一次我鼓起勇气向他请教,想不到他竟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详详细细地给我解答了。 慢慢地,大多古文我都能看懂了,但有时候仍假装不懂,让他解答,只为呆在他身边,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俊朗的脸庞。 偶然我会安静地赖在书房角落看书,偷眼看着他,心里只觉得淡淡的喜悦和高兴。他依然如常,平静地看书、写字……偶然在我偷看他时,他会微微转头看我一眼,嘴角微微一翘。但这样我就满足了,心里暖暖的。 忆萝依然对着远宁巧笑倩兮,但对着我眼光却越来越冷,有时候也会刻意问难我。 远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过我懒得理她,她也无可奈我何。 也有几次,我赖在书房时,听到有人通报有客人来访,便忙避开了。有一次还是朱询。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怕远宁误会什么,我还不敢让远宁知道我与朱询的朋友关系。毕竟在这世界里,陌生男女成为朋友,还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三月份,宋香芹为佟云荣生了个儿子,老夫人和锦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整天乐呵呵的。 我和馨月去看望了宋香芹和她的小孩,带了些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又从纤云弟弟的香料铺均了些钱,打了双小小的镶金银手镯送去。看着满屋子别人送的贵重的金手镯、脚镯、纯金的长命锁、小金元宝等等,只觉得对我们送的名副其实的薄礼有些不好意思。 那小孩子包在大红锦缎的襁褓里,粉嘟嘟的很是可爱,看得我喜欢得很,忍不住抱了抱。不过那么小的小孩,却不知道和别人玩,任我们怎么逗,也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 玮夫人也很高兴,但笑容下却隐隐透着苦涩。 一天,我从园子到角门,却发现角门虚掩着,我轻轻叫了两声淳茗,也没有人应,不禁有些奇怪,想着可是有客人来了?但有客人来书房的时候,淳茗都会把角门锁上——呃,也许朱询是个例外吧。 我没有再多想,向书房走去。 我刚走到书房门口,突然听见清脆的“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瓷器摔在地上,接着门“霍”地一声大开,远宁赤红着脸出现在门口,额上青筋爆出,望着门里愤怒又带着厌恶地低吼:“滚、快滚。” 门里,忆萝倒在地上,云鬓微散,如今天气尚微寒,她身上却只披着一件薄衫,只遮了肩部一点点,底下穿着一方红色肚兜清晰可见,肚兜也微微倾斜,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丰满的双峰若隐若现。旁边一只碎掉的白瓷杯,是远宁日常饮茶的杯子。 看到这种情景,任谁都会猜到七、八分吧。 没想到这么狗血又俗套的情景在我面前上演,我怔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忆萝泪水涟涟,满脸通红,一副又羞赧又委屈的样子。 这时,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低喝:“远宁。”却是玮夫人。 远宁红着眼睛望了玮夫人一眼,低低地叫了声:“娘。” 玮夫人转头柔声对忆萝说:“你出去罢。” 忆萝委委屈屈地爬起来,微微对玮夫人一福,走了出去。经过我身边时,我闻见一阵幽香。忆萝满怀敌意地地看了我一眼,一边拉好衣裳,一边低下头快步地走了。 玮夫人见我还愣在当地,冷冷地对我说:“你也走吧。” 我忙微微福一福,向角门走去。 刚转过一棵大树,只听玮夫人说:“远宁,她可是皇上赏赐了伺候你的人,而且她不是也颇讨你的欢心吗?” 远宁的声音带着嫌恶,说:“娘,她……她竟然在我的茶杯里下药……” “是我让她这样干的。”玮夫人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我怔在当地。 “娘……”远宁的声音里有不可置信。 “远宁,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指望你指望谁去?为娘今年已经四十有二了,我这个年纪的夫人谁不是抱了几个孙子了,每次见到别人抱着孙子乐呵呵地,我却觉得伤心。三月份荣哥儿又添了个儿子,林姨娘也快生养了,可你还没有一点动静,”玮夫人的声音哽咽了,透着痛心,“为娘没有其他的期盼了,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老夫人也是这意思,她都六十有五了,说句不敬的话,还能有几年活头,你忍心让她死不瞑目吗?” “娘……”远宁的声音里透着沉痛。 “为娘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沈萝,可是,你们是不可能的,怎么你还不能死心呢?我四年前不答应你娶沈萝,只因她是叛党,皇上能允许你娶个叛党在身边吗?为娘也是为了我们佟家、为了你呀,看着你心痛,为娘又怎能不心痛?为娘一心想放个知冷知暖的人在你身边,现在有个忆萝还好些,偏你还是不肯碰她。宁儿,为娘求你了,求你给我生个孙子吧。”玮夫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娘……娘……儿子如何当得起。”我透过花树看过去,玮夫人竟然在往下作势要跪,远宁又着急又痛心地撑着她。 玮夫人抽泣了半饷,静默了会,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忙转过一间房子后面,玮夫人从旁边走了过去,向角门走去,远处两个小丫头迎了过来。 待玮夫人走远后,我从房屋后走了出来,远宁还站在门口,我只见他的侧脸,面容紧绷,脸沉如水,眼里却有着痛苦、矛盾的神色。 我心里一痛,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简直想伸手把他眼里的伤痛赶走,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伸出手,握着他的双手。 远宁任我握住他的手,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有伤痛和矛盾。 我想了想,柔声说:“那天,沈萝来和你告别,告诉你她要嫁给她的师兄,就是因为她想你放开她和你的这段感情。她不想你带着这段无望的感情痛苦地生活,也在学着放手。她在努力了,你为什么不能努力呢?你应该学着放手。放手,对你是一种解脱,对她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她爱你,就一定希望你幸福。” 远宁默默地听着,眼里神色变幻。我继续说:“沈萝是个美好的姑娘,但她也是水中月、镜中花,她不属于你。以前,府里书塾的先生我们讲过一个故事,有个人拿了一壶美酒,却不小心打烂了,美酒流了一地,他望着地上的美酒哭泣。但是,失去的美酒再不会回来的,我们要喝到美酒,就要放下失去的,寻找新的美酒。放下,不是抛弃过去的美好,而是把过去的美好放在心里,寻找新的美好。” 远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微笑着望着他,希望我眼里的暖意能传到他心里。 他默默地望了我一会,面部线条柔和了一点。表情稍微松懈下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说的这番话有没有用,但至少,他放松了些。 他神情放松后,我却看到他眼里压抑着的yu望,我怔了一下,回想到忆萝在他茶杯里下的药,脸不竟红了起来。远宁也有点尴尬,低低地咳一声。 我忙低低地说:“爷,我先回去了。”说完就把放开他的双手,向外面冲去。刚走了两步,脚步却停顿下来,有人拉着我的手臂。 我慢慢回头,远宁凝视着我,眼底有一抹温柔,低声对我说:“陪陪我。” 我脸红红的,心里充满着喜悦和甜蜜,低着头点了点头。 半饷,他却只是拉着我没有动。我偷偷抬头看他,却见他凝视着我,眼里却有柔情,又有犹豫、矛盾和压抑,脸色有一抹不太正常是绯红。 我主动将手圈在他的腰上,偎依在他的怀里。 他身子一僵,默然一会后,将手交替着圈在我的腰上。 我微笑着,只觉得甜蜜得很,心里暖融融的,又主动抬起头,眼里都是暖意,温柔地凝视着他,微微垫起脚,嘴巴轻轻在他下巴啄了一下。 他身子又是一僵,看向我的眼光却也暖暖的,犹豫了一下,低头在我额头啄了一下,嘴唇微凉而柔软。 这时,一阵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将书桌上的一方手绢吹到他的脚边,他身子一顿,用手将我微微推开。 我心里又是失望,又是诧异,抬头看他,却见他眼里的yu望散了些,微微有些疲惫的样子,眼光也冷了些,对我说:“我累了,你先回去罢。”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松手放开他,转身的的瞬间,看了地上的手绢一眼,却发现了他推开我的原因,那手绢的一角,绣着一个流云花样,却组成一个“萝”字。 我暗叹,他终究是还未能将她完全放开,但至少他已经开始在接受我了,又微笑起来,心里暖融融的。 后来几天,远宁却忙得很,常常一早出门,入夜才回府。 有一次他回府后,竟来了我的院子,给我带了几样糕点。我心里又高兴,又甜蜜,只觉得暖洋洋一片。 馨月却高兴得连斟茶的手都微微抖着,馨香却如往常一样冷着脸,看不出喜乐。 慢慢地,府里的女人们也看出了名堂,神色各异。嫣儿是真心为我高兴,老夫人和夫人对我的态度亲密多了,惜荷脸色淡淡的,眼神却黯然。 我一直未告诉远宁,惜荷为他熨烫衣服、薰香的事。我心里默默地对惜荷说:对不起,爱情都是自私的。 后来,我也去远宁的书房,假装着好学宝宝,其实却大多时候只是为了呆在他身边。后来也没有再见过忆萝出现在他的书房里,听说是被远宁派到河阳的祖屋去了,虽然她也哭过闹过,玮夫人也劝过,不过终究还是走了。 一次,我到书房里,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我走到书架拿了本书,赖在角落的凳子上看书,其实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装模作样地看会书,眼光又不知不觉地向他溜去,再收回来,又溜过去。 我只觉得心里又宁静又满足,只觉得他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清俊飘逸。 他依然一脸平静地写着字,只是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当我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将眼光看向他后,他终于回头看着我,微笑道:“原来你拿反了书也可以看那么久。” 我一怔,看了眼手里拿着的书,“啊”地轻呼一声,我竟反拿着书看了这半天,不禁不好意思起来,偷笑着,心里却是愉悦的。 有时候,我还带些糕点去书房,他也欣然接受了我带的糕点。后来,我试着带着糕点去他住的衡芷园,他虽然还是淡淡的,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从此,我就经常厚着脸皮往他的院子跑了。 一天午后,我正赖在房间里闭目养神,纤云来了,她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了。我忙让她坐下,馨月为她倒了茶。 纤云说了会闲话,犹豫了会,期期艾艾地开口了:“姐姐,我弟弟的香料铺……亏了。” 我一听一怔,手里握的绣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目瞪口呆的样子。 纤云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低声说:“原也好好的,只是今年过年后,突然有一群番人带了许多香料进了都城,才使得香料价格大降。屋漏偏逢连夜雨,上次下大雨的时候,小仓库竟进水了,放的一些名贵香料都毁了,才亏了那么多的。” 我怔怔地说:“亏了,竟然亏了。” 其实,虽然我很爱钱,但我诧异的不在于亏本这事,而是我竟然打破了穿越前辈们的做生意只赚不亏的法则,难道以前看的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吗? 再一想,又发现那些赚钱的生意,都是穿越前辈们充分发挥自己现代人的聪明才智,革旧创新,才挣大钱的。哪像我,空有个现代人的芯子,却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又不会出谋划策,只做个甩手掌柜就等钱收,亏本也是正常了。原来,一份耕耘一份收获,还是真理。 纤云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用手绞着手绢,道:“姐姐,你也不用太着急,我弟弟会挣钱赔你的。我也有些首饰,我换了钱先还一部分给你罢。” 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做生意自然是有亏有赚的。我竟然出了钱,自然要自己担风险。哪里能赚了钱就要分,亏了钱却不负责的呢。” 纤云又感激,又不好意思,低低地道了谢,又说她已经求云荣帮弟弟度过难关,云荣也答应了,所以或许以后也还是可以赚钱的。 话虽然如此,但我的心情还是有点郁郁,虽然朱询答应不计我的利息,可我哪里去找五百两银子还他?不行,我得静一静想个办法。 可一连坐在荷塘边想了几天,都没有个好的办法。 这天,我又来到了荷塘边,坐下来看着水面发呆。 突然有人坐在我身边,我没有回头,但听脚步已经知道是朱询。 我望着水面哀叹:“你给我的银子被我亏了。我要做回老赖了。” 他轻笑说:“想赖帐吗?可没那么容易。” 我回头瞪他一眼:“你是有钱人呀,就当周济我这个穷人吧?”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他。 他嘴角噙笑,凝视着我说:“不行。我说过我不做亏本的交易。或许,不久,你就要还我的帐了。” 我吓了一跳,不久?我可哪里找钱去?急道:“小气鬼……哦,不,询哥哥,你就容我宽限段时间吧,我再想想办法。”说完星星眼望着他,一脸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寒的谄媚笑容。 他却依然摇摇头,笑得云淡风清:“不行。” 我瞪他一眼。他又说:“或许,你是可以还的。” 我一愣,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他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我,眼里暖意流转。我心一跳,忙转了其他的话题。 过了两天,我拿着碟糕点,蜿蜒而行,向远宁住的衡芷园走去。进了园子,却见玮夫人也在屋子里,与远宁对坐着聊天。 我忙向玮夫人行礼,又请玮夫人吃糕点。 玮夫人见了我,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看向我的眼光里有闪亮的光芒,亲热地拉着我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又问远宁:“你是说靖安王有求嫣儿为妻的意思?” 我闻言不由一震,有一瞬间的恍惚,看向远宁。 远宁脸色平静,抬手举杯噙了一口茶,动作依然优雅飘逸,眼里微微透着喜气,说:“是的。我也是希望他娶嫣儿为妻的。我在他面前可讲了嫣儿不少好话。” 玮夫人点了点头,却有些忧虑地问:“但他年已二十一岁,却尚未娶亲,可是……”迟疑了一下又说,“可是有什么隐情?” 远宁摇了摇头,说:“他尚未娶亲是因为誓不纳妾。” 此话一出,玮夫人也微微动容。毕竟在这个时代,皇亲贵族不纳妾的,只怕比麟毛凤角还难找。比如端清王朱筠,虽然大老婆厉害得很,还是纳了两个侧妃。南平王爷已经快年逾五十了,不久前还纳了个十七岁的丫头为妾。就是一般的朝廷大臣,纳几房妻妾也是常事。 又闲话了一会后,玮夫人告辞了出去。 我忙把我和嫣儿做的糕点递给远宁,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吃。 远宁嘴角噙笑,捏了一块咬了一口,说:“又是你和嫣儿的杰作吧。也不知道你们俩的脑袋是怎么想出这些奇怪的做法的。不过味道却好。上次靖安王在书房吃了也夸好。” 我心里甜甜的,听了最后一句话,心却没由来地一跳。想起朱询说:“我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妻子,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又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我与朱询相处的一些画面一闪而过,心里有些微茫然,嫣儿嫁给他会幸福的吧。(未完待续) 二十,求婚 过了两天,有媒人来说媒,为朱询求嫣儿小姐为妻,随带来的还有不少珠宝。 老夫人和夫人都很高兴,连佟玮也笑盈盈的,佟远宁也难得地露出开心的笑脸。玮夫人问嫣儿是否愿意时,嫣儿低垂着头,脸红红的,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微微点了点头。 等送走媒婆后,众人来向嫣儿道喜,也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几个又是说些便宜话讨好主子。 宋香芹笑着打趣说:“听说那靖安王爷人长得清俊,又才华横溢,家世、人品样样都是好的。那样的人,偏偏看中我们嫣儿,可见嫣儿是个有福的。” 其他人附和着,称赞她嫁了个百里挑一的好郎君。 嫣儿脸红得快要烧起来,连脖子都红红的,手里握着衣带又捏又绞,低垂着头,但嘴角却禁不住噙着甜甜的笑意,表达着主人掩饰不住的喜悦心情。 众人说笑恭维了一阵,逐渐散了,我刚也要跟着告别,嫣儿抬起头,低唤:“燕嫂子,你留一会。” 我停下脚步,坐在嫣儿身边,默默看着嫣儿,为她高兴,心底却有淡淡的难于明言的迷茫。 嫣儿抬起头,脸还是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突然伸手拥住我,下巴抵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嫂子,我很欢喜,我很欢喜。” “我七岁时就见过靖安王爷。那时候,在要举行皇家骑射比赛,我闹着爹爹带我去围场,我说哥哥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打滚耍泼哭闹什么都闹了,爹爹无奈,将我扮成小男孩,带我去了。” “我跟着爹爹坐在阁楼,好奇地看着场上一群几十个十几岁的男孩儿,他们都骑着马,穿着箭装,一个个英气勃勃。我还在其中看到了哥哥。爹爹说,那些男孩儿都是皇亲国戚和大臣的子孙们。” “我已经忘记了场上的比赛,只记得他们在围场纵情奔驰,有个男孩儿特别出挑,矫健得如鹰如虎,最后,那个男孩儿夺了冠,他骑在马上,高高举起皇上赏赐的精致的镶宝石的匕首,脸上笑意飞扬,一派王者之风。我呆呆地看着,以前觉得我哥哥很好看,可是见到那小男孩后,我又觉得原来他也很好看,甚至还觉得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哥哥。我爹爹告诉我,那是靖安王的儿子朱询。” “赛后,皇上举办宴席,爹爹和别人在喝酒,我觉得无趣得很,就偷偷溜下桌,跑到宫殿里玩。想不到宫殿大得很,我走着走着,却再也找不到路回去。又不敢问宫女们,只好一个人乱闯乱撞。” “突然我遇到了那个叫朱询的小哥哥,我便跟着他,他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他不耐烦起来,骂我野小子,说我烦,不许我跟着他。” “我委屈地哭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看了我一会,无奈地问我从哪里来的,跟着他做什么。我说,我迷路了。他笑起来,眼睛眯眯的,有亮亮的光,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只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很好看,像温暖的阳光。他对我说:鼻涕虫,跟我来吧。” “我忙跑过去握着他的手,他一皱眉,不耐烦地甩开,我又握住他的手,他又把我的手甩开,我倔强地再握。,后来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就任我握着,拉着我去了宴席,找到了爹爹。临走时,他抬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微笑着说:鼻涕虫,长大些,我等着你一起比赛。” “从此后,他就住在了我心里,我晚上经常梦见他。我学会了迂回地向我哥哥打听他的消息。听到他写的诗受到了皇上的嘉奖,听到他又在骑射赛场上夺冠了,听到他处理了某件难事,我就觉得又高兴又骄傲,听到他难过,我也难过。我偷偷喜欢了他十年。我拒绝了许多大户人家的求婚,就是为了等他。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我都快要绝望了,神明却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让他向我提亲。” 嫣儿伏在我肩上,低低地,柔柔地道来,声音饱含着毫不掩饰的深情。良久,她抬起头,轻轻放开我,手抚着手上的玉镯子。 “嫂子,我很欢喜,我真的很喜欢。”嫣儿轻谓道,“我十二岁那年,家里为我求了这双玉镯子,说它会给我带来好姻缘,原来是真的。” 我看向自己手上这只与她一模一样的玉镯子,笑道:“我这只也该还你了,它可是你的护身符。”说着取下了玉镯子,递给嫣儿。 嫣儿微笑着接过来,将玉镯子微微举起,对着光看着,眼神温柔似水。 我也抬头,看向玉镯子,却发现,玉镯子内侧刻着个小小的“嫣”字,对着光,才清晰地显示出来。 第二天,圣旨也下来了,是赐婚的圣旨。足以显示圣上对靖安王府与佟府的恩宠。又传了皇上口谕,靖安王爷年已二十一,不宜再拖,定与八月三日成亲。府里更是一府的喜气洋洋了。 几天后,靖安王府遣媒婆送了些礼过来,为小定。 嫣儿坚持要自己缝制吉服。她本是活泼脱跳的人,最是不耐烦长时间地做女红。 可是最近却沉静了下来,常温温柔柔地笑着,仿佛一下长大了好些。我常看到她捧着衣服在仔仔细细地绣着富贵祥云牡丹等喜气的图案,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而专注,脸颊上有幸福的红晕,满脸甜蜜。 六月间一个午后,在我和馨月的焦急等待中,纤云诞下了个健康的女婴,母女平安。我很高兴,抱着那粉嘟嘟的小女孩亲了又亲,有送了些小衣服、小鞋子。这些小衣服柔软、针脚细密,但并不花俏,因为我知道小婴儿皮肤娇嫩,其实不惯穿着绣满繁花的衣服的,简单淡雅,外表看起来却不如送给宋香芹的衣服精致。给小女孩的礼物我是想送贵重些的,但一来是没钱,二来也是不敢越过了送宋香芹的礼物,因此,也照样打了双镶金的银手镯送她。 六月底,靖安王爷亲自送了许多的聘礼过来,为纳徵,亦称为过大礼。聘礼直抬了几十个大箱子。黄金白银、绸缎衣料、金镯子、珍珠串等首饰珠宝应有尽有,稀奇罕见的宝物也有多件。把一府人看得惊叹不已。 佟玮乐呵呵地接受了,与远宁、云荣在前殿陪着靖安王爷。 接着,就忙着准备嫣儿的嫁妆了。老夫人和玮夫人商量着打各式首饰;我和惜荷要布置缝制各色衣物,我也要亲手为嫣儿做些针线,还要帮着料理厨房事务,就更多事了;佟远宁和佟云荣要挑选家具样式和布置打造家具,一时忙得天昏地暗。 我没有再见过朱询,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一想,大概他也在忙着准备婚礼吧。 那日,我蜿蜒到嫣儿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副柔美的图画,蔓藤上开满了紫色的花,一个着身嫩绿衣裳的美女坐在花藤下,眼如含烟、含雾,好像盯着对面的一株兰花,又好像思绪早飘到了远方,嘴角含笑,脸上微微有红晕,紫色的花瓣轻轻飘落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柔美得如梦一般。 我怔着地看了会,轻轻唤道:“嫣儿。” 嫣儿回头,微笑着看着我,站了起来:“嫂子。” 我笑道:“粉脸含春,可是在思念那个佳公子?” 又清一清嗓子,粗声道:“嫣儿,你可有想念我?” 再模仿嫣儿的声音道:“几度梦回,思君千百度,询君,你该问我一天思你几回。” 嫣儿脸一红,眼含羞涩和喜悦,佯恼道:“嫂子,又打趣我了。却不知道谁在午睡时还叫着某人的名字。” 嘻嘻哈哈地打闹了阵,嫣儿拉着我,低低地说:“嫂子,靖安王爷……给我送东西来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方手绢,说:“嫂子,我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我心里涨涨的暖暖的,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我含笑接过手绢,心却一抖,是我那日包蛋糕给朱询的手绢,角落有馨月绣的一朵小小的银花,现在,那手绢上写了四行清隽却飞扬的字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嫣儿看着手绢,眼光柔得似水。我镇定了一下,笑道:“王爷对你有如此情谊,可是好事呀。” 嫣儿红红脸蛋点点头。满脸的幸福和甜蜜。 我却觉得心里有点乱,却不能流露出来,便说:“我想起还有些事没做,我先走一步了。”嫣儿也没在意,点了点头。 我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他会用我的手绢题字送给嫣儿,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又潜意识地故意忽略。 我甩甩头,他娶嫣儿是既定事实,而我是佟远宁的妻子,我爱佟远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吗?我可不想自寻烦恼,便又将这些事情放开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放在现代可是商家赚钱的好机会,铺天盖地的情人节礼物。在古代,这些是没有的,却有不同的习俗。 一早,我和馨月、馨香、小五早早地起了床,出了院子,来到园子里。园子早有许多姑娘家在花草、树上挂些彩纸、彩带、彩缎做的小玩意儿。 满园莺莺燕燕,这个说:“你那个做得巧。”那个说:“你的做到好看。”这个说:“姐姐,你踩到我了。”那个说:“妹妹你弄掉我的花了。”热闹得很。 我和馨月、馨香将我们早已备好的彩带、彩缎编的花儿绑到花、树上。馨月高兴地与府里的丫头们聊天,馨香依然冷着脸听着。 我叹了口气,在古代,被休的下堂妇毕竟还是得不到公平的看待的,我也知道馨香在府里经常被人说闲话,在我整治了一个当面耻笑馨香的婆子后,没有人再当着馨香的面说闲话,但她们背后嚼的舌头,我却无能为力。 我沿着穿府河慢慢走着,欣赏这美好的园景。天色还早,园里隐隐飘着薄雾,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花香幽幽地浮动着,鸟声唧唧地传来,垂柳轻轻随风摆动。园里或桥或树或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得如仙境一般。 在沁玉湖边,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佟远宁。他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菱角分明的薄唇抿着,脸色平静,注视着眼前的湖水,双手背在身后,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我轻轻地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他身边。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又静静地看着湖面,问道:“哼的什么歌,大些声。” 我才发现我站着站着嘴里轻轻哼着一首歌,是《明天过后》,想了想,便轻轻唱出来:“是否爱上一个人不问明天过后,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到最后,这一刻不会回头。” 他凝视着我,眼里有几分柔情。 晚上,月亮爬上来后,我和馨月、馨香在庭院设了小矮桌,把面粉做的巧果,还有莲蓬、白藕、红菱等陈列其上,焚香点烛,对月亮跪拜后,对月穿针乞巧。 完成这些仪式后。我与馨月、馨香一起将陈列的东西收好。我见院子里花影扶疏,很是清幽,看起来别有韵味,不竟兴趣盎然,在小桌上放了几碟小菜,拿了一壶酒,在地上铺了地毡,叫上馨月、馨香,席地而坐,对月浅斟。 正喝得微醺,突然听到有人轻轻拍门。馨月走去开了门,惊喜地叫了一声:“宁爷。” 馨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我却没有在意,跑着迎了上去。 远宁站在门口,嘴角微微含笑,凝视着我。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拉他进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他嘴角含笑,眼神温和,说:“刚经过听到有笑语声。”扫了眼院子里摆着的东西,说:“乞巧吗?你是该向月亮乞乞巧。” 我横他一眼,嗔道:“你是笑我针线差吗?”脸上却笑意盈盈的。 馨月拿了个杯子斟了酒放在矮桌上,又拉了馨香,说:“宁爷,我们告退,先行歇息了。” 远宁微微点了点头。馨月便拉着馨香进了侧房,关了房门。 我抬头,望着天空,脸上却是笑着的,说:“我觉得我比织女幸运多了,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而我却能经常见到你。” 他微微笑着,眼里暖意流转,轻掠衣袍,在地毡上坐下,这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一般清雅飘逸。 我痴痴地看着他,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浓浓爱意和欣赏。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怔了一下,嘴角含笑,温和地看着我,淡然举杯。 我欢喜地笑着,举起酒杯,说:“夫君,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他怔了一下,也微笑着,举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第一次叫他“夫君”,叫出来后,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甜蜜,越来越柔软,忍不住又叫一声:“夫君。” 他默然了一会,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心里暖暖的,又叫:“夫君。” 他无奈,眼里却仍满是暖意,低低地应:“嗯,娘子。” “娘子”两个字在我耳边如惊雷一般,我一怔,心里满慢满的都是喜悦和甜蜜,还有多得化不开的柔情。他在叫我“娘子”,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娘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欢喜,眼里却有眼泪涌出。 他轻轻地问:“你……怎么啦?” 我抬手,拉起袖子擦了一把,笑着说:“我……心里欢喜,我心里很欢喜。” 他眼里有些感动和柔情,从袖里拿出条素雅的手绢,抬手越过桌子,帮我擦了擦泪,微微笑道:“还是这个习惯。” 我想起去年中秋,他拿手绢给我擦泪的事,不由笑了。 我从怀里拿出条手绢,低低地说:“你给我的手绢,我一直藏着。” 他眼光柔柔的,看着我,叹道:“信飞……” 我心里愉悦得很,缠mian得很,柔软得很,脉脉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原来已经和馨月喝得微醺了,再加几杯,只觉得头晕沉沉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月亮举杯:“我今天高兴得很,月君,共饮一杯否?”身子却一歪,倒了下去。 但我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我抬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人,俊朗的眉目,含着温情的眼睛,努力站起来,垫起脚,向他的唇吻下去…… 第二天,我微微睁开眼睛,却见满眼明亮的光,忙又闭上眼睛,眯着眼适应了会才睁开。 只见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我吃了一惊,怎么那么晚了,去给老夫人请安可要迟了,这馨月怎么也不叫我。 习惯性地开口叫道:“馨月。”一边爬起来,微微掀开点被子,只觉得头微微疼着,身上也微微疼着。 馨月应声推门而进,却呆在门口看着我,眼睛弯弯的,脸上却强压着笑意。 我一愣,转而看向自己身上,“啊”,我惊呼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我身上竟然只着了件肚兜。 我忙一把抓住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脸红得都可以煎鸡蛋了,说:“馨月。帮我拿衣服。” 馨月闷闷地“唔”了一声,强压着笑意关上门去了拿衣服。 我看到床头有白色的贴身衣物,忙穿了起来,爬下床,摇了摇还晕沉沉的头。 坐在镜子前,呆呆地看着镜里满脸红晕,满眼羞涩的人,心里却甜蜜得化不开。呃……我还真是酒壮色胆,不过,这次效果好像还不错。 馨月推门进来,窃笑着。我只觉得脸更红了,呐呐地开口:“馨月,你可知道昨天……”声音却越来越小。 馨月忍着笑,说:“小姐昨天晚上又唱又笑的,靠在宁爷身上,拉着宁爷的手一直在唱一首语调奇怪的歌,好像唱的什么:就算世界有尽头,只牵你的手。” 啊……昨天还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丑呢,丢死人了。 我用绢帕捂着脸笑着,心里却春暖花开。(未完待续) 二十一、缘由 我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时,其他人都已经散了。我心里忐忑着,不知道会不会让老夫人不开心。 走进老夫人的房里,却发现玮夫人也坐在那里。 我行礼请安:“请老夫人安,请夫人安。” 老夫人微笑着看着我,一脸的慈祥,我心里诧异,却不禁一阵恶寒。玮夫人也笑眯眯的,好像我是个大宝贝一样,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说:“来,好孩子。” 呃……这唱的是哪出戏呀? 玮夫人拉我坐在她身边,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带在我身上,说:“这是我特地求来的灵符,听说那寺庙的送子观音最是灵验,你可一定要带在身上。” 我愕然,脸却腾地红了,低下头去扯着衣带。 玮夫人又从手上摘下个看起来颇贵重的玉镯子带在我手上,吩咐我一定要侍候好宁爷。 我低着头,脸红红的低低应了。 正说着,佟远宁从外面走了进来,还穿着朝服,平添了几份威严,看到我,顿了一下,脸色依然平静,眼里却有了些笑意,向老夫人、夫人请安。 我脸一红,却在他看向我的时候,背着老夫人、玮夫人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一怔,嘴角翘了起来,眼光暖暖的。 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后,他走在我身边,我偷眼看了看他,从袖子里神出手,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回握着我的手,并没有转头,只是嘴角却含着笑。 我心里暖洋洋的,这段路越走越心里越缠mian,只觉得眼前的风光旖ni无限。挺长的一段路,我却觉得今天怎么短了那么多。 佟远宁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说:“我要去下书房,你先回去罢。” 我不想和他分开,忙说:“我和你去书房吧。”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无奈又宽容地一笑,拉着我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我仍窝在我常坐的椅子上拿了本书看,却半天也没有翻一页,眼光偷偷在远宁和书本间来回移动。 远宁嘴角噙着丝笑,自忙自己的事情。 这时,淳茗来通报:“靖安王爷来了。” 我一怔,忙起身回避。远宁拉住我:“算起来他下个月就要娶嫣儿,也算是一家人了,不需回避罢。” 我点了点头,想着那么久没见过他,心里微微有些喜悦,却又没由来地有些慌。 朱询从门外走了进来,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连书房也亮了些一般,脚步淡定却又给人一种飞扬的感觉,依然一派我熟悉的疏闲从容。 远宁站起来迎道:“王爷。” 朱询笑道:“远宁,你今天气色不错。”打量了几眼又打趣说:“倒像是久旱逢甘雨了。” 远宁微微一笑。我却想起昨天的事,脸一红。 朱询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见我站在角落,顿时愣了一下。 我走前几步,对他福了一福,说:“臣妾见过王爷。” 朱询愣了一愣,眉头皱了一皱,眼里有了疑惑。 远宁微笑着对他说:“这是贱妾燕信飞。” 朱询脸色顿时惨白,嘴唇紧抿着,死死地盯着我,眼里迅速闪过震惊、愤怒、苦涩等神色。 我微微觉得有些慌乱和心虚,微微低下了头。 远宁也察觉了他的异常,眼光一闪,脸色却依然平静,唤了声:“王爷。” 朱询却恍如未闻,仍盯着我,好像要看出什么。 远宁默然地看着,眼里闪过几丝明暗不明的闪光,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看我。 一会后,朱询转头,白着脸,勉力笑了笑,道:“夫人却似乎在哪里见过。” 远宁道:“她就是原来燕将军的女儿。” 朱询点了点头,却转头,盯着我,眼里闪着寒光:“夫人,可认识颜玉?” 我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远宁脸色清冷平静地说:“颜玉?却未曾听她说过。” 这时,淳茗倒了茶进来,笑道:“王爷请喝茶。” 朱询点了点头,向着远宁说:“燕夫人能动佟大人的心,必有过人之处罢?我还以为除沈萝外,再无人能你的心。”语气中竟有怨气刻薄。 远宁大概未料到一向从容的靖安王爷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光微微一闪,却如什么也未发觉一样,笑道:“有何过人之处?不过略知冷知暖而已。” 我听了朱询的话,微微有些难过,听了远宁的话,知道他意在维护我,心里一暖,向他暖暖地一笑。却见朱询眼光骤然一寒。 我向远宁说:“你有事先忙,我先回去罢。”远宁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向朱询福了一福:“臣妾告退。” 朱询冷冷地注视着我,眼底却有几份苦涩、伤痛。 我心隐隐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朱询见到我会有那种眼神?从平日看来,他对佟府还是很了解的,我还以为他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可今天看来,他竟是第一次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眼里的愤怒我能理解,被个朋友欺骗,多少会生气的,可他眼里的苦涩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嫣儿的手镯上的那个“嫣”字,和我给朱询包蛋糕的锦帕上提着的字,如脑子里有一道惊雷,想到早就有所察觉,却不敢承认的事情,难道,他竟认为我是嫣儿? 我心里乱糟糟的,告诉自己:不会那么凑巧吧。 第二天,我刚忙完些事情,从园子里往我的院里走,一个身影从我身边走过,低低地说:“王爷让你老地方见。”却并不回头,径直走了。 我看着那颇为陌生的背影,愣了下,转身往荷塘走去。 到了荷塘边的天然屏障里,朱询背着手站在荷塘边,脸上少了往日的微笑,眼色也不再温和,冷冷地盯着水面。 我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低低地叫:“朱询。” 他转身,冷然地盯住我,冷笑道:“颜玉?好你个颜玉。想不到我竟被一个小小的姬妾骗了,哼……你有何用意?” 我呐呐地道:“我不是存心想骗你的,你那时候捉弄我,所以我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而且我毕竟是远宁的姬妾,也不好告诉外人我的名字的。后来,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朱询表情冷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就这么简单吗?你是五王子的人还是叛党?你故意挑拨我和佟大人的关系吗?” 我一怔,想不到他竟会这样理解,忙道:“不是的。我把你当朋友,又何来挑拨一说?” 他道:“朋友?你嫁与远宁四年,却未与远宁同房,偏在引诱我qing动后,却刚好与远宁同房?” 我一怔,他说他qing动?但更注意的是后一句,也就先放下了这句话的含义,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你怎么知道……” 他眼光一闪,寒意更甚,隐隐含有怒意,双手紧紧握拳,道:“我不是无知小儿,看你与远宁的样子,已经猜到几分了。你如此用尽心机,居心何在?” 呃……我愕然,抬头望他,又听到他句句指我有阴谋,不竟气道:“刚才叫我来会你的人是谁?只怕是你安在佟府的暗哨吧?又如何会不知道我是谁?既早已知道我是远宁的姬妾,又何来qing动?而且,你已经下聘娶嫣儿为妻。” 他嘴角噙着冷笑,眼睛里透着愤怒和苦涩,涩声道:“想不到我竟如此大意,会将你当成嫣儿。我派人查过佟府没有颜玉此人,你带着的手镯,里面刻着个小小的“嫣”字;我送你的鞋子,那鞋子是我给雅清订做的,只有两双,可雅清说嫣儿也有一双;你做的蛋糕,远宁说嫣儿会做;我送你的熏香三君子,远宁说嫣儿用的熏香竟是三君子;远宁说与嫣儿在槿园赏梅,我赶到那见到的却是你,如此种种,仅是巧合吗?” 我怔着了,心里五味杂陈,我虽然隐隐猜到,却不敢肯定,或者是想说服自己不是这样的,现在却听亲耳听到他说对我qing动,说他向嫣儿提亲是以为颜玉就是嫣儿,只觉得百感交集。 朱询看着我的表情变化,眼里的冷然散了些,道:“若我发觉你有何图谋,定不轻饶你。若有丝毫异动,死,是最简单的一种。” 说完从我身边越过,往前走。 他话里的冷冰含义和威胁,不竟让我一寒,我唤道:“朱询。” 他转头,面容冰冷,道:“朱询也是你唤的吗?” 我一怔,呆呆地看着他。心里伤痛,是为我们逝去的友谊吧? 他冷然地凝视我半饷,目光一瞬,转头离开。他的背影少了几份平日的闲逸洒脱,多了几份萧瑟、悲凉。 萧瑟、悲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他会有这种感觉。其实,我的内心又何尝不是萧瑟、悲凉的呢? 我以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好朋友,我受了委屈的时候可以对着他哭,有高兴的事情可以找他分享,他不会在我说些奇怪的话时把我当成异类,像嫣儿和馨月一样奇怪地看着我,他在我生气的时候安慰我,我高兴的时候温暖地看着我笑,可是,这一切都消失了,他成了怀疑我,威胁我的陌生人。 我脚步沉重地向院子走去,走进院子,却见远宁站在院子里,身如白杨,盯着院子了的桃花树,眼里有沉思之色。 我心里有了喜意,失去了友情,可我还有爱情。我走过去,拥着他,头埋在他胸前,只觉得委屈,眼泪流了出来。 他用手轻轻拥着我,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未问。 半饷后,我抬头,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正平静地凝视着我。 可我在他的目光下,却觉得他直看到我心里,于是,我轻轻地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了朱询。” 他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咽了口口水,说:“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误会什么。但我只是把他当成朋友,真的,朋友。” 一片静谧,只是一会儿,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我相信你。”远宁说,我抬头,见他微笑着看着我,眼里有着温和与安慰。 我笑着,心里的阴郁去了大半,微微垫起脚,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却未看到,他眼神黯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 一次,我与远宁在园子里赏花。 我问远宁:“花儿好看还是我好看?”还眼巴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是不是在热恋中的女人都会问这些无聊的傻问题? 他怔了怔,一本正经地道:“花儿好看。” 呃……我气恼地看着他,这个人看着冷冷清清,难道连哄女人也不会吗? 他嘴角一翘,眼里竟有了几丝戏谑,道:“不过我更愿意看你。” 我转恼为喜,心花怒放起来,……嘻嘻,原来这人看着冷淡,也是会花言巧语的。 我踌躇了一会,转身站在他面前,半仰起头看着他俊朗的脸,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又怔住了,眼光有些复杂,好像想起来什么往事,有些哀伤和清冷,审视着我。 我有些紧张起来,双手微微用力握着拳,眼睛却倔强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生怕得到一个我害怕听到的答案。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他默默地看着我紧张的眼神,眼光温和起来,柔柔地,直化到我的心里,他道:“是的,我也喜欢你。” 仿佛有一颗小石子扔进了我的心房,心波荡漾起来,暖暖的,柔柔的,我突然觉得,我莫名地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等他这样一个温和如水的目光,这样一句简单温暖的话。 我笑着,笑得很不淑女,眼里却湿润了。 我垫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地一吻。 我不管有没有人注意,就是想亲他。 他怔了一怔,低头看着我,温和地笑着,眼里也有温暖、柔和与释然。 我高兴地拉着他的手,絮絮地叨叨着许多傻话,他只是温和微笑听着,偶然无奈地配合着我回几句。 我不经意间一转身,却看到惜荷站在远处廊下阴影处,好像比原来就光线不明的角落更添了几分阴影。她满眼忧伤与心碎,注视着我和远宁。 我见到她的眼神,心一抖,我只记得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却忘记了还有一个远宁妻子身份的女人在悲伤着,原来我的幸福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上,一时心里涌上了一点涩味。 见我看着她,她迅速压抑了自己的情感,漠然转身,向阴影深处走去,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 远宁问我:“你怎么啦?”沿着我的视线看去,却只见廊下的一片阴影。 我展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心里暗暗对惜荷说:“对不起。” 我送糕点到书房时,远宁正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头对我一笑,如霁开的明月。 这时,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怒吼声传来:“通报通报,等你唧唧歪歪的我早到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是个大约二十出头的俊朗年轻人,但却与远宁不同,如果说远宁是一缕清空下的月光,透着清冽的气质,那他就是夏日里的骄阳。 门房跟在他的后面一脸惶急为难之色。 那年轻人冲进房门,一把抱住刚从桌子后转出来的远宁,哈哈大笑着:“这么久没见,大哥气色越发好了,可想死兄弟了。” 远宁笑道:“这么久不见,你力气还这么大,你倒是想压死我呀。” 那人哈哈一笑,放开远宁,又抬起拳头,想当胸给远宁一拳,举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摇头笑道:“你们文人就是麻烦,文绉绉的,问候都这么多顾忌,我倒怕我一拳把你打晕了。” 说完大刺刺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皱眉说:“我说过不想回京城了,偏要把我叫来。一回来到处都是规矩,进你这个书房还要让那慢吞吞的门房通报,憋闷死我了。” 这时淳茗倒了茶进来,笑道:“莫爷,休怪,这门房是去年才在这里当差的,不知道莫爷的规矩也不为过。回头我必好好说说他们。” 莫爷哈哈一笑,说:“淳茗可是喝了猴儿尿了,一年没见倒变机灵了。” 他转头,好像才发现站在书房角落的我,微微怔了一下,问道:“哈,大哥,还是第一次见你书房有女子,稀奇、稀奇,这位是?” 远宁笑道:“是你嫂子,燕信飞。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莫言。” 我笑着向莫言微微一福。 他站起来一抱拳,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充满了审视之色。 我微微一皱眉,却听他轻声嘟囔:“还以为哥哥喜欢的都是如沈萝一样的绝世美女呢,原来清丽倒也清丽,却也不是个多么出挑的。” 远宁只是微笑着,恍若未闻。我一怔,咬了咬唇。 他又鼓噪起来:“大哥,我在江南夺遍了芳心,正乐不思蜀,却被你们一封急信召了回来,那些江南女子哭着喊着拉着不让我走。可惜呀,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似你们重色轻义,只好辜负她们一片深情了。” 说完还故做哀伤之状。 我笑问他:“这次你回都城带了几个美女?” 他一怔:“什么?没有。” 我拍手笑道:“既然有一大群美女对你一片深情,哭着喊着舍不得你,怎么也没个愿意跟你来都城?可见你是在吹牛罢。” 这时,门外一个声音笑道:“有理。莫兄,我与你在江南时,昧了我不少钱让你给你的姐姐妹妹买胭送脂的,对你一往情深的绝色佳人却没见着,我还不清楚你几斤几两么。”朱询淡然从容地走了进来,扫了我一眼,眼光一寒,淡淡地转开视线。 莫言的脸竟然红了一下,嚷道:“我是怜香惜玉之辈,怕累着她们才不能让她们跟来的。要是让她们跟来,只怕都城有一半的客栈要满客了。” 又狠狠捶了朱询一拳,嚷道:“你小子,看不得我逍遥自在呀,急吼吼地叫我回都城干吗?可怜我抛下江南的美娇娘,那皮肤哟……好像掐得出水,那腰肢哟……比杨柳还要软……”竟眯着眼陶醉起来,忽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瞪着朱询:“不是又要叫我干活吧?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揍你了。” 朱询笑眯眯地点头笑道:“你说对了,我不是让你回都城祸害大家闺秀,流连烟花柳巷,就是干活。”(未完待续) 二十二、成亲 莫言怒吼一声,向朱询扑来,朱询一闪向屋外退去,笑道:“打架归打架,让远宁破财了,你小子大脚一抬走了,赔钱的还是我。来来,我们出屋外痛打一架。” 我和远宁跟出了屋外,远宁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微微笑着看着。 只见院里里两条人影你来我往,矫若游龙,迅如猛虎,一忽儿已经过了几招。想不到平日看着舒闲散漫的朱询竟是武林高手。 半饷后,只听“啪”的一声,两个人各自退开,朱询微笑着看着莫言,额头微微渗汗,脸上泛着健康的微红,越发显得神丰俊朗。 莫言哈哈笑着:“痛快、痛快,好久没有这样打一架了。看来回都城也不全是坏事。” 远宁笑道:“你们两个也打累了吧,先喝口茶再继续。” 众人回到了书房里。 莫言握着茶杯笑道:“说吧,有什么好差事给我?” 朱询笑道:“训练禁军。” 莫言一怔,手里的茶杯“哐”地放在桌上,如闪电一般向朱询扑去,怒吼道:“老子堂堂安国将军,你让我做教头?” 朱询似乎早有预料,早闪开了去,笑道:“架可以打,教头,还是要做。” 莫言停了下来,恶恨恨地盯着朱询,朱询只是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看着他。 莫言长叹一声,说:“我不知道倒了那辈子的霉,偏被你这个……缠上了。”脸又微微一红。 我在旁边看得稀奇不已,这莫言长得斯文俊秀,却是个如此粗暴的急性子,可偏偏又好像很害羞。 朱询笑道:“你别叹气了,都城的姑娘也不比江南的差,我陪你遍访美女给你赔罪罢。” 莫言忙双手乱摇:“罢了,罢了。在江南就是因为你们两个家伙在身边,害得姑娘都看你们,可怜我自命英俊不凡、风liu倜傥,还是沦为了你们两个家伙的陪衬。真是我采花史的耻辱呀、耻辱呀。在都城你们两个家伙离我远点,别给我捣乱就好。” 远宁笑道:“这次让你回京,还有一件喜事,靖安王爷要成亲了,娶的是我家妹子。” 朱询垂下眼帘,嘴角带着一丝淡然的微笑,表情却有些僵硬。 莫言听了一怔,愣愣地看向朱询,是我看错了吗,他眼里竟有些酸涩,愣愣地看了朱询一会,才说:“恭喜靖安王爷。” 难道他喜欢嫣儿吗? 我在旁边看着,暗叹了口气。 远宁告诉我,莫言在清北疆叛乱和在江南清叛党时英勇善战,立了大功,被皇上封为安国将军。他受封后却不愿回都城,情愿留守江南。 此次禁军教头告老,因此朱询请由莫言担任禁军教头,皇上也批了。 禁军教头,看似无职权之位,但一个好的教头,在禁军中却隐有马首之意。 转眼,嫣儿与朱询成亲的日子到了。府里张灯结彩,树上挂着用红绸编的花儿,廊下也挂了红绸,比老夫人的寿宴和春节的庆典都要隆重些,看起来喜庆、热闹非凡。嫁与一个受皇上倚重的王爷为正妃,不仅是嫣儿自己的幸福,也是佟府的荣耀。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我想起朱询那天说他对我qing动,他以为我是嫣儿的话,却觉得心底凉凉的,有些心慌,于是就用更多的忙碌去忘记这些,心里安慰自己:“嫣儿是个可爱的姑娘,长得也比我漂亮,她会赢得朱询的心的。” 上午,就有许多皇亲、显贵以及佟府的亲戚、下人来贺喜,满满地坐了一大宴会厅,连旁边的两个小宴会厅也用上了。 老夫人、锦夫人和玮夫人在内院的宴会厅接待客人。老夫人与玮夫人满脸喜气,锦夫人虽然也满脸笑容,却微露酸意,毕竟渝儿所嫁的抚远将军的儿子虽然也不错,家世也算显赫,但到底比不上嫁给王爷尊贵。 渝儿也来了,仍然文文静静的,眉宇间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与冷然。听说抚远将军府也是个复杂的大家子,抚远将军的儿子对她虽然不错,但也有了几房侍妾,她要躲、要对付的明枪暗箭只怕也不少吧? 我送嫣儿的礼早已给了玮夫人,是各色针线,和一双沉颠颠的金手镯,一串明珠,都价值不菲,这却是远宁替我准备的,否则我这个穷人还真拿不出什么。我还另外送给嫣儿一个小玩意,是一双胖乎乎的陶土娃娃,笑容可掬,着着福字衣裳,祝贺嫣儿儿女成群。 嫣儿接到这个礼物时,连脖子都羞红了,笑道:“嫂子,这也是你心中所想吧?” 我一怔,想起孩子,我与远宁将来的孩子,也微微有点羞赧,却微笑起来,心里暖暖的。 我没见到莫言,也许是因为他是男宾,在外厅吧,如果他真的喜欢嫣儿的话,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吧。 下午,嫣儿早早的净身均脸,吃了少许食物,坐在闺房里开了脸,任由婆子们帮她着妆。 她穿的嫁衣却是另外由宫内送出的,大红礼服,上面有金线绣的蟒纹和富贵祥云牡丹等图案,显得比一般的新娘要尊贵些,头上盘着圆发髻,带着花钗凤冠,均是用黄金打就,看上去贵气难当,但只怕也重得很,细细地描了眉眼、画了嘴唇、打了胭脂,越发显脸如春花,眼如水杏,美艳不可方物。她微微低着头,嘴角含笑,难掩眼里的欢喜幸福之色。 我却像起朱询的话,只觉得五味杂陈,心里难辨滋味,为嫣儿嫁个心爱的人高兴,又透着一丝涩味,勉力平静下来,走过去真诚地对嫣儿说:“嫣儿,从此以后你就是靖安王府的王妃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嫣儿微微抬起头,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幸福、欢喜之色。 这时有婆子赶着进来报:“王爷来迎亲了,已经进了大门了。” 嫣儿头低得更低了,羞涩地笑着,只怕脸也更红了,只是抹了胭脂,却不太明显。众人也忙帮着确认有无遗落什么。 玮夫人走了进来,拉着嫣儿的手,吩咐道:“以后,你就是靖安王府的人了,要有做王妃的仪态和规矩,要体贴夫君,协助着理好王府,为王爷分忧。往后……离了老夫人和为娘,可要自己保重了。”说着流下了眼泪。 嫣儿也眼中含泪,点着头,道:“娘也要保重,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众人早劝道:“王府离佟府近,倒是可以常见面的,嫁过去就是王妃,要见面也容易,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可别花了妆。” 于是都收了泪,婆子给了个大苹果给嫣儿抱着,又拿红盖头,让宋香芹和孟惜荷帮着她盖好。 这时有人来报:“吉时已到,请新娘移莲步。” 宋香芹和孟惜荷扶着嫣儿移步出门,嫣儿的丫头听琴和侍画是跟着嫣儿陪嫁到王府的,也跟在嫣儿身后。 众人由老夫人带着,出了二门,送至轿前。 远远看到朱询一身大红蟒袍礼服,坐在高头大马上,少了几分往日常见的闲适疏逸,多了几分威仪,显得俊逸不凡。我却心一慌,乘众人乱哄哄的不注意,落后几步,躲在一棵花树后。 他脸上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眼光冷冷的越过华丽的新娘,向身后众人扫视,好像在寻找什么。我见他要往我这边看来了,心一慌,忙隐入浓密的花树后。只听得二门外喜庆的锣鼓熏天,听到有人喊:“起轿。”听见他们闹哄哄地离开了二门,往大门走去。 忙完回到院子后,我只觉得疲惫,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馨月以为我是因为不舍嫣儿,便安慰我说:“二小姐嫁过去就是王妃,上又无公婆,凡事还不是她作主,以后要见面还不容易,就是老夫人、夫人,也会常请她回府里来的。” 我没有分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是。” 晚上,远宁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俊朗的眉眼显得有些疲惫。我忙吩咐馨月她们去厨房拿了醒酒汤,又让她们打了水,去衡芷园取了衣服来,帮他沐浴更衣后,让他坐在镜子前,帮他梳发。 他的发如黑缎一般垂顺下来,我一缕一缕地慢慢梳着,看着镜子里他清俊的面容,清逸的身姿,只觉得微乱的心慢慢静谧下来,慢慢涨忙了温柔。 他的眼睛也慢慢从疲惫、清冷,到含着暖意、笑意,轻轻地说:“嫣儿终究还是成为了靖安王妃,我为让王爷注意到嫣儿,竟没有了顾忌,在他面前说过不少嫣儿的事。” 我手顿了一下,又继续为他梳发,笑道:“嫣儿会幸福的,是的,她会幸福的。”即像是对远宁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远宁站起来,面对着我。我微笑着,用手指绞着他尚未绾起的发,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一缕长发拿起,与他的一缕发结在一起,笑道:“结发同心。” 远宁眼里有感动和暖意,嘴角含笑,拥我入怀。 我轻叹一声:是的,嫣儿会幸福的。我是远宁的结发妻子,将与远宁同心,对朱询那丝似有似无的情谊,我也会从心里抹去的,从此以后,嫣儿就是他的妻。嫣儿,也是我的好朋友呀。(未完待续) 二十三、遇袭 三日后,是嫣儿回门的日子。我一早起来,妆扮好,到了老夫人房里,老夫人也起床了,妆扮好了坐在正堂,旁边锦夫人、玮夫人等等也都来了,都着意妆扮了,一屋子花团锦簇的。 一起吃过早饭后,不多时,有人来报,王爷和王妃已经快到府前了。 老夫人忙带着众人迎出二门外,只见佟玮、佟云荣与佟远宁陪着朱询、嫣儿迎头走来。嫣儿微微笑着,轻移莲步,打扮得花团锦簇的,穿戴了不少贵重的饰品,越发显得贵气非凡,脸色也擦了少许胭脂。 朱询对着众人扫视一眼,看到我时,眼光微微一黯,又若无其事地转头与佟云荣打着哈哈。 老夫人领着众女眷就要拜下去,向王爷请安。朱询忙赶走两步,扶着了老夫人,又说:“两位夫人不必多礼。”止住了锦夫人和玮夫人行礼。却任由其他人跪拜请安。朱询又向老夫人、锦夫人、玮夫人请了安。 在过门槛时,朱询微微用手搀住嫣儿,说:“夫人小心。”嫣儿抬头向朱询嫣然一笑,一幅琴瑟和鸣的画面。 老夫人、玮夫人一脸喜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当看到他们那么亲密的样子,更是喜气盈腮。 众人都笑着,称赞嫣儿有个体贴的好夫君。朱询只是微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听着,嫣儿低着头满脸羞涩地笑,眼里却有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朱询被佟玮、佟云荣和远宁拥着到前厅说话喝茶。嫣儿被众女眷拥着到后厅。 坐定后,嫣儿的丫头们带着几个小箱子进来,嫣儿从里面拿出些荷包、香囊、扇坠之类的小玩意分发给众人,给槿儿和宋香芹的儿子贤儿、纤云的女儿柔儿更是带了些小帽子、小鞋子。 给我的是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的闻香味竟然是“三君子”。我愕然,看向嫣儿,嫣儿笑道:“偏了嫂子的好东西,现在可还你啦。”我松了口气,收好香囊。 众人见给的玩意手工精细得很,都称赞了一番。 说笑了一阵,玮夫人拉着嫣儿进了内室,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玮夫人满意地笑着走了出来,嫣儿也跟着出来,脸上笑着,眼里却有着黯然。惜荷盯着她看了一瞬,又冷淡地转过头去。 宋香芹笑道:“从此后,妹妹可是尊贵的王妃了,可别忘了我们这起平头百姓哦。” 嫣儿笑道:“嫂子说笑了,你们可永远是我的嫂子,我刚接管靖安王府,好多事情都闹不清,幸亏老夫人让我管过几天家,否则更乱了,”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又说:“若有什么向嫂子请教、帮忙的,还请嫂子不要推却才好。” 宋香芹笑道:“哟,原来要帮忙才记得嫂子呀。” 说笑打趣了阵,只听有人来回:“午膳好了,可在这里摆?” 老夫人想了下,说道:“我们这府里人丁不多,靖安王爷也是自家人,嫣丫头回门,还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才好。你去叫爷们,也不在外厅摆膳了,越发到小宴会厅摆了,一家人团团坐着吃才好。” 婆子们忙去了前厅和厨房传话。众女眷拥着老夫人,乎拉拉地向小宴会厅走去。 到了宴会厅,只见摆了两张桌子,众丫头、婆子们正摆好碗碟,见主子们来了,忙退到厅里四周站好。 我们却不入坐,等佟府爷们拥着朱询来了,请朱询在主席入坐,朱询忙扶着老夫人入了坐,又请佟玮和两位夫人入了坐,佟云荣和佟远宁又请朱询入坐,直让了半天那几个大领导才坐好。 我在旁边看得无趣得很,不耐烦得很,吃个饭还那么多推推让让的,乘众人不注意,悄悄打了个呵欠。 刚张着嘴巴,却见从那日荷塘边分别后,一直不正眼看我的朱询貌似无意地看着我。 我一怔,忙不迭地闭上大嘴巴,低头做恭敬样。偷眼看他,却见他若无其事地转头请众人入坐,眼里的冷然散了些,显出几丝笑意。 等众人都坐好了,老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大家也不用拘谨,热热闹闹地聚着才好。” 朱询微笑着点头称是,一时开了席,主席上是杯盏交错,欢声笑语,我和纤云等几个有些脸的姬妾坐在侧桌,听得耳边欢声笑语,我只专心吃饭。 一时吃完了,见天色还早,佟玮又命人在沁玉湖上的水榭里摆了桌子观荷品茶。 正说笑着,有个小女孩溜下桌,往水榭外跑去,却是槿儿,正是五岁的年龄,又生性活泼好动得很,被大人喝令着乖乖陪了这半天,再也忍不住了,想偷偷地溜出去玩。 槿儿的生母王姨娘忙低唤一声:“槿儿。”让小丫头去把槿儿抱回来,槿儿却不让丫头抱,扭来扭去的挣脱开,刚跑了两步,却脚下一滑,向前扑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扑在了一个人身上,慌忙中用力扯住了那人的袖子,只见“啪”的一声轻响,一件东西掉在地上。 这时,槿儿被人抱开了去。 那人慌忙将东西拿起来,塞进袖子里,却是皇上赏赐给远宁的宫女之一——卿怜。 她曾几次到远宁的衡芷园端茶倒水,却被远宁以已有伺候之人,不敢劳烦她端茶倒水为由,不冷不硬地赶了出来。后来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因她终究是皇上赏赐的人,因此,在宴席上,即使有些没脸的姨娘不能上桌,她还是能在末桌zhan有一席之位的。 老夫人盯着卿怜,冷声问:“你刚掉的是什么?” 卿怜忙说:“只是一点小玩意。”却难掩恐慌之色。 老夫人也不多言,向旁边的婆子点了点头,早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抓住卿怜的袖子,从她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一个布扎的小人,有写着生辰八字的布条贴在小人身上,扎着细细的针。 卿怜面如土色,却勉力支撑着站着,瑟瑟发抖。 老夫人冷着脸,满眼寒意,叫拿那小人来看了下,咬牙说道:“佟府竟出现这种巫毒之物。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这种巫毒蛊咒之事,虽然没有科学依据,在这古代却是忌讳得很的。 卿怜只咬着牙不说话。 老夫人给周围几个人看了,都不知道,玮夫人若有所思地说:“看年岁却年轻得很,今年十九岁,只怕是哪个年轻媳妇的。” 老夫人目光一冷,叫道:“馨月,你看看。” 馨月走过去,看了下,惊叫道:“是燕奶奶的生辰八字。” 一时,一屋子人都看着我,我心一惊、一跳,手一抖,一杯茶差点折在衣服上,愕然地看着卿怜,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害我干吗? 老夫人怒道:“竟有如此妒恨之人,因妒忌竟行巫毒蛊咒之事。佟府岂能容你。来人,关进思过房,今天是嫣儿回门的日子,别触了霉头,过两日拉出去打死。” 我又一惊,在这古代丫头是没有独立人格的,一个丫头或者姬妾被主人私下处死是常事,没有任何人会追究。 卿怜脸色惨白,听到“打死”一句,猛地挣脱抓住她的婆子的手,那两个婆子不妨,被她推得一个跄踉,她转身从旁边一个切瓜果、糕点的丫头手里夺过刀,眼里闪着狠毒无比的光,向我刺来,狂笑道:“燕奶奶,你害苦了我表姐还不够吗?凭什么得到宁爷的宠爱?” 我大惊,卿怜原离我近,如今猝然不妨,更是躲无可躲,看到眼前刀刃上闪着的寒光,我心里暗叫:“完了。”闭上了眼睛。 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很久,我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疼痛,只觉得周围一阵死样的静默。 我睁开眼睛,却看到有个人侧身挡在我面前,手里握着刀刃,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是朱询。 他满眼惶恐和紧张,真情流露的惶恐和紧张。 佟远宁站在离我不远处,显然也是在冲过来,满眼恐慌、焦急,转化为担忧和冷然之色。 卿怜呆呆地看着自己握着刀把的手,和那只握着刀刃的手,眼里一片死寂,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刀不能刺下去一样。 又一滴血“啪”地掉在地上,却清晰得很。众人好象才惊醒一样,惊叫着,婆子将卿怜拖走,佟远宁、佟玮唤着下人快去传大夫,一边和嫣儿奔过来,看朱询的手,我也忙转到朱询面前,看着他。 朱询慢慢放开手,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血从朱询的手掌里喷涌而出,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啪、啪”地轻响着,我心里一痛,竟似也被刀划了一刀一样。 那刀虽然是普通的切水果和糕点用刀,刀刃却锋利得很,朱询又心急,抓的用力自然重,竟深深地切入了掌中,深可见骨。 云荣扶着朱询坐下,嫣儿焦急地拿出锦帕,捂在朱询的手上,好像要把那些鲜红的血都按回去一样。 大夫被人拉着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轻轻打开捂在朱询手掌的锦帕,为他处理伤口。 这时,朱询好像才感到疼痛一样,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老夫人颤微微地让丫头们扶着,走到朱询面前,与佟玮、两位夫人云荣、远宁还有一众人跪下去,我呆呆地站着看着朱询,被馨月拉着跪了下去,只听老夫人说:“请王爷降罪。竟使王爷伤了贵体,只怪我等治府不严,竟发生如此可怕可畏之事。” 嫣儿也要跟着跪下去,朱询忙伸手虚扶,请老夫人起来,说:“这不怪你们。哪个府里没有一两个刁奴。” 丫头扶着老夫人站起来,我也跟着众人站起来,老夫人喝道:“信飞,还不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我又被馨月一拉,跪了下去,涩声说:“臣妾谢王爷救命之恩。” 朱询始终都没有正眼看我,此时望着远方,目光一瞬,嘴角泛起几丝嘲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也并没有要救你,不过是习武之人的本能而已。” 他拒绝了进内屋休息的请求,走回原来坐的正席,让众人也原位坐了,安抚着老夫人,说:“习武之人不受伤倒是怪事了,这点小伤哪值什么。倒别辜负了这荷塘美景。” 看到嫣儿在旁边垂泪,又轻轻地未受伤的手拍着嫣儿的手安慰她,接着更是聊起了一些宴席的事情,好像完全忘记了我这个人一样,。 他不叫我起来,我也不敢起来,呆呆地跪在角落。一时,大家都好像很有默契地忘记了我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恢复了之前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各自忙着,聊天的聊天、敬酒的敬酒。 我偷眼看了眼朱询,却见他的手已经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恢复了一派疏闲从容。佟远宁在他旁边说笑着,见我看他,眼里露出安慰之色,却也不敢开口向朱询求情让我起来,嫣儿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一记眼刀止住,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我只觉得膝盖由痛转酸,由酸转木,刚想微微抬起来揉一揉,却被老夫人远远的一记眼刀止住,只好又呆呆跪着。 听着耳边一片模糊的欢声笑语,我越跪越觉得满心复杂的思绪,渐渐有些迷糊、恍惚。 迷糊中,好像朱询说了句什么,旁边的馨月忙扶我起来,但跪得久了,刚慢慢直起一点身子,却一软,又向下滑去。馨月忙和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扶住我。 我眼见远宁身子一动,似乎想过来扶我,忙向他笑笑,安慰他我没事。却见旁边的朱询眼光一黯。 我强撑着与众人一起送了朱询和嫣儿出府,回到院子后,馨月打了热水给我敷又红又肿的膝盖,说:“这王爷也真是的,虽然他救了你,但毕竟也不是你伤的他,怎么能这么惩罚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想起他那惶恐、紧张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又涩又涨。(未完待续) 二十四、算计 晚上,佟远宁来了我的院子,我忙站起来,他走过来,拉我坐下,安慰地说:“你不用担心,靖安王爷的手看着伤得不轻,但用的是大内的秘制伤药,很快就可以好的。你也受了惊吓了,不用伺候我,早些歇息吧。” 我心里有点乱,也没说什么,乖乖地点了点头,闭目而眠。 远宁在旁边坐了会,起身到外屋,低声向馨月交代了几句,离开了院子。 我叹了口气,想起朱询的眼光,和他抓住刀刃的手,想起以前的种种……心里乱乱的,又想起我对远宁“结发同心”的誓言,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慢慢安稳闭目而眠。 第二天,小五跑了回来,她尚年少,正是一片天真烂漫之时,最喜打探府里的八卦,神秘地对我和馨月说:“你们知道卿怜的表姐是谁吗?” 见我和馨月摇了摇头,得意地说:“就是馨香。” 如一记惊雷一般,我和馨月都愣住了。小五很满意她打探的八卦的效果,继续说:“馨香没去燕府之前的名字叫香怜。” 我看着馨月,馨月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知道她原来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的名字是进了燕府后,按馨字辈丫鬟取的。她并不是家生子,是七、八岁的时候被父母卖进府里做丫鬟的。后来小姐的大丫头馨莲不是被二爷讨去为妾了吗,才派了她服侍小姐的。” 我点了点头,难怪卿怜说我害了她的表姐。 小五看着我们两人的表情,继续得意地说:“我还有个更惊人的消息。馨香竟偷偷喜欢宁爷。” 我和馨月彻底呆了,面面相窥。馨月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我想起今天一早老夫人的婆子就叫馨香走了,忙问小五:“你哪里听来这些消息的?馨香现在怎么样?” 小五说:“馨香在老夫人屋里回话呢。我刚偷听到老夫人说过两天要把她卖了,就被人发现了打了两巴掌拉了出来。”说完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和馨月都大吃一惊,忙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外面围了许多婆子,见了我,拦住说:“燕奶奶可有何事回老夫人?” 我说:“林大娘,烦你通报一声,我有事见老夫人。” 那婆子犹豫了一会,进去通报了,出来说:“老夫人叫你进去。” 我和馨月走了进去,却见馨香跪在地上,脸上冷冷的,眼里一片冷寂,好像对什么都了无希望。 我忙跪在老夫人面前,说:“老夫人,您最是仁慈善良、菩萨心肠的,求您饶了馨香吧,她并没有做什么,并不是她的错。”馨香抬起头看了我一样,眼里终于有点诧异的神色。 老夫人怒道:“佟府里竟有人敢行巫蛊之事,还伤了王爷,这还了得,不好好整治整治,只怕以后翻了天了。” 我说:“老夫人,这只是卿怜的错,与馨香并无关系呀。” 老夫人铁青着脸,说:“不用多说了,你出去罢。” 我无奈,只好退了出来,苦想了一阵,又去让佟远宁求求老夫人放过馨香。 佟远宁笑道:“你可是急糊涂了,受伤的是靖安王爷,如今的靖安王妃是谁?若是靖安王妃肯不追究馨香,老夫人还不放过她吗?毕竟这是内院的事,我若插手,只怕老夫人更会生气了。” 我恍然大悟,忙让远宁派人给嫣儿送了信。午后,便有靖安王府的人来,传达了王妃的意思,不要祸及无辜之人。 老夫人也未再提卖掉馨香的事,只是终究是把馨香送到了都城郊外的庄子当差。 这段时间,因为铁矿的缘故,朝堂内局势紧张。 因先帝为奖赏立下大功的大臣和望族,将部分铁矿分由部分大臣和名门大户私自经营,让那些名门大户挣了不少钱。比如玮夫人的娘家,南原赵家,就是靠私铁矿成为一等一的望族的。而当今朝堂,很多大臣都在私铁矿有分额。 可是如今,皇上要将所有的铁矿都由朝廷收管,皇上的提议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对于该不该所有铁矿收归国管,朝堂已经争论了几天,还是没有结论。 就是玮夫人,也让佟玮和佟远宁反对皇上提议,却被远宁劝止,他说:“皇上的手段我们还不清楚吗?皇上是下定决心收管铁矿了,若反对,只怕后果难计,依我说,还不若主动交出铁矿,搏一个忠名。” 一天,我到书房去,角门半掩着,敲了敲门却不见淳茗来,刚暗暗纳罕,又想到淳茗出了城办事,便笑了一笑,推门进了书房院子。 只见远宁和朱询站在树下商量着什么,两个都是身形俊朗,若远宁是挺拔的白杨,朱询就是挺拔的青松。如果说远宁是清朗的月光,朱询就是冬日的暖阳。 我刚要走进点,却听朱询笑道:“皇上让我们要加快步伐了。反对圣上收管铁政的,为首的是陆贤,该向他下手了。” 远宁点头道:“听说陆贤之子想搬迁祖坟。” 朱询笑道:“不错,看来我们要指点一个风水宝地给他。” 远宁叹道:“陆贤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可惜有几个犬子。” 我听着他们漠然地商量着算计之事,怔了一怔,他们在我面前都太温和,温和得让我忘记了他们是会阴谋、会算计的权臣。 在他们这个年纪,能够助皇上登上宝座,能够在皇上登基内忧外患的两年里,迅速镇外安内,为皇上铲除异己,维持一个相对安定的局面,成为皇上的左右手,肯定确有过人之处。 只怕阴谋诡计、狠毒伎俩,他们用得比任何人都多。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存在的危险。 这时,朱询猛转头盯着我的方向,眼里杀意立现,低喝:“是谁?” 我忙走了出来,被发现了,还是大方面对才好,何况,我也没做亏心事,笑道:“王爷、宁爷,我给你们做了几个小菜。” 朱询眼光一闪,沉如泉水。远宁却平静地笑了笑,道:“有劳娘子了。” 过了几天,便听说陆贤之儿竟然听信道士之言,竟偷偷将祖坟迁到了皇陵范围内,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圣颜大怒,命令将陆贤及其几个儿子、孙子流放,女子全部入奴籍,抄没家产。 我心有戚戚,虽然处罚他们的是皇上,但远宁和朱询才是真正的策划者,他们谈笑间,就让一个权臣瞬间成为阶下囚。 在这个情况下,只要是朝堂里的明白人都明白缘由。 反对收管铁矿的大臣溃不成团,有几个不明白的顽固分子,不久也被各寻了理由打压,至此,皇上顺利地推行了全面收管铁矿的政策。 不久,嫣儿派了人来,约老夫人、夫人和哥哥嫂嫂过靖安王府玩。我想去了是要面对朱询的,从知道他对我的情谊后,终究怯怯,想了想,还是推病未去。 我在佟府或赖在远宁书房看书,或者在院子里练习画画,又迷上了给佟远宁做衣裳,细细密密的针脚,好像要把我对他的感情都缝在里面,倒也过得充实、自在。 嫣儿又送了信来,却是专约远宁和两位嫂嫂过去玩的,我原想推了,却听馨月说惜荷推了不去,我怔了下,逃避也不是办法,便答应和远宁一起去靖安王府。 我乘一顶小轿,带着馨月,跟着远宁骑马来到靖安王府。王府原也离得不远,不过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直从偏门进了王府,在二门前才下轿,朱询和嫣儿迎了出来, 朱询与远宁更像是老朋友,见面也不过略行了下礼,并不客气。 我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口里说:“给王爷、王妃请安。” 朱询略一点头,嫣儿却性急地拉住我说:“嫂子,你还叫我嫣儿吧,叫王妃,可怪生分的。” 我笑道:“你可不是名副其实的王妃吗?可别坏了规矩。” 嫣儿笑道:“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么。我让你叫我嫣儿,就是我定的规矩。” 边说笑着,入了坐,又让人奉了茶,远宁和朱询不过聊些朝廷上的事情,又聊了些风花雪月的话题。 嫣儿笑道:“只在这里喝茶,无趣得很,我带你逛逛园子吧。”便携了我的手出来。 嫣儿说:“这王府比佟府还要大些,我初到王府时,还用了整整一天才把整个王府大致逛完。晚上我这脚痛得哟,都怪自己为什么不分两天逛了。” 王府前段还是和佟府很相似的,亭台楼阁富丽堂皇,错落有致。 我问嫣儿:“你出嫁以来,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说上几句体己话,你在王府过得可好?王爷他……对你可好。” 嫣儿点头,说:“王府看似很大,但王爷是个喜好简单的,人却不甚多,且上无父母,虽有几个弟弟妹妹,也嫁的嫁,出府另住的另住,并不住在一起,现只有一个妹妹一同住,和我关系又甚好,虽有些下人见我年轻,难免起欺心,但比佟府简单些,也比佟府要自在些。王爷他……对我也很是关心体贴。只是……”说到这里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尚未开口,脸却飞红了,犹豫了一会,期期艾艾的开口所:“嫂子……我与王爷成亲也有一个月了,却……尚未……圆房。” 我一怔,心一跳。 她红着脸,低着头,轻轻地说:“哥哥四年未与你同房,是因为哥哥心里有个沈萝,王爷……也是心里有个女人吗?”声音微微颤抖,含着担心和害怕,手指用力绞着手里的锦帕,显然是害怕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暗叹了口气,看着她的样子,说:“不会的。也许他……只是情怯,还没有准备好。”又觉得这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转身,抓住嫣儿的手说:“嫣儿,你很可爱、很漂亮、也很聪明,你要主动争取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在一边自怨自艾。王爷……会爱上你的。” 嫣儿静默了会,抬头压住自己眼里的黯然,灿然笑道:“嫂子说的是。”(未完待续) 二十五、赏荷 不知不觉间走进了王府内院,内院却少了些许富丽堂皇,多了几分清静雅致。还有一个大湖,只怕有十几亩地大,湖里种了许多荷花,三三两两的粉色荷花点缀在碧青的叶子中间。有婆子正往岸上拖船,却是采了藕回来的,看到嫣儿,忙行了礼。 嫣儿点了点头,却有了几分王妃的威严,问:“可还有干净的船?” 婆子回道:“有干净的船,只是这些采藕船坐的人却少,一条船只能坐两个人,王妃可是要游湖?我叫人备大船罢?” 嫣儿挥了挥手说:“不用那么麻烦,这小船就很好。我是会撑篙的呢。只派两个人坐个小船跟着我们罢。” 那几个婆子终究不放心,只得温言劝着嫣儿。 这时,朱询和佟远宁走了过来,朱询问:“你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嫣儿答道:“我们要坐船游湖,偏这婆子拦着。” 那几个婆子听了,忙跪下说:“奴才岂敢拦着王妃,只是王妃是金枝玉叶之人,如何可自己撑篙,倒是让奴才撑篙比较好。” 朱询笑了笑,道:“你们做得对。”不顾嫣儿撅起的嘴巴,又说:“不过也不用你们撑篙,备两只船,我和佟大人撑篙。” 婆子还想说什么,但朱询眼光一扫,却什么也不多说了,低头应了退下。 嫣儿担忧地看了一眼朱询的手,说:“你的手,受伤才好不久,还是不要划船的好。” 我心一动,想起他为救我用手抓住刀刃的事,看向他的手,说:“嫣儿说的是,还是坐大船吧。” 朱询只向着嫣儿笑道:“这么点小伤,早好了,不碍事的。”说完伸出手,伤口只有一条细细的白线,竟恢复得若不细看,连伤疤都很难看出了。宫里大内的伤药果然灵验。反而是手掌上当初我为他处理的伤口留下了一道比较明显的疤痕。 这时,雅清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欢快地说:“佟哥哥、燕嫂子好。” 听我们说要游湖,忙转身拉住朱询的袖子:“哥哥,去游湖也不带我,我可不依。有了佳人就忘了妹妹了。” 朱询笑道:“你和谁一船?就你这两个丫头?等会落水了或是回来了喊手痛脚痛的,我可不理你。要不换大船吧?” 雅清嘟着嘴说:“大船无趣得很,还是这小船有情趣。我可不是娇小姐,我会划船的。”不过她那一副娇滴滴的小巧模样,那两个丫头也是长得娇滴滴的人,任谁也不放心她们独自划船。雅清却只是不依,拉着朱询的袖子扭来扭去。 朱询无奈,只得唤了声:“如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树后闪了出来,静静侍立。 那人穿着普通的家丁衣服,面容清秀、平静,眼神平淡得近乎冷漠。若不是因为朱询特地唤他出来,他就如一个影子一样让任何人都忽略。但我心里却一凛,直觉觉得他像是一柄故意蒙尘深藏的宝剑,故意内敛了自己的神光,在必要的似乎,却会变成瞬间取人性命的宝剑。以前却未见过他。 见我打量他,佟远宁轻声对我说:“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我点了点头。 一会后,有人划了三条小船来。朱询和嫣儿一条船,我和远宁一条船,雅清和如影一船。却并未用篙,改用了船桨。 船浆轻轻一划,小船荡悠悠地飘了出去。 虽然已经是九月,荷塘里还三三两两地开着荷花,密密的荷叶轻轻地随着风儿摇荡,荷花也轻轻摇摆着,空气中飘荡着荷叶的清香、荷花的幽香。 我和嫣儿商量着等会做荷叶糕,挑了些荷叶摘了,又摘了些荷花和莲蓬,堆在小船上。雅清欢快地笑着,叫如影一会划那边,一会划这边,专摘开得漂亮荷花回去插瓶。 朱询和佟远宁只是含笑看着我们。如影人如其名,好像是一个影子,一声不吭。 船渐渐行到荷塘深处,远宁、朱询都停下了划桨,如影也跟着停下,任凭小船飘荡在湖面上。 朱询随意地躺在小船上,嘴里含着片荷叶,眼睛盯着天空,一派疏闲逸趣,远宁仍神情淡然,优雅从容地随意坐着,雅清不顾鞋间濡湿,吊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掠着水花。 嫣儿嘴里唱着首歌:“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我已经看过不少古文,知道她唱的是《诗经.淇奥》,赞的是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善戏谑兮的君子,那样一个男子容貌如玉,气度从容,优雅沉稳,深沉如水,却又幽默风趣,令被捉弄的人“不为虐兮”,怎不令人神往、爱慕? 她低低地吟唱出来,声音清越,如山间淙淙的流水,美人指尖滚落的玉珠轻响,婉转动听,吟唱间竟然似乎含有深情,初时还目视远方轻轻地吟唱,慢慢感情渐沛,抬头看着朱询,嘴角含笑,满目柔情,轻轻吟唱。 朱询眼望着天空,表情平淡,却眼神复杂。 我呆呆地听着,一曲唱完后,我回过神来,叹道:“好歌。” 一会后,朱询也轻抚掌:“好歌。”又悠然一笑,又说:“莫不是前人有先见之明,这首《淇奥》却是因我而作。” 嫣儿笑横了他一眼,道:“呸,有这首《淇奥》时你尚未出生呢,真是不知羞。” 朱询微微一笑,说:“却不知某人这首歌是唱给谁的。” 嫣儿脸一红,说:“当然是唱给是哥哥、嫂子、雅清听的。” 雅清笑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哥哥,你是个有福之人。嗯,有这样一个嫂子,我也是有福之人。我也献丑一曲罢。” 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碧绿的短笛,一看就不是凡品。笛声如其人,轻快明丽,清越婉转,绵长悠扬,遁着水悠悠地飘扬出去,只怕岸上的人也听呆了。 一曲完毕,众人仍静静回味着,嫣儿嘴角含笑,凝望着身侧的荷花眼蕴柔情,佟远宁目视远方,微微笑着,,朱询也微微笑着,慢嚼莲蓬。连如影丝毫没有变化的双眸,也露出了丝轻松之色。 我心里暗叹,果然是古代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多才多艺,果不是我这个穿越的现代人可比的。 嫣儿叹道:“曲如其人,真是好曲子。以后吹给你的夫君听,肯定让他惊为天人。” 我笑道:“如雅清郡主这样的人品,真不知要怎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嫣儿笑道:“占卜说雅清的夫君贵不可当呢。” 我说:“雅清身为郡主就贵不可当了,再要贵人,难道也要嫁个做皇上的?” 雅清满脸羞红,俯身以手掠水,向嫣儿和我泼来,止住了我们的话语,我们在船上避无可避,被她泼了一脸。 我和嫣儿嘻嘻哈哈地笑着,也泼了回去,笑闹间,小船儿随着乱晃起来。 朱询只是含笑斜瞥着,并不阻止。 远宁含笑说:“别闹了,再闹要落水了。” 雅清笑着,却向着朱询道:“哥哥,若是我们三个女子落水,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呃,这个问题?…… 朱询怔了怔,道:“你若再闹,落了水,我定不救你。” 雅清嘟起嘴巴,轻哼了一声,嘟囔着:“娶了媳妇忘了妹。” 一时,却静了下来。 嫣儿笑道:“好好的来游湖,说这些话做什么。嫂子,轮到你了。” 我怔了一下,想起她们两个的歌声、曲声,不禁自惭形秽,说:“我……什么也不会。” 朱询却开口了,眼望着天空,:“你不是会许多奇怪的曲子吗?” 我一怔,嫣儿与雅清看看我,又看看朱询,眼含诧异。转而看向远宁,只见他对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心一暖,对着他一笑,想了想,唱了首我在现代很喜欢的歌《光阴的故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发黄的书籍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年画,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书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唱完后,我却想到起以前在现代的日子,不竟眼角微微含泪,又忙低头眨眨眼逼回去。偷眼看其他四人,却见朱询有些怔怔,远宁眼神平静,却也有深思之意。 我忐忑地说:“唱得不好,班门弄斧的,让你们见笑了。” 嫣儿笑道:“什么不好呀,好得很。这曲子却新颖得很,也不是寻常的调子,词也新颖,嫂子,你是如何会这些曲子的?” 我得意洋洋地看着嫣儿,笑道:“我会很多这些奇怪的歌呢。”再开口一曲,却是《回娘家》: “风吹着杨柳沙拉拉,小河呀流水唰拉拉, 谁家的媳妇走呀走得忙,原来她要回娘家. 身穿大红袄,头戴一枝花,胭脂和香粉她的脸上擦。 ……” 唱完后,嫣儿哈哈大笑起来:“嫂子,你从哪里学了这些野话儿歌曲?”朱询也含着笑,第一次兴趣盎然地转头看着我,远宁眼里也含了笑意。 朱询与远宁也被嫣儿和雅清撺掇着合吹了曲萧。 我却不知道原来朱询与远宁也会吹萧的,萧声清越悠扬,却隐含有展翅高飞的激越。一起一伏,一追一逐间,有着默契与配合,也隐隐透着攀比较量之意。 一曲奏毕,我剥了个莲蓬,将颗莲子向前送,递到远宁嘴边,远宁微微探身,han住莲子。 雅清作晕倒状,大呼受不了。 我却瞥见朱询眼光一黯,转头看向远方,手不禁微微顿了一下。 嫣儿握着个剥开的莲蓬,一手拿着颗莲子,偷眼看了看朱询,似乎要递给朱询,又犹豫了一下,目光微黯,慢慢将莲子放进自己嘴里。 却不知,她品出的是甜是苦,还是涩。(未完待续) 二十六、绾发 远宁微微笑着道:“天色也晚了,回去罢。”握起船桨向岸上划去。 回到岸上后,嫣儿和雅清在前面边聊边笑地走着,远宁跟在她们后面,朱询落后几步对收船的婆子交代事情。 我也落后几步,待朱询交代完毕后,轻声对朱询说:“朱……王爷,谢谢你救命之恩。” 朱询脸色淡淡的,平静地说:“你用不着谢我,我说过了,只是习武人的本能,并不是特地要救你。” 嫣儿回头笑唤:“嫂子,走快些罢。”我忙快步赶了上去。 雅清笑说:“要晚上赏荷才好呢,就着这月华光影,荷叶幽香,再隔着这水光水声,单用笛子、萧声、或者琴、琵琶吹上一曲、奏上一曲,才动听呢,也清雅些。” 远宁笑道:“只是今天几位姑娘家也累了,改日夜间再品这美景罢。” 回岸后,我和嫣儿到厨房做糕点,雅清也跟着去帮忙,不过帮的却是倒忙,一会将水洒得到处都是,一会将面粉撒了一地,又糊了我和嫣儿一身白,被我和嫣儿赶了出去。 等我们张罗好,已经是月华初上,餐桌也不摆在厅里,只摆在园子里,简单一张桌子,一桌清淡却精致的小菜、几样糕点,每人一壶清酒,就着月华、花香、一盏红灯笼,也不用人伺候,自斟自饮,别有情趣。 雅清尝了一口荷叶糕,早赞不绝口,叫朱询和远宁:“有这样一个妻,可要惜福哦。” 朱询垂目轻饮。远宁微微一笑,往我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朱询笑道:“若单论糕点,却是翠和居是最好的。其做的荷香清露,初入口只觉清淡,但细品,却清新爽脆,唇齿留香,吃完仍觉得满室清香。还有冰珠玉莲……” 只听得我眼放光芒,嫣儿和雅清也是一脸神往。 雅清说:“哥哥,带我们去吃吧。”一脸期待,嫣儿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朱询。 朱询一笑,道:“好,我带你们吃遍都城。” 我心一动,想起以前朱询曾在荷塘边对我说:“以后,我定带你去吃遍都城的美食。”不竟怔了一怔,向朱询看去。 他也正向我望来,四目向接,我忙转开头去,朱询眼光一黯,也淡然从容地转开视线。 嫣儿道:“哥哥、嫂子,你们也去吧?” 我眼巴巴地看着远宁,远宁顿了一顿,微微一笑,道:“好的。” 第二天,远宁让人唤我到书房,递给我一个包裹,道:“换上。” 我打开一看,见是一套男装,知道他要带我出府,忙走到侧屋换上。又打开头发,拿了梳子梳成男子的发髻,系了头巾,对镜照了照,觉得还是有几分斯文俊秀,不禁沾沾自喜起来。 回书房后,远宁眼里露出赞许的眼光,我不禁暗暗得意,看来我穿男装还是挺俊朗地嘛。 远宁拉了我的手,过了角门,穿过书房的院子,又穿过一个院子,一路上竟没有撞见任何人,大概早被打发了吧。接着就到了一扇门口。 门口有一辆马车停着,有车夫在旁边侍立,却低眉垂头,打起车帘待我和远宁坐进马车后,沉默地跳上马车,马车开始轻快地跑起来。 不久,就听到了车外面渐渐密集和鼎沸的人声,看来是到了大街上了。我忙掀开帘子外往看,贪婪地看着这热闹的街道,叫卖的小摊,林立的店铺、密集的人群…… 远宁笑道:“别急,慢慢看,时间还有的是。” 我点点头,对他做个鬼脸,却又继续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远宁轻笑了一声,我撇撇嘴说:“若你像我一样,关在深宅大院几个月不能出来,也会像我一样了。” 他微微一笑,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大叫:“别揉啦,我还不容易绾起来的发,你一揉就散了。” 他微微笑道:“散了我帮你梳。”我一怔,看着他,他微笑着看着我,眼里柔光流转。 我心一喜,忙不迭地把梳子拿出来放在他手里,他一怔,宠溺地笑了笑,把我身子转过来,背对着他,散开我的头发,慢慢地一缕一缕梳着。 我柔柔地微笑着,心里如蜜一般,甜得化不开。只觉得心越来越软,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旖ni。 突然,马车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听见嫣儿的声音,说:“怎么哥哥嫂子还没来?” 我掀开点车帘往外看,只见嫣儿和雅清都着着男装,还附庸风雅地抓着把小金扇在悠闲地扇着,朱询仍一派悠然闲雅地站在她们身后。不过嫣儿脸上的表情可一点也不悠闲,东张西望地一脸焦急的表情。 我叫道:“我们在这里呢。”往前一凑。却忘记了头发还没挽起,抓在远宁手里,顿时吃痛,吸着冷气退回了座位上。 却撇见远宁嘴角含笑,我横他一眼,见他伸手到我腮边帮我整理头巾飘带,便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他嘴角笑意更深,连眼里也满是笑意了,却依然有条不紊地帮我整理好发,拉着我下了马车。 嫣儿和雅清在马车前挤眉弄眼地冲着我们笑,我脸一红,只好装着没看见,转而看向她们身后,却见朱询沉着脸,眼神黯然。。 远宁意态从容地和朱询打了招呼,五人一起走进了身旁的酒楼“翠和居”。 胖呼呼的掌柜早迎了出来,热情而恭敬地带到二楼一个雅间,虽然是个酒楼,装饰得却并不俗气,墙上挂着的字画虽然不是什么名家,却也运笔如行云流水,自然张扬。 桌子正好在窗前,窗上糊着碧纱,却是往外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外面往里看,却是看不清楚的。 我兴致勃勃地趴在窗上往外看,朱询吩咐了掌柜几句,掌柜自去准备。 只一会后,糕点就端了上来,一进门就闻见一阵清香。 我早顾不得再往外看,大快朵颐起来。嫣儿、雅清、远宁都吃得从容、优雅无比。 嫣儿、远宁是见惯了我的谗样,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朱询也不觉得奇怪,只有雅清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里有不可置信之色。 嫣儿笑道:“她是佟府里的母蝗虫,我们早已习惯了。” 我瞪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嘴里却塞着食物,急急地咽了下去,却被呛得咳了起来。身旁的远宁忙伸手轻抚我的背为我顺气,又替我倒了杯茶。 朱询手微微举起,却又黯然放下。 我喝了口茶,说:“品尝美食本来就是人生一大乐趣,若为什么仪态丢弃了吃的乐趣,那不是本末倒置、舍本求末、买椟还珠、杀鸡取卵吗?” 嫣儿和雅清听了我那一串成语,又噗地笑起来,远宁也嘴角含笑。 朱询笑笑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是这理儿,若是为了仪表丢弃了吃的乐趣,确实是本末倒置、舍本求末、买椟还珠、杀鸡取卵。” 我听他重复我说的成语,横他一眼,继续与盘里的食物奋斗。 朱询微微笑着,与远宁视线一撞,两人都若无其事的移开。 果然如朱询所说的,翠和居的糕点果然好吃得不得了,甜的不腻,清淡的不寡,爽而不浊,香的清新,香而不浮,就连微苦的也甘凉,……一顿饭吃下来,只觉得唇齿留香,饱了尚觉意犹未尽。 我满足地暗叹一声,又想起馨月肯定也爱吃,便叫小二打包了几样。继续趴在窗户上看着风景消食。 突然,街上走来了一个男子,穿着很普通,步态从容,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但我这个无聊的人却兴趣盎然地盯着他,等他走到不远处,我却怔住了,他的脸竟那么美,是男人,却美的好像一个绝世美女。那么美的一个男人,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显然他是故意收敛了身上的光芒,只怕是个身怀绝技的。 原来这世界藏龙卧虎的人物还真多呀。 见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眼露惊艳之色,坐在内侧的雅清笑道:“燕嫂子,你又发现宝了吗?” 我点头,说:“还真是发现宝了,我竟未见过如此美的男人,比女人还美,真是令人惊为天人。啧啧……如此美男……” 雅清又目瞪口呆了,说:“燕嫂子,佟哥哥可还在身边哦。”转而却见远宁和朱询都只是微微笑着,并无诧异之色,也无酸意,便闭口不说了。 远宁和朱询往窗外一看,却微微变色,两人对视一眼,朱询轻拍了拍手掌,如影如一个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站到朱询身边往外一看,略点了一下头,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雅清叹道:“若不是知道如影会说话,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朱询笑道:“在域外有一种舞,叫蛇舞,舞者都是美艳的女子,坦肩露腹,其舞如蛇。一次在天朝表演,一士大夫面红耳赤地低头不看,舞毕,士大夫怒斥其舞伤风败俗,岂能在天朝流传,奏请皇上制止舞女起舞。皇上叹道:朕看到的是一场精彩的舞蹈,你看到的却是坦肩露背的几个艳女。” 远宁听了,低头微笑不语。 雅清怔了一会,脸羞红起来,说道:“连哥哥也欺负我了。我不依。” 朱询笑道:“看到美的人、物,有人看到的是对美如画、如花一样的欣赏,而有人……” 说到这里,早被雅清羞红着脸,扭着朱询的袖子拦着:“哥哥怎么只偏帮燕嫂子。” 我才明白朱询是在说我刚才赞那美男一事,也笑了起来。 雅清越发羞恼,低着头、嘟着嘴不语。 朱询忙止住笑,对雅清陪了不少好话,雅清才转怒为喜。 新人第一次写作,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我一直在努力,谢谢支持。鼓励和拍砖我都欢迎。呵呵(未完待续) 二十七、柿下 回府后,我把从翠和居的糕点递给馨月和小五,果然她们两个也很高兴,吃得赞不绝口。 入夜后,九月夜间有些微凉,远宁还在书房,我怕他觉得凉了,便取了他日常穿的衣服,馨月出府回自家住了,小五一团孩子气,我也不让她跟着,自己拿个灯笼,信步往书房走来。 敲了角门的门,淳茗跑来开了门,说:“宁爷和靖安王爷在书房。” 我犹豫了一下,拿了衣服往书房走,走到书房附近,只听远宁说:“叛党果然又有动作。” 朱询道:“连叛党堂主秋延天也来了都城,只怕动作不小。” 我听他们在讨论朝堂的事,也不好继续进去,便往回走,将衣服递给淳茗,让他等会记得给宁爷加衣,便回到了院子。 本来约好了去第二天去醉仙楼品尝美食的,却因第二天佟远宁突然要到河阳公干而取消了。 远宁离开佟府后,我才发现我越来越习惯有远宁的日子了。 在他离开三天后,我都闷闷的,馨月、小五的取笑,我也顾不了了了。 第四天,馨月跟我说:“小姐,宁爷的小厮要去河阳,问你是否有什么要带给宁爷的呢。” 我把我给远宁做的一身新衣裳拿出来,布料并不华丽,却舒服,做工并不奢华,却针脚细密。 馨月笑道:“可有话要带给宁爷?”又向我挤眉弄眼的, 我只装着没看到,拿起纸笔,想给他写封信,又想起我那手被朱询取笑的糟糕字迹,踌躇了半饷,突然灵感一动,想起现代看到的电视剧,乐了一下,叫馨月去药房拿了没药回来。 馨月虽然不解,却照做了。 我用块绣着流云样的“宁”字的锦帕包着没药,与新衣裳一起,让馨月交给远宁的小厮。 馨月不解地问:“小姐这是打什么哑谜呀?为什么用手帕包个中药送给宁爷?这……不是什么好话儿吧?” 我只笑不语。 第二天,嫣儿令人送信给我,怕我闷得慌,约我到王府玩几天,又说老夫人也同意了。我便跟着嫣儿派来的人,坐顶小轿来到了王府。 直在王府住了两天,和嫣儿、雅清笑闹着,却也不闷,朱询也忙得早出晚归的,并未撞见他。 那天下午,嫣儿和雅清都还在午休,我想念着远宁,不知道他能不能猜出我送的东西的含义,现在怎么样了,却睡不着,便爬起床,信步向王府园子走去。 走到园子一个院子一角,竟种了一棵柿子树。我看了看树上挂着已经成熟了的柿子,咽了口口水,这可是我在现代最喜欢的水果之一,又看看周围一片寂静,没见到其他人,便挽起衣袖,将鞋子一脱,如在现代爬果树时一样,赤足往树上爬去。 那树上有一些小小的凸起,却也不难爬,虽然很久没爬过树了,但我拼尽全力,手足并用,还是爬到了树上约三米高的第一个枝桠处,便坐在树枝上,垂着两只脚,一荡一荡地,一只手揽住树枝,一只手摘着柿子,往裙裾里装。 我正在树上乐呵呵地笑着,突然,听到树下传来轻笑。 我吓了一大跳,往树下一看,是朱询,正仰着头,含笑看着我。 我傻呼呼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道:“你在我家偷我家的柿子,倒问我怎么在这里。”貌似“我家”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我脸一红,道:“我把柿子都还给你行了吧,小气鬼。”说着想站起来。 见他伸手想抱我,我赶紧喊道:“不许碰我。” 一边要站起来,结果一时忘记了我的裙裾里还兜着柿子,一站柿子就滚了出来。我忙伸手抢救我的柿子,却不想两手松开树枝,我从树干滑了下来,四脚朝下地趴在树下了。 虽然不是甚高,只有三米左右,还是直痛得我呲牙列齿,柿子滚了一地。见他站在一边,便迁怒于他:“你怎么不接着我?” 他笑笑,一副无辜的表情说:“是你叫我不要碰你的。” 我语塞,瞪了他一眼。刚想爬起来,膝盖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见我皱着眉,爬不起来,眼里显出紧张的神色,忙走过来扶起我,让我在树下坐下,问道:“你觉得如何?” 我皱眉说:“右脚膝盖痛得很。” 他顾不得避嫌,忙捋起我的裙裾、中衣,捋至膝盖处,我又一皱眉,他忙放慢速度,小心地捋上去,一看,膝盖红肿,皮肤也擦破了,渗出血来。 他皱着眉,道:“看来是扭了骨头,皮外伤却不打紧的。”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小的瓶子,往手上倒了点药,道:“你忍着点。” 往我脚上揉去。初一碰觉得疼痛难忍,一会后,却觉得凉丝丝的,却不觉得痛得厉害了。 我奇道:“这是什么药?那么灵验。” 他笑道:“这是宫内秘制的伤药。” 我说:“可是你治手伤的药?” 他摇头,道:“不是,这个要好些。” 我咋舌,道:“你用的那个就好了,我只是小伤,何必浪费这么好的药。怪浪费的。” 他笑笑,道:“我是怕向远宁交不了人。我可救过你两次了。” 我心里一暖,低声道:“谢谢。”又问:“为何你手掌伤得那么重却未留疤痕,手背上的轻伤却留了疤痕?”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里都是笑意,道:“我本来好好的敷着大内秘制的伤药,是谁说我的手不包扎要感染,又拿了普通的金创药给我敷上包扎的?” 呃……敢情他的手留疤痕还因为我多事的原因呀。 我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可是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他却只是低头微笑着轻轻帮我揉着膝盖,并不发一言。 好像又回到了我们是朋友的时候,自然、随意,我心里越来越暖,也不发一言,任他帮我治疗脚伤。 半饷后,他道:“好了。”轻轻帮我把长中衣和裙裾放下来。又把我脱在旁边的鞋子拿了过来,放到我脚边,抬了抬手,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我接过鞋子,穿了起来,走了两步,却发现膝盖竟然不怎么痛了。 我惊喜地道:“不愧是大内秘制的伤药,赞一句灵丹妙药也不为过。” 他笑道:“这药只怕一年也就这样的瓶子几瓶。又怎会不灵验。” 我刚想说什么,却瞥见旁边有一个人,转眼一看,却是嫣儿。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们,眼里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些微难过和不清的情绪。也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我心一震,忙叫道:“嫣儿。” 朱询转身看着她,却并未说什么。 我有些紧张地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还多亏王爷救了我。”又觉得奇怪,我紧张什么?倒好像是偷情被人抓到一样。 偷情?我愕然,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便呐呐只止住了话语。 嫣儿眼神复杂地看了淡然而立的朱询,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笑了一笑,道:“嫂子要摘柿子吩咐下人一声就是了,你还想抢了下人的饭碗么?” 我松了口气,笑道:“这不是一时嘴谗吗?这柿子要去涩才好吃,唤了下人来把树下的柿子收了去涩吧。”嫣儿点了点头,唤了人来。 朱询道:“你的脚虽然敷了伤药,这两天还是不要走太多路的好。我唤下人用软轿把你抬回房里罢。” 我觉得膝盖已不痛了,想拒绝的,但嫣儿也说用软轿好,我就不再多言了。 晚上,嫣儿来看我,问了问我的伤势,却心不在焉的,明显是心里有事,却犹犹豫豫的。 我看着也难受,也能猜到她想问的是什么,便斟酌了一会,主动道:“嫣儿,我知道你想着什么,其实,我与靖安王爷以前略往来。” 嫣儿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有疑惑和紧张,微微咬着唇。 我说我们在道观迷路时认识,后来为给馨月置办嫁妆,我向朱询借钱,只是略带过几件事,又滤过了许多容易引起误会的细节和一些事情,尽量让我与朱询的交往显得更浅淡、平实、自然些。 讲完后,我道:“也许在这世界上男女成为朋友是很不可思议,但这却真实存在。我并不是有意瞒你,你知道我爱的是你哥哥,而靖安王爷,他也早就知道我是远宁的妾,他只是把我当成朋友。” 心里暗叹,嫣儿,原谅我吧,也许你不知道真相会更好些。你是个可爱的姑娘,你会慢慢得到朱询的心的。 嫣儿默默地听着,沉思了一会,抬头笑道:“嫂子,我相信你们。”眼里有了几分安然和坚定。又笑道:“嫂子,你还欠我钱呢。” 我笑横她一眼:“没过来几天,倒和王爷一个德行了,都吝啬得可以。”说笑了阵,气氛开始轻松缓和起来。 我不知道嫣儿是不是真信,但我知道她更宁愿选择相信。 第二天傍晚,我正半躺在床上一边和嫣儿聊天,一边百无聊赖地信手翻着手上的书。突然听外面的婆子招呼:“佟大人。” 我一喜,远宁回来了,忙坐起来。远宁匆匆从门口走了进来,向嫣儿点了点头,坐在床沿问我:“听说你伤了,到底觉得如何?” 我见他神情有些微急迫,穿的又是我做给他的新衣裳,心里一暖,笑道:“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点皮外伤,又用了王府的大内伤药,昨天就好了。只是嫣儿不肯让我起来罢,哎哟,躺着半天让我腰酸背痛的。要不我走两步给你看看。” 远宁笑道:“你还是躺着罢,还让人省点心。” 嫣儿笑道:“才几天没见就这么浓情蜜意的,没得让我起鸡皮疙瘩。我出去罢,好让你们互诉衷情。”说着笑着走了出去。 待嫣儿出去后,远宁拥住我,叹道:“信飞,你到底要给我多少惊喜。没药就是无药,无药可医的是相思,你又用绣着宁字的锦帕包着,我又怎么会不懂你的意思。” 我心下愧然,这不是我的首创,却笑道:“我只是因为写的字太难看了,才出这么个主意。” 远宁听了一笑道:“倒要感谢你那手难看的字了。” 这时,有婆子来报:“佟大人,燕奶奶,王爷在厅里摆了晚膳,请你们一起就餐。” 我下床着鞋,刚要走,远宁说:“你脚刚好,还是少走几步罢。” 说完,已经将我抱了起来,旁边的婆子、丫头都低垂着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却嘴角微微抽着。 我一窘,把头埋在他怀里,心里又暖又甜。 远宁直抱着我到客厅前,才将我放了下来,扶着我走进客厅。其实我脚早不觉得痛了,但还是很享受远宁轻轻搀扶着我的感觉。 朱询、嫣儿、雅清已经入席,见我们来了,便站了起来迎我们坐下。 嫣儿打量了佟远宁两眼道:“哥哥,你这身衣裳是嫂子做的吧。”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针线,我认识你的针脚的。” 雅清笑道:“若光吃饭,可无聊得紧,我们不如划拳喝酒罢。”边说边微微捋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嫣儿也拍手同意。 朱询笑道:“若只是划拳,也无趣得很,还是设样赌的玩意儿才好。” 雅清笑道:“那还有什么,输了的便喝酒罢。” 朱询说:“光赌喝酒,也无趣得很,干脆叫上如影,雅清和如影一组,我与嫣儿一组,远宁与燕嫂子一组,输了的除喝酒外,输得最多的还要答应赢得最多的一组的要求。” 一时,大家都同意了。 结果我输得最多,远宁说我脚伤未好,也不让我喝酒,每次我输了,都替我喝了酒,我一次又一次抱歉地看着他,他只是嘴角噙笑,平静地一次又一次帮我喝了酒。 嫣儿笑道:“有人帮喝酒,你只管输罢。只是等会的惩罚,我可不放过你。” 在大家的起哄笑闹声中,晚膳结束时,因为我的缘故,我和远宁一组输得一败涂地,而朱询和嫣儿一组赢得最多。 嫣儿笑着道:“你们两个可要答应我们一个要求了。夫君,你说罢。” 朱询微微笑着,看住我:“燕嫂子帮我做一件与远宁一样的衣裳罢。” 此话一出,众人都怔住了。我呆呆地看着他。远宁眼光一瞬,仍保持嘴角含笑的神情,垂下眼帘,喝下手中杯子里半杯残酒。嫣儿脸色有点发白,眼中有猜疑和犹豫。雅清惊疑不定,眼光在我们之间转来转去。如影仍保持冰冷的表情,如往常一样沉默不语。 朱询却笑了起来:“你们平日一个比一个洒脱、从容,到头来这样一句玩笑话也会让你们愣半天,原来一个一个都是银样蜡枪头而已。” 我勉力笑笑:“嫣儿,你的针线可生疏了,王爷可是在暗示你针线不如我呢。” 雅清也笑道:“嫂子,你可从未给我哥哥做过衣裳呢,难怪我哥哥要借机提醒你。” 嫣儿也勉强笑笑道:“夫君提醒的是,也是为妻懒了,为妻定为你做一件好衣裳。” 她镇静了下又笑道:“玩笑归玩笑,罚却还是要罚的,嫂子,上次你唱的那春天的花,秋天的风的歌好听得很,就罚你唱一曲吧。” 我松了口气,嗔怪地看了朱询一眼,却见他只是微微笑着,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吸了口气,唱起那首《光阴的故事》,远宁拿出萧给我伴乐,却也应得上节拍,慢慢的倒是萧声引导着我的歌声了。 这首歌本也含有惆怅忧伤之意,伴着低沉的萧声听来,更让人心有所感,加上本来众人心里都有事,一曲完结,人人脸上都显出郁郁之色。 远宁起身告辞:“从河阳回来倒先来这里了,我还是先回佟府罢,免得老祖宗惦记。” 我也忙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于是,朱询、嫣儿、雅清送了我和远宁出了靖安王府,回到了佟府。(未完待续) 二十八、逛街 过了两日,又约了去聚仙楼。 仍和上次一样,我着了男装,跟着远宁坐着马车出来,与朱询、嫣儿、雅清会合。 这次因为出来得早,也不急着直奔醉仙楼,先逛了逛街。 说起逛街,我从穿过来后,就没逛过街了,逛街还是在现代的记忆,当下兴奋莫名。嫣儿和雅清两个娇小姐也是很少有逛街的机会的,也开心得很。 我们三个兴奋地叽叽喳喳着,对街边的古玩、珠宝店倒不热衷,毕竟佟府和王府里的古玩和珠宝,都够开几个这样的店铺了。只对街边的小摊和小店感兴趣。每一件东西都觉得好玩,每一样东西都觉得好奇,看到朴实而不俗气的,就买了起来,反正后面还跟着两个金主和搬运工,不用白不用。 不一会,朱询和佟远宁手里都提满了东西。他们无奈而宽容地微微笑着,大包小包地为我们提着。 他们的气质让人觉得,他们的双手更应该的是执着羊毫、拿着碧玉杯……,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提着大包小包。 物极其用嘛,现在不好好指使指使他们,只怕以后是没机会让他们做搬运工了。 不久,满大街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了。在五人中,我是最普通的一个,却也有几分俊丽,而其他四人,两个虽然着男装,却绝美娇俏,两个俊朗飘逸,气宇非凡。 走到街角,竟然有一个小食摊,我看着热气腾腾的小食摊,想起在现代常吃的街边小食物,不禁怀念不已,便止住了步子。 嫣儿和雅清见我突然不逛了,奇怪地问我:“嫂子,你怎么啦?” 我咽了口口水说:“我想吃街边摊。” 嫣儿和雅清一怔,看了看小食摊简陋的移动灶台,微微有点油腻的桌子,和五花八门的埋头大吃的走卒杂役,皱了皱眉头,说:“看起来怪脏的。还是不要了吧。” 朱询却走了上去,率先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远宁也微微一皱眉,见朱询毫不犹豫地坐在桌边,脸上微微露出惭愧之色,也坐了下来。 嫣儿和雅清一愣,怔怔地站在当地。 我高兴地笑着,在远宁身边坐下。接着嫣儿和雅清也犹犹豫豫地坐了下来,但还是微微歉着身子,尽量不接触桌面和椅子。 周围的人都停止了进食,惊讶地看着我们。好像不明白,为什么锦衣玉服、贵气逼人,如天人一般的几个人,竟会坐在路边摊上。有些眼里露出艳羡和自惭形秽的神色。 摊档老板也怔怔地看了我们半天,才反应过来,如受宠若惊一般地跑过来,脸笑成一朵花,毕恭毕敬地问:“几位爷,要吃点什么?” 朱询问:“你们这里有些什么?” 老板歪着头想了一会道:“有薄皮大馅、春花秋实的馄饨,天高气爽、画饼充饥的油饼,还有古道热肠的猪肠粉、鸭血粉,物美价廉,保证几位公子爷吃了饥不择食。”说完还谄媚讨好地看着我们笑。 嫣儿和雅清早撑不住,掩嘴而笑,我也噗哧笑了出来。远宁也禁不住嘴角含笑。 朱询呵呵笑道:“店家可真是才高八斗、振振有辞、真知灼见。” 我们笑得更厉害了。 老板得意地笑着道:“都是听小儿念了些几个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公子爷都是雅人,我好不容易才想起这么几个的,真是惭愧得一败涂地、稀里糊涂。难得公子爷赏识,我再想几个罢?” 朱询笑道:“罢了,还是留着几个讲给下一桌客人听吧。每样各上两碟吧。若是好吃了必重重有赏,若是不好吃了,便把你这摊子拆个飞灰烟灭、落花流水。” 那老板一凛,忙点头哈腰地去了。 嫣儿和雅清直笑得揉着肚子喊肚子痛。 不多时,老板便将几大碗小吃端了上来,用得碗碟也比其他桌的要干净、华丽些。又摆了几个干净的小碗碟上来。 我早抓起筷子,吃了几口,赞不绝口:“嗯,嗯……味道还真不错。” 朱询也笑了笑,抓起筷子吃了起来,赞道:“味道浓郁,还真是风味独特。” 佟远宁也平静地吃了几口。 嫣儿和雅清盯着碗筷看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抓起筷子挑了一根粉丝尝了一尝。 只有我和朱询两个人吃了有一半,远宁吃了小半碗,嫣儿和雅清都只是略微挑了些尝了一尝。 朱询叫老板过来结账,只花了二十几文钱。朱询足拿了个十两重的银子出来,老板怔了一下,陪笑道:“就算把我这个摊子卖了,也找不了爷的钱呢。” 朱询笑道:“你的小食还真是物美价廉,让人饥不择食。银子赏你了。” 老板两眼放光,哈腰接了过来,谄媚地说:“几位爷真是活菩萨,人长得这么好看,心也这么好。小的祝你们富贵吉祥、寿比南山、金枪不倒、鱼水交欢……” 我们三位女子又笑得直揉肚子了。远宁也嘴角上翘。 离开摊子很远了,回头还能看到摊位老板哈着腰在送我们。 玩玩逛逛到了醉仙楼门前,却见有两个壮丁各抓住一个十一、二岁、衣裳褴褛的小男孩骂骂咧咧地从店里出来,推在大街上。 我见那小男孩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眉头一皱,走过去抓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样了?” 小男孩抬起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却一怔,这小男孩脸虽然黑乎乎脏乎乎的,但五官却俊美,只是嘴角带着一丝血,眼里带着冷漠、绝望的光芒。 他手狠狠地一推,力气却甚大,直推得我往后跌去,好在身后有人扶住我,我才没有跌在地上。 是远宁,他扶着我,冷冷地看着那小男孩。 旁边的朱询轻笑,颇有兴趣地看着那小男孩,道:“这小子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雅清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好心拉你,你却如此无理。” 小男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漠然地转过头去。 朱询对他笑道:“小兄弟可愿意让在下请你到醉仙楼雅尝?” 小男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露出轻蔑之色,毫不犹豫地往醉仙楼走去。 醉仙楼的伙计一看到他,骂道:“小杂种……” 朱询冷冷地说:“你们这可是待客之道?” 那伙计一看,忙不迭地哈着腰,一脸谄媚:“哟,王爷和佟大人大驾光临,有请雅坐。” 朱询指着小乞丐说:“今天他是我的客人。若以后再见你们欺凌弱下,就别在都城开下去了。” 那伙计一凛,忙点头哈腰,连声答是。 到了雅间,那小男孩大刺刺地在主席位上坐了。嫣儿和雅清眉头一皱,厌恶地看着他。 朱询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在一侧坐下,远宁也脸色平静地入坐。 一时上了菜,我们还没动筷子,那小男孩已经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我说:“还有呢,慢点,别噎着。” 但他好像置若罔闻,仍然狼吞虎咽。一会,他冷冷地站起来,起身往外面走。经过嫣儿和雅清身边时,如未立稳一般,往她们身上跌去。 嫣儿和雅清一惊,避之不及,终是被他各用手在华衣上抓了两个乌黑的爪印。 嫣儿和雅清大怒。朱询却轻笑道:“小兄弟若有空可愿意与我等一叙?” 小男孩回头,冷冷地笑着,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漠,说:“贵公子,你们的慈善心肠真是让我感激,只是我是贱命一条,没有傲人的财富和权势可以依仗,虽然想报答你们的善心,却无以为报,我可以离开了吧?”话语很客气,可眼里全是轻蔑。 朱询微微笑着,说:“你定是遇到什么变故罢?可否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 小男孩冷笑道:“你们是富家子弟,有依仗的权势和财富,怎么会想知道我们的故事?我们不过是你们茶前饭后的消遣,一辈子的贱人。” 朱询却并不介意,神色不变,道:“若给你个展翅的机会,你可愿意跟着我?” 小男孩鄙夷地冷笑:“公子,你的仁慈我已见识,你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但我这样如泥巴一样的贱人,不敢玷污了你的地方。”说完又往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疾恨世界和悲观绝望的样子,道:“你可愿意听一个故事?” 小男孩顿了顿脚步,冷冷地看着我。 我说:“从前,有一只小蜗牛,每天背着厚重的壳,它觉得厌烦透了,便问母亲:‘为什么我们有壳,蚯蚓没有?’母亲说:‘因为它们会钻土,大地会保护它。’小蜗又问:‘为什么蝴蝶也没有壳?’母亲说:‘因为它们有翅膀,天空会保护它。’小蜗牛哭了起来,说:‘为什么大地和天空都不保护我们?’母亲说:‘所以我们有壳,我们不靠天、不靠地,我们靠自己。’” 小男孩一开始听到又是蜗牛又是蚯蚓,眼里的轻蔑更甚,但听到最后,眼里却满是诧异和深思之色。 我说:“我们可以期待,但不能只是等待,我们可以失望,但不能绝望。小兄弟,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至少你还健康地活着,就有希望。你现在过的是整天想着怎么填饱肚子、怎么躲避混混欺负、怎么不让自己受冻的生活吧?也许你确有过人之处,但在这世俗而冷漠的尘世中,只怕会混迹泯灭于这饥寒之中。现在有一个让你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你有什么理由凭空放弃?就为了你的骄傲与嫉恨?” 小男孩微微动容,静静地看着我。 朱询和远宁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静静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咬了咬牙,问朱询:“你给的那个机会可还有效?” 朱询笑道:“当然。”把一柄扇子递给小男孩,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拿着扇子找靖安王府的管家,自有人接待你。” 小男孩点了点头,接过扇子,又深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朱询笑道:“若这小子愿意归依,莫言那小子就不会吵着没个好徒弟了。” 嫣儿看了眼小男孩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杯盏狼藉,皱了一皱眉,叫了伙计进来收拾了,重新摆上杯盏、美食。(未完待续) 二十九、美女 醉仙楼果然是百年老店,煮的菜肴也别具风格。譬如五合会,以玉米粒、鸡丁、肉丁、笋丁、虾丁烹制。美味而不过鲜,油香而不过腻,松脆而不硬,细嫩而不过软。五味掺合,鲜、香、脆、嫩皆俱。茶香糕,以上好的茶水和面,加入珠兰花瓣,色泽微绿,别具芳香,色香味俱佳。…… 正大快朵颐,楼下有人叮叮当当地弹唱起来,琴声悠扬,歌声柔美。引得我们几个都隔着帘子往楼下看去。 楼下是两个人在卖艺,一个中年男人在弹琴,一名妙龄女子在且歌且舞。 那女子身材曼妙,微步间裙裾翻飞,纤腰似微风舞动的柳,举手间皓腕隐约于轻纱中,婀娜多姿,轻盈优美,飘忽若神。令人叹为观止。 其歌声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如行云流水珠圆玉润,却偏又在这婉转华丽的歌声中含有一丝悲音。 一时,众人觉得如见仙子,舞毕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美女盈盈拜下,那中年男子放下琴,向众人收取银钱。 雅清叹道:“竟有如此绝代佳人,可惜却沦落风尘。哥哥,给我钱,我要好好打赏她。” 朱询和远宁也眼露欣赏和惊艳之色,听了雅清的话,朱询一笑,将钱袋给了她。 雅清掏出两锭金子,叫了伙计,送给那舞女。只见舞女接过金子道谢,听了伙计的话后,目光如水,向我们看来。 一会后,她盈盈上楼,在门口拜道:“奴家谢王爷、佟大人赏赐。” 雅清笑道:“你进来罢。” 美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众人又是一呆,原隔着帘子看不太清晰,现只见她皮肤细润如温玉,双目含春,淡扫娥眉,樱桃小嘴娇艳若滴,竟是个仪态万千的绝美佳人。 雅清叹道:“以前总觉得王府和佟府一众姐妹都是绝色的,却不想竟也会被比下去。” 我惊为天人,喃喃地看着她道:“若与你小姐共鸳帐,怎舍得铺床叠被。” 那美女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雅清噗地一声笑了。我才惊觉,自己一副花痴模样。不禁一窘,看了远宁一眼,他嘴角微微含笑,平静地看着美女,眼里却也有惊艳之色。 朱询表现得更过,满眼都是欣赏、赞叹之色,看得嫣儿又急又恼,轻咬着唇看着朱询,满脸委屈。 但我却觉得,他们惊艳、欣赏的眼神中,却在眼底有审视之色。 这时朱询好像失了神,手竟推了桌上的茶壶一下,冒着热气的茶壶直向朱询身上掉去,众人惊叫之声尚未出口,只见人影一闪,茶壶已提在一个人手上。 却是那美女的手,提着茶壶。她微微一笑,将茶壶放在桌上,柔声道:“公子小心。” 朱询越发花痴了,忙不迭地站起来,情不自禁地握着美女的手,笑向美女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小姐身手倒也敏捷。” 那美女微微低头,红着脸,垂下眼睑,轻轻抽出手掌,柔声说:“也算不得敏捷,只是自幼学习舞蹈,反应快些而已。” 朱询问:“敢问小姐芳名?” 那美人轻道:“小女名叫媚烟。” 朱询微微笑着说:“传说中,有一种精灵名为魅,最是善舞。今日看来,小姐竟似得魅之真传,其舞如魅,媚视烟行,好名字,也只配得上小姐。” 媚烟微微抬头看了朱询一样,眼光似喜似恼,风情万千。 朱询又道:“小姐歌声婉转动听,却含有悲音,可是有为难之事?” 媚烟一听这话,眼眶微红,双目含泪,道:“奴家的爹贪图富贵,竟要将奴家送与冯丞相之子冯楷为妾。奴家委实不愿……”说着,一滴晶莹的眼泪滚落下来,惹人无限爱怜:“王爷,可否助助奴家?” 朱询沉吟道:“可要如何帮你?” 媚烟道:“其实,奴家的爹并不是亲爹,而是自幼收养的,他一心想攀附权贵,把奴家当成了生财之道,迟早是要被他送给富贵人家为妾的。虽这是奴家的命,可我不愿落入污棹之处。王爷气宇非凡,飘逸超群……”声音低了下来,顿了一顿,红着脸低声说:“若王爷不嫌弃,可否为奴家赎身,奴家原在王爷面前为奴为婢。” 此话竟有以身相许之意,我们几个都愣住,嫣儿更是满脸通红,紧张地握起了拳头。 远宁眼光一闪,微微笑着,平静地喝着茶。 朱询微怔,目光微微一沉,随即露出惊喜之色,又看了嫣儿一眼,笑道:“小王何德何能,竟令小姐如此垂青。我可以为你赎身,只是小姐如此人品,为奴做婢实在是委屈了你。且我新婚不久,王妃是仁厚之人,乘人之危收你为奴,只怕王妃也未必同意。” 说完微笑着看着嫣儿,又伸手握着嫣儿握紧的拳头,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嫣儿心一宽,反手握着朱询的手,脸含喜色,双目含情。 媚烟忙拜道:“不知道王妃在此,还请恕罪。” 朱询微笑着道:“不知者不为罪。你起来,我唤人替你赎身。” 媚烟应道:“是。奴家谢王爷恩典。只是奴家赎身出来后无处可去。”低垂着头,睫毛扑闪,楚楚可怜。 这时,远宁微微笑着道:“若小姐不嫌弃,就在佟府暂住罢。” 媚烟目含喜色,忙盈盈下拜:“奴家谢过佟大人。” 嫣儿也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看着朱询微微一笑。 媚烟回佟府后,暂时安置一个平日闲置的院子里。老夫人和夫人对她甚是不喜欢,觉得她长相过于狐媚,只怕媚主。 但媚烟在佟府安分得很,甚至在园子也不到处闲逛,平日不过找我聊聊天。她不会做针线,我做女红时,她在旁边微微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多才多艺,会许多的乐器,笛声悠扬、琴声清脆,看我看得羡慕不已,有时候她也会教我弹弹琴,慢慢地,我也会了一点皮毛。 有时候遇到佟远宁,她也是彬彬有礼。远宁也只是有礼地对她点点头,并无逾越之处。 本来馨月还很是担心,觉得放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的佟府,只怕远宁爷会对她有意,后来见他们一直都彬彬有礼地相对,慢慢放心下来。 只是朱询来过几次佟府,与媚烟论棋赏歌、观舞,后来的传闻就变成了朱询对媚烟有意,只是碍于王妃刚入王府不久,所以不便马上纳媚烟为妾了。 听到这个传闻后,老夫人和玮夫人对媚烟越发看不顺眼了,只是她是靖安王爷看中的女人,又是佟府的客人,她又一直安分守己,抓不到错处,因此也就一直按捺了对她的厌恶。 有时候嫣儿也过佟府,却越来越郁郁,眉头总是微微皱着,话也少了许多。 看着她的样子,想起以前她欢快飞扬的笑声,我只觉得心痛。 我安慰她道:“你也知道王爷只是嘴花花,但并不是好色之徒。王爷只是欣赏媚烟的多才多艺罢了。那些有的没的话,你也不要听太多。这府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惟恐天下不乱的。还没定论的事,你也别自寻烦恼的好。” 嫣儿勉力对我笑了笑,说:“我从小就知道三从四德这个道理,他也是一介王爷,看端清王爷、南平王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是重臣,也罕有不纳妾的,若王爷要纳妾,我虽然心里难过,也会努力接受的。只是……我觉得我真不了解王爷。成亲都这么久了,他……也没有……与我……圆房。我知道我说这个很羞人,可是,嫂子,我不敢和其他人说。为什么我会这么不讨王爷喜欢?我空为他的妻……” 说着,落下泪来,慢慢变成了饮泣。 我怔了怔,叹了口气。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我只能拥住她,让她痛快地在我肩上哭一场。 在一次朱询和嫣儿来佟府后,我找了个机会在僻静处对朱询道:“王爷,请你好好待嫣儿吧。她是个好女孩,她值得你用真心对待。” 朱询静静地看着我道:“燕嫂子,你管得未免宽了些。” 我怔了一怔:“可是,我是希望你们好。你是我的朋友,嫣儿也是,而且,我还是嫣儿的嫂子。” 他斜视着我,眼里有了些怒意和冷然,道:“若你真希望我们好,就不要在我眼前晃悠。我要忘了你,才能对嫣儿好。难道,你还要继续装糊涂吗?” 我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冷然地看了我一眼,带着怒气离开了。 却见树后一个翩然的人影一闪,飘出一袭淡紫色的裙带,是媚烟。朱询脚步微微一顿。她脉脉地看着朱询,好像带着些微酸意。 朱询默默地看了她一会,继续前行。媚烟看了我一眼,微叹一声,转身离开。 我怔了半饷,心情沉重地转身,向院子走去。 却在墙角转角处,看到嫣儿。她双目含泪,看着我,喃喃地说:“我那么信任你,那么信任你……我真蠢、真蠢,竟然宁愿选择相信你。”说完转身急步走了出去。 我忙伸手要拉住她:“嫣儿,嫣儿……不是这样的。”却拉了个空。 我看着嫣儿急步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难受得很。我明白,我们曾经的亲密无间、相吐心声,月下的喃喃低语、和平日里的亲密嬉闹,都已经一去不回了。 过了约莫半个月,端清王府发来了请帖,端清王爷举办三十周岁寿宴,端清王妃宴请佟府众女眷到端王府游玩。 嫣儿回了佟府,还主动找到我,说:“嫂子,我想明白了,我不能怪你,选择是王爷做出的,但我该争取自己的幸福。” 我惊喜非常,眼里有泪,却高兴地笑着,紧紧地握住嫣儿的手,好像握住的是失而复得的友情,。 端清王府的宴席,因为冯娴兰的缘故,我原是不想去的。 嫣儿对我说:“嫂子,你在馨月的事情上已经得罪端清王妃了,这次佟府有些脸的姨娘都要去的,若你再不去,只怕更是扫了端清王妃的面子,她定会计较,我们佟府虽然不怕她,但毕竟是不好的。只怕老夫人、夫人面子也不好看。而且,我也是去的。” 我想了想,便同意与佟府女眷一起去端清王府了。 到了那日,我们赴端清王的寿宴,女眷是不用什么礼物的,倒也简单了许多,坐轿从王府侧的偏门进去,直到二门才下轿子,有迎客的婆子迎了进去。 王妃冯娴兰打扮得花枝招展得,画着浓艳的妆,身穿艳丽的锦服,端坐在正堂,泰然接受各府女眷的参拜,不过略点下头,只顾与旁边坐着的嫣儿说笑着。 她见佟府老夫人来了,才忙站起来,扶着老夫人福下去的身子,说:“哎哟哟,老寿星,这可如何当得起,您亲自前来,可真是看得起我端清王府了,也让我们沾点您的寿罢。”又喝丫鬟:“还不快给老夫人看坐。各位姐妹也请坐罢。”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冯娴兰扫了佟府女眷一眼,眼光在我身上停了会,我看着她的眼光不竟身上一寒,向她笑了一笑。 她却也向我笑了一笑。我怔了一下,不过她不为难我,我就放心了。 莺莺燕燕地说笑了阵后,就入了席,我仍找个偏些的角落坐下,尽量不让她注意到我。她倒也没为难我,只是和旁边的几个贵夫人说话。 侍画笑盈盈地过来叫我身后的馨月:“馨月姐姐,有几个姐妹要向你讨教打络子呢,跟我来吧。” 馨月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着向她点点头,说:“去吧。” 馨月点了点头,低声说:“小姐小心些。”边让侍画拉着她一起走了。(未完待续) 三十、红衣 有个侍女端着汤盆从我身边走过,却脚底一滑,倒有一大半汤倒在了我身上。 冯娴兰沉着脸道:“大胆,竟有如此冒失的丫头,拉出去掌嘴,调教管事怎么调教出这样的丫头,一发连管事也要罚了。” 我见那丫头怯怯的只是哭,便替她求情说:“端清王妃,她并不是有意的,你饶了她罢。” 冯娴兰沉着脸说:“幸亏燕妹妹替你求情,你还不谢过燕奶奶,滚出去。” 那丫头忙磕了个头:“谢过燕奶奶。”就匆匆地出去了。 这厢自有人把地上的碎瓷和汤汁收拾干净了。 我只觉得半幅身子湿漉漉、油腻腻的,难受得很,用锦帕擦了擦,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偏我出门一向简单,觉得只是这半日,也没有大包小包的。 正一筹莫展,冯娴兰笑道:“还请燕妹妹别见怪,若不嫌弃,就换身我们府里的衣裳吧,虽然寒酸些,也还勉强能穿。翠儿,你带燕奶奶去换身衣裳。” 我向冯娴兰道了谢,说:“不敢劳烦贵府丫鬟伺候,还请王妃遣人将我的丫头馨月唤来罢。” 冯娴兰应了道:“妹妹放心去吧,我这就唤人去叫。” 我虽然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也无他法,便跟着那叫翠儿的丫头七转八绕的,进了一个小院,来到了一间房里。那房间布置得像是普通的客房。 翠儿说:“燕奶奶,你在这里稍微候,我去拿套衣服。” 我点了点头,一会后,她拿了套淡粉色的衣服进来,看上去却也精致华丽。又有一个小丫头打了水进来,放在一旁的水盆架子上。 翠儿帮我脱了外衣,又要帮我脱下贴身中衣,我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不用脱了。外衣还请姐姐帮我叫我的丫头馨月收起来。” 她点头应是。 我走到水盆前,拧了手帕洁了下脸、手,又略微拭擦了下被汤耨湿的地方。 等弄好后,我转身拿放在屏风上的衣服,却发现,那身粉红的衣裳不见了,连我被汤弄脏的衣裳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大红衣裳。 我一怔,知道是被冯娴兰设了圈套,我只是佟府的一个妾,是不能穿大红的衣服的。若穿了出去,不知情的人只会认为我恃宠而骄,竟公然冲撞宁大奶奶,连佟府的脸也会丢尽。 我大急,忙拉开点门往外看,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我轻轻唤了几声,却没有任何人应声。 我只要焦急地等待着,盼着馨月来找我,但我在房间里焦急地踱了半天步,仍没有任何人来。 我既不能穿着这身红衣出去,也不能只穿着中衣出去,显然冯娴兰又早安排了不让人过来,难不成我竟要在这里待一个下午,甚至晚上?远远听着隐隐传来的鼓乐之声和欢声笑语,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我听到有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叫:“信飞。”是远宁。 我顾不得其他,拉开门,唤道:“远宁,我在这里。” 远宁从门前墙后闪了出来,见我一身中衣,怔了一下,问道:“怎么还未换衣服?却在这里这么久?” 我委屈地指了指身后房内屏风上的大红衣裳。 远宁皱了下眉,轻轻地说:“别慌,等我一会。”便匆匆地走了出去。 不久便回转了来,手里捧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我忙把衣服穿好。刚要走出着房间,远宁说道:“等等。”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抬手将我的衣襟拉了一拉,整理了一下,微笑道:“好了。” 我心里一暖,被作弄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柔柔的,看着他微微笑着。 他嘴角含笑,拉着我的手走出房门。 却见冯娴兰带着一群女眷走到院子门前,旁边是嫣儿,见了我和远宁,微微一怔,笑说:“佟大人与燕妹妹真是伉俪情深呀,不过一个宴会的空儿,竟到这里约会来了。” 我微微一皱眉,远宁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笑了一笑,也不分辨,说:“让王妃见笑了。” 嫣儿看着我,眼里有意外、不甘、和怨恨。我看着她的眼神,怔了一怔,脑子里突然想起嫣儿劝我来王府的话,想起嫣儿的丫鬟侍画叫走馨月,不竟呆住了。 众女眷中有人笑道:“难怪都说燕妹妹颇得佟大人专宠,离开这么一会也让佟大人惦记,看来燕妹妹颇有过人之处呀。”也有人想跟着嘲笑、奚落。 远宁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冷地扫过众人,那群女人被他眼光一扫,都收了声音。他盯着自家妹子看了会,嫣儿微微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只听他微微叹了口气。 走出院子,却见朱询站在院子前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们。嫣儿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他,脸色一变。 冯娴兰压下脸上的失望,笑道:“我们正要游游园呢,巧得很,却遇到了你们。燕妹妹可一起游园?” 我道:“妾身觉得有些疲惫,请端清王妃和各位夫人、姐姐自便。” 冯娴兰笑了笑,带着众女眷走了。 我问远宁:“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道:“又是砸了瓷汤盆,又是骂丫鬟的,我原也没注意,以为只是平常的小意外,后来见你衣裳上有湿迹,跟个丫头去了半天也未回转,起了疑,便过来看看了。” 后来馨月告诉我:“端清王妃故意让人倒汤在你身上,否则依她的性子,怎么会那么容易饶过那丫鬟。只是二小姐并未告诉端清王妃靖安王与你之事,这是端清王妃自己猜测的。后来她又故意使人唤走宁爷,再派人在靖安王面前说你烫伤得很严重,引靖安王去你哪里。王爷见宁爷不在,又担心你的安危,便上了她们的当。好在宁爷先找到你了。否则若你穿了那套红衣出来,自然就说你没有规矩,若是未着红衣,只着中衣与靖安王共处一室,更难听的话也有了,只怕再也难还清白。” 我问她:“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馨月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是听琴告诉我的,我与听琴关系甚好。她不想二小姐痛苦沉迷,想让我一起想办法,才告诉我的。不过,嫣儿小姐当时并不知道端清王妃连靖安王也要算计进去,后来还和端清王妃生了场气呢。” 嫣儿竟串通别人陷害我?虽然原也隐隐猜到了,但听到确切的消息,我心里还是难过得很,原来我认为失而复得的友谊,是假象,是为了让我上当的作戏。 馨月轻声问:“小姐,原这话我也不该问的。只是……你对靖安王爷到底如何?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为何竟让嫣儿做出这样的事?” 我黯然道:“在嫣儿出嫁前,我就认识了靖安王爷,只是,我一直把他当成朋友。或许王爷对我有误会。馨月,宁爷才是我的结发之夫,我是能分清的。” 馨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后来嫣儿回过两次府,但都只在老夫人、夫人面前承欢,并未来看过我,甚至还主动地躲着我。 我在园子里等着她,等她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我跟上去,对她道:“嫣儿,能和你聊几句吗?” 嫣儿冷然地看了我两眼,挥了挥手让跟着她的丫头、婆子退下,说:“嫂子,有何贵干?” 我说:“你为何要那样做?我们是朋友呀。你也是佟府嫁出去的女儿,若我被人陷害出了什么丑事,不但我没脸,连佟府也没脸,对你却有什么好处?” 嫣儿冷冷地看着我,说:“朋友?你真当过我是朋友吗?朋友为何竟然会抢走我夫君的心。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可我真是看走眼了,却想不到你是如此无耻之人。” 我怔了一怔,说:“嫣儿,你何出此言?” 嫣儿道:“我梦想的幸福,就是和靖安王爷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我爱了他整整十年呀。可你却剥夺了我的梦想。你是我哥哥的妻子,竟勾引我的夫君。” 她眼光渐渐变得伤痛、怨恨,道:“我早就该发觉的,可惜我太傻了,我宁愿选择相信你,我宁愿自欺欺人。那日你脚伤时,他看你,只有爱着的人才有这样温柔的眼神。我无意中听到,他睡梦中唤的是你的名字。那天在佟府,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他亲口承认,他并不爱我,他说他觉得我是他妹妹,可我不是他妹妹,我不要做他的妹妹,我是他的妻子!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爱的却是我的嫂子,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多么讽刺。” 我只觉得一点伤痛在心头蔓延开来,我轻轻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却无力得很。 嫣儿眼中含泪,却倔强地看着我,半饷后,她恢复了冷然的面容,越过我向前走去。远处的随从忙紧跑一段路,跟在她身后。 我呆呆里回到院子里,馨月看着,诧异地说:“小姐怎么啦?脸色那么差?” 我回头看着馨月,道:“馨月,我错了吗?” 馨月愣了愣,静默了一会道:“没有,小姐,你没错,只是……造化弄人。” 是吗?我真的没有错吗?那到底哪里错了?(未完待续) 三十一、暗涌 朝堂的局势慢慢变得紧张起来,我并不关注政治。虽然我是穿越到古代的现代人,但我毕竟是个普通的女人,更注重的是眼前的事情,那些遥远而飘渺复杂的政治,我并不想多理。 只隐隐听说朱询与远宁为首的一派观念与另一派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冲突,虽然佟府和靖安王府还很受恩宠,一步行错还不至于关于身家性命,却关乎佟府与靖安王府日后的权势轻与重,恩宠与败落。 有时候远宁也会和我聊天朝堂的事,更多的是隐隐提起与叛党有关的事情。在朱询和远宁江南围剿叛党时,已经把大部分的叛党赶出了关外,但现在据暗探回报,叛党又开始活跃,有了新动向。 我只知道叛党是拥立前朝遗孤的,但具体的事务,我却无法给远宁更多的建议,只能静静听着,给他倒一杯清茶,揉一揉肩,或者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我提起这些,也许他只是累了,想倾诉。我本不擅长权谋,也对古代的朝堂关系没有太多了解,我无法帮他,只希望能够让他消除一些疲惫和烦恼。 偏在这关头出事了,隐隐听玮夫人和远宁透露,孟惜荷的祖父孟国公向皇上参了佟玮一本,现在皇上还压着,并未在朝堂公布,孟国公也未紧逼,显然在等着佟府的应对态度。但孟国公是先帝时的重臣,皇上对他也很是敬重,若他要定佟玮之罪,只怕皇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惊诧莫名,以孟府与佟府的亲戚关系,孟国公在此朝堂争斗复杂的情况下,应该帮着佟府才对,为何竟来添乱? 惜荷?我想到了惜荷,难道竟与惜荷有关? 有时候晚上我问佟远宁,他只是笑笑,安慰地拍拍我的头,或者拥我入怀,并不多话,对我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好,但眼神却越来越阴郁。 我却不禁暗暗心惊。 那日,我到衡芷园给远宁送糕点,走进院子,想逗逗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却听到了玮夫人的声音。 玮夫人道:“你爹不过要了白老头家一个闺女为妾,要了吴家几亩田地,现在却被孟国公逼着皇上以仗势欺人,强霸民女,横行霸世为由定罪。皇上碍于佟府与你的情面,原是要饶过你爹的,无奈孟国公偏逼得紧,又证据确凿,皇上也还要给他三分情面,如今圣上也为难。” 玮夫人继续说:“这样的事情哪个府里没有几件?平日里哪个在意?为什么偏偏现在却用这些要给你爹定罪?宁儿,你不会不明白的罢?你冷淡了惜荷几年,孟府早就对此不满,但见你对其他姬妾也如此,因此也忍隐了下来。我没有怪你,也是因为你心结未解,现你心结解了,却专宠被逐出都城的燕府的丫头,孟府又如何忍得了这口气?” 玮夫人顿了一顿:“现德妃也暗示了皇上的意思,让你待惜荷好一些,与惜荷同了房,待惜荷一如信飞,孟府自然就不会追究你爹的事了,皇上也有个台阶下。” 佟远宁平静地道:“母亲,我明白。” 我心底冰冷,咬着唇,悄声从衡芷园退了出来,却心底一片茫然。 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你早该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只是远宁的一个妾,早该想到这一天的。何况,远宁还是爱你的。接受吧。” 可是,心里还是痛得很,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对待远宁越发温柔。 晚上,我见远宁还未回园,便自提了盏灯,带了件远宁的衣服,到书房看他。 淳茗为我开了门,到了书房,却见远宁并不在书房,而是在院子里摆了张小几独斟,面容冷淡,眼神郁郁,好像在沉思什么。 见我来了,笑道:“娘子怎么来了,坐下陪我喝一杯罢。” 我点头,淳茗拿了地毡过来,我席地而坐,与他对饮,却并不聊其他,只聊风花雪月。 或许是心里有事,不久,我便觉得醉熏熏的,头昏沉沉的。 远宁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不胜酒力?也罢,你到我书房的房间歇息下,我还有些事情,待我回园的时候再叫你一起走罢。” 我点了点头,远宁扶我到他书房侧边的卧室躺下,盖了被子,不一会,我就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却隐隐听到屋外传来轻轻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语声。 我凑到窗子前往外看,却见屋外,月光下,远宁和朱询坐在树下对饮。 朱询道:“你父亲的事,看似简单,却不太好办。千里大堤,亦可因蝼蚁而溃,自先帝时至今,朝中乃至各地官员哪个不仗着些权势干些*、欺横霸世之事,虽单看事都不大,但积垢日深,若不整治只怕积重难返,原也是要抓几个出头鸟整治整治的。但那人是你的父亲,若孟国公将事情闹大,先帝在世时最是注重忠孝,提倡子为父隐,父为子隐,你若秉公处置,只怕朝中他人会说你不孝不仁;你若为你父亲开解,只怕他人又会说你假公济私。” 远宁静默了一会道:“当今之计,自然是要先安抚孟国公。” 朱询道:“只是屋里哪位?听她日常话语,只怕是个眼里不能容沙子的。” 远宁默然了一会,问朱询:“若美人与权势、父亲相比,庶轻庶重?” 这样的选择题,答案昭然若揭。 远宁举杯轻缀一口,眼神清冷、平静得近乎淡漠。 我心底一凉,慢慢浮出苦涩、难过、疼痛的感觉。 只听朱询难得严肃地问:“远宁,有个问题问你。你……对燕信飞和沈萝,到底如何?”。 远宁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却不想是这个问题,愣了一愣,道:“沈萝……我对她已经放下了,解开了心结。信飞,我喜欢她。但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对她却并没有如爱上沈萝时一样,不碰其他女人的想法。我觉得我是可以接受惜荷的。” 我轻轻掂着脚,慢慢退回床边,慢慢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一句“曾经沧海”打破了我对幸福的幻想,原来,我并不是他心里的唯一,只是他妻妾中的一个。 原来,他对我真的太过好,太过专宠,专宠得让我忘记了我只是他的妾。 我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醉梦、醉梦……继续睡觉。” 可是,早已泪流满面。 我明知道自己不该走过来的,可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孟惜荷的院子附近。在暮色中,那院子露出房屋黝黑的轮廓,扶疏的树影花木,静静盘踞,静静地,期待着男主人的来临。 惜荷,我并不恨她,甚至现在,我也不恨她,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子罢了。我静静地盯着那院子一会,叹口气,转身要离开。 可这时,我瞥见一个熟悉的,清逸的身影向院门走了过去。那身影是那么深深地刻在心底,就算只是一瞥,也能认出他是谁。 我心里一痛,好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很难受,脑子里叫着自己:“别看、别看,快走……”可脚却一下也移动不了,呆呆地看着他站在院门口敲门,呆呆地看着惜荷的丫鬟开了门,惊喜地叫着什么,呆呆地看着他迈步进去。 我呆在树下,身子发软,却还抱着一丝希望,他只是来说说话就会出来的,可是我不知道呆呆站了多久,只见到院子里的灯悉数灭了,只听得远处传来三更的打更声,仍未见任何人出来。 我麻木地转身慢慢地迈步,脑子里空空的,脚步却越走越快,,我不知道我的目的在哪里,只是向前快步地走,向前走,遇到树木、石头毫无意识地转个弯继续走…… 直到前面再无路可走了,我身子软软地慢慢蹲下去,用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靠在膝盖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我以为我会接受的,远宁他始终都有个正妻叫惜荷,从形式上,早已是共侍一夫,而实际上,又会有多远呢?我应该早就想到的,不是吗?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原来,世上的很多事情都这样,别人的提醒和教训,自己看来都是云淡风轻,但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是不能承受之痛。 我曾经以为我很现实,以为我能够安于现状,在古代做一个适合古代标准要求的人。 可是当我告诉自己:你要接受,要接受这个事实,要做到符合古代贤良妻子的标准,才能更好地安身立命。 我骨子里保存着的现代教育,却在意识里拼命地否认这样的想法。 原来,有些感情是不能分享的。 可正在面对了,我才发现,原来,我始终还是不能接受与其他人分享爱情,不能成为一个包容其他女人分享夫君的古代贤妻。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远宁。 第二天,远宁来到了我的房里,我沉默地站起来,帮他把外衣脱下,递给馨月。他如往常一样,揽着我的肩,往他怀里搂去。 我却心一痛,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一顿,停在半空,默默地看着我,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我涩声说:“宁爷,我累了,请你早些歇息罢。馨月,你送送宁爷。” 他没有动,静静地站在当地,看着我,脸色显出一丝无奈,道:“你……都知道了?” 我微微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三十二、分歧 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法的。孟国公是先帝器重的老臣,皇上对他也很是敬重,连皇上都要看他三分脸色。如今,朝堂形势复杂,我与靖安王爷,必须借助与孟国公的势力。” 他顿了顿,柔声对我道:“我心里,对你还是如往常一样的。你放心罢。” 说着走近一步,拥我入怀,可是我的身子却如不受我控制一样,轻轻一挣,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他怔了怔,满眼无奈地看着我。 我慢慢低下头,咬咬牙说:“请宁爷早些歇息吧。妾身,累了。” 远宁面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眼里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凉,静静凝视了我会,拿了外衣,转身走了出去。 我站在当地没有动,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眼泪扑扑地掉了下来。 馨月静静地站在我旁边,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也没有劝,叹一声,道:“小姐,早些歇息罢。”帮我脱了外衣,扶我到床上,帮我盖上被子。 我赖在院子里不肯出门,馨月无奈地为我告了病假,听到远宁来了就躲在床上不肯起来,好像躲着就什么也不用面对了。 我知道期间远宁来过几次,可我都闷在被子里不见他。 他只是静坐在我床沿边,有时候隔着被子抚mo我,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听着他的脚步来了,又走了,听着他无奈的叹息声,却始终不肯面对他。 两天后,我终于脸色苍白地出了院子,却在园子里遇到了惜荷。 我原要避开的,惜荷却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 她是要挑衅吗?我抬头看着她,却发现她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更多的是悲伤和难过。 我愣了愣。 惜荷看着我,问:“你恨我吗?” 我恨她吗?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恨。你有权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惜荷笑了笑:“你果然与众不同。” 我叹道:“我并没有与众不同,我也是个普通的女人,也希望夫君宠爱自己,渴望夫君心里只有自己一个。”说完,转身想离开。 “其实,我羡慕你,甚至,妒忌你。”身后,惜荷的声音传来。 我怔了怔,止住了脚步。 她道:“你以为我有个强势的娘家,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帮着我,可是,有这些又有什么用?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不会因为她的娘家背景,不会因为她的权势,也不会因为她的钱财,而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人。而我,拥有的仅是些没用的身份、权势、财富,在感情上,我才是穷人。你拥有的比我多得多。” 她的声音带着几丝涩意:“佟远宁与我同房,并不是因为他爱我,仅是为了他的父亲,他的权势,我明知道这些,却没有阻止我祖父对他的威胁,连因被胁迫而施舍的温暖我也想要。我从未想过我是那么的卑微,卑微得让我自己都生厌。” 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眼里有了泪意,闪闪的,闪的我的心也跟着痛了。 我摇了摇头,说:“你不用恨自己。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一夫多妻的制度。” 她静静地看了我会,眨了眨眼睛,去掉眼里的泪意,恢复了往日的淡漠,露出平静的神色,转身离开。 一连几天,远宁都满怀希望而来,却被我拒绝了出去。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眼里的无奈和沉重日益加深。 在我再次以累为由请他离开后,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开,拉住我,沉声对我道:“你到底要如何?” 我不答,眼睛望着他的靴。 他用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有了怒意:“你到底要我如何?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恃宠而骄,认为我只能有你一个女人?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何曾见我亲自为惜荷梳头、画眉?为了你,我该做的都做了,你还待如何?” 我第一次见他生气,以前他虽然冷冷淡淡的,但无论做什么都从容不迫,我从未见过他露出怒容,如今,他是真的生气了吧,才会露出以前一直没见过的怒容。 我心里痛得很难受,却倔强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如何值得宁爷为我守身如玉,是信飞没有自知之明,也不值得宁爷为我做这么多。” 他眼里的怒意更盛了,还多了几份伤心,放开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我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 馨月走到我身边,声音里带了几丝责备,道:“小姐也做得太过了,宁爷对你比对大奶奶要好很多了。你这段时间老是拒绝宁爷,也不让他靠近,你看他这段时间都清减了。小姐就不心疼吗?”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你这样做,不是把宁爷往大奶奶身边推吗?小姐,娇宠也要有个限度,你就服个软,不要再惹宁爷生气了。宁爷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若做得太过,撕破了脸,到底是对谁好呢?” 我抬头,看着馨月,这个不愿成为某位爷三妻四妾中的一位的女子,只愿得一人之心白头偕老的女子,也认为我是太过分了吗? 我看着她,说:“馨月,你也以为我过分了吗?以为我是恃宠而骄吗?以为我是妒忌吗?不是的,我的身体本能地拒绝这一切。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与惜荷共事一夫的事实,我说服不了自己接受,我没办法接受。” “馨月,也许你不相信,你自小就跟着信飞,知道信飞的想法,可是,我不是信飞,我接受了几十年一夫一妻制的教育。我以为我会适应这个时代,但是,当事实真切发生了,我才发现我心里根深蒂固地认为一个男人应该只有一个女人,而不应该是两女共事一夫。” 馨月不敢再听下去,忙拦住我道:“小姐,你累了,快歇息吧。” 我看着她一脸的惊诧和焦急,苦笑了一声,她一定以为我受刺激过度,在说胡话。 我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馨月服侍我睡下。 慢慢地,远宁很少再来我的院子了。 府里的人也看出了名堂,有些婆子见我失宠,也渐渐开始对我没那么客气,风言风语日益增多。 但远宁却在一次听到一个婆子笑话我是醋坛子、妒妇后,冷着脸狠狠惩罚了那个婆子,命人打了四十板,直打得卧床几个月,逐出佟府。从此,明里再不敢有人多嘴了。 我们院子的吃穿用度,又和我受专宠时一样了。 远宁给我的东西却还是和往常一样经常送来,或是一枚宫花,一个新巧的香囊、一柄小巧的扇子,或一本书…… 无意中听到小五和馨月聊天,小五道:“馨月姐,你说宁爷对我们奶奶是有情还是无情?若说有情,为何那么久也没见宁爷踏进这个院子,若说无情,他又不许下人欺负我们奶奶,还经常送东西过来。听宁大奶奶院子的菱姐姐说,宁爷都很少往她们院子送东西呢。” 馨月喝道:“小丫头,这些不是你我猜测的,若再多嘴,小心被人听到了掌嘴。” 小五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言。馨月却长叹了一声。 如果说远宁与惜荷同房,让我与惜荷成为事实的共侍一夫的情况给了我沉重的打击,那在园子里见到的一幕,就是最后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了。 清晨,我在园子里闲逛,信步来到沁玉湖边,也许是清晨清新的空气让我心情特别好,我想起了七夕的那天,远宁静静地站在湖边,我唱着煽情的“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远宁微微看着我笑着;想起来他第一次对我说“喜欢”,不禁暗叹,站在当日我们站的地方。 可是,这时,我却看到了不远处温情的一幕。 惜荷人淡如菊,容貌清丽,婷婷地站在ju花丛旁边。佟远宁微微笑着,弯腰舒手,从ju花丛里摘了朵ju花,簪在惜荷的鬓边。惜荷微微笑着,转头看着远宁,眼里有浓浓的柔情蜜意。 如果这个举止优雅的男人不是我的夫君,这该是一副多么柔美、温情的画面。女的清丽动人,男的俊逸非凡,女的旱情脉脉,男的温和优雅,配着周围开得正艳的ju花,远处的薄雾和隐隐的亭台楼阁,近处的水波荡漾,是多么完美的一副夫妻恩爱的画面。 可是,因为这个男人是我的夫君,我眼里的一切,却变了味道,变得那么苦涩,朦胧。 真的如馨月所说的,我的所作所为将远宁推到了惜荷身边吗? 我虽然一直在和远宁冷战,但是,我心里还是对惜荷有莫名的优越感的,我知道远宁还是对我有感情的,对惜荷,也许就是局势所迫的安抚和妥协。 可是我没能想到,远宁也会有对惜荷真正动心,而不仅是被迫接受惜荷的一天。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如惜荷这样的女人,她比我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貌与智慧并存,而且对远宁一往情深,远非我这个什么都半桶水的小妾可比。远宁迟早是会为她心动的。 可是,我真的太过于自信了,太过于盲目的自信了。 颜玉,你为什么要拥有那么多莫名的自信,觉得远宁只会爱你一个人?他可以放下沈萝爱上你,当然也有可能爱上更完美的惜荷。 我笑起来,我有多么可笑,多么自负,原来,我真是高估自己了。 惜荷沉思了一会,转头,微微笑着对远宁说:“夫君,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我吗?” 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和紧张,情之深、意之切显而易见。 原来恋爱中的女人,都是会问这样一些傻问题的。即便是外表冷淡的惜荷,也不例外。 远宁静静看了她会,微微笑着轻声说:“是的,我……有些喜欢你的。娘子。” 我笑得更厉害了,“喜欢”?“娘子”? 多么相似的一幕,多么相似的对话。 原来我以为远宁专属于我的称呼,也会被他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我默默地站在树后,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两个人在不远处走过。(未完待续) 三十三、出府 我木木地回到院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女人更加不能原谅的,是男人连心灵也背叛。 早膳,送了进来,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午饭,送了进来,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晚膳,送了进来,还是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馨月焦急着劝了些什么,我不听,不听。 小五也在旁边期期艾艾地说了什么,我还是不听,不听。 晚上,许久没来过的远宁出现在我的面前,默默地把包子和烧鸡放在我的面前。 我没动,保持着低头望地面的姿势,憋了一天的眼泪却涌了出来。 只听远宁微微叹了口气,却笑道:“原来佟府的母蝗虫也会有不想吃饭的时候?” 他又柔声道:“吃吧。我看看你是不是和第一次在书房吃饭一样,狼吞虎咽的没点斯文样。” 我还是没有动:“我只是一个小妾,不敢劳烦宁爷,宁爷请回。” 远宁谓道:“信飞,你知道我是如何待你的。若论起来,惜荷才是我的正妻啊,她都能接受你,你为何不能容她呢?” 我冷笑着道:“是我逾礼了,原来我只是个妾,连主子都算不上的人,如何配说什么容与不容的。请你走罢,去陪着你的娘子罢。” 他正递着包子的手微微一顿,涩声道:“你也是我的娘子。” 我笑道:“谢谢你还记得这个称谓,可是,我不稀罕,你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远宁放下包子,带着怒气:“那你要如何才稀罕?难道要靖安王唤你,你才稀罕吗?” 我怔了一怔,抬头看着他带着怒意的脸和眼睛。 他似乎也怔了一下,好像带着自悔失言的懊恼,看了我一瞬,转身离去。 第二天,我依然什么也没有吃。 第三天,依然如此。 我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绝食的感觉是如此难受,难受得不由自主地满脑子想的都是食物。 但我硬是撑住,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对我有几分在意。 而且,我心里有了另一个计量。 当天晚上,远宁再次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却没有进房里。 我听他在院子里低低地和馨月说话。 馨月泣道:“宁爷,你劝劝燕奶奶吧,都第三天了,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奴婢已经劝了她好多次了,可她还是不肯进食。” 远宁叹道:“我如何不担心她,可是,她这个脾气,我劝她就肯进食吗?我现在不能妥协,不能妥协……她太任性了。她终是要接受惜荷的存在的,惜荷是我正妻,信飞只能接受她。” 远宁叹道:“看着她绝食,我也难过,可是我现在又能如何?难道,我能休了惜荷吗?我能放着惜荷一辈子不见吗?馨月,都靠你了,无论如何,让她进食吧。” 馨月静默了,只听听轻轻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我慢慢爬起来,心里苦涩,脸上却笑着,他不会妥协的,他期望的是我和惜荷和平共处,共侍一夫。 原来,我真的太为难自己、为难别人,太忘乎所以,任性得很可耻。 我想看清楚,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可是,现在,我知道我的分量了,没必要再为难自己、为难别人了。 我唤道:“馨月。”声音透着虚弱。 馨月忙跑了进来,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唤道:“小姐。”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道:“好好的,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馨月看着我的笑脸,怔了怔,眼眶一红,又要落泪了,轻声唤道:“小姐。” 我笑道:“别愣着了,你还真想饿死我吗?快去拿食物。” 馨月又怔了一怔,一会后,脸上露出了真切的喜意,道:“好的,小姐,我这就去拿。” 只看她狂奔着冲到外屋,拿了些食物进来,放在我面前,又笑了笑说:“可是都冷了。小姐就将就些,我去厨房拿热的饭菜。”说着看着我吃下了一个包子,才放心地快步走了出去。 饿了这么几天,本来胃都有些麻木了,可是,一看到食物,只觉得强烈的饥饿感袭了过来。 我一口气吃了几个包子,满足地嘘了口气,民以食为天,这句话真是真理呀。能吃饱饭的感觉真好。 一抬头,却见窗外人影一闪,是远宁。 这时,馨月快步走了回来,低声道:“宁爷,小姐肯进食了。你……不进去吗?” 远宁语气中也透着喜意,低声道:“嗯,那就好。我……不进去了,免得她见到我又闹脾气。” 馨月端了热气腾藤的粥和一些糕点进来,看着我喝了一碗粥和一些糕点,又催我多吃些糕点。 我笑道:“我没饿死,你倒想撑死我吗?” 馨月担忧地盯着我看了会,发觉我恢复了常态,放下心来,叹了口气,站在我身边道:“小姐,你以后可别吓我了。这次你绝食,都快把我急死了。” 我感动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谢谢你,馨月。” 馨月说:“这是什么话,小姐你好好的就行了。” 我说:“馨月,这世界上,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馨月笑道:“其实,宁爷对你也好呀。”抬头看了看我黯然的脸色,又自悔失言,轻唤:“小姐……” 我笑了笑,说:“我知道的。可是我只是他妻妾中的一个。” 馨月叹道:“小姐,还是早点歇息,明天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躺了下来。也许是胃里积食,尚未适应,觉得有点涨涨得难受,却许久也未睡着。 静静地听着更声,三更、四更…… 寂静的夜里,只听窗外轻轻的一声长叹,和远宁轻步离开的细微脚步声。 被我这么一闹,我却成了佟府里的笑柄了,或许还声名在外了。 虽然畏惧佟远宁惩罚,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取笑,暗地里却在流传。 不过,对这样的传闻,我却是不在意的。我毕竟是从现代穿过去的,古代妇女注重的名节,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馨月第一次听到有人笑话我是佟府第一妒妇,闹出那么一场闹剧,妄想宁爷休掉宁大奶奶取而代之后,气得肺都要炸了,气呼呼地回到院子里生闷气。 我笑了笑,说:“她们说得很对呀。” 馨月怔了一怔,皱眉说:“小姐……” 我说:“不错,我是妒妇呀,而且还闹足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 馨月叹了口气道:“小姐,你又何必如此呢?如今老夫人、夫人都对你很有意见了。” 我说:“我如市井之妇一样,闹足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只是想知道我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现在,我知道了。至少我努力争取过自己的幸福,也了无遗憾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女人。 馨月说:“不过也看出来了,小姐在宁爷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你绝食三天,他也跟着没怎么吃东西呢。从今往后,与宁爷好好相处罢,与宁大奶奶好好相处罢。” 我转而看着馨月,道:“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可是,我终究是不会接受两女共侍一夫。” 馨月怔了一怔,呆呆地看着我:“小姐,你……何苦呢?” 我继续道:“宁爷曾经说我在恃宠而骄,没错,我是在恃宠而骄,在这个世界里,我明白我不管喜欢不喜欢,能够依仗的也只有佟府,可我还是做出了这样让老夫人、夫人不满的事,让宁爷生气担忧的事。说到底,我还是很现实的人,我依然要依靠佟府。可是,我也终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与惜荷两女共侍一夫。宁爷说他没有办法妥协,我,也没有办法妥协。” 馨月怔怔的看着我。 我说:“我会请搬到郊外别院庄子里去住的。老夫人和夫人会同意的,宁爷……也会同意。”其实,这也是我闹着绝食的原因。如果平日请求到郊外别院住,必是得不到允许的,而现在,就容易多了。 既然难于避免心痛,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 馨月呆呆地看着我坚定的眼神,张了张嘴,却知道再劝无意,转而道:“小姐,我跟你去。”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庄子里也有其他的丫鬟和婆子在伺候。杨易在靖安王府当差,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跟我去别院,毕竟是不便的。” 馨月还是跟着我去别院,我好说歹说的,她才答应不跟着去,但要求我每几天都要捎信给她通报近况。 我向佟远宁提出到都城郊外别院住一段时间时,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好像看出点什么,而后点了点头,叹道:“你心情不好,去散散心也好。”想了想,眼光犹豫,好像在考虑什么,一会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让媚烟陪你一起去吧。她住在府里,因靖安王爷的关系,也不甚方便,风言风语的她听着也难受,就让她早别院避段时间吧。也和你做个伴。” 我点了点头。 佟远宁陪我去回了老夫人、夫人。她们见到我,脸色都很难看,觉得我丢了佟府的脸,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估计她们还巴不得我快点离开呢。 就这样,几天后,我带着小五,与媚烟乘着一辆马车,由佟远宁护送着,住进了佟府在郊外的别院,却不是槿园,而是青园。(未完待续) 三十四、青园 谢谢菩提树下_思佳和书友091123233642204的打赏,第一次哎,激动ing…… ——————————————————————————————------------------ 远宁送了我们到青园后就回佟府去了。 我们在青园的生活却自在了好多。 青园的人不多,且大多数都是犯了错从佟府罚到槿园的奴仆,平日里负责着清扫管理院落、管理青园周围的桃花园、梅花园及其他的一些果园,甚至还要负责喂养佟府需要的家禽和部分果蔬。 一个个忙得团团转,管着、盯着我们的人自然少了,日子倒也过得闲适得很。 而且重要的是,青园离都城要远一些,消息传得也慢些,园里的人对都城佟府的关注也少些,自然笑话我妒忌之事的人也少很多。 这也许也是佟远宁让我住在青园的原因之一吧。 这是我需要的,也许我在青园,能安静地过我的日子罢。 馨香就是在青园种植果蔬的。我来了之后,就把她调到了园子里,负责相对比较轻松的打扫院落的工作。 媚烟对来到青园并无任何异议,还是安安分分地,每日不过在园子里逛逛,有时候在院子里沉思,或弹弹琴,再正常不过。 小五一开始还嘟着嘴唉声叹气,说没办法打听佟府的消息了,这地方怎么这么偏僻简陋,用的东西这么这么简陋,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干吗要来这个地方。 但几天后,她发现原来青园虽然也很大,但管她的人却少了很多,甚至还可以出园玩,她开始兴趣盎然地偷偷往园外跑,没几天就和周围的庄户家的女儿混熟了,她每天得意非凡地回来,和我唠叨她向旁边的农户女儿讲了在佟府的见闻、吃穿用度,还吹嘘参加过皇宴,把那些农家小姑娘都惊得张目结舌,一脸崇拜。又带回好些张家的狗生了几只小狗,王家的小猪生病了,李家大姐过几天要成亲……等等各种消息。 我笑着对她说:“若不想在这里,下次有人去都城,你就跟着他们回去罢。” 她忙摇着手,说:“我愿意在这里,再说了回去了每天被林大娘管着,还是这里自在。”又想了一想,想了一个比较冠冕,表现忠心的理由:“我要伺候奶奶呀。” 我笑道:“你在这里都成了大姐大了吧?” 她疑惑地看着我:“大姐大?” 我笑道:“周围的民女,不都很崇拜你吗?昨日我还看到李家妹妹给你送了些小吃。” 她得意地说:“是呀,她们都很喜欢我呢。哎呀……我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媚烟依然如往常一样,有时候也会过来与我聊天。 她也问过我何苦要和宁爷闹得这么僵。 我自嘲地笑笑回答她:“因为我不会与其他女人分享夫君。” 她有些惊异地看了我几眼,却没有说什么。 青园的人都对媚烟惊为天人,很惊奇为什么这么千娇百媚的人会出现在青园,直到朱询来青园寻媚烟后,他们诧异的表情又换成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朱询来过青园几次,有时候到媚烟的院子陪着媚烟品茶下棋、听琴赏舞,或逛逛园子。 我曾经见过媚烟媚眼如丝地脉脉地看着他,他也微笑接受,好像一副很享受美人关爱的样子。 有一次,他见我单独坐在我住的院子树下的的石头上发呆,也轻步走过来在旁边坐下,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他从未问过我为何要和远宁闹成这样,也从未劝过我要接受现实。 与朱询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觉得心里安宁得很,仿佛回到从前在荷塘边相对的日子。 石头旁边是一从小小的花,在这深秋的季节,不艳丽,花朵小小,随风摇曳,却也有几分动人。 他边说话间,便探手采了些花草,闲闲地信手编了一个花环,也不去叶、不掐花,颇有野趣的一个花环。 他舒手将花环带在我随意挽起的发上,眼神温暖,笑笑道:“我第一次见你,在荷塘边,你就带着这样一个花环。” 我想起那时的事情,回头向他一笑:“难得你还记得。我还以为遇到了一个登徒子。” 他笑道:“但是我觉得惊讶得很,为什么这个年轻姑娘见我盯着她看,竟然一点也不害羞,还挑衅地看回来。我还以为遇到了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很让我惊喜了一阵。后来才发现……” 我问他:“发现什么?” 他眼里又带着戏谑,笑道:“发现并不是你与众不同,而是你天生就是个厚脸皮的姑娘。” 我一愣,呸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若论脸皮厚,我又怎比得上某人呢。” 他满眼笑意,身子侧倾,靠近我笑道:“为不辜负某人的夸奖,要不要见识下……” 我看着他突然放大的脸,脑子里一空,呆住了,只觉得脸颊上有温温软软的触觉。 等他的唇离开了我的脸颊,我还在张目结舌地呆呆地看着他。 他嘴角含笑看着我,一脸得意非凡的戏谑之色,眼里深处有几丝复杂的光芒。 我只觉得脸颊热了起来,忙避开了眼光,只听到他在旁边得意地轻笑。 我不禁暗暗好笑起来,我一个现代人,竟会如此浑身不自在,真是受古代的影响日深了。 于是,我抬头望天,静看白云悠悠。 他还以为我会有什么后招,待见我只是抬头望天,并不理会他后,有些惊异,一会又淡然一笑道:“怎么变得怎么老实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道:“怎么?我老实些你倒不习惯了?” 他微笑着,低声道:“当然。” 我看着他用戏谑掩饰着眼底复杂的感情,心里泛过一丝苦涩,闭上眼睛,双手撑在身后,仰着头感受轻轻拂过的清风,一任发丝滑过腰际,娓蜒在石头上,轻叹道:“人若能少了那许多yu望,该多好?” 睁开眼睛时,却见他眼神有些茫然,脸泛起了微红,似乎微微举起手臂向我拥去。 见我睁开眼睛,他一怔,手臂慢慢放下,眼里的茫然褪去,却有一丝黯然和苦涩,自嘲地苦笑一声。 我愣了会,坐直了身子。 他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嘴角噙笑对我说:“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有多诱惑吗?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不是正人君子。也许下一次,我会忍不住把你……” 说着暧mei地朝我一笑,转身走了。 我呆一呆,怒道:“其心不正,倒怪我诱惑了。”抓起一颗小石子向他扔了过去。 他却好像背后也长眼睛一样,轻巧地一闪就躲开了,继续前行。 门外,一角紫衣一闪,是媚烟喜欢着的衣服颜色。 远宁也来过几次,我却避而不肯见,说到底,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也许在古代,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我心里,却始终是赤裸裸的背叛。 他见我不肯面对他,只是眼神黯然,叹了口气,细细地向院子里伺候我的人询问了我的日常生活,并叮嘱了许多的话。 我不知道,原来他这样一个淡然的人,也会唠叨出那么多的话,竟也会说出:“要注意给她添衣、要让她多吃点……沐浴的水不宜过凉……”之类的话,旁边的仆人一叠声地低低应着。 这样的他,不像我认识的淡泊沉静的佟远宁。 我不竟眼眶湿润,心里是柔软的感动。 我趴在门上,透过缝隙看着远宁俊朗的身影,和他微微皱起的眉,贪婪地看着,我才发现,虽然我执意留在青园,但我还是想念他的。 但我始终没有开门见他。 他交代完事情,让仆人退下,转而向房门开来,眼里有忧虑之色。 我一惊,忙一闪,闪到门后,才发觉原来从门外并看不出什么,不禁暗叹了口气。 我靠着门,没有动,良久,听到外面没有一丝声响,又趴在门缝往外看。 只见他缓缓向门口走来,抬起手臂要推门,却又犹豫了一下,黯然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背影竟落寞得很。 我默默地看着他走出院落,眼泪无声地滑了下来,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从都城来的仆人把一封信交给我。是馨月写的。 我履行了我的诺言,就让每隔几天去都城送瓜果、蔬菜、和生鸡生鸭及其他家禽的仆人带封信给馨月。 不过馨月不识字,信的内容却是图画,或是一副做针线的图,或是一副种花草的图,笔法简单,却能够表达出我最近在忙些什么。 信封用一粒米饭简单粘一粘,交给仆人送去。 馨月也回信,也是图画。虽然画法很不高明,却也能让人看懂。 这次带来的图画,用简单粗劣的笔墨描绘了天上一个月亮,和一个胖乎乎的小孩。 月亮代表的是馨月,那小孩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一瞬,笑了一笑,由衷地高兴,道:“原来是怀孕了,她怀孕了。” 旁边的小五一愣,傻乎乎地看着我,说:“奶奶都知道了吗?宁大奶奶怀孕的事?” 我一愣,呆呆地问:“什么?” 小五道:“就是宁大奶奶怀孕的事呀,你刚才不是知道了吗?哎哟,都城来的人和青园里的大娘们还不许我告诉你呢,原来你知道了。而且,也没有不高兴嘛,还笑了呢。” 我木木地抓着信,转身,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小五怔了一怔,问:“奶奶,你要去哪里呀?现在都快是晚膳时间了。” 我机械地回答:“随便逛逛。”一边信步抬脚走出去。 我只觉得心里一片空白,也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啦,只觉得有一片钝痛蔓延开来,整个胸腔都是痛痛的。 我喃喃地说:“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病了吗?” 机械地走在青园,一路上仆人觉得我表情怪怪的,却不敢问。 见我往内院果园走去,一个婆子才凑上来问:“奶奶,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竟然笑了一笑,道:“出去逛逛。” 那婆子一愣,犹豫了一下,道:“可是,都快天黑了。” 我还是带着微笑道:“没关系的,我一会就回。”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我身后。 我对她说:“不要跟着我,你回去罢。” 她犹豫了一下,点头退下。 我木然地进了果园,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群孩子的笑闹之声。 我像才惊醒一样,孩子,惜荷怀了远宁的孩子。 心锐利地痛起来,似乎有人在紧紧地掐着。我疾步跑起来,穿过果园,打开果园后的柴门,一路狂奔。 我不知道荆棘钩破了我的衣服,不知道我的钗环被树枝挂掉,头发披散下来乱舞,只是一路狂奔。(未完待续) 三十五、微澜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脚下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脚踝激烈地疼痛起来。 我勉力爬起来,看着周围苍茫、枯黄的野草,暮色四合的天空,和天边一抹如血嫣红的晚霞,以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哭够了,心还在痛着,我抬起头,喃喃地说:“回家,我要回家。” 以手撑地,脚刚一用力,又激烈地痛起来,我“哎哟”一声,倒坐在野草里。 我看了看四周,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我是在荒郊野外,周围都是枯黄的草。 我苦笑起来:“家?这世界上哪里才是我的家?哪里有我的家?” 以前一直以为,家是包含爱的地方,有爱的地方才有家。 我以为,我得到了远宁的爱,可是,谁曾想会变成这样? 到如今,我在这古代,还能以哪里为家? 思前想后,不禁心灰意冷,我干脆不再试图站起来,坐在草丛里,听着周围的虫鸣唧唧和呼呼的风声,静静地看着天边的那抹嫣红散去,看着天空慢慢暗了下来,看着满天的星辰慢慢浮现。 好像是想了很多,也好像是什么也没想,我静看着月亮到了慢慢爬上,慢慢到了中天。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一个黑影在荒野中奔走,四处张望,急切地低唤:“信飞……你在哪?……信飞……” 是朱询。 我静静地看着他掠过,慌张急切地向远方寻去,不久后,又寻了回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飞身快步寻了一大片的荒野。 我原不想回答的,可是看着他慌张张皇的身影,听着他急切的唤声,他是那么的紧张、惶恐、急切、害怕,真情流露的忘记了忌讳。 我心里一暖,一涩,原来,还是有个真心关心我的人在这里。 在他再次在不远处张皇四顾时,我不忍心见他急切奔忙,轻轻地说:“我,在这里。” 下一瞬间,他出现在我的身边,眼里有惊喜,有担忧,却只化为如水的目光,静静地站在我身边看着我。 他叹口气,道:“回家罢。晚了。” 我摇头,涩声道:“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没爱的地方不是家。”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在我身边坐下。却什么也没问,也没劝。 我看着远处的星辰,道:“我是个蠢女人罢?放着佟府受宠的姬妾不做,偏要闹成一个典型的妒妇,放着繁华的佟府不住,却要来这个偏僻的青园。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竟然妄想不该妄想的东西,很可笑,很无耻罢?” “不管别人说我妒忌也好,笑我妄想也好,我,就是接受不了两女共侍一夫。如果我是信飞,我会很高兴宁爷会宠我,会安然接受惜荷,甚至安然接受第三个、第四个女人,只要宁爷心里还有我。” “可是,我不是信飞。你相信前世吗?”我问朱询,眼睛却看着远方,没等他回答,我继续说:“我的身体是信飞的,但我不是信飞,我只是一缕占着信飞身体的幽魂。我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在前世,我在的国家,实行的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就是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为妻,一个女人也只能嫁一个男人,夫妻间背负着相互忠诚的义务。我接受了几十年一夫一妻制的教育。” “我现在变成了燕信飞,可是我还根深蒂固地保存着一夫一妻的观念。爱情应该是自私的,是独占的,怎么可和人共享。我,无法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之爱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舍弃夫君,就算是以妒忌之名被夫君抛弃,就算是被世俗抛弃,就算被所有的人笑话,我,也绝不会改变。” 朱询静默地听着,目光柔柔地看着我,温和平静得好像我只是讲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转头,看着他,微笑着,道:“你不害怕吗?你不觉得我在说胡话吗?不觉得我异想天开吗?” 他温和地笑了一笑,伸手握住我冰冷的手,温温的掌心好像能把温暖传递到我的心里,道:“你还真是倔强呀。” 他微笑着看着天际的星辰,道:“给我讲讲你前世的事吧?那一定是个神奇的世界吧?” 我点点头,回想着在现代的事情,道:“其实,我在的世界,是个我们现在处的世界几百……嗯……也有可能是上千年之后的世界。” 他只是平静地微笑着,眼光鼓励我继续讲下去。 我说我在的国家叫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 我说我没有骗他,我前世的名字就叫颜玉; 我说我们男男女女都是平等的,女子也可以读书、工作、做官; 我说我们出门都不用马车,用的是汽车和飞机,几千里的路程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 我说我们相隔几千里也能通过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上一刻发生的事情,下一刻也许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说我们照明用的是电灯而不是蜡烛,我们平日面对最多的是电脑和电视; 我说我们如果愿意可以做个懒人,洗衣服不用自己动手…… 这些现代看来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古代看来却离奇得很,我无暇顾忌他的表情,只不停地说着,语句飘忽,上一刻说起飞机,也许下一刻说的就是洗衣机…… 他也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见我打了个冷战,便轻轻用手拥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了多少,只是絮絮地说着、说着,直说到月亮越升越高又越降越低,说到口齿渐渐不清,眼皮开始打架…… 等我觉得有些寒意醒来的时候,我靠在朱询的身上,身上披着的是他的衣裳,他紧紧拥着我,合目而眠,脸色平静。 我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地看他,映着淡淡的天光,显得眉目如画,眉若刀裁,五官宛如细细描画出一般,较之远宁多了几份柔和。我不禁怔怔地看着他,心想:“原来他竟这么英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正怔怔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闪动一下,如扑翅的蝴蝶,睁开眼睛,嘴角含笑,看了看我道:“你看我看呆了吗?” 我一怔,忙坐直了身体,脸一红。 一离了他的身边和怀抱,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现在是深秋的凌晨,气温还冷得很。 我想起昨晚若不是他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取暖,可能我早就冻僵了。 心里一暖,我低低地对他道:“谢谢你。” 他含笑看着我,眼神平静、温和,笑道:“为你挨了一晚上冻了,回去罢。” 我想起那个家和远宁,还有怀着远宁孩子的惜荷,眼光一黯,强压下心里的酸楚,又看了看天边的那一抹白,笑笑转头对朱询说:“我们去山顶看日出罢。” 朱询一怔道:“什么?”又一笑,道:“好的。”站了起来。 我才发现他发冠有些歪,头发有一丝乱,身上的外衣在我身上,但内衣的边缘有被划破的痕迹,甚至于手背上和脸上也有划破的细微伤痕。再看看披在我身上的外衣,华丽、温暖的袍子,也有多处的划破。 这定是昨晚寻我的时候划到的。 想起他昨晚寻我时的急切、惶恐,和慌不择路的奔忙,我心里感动,眼里一湿,柔声对他道:“谢谢你。” 他微微一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若真是感谢我,那你就……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永远也不要做傻事。” 我听着他难得的认真语气,和眼里的认真与紧张,怔了一怔,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而又笑着道:“你成叫化子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哈哈一笑,又看着我笑道:“你也成叫化婆了。”说完却怔了一怔,微微笑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头上原来简单挽着头发的发环不见了,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也划破了不少地方,便笑道:“不错。” 他由衷地微笑着,眼里有柔柔的光芒,道:“我们上山罢,否则就看不到日出了。” 我点了点头,脚一用力,却痛呼一声,脚踝的隐痛一着力就变成了剧烈的疼痛。 他忙蹲下,低头,挽起我的裙裾和裤腿,要看我的脚踝。 我看了看越来越白的天边,忙催促道:“别看了,别看了,再看就赶不上日出了。” 他无奈地轻笑一声,背转身子,弯腰将我背在背上,向山顶走去。 想不到这山却险峻得很,也高得很,好在朱询是练过武功的,小心而快步地择路而行,我趴在他背上也并不颠簸。 走不了多远我就后悔了,对朱询道:“这样你会很累的,我们回去罢。” 他语气平静地道:“我决定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继续前行。 我闭口不言了,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和轻微却沉稳的脚步声,心慢慢静下来,只是见到他额头有汗渗出时,轻轻用袖子给他拭去。 我们终于赶在日出前爬到了山顶,朱询拣了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将放下我,自己静静地站在我的旁边。 东边的天边已经是一片瑰丽华美的色彩,锦霞铺陈与天际,金色的光线已经从天边的云层后照出,如微开的扇形一般冲向天空。 一会后,太阳微微从云层里露出点点,如耀眼的贝珠,渐渐地,越来越亮,终于,太阳冲破了云层,跃上了天际,皓照于天空,万道金光洒向了大地,给万物镀上了瑰丽的色彩,远处的丛山在云雾里只露出一点点山尖,朦朦胧胧。不久前还幽黑的山丛,带上了一层暖、一层柔。 多么壮观、多么瑰丽。 我和朱询一坐一站,屏息静气看着这壮美的景观。 山顶的薄寒、冷风,吹得我披散的长发飞舞着,如黑缎一样上下翻飞。 朱询站在我旁边,临风而立,发带飞扬,而素白的衣袍飘扬,宽大的袖飞舞着,飘逸出尘。(未完待续) 三十六、漫行 谢谢十八太阳、菩提树下_思佳的打赏。我继续努力。 貌似确实塑造了一个不讨喜的古代小三,我鄙视我自己…… —————————————————————————————— 他轻谓:“托你的福,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日出,壮美华丽。”轻轻在我身边坐下,脉脉笑着,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也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壮美景象,这一刻,心里没有了郁郁,没有了嫉恨,没有了难过,我反手握着朱询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心里平静而温暖,轻唤:“朱询。” 他转头,微笑着看着我,轻声道:“再唤一声。” 我怔了一怔,却乖乖地轻唤:“朱询。” 他目光也暖暖的,用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肩,头慢慢向我倾了过来,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紧张和羞耻,只有脉脉的暖流,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头。 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只是轻轻地触碰。他的唇慢慢从我的嘴唇移到我的脸颊、眼睛、耳朵,轻啄着,动作小心的仿佛轻吻的是一件稀世珍品。 良久,他呼吸渐渐急促。他停止了轻吻,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叹道:“若有来生,我定要先于远宁找到你。” 我听着耳边他急促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含笑。我发现,在我与朱询亲吻之时,我竟如此平静安详,这一刻,我没有想到道德教义,也没有想到远宁,甚至,没有想到嫣儿……仿佛,世界里就只有一个他存在。 半饷后,他平静了下来,松开我,用手绾住我脑后飞扬的长发,笑道:“下辈子,你可愿意让我为你绾发、画眉?” 我看着他,含笑点了点头。 他眼里有明显的喜色,却隐着几丝苦涩,微微笑着看着我。 我们都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对四目相对,于着寒冷的清晨、寒风中,心里却春暖花开。 朱询静静地站起来,弯腰背起我,嘴角含笑,默默地向山下走去。 上山的时候只记得要赶着看日出,下山的时候朱询不紧不慢地走着,山间的草大部分已经枯黄,却也有些碧草在倔强地对抗着寒风,草尖上的露珠微微晃着,折射着朝阳的光芒,璀璨如珠,远处的群山薄雾绕绕。 下了山顶,风小了许多,阳光照在身上微微有些暖意。 近处的树木,有些叶子已经枯黄,随着风荡悠悠地飘落,有些树叶碧绿中夹着些如火一样殷红的叶子,清脆的鸟声荡漾与山谷间。 我心里暖意融融,附首将脸埋于朱询颈旁,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任发垂与他脸颊两边。 我在朱询耳边轻声问他:“累吗?” “不累。” “你愿背我去哪里?” “愿背你回家……一个有爱的家……” “哪个家在哪里?” “我愿为你建造,在我心里……” …… 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下了山了,朱询将我放下,坐在一块石头上,蹲在我面前,小心地将我的鞋子脱下,将我的脚抱在他怀里,仔细看了看我的脚踝,将左脚脚踝已经高高肿起,用手轻轻按了按,我吸了几口冷气。 他抬头对我说:“你忍着点。”又笑道:“我的伤药是专给你医脚的吗?” 他倒了伤药在手掌,手势轻柔地帮我揉了脚踝,问道:“痛吗?” 一种清凉的感觉渗了进去,顿时疼痛减少了不少。 我笑道:“不痛。又偏了你的好药了。不过……我也不愿意的。有谁会愿意受伤呀。” 他笑道:“我救了你三次了。下辈子你要以身相许才能报答我的恩情了。” 我心里一暖,微微笑着,伸手为他理好微微歪斜的发冠。 抬头,竟看到不远处一棵矮树上竟然还挂着几只黄色的野果。 我忙唤他,指与他看:“那是野果。” 他走过去摘了,回转来,看着手中丑巴巴的果子,笑道:“这也是能吃的吗?” 我笑道:“果不可貌相,你别小看了它哦。”掰开果子,取了里面的果肉,递给他。 他咬了一口,笑道:“嗯,甜甜的。” 我问:“你从未吃过野果吗?” 他摇头:“没有。” “小时候有没有和同伴下河摸鱼?” “没有。” “有没有爬树掏鸟窝?” “没有。” “有没有转过陀螺?” “没有。” “有没有……” “没有。” …… 我把曾经玩过的游戏都说了一遍,他的回答一律是两个字“没有”。 我不禁同情地看着他,问道:“那你小时候都干吗去了?” 他平静地笑道:“为了能成为一个有能力辅佐皇上的靖安王爷,每天要背书背到深夜,为了避免手心被打肿,写的字帖一天比一天高,为了不罚跪,练习武艺练到手都抬不起来。” 我愕然,心里有几分心痛,不禁伸手拉住他的双手。 他眼光一暖,微笑着反握着我的双手。 我问他:“昨晚如何会去寻我的?” 他犹豫了一下,道:“我从媚烟院子出来,看到小五急得跳脚,说自己闯祸了,你不见了,又说你往后园去了,我便寻了出来。” 听我静了一会,又道:“其实我对媚烟并不是喜欢,只是……” 我静等着,他却没有再说下去,叹一声:“你,相信我吗?” 我轻声道:“相信。”心里却泛起了一丝苦涩,这又如何?回去了,他仍是靖安王爷,我仍是远宁的妾。 但终究,还是要回去青园的。 也许我能够不在乎这些,但他呢?他终究是靖安王爷,朝廷的权臣,远宁的搭档与好友,也许这样一件桃色事件,就能毁了他积累的声望。我又怎能不顾及他。 他背着我沿着山路,慢慢而行,快到青园后院的果园了,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但终究还是到达了青园。 从此以后,他仍是靖安王爷,而我,依然是远宁的妾,嫣儿的嫂子。 我们约定的,只是下辈子要在对的时间遇到对方。现在,我们依然有各自的身份。 朱询背着我回来的时,好在是从后门进来,又特地避开了人,所幸并没有其他人发现。否则我们这样衣裳褴褛、衣冠不整地回来,只怕什么话都有了。 回到我住的院子,小五正坐在桌前打盹,脸上有憔悴之色。 朱询放我坐在椅子上,轻唤:“小五。” 小五朦胧睁眼,却一个没坐稳,直滑在地上,她哭叫起来:“饶了我罢,饶了我罢,我再不敢多舌了……” 我和朱询看得好笑起来,唤道:“小五。” 小五才看清我们,忙一咕噜爬起来,高兴地笑道:“燕奶奶,你没事就好。”又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梦见府里派人来抓我呢。” 转而看见我和朱询衣冠不整的样子,惊得睁大了眼睛,握住嘴巴。 朱询轻拍她的头一下,笑道:“小丫头片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给你们奶奶备洗澡水和衣裳,再吩咐厨房煮一碗熬得浓浓的姜汤。” 小五忙点着头去了。 朱询笑道:“我也该告辞了。” 我点了点头,他向屋外走了,到了院子门口,回头,见我还在看着他,便向我一笑,眼光却一黯,快步离开了。 几天后,又要回信给馨月了,我将画纸铺在桌上,信手画起来。 等我回过味来,我才发现我画的竟然是那天的观日图。 我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喷薄而出的太阳,延绵不断的远山,绚丽的云彩,两个并肩而坐的人儿却只用了简单的笔墨描绘,勾勒出飞扬的服饰和长发、发带。却也隐隐可以看出观日的两个人是我和朱询。 这副画比我以前画的那些画都要用心些,人物画的虽然简单,却隐隐流露出脉脉暖意。 我怔了一会,看着画呆了一阵,犹豫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微微一笑,将图画折叠起来,放进了信封,交与了回都城佟府的人。 心里却隐隐有什么盘算,想起自己还在佟府,甚至觉得有些别扭。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朱询修成什么正果,但就算如此,在佟府我又能留恋什么?我又该如何自处?也许,我该离开吧?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喝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在前院嘎然而至。 我正暗暗纳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远宁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身骑马的戎装,脚步急促得不像平日里冷漠淡定的宁爷,好像隐隐含着极大的怒气。 我诧异地站了起来,唤道:“宁爷。” 他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眼里一片冷然,甚至还有几份狠意。 我从未见过在我心目中永远淡定的远宁有这样的眼神,不禁怔了怔,问:“宁爷,怎么啦?” 他冷冷地道:“你跟我进屋。” 小五跑了进来要给远宁倒茶,远宁冷冷地道:“你出了这院子,到外面去。” 小五行了个礼,刚走两步,远宁又冷冰冰地道:“若敢在外面偷听,小心你的小命。” 冰冷的话语里威胁的语气,让小五一哆嗦,忙应道:“是。”便跑了出去。 我越发惊心,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远宁冷冷地看着我,伸手向我拥来。 我一怔,已经被他拥在怀里了。 可是下一刻,我心里却闪现了朱询的身影,又想到佟府还有个女人,以远宁妻子的名义,怀了他的骨肉。 我有点恍惚,身体的反应却比心理更快,一闪身,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冷冷地说:“宁爷,可有何事?” 他眼里的怒意增加了几份,冷冷地看着我:“难道,你打算永远也不让我碰吗?” 我低头,沉默不语,却倔强地表明了我的立场,心里却又不合时宜地闪过朱询的身影。呃……我越发茫然,心微微涨痛。 他伸臂,用力抓住我的手臂,拉我到眼前,盯着我的眼睛问:“为什么?” 我冷冷地说:“你明白的。” 他冷笑,眼里怒气更盛:“是吗?我明白?哼、哼、我真的明白吗?你为什么要离了佟府来青园?若只是因为惜荷的缘故,你在嫁我之时就应该明白了,为何现在才故作此模样?” 我愣住了,难道要我告诉他,我不是信飞吗?而他,有可能相信吗?(未完待续) 三十七、图画 他看着我愣着却说不出话的模样,狠狠地抓住我,问道:“是因为别的原因对吧?因为那风liu倜傥、英俊非凡的靖安王爷吗?” 我愕然,抬头惊愕地看着他,手臂却因他的挟制而生痛,皱眉道:“宁爷,你放开我。” “放开你?只有靖安王爷碰你,你才愿意吗?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荡妇。” 我吃惊地看着他愤怒的眼光,怒道:“宁爷,你不可以侮辱我。” 远宁愤怒得俊朗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更用力地抓住我:“要证明你是无辜的吗?那你脱衣服吧。” 我猛地抬头,什么?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气愤地盯着他,道:“你疯啦?宁爷,我不会这样做的。” 远宁的眼光变得疯狂起来,道:“朱询比我好吗?他哪里比我好吗?值得你这样为他守身如玉,至你的夫君于不顾?至佟府的声誉于不顾?” 我越发气愤起来,脑袋一空,不顾一切回道:“对,他就是比你好,就是比你好,至少……”我想说,至少他发誓不纳妾。 可是,这句话断在了远宁愤怒的巴掌下,他抬手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倒在床边,这巴掌彻底地把我打蒙了。 这是远宁吗?这就是我曾经爱着的那个远宁吗?这就是那个永远平静冷淡的远宁吗?这是那个如月光般清朗的远宁吗?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这一切却没有结束,远宁神色疯狂地抓起我,推在床上,开始动手扯我的衣服。 我惊怒交加,心里痛到已经麻木,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不愿意。我愤怒地骂道:“你放开我,放开我……不许碰我……你走开……走开……” 可是,这一切只是让他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疯狂。 渐渐地,我的衣裳渐次褪下,我一边狠狠地推着他,一边怒骂,渐渐变成了哭叫:“流氓,你这个流氓……流氓……” 他神色益发疯狂和愤怒,手下却一点也不留情。 许久,我木木地靠在床上,任由门外的月光照了进来。 我已经分不清心里的感觉了,只觉得让我很难受,很难受。 远宁已经离开了,离开前他眼光伤痛而悲哀地看着我,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脚步略微跄踉地离去。 他是个施暴者,可他的背影竟如此落寞。 远远传来策马狂奔的声音。 许久,我抬起淤青的胳膊,撑着起床,小五终究没敢进屋里来。 我移动着疼痛的身体,坐在镜子前,看着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的自己,苦笑起来,竟被自己的夫君强暴,多么讽刺。 颜玉,颜玉,你爱的是怎样一个人? 曾经觉得会理解他,可是,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陌生? 良久,我帮自己整了整发,整了整衣裳,听到门外传来的轻微声响,唤道:“小五。”声音却如此暗哑。 小五跑了进来,轻声叫道:“燕奶奶。”便要点灯。 我道:“不要点灯,你去帮我准洗澡水。” 小五应了,跑了出去,不久,两个婆子抬了洗澡水过来,见没有点灯,很是疑惑了一下,倒了洗澡水在大桶里,便出去了。 小五絮絮地说:“主子们到底怎么啦?宁爷今天好吓人,我从未见过宁爷这样的表情呢。还有靖安王爷……”又住了口没说下去。 朱询?我心内凄凉,似乎停了一停,问道:“靖安王爷怎么啦?你……大胆说。” 小五小心翼翼地道:“宁爷叫我出去院子外,我也不敢进,后来却见到靖安王爷进了院子。只是一会后他又出来了,可是脸色很吓人,铁青铁青的,还握着双拳。我都不敢走近呢。” 朱询…… 他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罢,定知道屋子里发生着什么事情罢。但是,却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这对他,又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我心里又酸又涩,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清自己的思绪,混混沌沌地过了两天。 两天后,馨月却来了,我怔了怔道:“馨月,你怀有身孕了,怎么还不静养,还到处奔波,怎么这么不会爱惜自己。” 馨月拉住我,却落下泪来:“小姐脸色怎么那么白?又清减了好些。我看着也怪心疼的。” 我勉力笑笑:“没什么的。”又问她:“你怎么来了?” 馨月静默了一会道:“是靖安王爷让杨易传信给我,让我来陪陪你的。小姐,你到底怎么样了?他也没说原因。可现在看来,你身子还真的不太好呢,脸色那么苍白的。不如我回去告诉宁爷,让他接你会佟府吧。” 我手一抖,心里慢慢泛起了苦涩、疼痛,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出府,就不想回去了。只是你是怀有身孕的人,也该爱惜自己才是。” 馨月笑着道:“小姐不用担心,我坐的是舒适的小马车,平稳得很,没事的。”又叹道:“也不知道宁爷这几天怎么啦,原来那么俊朗神丰的一个人,现在脸色却憔悴了些,前几天还动不动就发脾气,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把老夫人、夫人都吓了一大跳呢,到处求安神静气的方子。两天前出了一趟府,回来时神情郁郁地,任谁也不理,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也不见任何人。今天早上见到他,脸上却有一处淤青,一府人都又惊又疑,又纳闷又担心。众人只说可能是朝堂太多事,太劳累了。又加上……”却猛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我也默然,听到他这样,我终究还是有点心酸,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他。 馨月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小心地问:“小姐,你回去看看宁爷吧?”眼里有期望。 馨月,她还是希望我能够得到远宁的关爱,希望我能够怀上远宁的子嗣。她心里,始终还是护着远宁的。 我心里泛出一片涩,却不忍心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苦笑道:“你就别为这些担心了,好好养好胎。若是亏待了小宝贝,我这个姑姑可是不依的。几个月了?” 馨月有些黯然,却装着注意力马上转移了的样子,高兴得有些夸张,低头甜蜜地笑着,以手抚mo着肚子,羞涩地絮絮说起孩子的事情。 因为馨月的到来,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每天和她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做做针线。我们已经设想了,要给她尚未出生的小孩子做几件衣服,做几双鞋子……甚至于取什么名字……猜测是男孩还是女孩……像爹爹还是像娘…… 我的心情,因为关心着馨月的小孩而慢慢安宁下来。 有时候,我也叫上馨香,与馨月一起聊聊天。馨香还是冷冷淡淡的,偶然脸上却有了几分笑容。 我在青园住的这段时间,她见了我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未主动找过我,见面也不过略点点头便走过。她终究对我有芥蒂。不过我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在能帮到她的地方,暗暗帮帮她。 当馨月有一天见到朱询的身影从院子前不远处走过,往媚烟的院子走去后,愣了一愣,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问道:“馨月,你可有何要说?” 馨月愣了愣,放下手中正在做的女红,轻声问我:“小姐,我是相信你的。可是,你和靖安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微笑着,问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馨月犹豫了一下:“小姐也别放在心上,那些下人爱乱嚼舌根,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望着馨月:“馨月,你但说无妨。” 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道:“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胡言,竟说小姐一夜未归,却在早晨与靖安王爷衣冠不整地从野外归来。” 我微笑,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事情却是怎么被人发现的,是怎么传出去的,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也是不奇怪的。 馨月惊得手一抖,张大眼睛紧张地唤道:“小姐。” 我笑笑道:“但不是那回事,我与靖安王爷,并无逾礼。”呃……如果亲吻不算逾礼的话,不过我不忍心给馨月进一步的打击了。 馨月松了口气,急切地道:“小姐,你怎么会这么不注意,给人这样的把柄?” 我静了一静,简要地道:“那天,我知道了惜荷怀孕的消息,心里难过,就出去散心,不想路上崴了脚,是靖安王爷寻到我的。” 馨月眼光一黯,叹道:“小姐。”有些难过的样子。 我笑笑说:“我还给你画了一副画,就是我和靖安王爷观日的图,已经送了给你呀,你没看到吗?” 馨月怔了一怔,道:“没有呀。以前每隔几天都能收到你的信,这次却没收到,我正担心呢,杨易就传王爷的话让我来陪陪你,足把我吓了一跳呢。” 我心里一动,便让小五唤了平日帮我送信的小厮过来。 小厮站在门外,恭敬地行了礼。 我问他:“我让你送给馨月姐姐的信,不是叫你给二门门房林大娘传递吗?你给了谁传递?” 他垂头答道:“我原是要给林大娘传递的,但宁爷说让他传递就行,所以每次都给了宁爷传递。” ——————————------------------- 辛苦爬字,却引来评判声无数。某日与友人谈起,友人安慰我,第一部文重要的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学习别人好的方面。 于是,心下宽之,继续爬字。(未完待续) 三十八、本心 昨天晚上回到家已是深夜,因为麻烦的工作的缘故,身心俱疲。习惯性地打开网看了看,却看到一些亲对我的支持和鼓励的留言,那一刻的心情是无可言表的感动。再次在此谢过。 也谢谢紫色水晶shen、菩提树下_思佳的打赏。 其实,对我文文的批评也是对我的另一种促进,也在此谢过所有对我文文留言的同学。 以下两章一直不太满意,觉得有些需要重新斟酌之处。只是近来工作太繁忙,没办法进行修改,只能以后再改了。同学们将就看看先吧。有意见和建议请尽管提。 —————————————————————————————————————————— 我和馨月面面相窥,我默然一会,挥手让小厮退下。 馨月有些感慨道:“小姐莫怪宁爷,他也是担心你,想知道你的近况才看信的。你又总是不肯见他……” 我心里涩涩的,难怪那天远宁会那么反常,府里关于我和朱询夜宿野外的传闻,再加上我做的画的证实,只怕会让他难受得很。 他是觉得我和朱询有奸情而嫉恨吧?他那么冷静从容的一个人,竟为了这件事出乎意料地让他疯狂。 我想起他面对金薇和詹明偷情时的神情,眼见为实,他依然如此冷静淡漠,而因为我,只是一个传闻,却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甚至于强暴自己的妾以证实他对我的拥有。只是我的反应,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也许,只有情怯才会想用更强势的举动去证实吧? 也许,他对我,还是有喜欢的吧? 我心里好像减少了几分愤恨。 但是,他对我如此猜忌,待我如一件专属物品,粗暴地宣布自己的zhan有权的态度,并不能让我接受。 而且,我对他,已不是当日的情爱了。 馨月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变幻,张了张嘴又闭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会又抬起头轻声道:“小姐,你现在毕竟还是佟家妇,凡事谨慎些。”为加强说服力一样,又期期艾艾地开口道:“那天,我无意中听到宁爷吩咐人盯着你和媚烟。也许,他就是怕出现什么丑事吧。” 我怔了怔,看着馨月担忧的眼睛点了点头。 馨月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转而谈起了其他的话题。 我暗叹一声。 朱询依然来青园与媚烟听曲、赏舞,但再未出现在我的院子里。也许,在避嫌吧。 在园里里遇到他,他温和地看着我,轻声道:“抱歉,让你听闻了许多流言。” 我笑笑,淡然道:“你觉得我像是会在意流言的吗?” 他一怔,了解地笑笑:“你一向脸皮不薄。” 我笑看着他:“倒是你,本来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却让你无辜受到流言之祸。” 他笑道:“你觉得我会在意流言吗?”十足像我的语气。 两人相视而笑。平静而有淡淡的暖意。 我暗叹,原来远宁并没有完全冤枉我,当站在朱询面前,我才发现,原来我会因为他的目光和只言片语而喜悦、心动。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内心已背叛了远宁。 但发现自己这样的感觉时,我心里百感交集,可是,心绪有时候并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不是吗? 一日与馨月闲聊,馨月忧心地道:“小姐,你总不能在这青园躲一辈子呀。……你可有何打算?” 我想了一会,决定还是告诉她:“馨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好好地过下去,与杨易生几个可爱的宝宝,和乐美满地过日子。” 她听我突然这样说,脸色惊疑不定道:“小姐,你要如何?” 我说:“我的心意已不在宁爷身上,再佟府呆下去也无益,我想自求下堂。” 馨月听了我一番话,惊得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嘴唇微微抖索着。 我看着她微笑:“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会好好的。” 馨月终于回魂,却泫然欲泣:“小姐,你不要说傻话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知道你不愿意与宁大奶奶共侍一夫,可宁爷毕竟是你的夫君。佟府才是你的靠山呀。你可知道下堂妇会受到别人怎样的眼光?你如何承受别人的非议和嘲笑?漫长一生,你可知道下堂妇会过怎样凄凉?你看看馨香受到的待遇就知道了,人言可畏呀。小姐,你千万别做傻事呀。” 我笑笑:“馨月,这些我都想过。但是,我心已不在宁爷身上,再这样下去,几个人都会很别扭、很难受。我有信心和决心承受。” 馨月脸色有几分疑惑、几分担忧:“小姐,是不是靖安王爷他……对你有什么承诺?”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靖安王爷有自己的身份,我从未与王爷提过此事。这样的事,只怕到了外人嘴里就变成了夺臣妾的丑闻了,必会给王爷带来困扰。而且,王爷也有个妻子叫嫣儿。我与宁爷的分歧,就是自宁爷与惜荷同房始。就算王爷不顾世俗,不顾道义,娶我为妻,难道我还要离了佟府,却要入王府为妾,与嫣儿争宠吗?馨月,这都是不可能的。至于闲话,别人爱说说,我是不会在意的。” 馨月脸上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若不去王府,你要回南疆燕府吗?” 我摇头:“不会的,我在燕府时就不得人心,现在自讨下堂回燕府,只怕燕府会觉得没脸,还不知该怎么厌我呢。”再说,燕府诸人我连认都不认识,又如何会托靠他们。 馨月道:“你离了佟府,却不回燕府,打算去哪里呢?” 我摇了摇头:“这个我还没想到。也许会在都城另住,也许会离开都城。” 馨月惊道:“那你又何以为生?” 我笑道:“我会刺绣,可以帮别人做针线,或者找个绣坊做绣娘也不错。我们以前可是给锦绣坊做个绣娘的,再者,我还会做糕点,做些糕点卖也不错的。” 馨月试着说服我:“在这世界女子处处受制于人,没个男人帮衬着,该怎么讨活?” 我摆摆手道:“我知道,会很难,很辛苦。说实话,馨月,在以前,我就想过或许以后要离开佟府的。可是,我以前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对佟府以外的世界,充满了畏惧,后来,我越来越习惯在佟府的米虫生涯,特别是爱上宁爷以后,就越发安心在佟府了。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就算难,就算辛苦,我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我没有办法接受与惜荷共侍一夫,我也知道我的心不在宁爷身上了,该怎么办呢?如果继续这样维持,我们几个人都不会解脱,都会很辛苦。还不如,让我彻底放弃。” 馨月还想说什么,我道:“馨月,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意已决,不会有改变的,你不用说了。” 馨月看着我的眼神,呆了半饷,伸出双手抓着我的手,眼神却坚定起来:“小姐,说句自不量力的话,我也算是你的亲人,若你还当我是你的姐妹,就算你要离开佟府,也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帮帮你。若没有地方可去,我家虽然小而简陋,也不富裕,但有我一席立身之地,就有你的立身之处。”又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你有了决定,一定要告诉我。” 我感动地看着她,用力点了点头。这个我曾经让她要为以后的日子打算的小姑娘,也成长为我打算的大姑娘了。 馨月想了想,又道:“其实,馨香也早有了离开佟府之心,只是她脱不了奴籍,若你想离开,不如求了老太太,带她一起离开,你们也算有个照应。” 我点了点头。 不久后,我让馨月回家里养胎。馨月虽然还是担心我,但见我态度强硬,也未多说什么了,复坐小马车回了都城家中。 远宁没有再来过青园。倒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是莫言,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厮,叫如风。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到青园。 那日,我在园子里看到他们将两匹马交给青园的管事,让人喂饱了马,又让人安排了膳食。 青园管事对他好像早已认识,并不多话,一一细细安排了。 我本来想过去打了招呼的,却听到那小厮道:“与靖安王爷有传闻的燕家嫂子,还有那美人儿媚烟都住在青园吧?真想偷偷去看一眼,真是好奇呀,不知是何种人物。” 莫言拍了他的头一下道:“如风,你该改名叫多言。在北疆闷了一年还没把你小子这多言的秉性改掉。” 如风笑道:“我们主子向来不好女色的,就是千娇百媚、金枝玉叶的小姐也见过无数,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来也未见他为谁动心,如今这个燕嫂子和媚烟自然让我好奇了。” 莫言沉默了会,笑道:“燕嫂子……也不是什么出挑的人物。” 如风笑道:“这次我还真猜不透我们主子。可惜我一去那鸟不拉屎的北疆就是一年多,回来河水都过了十八淌了。王爷也成亲了,还平白跑出个燕嫂子。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故事。莫爷,你相信我们爷与燕嫂子的传闻吗?” 莫言顿了一下,淡漠地道:“你跟了你们主子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他吗?” 这时,管事已经安置好马匹与膳食,回来回禀莫言,见我站在墙角转弯处,便唤道:“燕奶奶。” 我不好意思再躲着,便转出来,向莫言打招呼:“莫公子别来无恙。” 如风瞬间兴奋莫名起来,睁大眼睛仔细地、简直是狠狠地盯着我,好像我是见古董,他就像个古玩鉴定家,眼睛如探照灯一样,早已经把我审视了无数次。 莫言眼光一瞬,有丝寒光闪过,冷冷地道:“我这个安国大将军、禁军总教头摆在这里,该怎么行礼,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一怔,他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我隆重地福了一福,口称:“见过安国将军。” 他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直起腰,仰头对他道:“我这个小嫂子摆在这里,该怎么行礼,将军也必是明白的吧?” 莫言一怔,愣愣地看着我。 我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先国礼,后家礼。我这个国礼行了,莫公子是远宁的义弟,是不是该行家礼啊?” 莫言愣了一愣,呆呆了一会,我以为以他这火爆脾气又会转身就走,不想,他还真抱拳,向行了一礼,只不过那拳头还没抱住就散了。(未完待续) 三十九、劫持 如风扑哧笑了起来,忙乖巧地行礼:“燕奶奶好。” 我还了礼,让管事带他们去休息、吃饭。 不久,他们吃完饭牵着马往外走。 经过我身边时,我见那两匹马都很神骏,便随口说道:“若能骑这样的骏马驰骋,想必也是快意之事吧。” 莫言闻言微微一笑,转而向我道:“燕嫂子,可有骑过马?” 我摇了摇头。 莫言笑道:“燕嫂子可有兴趣学骑马?” 呃?我怔了一怔,审视了一下他清俊的脸上“慈祥”的笑容,笑道:“当然有兴趣。” 他哈哈一笑道:“在下正好闲来无事,可有兴趣骑马一游?” 我楞了一会,审视了一下他越发“和蔼”的笑容,却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不竟暗笑,却有玩性突发,倒想看看他玩什么花样,便笑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莫言让管事牵了一匹温驯的小马过来。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于是,三人牵着马相跟着出了园子。 有婆子凑上前来问:“燕奶奶这是要去哪里吗?” 被莫言一个眼刀禁住:“你还怕本将军拐了你们奶奶不成?” 那婆子一凛,赔笑道:“将军说笑了。” 我向婆子点点头道:“我一会就回来,你不要担心罢。” 那婆子还想说什么,我笑道:“还怕我跑了不成?出个门也这么拦三阻四的。” 那婆子呐呐地住了口。 出了园子,我爬上马背。虽然是脾气温驯的小马,我还是有点战战兢兢的,总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莫言指点了几个骑马的要点。我试着让马走了几步,果然稳当,胆子便大了起来。 莫言眼里狡黠的亮光又闪现了,突笑道:“拉好缰绳。”边在我骑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小马得令,直冲了出去, 我吓得紧紧地靠着马身,抓紧缰绳,双腿紧夹住马肚子,颠簸在马背上,听着耳边的风声,只觉得心都快要停跳了。 一会后,身后一阵朗笑传来,莫言赶了上来,猿臂轻伸,抓住小马的缰绳,“吁”了一声,小马乖顺地停了下来。 我脸色苍白地微微喘着气,抓住缰绳的双手指节都泛着白,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莫言一脸得瑟,嘴里却客气地责怪着:“这小畜生还未驯化很好,让燕嫂子受惊吓了。” 我平静了下来,微微喘息着道:“是呀,小畜生故意的。” 莫言脸一下青了,颇有些愤愤然地看着我,却又不好自认畜生。 如风看着他的样子,噗哧一笑。 莫言看他一眼,脸一红,怒道:“看什么?你不是要赶去都城吗?还不快去?等着吃鞭子吗?” 本来如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着莫言挤眉弄眼地笑着,闻言脸一僵,却也听话,打马走远了。 我看着莫言,想起他一向对我有成见,可我们并无多少交往呀。 突然,我想到了嫣儿,难道,因为他喜欢嫣儿,所以故意吓我? 想着想着,我嘴里就已经问了出来:“你喜欢嫣儿吗?” 问出来后,莫言一怔,呆呆地愣了半响,最终却苦笑一下,没有多言。 我突然想起了我和朱询,心里一酸,叹道:“喜欢上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很辛苦吧?” 莫言静默了,眼里有几分苦涩,我以为他是不会回答的,谁知半饷后,只听他叹道:“那又能如何?”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沉郁,轻声道:“连靖安王爷这样的人也不能置身其外,何况我等。我认识靖安王爷有七年了,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有超乎寻常年龄的冷静和淡漠,此后在他继承王位,成为靖安王爷后,表面越发和顺,内心却越发深沉。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为一个女子思量这些他从来都不屑于思量的事情。连他也会为一个女子的微笑而微笑,为了一个女子的悲喜而悲喜。我曾见过他在月光下轻拈酒杯,暗自思量,忽喜忽恼的样子。我何曾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偏那女子不是他所能拥有的,他只能刻意地逃避这样一种感觉。” 我呆呆地听着这些话,看着莫言难得沉重的样子,心里涨满了甜蜜与酸涩,眼里有泪意浮现。 莫言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担忧,叹了口气。 我看着他的眼神,怔了一怔。 他接着道:“若有一天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不要怪靖安王爷,也许,连他自己都不完全明白自己的心绪。” 我疑惑更甚,想问问他怎么啦。 他却笑了笑,避开这个话题,笑道:“原来你还是有点学骑马的天赋的,第一次还骑得不错。回去罢,只怕再不回去,青园的婆子真会认为我把你给拐了。” 我见他不愿再谈,也未再问。相跟着回到了青园。 莫言所说的“发生什么事”,让我很是疑惑,却始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不久后,我就觉得,总会有明白的一天的,现在想这些没头绪的事真是自寻烦恼,也就不再想了。 果然,没多久,我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可是,我心里总是不觉浮现朱询的样子,他微笑的样子,他娓娓而言的样子,他安静地坐在身边的样子,他动若脱兔的样子,他轻步行走的样子…… 心里有着甜蜜与酸涩,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涨满了心脏,搅动着我不得安宁。 只是,我知道这些都只能放在心里。 我不能做什么,他亦不能做什么。 我忙碌起来,或者整理园子里的花圃,或者画画、做女红,好像这样,涨满的心脏才能平静一些。连小五也微带奇怪地偷偷地看了我几眼。 已经逼近年尾了,我想起年末回佟府过年时,该向远宁自请下堂,该好好斟酌措辞与应对了,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心里有了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暗暗叹了口气。 那晚,我正在睡觉,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将我惊醒,远处传来四更的更声。 迷糊见睁眼看了一下,却发现床前有黑影,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床前。 我直觉不是小五,会是谁?我心下暗惊,吓得清醒过来。 却听那人声音既熟悉,又透着一种陌生:“燕嫂子,得罪了。”说着抓住我。我只觉得身子酥麻,却动弹不得,她将个药丸放入我嘴中,往我后背一拍,药丸滑入了咽喉。 不一会,我就觉得身子软软的,半分力气也没有。我暗惊,这就是传说中的软筋散之类的吗?我低喝:“你是谁?” 那声音轻笑:“燕嫂子,你还是安静些,免得受苦。”是女子的声音。 我心头一震,是媚烟的声音,难怪觉得听起来熟悉,但又觉得陌生,因为媚烟的声音一向娇柔妩媚,而这声音却透着冰冷、强硬。 我惊问:“媚烟?你是什么人?来我房里做什么?” 媚烟不再多话,那了手帕塞着我的嘴,将我抗起放在她肩膀上,从窗户跃了出去,迅速地越墙过亘,她背着一个人,却动作轻快,不久就到了园子外。 园外林子里有一匹马,显然是早已经准备的。媚烟带着我跃上马,马儿便直冲了出去。 颠簸中,不久后,媚烟微带着诧异,冷笑道:“这佟府的人还真不容小窥,竟有人跟踪。”放慢了马速,让马慢跑着,自己一闪身下了马,躲在一棵树后。 我从慢跑的马上往后看,只她手一仰,一道银芒一闪,只听身后隐隐传来一声闷哼,显然是未料及她竟会躲在树后,着了道,但那跟踪的人影并未停步。 却听媚烟娇笑一声道:“若不想横死在半路就赶紧打坐排毒。” 那人影怒骂一声,却也乖乖地坐下,显然中的暗器是有毒的。 媚烟在树上几个跳跃,跟上了慢跑的马,重新坐回马上。 也不知道多久,马儿停了下来,她带我跃入一处庭院,在一间房里将我放在地上。 我抬头看着媚烟,她一身夜行衣,衬得身材越发凹凸有致。脸庞依然美艳,却只觉得陌生。 平日看到的媚烟如水、如柳、如温玉暖香,可现在看到的媚烟,如一柄出鞘的剑,闪着冰冷的光,散发出冰冷的危险和威胁。 我问她:“你是谁?为何会劫持我来这里?”转而一想,看着她问:“难道,你是叛党?” 她斜斜地媚视着我道:“没错,我就是你们口里的叛党。” 我怔怔地听着她说的话,突然想起馨月说远宁派人监视我和媚烟。莫言也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朱询说他并不是喜欢媚烟,却又经常接近她,远宁让我与媚烟一起搬至青园时犹豫的眼光…… 前后种种,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知道,媚烟是叛党? 但却一直没有戳穿她,只怕在计谋着什么。而且,还让我一直与媚烟在一起,却是何意?思来想起,心却从最初的震惊和猜疑里平静下来。 原来我也以为远宁派人监视我,只是担心我与朱询出轨,原来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四十、真相 谢谢楚袂同学的长评,谢谢咬死贪官的打赏,话说这个名字……有点囧,谢谢所有给我文文留评、推荐和收藏的亲们。 话说,其实我很痛苦。我坦白,本来文文是不太长的中篇,对比起人家高手们几十万上百万的字的文来说,真是短得可怜。可是,多谢同学们错爱,编辑大人觉得文文反应还不错,让我可以继续多些故事。 因此,小丫在此调查下,各位亲们可有兴趣看看女主离开佟府之后的故事?呃……这算剧透吗? 我将在评论里建个意见楼,欢迎留言。 ————————————————————————————————-—————————— 他怀疑的,是我与媚烟是同类,怀疑我也是叛党? 而且,朱询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也一直在做戏? 故意在媚烟面前装做喜欢我?他们给我的情爱都是假象吗? 我冷笑起来,心底一片荒凉,原来,这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过是他们的一颗棋。 媚烟冷眼看着我的脸色变幻,继续道:“我之所以成为娇媚的媚烟,只是想用美人计,能留在朱询身边,可是没想到,倒让留我在了你身边。我原还心里暗恼,却想不到你竟是他与远宁两个都爱的女人,真是意外之喜呀。” 她玩味地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的惊讶之色,可是,我平静得好像没听懂她的话一样。 她眼里的玩味略微露出点惊讶,又似笑非笑地说:“他们两个情同兄弟,同为皇上的左右手,竟会同爱上你这么个女人,真是有趣得很。难道太多相似,所以连对女人的喜好都相似了?”说完暧mei地笑着。 我却只问她:“你为何劫持我来这里?” 她笑道:“就算他们再怎么本事,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陷与他人之手,也是会有顾忌的吧?” 原来,她劫持我是为了要挟朱询与远宁。 我微微一笑,好像对她的嘲笑,也好像对自己的嘲笑道:“你高估我了,我并不是他们两个都爱的女人,他们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份。” 她眼里看好戏的模样变得有点古怪了,更多的是震惊,慢条斯理理着衣裳的手也微微一抖,一瞬后又变成怀疑,冷笑着说:“你倒是骗谁?若他们早已知道我是叛党,又如何会安心放我在你身边?” 我微笑着继续说:“你们应该也和他们打过交道,也交锋过多次了吧?他们可是简单之人?你可发觉一直都有人在监视你?他们并不爱我,不过给你一个爱我的假象,让你对此发生的一切毫不怀疑,否则,你早就怀疑怎么会那么顺利了吧?” 她眼里出现了恐慌之色,脸色苍白,惊怒地盯着我。 我见她信了几分,便继续道:“你用我威胁不了他们,你又何必为我费那么大精神,带着我也是个累赘,倒不如放了我比较好。” 她冷冷地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出我说谎的痕迹。一会后,她恢复了镇静,冷冷地说:“就凭你几句鬼话我也信?我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是真有情还是假有义,我还是分得清的。那王爷对你如何,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就算留着你没用,”她眼里闪着冰冷的光:“我也不会放了你。” 我一凛,没有再说下去。 一会,天色有些发白了,媚烟拿出一个包袱,乔装打扮了一会,一个美艳的脸庞变得普通了许多。媚烟冷冷地看着我说:“我要出去办点事,你休想给我添乱。”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捏着我的下巴,把药丸放到我口里,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一拍我的背,我就不由自主地又把药丸咽了下去。 一会,我只觉得喉咙里如有一把火一样,我大吃一惊,想问问她把我怎么样了,却发现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笑着,眼神却如刀一样冰冷:“别怕,你死不了,只是暂时不能说话了。”说完,开门张望了一会,走了出去。 我静静地躺着,眼睛逐渐适应了,便借着微弱的天光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看来已久未使用,角落里有交结的蜘蛛网,蒙了一层有些厚的灰尘。 但看刚才她带我进来时,是一个挺大的庭院,只怕是那个乡绅人家的院子,或者是叛党的巢穴也不一定。 我细细从头回想着一切。 朱询和远宁早已知道媚烟是叛党,但对于我,只怕还是怀疑。 故意放我在媚烟身边,却给了我虚假的情意,除了想看清我的真面目外,还有个目的,就是若我不是真的叛党,便可用来迷惑麻痹媚烟,让媚烟以为他们并未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想不到他们心思竟如此深沉。 我的心头,只觉得钝痛。 我脑子里一团糨糊,呆呆地看着房子墙上顶端一扇小小的通风格,怎么也无法排解心里的被欺瞒的郁郁和伤痛,只觉得血管突突地跳着,头隐隐地痛着,也便叹口气,不再多想。 遇此变故,竟在昏沉沉间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的时,天色渐明。 我只觉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地上沁凉的寒气透上来,身子冷冷的,让我不住地打着哆嗦,我苦笑,看来,我是生病了。 我忍着头痛和身体的酸痛,只听得周围一片寂静。慢慢地,觉得手指可以活动了,全身却还是无力得很,我想用力撑起身体,起怎么也使不出劲,正想深吸一口气,拼力爬起,门被推开了。 一是媚烟走了进来,我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有一股萧杀之气。 她冷冷地看了看我道:“哼,别白费力气了。”说着,将我抱了起来,轻轻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跳出了房间。再越过一扇墙,竟然是马棚。媚烟解下一匹马,将我脸朝下,横放在马上,跨上马,向外冲去。 “谁?”有个老头拿着干草从一个矮房里走出来,吃惊地看着马上的我和媚烟。 媚烟手一挥,剑出鞘,老头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马儿冲了出去。在奔跑中,媚烟冷冷地道:“你知道刚才哪里是什么地方吗?是朱询的别院。哼,朱询只以为我在鹿山,再也想不到我竟会将你藏在他的别院里。” 我本来已经受了风寒,头痛欲裂,这时被横放在马上一颠簸,只觉得肚子也痛了起来,渐渐变成了绞痛,我在难受中渐渐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只隐隐听到有厮杀之声,我勉力抬起头,却听到“啪”的一声,有人带着满身血,倒了下去,一股血腥味充斥鼻息。我只能见到媚烟娟秀的手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之手,握着一柄利剑,剑尖还在滴着血。 我胃一抽抽,差点呕吐出来。 忽听到有两个声音一前一后惊呼:“信飞。”是远宁和朱询。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现在还需要作戏吗? 不过,我却无力抬头看他们,在别人看来,我已像是半死之人吧。 有剑架在我颈间,只听媚烟冷笑:“若不想她死,就让他们让开。” 昏沉沉间,只感觉媚烟将剑按在我颈间,策马慢慢向前走去。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竟似乎有许多的人。眼前不时掠过地上的大片血污和尸身,显然,刚才的一战有多惨烈。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听见有人喊:“竹儿,你怎么来了?” 媚烟也喊道:“秋堂主。”一边迅捷地翻身下马,剑却未离开我颈间,然后将我也从马上拖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边退到一个人身边。 那人满身血污,肩上更有一处伤,流出的血已经凝固,转而暗红,正靠在一个中年人身上微微喘息,显然伤得不轻。那人我见过,以前我们在翠和居品尝糕点时,透过窗户见到的那个美男。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的面貌,却实让人难于忘记。原来,他就是远宁口中的叛党堂主秋延天吗? 媚烟将我交给几个同样满身血污,赤红着眼握剑而立的人,跪在秋延天泣道:“是竹儿对不起你,竟上了他们的当,让忠义堂受此重创。” 秋延天道:“不怪你,想不到他们竟如此狠绝,竟舍出自己的姬妾和心爱之人迷惑你,引你上钩。哼……这就是朝廷重臣,眼里除了权势、利益,哪还顾什么情意。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逃?” 媚烟,哦,应该叫竹儿,已经除了脸上的妆容,露出美艳的脸庞,泣道:“都怪我,都怪我,我又怎能独自偷生。” 我微微喘息着,头痛和腹中的绞痛,消耗了我大量的气力,只觉得难受得快要死掉。 勉里撑着看了看四周,原来是在一处山上,周围黑压压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队,满地的血污。 而秋延天等只剩下七八个人,个个身上带伤,被围困在中央。 朱询与远宁站在军队前面,运筹帷幄。 远宁眼里闪过一丝悔意和担忧,似乎有些愧疚。他对我的,大概也只剩下愧疚了吧。 朱询脸色铁青,满眼忧色,却勉力支撑着冷静,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我。 我不禁暗笑一声,充满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们的讥讽。 媚烟突然走到我身边,掏出一枚药丸,塞进我嘴里,一片腥味溢满口腔。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我就将药丸吞了下去。 我不禁苦笑,虽然我喜欢吃东西,但她给我吃的,就是这些各种各样奇怪的药丸吗?这时,腹内又一阵绞痛传来。 我免力抬头,不远处,似乎看到朱询大急,满脸担忧。 我忍着痛,怀疑得再努力睁开眼睛看,却似乎见到他依然脸色平静。 我不禁有些恨自己,有些鄙视自己,竟然到现在还对这个男人怀有幻想吗? 周围的一片血腥味似乎更重了,压抑得我呼吸困难。 竹儿却将我拉起来,半扶半拉着走了出去。 只听得叛党几人中,有人惊诧地问道:“竹儿,你干吗?” 竹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自有分寸,我要赌一把。” 她将我交给最近的兵勇,又快速地退回秋延天身边,朗声道:“我给她吃的是三日断魂丸,若不想她一起陪葬,便放我们一条生路,否则,让你们心爱的女人陪我们下黄泉,也不错。” 这边兵勇将我向远宁和朱询身边送去,他们也迎了上来扶住我,急切地吩咐:“大夫呢?” 我接触他们熟悉的气息,却觉得心里苦涩更重,想用力推开他们,却一点力也使不上。 这边大夫搭了我的脉,回道:“回王爷、佟大人,确实是中毒。” 我再也支撑不住,在腹内的绞痛中,昏沉沉的头痛中,昏死过去。(未完待续) 四十一、受伤 小编大人通知今天入V了。:) —————————————————————————————————————— 我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隐隐好像听到有人惶恐的声音:“宁爷,是小产。” “小产”?……我迷糊中,心却一痛。 只觉得一时全身发冷,一时全身发热,头痛欲裂,一时又好像看到了那满地的血污,一时好像看到媚烟在冷笑:“你以为宁爷和靖安王爷真的爱你吗?不过是他们摆的棋子而已。”一时又觉得迷糊中好像有人说过“小产”……心里一片酸楚。偶然醒转,挣扎着想要强撑起身,却没有半分力气。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似乎有人在轻轻为自己拭擦着额头,身体的酸痛好像减轻了些,头也似乎不那么痛了,只是身体依然毫无力气,好像散了架一样。 突然好像听到有人低泣,蓦然惊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却见满室亮光。我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再慢慢睁开眼睛,却见馨月坐在床前,一边拿手绢抹着眼泪,一边惊喜地叫道:“小姐,你醒了。” 我怔怔地看了她半饷,终于回魂过来,唤道:“馨月。”声音却沙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馨月一边抹泪,一边勉强笑道:“小姐,感觉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 她道:“你昏迷时一直嚷痛,真是把我吓得不轻。现在还痛吗?” 我扯了个笑容,摇了摇头,慢慢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前:“身上不痛,可是,心里难受。” 馨月眼圈又红了,却道:“大夫说你的嗓子被药物灼伤,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 我点点头,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嗔道:“你是怀有身孕的人,跑来这里照顾我干吗?快回去罢。” 馨月摇头道:“我哪里就那么金贵啦。你病得那么厉害,我不在你身边终究不放心。还是让我在这里好了,否则我没累出病,到想出病了。” 我心里一暖,唤道:“馨月……” 馨月噗哧一笑:“若平日里这样唤还差不多,如今你嗓子坏了,没得叫我起鸡皮疙瘩。” 我也一笑,突想起昏迷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心里一酸,便问馨月:“馨月,我小产了吗?” 馨月眼里泪意又显,低低地“嗯” 了一声,道:“小姐,你不要太伤心,你还年轻……”却想起我与远宁的现状,眼神一黯。 我的手不禁抚上平坦的肚子。其实,我并不是很伤心,毕竟,对这还没成形的孩子并没有期待的感觉,只是依然有点一点酸涩,有一点难过。 以前也曾经梦想过与远宁的孩子,却不想竟是在远宁强暴我的那一次暗结珠胎,也想不到当我知道他时,他已经远离。 这也是天意罢,我已不愿为远宁生儿育女。 转头看着馨月又在忍不住掉泪了,我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馨月,你怀了孩子还哭。孩子出生后也会爱哭哦。快别哭了。” 馨月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道:“小姐,你嗓子还没好,别说太多话。我去叫大夫。” 我微微点了点头,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不久,大夫来了,他搭了搭脉道:“好多了,已经没什么危险了,烧也退了。只是失血过多,还很虚弱,加之体内还有毒素,得好好修养,慢慢去毒。待我开个方子补一补。” 馨月松了口气,忙唤小五跟大夫去拿药煎药,又使唤了婆子去厨房拿粥。 她笑道:“小姐,你都昏迷四天了。真把我吓死了。” 我歉然看着她:“对不起,又让你担忧了。” 馨月笑道:“瞧你说的。” 不久,却是馨香将粥送了来,她看了看我,眼里也有担忧之色。馨月忙扶我半靠在枕头上,我抬了抬手,依然觉得无力得很,馨月便端了粥碗,一勺勺喂我。 粥滑过喉头,依然有一丝刺痛,我慢慢地、努力地咽着,这时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远宁。 我冷眼看着他。他憔悴了许多,脸上的菱角益发分明。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我,眼有忧色,见我靠在床上吃粥,却又露出几分喜气。 他的眼光接触到我冰冷的眼神,怔了一怔,似乎闪过一丝愧色, 馨月微微欠身,唤道:“宁爷” 远宁应了一声,走了过来,从馨月手里接过碗,坐了下来,柔声向我问道:“你如今觉得如何?” 馨月代为回答道:“小姐喉咙的灼伤还未好,不宜多话。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很虚弱。” 远宁“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从碗了舀起一小勺粥,往我嘴边送来。 我看着他,哑着声音道:“我这个叛党,怎么敢有劳宁爷。” 馨月忙道:“小姐你可是糊涂了,怎么说自己是叛党呢。” 远宁手一顿,停在半空,又黯然慢慢放下。 馨月忙将碗接了过来,赔笑道:“宁爷,我来罢。” 他默默地任馨月将碗从他手里拿走,默默地站在一边,眼里有几分黯然,半饷后,黯着声音道:“你好好休息。”转身走了出去。 我冷笑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却有一丝刺痛闪过。 我看着馨月憔悴的面容,便让她去休息。她原不愿意的,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馨香道:“馨月,你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馨月看了看馨香,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馨香走向前来,为我捏了捏被角。我感激地看着她道:“馨香,谢谢。” 她手顿了顿,看向我的眼神却有了几分暖意道:“你还不宜说太多话,别说了,多休息罢。”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还是虚弱无力得很,慢慢又陷入了昏睡中。 待我醒来时,小五在旁边打着盹。 我听着小五匀称而香甜的呼吸声,看着她小猪一样的睡脸,她还是一派天真烂漫,没有任何烦恼。我突然很羡慕她。 想起现在是天气还冷,我推醒她,令她回房睡觉。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摇头道:“不行呢,馨月姐会骂我的。” 我笑道:“不用怕,我没事,你去吧。” 小五犹豫了一会,看我确实没什么事,便应了,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了没几步,馨月推门进来,问道:“小五,去哪?又想偷懒么?看我不掌你的嘴。” 小五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 我笑道:“你就别吓这孩子了。是我让她去休息的。” 馨月道:“这怎么行,你还在病中,身边还是要有人伺候才好。” 我道:“你不是在这里吗?咱们说说体己话。” 馨月一笑,对小五道:“去吧。”走了过来坐在床头。 说了会闲话后,我轻声问馨月:“你可知道那天的事?” 馨月点了点头,道:“靖安王爷与宁爷设计,让叛党以为皇上要去鹿山行宫游幸,叛党百余人在去鹿山途中设下埋伏要杀皇上,却不料皇上并未去鹿山行宫,他们扑了个空,却掉入了设计的圈套,最后大多尽被诛杀。本来秋延天几人已是在劫难逃,却一疏忽,竟让他们逃了出去。只是,后来逃出生天的只有包括叛党堂主秋延天在内的三、四个人。说起来媚烟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本来可以逃了的,却为救秋堂主硬生生挡了一箭。” 她笑道:“这是外面流传的鹿山之战。实际上是这样的:他们挟持你为人质,媚烟更让你吃下毒药,胁迫靖安王爷和宁爷,若放过他们,三日后自然有人送解药来,若不放过他们,就要拉你陪葬。王爷与宁爷无奈之下,只好放了叛党余下的几个人。说起来那毒药还真厉害,你中毒那三天,来了那么多太医,也束手无策。不过叛党却也有信用的,三天后,就有个老头来送解药给你,只是送了解药后就服毒自尽了。说到底,他们对你还是很有情意的。” 我暗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馨月道:“你怎知是这样的?怎知他们是为了救我放了叛党?” 馨月怔了怔道:“我是听杨易说的。杨易现在也算是王爷的身边心腹。” 我冷笑:“或许外面流传的才是真相。我对于他们不过是一个可能是叛党的女人,一颗棋子罢了。” 馨月惊异地看着我,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道:“小姐,你真是病糊涂了吗?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我冷冷地道:“他们怎么舍得为了我,放弃抓住秋延天的机会?如今又编出这样的话,难道我对他们还有用处吗?” 馨月震惊地看着我,一会,她摇了摇头,对我道:“小姐,你定是与他们有什么误会。小姐,你是不是听了叛党的什么话?你怎么可以信她们呢?你到底是怎么啦?” 馨月看了看我的脸色:“你昏迷这几天,宁爷不知道有多担忧,很是焦躁不安呢。每天一下朝就赶来这青园看你。原是说都城太医多,要送到都城佟府修养的,但大夫说你失血过多,不适宜颠簸,才决定在青园住段时间先。” 她停了一会,又低头迟疑着开口道:“靖安王爷也是每天都来青园,虽然不进这院子,但都会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 我心里一颤,有了些疑惑,他既然能够为剿灭叛党舍弃我,现在还关心我干吗?只是对我的愧疚吗? 我握拳,把心里的悸动甩出去。我已经已经伤心了一次,又被欺瞒了一次,难道还要再次被伤被欺瞒吗? 好像给我喝的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没多久,我又开始觉得昏昏然的睡着了。 依然是隐痛,不激烈,却搅得人不得安稳。 睡梦中,似乎有微温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额头、眉毛、鼻子、嘴唇……却归于一声叹息。 动作很轻柔,好像小时候病中妈妈的手指抚过,手指的微温令我觉得很舒心,似乎连疼痛也轻了一点。(未完待续) 四十二、求去 这时听得一声轻唤:“王爷。”是馨月的声音。 朱询应了一声,问道:“她如何了?” 朱询?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想不到几天没见,他竟会憔悴颓废如此。原来柔和的脸部线条也带了几分凌厉。 他似乎吃了一惊,却转即笑了,似乎是由衷的喜悦,轻问道:“你醒了?这就好。” 馨月刚从门外拿了茶进来,忙扶我坐了起来,依在床上。 我看着他,哑声道:“妾身养病,实在不便见王爷,王爷请回罢。” 他眼神一暗,静默了一会道:“让我看看你到底如何了,才好放心。” 我冷笑:“放心?你还担心我这个叛党死不了吗?” 馨月怔了一怔,看向我似乎要说什么。我向她微微摇了摇头,她便闭上了嘴,但眼里有疑惑和惊诧。 他黯然涩声道:“对不起。” 我笑道:“没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做错,左右不过是为了权势,舍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对不起的。妾身当不起,王爷请回罢。” 朱询看着我,眼神伤痛,却什么也没有辩解。 我道:“王爷来看妾身,对王爷的声誉也有损不是?” 朱询道:“我不怕,我只想看看你到底如何了。” 我冷冷地道:“你不怕,我怕。” 他怔了一怔,默默地看着我。 我继续道:“王爷,请不要再来看我了。男女有别,还是要避嫌的。我早已身败名裂,用不着王爷再折腾。王爷,请你离开吧。我一个妇道人家,受不起那么多闲话和非议。请给我留个好声誉罢。” 朱询站起来,黯然转身向外行去。 我唤馨月:“去叫小五拿点茶果。” 馨月知道我有什么话要和朱询说,便点了点头,出去了。 朱询也是知道的,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眼里有亮光闪过。 我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媚烟是叛党的?” 他微微一震,眼里有伤痛闪过,低声说道:“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我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半依在床上。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一会,我平复了心情,睁开眼睛,却并不看他,声音平静地道:“好得很,你走罢。” 房里一片静谧,眼睛的余光见到他缓缓转身,缓慢地走了出去。似乎,有什么令他觉得沉重。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让馨月知道的好,她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意外,我有反常的表现只是因病和小产受了刺激而已。 毕竟,她的夫君还在朱询手下当差。 我盯着小香炉里缓缓升起的绕绕白雾,幻变成各种形状,最终消散,妖娆而虚幻得就像这人生。你永远猜不出它会变得怎么样。 原来你认为真实的,原来也可以虚幻,原来你认为可以握住的,原来不过是青烟。 一会,馨月回来了。 她站在门外恭敬地道:“王爷,这是要回去吗?” 朱询沉默地点了点头,站了一会,却什么也没有说。 馨月却见朱询站在门口,似乎在往外走,却又不迈步,有些疑惑,低头站了一会,低声道:“奴婢送送王爷。” 朱询让开了身子,声音有些暗哑:“不必了。” 馨月应了,往房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听得朱询在身后轻声道:“有劳你好好照顾你小姐。” 馨月回头,怔了怔道:“不敢,这是奴婢的本分。” 听得朱询脚步声远去,我明明告诉自己,不值得为了这些心目中只有权势的男人伤心,可心里还是觉得苦涩和伤痛。 因为派来的大夫都是很好的太医,信飞原来的体质也不错,不久后,除了嗓子有些暗哑,身子虚弱,总觉得有气力不续。 因在古代小产也属于月子,被馨月当成超级病号伺候了一个月。每天都送来补血养神的膳食、汤药,馨月恨不得我一口吃成个胖子,被天被她看着一口口吃下那么汤汤药药,各种补品膳食,还真是个惩罚。出个房门也要被馨月一层层严严实实地包裹。 我没有再见到朱询。远宁来青园的次数也少了,他知道我心里对他的恨意,每次都匆忙得很,只是站在门口看看,听馨月回回话就回都城了。 一个月后,我被允许可以在园子走动了。 一日,我坐在院落中晒太阳,小五坐在旁边叨叨些闲话。 远宁走了进来,见我坐在院落里,迟疑了一会,站在门口问道:“早膳用得可好?” 小五忙站起来请安。 我一笑,站起来,对小五道:“去搬张小桌子过来,再拿笔墨和纸张。”小五忙应了,走进房间。 我看着他,笑着让坐:“宁爷请坐。” 远宁听得唤小五和桌子和笔墨,怀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听得我给他让坐,怔了一下,眼里有些微惊喜,沉默地走了过来,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一会,小五搬了张平日里摆在院子的小桌子过来,并拿了写笔墨纸砚。 我站起来,慢慢地磨着墨,远宁只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我。 磨好了,我将笔润了润,袒平纸张,推到远宁面前,笑道:“宁爷,贱妾无德无能,品行不端,实在不配做佟家妇,还望宁爷写下休书,莫辱没了佟家的家门。” “什么?”远宁霍地站起来,脸色铁青,眼神阴郁地看着我。 我仰头与他对视,冷声道:“善妒、无子,哪一条不是休妾的理由。” 想了想又冷笑:“也许还可以加上一个淫字。宁爷,请罢。” 远宁冷冷地看着我,沉声道:“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我道:“我现在对你一无用处,为何不肯?我留在佟家,对你又什么好处?” 远宁冷冷地审视着我道:“你以为我对你只有利用吗?你错了。我亦真心喜欢过你,亦真为你心动。但是,你一边对我柔情蜜意,一边却与王爷勾三搭四,我以为只是我久冷落了你的缘故,我不愿就此放弃而忍了下来,你可知道这对我是怎样的煎熬?我给过你机会,我以为只要嫣儿与王爷成亲,你们亦无太过之举,自然会绝了念想,但你非但没有收心,反而变本加厉,直至做出孤男寡女夜宿野外的丑事,你是我佟远宁的妾,却置我以何处? 我对你做的一切,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自己不守妇道,却要求我这个夫君对你从一而终,你竟无耻至此。 如今,你是要我休了你,好与王爷双宿双飞吗?可怜嫣儿视你为心腹好友,你又可曾为她作想半分?我深知嫣儿对王爷的感情,你与王爷称心如意了,却要置嫣儿于死地?我绝不会为你让嫣儿伤心的。 你对我无情,我又何需对你有意。可惜我至今依然对你有几丝情意,哼,倒是我糊涂得可以,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但你燕信飞,今生都只能是我佟远宁的一个妾。” 我怔怔地看着远宁,从震惊中慢慢地回过神来:“我并不想要去王府为妾,我既然不愿意在佟府为妾,也不会入王府为妾,与嫣儿争宠。” 顿了顿道:“再说,你与王爷,不都怀疑我是叛党吗?他亦不过当我如棋子,我又如何肯跟他?”语气中难免有着丝怨气和愤怒。 远宁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未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片刻后,他冷冷地道:“你怪我不应该怀疑你是叛党,令你涉险吗?你初嫁来我佟府几年,胆小木讷,却突然间性情大变,在我面前晃悠,令我为你心动,且竟令王爷亦为你心动。我与王爷自小熟识,共事多年,情胜兄弟,却因你生隙。你令我怎么信你?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如何不值得人怀疑?” 我咬着唇,瞪视着他,没有说话。原来,性格的变化是错,与朱询的交往也是错。大概,朱询也是一样这样想的罢。 只是,他比远宁更会隐藏,竟让我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心。 远宁语气如冰:“看来放你在青园,亦是轻饶了你,竟令你如此放肆。” 顿了顿,嘴角漾出一丝冷笑,语气却轻柔下来:“从如今起,你搬回佟府,在府里给你安置个小院落,永远禁足于此,就在那方寸小院里,慢慢慢慢终老罢。” 但他轻声柔语地将“慢慢慢慢”四个字重重地咬出来,这比他带着怒气的话语更令我浑身冰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四十三、禁足 他要将我终身囚禁在斗院之中,与世隔绝,如囚禁于冷宫里的女人一样。 我记得在现代看过一部记不清名称的电视剧,一句“打入冷宫”,那被拖走的女子面如死灰,眼里都是绝望。 也许那演员演得实在逼真,那电视剧的情节、内容,通通忘记了,却只记得那拖出去的女子绝望的表情。 冷宫,也许就意味着孤独、寂寞、无聊附骨随形。 而现在,佟远宁要用这种方法对付我,他是恨我吧? 我看着远宁,他冷冷地与我对视,眼里波澜无痕。接着,他走出院落,吩咐仆人收拾我的东西,搬回佟府。 我呆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来来往往收拾东西的丫鬟婆子们。 馨月早起有些不适,请了大夫在望诊,听得消息,忙忙地赶了过来,我看着她不甚稳的步子,回神了些,忙迎了上去,扶住她。 馨月微微喘气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勉强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回佟府罢了。” 馨月定下心来,却有了几分喜意,她早就想念在都城的家了罢,却为了我而留在这里。 我心了一暖,似乎赶跑了些阴郁。 馨月却着急起来,说道:“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 我忙拉住她:“你一个有身子的人,操的什么心,左右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她笑笑,停了下来道:“这不是习惯了吗?” 不多会,东西都收拾好了,并不多,一一装上马车,我与馨月、小五也坐上马车。 我一路掀起些车帘,看向窗外。 世间的繁华,凡尘的热闹,底下掩饰了多少人的烦恼。 但却依然令人留恋这大千红尘。 想起那禁足令,想到那偌大佟府里狭隘的小院,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佟府还是到了。 远宁下了马,冷声道:“你不用去老夫人和夫人面前请安,我自会回话。你回院子罢。”又吩咐来人将我的东西搬到东边的一小院落里。 馨月惊得张着嘴巴傻看着他,似乎在肯定,他是说错了。 但是,馨月没有听错,我确实是被勒令搬到那院子。 东西搬进了院子,尚未整理、摆放好,远宁站在院门口,脸色沉郁地看了看,眼神却冷冷的无一丝波澜变化,便令人召集奴仆们去偏厅。 不一会,全府都知道了,远宁给我下的禁足令。 从今往后,燕姨娘不能踏出那院子半步。 我打量着这院子。 院子确实偏僻,连我这个以前喜欢逛园子的都很少到这里。 院子连个名称都没有,正面有两间正屋,侧边两间侧房,一棵树,几丛花草,如此而已。 房子里,显然是久未有人住,有些昏暗,有些潮湿,有些阴冷。 摆设就更不用说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一张床,都糊着层薄尘。还有两个刚搬进来的箱子。 馨月又急急地赶了过来,惊疑不定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搬来这里?宁爷竟对你下禁足令?” 我自嘲地笑笑:“不过是这里清静,适合静养,宁爷嫌我太自由了,让我多休息休息罢了。” 馨月看着那简陋的院子,眼泪滚了下来:“你们为何会闹至如此地步?看这院子破败样,这可如何是好?困在这院子一时还罢,长久以往,可怎么过?” 我安慰她道:“在这里清静,又少不了我一碗饭,你不用担心我了。” 这边收拾东西的人也收拾好了,众人见突然对我下这么个处罚,都惊疑不已,亦不敢多说什么,不敢多留,忙忙的退了出去,连小五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满院子只剩下我和馨月默然相对。 日子一日日过去,似乎每日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景物。一棵落光了叶子的花树,几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草,却没有了花,只剩下叶。 一样的人。馨月,还有三、两个轮流看守院子兼使唤的面无表情的婆子丫鬟。小五的娘见我是彻底失宠了,甚至于禁足,知道在我院子是没什么好处的,没几天便托了人,将小五指派去其他的院子了。 一样的事务。每天不过做做针线,与馨月闲话会。 甚至一样的天气,阴冷冰寒。 这样的日子过一两天没问题,连续过上一个多月,还真有些厌烦。 禁足之前在府里虽然也很少有机会出府,但府里极大,闲时逛逛也可以解闷,再者遇到的人,见到的事也多些,偶然还有些八卦可以八下,与府里相识的丫鬟、婆子们闲聊……也可以随便地打发日子。 如今,除了馨月外,再难见其他人登我的门。 自然了,人情冷暖,连禁足令都下了,自然是失宠了,也许低到一辈子都难翻身了,从我这里既捞不到什么油水,也得不到什么关照,在说我早已没有了什么好名声,这院子几乎人人都是人精,毫无好处的事,谁都不肯做。 虽然馨月也会带两本书给我,但毕竟有限。现在的出版比不得现代先进,书的成本极高,价格都不便宜,平民百姓要看书很多还是靠手抄本。 我也明白了为何古代的人会经常用“博学强记”一词。因为古代并非人人都有藏书,很多是靠借阅的。若一本好书,你不强行记住,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了。要想一辈子都能用这本书,最好的方法,就是“强记”。 这也许也是古代卓越的文人辈出的原因之一吧。在现代,也许看过的书看过就看过了,以后要查也方便,自然不会花心机去记,留的印象自然就浅了,慢慢就淡出了,用的时候自然就“恨少”了。 馨月和我都只有那几个钱,根本没剩下几个能用来买书的。 我房里的书,已经被我翻过很多很多遍了。 如今的日子,说是一潭死水也不为过。 过了这么一个多月,就开始生出厌烦。若真禁足于这个小院就这样过一辈子,想想要慢慢过上几十、上百、几百个这样的月,真是令人心生畏惧。 我的心情也日渐变得越来越沉重。 期间倒是纤云来看过我一次,带了一些小礼物,安慰了我一会,宁爷只是一时之气,不用担心之类的话。 我谢过她的好意,与她闲话了一会,突然问她:“纤云,荣爷也有一妻几妾的,你心里就没有过酸吗?” 纤云愣了一愣,看了我一会,低头笑了一笑,但笑容里却透着一丝苦涩、无奈和认命的模样,说道:“说没有一点酸,是不可能的。可作为一个女人,能怎么样呢?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我们做女人的,自然要侍奉好夫君,与姐妹们好好相处,少给夫君添堵才是本份。” 我一时语塞,我就是给夫君添堵的典型吧。 纤云看了我一眼,意识到失言,忙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知道。” 纤云叹道:“我怀着柔儿的时候,真有些希望怀的是个男孩儿。倒不是想什么母凭子贵,只是看惯了这满园子的明争暗斗,不想她长大后再忍着酸,与其他女人一起服侍夫君。但她是个女孩儿,我还是要教她要贤惠,要温顺,要服从夫君,夫君要纳个姐妹,就算心里苦,心里酸,也不能表现出来,要忍着,笑迎进门来,为夫君多添枝散叶。” 我默然听着。这里面,包含了多少女子的辛酸。 她笑笑:“可是就算有时心里酸,只要夫君心里还有我,待我如其他姐妹,我也满足了,不敢再有什么奢求。到底能够好好地安身立命不是?” 她看向我,似乎用眼神劝诫我,说道:“话说到这里,原谅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罢。如姐姐这般,倒是出了一时之气,可结果只会将夫君越推越远,便宜的只是他人而已。原也论不到我劝,只是我也是当姐姐是我的亲姐姐,为了姐姐好。还是顺着宁爷些,终是要在这佟府的,我们这样做妾的,还不是要靠男人才能活得衣食无忧。只是若姐姐觉得妹妹说错了,便当作我没有说过罢。” 我苦笑一声,茬开了话题。 那天,我早上在院子里踱着步子,那么小的院子,一瞬就从这边走到了那边,再从那边走到了这边。 馨月走了进来,她现在怀孕的月数渐渐大,也不在院子里值夜了。 她笑道:“小姐在散步呀,不错。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什么?生命……哦,生命在于运动。” 我笑笑:“不错,生命在于运动。可惜这院子却不适应运动。一瞬能走几十圈。没走累,倒先晕了。” 馨月怔了怔,眼圈儿一红。 我见值守的两个婆子坐在门口附近边磕着瓜子边聊着家长里短,便拉了她进屋。 我见馨月难过的样子,低声安慰她道:“馨月,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离了这里的。” 馨月一怔,抬头看着我道:“小姐可想到了什么办法?”想了一想,眼里有惊喜道:“小姐,你终于肯向宁爷低头服个软了?” 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会的。我不会低头,就算我低头,他也不一定肯接受的。” 馨月眼神一黯道:“那小姐还有什么好法子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尚无。但我不会说禁足便禁足,至少要试一试。” 馨月闻言一怔,抬头看着我:“小姐,你到底想如何?” 我简单扼要地说:“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四十四、盗书 话说,我也有粉红票票了。其实,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看着就是开心。谢谢同学。 ———————————————————————————————————————— 馨月惊得睁大眼睛:“你想逃走?”竟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见我眼神坚定,知道是当真了,慢慢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若大个府邸,人家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们这里不是侯门也堪比侯门了,要出去谈何容易?只怕说句难于上青天也不夸张。” 我点了点头:“自然了,是很难。但我在这府里快两年了,也知道我们府的事,说句不好听的,人浮于事,看着人多,能顶用的没有几个,主子交代的话有几个是一样不差地照做的。吃酒、打牌、偷懒的不在少数,慢慢等着、看着,总会有疏忽的时候。每个月都有采买东西的车到二门,总有机会混出去的。” 馨月低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还是不妥,就算你出去了,又能躲到哪里去?逃妾可是死罪。” 我沉吟着道:“自然不能是做逃妾,说到底,没有身份文牒,能逃到哪里去?能躲得一时,能躲多久?自然是要让宁爷写休书。我也是经过官府见证登记的妾,要拿了休书,销了妾籍才行。” 馨月道:“你就是因为要宁爷写休书被禁足的,他如何又肯写?” 我点头:“我知道很难,所以不能明着让他写,而要暗中得到休书。” 馨月惊讶地看着我,惊道:“你竟还要偷休书?” 我点了点头:“休书他不肯写,我写,只要能得到他的印鉴和签名就行了。” 馨月呐呐道:“若被他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我道:“自然是要小心进行,静待机会了。” 看着馨月一脸忧虑沉思的样子,笑笑道:“好了,现在不说这事了。” 馨月看着我,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小姐,为什么一定得走呢?我知道你心属王爷,王爷也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可你毕竟有个身份摆在这里。人这一生,怎能不认个命,奢求太过了反不好。依我说,宁爷只怕是一时之气,等有了机会,我引他来院子,你向他陪个礼,道个歉,作小俯低迁就下,也许宁爷气就消了,还是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不好吗?” 我心里暗笑一声,朱询真的是良人吗?他待我亦不过如他手中的任何一件工具,利用的关系而已。即使我出了这府,也不会跳到王府去重蹈覆辙。可人人都以为我是想巴着王爷。 只是想归想,却不再说下去,如果让馨月知道了,只会徒让她添些难过而已。 我以为我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些了,可想起来,心竟还是痛的。 不久,却传来消息,雅清郡主封为公主,要嫁到北疆与番王和亲,和亲的日子,就定在年后。 听到这个消息,我呆了半饷,想不到当日在王府游湖时我取笑雅清要“嫁个皇帝”的戏言,竟会成真。 只是,嫁给远在北疆的皇上,在古代看来,却不是幸事。 北疆番夷,给当代人的感觉就是茹毛饮血之地,荒凉、野蛮、贫瘠是它的潜台词。 女子远嫁异地,而且是那么遥远的北疆,大多一辈子都没有回到都城的机会了。无依无靠,老死异乡,令许多亲王贵族之女闻之色变,也算是她们闺阁中的烦恼之一。 当今皇上年龄尚轻,尚无可以出嫁的女儿,在亲王里找待嫁的郡主和亲,也是正常的。 只是皇上器重朱询是众所周知的,加上本来也有其他可以出嫁的郡主的,若雅清不愿意,凭朱询的面子,皇上也已经不会强求雅清远嫁吧,为何,偏偏是雅清出嫁北疆? 该不会是……朱询为搏个忠名、贤名,将自小跟随自己一起住的妹妹远嫁北疆吧? 我打了个冷战。这也不一定不可能。 我只能默默祈祷雅清嫁到北疆,也能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婚姻。 幸福与地域无关。在都城,也可能被伤得遍体鳞伤,在北疆,也可能得到美满的爱情。 转眼差两天就是除夕夜。 佟府如往常年节一样,张灯结彩,打扮得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连我的院子门前,也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主子们给奴仆们置办年货的赏钱也发了下来。 我知道现在园子里的奴仆们肯定一脸喜气,有商量着多置买年货的,也有乘着手里钱多些,豪赌一番的,也有喜滋滋地将钱存起来的……一年最热闹的时光,也许就在这富贵人家的大年。 但这些都和我的院子没有关系。 院子与园子里的其他院子隔着几个大花圃,好像处于佟府之外,一个隔绝的孤岛。 就连看守着我院子的两个婆子,脸上也没多少喜气。大概是受了外面热闹景象的影响,越发让她们觉得倒霉领了个坏差事。 呆在寂静寒冷的院子里,听着隐隐传来的笑闹声和爆竹声,按理,我呆在这孤岛一样的院子里,应该备感难过才是。 可是我不难过,还有些兴奋。 因为,我觉得,我实施逃跑计划第一步的机会来了。 除夕将近,虽然各大府素来都是规定年节更要加强警戒。但是,这些年来都城里还算安定,加强警戒的都是外园的护院们,这内院却松懈得很,并没有多少人将这规矩放心上。 再者主子们都会赏酒食给仆从,难免有贪杯的、嗜赌的,自然越发放松了,要躲过众人的耳目自然容易许多。 我见过佟远宁在书房办公,有许多文书都留有远宁签名和印鉴,有许多文书并非写满页的,要找一张留有大片空白,却有远宁印鉴和签名的纸张应该不难。 而且我住的这院子虽然偏僻些,与远宁书房隔了几重小园,但却也不算很远。 这些都是我反复考虑过的,甚至连去书房和回院子的路线,都无数次地在我脑里过了一遍。 馨月也在我的房里,低头做着针线,脸色尚且平静,可却扎了两次手了。她轻叹了口气,干脆将手里的绣架放下,以手托腮,看了我一眼,有些担忧。 我安慰地向她一笑,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端起桌上放着的托盘。馨月站了起来,要从我手里接过来,我忙一笑制止她道:“仗着你有两个人,这也要和我抢吗?” 她笑了笑,放松了些,让我端着托盘出门了,跟着我向侧房走去。 托盘上有两壶酒,两碟茶果,还有两盘菜。 佟府总算还没彻底将我遗忘,在这年时节下,也送了些年货和酒水过来。 刚走出房门,只见一婆子站在侧房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会远处传来的烟花爆竹声,拢着双手,低头进了房间。她背对着我,并没有看到我们。 刚走在侧房附近,却听得那婆子含怀怨气地抱怨:“你说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大过年的,哪个奴才不在主子跟前讨些好处,观花灯、赏烟火的?偏我们两个派来这里照顾这倒霉晦气的燕姨娘,一点好处没有不说,大过年的,她禁足倒连我们也要跟着不能走动了。” 另一个婆子回道:“大过年的倒霉倒霉地说,你也没个顾忌。说起来这燕奶奶也够可怜的,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竟因为鹿山之乱小产了。若是能为宁爷产下一男半女的,在这府里的地位也牢靠些,还不至于禁足吧。” 那婆子冷笑道:“我看这小产倒是好事,八成这禁足就是怀孕引起的也不一定。谁知道她和靖安王爷怎么回事呀?我看她怀的不定是佟家的种呢。虽明里众人都不敢说,可府里这样想的可不在少数,暗地风言风语的可不少。” 另一个婆子忙道:“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小心被听到了打死。吃酒吃酒。” 我站在院中,强力抓稳手中的托盘,血直往头上冲,太阳穴突突地跳。 平日里看着婆子丫鬟们轻视的眼神,还以为府里一众势利眼,只是见我不得宠了,自然如此。原来除此之外,还有这么个缘故在里面。 馨月脸有些发白,眼里有怒意,似乎要进去与两位婆子理论。 我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绪,见馨月气愤的样子,用手轻碰了碰馨月,让她镇静下来。 馨月也深吸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一些,却低声暗骂道:“待日后有机会,我定给这个死老婆子好看。” 但这毕竟不是眼下之事。我和馨月扯了个笑脸,推开侧房门。 门内两个婆子正围着火盆在喝酒,正喝得有两、三分的醉意,见了我和馨月进来都有些怔住了。一会,那婆子反应过来,见我端着酒菜,便站起来接了过去,也许是看在酒菜的份上,脸上带了两分笑容,问道:“燕奶奶这是做甚?” 我随意地坐在火盆旁边,笑道:“这天气怪冷的,辛苦两位大娘照看我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得将些酒菜给你们驱驱寒罢。虽东西微薄,到底是我的一点心意罢。” 两个婆子脸上便带了笑回道:“燕奶奶也太客气了些,不过是我们的本份罢了。”也给馨月端了个凳子让坐。 馨月是礼多人不嫌,不断地让着她们喝酒,又将她们夸成一朵花,那两个婆子吃着不花钱的酒水和菜肉,又被馨月的糖衣炮弹一攻击,不久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我借口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去方便下,便出了侧房。那两个婆子也不在意,依旧说笑着喝酒。 我迅速回房换了府里丫鬟们常穿的衣服,悄悄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我果然没猜错,一路上果然没有见到多少人,只有隔不远的一段路,便有一对红灯笼,发出微光,照着这园子。 天气冷,从不少院子里隐隐传来婆子丫鬟们说笑喝酒的声音。还有三两处是婆子们悄悄聚在房里吃酒聚赌。就是有时候远远见有人来,府里花草树木也多,加上假山之类的装饰也不少,我凭借着对这府的熟悉,也一路掩了过去。 不久,我便来到了与远宁书房一墙之隔的墙下。 一切如意料中一般的顺利,我紧绷的心放松了几分。 由于这里还是属于内院,内院的墙并不高,我爬上假山,往远宁书房看去。只有书房门口有两盏红灯笼,书房里暗着,静悄悄的。衬着这微红的灯光,能隐隐看清书房门口周围的景物,但院子其他地方却看不甚清楚,满院子笼罩在静谧之中。 我见书房院子并无任何人,心里一喜,便往墙头探去,跨上墙头,背转身蹲下,双手攀着墙头,双脚慢慢向墙下探去。 等身子完全伸直后,我放开双手,跳落在地上。 由于我特地在鞋底包裹了厚厚的布条,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我迅速闪在不远处的假山后,侧耳听了听,没有什么声音,便向轻步向书房走去。 刚走了几步,却听得书房院外一阵说笑声传来,声音有些熟悉,竟然是远宁和朱询的声音。 我一惊,忙回身,往假山后闪去。 刚藏好,便见淳茗提着个灯笼,开了院门,引着远宁和朱询走进了院子。 我以为他们要进书房,却听得远宁道:“喝了几杯酒,身上有些热热的,进了书房被那暖炉一薰更是难受,不若便在这院子稍坐吧。还清爽些。”朱询也赞同了。 我不禁有些懊恼,我好不容易摸到了这里,你们倒跑来捣乱了。这还罢了,只是这么大冷的天,你们不进房里,也要我陪着你们一起冻吗? 真真是我命里的两个克星,两个可恶的家伙。 可是,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却一动不敢动。 听得他们闲话了一会,又商量了几件朝堂的事情。 我却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天气还真是冷呀,冷气渗入棉衣,沁沁地渗入骨头,偏我为了行动方便,还特地拣了轻薄些的衣物穿。 我只觉得身子都快要冻得麻木了,蹲着用双手抱住自己,可身子还是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我只觉得连血都要冻僵了,暗骂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还不离开。 听得远宁笑道:“蔽府备了些年货孝敬王爷,明日便差人送到府上。并不值当什么,不过是个礼罢了。” 朱询道:“这些便罢了。我却想向你讨样东西。” 远宁笑道:“但凡这府里能拿出的东西,还说什么讨呢,能入王爷的眼便是荣幸,下官绝无二话。”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有些怔怔。 他们虽然各自为朝廷大臣和王爷的身份,却相交多年,一直情胜兄弟。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说话也这么生分了?以前见他们之间说话,可是随意得很。 而朱询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我惊得张着嘴合不拢。 他道:“我想向你讨一封休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四十五、鞭挞 怎么办呢,女主还是要虐,而且这章还很虐。溜走…… —————————————————————————————————————— 他向佟远宁讨休书?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禁微微探出头去,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两人在那院子里的小圆桌旁对坐着。 朱询正慢慢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他脸向着灯光,他垂着眼帘,脸色却平静如同平静的湖面,印着淡淡的红晕,似乎让着寒冬的夜晚也暖了一些。 佟远宁正执壶要往朱询杯里斟酒,闻言手顿了一下,停在半空,一会却又如同什么事也未发生一样,手稳定而准确地向朱询酒杯里斟了酒。 他背着灯光,从我这边看过去,脸上的表情模糊。我看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接着往自己酒杯里斟了酒,却没有让朱询,也未答朱询的话,只是自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方笑问朱询:“王爷说笑了,不知道是何休书,竟向臣要?” 朱询看着他,眼神亦平静如水,却轻叹一声道:“远宁,你我俱心知肚明,又何必如此。” 远宁却冷笑一声:“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朱询看着他,叹道:“远宁,你放过信飞罢。我知道你将她禁足于一院之内,既然你已经对她无情意,为何不能放过她?” 远宁道:“王爷此言差矣。你怎知我对她无情意?即使真如你所言,你虽贵为王爷,亦无权干涉这内院闺阁之事。我这为臣的亦可依规拥有自己的妻子姬妾,王爷令我休妾,恐怕不合情理。”声音里却已含怒气。 朱询道:“我亦知道这不合情理。可这世上的规矩和情理,也该依人之情而变罢?” 远宁冷笑道:“你亦以信飞为饵为棋,又何来如此情深意重一说?既然王爷将这话摆在台面上了,你我也不必遮掩什么,今儿我便将这话搁这,若是王爷要这府里其他东西,下官必定双手供上,但若是要下官妻妾,未免欺人过甚,恕下官难以从命。王爷亦是知礼节之人,若日后这事露出来,难免污了王爷清誉,下官亦是为王爷着想。此事,还请休得再提。” “宁爷,大老爷有请,还请您过去一会。”是淳茗这个精灵鬼跑了过来说道。他大概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罢,见他们两个都脸色不善,忙要将一个拉开,令他们两个都冷静下先。 佟远宁站了起来,向朱询抱拳道:“下官少陪会,请王爷自便稍坐。”便走了出去。 朱询脸色有些沉郁,自斟了杯酒,一口饮尽,便站起来离开。 我默默地看着他,竟有些呆了,有一瞬间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向门口行去,听得门外有人迎过来,渐渐远去。 朱询他终究还是这世界里的男人,他曾经发誓不纳娶,并不是他认为男女平等,而是他不想重蹈父亲的路,令身边的女人受伤。 可是他终究是伤了嫣儿。 对我,他依然是有情的吧。否则依他,也不可能如此逾礼向远宁讨要我的休书。可是,我却不知道我对他来说算什么,他向远宁讨休书又意味着什么?我是他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想让我陪在他身边?还是他只是觉得我有趣,如宠物一般,可以讨要? 但就算他对我有情,他的权势观,依旧在儿女情长之上吧? 我平复下复杂的心绪,见这院子又恢复了寂静,暗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确定确实没有人,便向书房走去。 也许是我冻得太过于麻木了,脚更是冻得疼痛不已,连走路都不利索,便一瘸一拐、呲牙咧嘴地慢慢走着。 这时,却听见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你是谁?”是佟远宁。 我不禁不仅觉得身子冷了,连心里也透出冷,站在当地没动,心里却懊恼得不得了。 我怎么会这么笨。人家穿越女盗玉玺盗兵符一样手到擒来,我不过是想盗封文书而已。心里沮丧得不行,大概我是有史以来最无能的穿越女罢。 佟远宁走到我面前,脸色铁青,目光如凝霜一般,冷声道:“你禁还敢跑出来,你来这里干吗?” 我不禁恶向胆边生,便抬头看着他,扯出一个娇媚的笑容道:“自然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来撞运气见见我心爱的朱询哥哥了。好在天随人愿,到底见到了。” 佟远宁脸上怒意顿生,目光更是透着寒,显出几分阴狠:“你别忘了,你只能是我佟远宁的妾。” 我冷笑:“你禁得了我的人,还禁得了我的心吗?” 他并不多话,手臂钳一般,手指直挟得我生痛,好像把怒意都发现在手臂上一样。 我怒道:“我自己会走。” 他却并不理,拉着我回到院子。 这一路行来,惊到了几处值守之人,见此情景,都心惊了几分。佟远宁吩咐几个婆子跟着。 到了院子,他敲了门,一会,开门的却是馨月。 看到佟远宁,她满脸的担忧瞬间化为惊恐。 一个婆子正带着满身酒气,歪歪斜斜地从侧房走出来,见佟远宁与我站在院门口,顿时酒醒了大半,跑过来招呼:“宁爷,您怎么来了?燕奶奶,你怎么跑出去了?” 另一个婆子听到说话,也忙跑了出来,也忙低头招呼。 佟远宁冷哼一声:“你们都是木头么?” 那两个婆子吓得瑟瑟发抖,忙自打了几巴掌,跪下道:“都怪奴才贪杯。宁爷饶了我们罢。” 佟远宁道:“若饶了你们,这府再难管了。把她们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撵出去。” 那两个婆子面如土色,却将怒气都撒在我身上,狠狠地盯着我,我打了个冷战,撇开了目光。几个婆子不顾她们的哀求,将她们拉了出去。 佟远宁转头看着馨月,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要连累了她才好。 馨月白着脸,双手紧握着手帕,指尖泛白。 佟远宁道:“念在你有身子的份上,扣你一年月钱,你出府养胎罢,不必来伺候了。” 我和馨月听得只是扣月钱,都暗松了口气。 馨月听得佟远宁说让她不必回府了,怔了怔,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 我忙道:“我代馨月谢过宁爷。”一边用眼神制止她。佟远宁这样处置已经是对她非常宽仁了,何必再招他生气。 馨月也知道多说无益处,便没说什么了,向佟远宁福了一福,走出了院门。 佟远宁又让其他的人退了出去,拉着我进了院子房内,用手拈起我的下巴。 我一撇头闪开,退后两步,警觉地看着他。 他冷笑道:“你这是怕我吗?可你依然是我的姬妾,姬妾该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说着欺身上来,狠狠地推我在床上,便解我的衣裳。 我大急,忙用手去拦着,却终究力气单薄,好在冬季穿的衣裳到底厚实,只解开面上一件。 他冷冷地看着我,突然俯身低头吻在我唇上,我大怒,狠狠地咬他一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漫了上来,但他却并不松开。 也许我微不足道的反抗反而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手里的动作加快,身体也有了变化。 我含糊不清地怒骂:“你无耻,你流氓。” 他抬起头,薄唇上沾着丝血,冷冷地盯着我:“我无耻,你呢?” 我头扭向一边,狠声道:“我反抗不过你,但我不愿意,我会恨你一辈子、一辈子。” 他手下的动作停滞下来,似乎眼里有受伤的表情,一会后,他默默地放开我,走出了房门。 大开的房门,一阵寒风袭来,让我打了个冷颤,心里却荒凉。 那日如往常一样,我呆在房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做些女红。 已经下过好多场雪了,外面滴水成冰,可我这房间里,也不比外面暖和几分。 旁边倒是放了个小火炉,可里面燃着的碳,是没烧过心的,还有点潮湿,不用说比夫人们房里的银屑碳,就连我初到这世界不久时用的碳都不如。 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佟府也有质量这么差的碳。而且连个起碳盆的人都没有。那婆子将碳往我屋里一放,就转身走了,叫了几声,却换来一个白眼。 如今,是有冤也没处伸了。 我叹了口气,算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只能自己起碳火。 初点燃的时候满屋子黑乎乎的烟,呛得我直咳嗽,好不容易燃起了,稍微一扒拉就一屋子漂浮着灰白烟灰。 试了几次,我也不再管它,任它在旁边慢慢燃着,只是那微弱的碳火,实在带不来什么温度。 我伸着快冻僵的手,靠近火,吸取着一丝微弱的温暖。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竟又扬扬絮絮地下起了雪,不一会,院子里就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世界,见到这么大雪时,雀跃的心情。 想到在槿园时,朱询微笑着在我发上簪了朵梅花,那时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和煦。 我忙站起来,甩了甩头,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我站起来,开了门,一阵寒风挟着雪花袭来,扑在脸上冰寒刺骨。不过却令我心头清明了几份。 静看了会飘舞的雪花,我转身想要进屋。可这时,却听得大雪中隐隐传来一片有些嘈杂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似有几个人在说着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竟像是冲我这院子来的。 我不竟有些惊诧。这么大雪,我这平日就门可罗雀的院落,竟有人来,而且来的像不少人。 突然觉得有点不安,有点戒备。 院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将听见声音刚从侧房出来要开门的一个婆子推得跌了几步,一屁股跌在地上,痛得“哎呦”直叫。 另一个婆子忙从侧房跑了出来,见了来人,忙迎上去,陪着满脸笑道:“夫人这么大冷天的怎么来了?” 那婆子有几分怒意,坐在地上正要说什么,抬头看到来人,却忙住了声,忍着痛歪歪扭扭地爬起来,那群早从她身边过去,她便忙跟在那群人身后。 闯进来的人是玮夫人。 她后面还跟着三个贴身婆子丫鬟。 她并不理院子里那两个婆子,径直向我走来。 她旁边跟着的几个人担心她摔倒,却没有办法扶她,急步跟在她身边,劝道:“夫人慢些,担心脚下。” 但玮夫人仿若未闻,一改往日端庄优雅的步姿,脚步极快,脸色铁青,隐隐竟似有泪痕,似含有极大的怒气和怨气。 我一怔,呆呆地看着她一会便走到我面前,才反应过来,心下有些慌乱,忙要行礼:“夫人……” 可礼尚未行下去,玮夫人已经站在我面前,狠狠的一巴掌扇过来。 我从来不知道玮夫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又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直向雪地里扑去,脸上顿时辣辣地痛起来。 玮夫人脸上犹有泪痕,眼睛里却只有狠绝和愤怒,骂道:“你这个贱人……淫妇……#¥%……&*……” 原来平日里菩萨一样温和,行动优雅的贵妇,也会那么多脏话、毒话。 她周围的人的似乎被她吓住了,呆呆地看着。 玮夫人怒喝一声:“你们是死人么?给我打。” 鞭子落在身上。 一鞭、两鞭……火辣辣地痛。 那两个婆子缩在一边,哆嗦着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满脸畏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痛得神志有些模糊,俯在雪地上。冬季衣裳依旧厚实,却眼见有血渗出,染在雪地上,淡淡的,却触目惊心的红。 唯一的感觉是不断传来的疼痛感,钻心彻骨。 我真希望如电视里常见的那样,可以晕死过去,可是,即使意识模糊,却依然有痛觉。 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 谁来救我? 我伸出手,握住的只有虚空。 是的,没有一个人能帮我,也没有一个人会帮我。 什么时候停的,我不清楚。 只在一片疼痛中,听得一个模糊的声音道:“……住手……打死她是小事,莫气坏了您的身子……” 是谁救了我?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隐隐听到有人吩咐:“……今儿的事,谁也不许透露半分……” 模糊中只记得玮夫人华丽的裙边拖在我眼前,她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传过来,轻微缥缈却冰冷地:“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若嫣儿有什么事,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嫣儿……嫣儿怎么啦? 这些我都没办法思考。 身上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如愿地昏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四十六、送行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趴着躺在床上。背上和腿部传来激烈的痛感。 我动了动,换来的是更剧烈地扯痛。 我才发现身上盖着被子,几乎不着片缕,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 是了,玮夫人说过,不会让我那么轻易死的。 虽然她平日常吃斋念佛的,可这佛未必在她心中。可她依然有个慈善的面容,不是随便打骂人的人。 可是,是什么让玮夫人那么狠绝? 即使在以前不受待见的时候,馨月依然觉得我是燕府小姐,是这府里明媒正娶过来的,怎么也算大半个主子。 可是,她错了,我们都错了。在这佟府真正的主人眼里,我依然不过是个没有人格的奴才,就像周金薇一样,可以自行私下处死。 疼痛让我忍不住呻吟一声,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过了许久,才有人推门进来。是个婆子。 她放下手中端着的饭菜,沉默地将碗放在我的嘴边,还有一双筷子。 我抬了抬手,却牵扯到背上的伤,一阵钻心的痛,让我放弃了动作。 但我一定要吃饭,尽管行动很困难,尽管这碗饭看起来并不好吃。 我不想就这样默默地死在这里。 我不想无声无息地被打死,死后连个名字也没有。 没有人会为我报仇,没有人会追究行凶者,没有人会为我伸一句冤。 甚至,我连死的原因都不知道。 我要活下去。 不管处境怎么样,活下去,才有一切可能的希望。 我尽力抬起头,像小狗一样,去咬嘴边的饭,一边尽力地吞下去。 听得旁边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婆子俯下身,帮我扒拉着饭粒到嘴边。 她沉默地扒拉着,我沉默地吞咽着。勉强吃完了这碗饭,其实,倒有一小半折在了床上,但我依然感谢她。我低声对婆子说了句:“谢谢。” 她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我点了点头,婆子沉默地整理了下床铺,收拾了餐具,走了出去。 有人来换药,动作粗鲁地掀开包裹的纱布,与“轻柔”毫不相关地抹上药粉。 我痛得直抽气,却只能咬牙忍住。 好在虽然痛苦,伤口还是慢慢在痊愈。过了半个多月,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一个多月后,已经基本痊愈了。可是伤疤到底是留下了,淡淡的红,一条条纵横交错地趴的背上、腿上,难看扭曲。 没有任何人为我传递消息,我依然不知道嫣儿怎么啦。 经过这件事,更坚定了我离开这府邸的决心,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下一次,可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运气,还可以拣回一条命。 这天慢慢走出房门,却看到这院子听差的吴大娘背地着我向着门外道:“小蹄子别闹,要闹闹你娘去。燕奶奶睡觉了,谁也不见。” 我说:“谁说我睡觉了?” 吴大娘一怔转身,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口跳进一个丫头,向着吴大娘一吐舌,福了一福,笑唤道:“燕奶奶。” 我见是与馨月相好的丫头花荞,忙让了她进来。要拉她进屋里坐去。那吴大娘忙赶上来拦住:“燕奶奶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花荞你快回去吧。” 我恨得咬牙,但人在落魄时,不得不低头,便摸了几个钱出来,塞在那婆子手里,低声道:“花荞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大娘行了方便罢。” 那婆子见了钱,犹豫了一下,觉得确实没什么事,便转身走进了侧房。 花荞看着我,脸上有怜悯之色。我拉了她进屋,笑问她道:“是馨月姐姐叫你来的吗?” 花荞点了点头道:“是的。早十几天馨月姐就叫我来看看你了。不知道为何,这府里让她回去养胎,竟连进都不让她进了,只说怕累着了她,所以馨月姐担心得很。可我来了好几次,那婆子都说你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不让我进门。燕奶奶,你近来怎么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没事。你可知道嫣儿小姐怎么样了?” 花荞歪着头想了一想道:“并没有什么。只是听说有点身体不适而已。现在也该大好了吧。” 我低头一想,若嫣儿并没有什么,玮夫人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那个“身体不适”里,应该就有什么玄机了。 花荞道:“馨月姐姐吩咐我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让我去做罢。” 我想了想笑道:“嫣儿小姐旧日闺房里有一些宁爷画的字画罢?静日无聊,想拿来临摹。你可有办法拿来?”这还是我这几天冥思苦想的结果。 花荞皱眉想了想,笑道:“这应该不难,打扫嫣儿小姐闺房的是我的一个堂妹,反正放在那里也是白放着,给几个钱通融下,偷偷的拿出来,应该是可以的。” 我心里一喜,忙将平日积下的一点钱交给了花荞。花荞并不疑其他,接了钱出去了。 入夜,花荞送了个小包裹来,里面装的是十几张字画。只是被看守的婆子拦了。我只得将些首饰送了给那婆子,她打开包裹看了,确实只有些字画,便放了过去。 送走花荞后,我急忙打开了字画,一张张翻过去,终于在一张画的角落里,找着了远宁的签名和印鉴。 我心里一喜,忙比着大小,将那一角小心地裁了下来,刚好够写一封休书。 我小心地将那张纸放进贴身衣物里,又将那张毁了的字画放进碳盆里,看着燃起跳跃的火苗,我的心里也有了淡淡的喜气。 但还没等到有机会混到二门的采买车上时,我没有想到,我会以另一种方式彻底地离开佟府。 年后,早春,天气依旧寒冷,雅清远嫁北疆的日子也到了。却定了由远宁带人送亲至北疆。 令我意外的是,雅清竟会差人让我在她临行前见见她。 那天,因午后就要远行,雅清的凤辇停在了都城外的行宫里。 话别的人是一群又一群。我见到了惜荷与嫣儿。 惜荷一袭华美的衣袍的难掩已经高高隆起的腰腹,我依然要依规向她行礼,她也只是略点点头。 嫣儿带着王府奴仆们站在她旁边,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沉郁,与出嫁前相比,竟似变了一个人。她看向我的眼光,里面的怨气令我惊心。 相对无言。 老夫人、玮夫人和锦夫人亦在送行一众里。只是她们看向我的眼神,也冷得很。玮夫人更是眼神阴狠。 雅清召了佟府一众女眷进去正殿。 雅清公主打扮得很漂亮,一身大红华服,做工精细繁复。脸上带着几丝离别的哀愁与不舍,少了几分跳脱与活泼,多了几分高贵与凝重。 老夫人带着众人迎了上来行礼,又赞公主高义,祝愿此去一路平安,祝愿公主幸福美满。 雅清客气了几句,也谦虚老夫人在这么寒冷的天里亲自送行,实在是感激不尽。 老夫人带着众人要告别时,雅清突然道:“请燕小嫂子留步。” 佟府一众人脸色都显出有些诧异的表情,但也许她特地让我来送行,本身句是件异事,众人迅速恢复了若无其事地的表情道了别离去了。 我站在当地,望着她,想起以前与她相交的日子,此去也许将永无再见之日,心里有些酸,向她微一笑:“公主,此去一切顺利。” 雅清点了点头,从主座里走了下来,走到我身前,眼神清凉看着我道:“燕嫂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说话吗?” 我怔了怔,摇了摇头。雅清平静地说:“我自小跟着哥哥住在王府,他是我最亲的人。燕嫂子,我也曾当你是朋友,可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我暗暗吃惊,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继续道:“为了我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你以为我愿意远嫁北疆是因为对皇上的忠心,或是为了权势吗?不是的。我哥哥从十六岁就开始帮着皇上,他知道的事太多,为皇上做的事也太多,他布的势力也太多,这些皇上不会不清楚。 现在朝堂内外还不安定,皇上依重他、依重佟远宁,可是,终究有兔死弓藏的一天。若皇上度量大些,也许会给我哥哥一个闲职静养,如果度量小些,只怕会危及性命安全。 所以我要远嫁北疆,我要努力取悦番王,日后若皇上对我哥哥发难,我要让皇上知道,至少要保我哥哥周全,否则,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自请远嫁北疆,也是个试探。皇上是个有才能的人,他是知道我嫁与番王的用意的,但他还是同意了,我也略微放心,说明他在日后还是愿意护我哥哥周全的。 我不能为我哥哥做更多,但是我想让他至少有一个恩爱的妻子,一个长相思守的爱人,一个温暖的家庭,可是,他爱的是你,你在他视力能及的地方,偏又是他不能碰的人,让他情何以堪。我最亲的人,我最好的朋友,都因为你在难过着。 你知道嫣儿为什么面有病容吗?因为她曾试图自杀。我哥哥对她说,他不可能爱上她,不会接受她,愿意让她自觅良人。有你在旁边,我哥哥终究有期望,不能克服心结,爱上嫣儿。所以,你必须离开。” 我问道:“你想让我去北疆?” 她笑起来,笑容里都是讥讽,眼神冰冷:“我有什么理由带你去北疆?我只是,将你与我哥哥、佟远宁之间的纠葛告诉了皇上。若你是存在于朝堂安定之时,皇上会很满意你的存在,但现在朝堂仍有许多内忧外患的事情,皇上依然必须依重我哥哥和佟远宁。如今,皇上却不允许有让他们之间生瑕隙和猜疑的人存在。你想,他会如何处置?” 我不禁一凛,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小丫头竟然那么陌生,她采取的,是如此狠绝不留后路的方式。 我好像一直忘记了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但是,心里却已经认同了她的话,是的,皇上不会允许我存在与朱询和远宁之间,让他们继续因我生瑕隙,殃及朝堂。 雅清转身微笑向我挥了挥手道:“告退罢。” 我向着她微笑:“你以为只要我死了、走了就没事了吗?不是的。即使我死了,走了,我在你哥哥心里,依然是特别的。” 雅清猛然转身,眼神犀利地看着我,打量了我几眼,笑道:“时光如流水一般,会平息一切,不是吗?” 我只是抬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可走出行宫门后,我一切假装的坚强却松懈下来,只觉得全身无力。 我看着雅清从行宫缓步行出,又是那个高贵的,娴雅的公主,与众人告别。 朱询默默地陪着她身边,脸色也有些郁郁与不舍,扫视着众人,眼光在我身上停了一停,一瞬后又撇开视线。 远宁一身戎装,淳茗跟在其后,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见了老夫人和夫人,忙上来拜别。老夫人和夫人自然说了许多精忠报国之类的话。 惜荷挺着肚子俏立与远宁面前,乘别人话别时,伸手替远宁理了理衣襟,秋波柔如水,千言万语只归于一句低语:“珍重。”远宁看着她,低声道:“你也是。”他们才是一对璧人。 送亲的队伍,终究还是离去了。雅清一身艳红,坐于轿中,在依然满目枯草,荒凉萧杀的早春,却显得那么萧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四十七、落水 谢谢所有支持我的亲们,谢谢打赏,谢谢所有给文文提建议和意见的亲们。 ————————————————————————————————————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预谋。 我院子的看守力量加强了,我没有任何与外界通信的机会,也没有除看守婆子之外的任何人能见到我。 几天后,先是惜荷房里的丫鬟未端稳饭菜,饭菜倒在地上,小狗吃了倒地而亡,接着大夫从菜里验了牵机散之毒。 接着有人从我房里搜出了牵机散,有丫头承认是我授意将牵机散放入惜荷饭中,欲令惜荷母子皆亡。 接着我被囚禁在思过房里。 思过房果然是阴冷诡异。黑乎乎的一丝光线没有,偏不知哪里来一阵阵阴风,偶然能听到黑暗中似乎传来什么异响。 本来一直觉得这世界是没有神鬼的。可现在我却迷糊了,能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事都能发生,为什么鬼怪就不能存在? 我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我能够想象,佟府定将这件事秘密报了官府,官府依规让佟府自行处理内院之事,人亡后销籍。 没有人会质疑整件事情是否有漏洞,这件事情是否有冤情。若馨月知道了,她倒是会拼命奔走相救的,但她会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我就会被处置了。 只是,不知道玮夫人会给一个怎么样的死法。 在黑暗中,不知道呆了多久,门被打开了,可外面一样的黑暗,只有如豆般一盏灯,发散出昏黄昏黄的一点微光。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全身穿着黑色衣物,面目模糊。 我没有叫喊,这一切都是预谋,叫喊没有任何的用处。从事发到现在的处置,也许不过只是半天时间而已。 我已经接受了这个死亡的命运。我并不是不想抗争,可是我能抗争过皇家、佟家这庞大的势力吗? 那几个人沉默地将我拉了出去,绑了手脚,塞了嘴,装进一个麻袋。 我只感觉有人将我扛在肩上,迅速走动着,接着被放置在一座马车里。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听得一声轻叱,马车听了下来,我被从马车里拉了下来。有人将我从麻袋里解了出来,我抬头,周围一片黑沉沉,显然是在荒郊野外,只看到不远处隐隐是一大水波,在寒风的鼓吹下,发出哗哗的浪花声。 至此,我明白了对我的处置——沉湖。 有人将我嘴里塞的布条取了下来,借着一点如豆的微光,将只酒囊凑到我嘴边,轻叹道:“喝吧,喝了好上路。” 我沉默地就在那人手里喝了几口酒。酒是劣质的烈酒,一股呛辣的感觉直冲喉头,让我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那人笑了一笑,露出渗白的牙齿道:“酒能壮胆,在黄泉路上也好壮个胆。不过你看来也挺大胆的,还没见过临死不挣扎、不哭喊的女人。” 我抬头看着黑幕一样的天空中的繁星,星星很美,如一颗颗晶亮的钻,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星星了,不禁有些贪恋,竟舍不得移开眼光,只苦笑道:“挣扎、哭喊的,你们就放过了她吗?” 那人嘿嘿一笑道:“当然没有。我们不过是依命而行。” 一会,他冲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有人搬了块大石头过来,用根粗大的绳子帮在我身上。那几个人抬起我往湖边走去,那领头人道:“不用担心,很快的。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罢。” 我无法动弹,身不由己地带着个大石头,天旋地转一般,向水面落去。 身体接触水面的瞬间,一阵拍击的疼痛感传来,“哗啦”一阵巨大的水声。 知道难免一死,我还是本能地闭起来呼吸,免得水呛进喉咙。 但水还是从鼻腔里洇进来,冰寒如刀,刺激得难受之极。 “走吧。”隐隐头上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归于安静。 我的手被缚住。只有脚有一点点的摆动幅度,但也并不大。本能的求生欲望,令我徒劳地用力蹬着脚,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那块石头,拉着我迅速地向湖底沉去。 我头晕眼花,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忍不住张开了口鼻吸气,可吸入的,只有冰寒的湖水,一瞬间,涌入口鼻的湖水冲入肺部,带来如刀刃割裂一般的剧烈疼痛感。 在落水前知天命的镇定,被这死亡的无限恐惧所代替。 冰冷的湖水似乎也冰冻了我的意识,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死,我不想死。 可是,这一切,都阻止不了沉落的力道。 周围一片可怕的寂静,时间似乎停滞,又似乎很漫长。 我不甘地想道:我还是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死去。 在意识快要完全脱离肉体的瞬间,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个人,漂浮在水中,向我缓缓移动,长发盈绕在脸旁,墨绿的长袖衣裾飘散在湖水中,如一朵盛开怒放的华丽牡丹。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令我能看到他。 是天使吗? 这时,口腔、鼻腔、肺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令我清醒了一点,那是个人,一个很美的人。 他却并无救我之意。我模糊中看到他看了我一眼,就要转身浮远,我眼里显出绝望和乞怜的神色,嘴艰难地做了个“救我”的嘴型。 下一刻,黑暗淹没了我的一切意识。 模糊中,发现自己没有在水中,身子的绳索也解开了,似乎有人强有力的手,在挤压着我的胸前,但我只觉得憋闷得难受,忍不住要大口吸气,却被肺部里残余的水气所阻,反而呛得自己肺部要裂开一样的痛,不禁一阵咳嗽,只呛得呼吸道生生地痛。 口鼻中,不断有水溢出,刺得鼻腔一阵生痛,但同时,肺部的压力感和疼痛感也在减轻。 虽然依然难受,依旧不断地咳嗽,但我神志渐渐地清明。 我微微睁开眼睛眯着,望着满天的繁星,竟不住地微笑。 活着,真好。 借着微弱的天光,转眼看头上那帮我按压肺部的人,却一怔,那人我认识——秋延天。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依旧美得雌雄难辨,两道长眉斜飞入鬓,长长的眼睛,眼神却深邃明亮,鼻子高挺,嘴是淡淡的粉,全身的衣服也湿透了,贴在身上。 见我醒转看着他,他停下了动作,却并未说什么,站起身便要离开。 一阵寒风吹来,我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我快要冻成冰棍了,打了个寒颤,却彻底清醒了,见秋延天要走,忙喊道:“喂,你不能走。”说是喊,其实声音却微弱,但我知道他是能听到的。 他脚步却未停,走了两步。 我大急,他把我扔在这里,连地方都不辨,这么大冷的天,没浸死也得冻死。便用力叫道:“你要对我负责。” 他终于回头,看着我问道:“我救了你,还要负什么责?” 我说:“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被人沉湖。” 他道:“你沉湖关我什么事。” 我冷笑道:“别说你不认识我。是谁把我掳到鹿山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被人当做你派中人被沉湖。”好吧,其实沉湖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但不管了,先讹上他再说。 果然,他认真地看了我几眼说道:“原来是你。但我也救了你一命,并不欠你什么了。”说完转身又要走。 我再顾不上什么,虽然全身虚弱无力,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来,扑上去抱着他的腿趴在地上道:“你这样如何算救了我?我全身都湿了,会冻死,就算没冻死,我没有钱,会饿死。归咎其原因,都是因为你们。怎么算两不相欠?” 他没料我竟会缠上他,大急道:“你放开。” 我说:“我不放。” “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不放。你要负责。” 他再不多话,扬掌弯腰在我脖子后砍了一记。 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脖子好像要断了一样,我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四十八、离开 等我再次醒转,脖子还隐隐地痛着,头也隐隐痛着,全身酸痛,躺在一间看似客房的房间里。阳光暖暖地印在窗户上。 我看着身上却换着的干净干燥的衣物,不由得却一惊,谁帮我换的衣服?若看到了我满背的伤疤,会怎么想? 摆设简单,却透着精致,挂着几副字画,颇有些飘逸之气,看来这房子的主人不俗。 床边不远处,一盆碳火燃得正旺。门虚掩着,门外有药香飘进来。 正不知道身在何处,门被推开了,一个十八、九岁丫头模样的清秀女孩提着茶壶走了进来,见我正撑着要爬起来,便放下手里的茶壶,笑道:“姑娘醒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这是在哪里?” 那姑娘道:“这里是静竹园。我们园里人见你昏在路边,便带了你回来。” 我忙欠身拜道:“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姑娘一笑道:“不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再说,你要谢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照顾了你一会,是别人救你回来的。” 我忙问是谁救我的。 她笑道:“是我家少爷救的,他回大宅去了。姑娘怎么会昏倒在路边呢?” 我也不知道,虽然昨天晚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看那湖边高高的野草,就知道那湖是在很偏僻的地方,并不是在什么路边。 难道,是秋延天将我扔在路边吗?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摇头:“我不知道。” 那姑娘脸上有些惊诧之色,笑道:“我叫静娣,姑娘怎么称呼?哪里人?” 我说:“我叫颜玉。我……是江南人氏,来都城寻亲,不想亲戚搬走了,并没有见到。” 静娣点了点头道:“那姑娘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我心里一酸,有吗?还有馨月,但我却不能连累了她。于是,我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静娣眼里显出一点怜悯之色,笑道:“颜姑娘,你受了些风寒,请安心静养。我去拿药进来。” 我点了点头道:“谢谢姑娘。” 她点了点头,出去端了药进来。又和我闲聊了会,问了些情况,对我身上的伤痕却只字不提。 我只说我是江南人氏,家中再无他人,来都城寻亲的。 不知道静娣信是不信,不过她也未追问。 我也从她口里了解到,这静竹园就在离都城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山村里,主人姓齐,这园子是齐氏先祖晚年静养之地,并不是正经大宅,园子里当差的人并不多。主人家不过每隔几个月过来看下而已。 我毕竟不好乱逛,只呆在院子里,除了静娣和另两个小丫头外,也没有见到其他人。那两个丫头也不是多话的。 在静竹园静养了两天,身子已经大好了,我觉得也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家里,该离开了。只是孑然一身,没有钱,没有身份文牒,令我有些头痛。 虽然艰苦,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那天早晨,我穿上自己原来穿来的衣服,打开房门,阳光扑面而来,令我眯起眼睛,心情却大好,不由嘴角上翘,脸上带了笑容。今天,该向主人家告别了。 静娣走进院子,笑道:“颜姑娘今天看来心情不错。” 我笑道:“是呀,身子大好了。还得多谢你的细心照顾。” 静娣笑道:“这就好。”又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在眼里,问道:“静姑娘可有什么话要说?”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过两天我家夫人就要来这静竹园了。我们并未禀报夫人你在这里养病,你看……” 我笑笑道:“我知道,其实,本来我也打算今天告辞的。只是未见到齐少爷,烦你代我向他道谢罢。叨扰几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礼罢。” 静娣忙扶我起来,笑道:“颜姑娘不必多礼。只是你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我看你身边也没个包裹、财物、身份文牒什么的,只怕行动不甚方便罢?” 我说:“没事的,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总能找一口饭吃,活下去的。” 静娣低头想了一想道:“姑娘可还有其他亲人可以投靠的?” 我摇了摇头。突然想起馨香在佟府、青园受到不少诟病,日子过得并不好,我也知道她心里一直很郁郁,馨月说她早有离开之意思,让我如果离开佟府就带上她,只是我现在这样,又有什么能力让她脱了奴籍?而且我这样的状况,难道还要让她跟着受苦吗? 静娣却看出我在想着什么事情,便说道:“姑娘可有什么为难的?看我能不能帮个小忙,想个办法?” 我忙谢过她,说道:“我倒是有个远房表妹在都城郊外当差,只是她尚是奴籍。再说,我现在的状况……”说着苦笑了一声。 静娣看似随口地问道:“哦,原来如此。是在哪家呢?” 我看着她,她眼睛里有一种令人安心信任的力量,不由便相信了她,想了想道:“在闵华村的青园,叫馨香。罢了,像我这样的状况,跟着也只是受苦。还是让她在青园到底有个依靠。” 静娣未再说什么,只笑了笑,点了点头,只留我用过午膳后再走,我谢过她应了。 不想午后,有人走进了这院子,我抬头一看,却正是静娣和馨香,心下惊异,忙迎了上去。 馨香挽着个小包裹,迎上来道:“小……姐姐。” 静娣笑眯眯地将一个小折子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却是个身份文牒,姓名正是“颜玉”,越发惊心,脸上却不敢显出来,忙向她道谢。 静娣向我摆摆手笑道:“不值当什么的。你们姐妹说说话吧。”便离开了。 这家到底是什么人家?仅仅是一个丫头,却可以帮我办身份文牒,而且还帮我赎出了馨香。为什么要这样帮我?看来这家人并不简单。 而且只是我早已问了两、三次主人家的情况,静娣却似乎并不愿意讲她主人家的情况,我除知道主人家姓齐外,什么也不知道。仔细地想了想以前了解的都城大户,却并没有姓齐的。 若只是对一个偶然救起素昧平生的人,又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静娣到底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但她的眼睛看起来也是纯净坦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坏心。 突然有些懊恼与她提馨香的事,如果连累了馨香,可怎么是好。 而且若她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又会怎么样? 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好多个念头,怪自己怎么凭个靠不住的直觉,便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人家。 馨香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哪里透着古怪。具体的事以后再说罢。你是赎身出来了吗?” 馨香点了点头道:“今天突然来人说要赎了我去。我正诧异呢,想是他出的价格挺高的,青园管事便让我跟了他来。” 我问馨香:“我打算下江南,离开都城,你可想清楚了?此一去可再无返回之地。你看我现在的状况就明白了。我无钱无财的暂住在别人屋檐下,今天便要离开了。此一去,日子会过得很艰难。若你不想去了,就是脱了奴籍,也可以回青园谋个差事,到底有个依靠。” 馨香摇了摇头道:“这些我都知道。我是下堂妇无论是佟府还是青园,听到的非议还少么?这世上到哪里就是容易的?若小姐不嫌我拖累,离了这府邸,就算清苦些,心里到底畅快些。” 我点头道:“你既然有这心,我们便一起做个伴罢。只是这静竹园对我一个素昧平生之人竟然如此上心,实在是古怪。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馨香点了点头。 我们结伴找到静娣告别,静娣也并不留,只递给我一个小包裹道:“这些是送给颜姑娘的,你们出门在外的也不容易,不过是两件衣服和一点银两。” 我忙推辞道:“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尚无以为报,怎么好意思。” 静娣笑道:“并不值什么的。帮人帮到底,我也安心些。若还推辞,就是嫌弃了,快收着罢。我家夫人和公子常教我们要行善,你们也给我个行善的机会罢。” 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她微微地笑着,眼里却满是诚意,难道是我多心了吗?她仅是行善? 而这些东西也确实是我需要的,便没有推辞,接了过来,向她拜道:“静姑娘和齐公子的大恩大德颜玉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报答罢。”馨香也跟着拜下去。 静娣忙扶了我们起来,问道:“可有何打算?” 我道:“离了都城,南下寻亲罢。”我只想远离都城,而且我在现代时,家在南方地区,到底依旧会想念现代的生活,虽然回不去了,回到古代的南方也好。 静娣点头道:“不远的小镇有许多商队,是正经生意人,你们要去哪里的话,可随着他们一起走。只是两个女子行路也不方便,换了男装罢。” 我和馨香道了谢,去屋里换男装。 换下衣服折叠进包裹时,我却触到衣物夹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手顿了一顿,还是伸手进去拿了出来。 是我从远宁字画上裁下来的有远宁签名和印鉴的字张,折叠成一小块。本来是预备用来写休书的,可现在不需要了。 我默默地看了那纸张一会,放进怀里,收好东西,与馨香一起走了出去。 静娣带着我们到一扇小门口,吩咐备了马车,由个年轻的小厮驾车。 我和馨香上了马车,马车轻快地跑了起来,行了一段,我忍不住掀开车帘,我回头看着都城的方向,见到只是一些稀疏的树林和大片的农田,并看不到都城的影子,但在佟府的一些画面一闪而过,我住了两年的佟府,回忆有快乐的,也有痛苦的。此刻,我的心里有释然和轻松,也有一丝惆怅。 馨香也随着我看向都城方向,眼里的神情也复杂得很。 我伸手入怀,拿出那张纸张,因被水洇过,纸张有些僵硬,粘在一起,我慢慢打开,佟远宁的签名和印鉴都有些模糊。 我慢慢地将纸张撕碎,握着伸出窗外一扬手,小纸片如翻飞的蝴蝶,从疾驰的马车外飘了出去。如过往的记忆。 别了,佟府;别了,小妾身份;别了,朱询;别了,嫣儿…… 从此,永不相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重申下吧,本文并未结束,只是,从此女主不是以佟府小妾的身份生活了。 所以我说,继续下去的内容不合文题了,有点挂羊头卖狗肉之嫌。诸位鄙视我吧。 因为原来是设想到离开都城就结束的,所以取了这么个文题。汗……(未完待续) 四十九、安家 那小厮用马车送我们到一个小镇,对我们道:“小人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镇里可以雇马车,请两位自便罢。” 我和馨香向他道了谢,他向我们一拱手行了一礼,复跳上马车原路返回。 我和馨香到镇子上打听到了有下江南的商队,今日便出发,便寻了过去,称是往江南寻亲的书生,愿意出钱雇车随商队一起走。商队领头打量了我们几眼,笑道:“公子哥长得这么斯文俊秀的,倒像姑娘家了。”见我们脸色一变,忙笑道:“说笑了,别见怪。”接了我们递过来的银子,答应了带我们一起下江南。 一路上随商队而行,商队领头是个爽朗健谈的,倒听他谈了不少商场上的事情和行商的见闻,看着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我虽然有几分惆怅,但到底心下释然轻松,生了几分海阔任鱼跃的心情,馨香虽然淡淡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和轻松。 本来我和馨香还因为静娣一串过于热心的帮助而忐忑不安,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也令我们心怀戒备,但行了一段时间,却发现什么事也没有,难道,真是我们多心了? 越南行天气渐暖,直走了一个多月,商队的气氛渐渐欢快、热烈起来,到了一个郡县歇脚,有人笑道:“他娘的,在外奔波了大半年,总算快回到家了。” 有人笑应道:“是想你家里的娇妻了罢?成亲没几个月就跑出来大半年,这一回去,可是小别胜新婚呀。 那人笑道:“你小子还不是一样,你这几天不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在阵阵说笑声中,商队领队走到我和馨香身边道:“颜公子,我们还有几天就到家里。颜公子还要继续南行吗?” 我与馨香在南行之时,已是一路在留意适合居住之处了。今天见这郡县山光秀丽,早有了几分喜欢,又从商队处闻听得此处民风淳朴,便欲在此处安身,便笑道:“正巧我们的亲人就在离此不远,我们在此别过罢。叨扰多日了,真是感谢你。”领队笑道:“如此甚好。还说什么谢呢。” 与商队别过之后,我与馨香在这郡县附近一个小镇歇下脚。 我用静娣给的银两置买了一间院子,不大,只有几间房和一个围墙围起的小院子。 我和馨香恢复了女儿身,我是颜玉,是寡妇身份,馨香仍用旧名,以表姐妹相称,称来此寻亲不遇,便在此安家。 置买了些简单的家具,在镇上村官处报了身份户籍,便算安定了下来。 回到院子里,我仰头看着天空,蓝蓝的天,碧空万里,天空有鸟儿掠过。从此,这世上只有颜玉,没有燕信飞。 又是新的一天啊。 一晃过了半年多了。我们和镇上的人也混熟了。镇很小,民风也很淳朴,少了许多大户人家的约束和规,虽然有些心思不正之人见我和馨香两个女人独居,有轻薄之心,却大多只是耍耍嘴皮子,并不敢怎么样。 虽然难免听些闲话,但我心里还是充满了自由的喜悦,并不太在意。 我和馨香万事自己做主,以刺绣为生,做好了便让隔壁的周大哥带到大镇卖给织坊。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没多久,我手上就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但虽然过得清贫,却也平静安心。馨香也开朗活泼了许多。 我在院子里辟了一块小小的菜地,种了些蔬菜、瓜果。闲暇时种种菜,偶然移植几棵野花,却也过得充实自在。 我们院子隔壁左边是一家小小的饭店,经营饭店的,是周姓两母子,周大娘性格爽朗泼辣,周大娘的儿子周富老实憨厚,因镇子人口不多,虽然有些过往客商,但生意一般,也就日子还过得去而已。我们闲暇时常帮着她们做些活,有什么好吃的也常一起分享,两家关系倒也很好。 右边是一家刘姓庄户人家,也有几亩田地。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却也会金屋藏娇,在隔壁镇上瞒着妻子偷偷娶了个寡妇做妾,把他妻子气得是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从此刘大娘却对所有寡妇都充满了偏见,每每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有时候馨香听不过,应上几句。 在无尽的琐事和偶然的吵闹中,我的平凡但自在的平民生活拉开了序幕。 但这自由的生活里,也是有烦恼的。 一天深夜,我熟睡中突然听到了什么异响和细微的哭声,一惊便醒了,一咕噜坐起来,侧而耳听了听,似乎是从隔壁馨香房里发出来的,忙披了件衣服起床,顺手从门后拿了根门栓,开了门,轻声而快速地转向馨香的房间。 馨香房里传来的声音越发明显了,只听得馨香在压抑地哭泣,似乎被人捂着嘴,在奋力地反抗着。一个男人暧昧不清的声音传来:“破过瓜的女人,还装什么装……” 我血往头上冲,脑中像要炸开一样,“嗡”的一声,“砰”地一脚踹开门,那男人惊慌回头,我握着门栓用尽全身力气没头没脑地向那男人砸去。 那男人痛呼一声,忙爬起来提着裤子夺门而出。 我赶了出门,那男人早一溜烟地跑了。 我忙回身进屋内,馨香衣裳凌乱,拥着被子缩在墙角只是哭。 我心里一酸,走过去抱着馨香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怪我连累了你。” 馨香伏在我肩膀上压抑地大哭起来。 我心里也难受得很,仿佛一口气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这次好在馨香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被那男人得逞。可以后呢?也许我们都要过着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等她平息之后,我打了水给她洗个脸,扶她睡下,我在旁边守着。她经过这一番惊吓和大哭,不久便入睡了。 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叹了口气走出院子。 抬头去怔了怔,借着月光,看到周富站在院中,高壮的身体紧绷着,双手握拳,眼里燃烧着怒火。 我知道周富与馨香私下里互相有好感。 曾经有一日,看到馨香和周富站在院子里,馨香手里捧着周富的衣裳,周富两只手也托着衣裳,似乎要接过,两人各执一半,却都低垂着头,脸有些红。 我心下早已明白,咳了一声,两人俱吃一了惊,周富红着脸接过衣裳,匆忙地走了出去。馨香也粉脸红红地扯着衣角。 我看着她笑道:“看来好事近了。这大半年看来,他是个可靠之人,他对你是极上心的,是个极好的。要珍惜呀。” 馨香脸红了红,却没有否认道:“对周大哥,我原只是见周大娘太忙,他衣裳破了也未及补,帮着他补了几回,不想他却上心了,他人老实淳朴,对我也算是个好的。重离开佟府后,我从未敢想过这些的,但他这样一个粗人,却慢慢将我的心锁打开了。难得的是,他竟然不介意我是个下堂妇。只是不知道周大娘同意不同意。” 我亦无言。虽然周大娘平日和我们关系不错,但竟然只是邻居之谊,不知道她肯不肯将馨香迎进门。 看着月光下站着的愤怒的周富,我叹了口气,站在他旁边道:“没事了,那奸人并未得逞,馨香已经睡下了。” 周富沉默地点了点头,突然转身看着我,目光灼灼:“我要护着她,我要娶她为妻。” 我愣了愣,看着他黝黑的脸庞,真诚的目光,心里涌起了暖暖的感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五十、传闻 第二天一早,便听到隔壁周家传来争吵声,周大娘怒骂道:“什么人不好要,要个破鞋有什么好的?” 馨香的脸瞬间白了,一会又转成红,正在揉着面团的手猛一用力,在面团上按了个深深的窝。 一会只听得隔壁的门“砰”的一声大响,周富沉重的脚步声跑了出去。 周大娘赶到院子里嚷道:“不孝子,她要是进了这个门,就别认我这个娘。” 刘大娘趴在矮墙上,眼里精光大盛,里面有一种东西叫“八卦”。 她忙了一阵,也不知道打听到了些什么,站在周大娘家的院子里高声道:“哎哟哟……我说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的。什么东西,克夫的克夫,下堂的下堂。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也不至于下堂。偏下堂了也不老实,一副狐媚子的模样,勾得那些老实巴交没骨头的男人们神魂颠倒。自己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我忙对馨香说:“别理她。那老婆子怪她男人倒把气撒别人身上。” 馨香却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一扭头向房里冲去。我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经过了昨天晚上的教训,我还是将馨香的床铺搬到了我房里,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在门上多加了条门栓,门上别了菜刀,门后放了扁担。若有人再敢来冒犯,我们反击也有个工具,这样,我们心里也心安些。 第二天,一大早的,我听得门外有敲门声,便开了院门,周富站在门外,眼里布有红丝,看来昨晚是没有睡好。 其实,馨香不也一样,听得她一晚上辗转反侧的。但我却安慰不了她什么。 周富向我点头招呼,问道:“颜娘子,馨香姑娘呢?” 我还未搭话,听得身后房门一声响,馨香走了出来,见到周富怔了一怔,眼圈却有一红。 周富越过我,直直向馨香走去,拉着馨香的手就往外走,馨香愣了一会,却没有反对,任他拉着,跟了出去。 我也怔了一会,难道他们要私奔?便也跟了出去。 却见周富拉着馨香,进了周家大门,正遇得周大娘端了洗脸水出来倒掉。愣愣地见到他们,竟忘记了倒洗脸水。 周富拉着馨香跪在周大娘前面,说道:“娘,我是粗人,别的话不会说,我只起个誓,我今生非馨香不娶。” 馨香本来低着头,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周富,一会,她眼里的惊讶变成了感动,眼泪却扑扑地往下掉。 周富微笑着,抬起宽厚的手掌,笨拙地帮馨香擦去眼泪。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柔软地感动着。 周大娘听着这话却呆了,一会反应过来,却猛地将手里端着的水往馨香身上泼去,哭骂道:“老娘守寡苦了这么多年,却养了这么个白眼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馨香大半个身子都被泼湿,却不躲不避,向着周大娘微笑:“大娘,我和周富是两情相悦的。” 周富身上也湿了一些,看向馨香的眼神却只有温柔和坚定。 周大娘却只是不依,大哭大闹大骂,引得院子外围了一院子人看着。隔壁的刘大娘更是风言风语不断。 我叹气,看来馨香和周富的道路可不平坦了。 馨香却不管她怎么唾弃,每天争着帮周大娘干活,待她好得不得了。 送去的糕点被倒出门外,第二天继续送,帮周大娘晒的衣服被丢的地上,拣起来洗好再晒…… 周富心疼得很,却也别无他法,只是拼命抢着帮馨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有时候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他们累得慌。 但馨香不这么认为,她说虽然现在很难,但周富是爱着她的,也坚定地要和她在一起的,她一定会取得周大娘的同意。 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执着,周大娘对馨香虽然冷着个脸,却也不故意刁难她了。 半年后,周大娘病了,病如山倒,却全仗着馨香不顾辛劳,不顾脏累地服侍。 我去看望周大娘时,乘机对她说:“娶媳妇,还不是要娶个孝顺的。你看东村的王大里家,倒是娶了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但待婆婆却连奴仆都不如,又有什么好呢?您就答应了富哥和馨香罢。” 周大娘长叹一声,算是同意了馨香和周富的婚事。 馨香高兴,我也很高兴,终于苦尽甘来了。 果然过了几日,便有媒婆来向馨香姑娘提亲。 他们成亲后,看着馨香满脸洋溢的幸福,和以前从未出现在她眼里的神采,我暗暗为她们高兴和祝福。 不想官道大路因为山体滑落,通行不了,在官道修复期间,来往客商只能走小镇这条路,周家饭店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凭着周大娘和周富的勤劳肯干,我和馨香也帮着出些点子,日渐多了不少进项,一段时间下来,竟有了一些积蓄。 几个月后,官道修好了,饭店的生意又冷淡下来,周大娘却心思活跃起来。她也是要强的,当年孤儿寡母与周富的伯伯、叔叔挣那点家产受过不少气,后一直想到官道旁边开个大些的饭店,却苦于没本钱,现在有这些钱了,自然想用到实处,便劝说周富、亦画到官道上开饭店。 但我却是个不想多事的,馨香不忍让我一个人在这镇上,却左右为难着。对着周大娘期盼的眼神,馨香为难的目光,我却心软下来,又想到到这里一年多了,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随着她们搬到官道旁开饭店兼营客栈。 我买了原来的房子,在饭店旁边买了一处宅子,房子前也有一处院地种些蔬菜瓜果,房后一片菜地,却是和客栈相连的,并没有隔断。 在官道旁开饭店和客栈后,来往的客人多了,果然饭店的生意好了很多,有时候忙得连我也要经常去帮忙了。 一日,饭店里来了些官差模样的客人,我正忙着斟茶倒水,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听得一个官员模样的道:“靖安王爷的王妃,就是佟府的二小姐,年纪轻轻的,竟就得急病死了。真是可惜了。” 开始听到“靖安王爷”几个字,我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手一抖,差点把茶斟到桌上,听完着句话后,晴天霹雳一样,我手里的茶壶“哐当”跌在地上,茶水四溅,旁边的两个官差身上泼了茶水,大叫起来,可我顾及不上,我扑过去抓住那官员的袖子,惊慌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定是听错了罢?” 那官员吓了一跳。周大娘听得动静,赶了过来,拉着我,对那官员道歉道:“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馨香也跑了过来,抱着脸色苍白的我道:“姐姐,姐姐,不要这样。” 我坐在田坎上,看着远山上的落日,心里只觉得怅然和悲伤,虽然再次确认了嫣儿去世的消息,可我还是难以接受。虽然后来她恨我,但我不恨她。嫣儿,曾经那么可爱,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世呢? 馨香静静地在我旁边坐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着落日道:“嫣儿,嫣儿她怎么会去世呢?我不相信。她那么健康,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人……她一定是恨我的,她一定会恨我。” 馨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只是默默地伸手握着我的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五十一、星座 周大娘和周富本来对我和馨香的言谈举止,很有些怀疑我们的身份,见我对靖安王妃的死那么难过,更是惊疑不定,不过却不敢问什么。也不知道馨香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却让他们安心了些。 日子依然波澜无痕地滑过。周大娘很热心地为我介绍婆家,却都被我一一回绝。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到客栈帮忙,有个房间里住了一位年轻的李姓书生带着个小书童。 因小李书生吩咐将早膳送到他房里,我端着托盘,里面是简单的一盘粥和几个小菜,我见门是虚掩的,便站在门口道:“李公子,早膳来了。” 听得门内一句“请进”,声音却也清越,我推门而进,李书生早已起床收拾妥当,正低头站在桌前,手握着笔停在虚空,盯着桌面。 我走过去,将托盘放在桌子一角,探头看了看,却见桌上画了一副画,墨迹尚未干,远山近柳浓淡相宜,却也画得不错,只是缺了动感。 他并未抬头,只盯着画喃喃道:“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笑道:“如此美景,怎么能没有人欣赏呢?” 他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抬起头看我一眼,却有些诧异,抱拳行了一礼道:“谢谢颜娘子指教。”他相貌算不上出众,有些清瘦,几分清秀,却有一种自然的年轻的光泽。 我笑道:“算不上指教,随口说说罢了,错了公子别见怪。” 李书生笑问道:“颜娘子也是精通丹青的么?” 我摇了摇头:“算不上精通,不过偶然随手涂鸦而已。” 他眼睛却亮了亮,将笔递给我道:“还请颜娘子点睛。” 我怔了一怔道:“我怕污了公子的画。” 他笑道:“在下亦是随手画画而已,不碍事的。” 我犹豫了一会,看着他亮亮的眼睛,也不再推辞,在画面一脚的空白处,画了几个指点风景的人物,均是用简单的笔墨勾勒出轮廓,却也有娇憨可爱的稚儿,百发的老翁和儒雅的年轻人。 他眼里带了欣赏的神色,抱拳向我一鞠道:“谢谢颜娘子。” 我噗哧一笑道:“乱画几笔而已,还请公子见谅。早膳也该凉了,请用膳罢。”便退了出门。 走出房门,随手带上,转身却见馨香冲我笑着,眼里闪着一丝兴奋的光芒。不由怔了怔,笑骂道:“你想些什么呢。” 馨香却凑了过来,在我耳边道:“刚才我拉着李公子的书童问了,李公子年不过二十出头,他的妻子去年没了,至今尚未续娶。姐姐,你看……” 我曲指在她头上弹了一记,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馨香揉了揉额角道:“我看这李书生挺好的。一来他也是个娶过妻的,二来他样貌人品看着也不错。” 我道:“别说我无心,就算有心,才见了人家一两面,倒剃头担子一头热地跟上去,算什么?” 馨香道:“你担心这个呀,待我旁敲侧击地问问他。” 我见她越发会错意了,忙摇手道:“你还是别乱忙了。” 馨香道:“姐姐花一样的年纪,总不能一辈子孤身一人吧?” 我叹了口气,转身向她道:“女子并是一定得靠着男人吧?我现在无心想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馨香还不死心道:“女子到底比不得男子,见到有合适的,自然要着紧些才好。” 我说:“为什么一定得嫁人?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虽然清贫些,但挺自在的,何必拉上一大家子。” 馨香叹道:“姐姐,我知道你眼界儿高,宁爷和靖安王爷都是太出挑的人物,你自然心里有个比较,但人总得先看周遭入乡随俗罢。” 我听了这话,一皱眉,喝道:“馨香!” 馨香见我生气了,忙住了口,叹了口气,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晚上,我在房中看了会书,却觉得这夏夜有些烦闷,便放下手里的书,推门走了出去。 时间尚早,但庄户人家习惯了早睡,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还透着光,整个镇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客栈后面的菜地里飞舞着许多萤火虫,如一盏盏小灯笼。 我看客栈后门挂的灯笼光线隐隐照在菜地里。我一时玩心大起,走到菜地旁边拿出扇子扑着萤火虫,扑下了只是放在手里任它飞走。 跳了一阵,觉得累了,便在菜田边坐了下来,看着满天的繁星,突然想起,我被沉湖那天,也是这样的繁星满天。 我微笑起来,为了自己还能好好地活着。突然就想起了曾轶可的《狮子座》。 其实,在现代时并不太喜欢曾轶可的歌,只是在公司听得同事放这首歌,多听了几遍,现在却突然想了起来,便轻声哼了出来。 忽然听得身后踩踏石头的一声响,我警觉回头:“谁?” 李书生从一棵书后闪了出来,向我一鞠道:“小生无意冒犯,只是觉得天气烦闷,出来乘了乘凉。并无心偷听。”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站起来笑道:“没什么的。我先回去了。李公子请便。” 李书生应了一声,我走了两步,却听得他在背后问道:“请问颜娘子,狮子座是什么?” 我想了想道:“就是天上的星宿。” 他问道:“天上的星宿?只听得星宿分为三垣二十八宿。这狮子座又是什么?和七月、八月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头向他解释道:“这是西域的星座说法,与我们有些不同,且他们认为出生的日期是对应天上的星座的,比如七月末八月初出生的就属于狮子座。不过他们的日期划分也略和我们不同。” 李书生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曲子的调子也很奇特,也是西域的唱法吗?” 我想了想笑道:“不知道,也许算吧。”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喜欢这个曲调吗?” 我记得以前唱歌给朱询和佟远宁听时,他们喜欢的都是歌词含蓄,抒情轻缓的歌,对曲调有些怪、歌词露骨的歌都不太喜欢。 古代人的欣赏是有限制的。 李书生愣了一愣,似乎有些羞赧尴尬,脸色有点泛红,却摇了摇头道:“不喜欢。” 我看着他微红的脸,不禁微笑了,他举止看起来彬彬有礼,又有些羞涩天真。 他有些局促地看着我问道:“颜娘子生气了吗?” 我笑摇了摇头:“没有。”(未完待续) 五十二、李逵 我向他一笑,转身继续走了两步。 “在下姓李名逵。”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一愣,李逵这个名字好熟。哦……那《水浒传》里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中就有个使双板斧的黑旋风李逵,不过,读“逵”音的字可不少,不由的就问道:“是哪个逵字?” 他走近两步,就着隐隐的灯光,在地上用小木棍划了个“逵”字。 我看看字,再看看他清瘦的脸庞,哪有半点“李逵”的样子?想着不由笑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问道:“颜娘子对在下的名字,有什么高见吗?” 我笑着摇头:“不是,只是倒重了我家乡传说中一位名人的名字了。” 他站起身,微笑着问道:“哦?是哪个名人?愿闻其详。” 我道:“说来话长,若李公子闲来无事,夏夜烦闷,我便讲与你听罢。” 我转身向客栈后院行去,李书生跟在身后,只行了十几步便回到了后院,我请李逵在圆桌旁坐了,转身到厨房拿了一壶清酒,一碟花生米,回到圆桌旁,就着后院摇曳的烛光,夏虫鸣叫,说起了《水浒》里李逵的故事。 其实我本来对《水浒》的故事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得边讲边想,有时候还拉上些民间传说的故事,但此李逵却听得很仔细,清瘦的脸庞有一半隐在灯光里,偶然抬起头看我一眼,眼神亮亮的。 好久没有这样畅谈,偶然轻酌一口小酒,渐渐地,却让我生出了当年读书时,与同学闲谈的惬意感。 直到远远传来三更的更声,我才结束说的故事,李逵叹道:“好一个仗义忠诚的李逵。” 我站起来笑道:“李公子,晚了,请安眠罢。” 李逵站起来冲我一鞠道:“多谢颜娘子给我讲了这么好的故事。” 我已经有些困意了,边往外走边向他摆摆手道:“别客气了,告辞了。” 不想那天之后,李逵竟不知道为何,似乎对我上心了。 他出现在客栈的次数渐多,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客栈一次,却也并不表示什么,只是常常借机和我说几句话,或者画了画让我评点,或者谈论几个小故事。 馨香是看出点意思了,每次他来了都故意让我去接待,还老是挤眉弄眼地冲着我笑。 我待他却只是对待朋友一样,心里并无一丝波澜,而且,我也无意再嫁。我寻思着该找个机会暗示他我无心婚嫁。 一日,馨香故意问他:“李公子,为何最近常来往蔽客栈啊?” 李公子脸泛起了微红,偷偷地看了我一眼道:“只是……去见见舅舅……路过……” 周大娘在旁边听着,笑了起来道:“这一个月来来回回的几次,舅舅都该烦了吧。” 馨香笑道:“不烦不烦,只是接一块儿住不用来来回回的就更好了。姐姐你说是吧?” 李书生又偷看了我一眼,呐呐地说不出话,红着脸闪身进了房间。馨香只是冲着我笑。 馨香悄声对我说道:“我看那李公子对你挺上心的。听书童说他家也是个大乡绅,家境儿、人品儿、样貌儿都不错,姐姐,你要珍惜,不要被别的女人抢了前,你哭都来不及了。” 我横她一眼:“你就是巴不得赶我出去。我对他只是朋友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馨香笑道:“横竖喜欢就是喜欢,还分什么这种喜欢那种喜欢的,你们识字之人说的话就是怪。喜欢就好,我看就能过日子了。”说着将手里的托盘往我手里一塞,说道:“姐姐去给李公子送饭罢。” 我要拉她时,她早已经走远了回头笑道:“别指着我,我还要去买菜呢。” 我只得端着托盘敲开了李逵的门。 进门后,李逵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托盘,也不敢看我,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觉得不能再这么暧昧不清了,拖久了对谁也不好,便问道:“李公子,你是喜欢我吗?” 李逵定没料到我会那么直接的问他,一怔之下愕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脸刷地红了,轻声地道:“是。” 我对他说:“李公子,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并无其他想法。你也定知道我是嫁过人的罢?” 李逵眼神暗了暗轻声道:“我知道。我不介意。你不用急着答我,我是知道你是有过婚事之人,定会比其他女子更慎重些。” 我叹了口气道:“李公子……” 他却抬头,急急地道:“请你一个月后再答我罢。若一个月后,颜娘子亦不肯,那我便死心了。” 我叹了口气,也罢,一个月时间也并不长。 那日饭店来了许多客人,我和馨香在忙碌着。 过往的客人聊着些宫廷风月和亲王们的逸事,这些话题,永远是百姓们感兴趣的。就如现代人对英国王室、对明星私事一样的孜孜不倦。 虽说在古代禁忌比较多,依然制止不了人们的八卦精神。 那些人说着说着,却说到了靖安王爷身上。 一个说:“靖安王爷也算个痴情种,靖安王妃死后,说是悼念亡妻,未守满三年不想再娶,一一回绝了给他提亲的达官贵族,对王妃也算是一往情深了。” 那人说这话时,我正在给客人倒茶,听了这话,手一抖,差点将茶倒到茶杯之外。 另一个不屑地道:“我说你不知道。靖安王爷是个痴情种,却不是为了王妃,是为了个歌姬。” 这么一说,周围的众人都引起了兴趣,转头看着他。 先前说话的人问道:“你如何知晓?怕是你胡说的罢。” 那人见自己的话引起那么多人注意,很是得意道:“我可不是胡说,有凭有据的。那年我在都城,我内人的表姐的小姑的干儿子的哥哥就在王府当差,当然知道这些逸事了。话说那年,王爷在翠和楼见到一个貌美如花的歌姬……”那人添油加醋,竟生生说出了个王爷偶遇美貌歌姬,一心仰慕,但由于碍于佟府嫁来的王妃,只得别院藏娇。在鹿山叛党平乱中,那歌姬为王爷挡了一箭而亡,是以王爷郁郁多时,天下再无颜色。 那人口齿伶俐,口沫横飞,竟如说书一样,说得曲折动人。他说完后,店里一片感叹之声,有人道:“只怕王妃之死也是与这歌姬有关了。王爷定是为此冷落了王妃,令王妃郁郁寡欢而亡。” 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开始那人说书时,馨香还与我相视苦笑,听了这话,见我脸色有些黯然,馨香忙上前斟茶道:“说了这半日,说的也口渴了,听的也累了罢。皇家逸事我们平头百姓的也不宜说太多。客官们是从哪里来的?沿途定有些趣事罢?” 一时众人们都转移了话题,聊开了沿途的见闻。 我看着远处的山脉田野,只觉得心口闷闷的,我不知道为何事隔两年,这样的话题还会影响我的心境。 朱询守节三年,为了谁?是死去的燕信飞?还是嫣儿? 我叹了口气,漫步走了出去。 馨香知道我的习惯,并没有阻拦。背后传来一声轻叹。 我坐在田头,令烦乱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即使还有印迹又怎么样?时间会磨灭一切的吧。 那天我以为,我与朱询和佟远宁再不会相见,却不想,在后来,我们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遇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五十三、店里 过了几天,周大娘因身体不舒服,大夫让我们到附近的山上采一种草药熬水给周大娘洗澡。偏周富一天前就去郡城购置饭店和客栈的用品了,馨香和个小伙计要忙着店里的事情,忙得无法脱身,我便自告奋勇地去了附近的山上采药。 谁知道,夏季的天气就像多变的脸,上一刻是天晴晴的,下一刻就乌云密布了,瞬间倾盆大雨倾泄了下来。 我躲无可躲,只得抬手遮住头,疾步往山下跑去。 山势比较平坦,但山间泥土的路面,经雨水一泡,却滑得很,我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好在没有受伤,却滚了一身泥。我忙忙地将倾倒在地上的草药一一收进筐里。 这时,却听得不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闪电如电龙一般砸在离我几米远的一棵树上,一根巨大的树枝“划拉”一声砸在地上。 在大自然的威严面前,我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顾不上其他,见周围都是树,忙提起筐一路狂奔而下。 刚奔下山,却听得雨中似乎有人在喊:“颜娘子……”隐隐的听不真切。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脚步顿了顿,又忙跑了起来。 “颜娘子……”又一声传来,这声音却近了些,虽然隔着大雨的轰鸣,还是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停下脚步四处看,隔着白茫茫的大雨,似乎有个人影正在向山上跑去。 我忙叫道:“我在这里。” 那人影迅速地向我走来,近了,却是李逵。见我站在雨中,他忙跑了过来,将伞撑在我的头上。 我看着他,他正憨憨地看着我笑,虽然撑了伞,倒有大半身子湿了,此刻将伞撑在我头上,他自己却有大半身子在淋雨了。 我将伞往他那边一推大声道:“我身上湿透了,你还是遮着自己罢。”这雨声太大,若轻声细语的,早被雨声掩住了。 他将伞往我手里一塞,从我手里接过药箩大声道:“我是男人,没事的,快回罢。”说着就冲进雨中,赶着在前面先走了。 我怔了怔,忙跟上去。 回到店里后,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我更是一身泥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馨香和小书童正站在店门口张望着,见我们回来了,脸上露出了喜色,忙迎了进去。 我将伞递给馨香,转身对李逵道:“多谢李公子。” 他抬手摸了下头,低头嘿嘿一笑道:“没什么的。” 馨香在一旁笑看着道:“要互诉衷肠现在可不是时候,快去洗洗换身衣服罢,别着凉了。” 李逵脸一红,应了一声,带着书童走进了客房。 我亦转身拿了伞,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我洗干净换了衣服出来,馨香凑近我耳边,拉着我笑道:“李公子这样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呢。人老实,对你又上心,刚到客栈一听说你上山采药了,又这么大雷,这么大雨,急的什么似的,抓着伞就跑出去找你了。” 我心里泛起了一丝感动。 馨香接着说:“这女人,图的不就是嫁个爱护自己的男人吗?再好的男人,若是对自己不好,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李公子家底也厚实,可是为夫的上上人选呀。” 我道:“现在看着好,怎么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再说,我确实对他只有朋友之谊。” 馨香看了我一眼,叹了声道:“这你还是好好想想罢。” 一天,周富的大伯、二伯走进了店里。 馨香怔了一怔,忙迎了上去,笑道:“大伯、二伯怎么来了?快请坐罢。” 周富大伯、二伯瞥了她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问道:“周富呢?” 当初周富要娶馨香时,周富大伯、二伯可反对得很厉害,轮番游说周富别做傻事,丢了周家的脸面。好在周富的心意是很坚定的,周富大伯、二伯只得摇头叹气地对着周富的黑脸数落了一番离去。 自打那以后,我对周富大伯、二伯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不知道他们这次来,又为了什么,反正觉得没什么好事。 周富从大堂后门走了进来,见了他大伯、二伯,忙上来见礼。 他大伯、二伯点了点头,在大堂坐下,馨香倒了茶上来。 周富大伯端起茶碗,喝了几大口,用手抹了抹胡子上的茶水汁,放下茶碗说道:“周富啊,你看你这店里弄得像模像样的,还经营着这么个客栈,真是出息了。” 周富陪着笑道:“哪里,不过是点小本生意。这还多亏了我娘子日夜辛劳,才挣下这么一点点家业。” 周富的大伯瞥了一眼未敢上桌,在旁边伺立的馨香,转头对周富道:“你日子既然好过了,钱也挣下了,欠的钱也该还了吧?”他二伯也在一边喝着茶点着头。 周富和馨香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诧异,陪着笑问大伯:“不知道大伯是啥意思?我们欠下了什么钱?” 周富大伯道:“说来那时你还小,自然不清楚了。我说与你知罢。你娘在西村经营的饭店,可是我们周家的祖业,那时念在你们孤儿寡母的,未折你们半文钱,便给了你们经营。可如今你们钱也挣下了,店也大了,西村的饭店也卖了,是不是该将我和你二伯的份额还给我们啊?” 周富皱了皱眉,赔笑道:“你看这事……” “一文钱也没有。”一个尖利、愤怒的女声传来,周大娘一脸怒意地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周大娘愤怒地几步跨到周富大伯二伯面前,指着脸骂道:“你们良心都被狗吃啦?现在还不放过我们孤儿寡母的。西村的饭店是祖业,你现在经营的几十倾果园不是祖业么?”又转向他二伯骂道:“你经营的布料庄不是祖业么?要我拿饭店出来分了,好呀,你们将你们的果园和布庄也拿出来分了才公平。” 周大娘边骂连眼泪流了下来:“我一个寡妇人家,当年拼死拼活地争了个饭店,还是三份祖业里最微薄的一份,富儿饿得哇哇哭叫的时候,你们谁给过我一粒米?现在眼红我们日子好过了,倒来讹富儿了。良心被狗吃了的混账东西,给老娘滚出去,再不出去休怪我用水泼你们。” 边说着边冲进厨房,端了一大盆洗碗水出来。 周富忙拦着道:“娘,有话好好说。” 周大娘骂道:“没什么好说的,没良心的混账东西,哪里还念周家的半分情意。但凡你父亲还在世,我们也不必受这欺负。”说着又哭了。 那周富大伯和二伯被骂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自知道理亏,再也坐不住,转身走了出去。 周大娘还不解气,一边骂着,一边冲着周富大伯、二伯的背影泼水。 谁知道水没有泼到周富大伯、二伯身上,倒泼到了一个路人身上。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却身形俊挺,带着顶遮阳的帽子,却压得很低,遮了大半个脸,他步履匆匆,见有水泼来,忙往旁边一闪,却似乎身形一滞,并未闪过,依然有一些泼在了他身上。 馨香怔了怔,忙赶上去道歉,那人却不待她道歉,头一低匆匆走了。将个馨香愣在当地。 我皱着眉,觉得那人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一阵却没想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细想了。 如果说雨中送伞只是让我对李逵有了点感动的话,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真开始考虑嫁与李逵的可能了。却没有想到,古代的婚烟从来不是件简单随心的事。 现代电视剧里很俗套、很狗血的情节,却在这古代真的上演了。 那天店里的客人不多,我闲来无事,坐在柜台后,与村里一个女孩子在玩着颠钱的游戏,李逵坐在不远处看书,偶然抬头笑看看我们。他那书童多来了几次,和附近一些少年也混熟了一些,又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这时,几个喝得醉熏熏的男子走了进来,歪歪斜斜地在店中坐下道:“店家,拿酒来,哥们接着喝。” 我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提了一壶茶过去,笑着说:“几位大哥,还是先吃几杯茶罢。” 为首那三十多岁相貌的男子一拍桌子粗声道:“你还怕我没酒钱付吗?”斜眼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却换了个笑脸道:“原来还是个漂亮的娘子呀。”边说着,边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往我跟前凑。其他几个男子也斜着眼看着,跟着发出暧昧的笑声。 我看着他一脸坏笑的脸,闻到他嘴里污秽的酒气,只觉得恶心得很,皱着眉退后了一步。 谁知道那男子却跟着倾前一步,想要动手动脚。 这时,李逵猛地冲了过来,将那男子拉了一把,面对他怒声道:“光天化日的,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那男子抬起醉眼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老子干什么关你这酸书生鸟事,快闪开,免得老子的拳头不认人。”其他几个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几个大汉看起来都比李逵清瘦的身子要粗壮些,李逵的身子绷得紧紧的直直的,手握着拳,却微微抖着。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子曰: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动也……” 那大汉不耐烦地用力推了李逵一把,李逵身子一歪,往旁边倒去,压在旁边的桌椅上,“乒乒乓乓”一阵响。 我忙跨上几步扶起他。那男子却不依不饶,又凑了上来。 李逵站起身子,却又一闪身,挡在那男子面前道:“你休得无理。”声音有一丝颤抖,却坚定。 我怔了一怔,看向李逵,只能看到他的侧影和高挺的鼻尖,只觉得有感动从心底泛起,暖暖的柔柔的。 似乎听到了响动,在后院的周富赶了出来,见这样的情形,忙将两人拉了开来。 那大汉冷笑道:“原来还有帮手。干他娘的,要打架就痛快打。”一拳捣在周富脸上…… 一场混战的结果就是:周富半边脸肿了起来,脚上擦了破了一大块皮,李逵嘴角青紫,手臂上身上几处淤青,我和来劝架的馨香也被乱拳打了两下,痛得呲牙咧嘴,另加上砸了店里桌椅台凳损失若干……场面一片狼藉。 当然,有一两个大汉也受了点轻伤。 最后还是镇上几个常来吃饭的捕快刚好来了店里,平息了战争。(未完待续) 五十四、回复 混战平息后,周富也不愿意多事,只在捕快的调解下,让那几个大汉陪了砸坏的东西了事。 事后,李逵局促地站在我面前,低说道:“对不起,没有护到你,还让店里坏了那么些东西。” 我看着他微红的脸,嘴角的青紫和歉意的眼睛,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谢谢你。你的伤……还痛吗?” 李逵看着我微笑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摇头道:“不痛,一点也不痛。真的。” 我轻声问道:“你站在那大汉面前,不怕吗?”虽然李逵身材也算高的,但毕竟那大汉还高他半个头,也比他壮实得多。 李逵怔了怔,脸一红,轻声道:“怕。但我想保护你。” 我心里暖暖的,竟似乎有种叫久违了的温暖,名字叫“幸福”。原来,有个人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站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也是一种幸福吧。 也许,正如馨香所说的,这世界哪里来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感情,即使曾经惊天动地的爱情,也可能变得面目全非。能相互扶持着,相濡以沫,安稳度日,便是幸福的了。 虽然我对李逵并没有心头悸动的感觉,但我不讨厌他,还有一些喜欢,我与他如朋友一般一直相处得很好,经常相谈甚欢。而他,也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吧,相貌虽算不上出挑,却也顺眼清秀,人老实善良,算是个君子,为人还不俗气,对我也很好,而家境也算得上殷实。 这些即使搁在现代,也是合乎世俗选丈夫的条件吧。 李逵离开几天后,我正在店里忙活着,门外传来一阵马车的“嗒嗒”声和车轴的摩擦声,听得“吁”一声轻喝,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门外,却有个十几岁的丫头先轻快踏在车夫放在地上的脚踏上,跳下了马车,又转身掀起车帘,一个四十岁多岁的女子弯腰钻出马车,扶着那丫头的手站在地上,向店里走来。 我忙迎了上去,笑问道:“这位夫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她却不搭话,只上下打量着哦,却不用正眼,垂着眼皮微斜着扫视,目光冷冷的,带着些鄙夷,令人很不舒服。 我微微皱了皱眉,却依然笑对着她。乘这当儿,我也将她打量了一番。 她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布料看起来不错,款式也是时新的,不过看起来却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婆之类的。 她慢慢地开口了:“既不打尖,也不住店,是来寻人的。” 我心里有些诧异,问道:“请问夫人寻谁?” 她问道:“你是颜娘子吗?” 我点了点头。她说道:“我就是来寻你的。我是七浦郡李府的内院管家,我姓李。”眼光如称一般,似乎要看看我有几斤几两。 七浦郡李府?不就是李逵家吗? 我和店里小伙计打了个招呼,引着李大娘往我院子走去。 进了屋,我请李大娘在客厅坐。她却皱着眉打量着我着简陋的小屋,眼里的鄙夷更甚,又看了看有些旧的桌椅台凳,皱了皱眉,向那小丫头一横眼,那小丫头忙赶上来,拿出手绢擦将椅子擦拭了一遍。 我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有不舒服的感觉浮出来。虽然我这屋子和桌椅都不新,但却打扫得很干净,她这举动,分明是一种羞辱。 我默然端了茶上来,倒了一杯,让道:“夫人请用茶。” 她凑近看了眼桌上的茶水,却不伸手拿,手里握着个手绢在嘴角点了一下,轻咳一声道:“颜娘子,看你似爽快之人,我亦不和你绕什么圈子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我家公子。” 我在她对面坐下道:“夫人有话请讲。” 她道:“你知道,我李府在七浦郡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规矩也大些。我们公子对颜娘子有意,我家夫人也是知道的。只是虽然公子娶的是填房,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黄花闺女不是?我倒不是看不起颜娘子,只是颜娘子虽好,要做李家公子的当家主母,却不太合规矩。” 这是叫我休想高攀吧?我冷笑一声道:“夫人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她将我脸色无羞恼愤恨之色,又了几分惊诧,认真地看我一眼,继续道:“只是我们夫人也最是怜惜人的。颜娘子身世也是个可怜的,既然公子有意,颜娘子进了我李府,给公子作个妾,既能侍奉在公子身边,这接下来的日子也能享个荣华富贵不是?这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我心里却有怒意,这算什么?让我做妾还是我的福气,是可怜我?对我的施舍? 我冷冷地道:“夫人,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过得虽然清苦,也不敢说视金银为粪土,但我若要嫁人,不会在乎李家有多少田地金银,多少奇珍绫罗,我在乎的只是一心。若我与李公子两情相悦,李公子尊重我,善待我,就算他是个穷家,我也愿意跟着,若进李家是对我的可怜、施舍,就算李家再富贵,也非我之良木。夫人请回罢,请将这话转给你家夫人和李公子。李公子的想法如何,请他自己向我说明了。我绝不是死皮赖脸之人。” 那李大娘脸色也不好看了,站了起来冷声道:“既然颜娘子发话了,我也不再多说。告辞了。”带着丫头走出了房门,嘴里轻声却让我能听到的音量嘟囔道:“不识好歹。”一边急步走出院子。 我站起来冷声道:“夫人慢走,恕不远送。” 看着她们出了院子,听着马车声远去,我盯着地上投影的阳光,却觉得有些发冷。 虽然没有多少伤心的感觉,但心下始终是有些失落和凄凉的。 几天后,我从客栈忙完出来已经有些晚了,远远近近的房舍都已经熄了灯,因为我住的院子就在店子的隔壁,我谢过了周富送我回来的要求,提了个灯笼,独自往家里走去。 却见得远处似乎有一群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隐隐传来杂乱的声音。我怔了一怔,却不愿意多事,走进了院子。 院门是虚掩的,我推开院门,如往常一样,一边往内走,一边从袖子里掏了钥匙开门。 我打着呵欠,熟练地打开门,正要推门进去,却似乎听到旁边一个角落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我一惊,低声喝道:“是谁?”将灯笼凑了过去。 谁知道,我的灯笼还没凑近,那角落人影一闪。 我只觉得有人贴在我身后,迅速抬手捂着我的嘴,有冰冷的匕首贴着脖子。 我一惊,却在闪念间想起遇到劫匪的情况下,大叫只能引来更严重的后果,硬生生压下喉咙里快要冲出的尖叫。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似乎耗尽了那人力气,他的喘息声更重了些,些微的热气喷在我脖颈后面,有些微痒痒的感觉。 他依然捂着我的嘴,推开门,带着我闪身进了屋内。 听得他随手关上门,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不想死的话别声张。”声音清越,很有些动听,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怔了一怔,这声音竟似乎在哪里听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五十五、缘分 这时,刚远远听到的喧哗声更近了,那群人在靠近。 我从一开始的惊慌里镇静下来,心念闪过之间低声道:“这样更容易让人怀疑,你待我放下灯笼。” 似乎对我的反应出乎那人的意料,他怔了一怔,松开了手,匕首却依然贴在我的脖子上。 我将灯笼放在桌上,迅速回头。 那人一惊,手里的刀举了起来,下一刻却放了下来。 而我也一惊,因为那人我也认识。 他显然乔装打扮过,外表变了一些,但他身上的粗布衣服有些破烂,甚至可以说有些褴褛,头发有些散乱,乌黑的发丝如黑色的流水披散在肩上,脸上的妆容掉了一些,露出如玉一般的肌肤,长长的眼睛,淡粉的唇。 他不是美得雌雄难辨的秋延天是谁?只是他脸色有些憔悴的病容,呼吸有些沉重。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一怔之下,迅速地捏住我的下巴,往我嘴里塞了一粒小小的东西,他轻拍我一下,那粒东西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他的手法与媚烟使用的手法很相似。 这是,门外传来的声音益加明显了,有人嚷道:“给我好好看看,莫让那小贼跑了。”似乎是镇上裴捕头的声音。一片响亮的应声传来。 也许是因为我这屋里透着灯光,有人来敲门。 听着敲门声,他一惊,低声道:“你不想被毒死,就别乱说话。” 说着向旁边我的卧室闪了进去。 我苦笑一声,他的毒药还在我的肚子里,我还敢怎么样?他们的毒药我早就领教过了,两年前鹿山那粒毒药,连都城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更不用说这穷乡僻壤的大夫了。 我冲门外叫道:“来了。”打出去打开了院门。 那捕快是镇上的,亦认识我,见我开了门,笑问道:“颜娘子怎么这么晚尚未歇息。” 我笑道:“还不是客栈事儿多。周大哥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周捕快道:“你可见什么人经过?竟有小贼偷到我们头上了。” 我道:“哟,那还得了,那小贼也太大胆了些。不过我却未见有什么人经过。” 周捕快一抱拳道:“哦。那就不打扰了。若发现了什么,请及时告诉我们。”说着转身离去。 我应了一身,刚要关门,周捕快又回头看向屋内,我一惊,却听他道:“最近镇上不大太平,颜娘子还是小心些。” 我忙向他道了谢,关了院门。 其实,知道是秋延天后,我反倒平静了下来,毕竟他对我还有过救命之恩。他能够从湖里救我上来,也说明他并非大恶之人。 进了屋子,我倒不急着找秋延天,关上门,点了灯,熄了灯笼,掌着灯进了房间。 秋延天从门后闪了出来。我将灯放在桌上,指了指房里的椅子,平静地道:“请坐。” 秋延天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坐在床沿上,就着灯光看着他。他显然是受了什么伤,俊美的脸上难掩一脸的病容。 他见我打量着他,冷冷地道:“你吃的毒药叫七日销魂丹,若第六天我不给你解药,你定会毒发而亡。” 我看着他,突然笑道:“你受伤了吧?” 他眼光一寒,却不搭话,只警惕地看着我。 我笑道:“你的脸色很差,呼吸不稳,还很沉重,一点也不像会武艺之人该有的,我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你受了伤。” 他冷笑道:“即使我受了伤,我的毒药依然可以控制你。” 我笑道:“把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乘你受伤了打昏了你从你身上掏出解药?”其实,我只是逗他。 他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几个罐子道:“这里面有毒药有解药,你要不要一一试吃?如果你不怕死得更快,倒是个好办法。就算你找了大夫,我自信我的毒和解药亦不是他们能够分辨的。” 我打个呵欠站起来道:“不过逗逗你罢了,谁稀罕试你的药。你是要离开呢?还是要洗洗睡?若要离开,请留下解药,我自不会声张,若要洗洗睡,我便去打水。” 我确实感激他救了我一命,不过却也恼他大冷天的,将浑身湿漉漉的我打昏了弃我而去,若不是齐家少爷,我可能早就冻死了。 他显然未料到我的反应,怔了一会笑道:“有这么个香闺,还有这么个大胆的丫头,自然是留下。”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气恼地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家,你不去别家倒跑我这里来了?”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笑道:“谁让只有你家没关院门?”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因为饭店就在我这院子隔壁,经常来来回回的,我确实很少锁院门。 他又轻声笑道:“美人别恼,这就是缘分呀,我救你一命,你自然也要报恩。”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的一句话,边往外走边嘟囔了出来:“缘分缘分,就是猿的粪便,哪个倒霉蛋一不小心踩了一脚沾上了就是缘分。” 我倒了一盆水进来,将手巾递给他,走近了见他身上的衣裳有些褴褛又有些脏,一皱眉,想起客厅里还有馨香两天前来我这里闲聊时,边帮周富缝着衣裳,离开的时候也未带走,便转至客厅,取了进来,见只有一点点收尾未做完,便坐在床沿,就着灯光,缝起了衣裳。 等我缝好了,却见秋延天靠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我,灯光勾勒出他精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脸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不由得呆了呆,心里暗叹一声:“红颜祸水呀。” 好吧,其实他是男的,但见到他我心里却不由地想起来了“红颜祸水”这个词。 我咬断了线,将衣裳递给他道:“你好好洗洗吧,瞧你这一身臭的。”其实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味。 但他却真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的衣裳,见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脸似乎红了一下,又冷着张脸,从我手里接过衣裳。 他解开了衣带,却停了下了手,看着我笑道:“你倒是要看着我洗吗?” 我正看着他舒缓优雅的动作发呆,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忙走出了客厅,顺手掩上门。 坐在客厅的一片黑暗中,听着房中发出的轻微水声,我脸一红,看向窗外,叹了口气。以前我和叛党毫无关联的时候,朱询和佟远宁却偏怀疑我是叛党,现在好了,我还真要帮助一个叛党首脑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听得房里的声响静了下来,我打住了自己的思绪,走近门口轻声问道:“秋堂主,好了么。” “嗯。”听得门内轻轻的应了一声,我推门进去,却怔住了。 秋延天穿着周富的衣裳,稍短了一点点,宽大了一点点,却也勉强算合身,正慵懒地躺在我的床上,乌黑的头发散在枕上。 我狠狠地瞪着他:“你睡了我的床,让我睡哪里去?” 他抬袖掩脸打了个呵欠道:“你要和我睡一床上,我也不介意。” 我气结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要败坏我的名声,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去告发了你?”其实,也是气话而已,我还不至于去告发一个救命恩人。 他懒懒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不会告发我的?” 我冷笑道:“为何?” 他看着我,眼里显出一丝戏谑:“因为你不会找死。你知道你被沉湖时我本来不打算救你的,却为何救了你吗?因为你眼里强烈的求生欲望和乞怜。有那么强烈求生欲望的人,如今过得好好的,又如何会自寻死路。” 我语塞,我确实不会去告发他。 我刚转身要走出去。 却听他说道:“不许出去,你就睡这地上吧。” 我一怔,回头瞪着他:“为何?” 他笑道:“有个这么好的丫鬟,能端茶倒水的,为何不用?再说,我确实要考虑下你这个告发的可能。” 我冷哼一声,决定不理他,转身要走出去,他却笑道:“你要走出去也可以,不过我决定到第七天才给你解药,虽然不会死,但也有半天时间让你痛不欲生。” 我脚步停了下来,气得咬着唇,狠狠地盯着他那可恶的表情,却还是回身,从箱子里拿了床单铺在地上。好吧,我确实挺没有骨气的。 我铺好床单,怀疑地看他两眼:“你不会非礼我吧?”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一脸“你有妄想症吗”的表情:“你有值得我非礼的地方吗?”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躺下后才想起一个问题,站起来问他:“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为何我要睡地上?你起来,该你睡地上。” 他斜着那一双漂亮的凤眼看我一眼,转头道:“这还不简单吗?我是病人,你不是,所以你睡地上。” 我握着拳,深吸了两口气。 好吧,看在你曾经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忍了。 我躺在地铺,一时却睡不着。秋延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何会受伤?那些捕快为了什么追捕他?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吗?他会不会连累馨香一家?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担忧。 我侧头看了眼秋延天,他却似乎已经合目安稳而眠,发出轻微的呼吸之声,脸色的憔悴疲惫之色也掩饰不了他的光彩。 也许是太累了,反正想着想着,我也睡着了。 只是在睡梦中,也隐隐觉得有些沁沁的凉,我缩了缩身子,却没有醒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眯着眼睛看着发白的窗户,一时竟未想起昨晚之事,还有些奇怪为何会睡在地上,抬手揉了揉眼睛,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猛转头看向床上,却见秋延天已经醒了,正以手为枕,侧着身子躺着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一咕噜爬起来,下意识地拉起被子护在身前,呐呐地道:“你、你想干吗?” 秋延天却转身仰卧着,慵懒地道:“相貌平平,也没什么看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五十六、贤妻 我气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床被子。 被子?我记得因为是夏季,我昨晚睡觉时,只拿了件衣服盖在身上,并没有盖被子。这被子原来是床上的,怎么会在我身上? 我怔了一会,看着床上的秋延天,心里有些感动,问道:“是你帮我盖的被子吗?” 他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我也不介意,爬了起来,对镜散开头发,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出门洗漱好了,打了洗漱的水进来。 秋延天显然被人服侍惯了的,对我一副丫鬟样显然是很适应。 他梳洗过后,越发显得脸如敷玉,我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见他在镜中瞥我一眼,才反应过来,脸一红。 他却回头蓦然一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从小被人注意到大。” 我无语,默默地拿了洗漱之物出去,敢情又是一个自恋狂啊。 虽然我经常在饭店里与馨香一家一起吃饭,但如今因多了个秋延天,我还是简单地在自家厨房里煮了早膳。 秋延天对吃的东西倒不怎么挑剔,只沉默地吃着。 我在旁边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呀?” 沉默,一阵沉默。 “昨天晚上那些捕快为什么追你?” “……” “该不会是发现你的身份了吧?” 我等了一会,他终于发话了,很酷的说道:“你知道得越多,对你越没好处。” 汗,这词怎么那么熟悉?貌似在现代的电视剧常听到这句话来着。 这时他吃完了饭,向我要了纸、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递给我道:“你去买这些药材回来,我教你怎么煎药。” 我接过纸张一看,写的是几味药材,里面还有灵芝、人参等在古代算是贵重的药材,分量还不少。 我也不多话,手一伸:“拿来。” 他看着我问道:“什么?” “银子呀。你让我帮你买药,还是那么贵的药,没钱拿什么买?”我说。 “没有。”他倒是气定神闲。 “什么?”我简直是恶狠狠地盯住他。 “没有。”他边理所当然地说着,边顺手从我桌上拿了本书随手翻翻。 我怀疑地看了他几眼,再怎么说,他也算是叛党首脑级人物,没钱?略微算了一算,这些药材也要二十几两银子了,这可是我全部的积蓄啊。 我心一痛,这可是我这两年辛苦劳动才挣来的呀,以前天天做女红到深夜,现在天天在客栈累死累活的,这一把就要打了水漂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阵,还是觉得不甘心,便赶上来往他衣服的兜里摸去:“你该不会是藏起来了吧?” 他一惊,手臂一抬,挡在我面前:“喂,你还是正常女人吗?” 我叉腰而立:“我不心疼我的钱才不正常呢。” 他干脆摊开双手,一副任你作为的样子:“没钱。” 我狠狠地与他对视半饷,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无奈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他道:“等我养好伤了自然走。” 我忙问道:“你什么时候养好伤?” 他想了一想道:“半个月……也许……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也不一定。” 我吓了一跳,就是说,我可能要面对这个朝廷随时找上门来的危险物品半年?我还不想死呢。而且还要天天一起睡?这话说着怎么那么别扭? “别呀,你还是快些好吧。”我恳求地看着他道。 他凤眼一瞪:“那你还那么多废话?快给我买药去。” 我再次无语了,乖乖地开了箱子的锁拿了银子,拿了药单,去了镇上最大的药店买了最好的药材。若是买了伪劣药品,那不更拖的时间长。 正在厨房了忙着煎药,却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响,停在门口,有人敲了敲院门。 我开了门,门外站的是李逵和他的书童,还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厮。我怔了一怔,让了他们进屋。 我见那小厮是第一次见,边请他们坐了喝茶,边打量着那小厮。 那小厮低眉顺眼的,长得很有几分清秀,有几分柔弱,见我看着他,便向我嫣然一笑,不像个小子,倒像个姑娘。 李逵似乎犹豫了一下,对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妹。” 我怔了怔,笑向她点了点头,她忙站起来,向我嫣然一笑道:“表哥经常说起姐姐呢,今日一见,姐姐果然很漂亮。小妹姓韩,小名叫巧儿,姐姐便叫我巧儿罢。” 李逵只低头喝茶,似乎有什么话不太好说。 这时,书童顺子说道:“我们公子已经聘下了韩小姐为妻。” 我怔了一怔,看向李逵,这演的哪出?是要告诉我别妄想了?还是这位韩小姐来示威? 巧儿脸儿红红,含羞带怯地看了李逵一眼,眼里温情脉脉,亲热地拉着我的手说道:“姐姐,我早就听表哥说起过你,我也知道表哥对你的感情。但大丈夫三妻四妾的也是寻常,像李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要多开枝散叶才好。我一见姐姐就觉得喜欢呢,你我定能情同姐妹,若能共同侍候表哥,就真真是幸事了。” 我瞪着她,只觉得她那温柔的笑脸怎么看着那么不舒服,她这是还未过门就要在李逵面前立个贤名吗?她还来给自己未来的夫君当说客,让我不用担心做妾受委屈?我真是无法理解这个古代女子。 她爱他吗?如果真的爱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就是所谓的贤妻吗?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凄厉,她微微退了一步,有些不安地轻声叫了一声:“姐姐。” 我收回目光,不愿意再对着她那一张柔弱的脸孔,看着窗外的阳光笑道:“韩小姐真是贤惠。可惜,我永远也学不会那么心胸宽广。我心眼很小,小得容不下一粒沙子,辜负韩小姐的好意了。” 李逵手一震,脸色似乎暗了一些。 巧儿咬了咬唇,眼里有几丝得色闪过,偷看了李逵一眼,又想对我说什么。 瞥见韩巧儿眼里的几丝得意,我不禁冷笑,看来,我还真是看简单了这韩小姐。她此举,只怕还另有深意。 若李逵纳了我为妾,她这一举动不仅拉拢了我,又在李逵面前立下了贤名;若我不愿为妾,她这贤名还是立了下,而这错都在我,李逵也死心了,日后也不至于因娶不了我而怪到她身上。 我不待她再说出来,微笑着道:“我这贫门僻户的,该要干活了,还请李公子、韩小姐见谅。” 韩巧儿温柔地笑笑:“那我们下次再来看姐姐。”说着迈步出了屋子。 李逵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即离开,他眼里有些黯然和悲伤道:“颜娘子,你就不能容下巧儿吗?她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 我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看不出来巧儿是在作戏的。还在期望我能给他做妾? 我微微一笑:“贵府的家事,那容得我说三道四的。” 李逵语气有些伤感地道:“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可是,家母的话却不得不从。我等世人,当以孝为先。” 我正视着他道:“你可以尽你的孝道,我亦有我的坚持。我只愿得一人心,一生一世一双人,共侍一夫这样的贤良淑德,我永远也学不会。” 看着李逵脸色变得苍白,慢慢地走了出去,我心里也有难过。 曾经一度以为我是会嫁与他为妻的,对这个虽然算不上爱,但也有几分喜欢的温润男子,曾经也有过期待,想不到会这样结束。我心里算不上伤心,却也有几分伤感。 送了他们出去,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听到厨房里药罐里传来的嘟噜声,便倒了药出来,也许是心绪不定的原因,折了些滚烫的药在手背上,有一小片的红。但由于经常在饭店里厨房里做事,偶然烫到一点点也是正常的,我早已经习惯,也不在意。 端了药推门进房,秋延天站在房中平静地看着我,只是他气色依然很不好,虽然站得直直的,却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 我将药递给他时,他撇了眼我手上的红印,从怀里掏出个小罐子递给我:“这个治烫伤也有效。” 我心里一暖,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也许是见我脸色有些难看,他一只手里把握着一粒珠子,便将珠子放到窗户缝隙间透过的一丝阳光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珠子竟折射出艳丽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呐呐地道:“好漂亮。” 他微笑着说:“送你一室金。” 我心情随着这满屋艳丽的金光,瞬间轻松了起来,仿佛扫光了之前心里的阴郁。 我微笑着看着那珠子,笑道:“这个是什么东西?” 他笑道:“是夜明珠。” 我惊喜地看着那珠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吗?就是那么小小一粒,其貌不扬的珠子? 我突然想起沉湖那天,迷糊中在湖里见到虚空中的那丝微光,然后就见到了他,问道:“我被沉湖那天,你身上就带着这珠子吗?” 他点头道:“不错。否则这湖中黑乎乎的,你又如何能见到我?” 我对那珠子行了个注目礼,原来这珠子还救了我一命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五十七、练功 我正在饭店里忙活着,镇上的捕快们来了,我心一惊,想起我屋里藏着的秋延天,只觉得一阵阵地心虚。 突然又想到,他们应该不知道秋延天的身份罢,否则早就在大肆搜查了,那还会这么无所事事地来店里喝酒? 那群捕快吵吵嚷嚷的随意坐了下来,一个高叫着拿酒来。 周捕快笑道:“还拿酒呢,昨晚就是酒喝高了,竟让那小贼偷到了太岁头上。” 我乘机问道:“捕快大哥,是谁那么大胆子,竟敢偷到你们头上?” 周捕快摇头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小贼而已。” 我又问:“他打算偷什么啊?” “还能偷什么?左右不过是钱罢了。” 我汗了一个,堂堂的秋堂主做了次小偷就是为了偷钱? 有人接上来道:“可惜弟兄们都喝高了,让他……” 这时,裴捕头咳嗽了一声道:“那啥,颜娘子快拿茶上来罢。”他脸色有几分尴尬,也许因为一个“不入流的小贼”偷到了头上竟没有抓到而觉得丢脸吧。 只是如果他们知道那“不入流的小贼”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叛党秋堂主,又会是什么表情? 我心里却窃喜,也就是说这些捕快确实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样我也放心了,至少捕快对一个寻常的小偷不太可能大肆搜寻,我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包庇叛党首脑而受到牵连。 晌午,我刚给秋延天端上药,突然听得周大娘扬声在隔壁唤我,似乎有什么急事,便只关上了门,也未上锁便匆忙赶了过去,原来却是周大娘切菜不小心把手被切破了,正赶着叫我去帮她包扎。 待我包扎好了,返回院子里,却见门开着,我大吃一惊,首先的反应是是谁开的门?难道秋延天被发现了吗? 紧走几步跑进屋子,却迎头撞见馨香从我房里走了出来。 我一惊,她发现了秋延天没有? 馨香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怎么了?这满头汗的?” 我见她不似发现了秋延天的样子,松了口气,心虚地笑道:“没事儿,还不是天气热么?” 她鼻子抽动了一下,环视了一下屋里道:“你这屋子怎么有一股子药味?” 我道:“这天气热得有点上火了,煮了些草药降降火。” 她更奇怪地看我一眼道:“你不舒服么?怎么有些怪怪的?盛夏没见你嚷热,现在要入秋了你倒嚷嚷热了。” 我干笑两声,问道:“你来干吗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一叠花样子道:“前两天借了周三媳妇的花样子,刚在镇口遇到她,问起呢,我想起在你这里,偏你不在屋内,便自己来拿了。” 我点了点头道:“你婆婆切菜切着手了呢,快去看看吧。” 她忙问道:“是吗?”说着忙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回身关了门,推开房门,却未见到秋延天的身影。 我轻唤道:“秋堂主。” 床底下探出一张俊美的脸庞,接着,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秋延天从床低钻了出来。 虽然他动作很舒展优雅,站起身后还悠然地拂了拂衣袖,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但我想起这么个阳春白雪的帅哥竟也会钻床底,就忍不住地想笑。 我撑着桌子,无声地大笑起来。 他似乎脸红了一下,冷哼一声,似乎是决定彻底忽视我,冷着脸自顾坐在书桌边拿了本书看着。 晚上,我服侍秋延天洗漱好后,看了他一眼,想着他会不会又要留下我做丫头,果然听得他道:“今晚你呆在这里。” 我唉叹一声,乖乖地取了地铺铺好。 他脸色凝重地说道:“你好好守着,谁也别放进来。” 我怔了怔,却见他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上。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时要干吗?这是打坐的姿态,难道他——要练功? 想起在现代时看的那些武侠小说,练功啊、冲穴道啊,悟功啊什么的,都不能被人打扰,否则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甚至于丧命也不一定。 我一哆嗦,心情也立刻凝重起来,一边就说了出来:“不会走火入魔吧?” 他抬头瞪我一眼,我忙闭了嘴。 再不敢大意,我蹑手蹑脚地跑出去将院门、房屋大门、还有房门一一的检查一遍是否已经关好,不敢睡,也不敢发出声响,一边侧耳听着附近的声响,一边坐在地铺上紧张地看着他。 谁知道,看了半饷,他依然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没有在现代电视里常上演的头上蒸蒸地冒着白雾,甚至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只是如入定了一般。 看着看着觉得挺无趣的,我紧张的心绪也渐渐地放松了,白天又劳累了一天,不知不觉的,觉得眼皮直打架,我甩着头撑了半饷,终究身子一歪,直接躺倒在地铺上睡着了。 睡梦中,却听得一阵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从馨香被人半夜非礼后养成的警惕的习惯让我瞬间醒了过来。 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我在一片黑暗中,分辨出那沉重的呼吸声是从床上发出来的,猛然想起秋延天正在打坐练功,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我大惊下,想知道他到底如何了,忙手忙脚乱地去摸火折子,谁知道越忙越乱,我摸了半天,却不知道撞下了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大响。 似乎是受了这声音的影响,秋延天呼吸一顿,接着却越发急促起来,一声赶一声地似乎喘不过气来。 我吓得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深怕再撞了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甚至,连发问也不敢发问。只觉得手心一阵一阵地冒汗,身子却一阵一阵地发冷。 黑暗中,寂静得只听到他急促不稳的呼吸,和我急促紧张的心跳声。 怎么办? 如果他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如果他丧命了……呸、呸,不会的,不会的…… 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可心里却慌乱得无措。 我突然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好好看着他?为什么会睡着?为什么笨手笨脚的? 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 听着他那沉重又急促得吓人的呼吸声,我想冲出去喊大夫,想问他到底觉得如何,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却依然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秋延天的呼吸声渐渐轻了,似乎平稳了一些。我心里一喜,却依然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扰了他。 黑暗中,一丝微光突然浮现,就着那微光,我见到秋延天手里捏着那颗夜明珠,依然盘膝坐着,心里大喜,忙扑了上去,却不敢动他,轻声唤道:“秋堂主……” 凑近了才发现,秋延天紧紧闭着双目,脸色惨白,额前一道亮光闪过,却是一滴汗珠顺着发丝滴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颤声轻唤:“秋堂主。” 他睫毛一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得好像随时要消散:“扶我躺下。” 我忙伸出手扶他,入手只觉得一片耨湿,他竟汗湿透了整身衣裳。一触之下,他直接往床上倒去,我惊吓之下,顾不上其他,忙一把抱住他,缓住他往下倒的身子。而他显然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毫不着力地靠在我身上,任我吃力地扶着他慢慢躺下。 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连唇也是泛白的,我只觉得懊恼得很,如果我不撞了东西发出声响,也许他不会伤得这么严重。 我倒了水凑近他的嘴边,他轻摇了摇头。我放下碗,呆呆地看着他,却不知道我能帮他做些什么。 他看向我,嘴角露出的那丝苦笑似乎也是那么费力:“真被你说中了,走火入魔。” 我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什么乌鸦嘴。 我轻声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他轻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好像困得一动也不动,我不敢多问,忙拉被子盖在他身上,看着他沉沉入睡了,偏还皱着眉,好像忍受着什么痛苦,有时候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的。 我心里不由得发紧,再不敢睡觉,直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淡青的微光中他苍白的脸庞,守了一夜。 直到天色泛白了,我才靠着床架眯了一会。 “姐姐、姐姐……”我在馨香的敲门声中醒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向门外应了一句:“来了。” 转头看向床上,秋延天也正缓缓睁开眼睛,只是脸色依然惨白得吓人。 我轻声问道:“秋堂主,你觉得如何?” 他说道:“没事,只是需要多修养几天。”声音虚弱,可说话的表情就如同与某人谈论什么风花雪月的轻松话题一样。 我有些羞愧地一低头:“都怪我太笨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确实挺笨的。” 我微带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说出什么话刺激他。 或许是昨晚熬了一夜,又加上紧张,如蹦紧了的弦一样,一松懈下来,反而觉得身子发软,又困又累。 我打着呵欠去了客栈,周富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道:“姐姐怎么啦?身子不舒服么?” 馨香闻言也凑过来看了下:“真的呢。瞧着眼圈都熬得青黑了。姐姐你多休息会罢。这膳食我替你送家去。” 我想了想,谢过她,晃回房里,看着秋延天似乎已经入睡,并没有什么异状,我铺好了地铺,趴上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_________ 期待亲们留个脚印。(未完待续) 五十八、起疑 “姐姐。” 吵死了。我在香甜的梦中迷迷糊糊地想着。 “姐姐、姐姐。” 我干脆捂住了耳朵。 “姐姐……” 门外的敲门声却不依不饶,而且还有加急的倾势。 我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窗外的明亮光线,令我眼睛眯了一下,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和唤身,我才算彻底地醒了。 看了看床上的秋延天,他闭着眼睛,脸色依然苍白得没有血色,甚至连呼吸似乎都感觉不到。 我吓了一跳,顾不上门外的敲门声,一咕噜爬起来,凑到秋延天跟前,探了跟手指在他的鼻息下面。 他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不耐烦地横我一眼,眼神却依然凛然。 我一怔,发觉自己的手指还愣在他的鼻子下,不禁有些尴尬,忙冲他讨好地一笑,收回了手指。 这时,馨香的唤声益发急了,我扬声应到:“来了。”一边以手为梳,胡乱理了理头发,出了房间,转身锁好房门,才开了大门。 馨香端着一碗饭两碟菜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说道:“姐姐需要去看下大夫吗?我唤了那么久才开门,还因为你病得挺严重呢。” 我冲她一笑道:“不需要,我又不是瓷人儿,只是昨晚不知怎的有些睡不好,所以才睡得沉了些。” 馨香也不在意,给我布了饭菜,却往我与她常放些针线活计的桌旁走去,笑道:“我记得几天前帮富哥做了件衣裳,还有些些收尾未做好,放你这里了。” 我端起饭碗的手一顿,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呛了两下才勉力咽下去。 馨香道:“姐姐还是小心些。今天的饭有些儿干。” 我一便扒拉着饭,一边点头。 那衣裳现在还穿在秋延天身上呢,馨香能找到才怪。 果然她翻了一阵,有些疑惑地说道:“我明明记得放在这里呀,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我嘿嘿地干笑两声道:“许是你记错了?或是放偏了也是有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先放放罢。” 馨香想了想,点了点头,却有些疑惑了打量了我一会:“姐姐脸色有些奇怪。” “啊,有吗?不会呀,不会。”我有些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低下头猛扒拉饭粒。 馨香却也未说什么,只说道:“姐姐,我呆会来取餐具罢。你多休息会。” 我笑道:“刚睡了一觉,好多了呢。不用你特地来取了,我呆会带过去就是了。” 馨香点了点头回去了。 我松了口气,却食欲全无,放下碗,无奈地看向房门。我这撒谎的本事真是差到家了。才住了这么两天就这么担惊受怕的,还差点穿帮。 想到秋延天现在病得那么厉害,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痊愈,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想想现在还不是哀叹的时候,我是吃饱了,房里还有个要吃饭的家伙呢,便忙忙地收好了餐具,到厨房偷偷地另熬了粥送进房里。 想到连煮个饭也要偷偷摸摸的,还要侍候这么个大男人,我又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秋延天只让我给他煎药,闲暇时看看书,其余时间都似乎在发呆或者睡觉。 经过几天的调养,他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站起来的时候,也不会随时像要倒下去一样。只是依然感觉很虚弱。 其实,相处了几天,我发现他和想象中的叛党堂主那一副沉稳、冷漠的样子并不相同。有时候看起来很冷漠,有时候却似乎有些无赖,而有时候笑起来还有几分顽皮。 转眼第六天到了,我一早起床,目光闪闪地看着秋延天。 也许我的眼神像大灰狼看到了小白兔,他似乎吓了一跳,有些戒备地看着我道:“你要干吗?” 我忙换了一个讨好的笑脸,凑过去道:“今天是第六天了呢。那个……解药……” 也许是我凑得太近,他微微退了一步,皱着眉看了看我,高傲地“哼”了一声,转身从怀里摸了颗药丸递给我。 我忙从桌上倒了水,咕咚吞了下去,仰起一脸笑脸问道:“这就解了是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笑得有些邪恶:“没有。” “什么?”我一惊非小,狠狠地盯着他。 他视我凶狠的眼神于无物,悠然道:“只是每隔六天要吃一粒解药暂缓而已。” 我看着他倾国倾城的笑脸,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简直想扑上去咬他几口,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与他讲理:“你这不能说话不算话呀?说好了第六天给解药的啊。” 他一脸轻描淡写的笑意:“没错,已经给过你解药了。” “可是,这个……还没彻底解决好不好?” “我说过这解药能彻底解决吗?” “你、你不是君子,小人。”我气得咬牙。 他倒是笑得好整以暇:“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 我咬着牙,狠狠地在他胸前猛地捶了一拳,转身走出了屋子。 看来他是吃定我了。 两天后,馨香说有些不舒服,请大夫把了脉,却是喜脉。 周大娘喜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高兴得直念了佛,又要到周家祠堂里烧香祭祖。她一个女人家,独自拉扯着周富二十余年,着实不易,如今要抱孙子了,自然是高兴之极。又忙忙地吩咐我给馨香熬鸡汤,不许馨香干一点儿活。 馨香虽然害羞,也掩不住眼里的笑意,说道:“娘,别忙了。这才多少个月呢,就这么娇惯着,那还得了。咱们也不是什么大家户,哪来那么多讲究?这店里哪离得了人,倒别惯懒了,把嘴也惯刁了。” 周大娘高兴得只见牙不见眼的笑道:“要的要的。咱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这点子钱还是有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熬的鸡汤是给我的小孙子补补的。客栈的事儿,让富儿再请个伙计就是了,你别累着了,快坐着罢。” 我听着她们在辨着,笑着到厨房里熬鸡汤。 熬好了鸡汤,我用大瓷碗盛了,往后院走去。 只听得馨香在后院和什么人聊天,也未在意,待走得近了,却听得是同镇里周三媳妇的声音,她说道:“……你就是个老实人儿,颜娘子才会瞒着你。” 我怔了怔,顿下了脚步。 馨香说道:“你别胡说。” 周三媳妇说道:“可不是胡说,前几天听得你婆婆说店里的钱短了些,那日就见得颜娘子从药铺里卖了好些人参、灵芝的。她也是个会站柜台的,谁知道是不是她将钱偷偷地扣下了呢?” 馨香道:“你少胡说,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周三媳妇道:“我说你太轻信别人了。说起来我还得提你个醒,别被人卖了还说人家好呢。前日儿我见颜娘子拉着周富老弟给他缝衣裳呢。你如今是有身子之人了,周富老弟是看得着吃不着了,保不齐就被个颜娘子勾了。” 馨香语气有些羞,又有些怒意:“周三嫂子,你再胡说我可不听你说话了。” 周三媳妇却依然压低声音道:“你看你,不过提醒你一句,我可是真为你好的,怎么就急了?这颜娘子也是个漂亮的,又守了这么几年寡了,谁敢保她不动春心呢?再说这男人嘛,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不用心些看着,谁知道会怎么样……” 馨香道:“周三嫂子,我真走了。”语气了却不似原来的硬了。 我心一沉,扬声道:“馨香,鸡汤熬好了。”故意放重了脚步走了进去。 周三媳妇和我打了几个哈哈,又和馨香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走了。 馨香接过汤碗,眼神却有些闪烁,谢过了我,低头喝汤。 我默默地看着她,心里却不确定她的想法,到底有没有将周三媳妇这番混账话放在心上。想解释解释,不想让她生什么误会,却又怕本来无事的,却越描越黑,反而心里都有了芥蒂。 这时,周富掀了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抓着几块花布,他刚从郡县里采买东西回来。 见我和馨香站在院里,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从手里拣了一块淡黄色描着隐隐的牡丹花的花布递给我笑道:“这是给姐姐的。本来还想吃饭时给你呢,正好在就现在给你罢。我一见这花布就觉得衬姐姐呢。” 我看着他黝黑憨憨的笑脸,笑了笑道:“谢谢。”便接了过来,却见馨香的手抖了一下,眼神一黯。 周富嘿嘿一笑,将余下的布料递给馨香道:“这些是给你的。也该扯几件衣裳了。” 馨香一面接了过来,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周富,抬袖给周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我的衣裳够多了,浪费钱呢。” 周富摸摸头,憨憨地一笑。 我拿着花布走了出去,心里却有些黯然。只为了馨香的动摇。其实,周富对馨香可谓是一心一意的,对我只是因我是馨香的表姐,所以才会产生爱屋及乌的亲情。 而所谓关心则乱,馨香显然被周三媳妇说动了,对周富和我起疑了。(未完待续) 五十九、送别 因为馨香被周大娘吩咐着不许累着,客栈里的伙计尚未请回来,客栈里的事儿都压在我身上,自然就分外忙了些,直忙到有些晚了才算忙完。 我要从客栈出来时,周富道:“听捕快们说这段日子里不大太平呢,姐姐,我送你回去罢。” 我摇头道:“不用了,不过听说出了什么小贼,没事儿的。” 周富坚持道:“你看这么晚了,还是送回去才安心。” 我刚要说什么,馨香站在房门口唤了一声:“富哥,姐姐既然说了不用送,想来没什么事的。” 我怔了一怔,看向她,她倚门而立,手扶在门沿上,脸掩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神情。 我却只觉得心里一片阴影拢了过来。 我向周富和馨香笑笑点了点头,默默地往外走去。 回到了院子,我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突然就生出站在荒野的感觉。 四处一片荒芜,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只有自己,那感觉是蚀骨的寂寞。 在这个世界上,我心目中的亲人,不是佟府诸人,不是曾经的夫君佟远宁,不是朱询,也不是从未谋面的燕府众人,而是一片忠心处处为我着想的馨月,和这两年多来相依为命的馨香。 而现在,馨月远在都城,也许从今再无见面的可能,而馨香这个身边的亲人,却对我产生了怀疑和疏远。 我心里的荒凉,更甚于李逵离开的那天。 想起屋里还有个需要照顾的倒霉病人,我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走进了屋里。在房门前轻敲了三下门,我拿了钥匙打开了房门。这是我和秋延天的约定。 只见秋延天正坐在桌前,就着夜明珠的微光在写着什么,见我推门进来,他抬起头,许是我脸色有些不对,他探究地看了我一会,搁下笔道:“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么?” 我没精打采地问道:“什么好消息?你要离开了吗?” 他点了点头笑道:“不错。” 我怔了一怔,愣在门口看着他,心里一喜,接着,却有一丝茫然浮上心头。 他笑道:“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我么?” 我呸了一声道:“谁舍不得你了,欢送呢。” 他也不在意,笑笑将桌上的信折叠起来道:“你明天到镇口,若有个脸色微黑的中年人……”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将手里的信递给我了。 明天就有人来寻他了,我应该高兴的,终于要送走这个危险物品了,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有丝不舍呢? 第二天傍晚,我怀着秋延天写的那封信,惴惴不安地来到了镇口,果然见一个如秋延天描述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那里,似乎在驻马休息。 我蹭了过去,手心有些冒汗,又有些兴奋,感觉有些想现代看到的间谍见面一般。 我低声对那中年人道:“大叔,天凉好个秋呀。” 那中年人一愣,慢慢回头打量了我几眼道:“不错。秋风萧瑟天气凉。” 暗号接头对了,我心里一喜,将怀里的信掏了出来,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便塞给了他。 他接过来,迅速看完了信,折入怀中,却默不作声,只慢慢地抬头看着远方夕阳的余晖,脸色凝重,眼里没有喜悦高兴,却充满了犹豫、矛盾和荒凉……眼神复杂之极。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找到了主子,应该高兴才对呀,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表情?秋延天的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一会后,他的眼神却坚定了下来,甚至含了一丝狠绝,对我低声道:“请姑娘带路。” 我心里却莫名地有了一丝不安,点了点头,带着他往家里走去。 进了家里,我让了他进房间,秋延天站在房中,悠然地放下手里握着的书,微笑着看着那中年男人。 那大叔赶走两步屈了膝跪拜道:“属下见过秋堂主。” 秋延天手虚扶一下,脸上带着丝笑道:“展大哥无须多礼。”倒有了几分王者之风。 我退了出来,掩上房门,让他们在里面商议事情。 我默默地在厨房里做着饭,知道入夜秋延天就会离开,想着这是为秋延天做的最后一顿饭了,心里有些惆怅,也有丝莫名的不安。 现在就要离开吗?可是他的身子依然很不好。 只是有属下照顾,应该没问题的罢,我倒操的什么心呀? 眼见得夜幕降临了,天空如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悬在头顶,一弯月牙如钩,发出银白色的微光笼着大地。 远处树影扶疏,影影绰绰地一片黑影,更添了几分静谧,令人心生不安。 夜已深,秋延天从容地从我房里走了出来,那中年男人沉默地跟在身后,我默默地看着他已经装扮过,显得平凡了许多的脸庞,心里如拢着一层薄雾一般。 秋延天向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那大叔点了点头,迅速地出了院子。 秋延天转身看着我,低声向我笑道:“怎么也没听你向我要解药?是我漏听了吗?” 我笑笑道:“我不说,你也定会给我的,是吧?” 他怔了怔,嘴角噙了丝笑:“其实,你的毒早就解了。六天要服一次解药的话,只是讹你而已。” 这时,那中年男人在院门口向秋延天点了点头,我发愣的当儿,秋延天已经越过我,往外走去。 他走了两步,却又回头,轻声对我道:“谢谢你。” 我笑摇了摇头:“不客气。你也救过我的。” 他笑点了点头道:“你别当自己是铁打的。太操劳了身子熬不住,我写了个方子放在你桌上。日后调理调理。” 我没料到他会说这话,心里一暖,也许是馨香对我的猜疑令我心理特别的脆弱,我眼里浮起了一丝泪光,愣愣地看着他在月光下雕像一般完美的身影。 他不再看我,转身往外走去。 待他走了几步后,我轻声对着他的背影道:“我记下了。”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继续向外走去。 那中年男人站在院门口,低头看着地面,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一般。 当秋延天转过院门,再看不到身影时,那中年男人向我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但他那冷冰冰的一眼,却令我寒毛直竖了起来,原本一直哽噎在心里那莫名的不安,突然强烈地浮现。 我怔怔地站在月光下,却觉得会发生什么令我害怕的事情。 我一咬牙,转身从屋里揣了一把平日用来防身的匕首在怀里,出了院门,寻着月光下远处已经很模糊的两个身影,远远地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六十、谋杀 可能是因为秋延天有伤在身,走得并不快,所以起初我还勉强能分辨他们的身影,但走了一段路,看向远处,只能见到远远比团团的黑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跟?还是不跟? 我握着匕首,惶惶然地看了看周围,平日白天里常见的事物,在晚上那微亮的月光下,却显得如同一丛丛怪物的身影。 我打了个冷战。只凭心里的一点模糊的直觉就追了出来,操的什么心呀,跟着他的那个可是他的属下,比我更有理由照顾好他。 回去吧。 我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便转身向村子走去。 可走了几步,想起秋延天属下离开时,那冰冷狠绝的眼神,心里那莫名的恐慌又浮了起来。 我停下了脚步,用力地握着手里的匕首,似乎这样能给自己壮胆一样,又转身往他们离开的方向寻去。 沿着如一条微微泛白的淡痕一样的小路又行了一段路,已经离开了村子好一段距离了,却依然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我张望了下四周高高的茅草和黑乎乎的树影,那种面对黑暗的恐惧感又升了起来。 我决定不再寻下去了,心下安慰自己道:反正我对这个救命恩人已经尽了我自己的力了。 刚要转身,却听得远处似乎隐隐有一声痛呼传来。 我一惊,不假思索地往那个方向跑去。 近了近了,听得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有些像秋延天的属下那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情绪。 我按住心里的着急,摒住呼吸,慢慢地、轻轻地靠了过去。 声音越发近了,确实是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他似乎很激动,声音有些颤抖,有些大声地在说着什么,隐隐传来:“……不错,是我对你下的手。” 我吃了一惊,下手?对谁下手? 难道说,秋延天的属下要杀他? 他要干什么? 我心下越发着急,但理智却越发告诉我,要慢慢靠近,现在被发现也许还没接近就被杀了。 我越发小心,伏下身子,轻轻地,慢慢地一步步接近。 已经可以隐隐见到秋延天跌坐在草丛中,那中年男人手里持刀而立,那刀刃反射着月光,发出冰冷的光芒。 混蛋!我狠狠地暗骂一句。 终于明白从见到那中年男子后,我会那么不安了,因为他不是来护送秋延天的,而是要杀秋延天的人。 秋延天似乎早已发现了我,微微皱眉,却忌惮那男子发现我,便偶然瞥向我的方向,眼里却有着急,似乎却在警告我不要靠近,快离开。 可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见他有危险而就这样离开呢? 我又潜伏着慢慢往前面走了两步,秋延天似乎更着急,眼神越发凛然。 那中年男子似乎也要发现了有人靠近,头微微一侧,要看向我的方向。 这时,秋延天笑道:“我早已察觉是你。” 那男子似乎吃了一惊,身子微微一震:“不会的,如果您早知道,就不会让我来接您。” 这时,我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直直地扑在地上,压在草丛中“哗”的一声闷响。 “谁?”那中年男子猛地看向我所处的位置,但却似乎很顾忌秋延天,手中的刀依旧向着秋延天,脚步未移动,只是全身绷紧。 “快走。”秋延天气急地喊道。 我见被发觉了,乘那中年男子不敢妄动的当儿,迅速向秋延天跑去。 秋延天显然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儿,看了蹲在他身边,扶着他的我一眼,骂道:“你是傻子吗?” 在秋延天身边才发现,他受伤了,有一处伤口,从前胸一直拖延到下腹,正往外渗着血,晕得身上青色的衣裳一片暗黑。 我愤怒地看向那男人道:“你是属下,怎么能向主子发难?难道你没学过忠诚吗?” 那男子似乎也受伤了,一手捧着胸口,微微弯着腰,身子微微发抖,听了我的话,发出“嘿嘿”的惨笑声,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我皱眉道:“你别笑了,别笑了。太难听了。” 他止住了笑,看向我和秋延天,眼里带着一股浓重的悲哀:“忠诚?哼、哼、忠诚?就为了这忠诚,多少弟兄丧了命?多少弟兄失去了亲人?” 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声音越发冰冷:“秋堂主,您一定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忠诚无比的属下要杀您罢?好,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就让您知道个究竟。我们从懂事起就被告知要忠诚于秋氏朝廷。我们一次要一次地挑起叛乱,一次又一次地刺杀皇上,死了多少弟兄?多少亲人?可是,这秋氏朝廷还会回来吗?复国?何似于螳臂当车?不过是春秋一梦。现在朱家的天下固若金汤,就算刺杀了一个皇上,依然有无尽的朱氏后人登上皇位。为了那无望的秋氏朝廷,不可为而为之,我们背负了太多的鲜血,太多的死亡,这份沉重您能承受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要这么无望地杀戮,无谓地死亡?” 他看向秋延天,眼里充满了恨意和悲哀:“秋堂主,我曾经敬您、拜您,可是,就为了护您,为了秋氏所谓的复国,为了重建秋氏朝堂,我的父母死了,接着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儿子也在叛乱中死了。我恨你,恨那虚无的秋氏天下。 您是秋氏唯一的后人,有了您,那群狂热的复国者,那群忠诚无比的秋氏部署,还会让更多的性命无谓地牺牲,所以,您必须死。” 我扶着秋延天,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我能感觉到他心里那深重的悲哀和伤痛。我突然觉得心里一片凄凉,也许是为了那男子那番话,也许是为了秋延天无奈的身份。 心里突然想起了《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秋延天,这样一个闲雅的男子,就是处于那样无奈的地位吗? 我能感觉到秋延天的强撑着的力气在慢慢地流失,他遇到我时已经受过伤,后来又走火入魔,如今再次受伤,早已经虚弱之极,他已经无力反抗,只是在硬撑着,若那男子发难,只怕在劫难逃了。 那男子眼里的悲哀渐渐散去,眼里发出凶光,眼神冰冷,在手里的刀紧了紧,慢慢地逼近:“秋堂主,有这么个美人不顾性命护着你,您上路也不至于孤单。您放心走吧,我的刀很快,不会很难受。” 秋延天叹道:“我不怪你。” 那男子怔了怔,脚步一顿,却又慢慢逼近,冷笑道:“秋堂主,就算您怀柔,我也不会为之动摇,您必须死、必须死。”他似乎要加强自己的决心一样,说到后来,一字一字慢慢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我的心跳似乎要静止一样,神志却一片清明,在这生死关头,反而冷静了下来,紧紧地盯着他,牢牢地抓住掩在袖子里的匕首。 秋延天苦笑着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是为自己活命,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怪你。这位姑娘和我毫无关系,是我用毒逼她救我的,你要杀我,我毫无怨言,但请你放过她。” 秋延天看着他冰冷的眼神,说道:“我保证,今晚过后,她一定会忘记这件事的。我只求你,放过她。” 那男子怔了怔,眼里的神色似乎波动了一下,缓缓道:“您说‘求’?秋堂主,您竟然求我?只为了这个女子?” 秋延天语气平静无痕:“没错,我求你,放过她。” 那男子眼光移到我身上道:“好,我答应您。但您必须死。” 他说着,猛地扑了上来,手中的刀扬起,一道冰冷的光芒闪过。 这时,我猛地长身而立,迎着那男子扑了过去,袖子里的匕首探出带着寒光,末入了那男子的胸前。 鲜血狂溅。 那男子呆呆地看着胸前的匕首,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手中的长刀“哐当”一身跌在草丛中。他带着那柄匕首颓然仰面倒下。他死了。 恐惧像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抓住我心,我无力地后退了两步,跌坐在秋延天的身边。 抑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刚才面对敌人,面对死亡时的冷静如潮水一般褪去,寻不见一丝影踪。 恐惧缚住了我的整个身心,我不知道,除了发抖,我还能做什么。 身边一只手拥了过来,我身子一紧,满怀恐惧地看去,是秋延天,他眼里没有生的喜悦,只有满得要溢出来的悲伤。 我无力地靠在秋延天怀里,用手捂住脸,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我并不想杀他,真的不想杀他。” 月光如水一般洒了下来,却如冰如霜一般,冷得入骨。只有微风吹过树林和草丛的“沙沙”声。 时间似乎失去了概念,在秋延天温暖的怀里,我终于平静了下来,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用手一擦,却发现满手的血。原来,那男人的血溅在手上、脸上。 一瞬间,刚褪去的恐惧又回来了,重新牢牢地缚住我。 我的胃一阵翻滚,一阵恶心感令我只想呕吐。 “来。”秋延天轻轻的声音传来。 我转过满脸泪痕的脸呆呆地看着他。 他从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慢慢地为我拭擦干净脸上、手上的血迹。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一声声地重复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一、随行 我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从秋延天怀里坐起来。月光下,他的脸被妆容掩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出完美的轮廓,他的眼里隐着深沉的悲伤,却对我露出安慰和怜惜的神色。 我心里一暖,他刚经历被信任的下属背叛的难过,经历对秋氏春秋家国梦的质疑,应该比我更需要安慰才对,可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转眼看着秋延天胸前的伤口,我将自己的无措甩开,忙忙地扯了衣袖上的布替他包扎。好在伤口看着挺长,但伤得并不深。是刀锋一触之下就被秋延天避开了。 可是,因秋延天是在发觉那中年男人要加害与他之后,顾不得走火入魔的伤势,硬是提起了内力伤了那人,却令他本来就很严重的内伤更严重了。 我包扎好伤口后,他安慰地看了看我,闭眼调息了一会,站起来,看着动作倒是流畅、舒展了许多。 他对我说道:“你坐在这里歇歇。什么也不要多想。”我点了点头。 接着,他寻了个偏僻些,有高高的野草遮掩的地方,掩埋了那中年男子的尸身。 我想着他身子其实已经很虚弱了,想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帮帮他,但他不许我过去,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自然的威严,令人自然得就想去服从。我知道,他知道我已经恐惧无措到了极点,不想再加深我心里的恐惧和印象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我面前,扶了我站起来,双手沉稳,气色看着倒觉得比刚才好多了,对我道:“你回去罢。” 我问道:“你要离开吗?” 他点了点头。 我道:“你的身子还没好,还是先回我家里养好伤吧?” 他笑了笑,双袖一拂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很多吗?没事儿的。”确实,看着倒像是好了很多。难道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调息得好了? 我默默看了他一会道:“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还是先回我家歇息会再走罢?” 秋延天摇了摇头:“不行。刚才听展……大哥说朝廷已经隐隐知道了我在这七浦郡内,不日便要大肆搜查。我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你,还可能会连累你妹妹一家。” 我犹豫了。确实,我要考虑馨香一家,不能连累了她们。 这时不远处传来“呼”的一声,倒像是什么牲畜喷了个响亮的鼻息。 我也秋延天一惊,看了过去,原来是那展姓男子骑来的马,在月光下一个高大矫健的影子,倒也是好马一匹。只是它一直安静地呆在附近,刚才那么紧张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它。 秋延天向马匹走去,拉了过来道:“这有脚力,倒省些力气。” 他扶住我道:“上马罢,我送你回去。”说着扶了我上马,接着,他骑上了马,轻声在我耳边道:“得罪了。” 一声轻喝,马跑了起来。 身后传来淡淡的体温,一双手臂圈了过来,令我身子一僵,其实,我能感觉到,他也是身子僵直。 之前那展姓男子牵马离开时,已经在马蹄上垫了布条,马蹄声有些闷闷的,并不响,但夜深人静的,仍害怕马蹄声惊了众人,便在村口住了马,秋延天下了马,然后将我扶了下来道:“你回去罢。” 我看着他,咬咬唇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真的行吗?” 他笑了笑,一派闲雅:“这点小伤,哪奈得我何?你别担心了,回去罢。” 我怀疑地打量了他一会,他只是嘴角噙笑地任我打量,看起来确实像是好多了。 我不禁有些疑惑,他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他笑道:“你再看下去,我真怀疑你是喜欢上我了,舍不得我呢。快回去罢。” 我脸一红,点了点头,往村里走去。 走了几步回头,却见他的眉头皱了皱,微微弯着腰,见我回头看他,便站直了身子,含笑地向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后,点上了灯,清洁了手脸,换下了还带血迹的衣裳。 我心里却越发觉得放不下,总觉得忽视了什么。 猛然想起,他握着缰绳的手是微微颤抖的,在我回头时,他的眉头是皱着的,好像忍受着什么痛苦。 对,他是骗我的,他明明已经耗到力尽,怎么可能一瞬间恢复得那么好? 我猛的转身开了箱子,将剩余不多的几两银子取了出来揣在怀里,一面又拿了个大方巾,将几件衣服折了进去,挽了个小包裹,一面吹灭了灯,关上了窗,锁好门户,刚要离开,突然想起如果馨香发现我失踪了,肯定会担心得很,一定会报官的,反而会坏了事,不如明言了更好。 我将包袱放在院中,从矮墙上翻过隔壁的馨香家里,立与馨香的窗下,轻轻地磕了磕窗户,轻声唤道:“馨香、馨香。” 一会,听得屋里有轻微的动静,灯亮了起来,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开了,周富秉烛出门,见了我,一脸诧异和担心,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馨香的声音从屋里透了出来:“是姐姐吗?怎么啦?”也有些担忧,接着,她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心里一暖,对他们道:“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 “道别?”周富和馨香满脸震惊和诧异,对视了一眼,问道:“怎么啦?” 我看到后排的客房里似乎有人听到了响声,发出轻微的动静声,忙道:“详情先进屋再说罢。” 周富和馨香忙让了我进屋,关上门问道:“为何突然要离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看着他们惶急的样子,安慰地笑笑道:“我有个恩人受伤了,我要送他回家。” “恩人?”馨香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猛地抬头看着我道:“是秋……?”看了周富一眼,住了口。 我曾经和她说过我被沉湖时秋延天救了我的事,而如今突然深夜与他们话别,她能猜到也不奇怪了。 我点了点头,她满脸的惶恐看着我,张着嘴却没有说话。 我突然有些后悔,告诉她真的做得对吗?也许只会让她更担心、害怕。 周富看着我们的样子,也是满脸的担心和疑惑,问道:“是谁呀?明天一早走吗?”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是的。明天一早走,是我太心急了,才现在跑来告诉你们。” 又拉着馨香的手道:“没事的,我送了他回去就会回来。别担心我。” 周富道:“你一个女人家,行动毕竟不方便,不如让我明天送他回去罢?” 馨香猛地转头看着他,一脸的担忧,眼里的阻止显而易见。 我笑了笑,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首先担心的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周富却没有注意。 馨香咽了口口水,转头对周富道:“富哥,你去倒杯茶来。我想和姐姐单独聊聊。” 周富看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馨香道:“你屋里的药香,就是给他的么?” 我点了点头。 馨香一把握紧我的手:“姐姐,咱们现在是小户人家了,早不是以前的佟府,哪担得起那许多事?秋延天……这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我安慰地对她道:“没事的,官府尚无人发现他。我只需送他回去就行了。你不用担心。若有人问起我,你只说我去探亲了。” 馨香道:“可是,你会很危险的。” 我道:“不会的,我们会小心行事。人不能无情无义,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受伤了,我自然也该报恩的。” 馨香道:“此去路途多远?” 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将他送到目的地的。” 馨香看了我一会叹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我是劝不动姐姐的。姐姐凡是小心些。若有什么要帮的,知会一声。”说着松了手,开了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递给我:“这里有几十两银子,路上需要的。” 我道:“这也是你们操劳了这两年的积蓄,怎么成?” 馨香道:“若不是姐姐,我再想不到过这样简单但舒心的日子,快接了罢,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心里一暖,这确实是我需要的,便接了过来。 周富推门走了进来,我冲他点了点头道:“我先回去了。倒扰了你们清梦。” 周富忙随着我走了出去开了院门。 我回头看向身后,馨香也跟着站在院中,静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 我心里一暖,安慰地冲她笑笑,走了出去。 我亦知道,送秋延天也许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但秋延天现在的伤势实在不容乐观,我无法放任他不顾。 而且,我也想离开一段时间,我不想我和馨香的关系在猜疑中变得面目全非。 我回到我的院子,取了包袱,锁了院门,就着月光向村口跑去,他并不在村口。 我顾不得害怕,就着月光一路跑着寻了过去。 赶了一阵子,果然隐隐见前面有一人一骑在慢慢走着。 我急跑了一段路,近了,果然是秋延天,只是他伏在马背上,眼睛紧闭着,一手握着缰绳,却软软地垂在马侧,脸色被妆容掩住,但依然可能看得出一片灰败。他已经昏迷了过去。那马没有人驾驱,只信步慢行着。 我眼睛一酸,他哪里是好了许多?不过是为了不拖累我,不让我担心,硬撑着而已。 我拉住马,轻轻唤道:“秋堂主?” 他身子一动,却依然伏在马背上,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嘴角浮出一丝苦笑:“看来我真是不行了,竟然会出现幻觉。” 我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秋堂主,是我,不是幻觉。” 秋延天一震,微微直起身子,看了看我,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回去罢?”声音却虚弱得飘忽。 我摇头道:“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秋延天皱眉:“颜娘子,回去罢。你只会拖累我而已。” 我摇头道:“不管谁拖累谁,反正我不回去。” 他无奈地叹道:“若是为了报恩,你救了我一命,这恩早就报了。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快回去,我不需要你陪着。” 我只倔强地摇头。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突然语气冷冷地道:“若途中发生什么事,我定不会护你。你好自为之。” 我怔了怔,咬着唇与他对视了一会,暗叹口气道:“我们回村子罢。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走。” 他摇了摇头,身子却不由得一歪,复伏在马背上,呓语一般说道:“不行,一定得走,朝廷已经发现我的行踪,只恐近日便会大肆搜查。”眼睛沉沉地闭上。 我一惊,忙凑近他,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因为耗尽了所有力气,轻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他耳语一般道:“宜湘郡。”只隔了两、三个郡县,倒也算不得很远。 我跨上马,从他手里接过缰绳,双手轻轻圈住他,辨明了方向,打马慢跑。 好在莫言曾经教过我骑马,虽然不稳,也跑不快,却也基本可以掌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二、逃亡 眼睛早适应了微弱的月光,这一路行来,不知道策马走了多久,见路面有一间破烂的房子,门也破破烂烂的,歪在一边,看着秋延天那昏沉沉的模样,沉吟了一会,停下马,进了屋子,举着夜明珠照了照,屋里也是一片破败,好像是有农家用来临时堆放着稻草,便出了门,将秋延天扶下了马,进了屋子,将些稻草散开铺在地上,扶他在稻草上歇息,他昏沉中依然绷紧着身子,似乎在梦中也充满着戒备。 我不敢躺下睡,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也是觉得又困又累,身子发软,一屁股歪在墙根下靠着,迷迷糊糊地也入了梦乡。 睡梦中突然听得有什么响声,我一惊从梦里醒了过来,探头向门外看去,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周围的景致也清晰了些,原来却是些早起的鸟儿,扑棱棱地从树林飞了起来,惊醒了我。 我看了看旁边躺着的秋延天,也微微张开了双眼,他身子的衣裳有些破烂,那道染血的刀口更是明显。 我皱了皱眉,这样行路肯定是不行的,一出现就会被人盯上,我从身边的包裹里翻出一套他住在我家里时我替他买的衣裳。 这时,我见他撑着要坐起来,忙扶了他起来,对他道:“秋堂主,换了衣裳吧。” 他点了点头,对我道:“辛苦你了。” 我笑了笑,见他伤势实在严重,伸手要帮他脱衣裳,他手一挡笑道:“没事,我自个来。” 我怔了怔,转身走出了屋外。 一会后,听得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声,我回头,只见秋延天从屋里走了出来,穿着那身青色的衣裳,在他身上倒显得清爽,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书生。 他微微仰着头,静看着树丛里飞出的小鸟,眼里却似乎有几丝羡慕和沉重。 歇息了这小半夜,他气色确实好了些,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这时,天色越发亮了,周围的景致的都能看清楚了,他笑对我道:“我们走罢。” 我点了点头,让他上马,他却也没有有推却。如今天色亮了,能偶见有勤劳早起的农家人经过,也不便共乘一骑了,我牵着马行着,想着到镇上再买匹马才好。 他在马上轻声笑道:“你若再叫我秋堂主了,定易令人起疑。我小名复儿,你便叫我复哥罢。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兄妹。” 延天?复儿?延续天朝,光复社稷?我心里不禁有些酸涩,又是一个复国梦。我想起在现代看到的那些故事,无论是燕国的慕容复也好,后来的反清复明也罢,又有谁能逆了历史的潮流? 可是他处于这样一个无奈的地位,秋氏的旧部署,那些一心一意的追随者,会给他沉重的负担和压力,他又是否有这个勇气和决心舍弃这个逆天的梦想? 他的性子,适合这样一个难于完成的霸业吗?背负着责任却又向往自由,为大业舍去许多人的性命却又难舍善良。 如果他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也许会是个鲜衣怒马,不拘小节的翩翩佳公子;如果出生在寻常人家,也许是个有作为的年轻才俊。但他却处于这样一个尴尬而无奈的位置上。 我宁愿相信,他更愿意自由自在地仗剑天涯,纵情山水,纵横江湖。 我压下心里的酸涩,抬头笑笑,闷闷地道:“可你看我这打扮?还是说夫妻比较好。” 秋延天眼里有丝光一闪而过,静默了一会,却只是淡然地笑:“也罢。” 我们没敢走大路、过郡城,只拣偏僻的小路和山村走,困了饿了累了便就近在农家休息一会。好在秋延天随身带着些药,否则这一路荒凉、偏僻的,要找个好些药铺都不容易。幸好如此行了两天,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秋延天一路调养,精神、气力倒了恢复了一些,比初初的虚弱好了许多。 只是却觉得形势越来越紧张,我们已经遇过几次军官的盘查。好在秋延天已易容,那些军官也未真正见过他,要认出他并不易。 每次盘查时我心跳如鼓,勉强压住紧张,而秋延天面对军官时却带着一脸坦然的微笑,倒让那些军官去了疑心,几次均蒙骗了过去。 那日午后,虽已入初秋,天气却依然有些热,一路行来是又累又渴,见路边有一个小小的茶铺,我心里一喜,想停下歇歇脚,秋延天看着我又累又渴的样子,见店里也似只有些寻常人们,便同意了,驻马在路边走了进去。但进了店,秋延天目光一寒,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我扬声叫道:“大哥,给两碗茶水。” 那店家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脸敦憨,见来了生意,满脸笑容地应声道:“来了。”拿了两个碗,一路小跑着过来。 旁边有五个三十出头的彪形大汉也在喝着茶,一副常见的平民打扮,也许见那店家一路屁颠屁颠地跑着,起了作弄之心,靠过道的一个彪形大汉悄悄地将搭在桌旁的棍棒伸了出来。 我一瞥之下刚想提醒店家注意,那店家已经撞了上去,脚下一绊,一趴跌在地上,手里的两只碗砸在地上,一大壶茶水脱手而出,却向秋延天飞了过去。 我大吃一惊,想挡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壶茶兜头淋了下去,秋延天却并没有躲闪,半副身子湿透,我忙赶上去替他拭擦。幸而茶水不烫。 旁边那几个彪形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气,转身冲着那大汉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缺德?” 那大汉却兴趣盎然地摸着下巴,眼里闪着晦暗的光芒,对同伴笑道:“此卿如何?” 那几个大汉嘻嘻哈哈地笑着,打趣道:“大哥看上了?掳回去给你做个六姨娘如何?” 我一惊,后退两步道:“你们想干吗?” 眼前身影一闪,秋延天挡在眼前道:“贱内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说着拉了我的手要离开。 那汉子轻蔑地瞥了秋延天一眼,冷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秋延天也不搭话,只拉着我低头快速地走了出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秋延天拉着我的手一紧,慢慢回头笑道:“兄台还有何指教?” 那大汉紧盯着秋延天淡定的脸看着,突然抱拳一鞠笑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兄台见谅,不如坐下一起喝一杯如何?” 秋延天微笑着道:“这位英雄不必客气,在下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说着拉着我往外走。 那大汉身影一闪,挡在前面道:“兄弟是看不起我这个粗人吧?”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秋延天回到茶铺,往桌前一按,高喊道:“店家,上酒。”桌旁坐着的另几个汉子也放下了茶碗,一手按在腰侧,收了笑意,注视着我们。 秋延天脸上带着笑,一脸坦然和平静,但握着我的那只手却微微缩紧,全神戒备着。 那摔了一跤却敢怒不敢言,缩在一边的店家苦着脸跑了过来:“这位爷,小的这里只卖茶,没有酒。” 那大汉一瞪眼道:“快上茶。磨磨叽叽的小心我砸了你的店。”那店家一凛,忙倒了茶过去。 秋延天微笑着,看似无意地伸手虚在桌上扬扬让道:“请各位兄台喝茶。” 那大汉只紧盯着秋延天道:“这位兄弟好像在哪里见过?” 秋延天道:“在下乃本地人氏,家就在这淮阳郡,几位兄弟的口音倒像是外地的,想是记错了。”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到底有没有见过,还请兄弟跟我们走一趟。”说着猛地站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秋延天身子一动,已经拉着我退后了好几步,行动间朗声笑道:“在下恕不久陪。”一手袖中一道寒光挥出,斩断了树下栓着的马缰绳。 那几个大汉也嚯地站起了身,行动轻捷之极,迅速逼近秋延天。这时却有三个刚才喝了茶的汉子身子一歪软软地倒了下去,怒道:“茶里有毒。” 另两个大汉一呆之下,怒吼一声,向秋延天扑来,而此时秋延天已飞身上马,马冲出的瞬间探手来拉我。 可惜还是迟了,那两个大汉显然是个中高手,一个瞬间闪到我身边,擒住了我,另一个迅速扑向秋延天,但显然是比不上马匹的速度,只得冲着秋延天的背影一阵怒骂。 秋延天伸出的手拉了个空,马儿飞驰了出去。 我被那大汉制与手臂间,看着秋延天一人一骑的背影远去的背影,只觉得阳光灼得我的眼睛有些酸涩。 那两个大汉将我双手缚了推在店里,回头去查看倒在地上的三个同伴。 可不久后,马蹄声却又渐近,我一惊抬头,却见那白马青衣竟又返回了,我眼睛一酸,冲出了店外。那两个大汉顾不上怵然抬头,抽出刀迅速地秋延天扑了上去。 秋延天长剑挥舞间缓住了那两个汉子的攻势,靠近我身边,探手拉我上马,可那两个汉子的攻势不弱,秋延天分心间与那两个汉子硬接了两刀,只听得身后的他一声闷哼,不敢再恋战,迅速地打马冲了出去,远远地将那两个汉子甩在身后。 但秋延天并不敢松懈,不敢再走大路,只往山林间冲入,渐行渐见荒凉,我听得耳边秋延天的呼吸声渐渐沉重、紊乱起来,心里大急,刚想问问他伤得如何,他身子一歪,竟直直从马上摔了下去。 我喝住了马,手忙脚乱地从马上跳下来,向他奔了过去唤道:“你怎么样了?” 他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道:“他们很快就会到了。我们必须快走。”勉力从怀里掏了几粒丹药,咽了下去。 我咬了咬牙,顾不得惶恐,将他扶上了马,一路向山林深处行去,路上听从他的指挥,时而将树枝往反方向掰,时而走另一个方向,却在可以掩盖脚印行踪之处折往另一个方向,时而涉水而行…… 一直走到夕阳要落下,转过一座山,行至一个山凹,从山外面看不太出,却也隐蔽,秋延天看了看周围的地貌,点头道:“便在这里休息会罢。” 我扶了他靠在树下坐下,只觉得又饿又乏,也跌坐在树下,一动不想动。 他打坐了一会,脸色恢复了一些,看眼坐在旁边的我,拿了随身携带的包裹,竟从里面拿了两个煎饼出来,递了个给我道:“吃罢。” 我一喜,忙接了过来,狠咬了几口,只觉得这煎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过了一会才想起一个问题:“这包裹里怎么会有煎饼呢?” 他倒是吃相斯文,笑道:“前两天就发觉不对了,少不了要逃命的,自然要先备了干粮。” 我嘴里一涩,手里的煎饼好像也没那么美味了,他早早自备干粮,在逃跑时布置疑阵的熟练,都说明了他就习惯了这样逃亡的日子,不由得心里一酸。 他吃完后,继续打坐。我觉得有些渴,摇了摇水囊里的水不多了,而刚经过一跳小溪,便想到溪里打些水,便悄悄地从他身边离开,往溪边走去。 小溪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晚霞的余晖洒在溪面上,跳跃着点点金光,令我紧绷了一天的心情松懈了下来。 我笑着,在溪边坐下,解了鞋袜,将脚探入水中,一阵沁凉的感觉透上来,令我起了水泡的脚一爽,不禁舒服地轻声呻吟了一声。 一会却觉得不对,却觉得身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我,令我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我猛一回头,全身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是一只狼,一只饿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三、再遇 我大惊之下,猛地跳了起来,赤脚站在地上,迅速地从袖子里掏出秋延天送给我防身的匕首,那匕首非凡品,锋利刀刃寒光闪闪,给我壮了几分胆气。 那头狼阴寒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发出贪婪的光芒,是势在必得的寒光,我可以看到它嘴里泛黄的獠牙,流下的粘稠的唾液,甚至几乎可以听到它的喘息。 我明白这是一场生死之战,狼本来就是盯上了猎物就不轻易放弃的动物,而这匹狼是一匹年老的老狼,腿上还受了伤,显然饿了许久,就更不可能放弃看起来近在咫尺的食物了。而也许就是它是一匹受伤的老狼,充满了戒备和怀疑,才没有立即对我发动进攻。 我全身绷紧,弯着腰,与那匹狼对峙着,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很漫长。 终于,那狼失去了耐心,猛地向我的喉咙扑来。虽然我高度戒备,但没想到狼的爆发力会那么强,如一道灰色摄人的闪电一般。我只来的及一闪头,撇开那直冲咽喉的口牙,锋利的牙齿刺入了我的肩膀,带着一种浓重的中人欲呕的腐肉腥臭味。 一阵剧痛传来,我抬手,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出,正中那狼心脏部位。那头狼喉咙里嗷叫一声,全身猛地颤栗了一下,停止了动弹。 我全身冷汗沁沁,一阵发软,竟忘记了推开那狼,带着那狼跌坐在地上。 这时,前面又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我一凛,全身立刻绷紧,握住了匕首,紧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秋延天的身影从草丛后露了出来,一脸的担忧,满眼的紧张。我绷紧的弦一松,身子一软,复跌坐在地上。 秋延天快速地奔了过来,去拉那狼,但那狼却凶悍之极,它的牙齿竟紧紧地扣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秋延天脸色白了白,轻声道:“你忍着些。”小心地着力掰开那狼的嘴。 我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他扶着我,在我耳边道:“得罪了。”将我的衣服褪到肩下,用手掬了溪水清洗伤口。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秋延天清洗了伤口部位后,又掬水清洗伤口四周。 但他手接触到我背部的肌肤时,手顿时一僵,他停下了手,握着夜明珠,看向我的背部,身子止不住地抖了抖,脸色益发难看,看向我的眼神里溢满了震怒和怜惜。 我看着他的眼神愣了愣,想起我背部那纵横交错,微微突出的一条条丑陋的疤痕。我向他微微一笑道:“没事了,几年前的旧伤,早就不痛了。” 他垂下眼帘,默默地帮我清洗好伤口,背着我回到那块相对比较平坦的林中,让我靠树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倒了伤药替我敷上了药包扎妥当。 我们各自坐在相隔两米左右的树下,半饷静默无语。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镶在如巨大的暗蓝天幕上一般,低得好像伸手就能摘到。古代的天空里,晴朗的夜晚,繁星布满天空,在现代透过被污染的大气,就算在乡下也难于见到那么纯粹晶透的星空。 许多,他轻叹了口气道:“早些歇息吧。明天要快离开这里。这次来的人不好对付。” 我想起茶铺里见到的那几个彪形大汉,穿着是普通的衣裳,但显然身份却不是普通人,问道:“那几个是什么人?” 他道:“是西禁营的军官。那领头的以前曾和我打过照面。” 原来如此。他闭着眼睛沉默了半饷,我以为他要睡着了,他却轻声说道:“西禁营是朱询的部下。”我的心不可控制地激跳了一下,茫然地看向他,他依然倚树闭目。我却没有了睡意。朱询的部下?也就是说,朱询也可能来了吗? 也许是这样一个静谧的夜,许许多多的往事一一掠过,看看旁边似已入眠的秋延天,我苦笑一声,如自语一般低低地说道:“我很蠢是吧?爱上佟远宁,遇到的是背叛和小产,爱上朱询,遇到的是鞭挞和沉湖,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可是,就算经过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在李逵全心护我时,我依然期望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李逵和韩巧儿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吧?也许好了伤疤忘了痛,也是人的劣根性之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看过一句话:‘就算受过伤,也要相信爱。’可是现在我真迷茫,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去相信。” 秋延天没有作声,我以为他不会搭话的,他却开口了,轻轻地说道:“这个字,我以为很早很早以前就忘记了。我十四岁那年,曾喜欢上一个侍女,她有着纯净的眼眸,有着温暖的微笑,她待我不像其他人或是毕恭毕敬,或是想置我于死地。她带我去爬山,带我去钓鱼,带我去赏花抚琴,在她前面我难得地忘记了沉重的责任,有着像个十四岁少年一般的快乐。可没多久,长老们说她是妖女,处死了她。长老告诉我:我不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却要拥有众多女人开枝散叶。甚至于我的容貌我的才情,我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武器,而不能成为情爱的工具。可是,我一样也没有做到。我做不到爱上一个人,也做不到拥着陌生的女子求欢。” 我冲他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 秋延天淡淡地笑着:“若不是为我,你也不至于如此。对不起。我亦知道复国何其艰难,但那许多的人追随着我,许多的人为我染血。那么多血淋淋的死亡,都为了一个秋氏天下,可谁也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是否想要那秋氏天下。我天生就处在这样一个位置,容不得我放弃。我羡慕那些普通百姓,甚至羡慕过你那样清贫简单的生活,可是,就算我什么也实现不了,我依然要这样做,甚至,连死的权力都没有。知道吗?在展大哥大刀砍下的瞬间,我甚至觉得轻松。” 他笑得清淡,我却觉得悲伤,勉力扯出一丝笑道:“正因为我们都是频临过死亡的,更应该惜命不是?”秋延天笑道:“不错。”他回头看着我微微地笑着,眼里有什么情绪闪过道:“若颜娘子不嫌弃,与我结拜为兄妹如何?但不是秋堂主,只是秋延天。” 我怔了怔,淡淡地笑道:“兄妹好呀。荣幸之至。”说着翻身跪在了地上。秋延天也脸色淡淡的,随着跪在我身边,行了结拜之礼。 礼毕,我转头向秋延天笑道:“如今你真成我哥哥了。” 秋延天眼里有什么光闪过,却也淡笑着应道:“其实是我高攀,我只是个乱党。” 我笑道:“你这话就不是兄妹该说的了。哥哥。” 秋延天笑笑道:“嗯,好妹妹。” 好妹妹。我抬头看向天空,心里有一丝迷茫。 但也许是过度惊吓,也许是夜露风寒,也许是因为那狼的口牙太脏虽然清洗了还是感染了病毒,是夜,我发起了高烧,渐渐烧至昏迷。 身子一会热一会冷的,冰火交替,有时似乎有人给我嘴里放有带着青草味的苦苦的药,有时候似乎是凉凉的水,迷糊间觉得如今不是可以生病的时候,但终究力不从心。 待我再次醒来时,发觉太阳照着,时而透从树冠撒下束束金光,而自己在慢慢地移动着。原来是骑在马上,我伏在秋延天背上,用根腰带缚着,那马小步地慢慢地走着。 突然惊觉,如今是什么时候?秋延天说禁卫军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为何竟不快些离开?而在这里信步慢行。 忧虑之下,呻吟一声,微微动了动。秋延天察觉了我的动作,微微侧头问道:“你醒了?” 我点了点昏沉沉的头,却发现身子虽然发软,烧却退了,人清醒了过来,发现还趴在秋延天背上,忙坐直了身子急急地道:“如今不是该快些离开吗?” 秋延天问道:“你没事了吧?”我忙摇头,又想起他坐在前面,应该看不到,忙道:“是的,没事了。” 秋延天一打马,马儿直冲了出去。我身子往后一倾,好在又带子牵缚着没有掉下去,不敢再大意,顺手揽着秋延天的腰。马儿神骏,在山林间奔驰竟也极快。飞奔中,两人身体相摩擦,暧昧之极。我的脸慢慢地烧了起来,好在秋延天在前面,看不到我红得像柿子的脸。 停马歇息时,我见旁边有一大从花,正是秋天开的野菊,蓝莹莹的很是可爱,摘了下来,满满的一束,瞄了一眼旁边的秋延天,笑将满束花塞到他怀里道:“你送我一室金,我送你满怀秋。”秋延天怔了怔,展颜一笑,接了过去。上马时,我以为秋延天会随手将花束丢掉,但他却没有,将它别在马鞍之间。 晚上,歇在一个小山村一户农家。我与秋延天称是夫妻,共住一房,秋延天看着那床铺道:“你睡床吧。我在这椅子上歇着。”我想了想,低下头低声说道:“还是一起睡吧……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身上也有伤不如拿个枕头隔在床中,倒是好好歇歇好些。”说完脸红得可以烫鸡蛋了。 秋延天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好。” 我尚有伤在身,又兼刚退烧不久,早又累又困,爬上床也顾不得害羞或想些什么,眼睛一闭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我被秋延天唤醒,他轻声但快速地道:“快离开,有许多人靠近。” 我一惊,侧耳细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但心下却信他,忙一咕噜爬了起来,提了包裹奔上马,马儿载着我们冲了出去,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 跑了不知道多久,我回头张望,身后隐隐可见火把的亮光,人数不少,有百余人,行动快速而有序,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官。 也许是因为马儿连续赶路,加上驼了两个人,虽然神骏,速度却不如前,渐渐地,身后的人马越来越近了,那些人训练有素,马蹄声清晰可闻,却不闻人声。 越发逼近了,听得有人扬声道:“秋堂主,本王劝你还是投降,免得死无全尸。”隔得远,但却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显然用了千里传音的内功。 我揽在秋延天腰上的手一紧,心头一阵恍惚。那声音曾经是那么的熟悉,透过漫长的时空传来。 朱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四、重逢 秋延天一语不发,只策得马全力飞奔。眼见前面就是连绵的大山,秋延天道:“若进得大山,我便有自信甩开他们。”我心里一宽,既为了我们有希望躲开追兵,也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朱询。 眼看眼前的大山益发近了,只听朱询一声冷哼:“秋堂主,休怪本王不客气了。放箭!” 箭如飞莹流星一般飞了过来,秋延天一手策马,一手扬鞭击飞箭羽。但由于飞矢如密集的流星,秋延天一边策马,一边全力挡箭,一边又要顾及我,速度蓦地慢了下来,而他有伤在身,呼吸越来越沉重,后面的追兵益发近了,甚至于他们握的火把已经能清晰投影在我们身上。 我心下一急道:“这样不行,我们都会被抓。你让我挡一挡他们。” 秋延天毫不犹豫地道:“不行。” 我惨然笑道:“我要赌一赌,朱询不会杀我。” 秋延天道:“不行,你要干什么?太危险了。” 我边说着,边转头向后面看去,朱询正策马于队伍之前,突然脸色蓦然一变,猛然喝道:“住手、住手!” 我嫣然一笑,他还能认出我,还能顾及我,秋延天就有机会逃脱。我用匕首在马臀上轻刺,同时猛地一撑马,从马上翻了下去。 秋延天大叫:“颜玉。”但马儿受痛,一时激得快如箭一般,带着他窜入山林之中。 弓箭立止,但依然有几支上弦的流箭飞了出去。 我使出在现代学的一些防护措施,弯腰曲膝盖,在地上打了个滚,但着地一撞,依然跌得浑身如散架一般,五脏六腑如移位一般的痛,嘴里一甜,一丝腥味漫了上来。 而这时,一支流箭也飞驰而至,瞬间刺入我的肩下。 我痛得身子一顿,嘴里的腥甜益发明显,慢慢摇摇晃晃地在一片猛然刹马的马嘶声和纷乱中站了起来,嘴角噙笑看向几步开外的脸色煞白的朱询。 朱询满脸震惊,怔怔发呆地看着我,霍然跳下马,扑过来抓住我的双臂:“信飞,是你吗?” 这时,我瞥见朱询身后几个人悄悄策马,想绕过我追赶秋延天。我猛地一把扯下肩下的箭,血喷涌而出,那箭钩撕扯皮肉的痛感让我眼前一黑,我深吸口气,箭尖指向自己的喉咙,冷冷地看着朱询:“你的部下敢动一下,我死给你看。”而其实,我并无自信能制约他。 朱询满眼惶急,脸色一变,无措而徒劳地伸手按着伤口,血却止不不住喷涌之势,从朱询的指缝之间漫出。他喝道:“停下。”那几个人立即停了下来,面面相窥,却不敢再动。 我侧耳细听,已经听不到秋延天的马蹄声了,心下一宽,这才觉得肩上的狼伤和胸前的箭伤一阵一阵地剧痛着,皱了皱眉,呻吟一声,只觉得困倦如潮水一般席卷了我。 朱询利索地撕开我肩上的衣裳,一边往伤口倒了些伤药,看着依然不断涌出的血,平稳而迅捷地抱起我,往马上走去,低声地呢喃道:“别怕……” 我再也没有力气强撑,随着血液的流失,我只觉得越来越冷,不管明天会怎么样,我只想睡觉,忽略这讨厌的疼痛和寒冷……。 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淡粉色的帐顶,上好的笼烟纱,那一片粉红轻盈得如烟雾一般,鼻端萦绕着一丝清雅的淡香,手触到的是丝绸的柔滑,让人平添了静日梦香甜的感觉。 可我现在香甜不起来,只觉得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那抽痛的伤口有淡淡的凉意传来,压下了一些痛感,可依然难受之极。我忍不住皱眉呻吟一声,耳边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你醒了?”我慢慢地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正对上一双含涩带笑的眼睛,那眼睛里暖暖的柔意和情深意切的关心令我心漏跳了半拍。朱询背窗而坐在床前,秋日的几丝阳光在他身后投射在地上,勾勒出他的身影。三年的时光,好像没有在他身上刻下什么痕迹,却又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一种更让人沉稳的力量,只是脸色的神色有些憔悴。 我心里一阵迷茫,呆怔了半饷,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转头不愿再看他,闭上眼睛问道:“秋延天怎么样了?”我等了半饷,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令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没有人在身边,微睁开眼睛,却见他正看着我,眼里含着几丝酸涩:“他逃脱了。”我复闭上眼睛,嘴角漫了一丝笑。 如今我是明目张胆地与秋延天在一起了,而且还拼死帮助他逃脱,是铁板钉钉的叛党同伙了,我没有问朱询为什么要尽心救我,没有问他是否会将我当成乱党处置,这些,我一个都不想想。至于离开,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可以过多久,这里有上好的伤药,有无微不至照顾的丫鬟、大夫,我惜命,而这里提供了最好的医疗条件。我不想担心没有发生的事情,安心地享受着这一切。 朱询每天都会呆在我身边一阵时间,我不理他,他便有时候只是在旁边看书,有时候自语一般在旁边说些趣事,聊聊各地风土人情。从他嘴里我知道我现在是在柳州府的一处宅院内,离受伤所在的呼兰郡并不远。 而且,他告诉我,嫣儿没有死,只是不再是靖安王妃,而是莫夫人——莫言的夫人。他们离开了都城,在南疆上任。这消息对我来说,是个惊喜。我一直对她有丝愧疚感,虽然并不是我的意愿,但毕竟曾伤她至深。幸而,她终究走出了幼年对朱询的美好幻想,得到了个好的归宿。也许她爱着的朱询,只是她幻想中的那个人。幸好,她还有机会有勇气走出这个梦境。 想起曾经冷着脸告诉我周金薇活该被沉湖的那个小女孩,如隔着梦一般的恍惚。也许她自己也想不到,竟会与周金薇一样假死离开那令她压抑痛苦的婚姻。 她还会恨我吗?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我肩上的狼咬的伤口裂开了,肩下的箭伤应我情急之下的大力拉扯,成了一个大而深的伤口,而我那跃马一摔伤了内脏,伤势实在不轻,幸好王府里的伤药效果很好,恢复得很快。躺了有几天左右,我再也受不了这躺着不动的感觉,有时候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院子里,为不牵扯到伤口,慢慢地踱步。 枚青是这几日来伺候我的丫鬟,显然是学过医的,换药手法很快很稳很轻,经常是甚至没有感觉到痛,就已经换好了。记得刚替我换药时,看到我那满背的伤疤,她着实抖了抖,不过后来慢慢就平静面对了。 那天换药时,她刚帮我换了肩上的药,正掩好衣服,替我换着肩下的药,朱询走了进来。我横他一眼:“非礼勿视不知道吗?出去!”他眼里光芒一闪笑道:“你也会害羞吗?” 我不是害羞,只是不愿意。我毫不客气地抓起身边的茶杯,摔了出去。他轻轻闪过,笑了笑走了出去。 等我换好药他再进来时,他立于我面前,眼里含了丝揶揄对我道:“其实你无须那么紧张,我也无须回避,你以为你刚到这里时,是谁替你包扎伤口和换的衣裳?” 我怔了一怔,一直以为是枚青,可听他如此说,竟是他换的? 他继续含笑说道:“你别担心,我会负责到底的,以身相许来弥补姑娘的清誉。” 我冷笑一声,斜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愿意?以身相许,你配吗?你心里的天平是权势,而我心里的配与不配,与权势无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五、雨夜 他身子一震,眼里的那丝揶揄散去,只余下酸楚。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态度却疏远,双目相接,谁也没有回避。可终究,我心里也浮起了一丝酸,微微撇开头,避开他的目光,注视着窗外一枝摇曳的树枝,荡呀荡的,让我心里一阵一阵发涩。 他默默地转身离去。我依然看着那树枝,好像那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一样。枚青在朱询离开后,走了进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笑道:“颜小姐在看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收回目光,向她微微一笑:“刚才有两只鸟儿打架。” 她到底姑娘家心性,忙走向窗外:“是吗?在哪里呢?”张望了一阵,摇头道:“可惜,飞走了呢。” 她呆在我面前一会,欲言又止,目光闪闪烁烁的,我笑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她并不是个浮躁的姑娘,如今这般模样,只怕是少女怀春了。 果然,她踌躇了好一会,双手绕着衣带道:“颜小姐,今天下午我们府里有武师比赛呢,是选拔府衙领队的。很多官员和家眷都去看呢。你看这天气也好,你多走动走动对身子也好,不如今天下午我们也去看比赛吧?”我们住的是柳州府一处官邸,柳州太守一家便住了这府里一部分院子。由于柳州也是个举人考场聚集地,朝廷常会派官下来,这府邸的另一半就当作是钦差们的临时住处了。 我笑看着她道:“怎么我觉得某人不是去看比赛,倒像是去见情郎呢?” 她的脸腾地红了,连脖子红红的,低着头期期艾艾地笑道:“颜小姐,这是什么话?我哪是为了见……就是……为了给小姐解闷。” 我看着她那寒羞带怯的样子,知道若我不去,她也离开得不安心,我也困了这么多日早就闷了,于是笑道:“好的,我们去吧。” 她眼睛一亮。我叹道:“只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自由来去呢。”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这比赛就在这府里外院,近得很,走动下对伤口愈合并无坏的影响。” 我叹了口气,如果她知道我的身份是逆党同伙,会怎么样?却趴在桌上,很八地问道:“你的情郎定是位年轻才俊吧?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姓甚名谁?家有几口人?几亩地?”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脸一红,头一低,急急地道:“啊,我去给你端药去。”说着快走几步出了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很是羡慕,那散着青草清香的纯纯初恋啊。 午后,枚青扶着我慢慢地踱步到府里的外院,并没有人阻拦。 那有一个大空地,空地的周围搭了一圈围楼。场地一边有十几个劲装年轻男子,在活动着手脚。周围站了一圈军官在维持秩序,场外围了几圈下官们和奴仆们观看。 也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我是朱询待为上宾的客人,那些人对我都很恭敬、很客气,引着我上了一个围楼里坐了。另一侧的围楼里,也坐了几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隔着薄薄的帘子,隐隐绰绰地看不真切。 枚青要放下帘子,我阻止了她:“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儿,不过是山野村妇,不用放的。”她看我一眼,停了手。 转眼扫了一遍,感觉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我,我注视过去,见是一十五、六岁的小姐,眼如春水,唇若樱桃,身材窈窕,很是俊俏,正随着一个中年长须官员和几个衣饰华美的妇人、几个锦衣公子,向对面的一座围楼行去,见我看向她,双手虚握,向我微微一福,举止很是大方得体。我也远远地向她点了点头行个礼。她们一行人上了楼,帘子垂了下来,遮住了视线。 我问道:“哪些是什么人?” 枚青看了一阵道:“是苏从事和他的家眷们。” 我点了点头道:“那个年轻小姐是他的女儿?长得很是漂亮。” 枚青道:“是的,听说今年要进京应选呢。听说他父亲求得靖安王爷同意,回都城时便随着一块儿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我点头道:“她倒是一副好模样。这应选只怕大有希望。” 枚青笑道:“那可不是?只是听说一开始她并不愿意去应选的,前段日子倒应了去的。若是运气好,被纳了后宫,或是被某个亲王讨了去,倒是美事一桩,家族也跟着飞黄腾达了。” 我心里暗想着,这伴君如伴虎的,在权力中心处久了的人,到底令人心生敬畏。若是指给亲王,皇上的儿子们都还小,就只剩下些王爷了,王爷们都是娶了王妃的,去了也只是做个妾,虽然也许富贵,但又有什么好的?没有娶亲的王爷,就只剩下个朱询了……朱询?我眼睛一眯,看向了对面,苏小姐原不愿意去应选,却突然应了去,还要随朱询一块儿去都城。难道,她的目标是朱询?她的父亲是个从事,虽然是个六品官员,但要配王爷,自然还不够格,所以她指望着在去都城途中一路随行,用那美貌容颜,用那十八般手段被朱询看上了?应选时被朱询讨了去?这荣华富贵、光耀门楣不说,还有个皇上赐婚的荣耀。真真打的好算盘。 我心下暗暗沉吟着,看向对面楼里,帘子下人影摇晃,却看不清。半饷暗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是些什么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再思量,看向场中,那报号数的核对了参赛人员,场中已经开始开打了。 场中人来来去去的,有留下的,有淘汰的,有新上场的,那些人倒是有些真实才能的,你来我往的打得甚是精彩。旁边的枚青也看住了,只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双手握着绞来绞去的,或许是担心她的情郎吧。刚进场子时,就见她目光闪烁地搜寻着,那应试的人中有个长得有些清俊的后生向她微微一含首,她嘴角一抿,面上一抹绯红,向那后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突然,周围的人呼拉拉地跪了下去,连场中正打着的两个人也住了手,冲门口跪了下去。似乎连围楼内的人影也跟着低下去行礼。 旁边的枚青也跟着跪了下去,我皱了皱眉没有动,反正我是叛党,还能差到哪里去?枚青许是见惯了我对靖安王爷的不待见,也不惊奇。我看向门口,朱询走了进来,扬了扬手让他们起来,继续比赛。 我暗叹一声,原来权力就是这样,令所有的人折腰,是很威风。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争权夺利,是男人的本能。 他侧头听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直直地往我所在的围楼走来。我发怔间,他已经孤身上了楼,枚青忙赶上两步请安,他微微一点头,在我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轻拂袖整袍,一派久违的疏闲。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我还是那十九岁的少女,他还是那不拘的朱询。 突然旁边的枚青身子一紧,情不自禁地往前行了两步,又似猛然想起了什么,偷偷看了看旁边的朱询和我,退后两步,脸色绯红。 我的心思拉了回来,暗叹一声,再回不去了。 见枚青这幅模样,看来她的正主儿上场了,看向场中,果然那清俊后生与场中一人抱拳一鞠,便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枚青握着拳头,满眼焦急,仿佛场中比试的倒是她了,脖子尽量地伸长。我暗笑一声道:“你到那栏杆那好好看看吧,我眼睛有些累了,看不太清,回头告诉我结果。”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脸上一红,奔到了栏杆边微微伏身往外看去。 朱询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只作不知,两人均无从说起,一时连空气里都迷漫着静谧和尴尬。 场中那两人已经分开。青枚转身时一脸喜气,眼睛里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甜蜜和骄傲,简单地快乐着。我看着她的样子,又是一阵羡慕。 她看了我们一眼,脸腾地一红,忙忙地退了过来。我问道:“赢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连声音里也透着抑不住的开心和飞扬。我没有问是谁赢,她亦没有说明,但各自都心知肚明。 朱询依然一语不发,默默地看着我们,淡淡地笑着,眼里却有几分酸涩。 枚青也发觉了屋里的尴尬气氛,笑容慢慢褪去,有些忐忑地看了我们一眼,却什么也不敢说。 晚上蓦然惊醒,窗外一片淅沥的雨声,一灯昏黄,亮在纸糊的宫灯里,只照亮周围一小圈地方。微微侧头,突然发现窗前站着个人,我呼吸一滞,刚想呼叫,却发现那身影很熟悉,玉冠长袍,身量颀长,正是朱询。他背对着我而立,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静看着窗外的雨丝,背影寂寥。 我心念急转,他来干吗? 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我心里一惊。但此情此时,却让我不得不这样怀疑。我手在被下暗暗握拳,若他敢用强,我定给他狠狠一击。 发觉他慢慢转身,我闭上了眼睛装睡,心下却一丝不敢放松。 感觉他走到床边,却半饷没有动静,许久方听他叹了口气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呓道:“也许只有现在,你才不会用那疏远的眼神看着我吧?曾经,我们的心贴得那么近,可再见已是陌路。可是,我依然很高兴,你还活着,我终于见到了你,上天待我不薄。三年时光如流水一般隔在我们之间,再见时你心里住进了他人,但我却从未忘记你,一遍一遍地想起你纯净得直指人心的笑容,想起只有你才会叫我朱询,没有卑微,没有恭维、没有疏远的敬重、没有对权贵的畏惧,自然随意温暖。我不敢祈求你原谅,只希望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重新听到你暖暖地叫我朱询。” 我心头剧震,手握拳,短短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作棋子、做诱饵? 诱饵?我心里一凉,难道他知道我是装睡?是用怀柔之计,只为让我说出秋延天的下落? 原谅我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受过欺瞒,经过生死,人都会变得疑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推荐朋友的文:《聘则为妻奔为妾》(夫妻宿怨、世子之争、嫡庶纠纷、妻妾瓜葛、朝堂纷乱,无限精彩步步展开!) 《福妻安康》(柴米油盐、家斗有爱,全朝快递、种田无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六、誓言 身边一声轻微的长叹,朱询慢慢转身离开,销上窗户,掩上门,动作轻微之极,好像怕惊醒了我。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宫灯里昏黄的微光,缓缓地翻身坐了起来,走到窗楞前,打开了窗子,被隔绝的雨声扑面而来,雨声渐大,由原来的淅沥声变成了“哗哗”的响声。檐下的水滴如注一般击在石台阶上,“噼噼啪啪”地着响。 我静听着雨声,心里如这纷乱的雨一样的乱。 第二天一早,我开了门,一股凉意扑来。雨停了,阶下的花草犹带着雨珠,但地面上却没有落叶残花,早被奴仆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一层秋雨一层凉啊。”我慨叹一声。 枚青笑道:“颜小姐该添件衣裳了。”我摇了药头,那微微的凉意倒让人觉得清爽。 枚青道:“颜小姐,小的帮你搓搓手指吧,可以促进血液流动,对伤口愈合也有好处。” 我点了点头道:“原来你还懂推拿之术呀。” 枚青笑道:“不过略微知道皮毛而已。” 我坐了下来,枚青蹲在我身前,我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子道:“枚青姑娘坐下罢。” 她点点坐坐了。她手法娴熟、轻柔,让人很放松。她一边按着一边看似随意地笑道:“小的偶会个方子,对保养双手是有好处的,不如我每天早晚熬了水给颜小姐试试?”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早不是在佟府时那一双白皙细嫩圆润、柔若无骨的小手了,这三年的操劳,小到织布针线、洗洗刷刷,大到菜田里的活计,哪样不是自己亲力亲为?若不是我在现代时也是草根人家,而仍是这身体的原主儿,能不能熬下去都是问题。记得初开始时,双手常常磨出血泡,好得差不多了再磨出血泡,一层层的就变成了现在双手上的硬茧,原来圆润如葱已不复存在,确实难看得很。枚青的双手比我的手也好看许多了。 我摇了摇头:“不需要。这双手磨了多少层才成这样。去了茧又得重新慢慢磨,还不如不要受这份罪。”枚青看了看我,眼里有丝同情,却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去继续帮我按着。 抬头时,却见朱询站在门口,眼睛里含着几丝悔恨怜惜,静看着我的双手。 我怔了一怔,双手不自觉地一缩,又泰然下来,你要看就看吧。 枚青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门口,忙立起身福了下去:“请王爷安。”朱询点了点头,枚青偷偷瞄了我们一眼,退了出去。 我冷冷地看着他:“王爷,有何贵干?” 他一语不发,迈步过来,蹲在我身前,抓住我的双手。我一惊,双手一缩,却已被朱询紧紧握在掌中。他的手很宽厚很温暖,我又一瞬间的恍惚,更用力地缩手,但他却只紧握着不放。 我用指甲狠狠地去掐他的掌心。可惜因为要干活,早没了留纤纤长甲的习惯。他双手微微一震,脸色却如常,依旧恍若无觉握紧我的手。 我也不动声色,只加重手中力度,看你能忍多久。但许久,他却依然没有动。难道他是木头吗? 我看着他低垂的头,长长的睫毛在睑下投下的一片淡暗阴影,突然觉得心中的恼意无声无息地褪去,慢慢松开了手。他也放松了力道,一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手指慢慢地划过我掌心中的硬茧,带来微微的酥麻痒意。我心微微一颤。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你和我一起回都城吧。”朱询低声谓道,语气却坚定,不是商量,而是决定。 我皱了皱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随你去都城?”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朱询低声道。 我道:“其实你从来没有拥有过我,又何来失去一说?” 他抬头看着我,惨然一笑:“不错。可我想有一个弥补我过失的机会。这三年,你受苦了。” 我一怔,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微笑:“我不苦。这三年我很快乐。比在深宅大院里困着自由,比在一群玩弄权势的人中讨生舒心。” 他眼里显出了祈求道:“我会倾尽我的力量,让你过得舒心。只请你不要拒绝。” 我怔了怔,冷笑道:“王爷如何让我过得舒心?你是愿意不顾权势娶个叛党女子?抑或金屋藏娇? 朱询看着我,眼神平静道:“也许现在我不能给你什么名分,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堂堂正正地与我站在一起。” 我心头一震,愣了半饷,冷笑道:“王爷,我真是佩服你的无所不用其极,你想知道秋延天的下落,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可惜得很,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你用不着花这样无用的心思。” 朱询眼神一黯,眼里迷漫着浓重的伤痛:“我在你心里就只是这样的吗?” 我从他掌中抽出手,随手摘了身边花瓶里的一朵花,在指间玩弄着,冷笑着道:“好呀,那你起个誓,非颜玉不娶。” 朱询静静地看了我讥讽的眼神一会,举手起誓道:“若非颜玉,我终身不娶。违者,永入厄罗地狱。”厄罗地狱,是这个世界里传说中最黑暗的地狱,入者永不超生,是最沉重的誓言。在现代也许谁都不会相信起誓,而在古代人的眼中,那是对神明的宣誓,必须遵守。 我手里的花轻飘在地上,我目瞪口呆地微张着嘴看了他一会,喃喃道:“你疯了吗?为一个秋延天何至于如此?” 我端视了他一会,看着他眼中的哀伤,叹了口气,转过头道:“若你真为我好,请放了我,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操心。若你想知道秋延天的下落,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也不用费心。若你想将我做叛党处置,帮助秋延天逃脱,便是死罪,王爷尽可以押解我到都城,这么尽心费力的是为何?。” 朱询静看了我一会道:“我说过,我不会放手。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放手。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请让我再自私一次。”他说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气恨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他背后。他本可以躲闪的,却并未躲闪,茶杯里的水洇在他玄色衣裳上,一抹更深的黑。 我怔怔地发了会呆,冷笑起来,你不愿意放手是吗?那就看我如何无理取闹。 从此我再不是枚青认识的那个安静而听话的病人,我挑食,花尽心思想各种各样的山珍野味,一个不满意,便泼在地上重做。挑衣服,一个不满意,将那些做工华美精细的衣裳一件件剪碎。珠钗翡翠说砸就砸了,说丢就丢了……反正花的是朱询的钱。我现在是人憎神厌了吧。 我承认我这个做法很不可取,很有些变态,但原来浪费冤大头的钱,是不会心疼的。 每当朱询来时,我便极尽全力地讥讽他,咒骂他,连枚青都听不过去,白着张脸避了出去。而朱询却仿佛未觉,静静地听着我咒骂讥讽,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过。过后依旧如此,吃穿用度也只是随我。我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受虐狂。但这样的感觉却很憋闷,好像你重重地打出了一拳,却全落在空气中。 可是,每次这样放任地发泄自己的脾气后,看着满屋的狼藉,看着他离去的萧瑟背影,我心里却空落落的,一片凄凉酸痛。 那天朱询面无表情地通知我:“明天回都城。” 我冷冷地看着他:“对你来说是‘回’,对我来说是无可奈何的‘去’。”笑了笑看住朱询:“如果我告知道众人,我是叛党,你认为会怎么样?”虽然我一直很不想当作叛党被处置。 朱询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若我告诉你,秋延天在你昏迷时已经被捕,早已押解至都城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六十七、献媚 震惊之下,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乱。 他告诉过我,秋延天已经逃脱,为什么竟会是被捕? “你又在骗我。”我喃喃地说道。不管秋延天是逃脱还是被捕,他都又一次骗了我。而我,甚至连打听一下这件事情真伪的人都找不到。 但心里却信了他。那天秋延天早已经负伤累累,强弓之末,而后面又有那么多追兵,虽然他说若进得大山便有把握甩开军官,但细想依然令人怀疑。 朱询静看着我:“若有什么要收拾的,你着人收拾好了。明天一早便启程。” 我茫然地看着他,直到他离去,依然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我该怎么办? 通知秋延天的同党吗?但我救秋延天,一开始是报恩和被逼,后来或许是因为一种类似共患难的情意,或许是对他无奈身份的心疼,只是觉得无法弃他不顾。说到底,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叛党,也没办法接触到叛党人物,除了秋延天,我还知道个沈萝,可她会在哪里? 至于其他人,我只知道秋延天要去的目的地是离柳州府不远的宜湘郡,可是叛党的接头点在哪里?我一无所知。我手里没有任何叛党的信物,就算有了信物,也没有人会在额头上刻上“叛党”两个字,更没有人会在集市大喊:“我是叛党。”所以,我连一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怎么办?我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朱询对我不急不催,他好像是认定我一定会去都城一样。 送晚饭的丫鬟来了,她们小心地将饭菜一一布在桌上,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等着我发威、挑刺、发脾气。 我却只觉得疲倦得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没了发脾气的心情,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她们反倒怔住了,偷偷对视了一眼,才确信我确实没有发脾气,忙面带喜色地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我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叹了口气。撑着头想了半饷,依然无计可施。 我好像确实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随着去都城,见机行事。 枚青站在房里问道:“颜小姐可有什么要收拾的?请吩咐小人罢。” 我摇了摇头:“没有。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除了那身昏迷时穿来已弃之不用的破衣裳,这里确实没有几样东西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 但枚青还是将这些日子来朱询差人送来的各自用品收了起来,满满的一包裹。 晚上,想起事隔三年,竟要再次回到都城去,不由的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夜不能寐,翻来覆去的。猛然间想起因对秋延天的担心而忽视的一些问题:若不是为了诱捕秋延天,朱询为何要对我说哪些话?还要对我起誓? 是因为秋延天被捕的消息是假的?还是他真对我有愧疚之心?抑或……这是他的真心话? 为什么? 为什么?? …… 我越想越觉得疑虑丛丛,怎么也理不清个头绪。直到天色发白,才慢慢的地熟睡。 感觉只眯了一会,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枚青轻唤道:“颜小姐,该起床了。”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应道:“进来吧。” 枚青推门进来,陪着笑道:“外面的都准备好了呢,一早就要出发了。颜小姐你看……?” 我点了点头,由着枚青扶了起来,伺候着穿好了衣裳,打扮妥当。枚青从那小首饰盒里捡了一枝纯金镶珠的石榴花钗要替我绾发,我撇了一眼,摇了摇头,指着我平日里绾发的一枝朴实无华的银钗道:“就用这个罢,其他一盖不用。”枚青也不多话,只一一照做。 待出得门来,门外人很多,除了几个奴仆外,后面是一队百余人的军官,却井然有序,并不太吵,只听见轻微的说话声,和偶然的马鸣声、车轴滚动的“咕噜”声。枚青扶我上了车。 枚青是在本地听差的,因会医术而差来照顾我,朱询本觉得我伤尚未完全痊愈而要她随行,但我看着她微白的脸色,知道她的情郎在此处,必不愿远离,拒绝了让她随行的提议。另一个平常服侍我的丫鬟鹃儿倒是随行的,枚青教了她些日常的护理。人倒是老实人,只是她平日里与我直接接触并不多,许是我前些日子取闹得过了,很有些儿怕我,在我面前很有些拘谨。只是也不随我一车,跟在后面的车上。 我乘的这车外表看起来褐色车蓬,淡青布帘,平实而不张扬。待进得车里才发现车内另有天地,竟一点也不憋闷,甚至有一张一边可以活动的折叠小几,竟放着几碟茶果和茶壶。身旁的车壁上镶着些格子。我略打量了一下,放着些蜜饯、熏香之类的小物件,还码着几本书。 我随手拿起书来看了看,有几分意外,竟是话本小说。我掷下这本,再去拣另外一本,依然是话本小说。细看了几行字,词藻严谨、文理细密,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而非市井取乐的粗俗小说。 这车显然不简单,许是朱询自己用的,可朱询也会读小说?我心一动,拉开靠边的抽屉,竟在里面发现了胭脂水粉,都是干干净净地没动用过。显然,这车是为我备的。 我心里一震。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呆呆地盯着手里的小说,却一字未读进去。 听得外面一阵声响,我掀开帘子往外看,却是朱询和这几个当地的官吏出来了。那些官吏恭恭敬敬地道别,带着一脸讨好的笑脸,说着些侍候不周王爷见谅,此去一路顺心的客套话儿。朱询脸上带着丝高高在上的淡笑,也随口应酬了几句,跨上一匹骏马。 朱询与官吏们话别后,苏从事与一个锦衣夫人陪着苏小姐向朱询拜了拜。我放下了帘子。反正也就那回事,不外乎是有劳王爷费心,感谢王爷大恩大德之类的话。 车子微微一颤,缓缓行了起来。听得车外呼拉拉一片跪倒之声。我暗叹,这古代的恭送还真是够恭敬的。 车辆的行进速度渐渐加快。但这车显然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工艺,平稳得很,小几上的茶水只是微微晃动着,没有漫过杯沿,不同与往日乘的车那样一步几晃的让人头晕。 昨晚一夜未眠,我闭上眼睛,靠着背后的背枕,在车辆的轻微摇晃中,进入了梦想。 也许是这车实在平稳得有些过分,车辆停了下来我竟然也没有知觉。醒来时眼睛是一双亮亮的眼睛,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退了退,抵着靠背。朱询微笑着看着我,眼里一抹温和:“就困成这样?睡了这半日的也不醒一醒。” 我没搭理他,觉得有些渴了,抓起桌上的茶杯,却被朱询握着我的手,我一惊缩了一下,朱询只不动声色地接下我手里的茶杯道:“这茶凉了,下车喝口热茶吧。” 我没有多话,越过他跳下了车子,扯得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微痛了一下,皱了皱眉。 朱询随后下了车,有些嗔怪地道:“慢些儿。也不顾自己伤还未好,就爱逞强。”我怔了怔,他这语气,倒像是对情人或是妹妹。 看了看周围,发现车是停在官道上一个规模有些大的茶庄前。朱询的那些属下和奴仆们,有些在店里、有些在路旁的树下喝茶,三三两两的,却并不让人觉得混乱无序。他们或者看着别处,或者低头聊着闲话,好像并没有发觉我和朱询有什么不妥当一样。 有仆人看见我们下了车,忙端了茶碗过来,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苏小姐嘴角带着丝笑容,真真人比花娇,从丫鬟手里接了茶碗,迎着朱询走了上来道:“王爷请用茶。这是刚倒的没动过,用的是府里带来的碗,比外面用的要干净些。” 朱询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接了过来道:“多谢苏小姐。” 苏小姐低头温柔一笑,脸上一抹淡淡的绯红,更添了几分娇媚,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王爷大恩,这是锦华该做的。”这古典美女最娇妍的时刻大概就是这含羞带怯的低头一笑吧。 朱询却转身随手将茶碗递给了我道:“喝口热茶。” 这鹃儿确实有些呆,这才忙忙地刚送茶过来。朱询从鹃儿手里接过一只茶碗,轻抿了几口。 苏锦华脸上的微笑微微一僵,复又微笑起来,脸上一丝委屈和嫌怪也没有,再正常不过,福了福带着丫鬟退到自个车边。 我向鹃儿要了水壶,给自个儿倒了一碗。朱询笑嘻嘻地伸了碗过来,诞着脸道:“给我倒一碗。”我狠狠瞪他一眼,看着他有些讨好的笑脸,却厌不起来,他几时对人有过这样微微带点讨好的神色? 看了看周围那许多人。好吧,给你个面子。再说秋延天的事也许还要他帮忙。 我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轻声嘟囔道:“不用我倒,自有美人帮你倒。” 朱询微微一笑,轻声道:“她还不配。”我怔看向他,他接了一句:“我心里的配与不配,也与权势无关。”(未完待续) 六十八、生辰 朱询似乎也不急着赶路,一路慢慢行来,有时候沿途视察些民情、检查官吏业绩,也呆个一天半天的。这一路一点儿事情也不用自己操心,有点在现代跟着旅行团的感觉。 只是记得在现代跟团旅游时,但是赶鸭子似的,无数的推销点,而景点大多时候是人山人海,感觉旅游便是花钱找罪受。 而这里有人好茶好饭地伺候着,这么慢慢行来,沿途见到的大多是原生态没有现代污染和开发的自然风光,山水清丽,虽然有时候路途艰难些,颠簸些,但若只当作旅行,也挺惬意的。 只是,心里终究挂记着事情,秋延天现在怎么样啦?很快就可以看到馨月了,三年未见,她过得可好?若她知道我未死,会是什么反应?……还有,会不会遇到佟府中人?佟远宁…… 那天晚上在驿站歇下,我在车上带了本话本小说下来,坐在窗户边就着灯光翻了阵,百无聊赖地掷下书,提了个避风灯,也没让鹃儿跟着,走了出去。在驿站的小花园逛了一圈,却见一美人迎面而来,聘聘婷婷,举止娴雅。是苏锦华。旁边一个丫鬟提着盏灯,手里还提了个食盒。 她见了我怔了一怔,迎上来微笑着向我微微一福,笑道:“颜小姐,秉烛夜游,好雅兴。”我回了一礼笑道:“彼此彼此。” 见我看向那食盒,她微微一笑道:“这几日秋燥,觉得腮边痒痒的,想来众人也差不多的,便着人在就近的食府里煮了栗子八珍汤,对防秋燥、润肺养生最是有效。又是食疗,对身子好些。刚也请人送去颜小姐房里,怕已送到了罢。虽不是什么好东西,聊表心意,还请颜小姐雅尝。” 我心一动,记得朱询今天曾说过这天气容易秋燥来着,笑着对她点点头道:“多谢,苏小姐是个玲珑人儿,有心了。若苏小姐有事要忙,请便罢。”退到一边让开了路。她矜持地笑点点头,带着丫鬟走了过去。 她去的并不是自己住的房间。那就只有朱询了。在这驿站里,能让苏锦华亲自送食盒的,也只有他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苏小姐,军士们的栗子八珍汤也送了过去。”苏锦华淡淡的声音传来:“有劳了。这几贯钱给大哥买些酒水罢。” 我回了房间,鹃儿笑嘻嘻地迎了出来。我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拣到宝了吗?” 鹃儿嘻嘻一笑道:“是苏小姐派人送了栗子八珍汤过来。请小姐尝尝罢。” 我看向桌面,果然桌上摆了两碗栗子八珍汤,色若琥珀。只是其中一只碗精细些,一只碗普通些。我向鹃儿道:“另一碗是你的罢,怎么不吃?” 鹃儿笑道:“主子未动箸,奴婢不敢先动。” 我道:“在我面前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吃吧。”但鹃儿还是先端了一碗给我,才端起另一碗。 我尝了尝,甜而不腻,确实是好汤。鹃儿将一碗汤喝了个精光,咂嘴道:“真好喝。这苏小姐真真是个好人呢。”也许,这苏锦华真适合做这王府女主人。这心细胆大,落落大方,拉拢下属和奴仆,好像她都会。 一日停下暂歇,鹃儿满眼羡慕地看着苏锦华那娇嫩容颜,翩翩身影,和不远处的朱询,自惭形秽地叹道:“苏小姐真高贵、真漂亮。王爷真威风。” 我依在车窗边,放下手中的书,看了她一眼,顺手递了碟蜜饯给她:“其实你也挺俊俏的,可惜身在下人家。若你在她那位置,也一样可以高贵。” 鹃儿脸上一红,受宠若惊地双手举着捧过蜜饯,憨憨地说道:“奴婢只是个下人,低微卑贱,怎敢比贵家小姐。” 我顺手拿起书,翻了一页,微微一笑道:“到底是高贵还是卑贱,其实取决于人所处的位置。没有人天生高贵或者卑贱。”这在古今都一样。我在现代也曾经讨好过上司,在古代的佟府也曾讨好过老夫人、夫人……甚至有时候还要动不动就跪下。一开始还真是不习惯。 也许,这三年做个平民也挺好的。虽然清贫,但少了那许多规矩。 鹃儿显然没有听过这种论调,嘴巴微张着呆呆地看着我,一会后才点着头表示明白:“这是上天定好了的。颜小姐是高贵的,奴婢是卑贱的,都是天命。奴婢从小就知道要顺天命,伺候好主子。”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怜惜。鹃儿虽然不太机灵,但毫无疑问的是个根正苗红的好丫鬟,对主子很忠心。她那根深蒂固的奴性思想,是很难改变的。从自私的角度来看,也许不改变更好,她现在伺候着我,这样她才会对我忠心耿耿。 待车辆要重新上路时,朱询却坐上了车子,轻轻一顿脚,马车跑动起来。我怔了一怔皱眉道:“你不是骑马吗?” 朱询微笑着道:“觉得累了,歇歇也好。” 我看着他:“你到底要如何?” 他看了我一瞬,不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轻声道:“你说得没错,没有人天生高贵。一个人能不能高高在上,说到底还是取决于他手中握着的权力。官吏们敬我畏我,是因为我是手握大权的王爷,奴仆们畏惧主人,是因为他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你没有掌握过权力,不知道权力的诱人,但我清楚这感觉。” 他的眼睛看向车窗,似乎穿过车窗看向远方,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眼里一抹迷茫:“我虽然为嫡长子,但母亲并不得父亲欢心,我并不受父亲待见。府里很多人甚至暗暗猜测会是纪夫人的儿子继承王位。幼年时在府里有时候难免忍受冷待,受欺凌。我十四岁在封地受封,继承王位。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是阴沉沉的,云低得好像要压下来。我身着从未过身的华丽繁复锦袍,忐忑不安地一步步慢慢向受封台行去。上千军士、数万民众如俯下的潮水一般,随着我的脚步所踏过之处一路跪伏。我站在高台上,俯视着脚下匍匐着的数万民众,‘千岁’的高呼声响彻云霄。高台上的狂风吹得我的长袍喇喇飘起,突然间我心里的忐忑消失了,豪气充溢心间,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仰头长啸的激动。我不会再受人欺负,我掌握着封地所有人的生死!这就是权力!令天下苍生匍匐在脚下的力量。我孤注一掷地选择了至此当今皇上夺取皇位,如今说句一人之下也不为过。” 他似乎陷入在往事中:“有人曾经问过我:美人和权势,庶轻庶重?” 我心一顿,想起那个月夜下,佟远宁清冷平静的眼光:“若美人与权势、父亲相比,庶轻庶重?” 他看向我,眼里一抹暖色:“我也在心里暗问自己,可当时我给不出答案。权衡再三,我以为我会选择权势。可是,有些东西失去后,我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拥有权势就可以拥有一切。” 我叹道:“位高权重并不一定是好事。功高盖主,皇上对你越是倚重越是离不开,越是心存忌惮。” 朱询眼中锐光一闪,复平静下来,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远山,忽转头看向我,嘴角噙着丝微笑,从怀里拿出一只通体玉色深碧,色泽通透的精致的玉簪,扬手帮我带在头上,笑道:“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被他一个接一个的话语和动作弄得摸不着北,摸了摸头上的玉簪,玉质细腻顺滑,想拔下来还给他,但看着他微笑的眼睛,心中一软,终究放下了手,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礼物?” 他笑道:“你忘记了吗?今天是你的生辰。” 生辰?好像是的,这身体原主儿的生辰。这身体的生辰和我在现代的农历月日甚至时辰都是一样的。记得当时听馨月说起,我还惊奇了半饷。 但如今,我已经多少年没有留意过生辰了,若非他说起,我早已忘记了这么回事。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笑笑道:“还记得卿怜对你行的巫蛊之事的?那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我还是记得清楚的。” 他如水的目扫过我头上的玉簪,淡淡地笑着:“这玉簪在我怀里搁了三年,万幸,终究还是送了出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傻呼呼地问了一句:“秋延天被捕到底是真还是假?” 他微微怔了一怔,眼神一黯,移开了视线,看向车窗外:“你可以选择不信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糨糊,甚至不知道该恼该气,那我该不该信?他说的话,我又该不该信? 马车行进间,窗帘扬起,渐渐低下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入车内,隔我们中间,洒下一片暖暖的橘红。 晚上歇在郡县官府内,他亲自随人送了两碗长寿面过来,拉了我坐在桌边,冲我一鞠笑道:“今日寿星最大。请寿星吃长寿面。” 我心里一暖,一闪笑道:“当不起,被你这个王爷这么一鞠躬,倒别折寿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 两人对坐吃面时,他突然说了一句:“但愿年年有今日。”眼里柔光流转,隐有期盼。 本是很普通的一句祝福,我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却有些恍惚。(未完待续) 六十九、琴声 我算了算行程,不由得怵然一惊,已走了有近二十天了。我又一次不确定地问朱询:“皇上不会已经将秋延天杀了吧?” “不会,”朱询眼神一黯,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告诉过你,皇上的目标不是秋延天一个人,还有他背后那些叛党群,而秋延天是最好的诱饵。他不会轻易杀了秋延天的。” “哦。”我半信半疑地点着头,低头喝了口茶。我只能选择信他。但这一路上也安心了不少。 只是这个把多月的行程,见的都是相似的青山绿水,差不多的城郭府衙,一开始挺赏心悦目,见多了就兴趣乏乏了。 沿途中倒也有些趣事。比如遇到一个会用树叶吹清脆曲子的老伯。虽然在现代时小时候也玩过用树叶吹出声音,但只能吹出单调尖越的“呜呜”声,吹曲子是不能的。 因此给自己寻了个乐子,在歇息途中向那老伯讨教了用树叶吹曲子的方法。途中有时候在车上闲得无聊摘片树叶鼓弄着吹着玩,一开始也是不成曲调,声音忽尖忽细,我动了大学时考噩梦一般的英语等级孜孜不倦的狠劲,我就不信我学不会,渐渐的开始成曲调了。虽然有时候也走音走调的,也算勉强能听得出吹的曲子了。只是一路上这可怜的一车队人都要忍受着我这尖利刺耳的噪音。 当然他们的耳朵也有一个安慰,就是偶然也能听到苏锦华抚琴。这苏锦华琴艺精湛。琴声铮铮,凭空让人生出繁花满谷、细水长流的感觉。让人肩上一松,好像旅途的劳累也去了几分。她确实是在才貌双全的女子。 当听到她的琴声时,朱询也是面含笑容,眼带欣赏。但从不对她多说什么。偶有接触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苏锦华见她正面无法与朱询接触,便采用了迂回的方式,开始经常来找我聊天。只是这方法好像依旧不怎么奏效。有时候朱询来寻我时,见了她便会避开,并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 苏锦华也曾问过我:“颜小姐与靖安王爷是旧识?” 我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以前……也曾经见过几次面。” 苏锦华问道:“颜小姐何方人士?此去都城所为何事?” 我道:“江南七浦郡人士,此去都城探亲。” 苏锦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好像颜小姐与靖安王爷有什么误会?”又忙解释道:“原我也是不该问的,只是我们姐妹同路,妹妹是真心关心颜小姐的。小妹愚见,若有什么误会,倒是解开的好。我看可否帮上什么忙。” 我笑了笑道:“没有什么误会,只是本也不熟,许是有些疏离也是正常的。” 苏锦华微笑着点头,眼里闪过疑虑,却也没有说什么,转而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后来鹃儿期期艾艾地告诉我,苏锦华的丫鬟苏红影向她打听我和靖安王爷的事情。随后一脸忠诚地道:“我什么也没告诉她。”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钱袋,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道:“这是红影给我的。不过,我是不要的,但她硬塞给我。”如今鹃儿陪了我我那么多天,也未见过我乱发脾气,慢慢的对我的畏惧之心也去了几分。 我拿起来用手掂了掂,里面大概有二十两银子左右,倒也是个肯花钱的主儿。复将钱袋递给鹃儿:“人家给上门的,不要白不白。你拿起来吧。”鹃儿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不高兴的神情,便接了过来笑道:“谢颜小姐。”我笑道:“这钱可不是我给的,你要谢也该谢苏小姐。”鹃儿道:“不管是谁给的,反正我只认你是我主子。”我看着她一脸的认真,心里有些感动。 那天行路间,我无聊地看了看车外掠过的树丛,将车窗帘放了下来,闭目养神。突然听得耳边一阵惊叹声。我掀开帘子探头往外看,也不禁暗叹一声:好美。 车转过一个弯,眼前一亮,连绵丛山火红的枫叶林,层林尽染,如跳跃的火焰一般,凝涩青山中的一片红,烂漫耀眼,赶走了秋天的萧索落寞。 那一片绚烂得无止境的红,赶跑了旅途的沉闷疲惫与无聊,加上周围也没有危险,不但奴仆们面对这美景脸上露出笑脸,连军士们也赞叹不已,脸上显出笑容。 只听得朱询笑道:“如此美景,若不好好赏赏,岂不辜负了。在此暂时歇息罢。来呀,将春东郡带来的好酒分些与弟兄们喝。”军士中爆发一阵热烈的呼应声,震得山中的飞鸟扑楞楞飞起。有些高声笑道:“不要拿小杯,那喝得也太憋闷了些,拿碗才畅快。” 也许是喝了几口酒,那军士的豪气激了起来,竟放开了许多,拉着朱询喝了一碗。 听着他们的高声笑闹,我不禁也脸带笑容,跳下马车,唤道:“鹃儿,咱们也去好好赏赏。”鹃儿应了一声,连脸也被枫叶映得红了些,带着笑,陪着我往林里行去。 脚踏在厚厚的一层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还有些枫叶如翩然起舞的蝴蝶一般,从树上飘落下来,这一片人烟稀少的山林,却显得生机勃勃。似乎让人连日来的担忧烦闷也减少了许多。 我随手接住一片飘下的红叶,捏在手里把玩着,心头一片静谧的喜悦,吟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好诗。”一声轻轻的赞叹。 我回头,朱询向我行来,手里拿着只银酒壶,脸色有一抹绯红,嘴角含笑,将酒壶递给我道:“原来我倒看错你了,你也能做出优美的诗句?” 我接过酒壶,仰头就着壶嘴喝了一口,将酒壶递与他道:“你确实没有看错我,这诗不是我做的。” 朱询亦就着壶嘴喝了一口酒,点头笑道:“尚以为你也偶有妙笔生花之际,果然是高看你了。”将酒壶递给我。 我接过酒壶刚要对上壶嘴,突然想道,我喝了一口,他喝一口,我再喝一口……呃,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我手一顿,看了他一眼,他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温和,伸手从我头上取下一片飘落的枫叶,不禁呆了一呆,脸一红了,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枫叶。听得他轻声笑道:“几年了还是没点长进,难道我的卓越风姿竟让你无法面对?” 我不由一笑,这心里瞬间的慌乱褪去,看着他眼里闪过的一丝揶揄笑道:“几年未见,你也还是一样,这世上能如此厚颜的还真没几个。”我将酒壶递与他,他怔了怔道:“为何不喝?这酒不合口?你也太挑剔了些,这春东郡的醉春可是天下有名的好酒。” 我扬头笑道:“好酒自然是要喝的。只是不用你这壶,我拿碗去。”朱询盯着我看了一瞬,好像明白了我心里的想法一样,哈哈地笑了,痛喝了一口酒,双臂一振,长袖飞卷,劲风将身周落下的厚厚一层红叶卷起来,萦舞在他身周,漫天飞舞。 他衣袖带起的劲风也拂起了我身周的红叶,我慢慢往车队行进间,红叶缓缓在我身周飘落,回头看时,却见朱询长身玉立于那纷纷扬扬地飘落的漫天红叶中,嘴角噙笑,静看着我,心跳漏了半拍,忙转头不再看他。 却感觉到旁边一道冰冷的目光,转头看时,对上的却是苏锦华平静的目光,见我看她,微微向我笑了一笑,点了点头。我也向她点头示意。 一天车辆行进间,我在车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得一阵琴声,清越婉转,动听之极。苏锦华在抚琴呢。我半睡半醒间想到。 突然琴声停了,前面的车夫叹出一声惋惜,大概是觉得动听还没听够罢。好在一会后,琴声又响了起来,不过琴音一转,和之前的曲调大为不同。 这曲子有点熟悉。我想到,却没怎么在意。半睡间在脑子里寻了一圈,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睡意全无。——竟然是《光阴的故事》。 我端坐在车厢内,掀起车帘侧耳细听。这曲子其实并不太适合用瑶琴奏来,也有几个音略微有错误。但这次还是听清了,确实是《光阴的故事》! 我猛地掀起车帘,满脸震惊地问道:“是苏小姐在弹曲子吗?” 那车夫被我吓了一跳,忙躬身回道:“是的。” 我呆坐在车内,微张着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竟有另一个人会《光阴的故事》这首现代歌曲。 难道,苏锦华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她会现代的曲子,我简直可以肯定她同为穿越女了。 那我该怎么办? 直接上去问她是否穿越的? 而她会承认吗? 如果是的话,她知道还有另一个穿越者,会怎么样? 而我该怎么办?与她抱头痛哭?结为姐妹?相互扶持? 可是,从前辈的穿越经历来看,同是穿越者,却成为仇敌的也不少。 还是,当成什么也没有听到过?隐瞒自己的穿越身份? 我到底该怎么办? …… 我心里说不是是喜悦还是什么。这时,车帘被掀了起来,朱询骑在马上低头问道:“你怎么啦?刚看到你脸色有些奇怪。”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又问道:“刚苏小姐弹的曲子你可有印象?”他点了点头道:“好象你也曾经唱过。” 我看着他道:“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 推荐朋友的文《弃绝下堂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品茶 朱询看着我的脸色,说道:“什么事?令你脸色如此凝重?”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人马,车帘前也还有个车夫。虽然这车帘厚实,但也怕难免听了去。而这件事情不要说这些古人,就是对我来说也是超出我的认知程度的,还是不要惊吓了别人的好。 于是,我低声对朱询道:“这里不宜详谈。待晚上在驿站歇下了,我再去向你说明罢。”朱询怔了怔,点了点头。 但朱询离开后,我心情却平复不下来。苏锦华到底是什么身份?是如何知道这首歌的?到底是不是穿越女?……这一连串的疑问,令我心神不宁。 我在这世界几年了,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对这世界从一开始的懵懂彷徨畏怕到如今的适应和泰然处之,而我在现代的家人呢?怎么样了?生活得快乐吗?此刻的现代,又是什么时候?我在现代的身躯,是消失了,还是和这身体的原主交换了?这些曾经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又冒了出来。我不竟心下冒出浓浓的想念,纠缠郁结,长叹了口气。 待到了驿站停车后,我的眼睛止不住地往苏锦华看去,视线简直要粘在她身上打转。她依旧如常一般,举手投足间动作和缓优雅,一派大家闺秀的派头,说话声音柔和甜美,脸上带着温温柔柔的微笑,矜持而大方。感觉到我的视线,她看向我,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的一惯的微笑,却有些蒙。眼前这个标准的古典淑女,真会是穿越女吗? 用过晚膳后,我第一次主动到了朱询暂歇的房内。朱询正在桌前写着什么,见我来了,微笑着搁下笔,从书桌后转了出来。 我打量了一下这房子四周,不竟感叹道:“原来这驿站的房子也分上中下三等呀。这整个一总统套间。” “总统套间?”朱询兴趣盎然地问道。 “哦,没什么。”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出现过现代词汇了。也许是因为苏锦华的缘故,让我想起了许多在现代的事情,这新名词又不自觉地出现了。 朱询的贴身小厮提了银汤壶进来,又有个小厮端了一小火炉进来,将银壶炖在上面。摆好了茶具茶杯。朱询挥了挥手,那两个小厮退了出去。 我道:“我想确认的是……”朱询却打断我的话道:“刚这郡官送了些好茶过来,边品茶边聊罢。”我点了点头,在小桌旁坐下。 不一会,小火炉上的茶水翻滚着,银壶轻颤,冒出一团一团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渐渐消失。 这时却不见有小厮上前,朱询提了银壶,我骇笑道:“你要自己亲自泡茶?” 朱询嘴角一抹微笑:“有何不可?”我怀疑地看了看他:“好茶除了须要好水配,也讲究冲泡之人手法如何。你会不会?倒别浪费了好茶。” 他含笑不语,注了少许水在茶壶之中,温热了茶壶,将一个银筒内的茶叶倾入茶壶内,注入少许水。茶壶内那如银针一般布满白色微毫的细长茶叶随着翻腾散开。他温热了杯盏,复将银壶放于炉火上。待茶壶内的银针根根舒展,小小的叶片上微毫毕现,空气中迷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他将茶壶内的茶注如杯内,用茶盖抹匀茶沫,亲自捧了递给我。手法倒也算娴熟。 我接了茶杯,杯内的茶水色泽翠绿,近闻其香馥若兰而清远。轻抿了一口,茶味甘鲜,满颊异香。朱询笑看着我问道:“如何?” “好茶。”我叹道,“不过我只承认这茶叶好,可没说你手法一样好。” 他也不着恼,微笑着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神色,轻声道:“除我自己外,你是第一个让我亲手泡茶之人。” 我拈杯的手一顿看向他,心里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听得旁边火炉上的银壶热汤翻腾,冒出一串串的“咕嘟”声,一团团的白雾。 一会他抬头,眼中已一片平静,问道:“你要确认何事?” 我怔怔间竟差点忘记了来此处的本意,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是否还记得,我说过我本不是此界之人,原是来自未来的一缕幽魂?” 他探寻地看了我一眼道:“记得。” 我说道:“其实今日苏小姐弹奏的曲子,并不是我在西域学来的。这世界的西域到底有些什么曲子,流传着什么调子,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唱的那些曲子,都是来自我前世的世界。” 他眼光一闪,沉思着道:“你怀疑苏小姐……” “不错。”我点了点头,“她竟会这曲子。所以我怀疑她与我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也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皱眉道:“世上也许有神佛鬼怪,但你说的那些,都都过于离奇,是我闻所未闻的。原本我尚心存怀疑,未能全信。这事儿有这么巧?” 我点头道:“其实这事儿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不用说你难以相信,就连我也解释不清,超出我的认知范围。” 朱询问道:“你以前也曾唱过这曲子,虽然听过的人不多,但也有流传出去的可能罢?” 我点头道:“是的。我也不确定她到底如何知道这曲子的。所以想求证。但我不敢唐突地去问她此事。” 朱询目中露出深思之色,修长的手指慢慢抚着杯身道:“若她与你来自同一个世界,除了这首曲子外,定也会其他的曲子。” 我点头道:“不错。但若我让她弹些新巧曲子,她小心谨慎,未必愿意。而若是换作你让她弹,她定是愿意的。若我从她身上探寻不出,还请你帮忙。” 朱询道:“她心思如何,我是知道的。我并不想与她多有接触。且我让她抚琴也并不合规矩。”又笑看了我一眼道:“你想利用我?” 我与他对视,平静地道:“你利用过我一次,有何不可?这世上你利用的人还在少数?” 他微微一怔,眼神一黯,叹道:“你还在记恨此事。” 我头一撇,赌气道:“记得,就是记得,永远都记得。” 他却轻笑着:“我很高兴。”我瞪着他,他接着说道:“还能再看到你赌气的样子,真好啊。前些日子你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好像我只是个陌生人,再不会对着我肆无顾忌地说笑,不会如从前一样没有戒备疏远,我很难过。现在能看到你会在我面前赌气,我很高兴。” 一种酸酸涩涩却又微甜的感觉泛了起来,我心里一阵慌乱,忙抓起一杯茶,一咕噜灌了下去。他忙扬手阻止:“茶烫……” 可惜来不及了,滚烫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了下去,烫得我满嘴刺痛,似乎连整个食道都痛起来。我扔下杯子双手捂着脖子呲牙咧嘴地“唔唔”叫着。 他眼里有焦急,却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让我含着。一股清凉溢满口间,疼痛减少了一些。他扬声向外唤道:“快传大夫。” 大夫很快就到了,给我含了一嘴药粉,连说话都不能了,见朱询在一旁闷笑着,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朱询笑道:“摆了那么多天的冷脸,还因为你长进了,谁知道还这样慌慌张张的三脚猫一样。”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他跟上来道:“我送送你。”我摇了摇手,表示不需要,往外面行去。 刚走了几步,却见苏锦华带着个丫鬟苏红影,从那朦胧的灯光中一路行来,聘聘婷婷地往这边来了,心里一动,退进了屋子,指了指门外,转身隐到屏风后。我想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光阴的故事》这曲子,到底还会不会其他的曲子。 朱询向门外看了一眼,转身走到书桌边拿了本书看着。 苏锦华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敲了敲门。朱询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苏锦华含笑袅娜地向朱询福了一福,请过安。 苏锦华微笑着道:“一室茶香,清淡而悠远,是老君山的银毫千叶罢?” 朱询眼里一抹赞许:“苏小姐闻香识茶,果然高雅。” 苏锦华垂下眼帘,俏丽的脸上一抹粉红,带着一丝巧笑道:“王爷谬赞。” 朱询唤了小厮给苏锦华奉茶赐坐,说道:“今日听闻苏小姐琴声,有一曲子不似本土曲调,曲调特别,请问是苏小姐家乡小调吗?” 苏锦华道:“王爷说的是那首《光阴的故事》吗?并非奴家家乡小调,乃是一年前一位从都城南下任职之官吏途径柳州府,暂住于府内,其夫人所教。” 都城南下的人所教?原来这曲子是流传出去的。这么说来苏锦华并未穿越女吗?我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有些空空的。 朱询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可记得那官吏与其夫人姓甚名谁?” 苏锦华眼里有丝诧异摇头道:“我只知道那官吏姓莫,他的夫人我等均称为莫夫人,并不知其姓名。”我心里一动,莫夫人?这曲子是嫣儿教给她的? 朱询点点头问道:“苏小姐夜访,所为何事?” 苏锦华道:“前天偶见遍山秋叶之美景,奴家画了一幅枫叶图,不过是信笔涂鸦。听闻王爷丹青了得,特来请教,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朱询道:“苏小姐谦虚了。”苏锦华打开手中的卷轴,放置与桌上。朱询扫了一眼,点头道:“苏小姐果然才貌双全。这枫叶图画得神形兼备,温婉飘逸。好画。苏小姐乃个中高手,本王无以为教。”说着边将画收起来。 苏锦华眼中一喜,见朱询要收了画,忙上前一把按住朱询的手。朱询眼光冷清地看了她一眼。她忙收了手,脸却飞红,低了头双手紧扯着袖子,低声道:“王爷,觉得画上题的诗可好?”说到后来,声音低得简直快听不清楚了。 朱询依然着手收画,淡淡地道:“可惜这诗不应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一、知否 苏锦华身子一顿,转头对苏红影道:“我手绢忘房里了,你去取来。”苏红影迅速退了出去。苏锦华抬头看向朱询时已经是眼中带泪,清泉一样的眼内一层薄雾,我见犹怜。她问道:“王爷,这是为什么?难道您对奴家有何成见吗?为何总是避开奴家?” 朱询静看着她,眉头微微皱了一皱道:“苏小姐,此言差矣。我与你非亲非故,亦无过节,如何会对你有成见?只是你父亲托本王护你至都城,本王自当不负所托。苏小姐才貌双全,乃一代佳人,极有可能被纳入后宫或者被其他亲王、大臣看中。你我自然该避嫌。苏小姐乃端庄聪慧之人,怎会不明此理?” 苏锦华眼中泪意更重,双眼如清泉里浸着两颗黑宝石,垂下头颤声道:“皇上、其他亲王、大臣?难道就不能让奴家随侍王爷吗?”双手紧拽着衣袖,脸色飞红。 我暗叹,这苏锦华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见都城不日便可抵达,王爷却对她依旧高高在上的冷淡疏远,终是急躁起来,沉不住气。但心里却对她有丝敬佩,这古代女子能这样大胆表露自己的心声,委实不易。 朱询眉头微微一皱道:“苏小姐一向端庄稳重。因何说出如此不知轻重之言?” 苏锦华睫毛轻颤,眼中的泪慢慢滚落,腮边一滴泪晶莹剔透,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更增添了几分娇媚可人:“奴家初遇王爷时,是王爷替奴家打跑那几位没廉耻的登徒子,护了奴家清白。若非王爷,奴家早遭受侮辱不忍偷生了。王爷对奴家,有如再造之恩。奴家并非无廉无耻之人,只求给奴家一个报恩的机会,并不求名求份,只求能让奴家随侍左右,端茶倒水,磨墨添香,尽奴家一份知恩图报的心罢。” 我听了暗暗点头,苏锦华如此一番话却也恰到好处。主动要求随侍王爷并非轻浮女子,而是为了报恩;愿为奴做婢,足见真心;不求名求份,足见其贤。是个聪慧女子。只是不知道朱询应还是不应。我抱了一份看好戏的八卦心理,兴趣盎然地趴在屏风后看着。 朱询看了她一眼说道:“本王只是偶遇此事,若换做其他女子,本王一样会出手,并非要什么回报,苏小姐无需挂记在心。本王对你无心,并非你之良配,也不忍让苏小姐为奴做婢,你回去罢。” 苏锦华垂泪道:“锦华势微身低,又岂敢妄想,并不敢存有高攀王爷之心。只为王爷大恩无以为报,终身不得安心。但求王爷给奴家一个报恩的机会,奴家方得心安。” 朱询道:“这天下要给本王报恩的多了,若都是这么报,本王消受不起。本王对你无意,你无需多言。”接着笑道:“就算本王容得你,也有人容不下你。” 苏锦华被朱询说得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听到此处一怔,愕然抬头看着朱询,几滴眼泪挂在脸上道:“王爷,此话何意?如何有人敢拂王爷之意?” 朱询嘴角含着一抹笑道:“我要娶的那人不会同意。” 苏锦华一怔,身子一颤,低头道:“这未来的王妃识得锦华?” 朱询摇头道:“她心眼小,不管识得不识得,都不会容得在我身边。” 苏锦华眼神一黯:“王爷要娶的女子,定是国色天香的名门大家闺秀罢。锦华亦定当伺候好王妃的。” 朱询摇头,却抑不住笑道:“她哪是什么名门闺秀?就是一泼皮破落户。没钱没势,长得不是国色天香,脾气倒不小,心眼比麦芒还小,一粒沙也容不得,最见不得男子三妻四妾,说到底就是一泼辣妒妇。又怎能容苏小姐这般美貌之人随侍本王身边?” 苏锦华连眼泪也忘记流了,呆看了朱询一会,垂下眼帘道:“王爷说笑了。王妃怎会是如此之人?” 朱询却凝视着屏风,眼里是满满的柔情,表情认真地叹道:“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可我偏喜欢她。”虽然有屏风隔着,但我只觉得他视线凝聚在我身上,心快跳了一下,微微退后了半步。又听他对着苏锦华道:“也许这世上有很多女子比她好。但我心里只能容得下此一人。” 我心里一滞,心柔柔地一撞,五味杂陈。他没有再高高在上地自称“本王”,而是“我”。他这话不是对苏锦华说的,而是对我说的。他这话是真心的? 苏锦华呆呆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眼里有震惊、妒忌、羡慕、伤心、凄楚等神色,半饷方低下头,低声道:“锦华叨扰了,还请王爷见谅锦华一片知恩欲报之心。” 朱询冲她点点头道:“你告退罢。” 苏锦华向朱询福了一福,拿起桌上的画,向外行了几步。也许是失望过盛,她脚步微微一踉跄,那一副娇怯不胜的样子很是惹人爱怜。隐在门外不好露面的苏红影赶上几步,扶住了苏锦华。她手中的画轴却没有拿稳,一咕噜掉在地上半展开,刚好落在朱询脚边,我的眼光看去正好看见两行娟秀婉约的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朱询弯腰拾起画轴递给苏锦华。苏锦华接过画轴,看了朱询一眼,眼中一层薄雾,半含羞半带怨,低声道:“谢谢。”声音轻柔如柳枝拂过水面。看得我一呆,心一颤。 待苏锦华主仆离开后,朱询转身对着屏风道:“出来吧。” 我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却不太自然。刚想开口说话,一咕噜吞下一口药粉,呛得我直皱眉头,好一会才缓过来道:“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我该回去了。”走了两步回头道:“我可没答应你做什么未来王妃。” 朱询眼里含些一丝戏谑点头道:“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那妒妇就是你。”我怒道:“我有那么差吗?没有吧?你诋毁我。” 朱询笑道:“到底有还是没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众人知。”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瞪了他一眼,悻然而归。朱询笑道:“现在时辰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罢。”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但朱询却不搭话,也没让身周之人跟来,只沉默地跟了出来。 驿站的花园里间隔的灯笼散出朦胧的灯光,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我没说话,朱询亦没有出声,菊花的淡香萦绕在空气中,让人觉得静夜悠长。 我偷眼看了看默默行走与身侧的朱询,只觉得越走心里的硬壳越软。却不知道哪里隐隐传来婆子叫骂的声音:“小蹄子……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脚步一顿,心里一震,直觉得这话是对我说的。 再看朱询时,我却觉得他笼在一层迷雾中。虽近在身侧,却心思难及。 不日这浩浩荡荡的车队就抵达了都城。 那些军士们久别家乡,如今眼见要抵达了,心情畅快,在停下歇息的间隙中,高声谈笑着都城的繁华热闹,都城的女子美妙……连苏锦华一向娴静的脸也显出了一丝揣揣和期待之色。鹃儿微张着嘴静听着军士们的谈论,眼中满是向往。我分不清自己的想法,只觉得越近越是情怯。 鹃儿带着一脸兴奋问我:“小姐,你以前到过都城吗?”我想了想点头道:“到过。”她眼睛一亮问我:“那都城真如他们所说的这么美吗?” 我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一地落叶。她等了一会见我没有回答,悄悄地要退开,我叹道:“都城里有的,并不都是美丽的。”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歪着头想了一想,点头道:“嗯,我觉得柳州府也很美,但也有些不美的地方。想来都城也这样罢。”我笑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头。 终于要踏入都城了。我在平稳行进的车内探出头,远远看着那巍峨的城墙,雄伟的城门,心头一阵悸动。一别三年,我终究重新踏上了都城这一片土地。 车轮辘辘驶进了都城。走的是主官道,宽大的青石板大街,可供几辆马车同驰骋。我微微掀开车帘往外看,一路上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行走江湖的卖艺敲起了吸引观众的铜锣,路面的小摊主在高声叫卖着招揽顾客……各种声音混杂,一派热闹。 马车慢跑间,路上的行人纷纷远远地避开,窗外掠过的还有曾经去过的翠和楼,我很喜欢的蜜饯铺子百果居,甚至于街角拐弯处的那一处路边摊也还在热气腾腾地忙碌着……这一切的一切,勾起了我无数的回忆。 在一个分路口,马车停了下来,朱询向几个人说了什么,那几个人护着苏锦华的马车往另一条路上去了。车帘微掀间,我看到了苏锦华幽怨的眼光。 马车继续行进,走不多远,就到了靖安王府,鲜亮高大的朱红大门,红底金字的“靖安王府”四个大字高悬着,在阳光的反射下一片金灿,门前的一双大石狮子依旧沉静威严。我们却并不从正门进,在侧门停了车。 我从车里走不来,不适应秋日不热却耀眼的阳光,抬手微微遮住眼睛。 侧门外站了王府管家和几个奴仆,管家旁还有个十岁左右的清俊男孩,身量尚未发育开,略微清瘦,脸色沉静,眉眼与朱询有几分相似。见朱询下了马,等候之人忙迎了上来。 那男孩越前一鞠,朗声唤道:“父亲大人安好。” 我一怔,猛地转头看向朱询。 父亲大人?!(未完待续) 七十二、夜会 我只盯着那男孩打量着,眉眼确与朱询有几分相似,而那通身的气质更是相似之极。可是,朱询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十岁左右的儿子?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向我提过这些事情?又在瞒着我什么吗? 管家石伯和那几个奴仆们也赶上来向朱询请安。 朱询朗声一笑,带着几分爱怜摸了摸那男孩的头,一边往院内慢行去,笑道:“逸儿来了。身子可好?功课如何了?我回来了可要检查检查,你这几个月有没有偷懒。” 那逸儿含笑陪在朱询身边,恭顺地道:“逸儿一切都好。只是一直挂记着父亲大人。如今见父亲大人回来了,着实欢喜得紧,也可以睡安稳觉了。逸儿未敢偷懒,如今正向如风叔叔学习骑射。” 朱询点头道:“男儿学些骑射功夫是好的。整天只记得读书,倒把个年少儿郎读成老夫子了。你先随福伯去歇息,我明天再考考你。” 逸儿停住脚步,一鞠道:“是的,父亲大人。”嘴角带着笑,眼中却闪着活泼的光芒,只是在撇过我时眼光一闪,一丝与年龄不符合的沉稳闪过。我怔怔间,他已经随着一个老仆人离开了。 朱询转身对管家道:“石伯,忆园收拾好了吗?” 管家石伯向朱询微微一鞠身回道:“回王爷,昨天收到您的信就已经收拾好了。” 朱询点点头,转身对我道:“随着我来罢。” 现在的石伯脸色早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如同我是一个第一次见的姑娘一样客气而恭敬。第一眼看到我时,他脸上如白日见鬼一样的震惊,就算他是个做了几十年王府管家,经历了沧桑世事的人,也是掩饰不住的。不过,一会后,他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另几个奴仆,因为都是外院当值的小厮们,并没有见过我。所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 而那逸儿,在答朱询话的空儿,看了我两眼,虽看似随意,却含有探寻之色。只是朱询从始至终没有提起过我,他也是一字不问,超出年龄的沉稳。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朱询要带我回王府。我曾经来过王府,里面很多丫鬟和婆子都是认识我的,难道,他就不怕被佟府中人知道?虽然我现在身份是变了,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鹃儿从抵达王府时,就开始整个人揣揣不安,紧张地低着头,也不敢四处张望,一路上紧粘着我。 跟着朱询顺着游廊、小径兜转了一阵,我打量着周围,以前游佟府时,并没有来过此处。转过一座可供人攀爬的假山后,眼前出现了一个院落,白墙黑瓦,绿树成荫,看上去让人精神一爽。进得院子,发现这院子颇大,树影扶疏,花草茂盛,少了王府了常见的规整,却多了一份野趣蓬勃,一角有一个小荷塘,里面有些残荷,却未着人特意收拾。 他引我进了屋内,屋内也是整洁的摆设,小圆桌、书桌、书架、内进隐在帷幔中的牙床、梳妆台。角落里一盆眉兰,开得正艳,小小白白不起眼的花瓣里散发出清淡的香气,淡雅得很。装饰架上放了几个瓷器和一个玉摆件,也没有太多的古董装饰品。整屋装饰只用白、绿、淡黄等清淡颜色,没有大红大紫。收拾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这么一看我就喜欢上了这个简单的小院落。 朱询笑看着我道:“喜欢这里吗?” 我点了点头。也没什么东西好安置的,便放下手中的小包裹,有丫鬟捧了茶上来,朱询与我在小圆桌上对坐喝了口茶道:“有什么只管吩咐丫鬟便是了。这里是接近王府外院的院落,自成一阁。” 我点了点头,难怪刚才那些丫鬟们的脸色都很正常,没有遇到认识我的丫鬟、婆子们,原来还有这个原因,看来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他站起来道:“几月未回,王府尚有许多事要忙。我先告退了。有何事差人来寻我便是了。这一路劳累,你好好歇息下。” 我疑惑地瞪着他,难道他不打算向我解释下他那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吗? 朱询却一脸自若地笑着,转身要走出去。我看着他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确实不打算向我解释什么,便唤道:“喂,那个……” 朱询回头笑道:“什么时候我的称呼简称为‘喂’了?”我看着他一副无辜的表情,突然觉得气闷,扭头道:“就叫你喂,怎么啦?没事儿,你去忙罢。”他眼中光芒一闪,微笑着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我赌气地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有没有儿子关我什么事,好像我有多在意他一样。以其说生的他气,倒不如说我也生自己的气。 鹃儿见朱询走了出去,屋里没有其他人了,才满脸惊叹地小心翼翼抚摸着这屋里的物件,嘴里啧啧赞叹道:“这里就是王府啊。真漂亮。”又兴奋地对我道:“这都城真的好漂亮呢。比我想象的还漂亮。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店,那么多的小玩意,还有那么多漂亮的房子,那么宽的街道……”她一连感叹了许多个“那么”,见我有些闷闷的,才住了嘴,小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对她笑笑道:“我有些累了,先歇息会。”好好休息休息,再打探打探秋延天的情况,然后再想想怎么办是正经。鹃儿“啊”了一声道:“是奴婢的错,竟忘记了小姐累了呢。”有丫鬟送了洗澡水进来,倒在内屋屏风后的大木桶里,还撒了许多鲜花瓣。鹃儿要服侍我泡澡,我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还是不习惯让人伺候洗澡,再说我也不想让我那满背的伤痕吓着她。 我闭目躺在温热的水中,绕绕升起的水雾中,闻着充裕的花香,身子放松得很,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终究是到了都城,可我依旧一筹莫展,该怎么救出秋延天?我觉得我在痴人做梦。他是朝廷头号钦犯,我有什么能力救他?也许,还只能从朱询身上找突破口,又何尝不是想利用他……一忽而又想起朱询那十岁左右的儿子,谁是他的母亲?嫣儿是不可能的,难道他还有什么通房大丫头?…… 我咬着牙一拳砸在水面上,溅起一阵水花,还以为他真如自己所说的那么高洁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又叹了口气,原来我还是会在意的。 沐浴后,我穿好衣服,才让鹃儿进来,替我梳理拧干头发,有丫鬟进来往小香炉里添了什么香,清新淡雅,与兰花香味并不相冲,反而显得兰花香益发幽然淡远。也许那香有安神之用,没多久,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只见一盏宫灯发出淡黄的光,一室安静,屋外一片漆黑。我一惊,竟睡了这么久?如今是什么时刻了。我唤道:“鹃儿。”一边爬起来,下床圾鞋。 有一个人影一闪,我抬头道:“鹃儿……”声音却噎在喉咙,进来的竟是朱询。我一怒,抓起床上的枕头摔了过去:“色狼。” 朱询接了枕头,笑着退了出去,边走还边低语:“什么也没看到,倒担个色狼的称号,冤不冤?”我一怒,抓起另一个枕头也摔了出去。 我冷着张脸出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鹃儿呢?” 他笑道:“你也不看看你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过了三更了。鹃儿熬不住,我让她先去睡了。”我又是一惊,啊,我真是睡了有大半天了。这时却觉得肚子饿得慌。 朱询斟了杯茶让我漱口,接着打开个食盒,从里面取了几碟菜一碗饭和一壶酒出来,说道:“我好心在这里等你起来用膳,你倒冤枉我是色狼。好人难当啊。”我心里一暖,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喝了一杯。酒菜都还是温热的。 饭后,有丫鬟送了茶水进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看着问道:“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朱询带着微笑给自己斟了杯酒,问道:“什么?” 我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道:“那个……你什么时候有个快十岁的儿子?” 朱询依然脸色如常,眼中却有一抹喜悦,含笑道:“原来你还是会在意这件事的。”我一怔,低头撇开他的目光道:“我才不在意。只是有些奇怪。” 他一笑道:“他是我同宗平辈一位嫂子的儿子,叫朱逸。他亲父早亡,虽也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但朱家根深叶茂,哪顾得了许多。日子过得艰难些,在同宗亲属里常受些排挤轻视。一年前我偶遇他,如风笑他长得倒有几分像是我的儿子,逸儿那小子也伶俐,便顺势表示了想认我为父之意。我怜其年幼丧父,为人机灵可爱,便认了他做义子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一松,原来如此。记得《红楼梦》里,那贾芸还称下他几岁的贾宝玉为父亲大人来着。想到他之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不禁有些恼地瞪他一眼。 朱询突然握着我的手,柔柔地注视着我道:“你很在意这件事对不对?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吓了一跳,急忙抽手,却一动不动。我恼道:“快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 朱询眼里含着戏谑问道:“你要如何不客气?” 我转眼看向桌面,茶壶被衣袖带得倾倒了,热气腾腾的水沿着桌面往朱询身上流去。他却并未留意。我脸上浮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道:“快放手,否则你会后悔的。” 朱询刚要说什么,却低叫一声跳了起来,抖掉身上的水珠。我好整以暇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吧。” 朱询有些气恼地看着我道:“好狠毒的女人。你打算烫死我吗?” 我满脸笑意地道:“我是要把茶壶提起来的,是谁不松手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三、忆园 朱询却也不恼了,神态自若地坐了下来,替我斟了杯茶。 我问道:“秋延天如今如何?” 朱询没有回答,问道:“若秋延天并未被捕呢?”我一怔,盯着他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有被捕?那为什么要费心尽力地带我带都城?难道,我果然没有冤枉你,你是拿我来诱捕秋延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我和秋延天只是萍水相逢,他可不会那么傻不顾自身来救我。” 朱询眼中一抹悲伤:“我还是不能改变你的看法吗?在你心里我对你只有利用吗?你放心,从此后我永远也不会利用你。” 我抬头看着他道:“若是与你权势相关呢?” 他凝视着我:“我不会说我视权势如无物,但我不会让你受伤。” 我呆看着他眼里的一抹柔光,撇开头道:“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吗?可你为何要如此费心尽力带我到都城?” 朱询轻声道:“我以为这一路到都城,我会让你看到我对你的真心,可是你又能看到几分?” “真心?”我笑道:“就为了你这真心,我因鹿山一战小产差点丧命,就为了你这真心,我被沉湖。” 朱询眼里的悲伤越发重了:“对不起,我曾经以为我会保护好你,没想到媚烟的武艺、使毒会那么厉害,让我派的人马中道;我以为我会安置好嫣儿再名正言顺地接出你,没想到佟府竟会如此狠心先下手处置。” 我冷笑道:“王爷,如果我告诉你,当年要杀我的人是皇上和你的妹妹雅清呢?” 他身子一震道:“不可能,为何?”怔了一会才喃喃道:“原来如此。” 我冷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原因,你还要告诉我对我有几分真心吗?若秋延天没有被逮捕,他不会为了我自投罗网,所以你可以将我当叛党处置,或者念在我们曾经还是朋友的份上,请放过我。” 朱询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答道“自然是回江南七浦郡去。那里才是我的家。” 朱询看着黝黑的窗外道:“难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我笑了笑道:“我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朱询道:“难道就不能……为了我?” 我呆看着他期盼恳求的目光一会道:“我该算你什么人呢?奴婢?还是你想纳我为妾?还是,你要娶我为妻?” 朱询沉默了一会,眼中一抹沉重:“我不想骗你。皇室娶亲,娶的不止是我一人的妻子,还有皇室的威严和规矩。我现在没有办法承诺你什么,但我会尽力安排还一切。” 原来还是如此。我冷笑道:“你的属下见到我助秋延天逃脱的不止一个,你怎么解释?皇上会允许你娶叛党女子?皇室会允许你娶个寡妇?佟府会眼睁睁看着你娶我为妻?你又怎么面对佟远宁?” 朱询道:“你说的都是问题,但请你相信我一次。” 我冷笑道:“最好的方法,就是弄个别院,让我没名没份地跟着你。可你忘记了问问我愿意不愿意。” 朱询黯然道:“你不能等我吗?” 我叹了一口气道:“你让我如何等你?我今年虚岁二十五岁了,按年龄算,不年轻了。我没有几年青春年华耗在这里,等一个无望的承诺。如果你只能将我收为外室,你不能让妃位虚悬,必须娶王妃。若我愿意,就依然是佟府的姨娘,而不是如今落魄的颜玉。可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离开。” 朱询与我隔桌静静对视,看着我眼里的坚定,半饷才移开目光,叹了一口气道:“秋延天关在秘府天牢里,尚无恙。你为何非救他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值得你不顾性命去救吗?” 我看着他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现在就不可能有颜玉坐在你面前。若我不去救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他看着我道:“就是这个原因吗?” 我点头道:“不错。而且,他是我的结拜义兄。” “义兄,”朱询轻声重复了一句,眼中的神色却一松道,问道:“你认为你可以救出他?” 我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耐。但我必须尽力。你倒是个有能耐救出秋延天的,但你会吗?让你去救秋延天,不如让老虎放了到嘴的兔子容易些。”与朱询讨论救秋延天这件事,确实怪得很。 朱询道:“你趁早绝了这念头。你要救秋延天才能安心,我成全你,但只能保证你的安全,却不会帮你一分一毫。我还没有糊涂到将自己亲手抓到的重要钦犯释放。” 我点了点头道:“你能否替我寻个房子,我想搬出去住。” 朱询表情一怔,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这里住得不舒心?” 我摇头道:“不是。这里很好,却不合适我。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帮帮秋延天。而你与秋延天斗了那么多年,都是为了抓住他,灭了他身后的叛党团。说起来,你我是对立的。我住在这里真是合适吗?” 他沉默了一会道:“你别担心,我既然说过成全你,就会为你行些方便。” 我问:“你是认定了我不可能救出秋延天的吧?” 朱询回答得却很直接:“不错。你倾尽力量也只能掀起一点无关痛痒的小风浪而已。但你一定要为之才安心,那就去做吧。” 我看着他无语。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他站起来舒手笑道:“你睡了这大半天了,倒是精神奕奕,我可累坏了。告辞。”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出了门,院门处有人打着灯笼迎了上去,渐渐远离,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加了件衣裳,便提了个灯笼走出了房门,向院中行去。 院中虽然不算灯火通明,却也不算黑。我慢步行着,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浮动,穿过一条小径,却发现荷塘一角有些眼熟,就像来过这地方,但这院落我明明是第一次到的。 我心下有些奇怪,向那荷塘行去。转过一棵大树,几棵花树,几丛花草,我不竟呆住了。这里,竟和佟府我与朱询曾经以朋友相待相处过多次的隐秘荷塘边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明确知道这里是王府,简直会让我以为朱询将我带回了佟府。 一样的树木遮掩,一样的假山,一样的荷塘边平坦的大石头。甚至,那荷塘里的残荷也那么相似。只是那荷塘的规模小了一些。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园子叫忆园。 我慢慢向那平坦的大石头行去,在我以前常坐的地方坐了下来,心情复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四、晚会 第二天一早,听得门外的敲门声,我应道:“进来。”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啊湫”打了个喷嚏,看来昨天晚上在荷塘边坐了一个多时辰是着了点凉。 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急切之极,我还在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突然有人直扑到我身上唤道:“小姐。”声音满是惊喜。简直是整个人扑在我身上。 我吃了一惊,本能地一避,听到声音后却又惊又喜:“馨月!” 馨月看着我,满含喜悦地道:“我说昨天灯花爆了几次,定是有好事,果然今天就有人来传信给我。”她稍微胖了一点点,身上有一种成熟少妇的风韵。 我也欣喜地道:“我也是昨天下午才到的呢。” 馨月眼里浮起了泪光:“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呢。” 我心里也有些酸,微笑着拉着她的手道:“这不是见到了吗?你看你又哭了,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似的。” 馨月拿了手帕摁了摁眼泪道:“嗯。不哭了,见到小姐是好事呢。小姐,我伺候你起床吧。” 我本想摇头的,看着她满脸的殷切,点了点头道:“好的。” 她一边替我细细梳着头发,一边叹道:“小姐,你瘦多了。” 我笑道:“哪有?我倒觉得我身子好多了。比以前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娇小姐健康多了。” 馨月眼眶又泛红了:“小姐,你这些年受苦了。” 我摇头道:“我不苦。过得挺好的。很自由,很轻松。再说我和馨香一起,开了个小店,过得也是不错的。” 馨月惊喜地道:“馨香和你一起吗?她如今怎么了?” 我告诉了她馨香的情况,她高兴地叹道:“我等以前还感慨馨香的不幸,想不到她倒找了个好归宿。可是小姐,你们为什么也不送封信给我,让我白伤心了那么多年。” 我看着镜子她微微有些嗔怪的样子,有些歉意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想过送封信给你的,但忆及当年之事,又怕给你带来麻烦。后来想你也该忘记这些事儿了,倒是别勾起来的好,便没再送信给你了。” 馨月梳好了头,一掷梳子,拣起一根玉簪对着镜子审视着帮我簪在头上道:“我在小姐心里就那么薄情吗?” 我看着她发脾气嗔怪的样子,却只觉得心里有淡淡的欢喜,对她陪了礼,道了歉,才将她哄得笑了。我问道:“馨月,你今天不用去佟府当值吗?”馨月摇头道:“我不是在佟府听差了,而是在王府。我以为你……去了,不久就被靖安王爷赎到王府了。”我愣了愣,叹了口气。馨月又问了我些离开的情况,我只是尽量讲得轻松一些。 她也向我讲了她的近况。她生了一个儿子,已经快满三岁了,这些年一直在王府管些闲杂事儿。前几天被派到都城外郊别府贺生。今天一早赶了回来。 馨月笑道:“如今好了,你回了都城,我又可以伺候在你身边了。小姐此次是长住罢?”我道:“我也不知道。”馨月惊道:“小姐你还要离开吗?”我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馨月生气地站了起来道:“小姐,我好不容易见到了,盼着能长久伺候在你身边,你却有要离开都城之意,看来小姐心里是完全没有我的。” 我忙站起来道:“馨月,我怎么会心里没有你的?但是……唉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罢。”招手叫正出现在门外的鹃儿道:“鹃儿,这是馨月姐姐。” 鹃儿乖巧地道:“馨月姐姐。”馨月点了点头,含笑道:“多谢你这些日子来伺候着小姐。日后还请你尽心。”说着拿了两个小银稞子。鹃儿忙不安地推脱。我便让她接了过来。 三年没有见馨月,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叨叨了许久,两人一时哭一时笑地聊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馨月一直未提佟府的事情,等两个人笑闹够了,她认真看了看我的脸色道:“小姐,佟府中人知道你还在世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现在的我不是燕信飞,而是颜玉。” 馨月恨声道:“佟府那群恶婆子也太可恶了些。怎么能这么对小姐你呢,竟敢乘宁爷远出……就算王爷不将我赎出来,我也不愿意伺候她们。她们不会有好报的。”我笑了笑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们如今怎么样犯不着我什么,我也不想再听到她们的事。” 馨月叹了口气叨叨道:“宁爷任了吏部尚书。孟惜荷生了个女儿,三岁了。宁爷……”我皱眉道:“馨月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他们。”馨月住了声,却轻叹了口气。 可我向馨月打听秘府天牢的的事,她竟完全没听过。我折腾了几天,利用向朱询要的钱,四处打听秘府天牢,竟还是一无所获。当听到这样的回复消息时,我怔住了,难道,这秘府天牢竟是虚无的?当我这样责问朱询时,他只看着我嗤笑道:“既然名为‘秘府’,你认为人人都会知道吗?”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依然没有放弃打探秘府天牢的所在。 眼看过了快二十天天,那“秘府”果然不是一眼的秘密,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我不禁有些着急。 那天馨月兴冲冲地对我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皇上下旨普天同庆。今晚万庆门有宫内乐伶表演。小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宫内乐伶表演?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大型文艺晚会吗?古代的大型文艺晚会?我一听来了兴致,便应了去。 午后,那些能出门的仆妇们便开始了沐浴梳妆打扮,简直是将最好的东西都往身上戴了,好像她们不是去看表演,倒像是表演一样。 我苦着脸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馨月按在桌上拿着许多的首饰和衣裳在比划着。我跟她说我们是去看表演的,不是去表演的,没必要打扮得太隆重。但馨月更是煞有介事地反驳,今晚的女眷们都会打扮得很漂亮,我们不能被比下去了。所以我只能任由她鼓弄了。 我打趣她道:“今晚不用陪杨易和志儿吗?”馨月笑道:“易哥今晚要当值,志儿有家里的婆子带着,他还小,不懂呢。” 朱询也来过一次,笑看着我们在一旁嘀咕着,对我说道:“我今晚尚需出席皇宫内宴,就不陪你去了。晚些时候我再找你罢。” 我白他一眼道:“好得很,谁要你陪了。我自个更自在。” 朱询笑道:“真不用我陪吗?今晚很多女眷都是夫君陪同游玩的。有我这么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人物陪在你身边,定将别人都比下去,不是倍有面儿吗?”我毫不客气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馨月只是在一旁忙活着,一边笑看着我们。 才半下午的光景,馨月就忙忙地吩咐了传膳,我还笑馨月是无事忙,却引来馨月鄙夷的目光。 待出得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如过河之鲫一般来往的人群。果然路上的妇女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光艳照人。有些确实是同样打扮得光鲜靓丽的的夫君陪同着。也确实都存了比较之心。看来这文艺晚会之前还有个争奇斗艳的盛会。偶遇个打扮得出挑的,还目含攀比,低声评论。我终于明白了馨月半下午就准备出门的理由了。 待到了万庆门前的大广场,我更是惊得一个跄踉。鼎沸的人声人海、人群的热浪,如浪潮一般涌了过来,而还有无数的人向广场涌去。最前面一座高台,远远看去花红柳绿的,看来是戏台了,隔了如海的人群,那偌大的戏台也显得小小的。抢了好位置的早早地呆在哪里不敢动,只怕一动就被人抢了去。一路上和广场边上聚满了摆摊的小贩,高声叫卖着,举着手中的货物招徕顾客。 鹃儿兴奋得小脸红红的,微张着嘴四处张望着。我看着那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喃喃地道:“不用这么夸张吧。”馨月笑道:“我说要早些来吧?我们这不算早了,有人今天天尚未亮就着人在这里占着了。”我摇头叹息,也许只有在这古代娱乐匮乏的年代,才能看到这样万民狂热的景象了。 馨月得意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酒楼道:“王府在太和居定了最好的雅座,是不用挤的。虽然远了一点点,但已经算是这里最好的位置了。”又叨叨道:“因为皇上下旨要与民同乐,这场子是不允许官员和富豪们占地搭楼观看的,所以这酒楼就是最好的观看地点了。” 我瞪着馨月:“那为何你那么早拉我们出来?”馨月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明理。难得这么热闹,能不好好逛逛吗?”拉着我冲进了那一个接一个的小摊、店铺中。 待天色渐黑,我们几个快要筋疲力尽,满手大包小包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古代女子血拼,一样生猛。 看着通往太和居的路上挤满了人,我皱了皱眉,看了看手中的大包小包,馨月和鹃儿也好不到哪里却,一脸疲倦和为难。 却有几个人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低声道:“请颜小姐随我来。”不得我答应,便率先走在前面,手轻轻拔动间,便毫不费力地清了一条道路出来。而被拨开的人,看着他们,本来想怒的也不敢怒了。 我跟在他们后面,很快就到了太和居,早有人迎了上去。我享受着这样的特殊待遇,对比起以前的平民生活,心里复杂得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太和居坐下后,店家上了满满一桌茶点上来,态度特别的恭敬客气。我们用了些茶点,馨月和鹃儿虽然疲倦,却依旧兴奋地嘀咕着。 天色渐暗,只余下一丝余晖在天边。只听蓬蓬的几声响,城墙处和场边错落的几个高柱上燃起了巨大的牛油灯,眼前突然一亮,映得开阔的广场如白昼一般。从窗户看出去,场中万头攒动,挤得人山人海。那一个戏台上的灯亮了起来,映得台上一片金碧辉煌。接着便有人出来说话,只是被场中的喧哗压了些,隐隐传来“普天同庆……万寿无疆……”等语。接着万民跪下,大呼“万岁”……直闹了好一阵子,戏才正式开场了。 古代没有麦克风,但这戏台显然是做了扩音效果的。果然不愧是皇家乐伶,不同凡响,表演开始后,场中便安静了下来,虽然隔的不近,声音倒还算清晰。场中你方唱罢我登场,馨月和鹃儿两个听住了,聚精会神的。但我毕竟看惯了现代更加大型辉煌和大手笔的晚会,虽觉得新鲜热闹,看了半饷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我悄悄地站了起来,馨月发觉了道:“小姐去哪里?我随你去罢。”我摇了摇头道:“不用,解手。”馨月复坐下看戏,我走了出去。 到了酒楼后院,声音被隔绝,隐隐地传来,院内一院淡黄灯笼光线,与场外的热闹相比恍惚如两个世界。我慢慢走着。突然有一个充满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信飞?!” 我身子一震,心竟慌乱地乱跳。是佟远宁的声音。(未完待续) 七十五、巧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一边思索着,等我反应过来,决定忽视他的呼声,当作没听到时,我身子的反应却已出卖了我。我脚步明显地一顿,才继续机械地往前面走了两步。 背后那声音却不依不饶,赶上几步叫道:“信飞?!信飞?是你吗?” 这院子就我和旁边不远处那一人在,要假装没听到是不行的,左右看看也无处可逃。我无法,只得站住,却没有立即回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也让自己的脸色别太惊慌难看,嘴角扯了一丝笑,慢慢回头问道:“公子是在叫我吗?” 佟远宁慢慢地走近,脸色在那淡黄的灯光照映下也脸色复杂之极。他紧盯着我,不由让我产生了一种压迫感。我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坦然地面对他的复杂的眼神。 他眼里满是震惊诧异,却又显出了肯定之色,站于我面前,轻唤道:“信飞。是你吧?”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我坦然地笑对着他道:“公子,你认错人了。民女不叫信飞。”向他行了一礼,转身便要走。 他身子一闪,拦在我前面拉住我,有些急切地道:“信飞,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一边奋力地抽手,一边道:“公子请自重,你认错人了。” 他却不松手,用力地握着我一只手,另一只手撸起我的袖子细看了一下道:“信飞,真的是你。原来你没有死。” 我又急又怒,却又不敢大喊大叫,只得说道:“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信飞,你再不放手我便叫人来了。” 他急切地道:“是你。你听到我的唤信飞脚步便停了,你手臂上有一处淡淡的疤痕是小时候受伤留下的。你还不承认你是信飞吗?你为什么要怎么做?你不愿意面对我是吗?” 我停止了挣扎,靠装痴卖傻是不行的,他今日见了我,迟早会打听出来。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心情却平静了下来,看着他轻声道:“公子,我确实不是信飞。我叫颜玉。男女授受不亲,请公子放手。” “颜玉?”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道:“你瘦了许多?这些年你在哪里?你是怎么过的?” 我道:“我过得很好。” 他道:“你改名换姓了?为什么?待我从北疆回来,便听说了你去世的消息。没想到你会改名换姓地出现在这里。” 我叹了一声道:“佟大人,请你放手罢。旧日的燕信飞死了。在你面前的是颜玉,寡居之身,与佟大人如此拉扯实在不适当,望宁爷自重。” “寡居?”佟远宁的眼光一下变得冰冷而悲伤,“在你心里,我是死了吗?你是故意逃走的罢?是为了靖安王爷吗?” 我皱眉道:“佟大人,你这话过分了。我是颜玉,清白自由之身,由不得你这样诋毁。” 佟远宁眼中现出了怒意:“好一个清白自由之身。你是我佟远宁的妾。” 我皱眉道:“燕信飞死了,妾籍也销了。哪来佟远宁之妾?” 佟远宁沉声道:“若燕信飞的妾籍未销呢?你是颜玉,可你户籍何处?来自何处?你能说得清吗?” 妾籍未销?我一怔,却顾不得细想,说道:“可你忘记了,我说不说得清无所谓,可有说的清的人。” 佟远宁眼中瞳孔一缩:“你真和靖安王爷一处?以为你病亡后,枉我白挂记了你那么多年,原来你们早已暗渡陈仓。” 我心里浮起了浓重的荒谬感,不禁冷笑:“病亡?你是说燕信飞是病亡?佟大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贵人多忘事?我提醒你罢,燕信飞不是病亡,而是沉湖而亡。” 佟远宁握着我的手一松,身子一震:“沉湖?怎么会是沉湖?娘告诉我你是病亡。” 我心里一阵凄楚,她们说我是病亡吗?冷声道:“佟大人,别人说的你便全信吗?若你愿意打探一下,就会知道燕信飞真正的死因,可你没有。你选择了相信。而燕信飞,你又相信过她什么?她爱过你,却被你认为她是有意接近。你怀疑她是叛党,怀疑她与他人有丑事,甚至也怀疑过她小产的胎儿是别人的种。你要否认吗?可你对她小产的胎儿有过多少悲伤?你可曾真正相信过她?你心里对她的真情有几份?她死了,你才想起她的好?你不肯销去她的妾籍,是为了念旧情,还是还为了证明你对她的拥有?” 看着他眼中的凄凉和难以相信,我抽回自己的手道:“佟大人,燕信飞已经死了,若你真喜欢过燕信飞,那就让逝者已矣。从此丢开了手。若你还念点旧情,你是要看到她作为逃妾处死?还是想再一次看到她被鞭打致死,被沉湖?” 佟远宁眼中一抹悲伤震惊:“你说什么?鞭打致死?这是什么误会?” 我看着他道:“误会吗?拜你母亲所赐,燕信飞差点死在鞭下的雪地里。”我越说心里越是平静,看着佟远宁变得铁青难看的脸色,想起以前的前尘往事,心如止水,我知道我是放下了,放下了那一份怨恨纠缠。从此,萧郎是路人。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佟远宁眼中神色一紧,欠身一鞠道:“王爷。” 我一愣回头,朱询面容紧绷地从我身后急步走来,脸色有些难看,走到我面前并肩而立,看似随意地舒手握着我的手,向佟远宁点头道:“佟大人,好巧。” 我怔了一怔,下意识地在袖下缩手,却被他更紧地握着,他的手宽厚温暖,令我一暖。我侧头看了看他不动声色的侧脸,便任由他握着。 佟远宁看着朱询与我交握的袖子,双手紧握,眼中神色一黯,垂下了眼帘,匆忙道:“下官在陪家眷听戏,想不到王爷亦在此处。下官不便叨扰,告辞。”一鞠告退。 朱询点了点头,拉着我侧身让开了路,佟远宁低头从我们身边走过。我看着他萧瑟的背影,暗叹了口气。 朱询不发一言,待佟远宁离开后也不松手,一径紧握着,拉着我往太和居门外行去。 我怔了一怔道:“还有馨月和鹃儿。” 朱询沉声道:“不用担心,自有人接她们回家。”声音里似压抑着什么情绪。我呆了一下,没有作声。他拉着我跨上了门外候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 在马车跑动,车窗帘扬起的一瞬间,我看到佟远宁一行几人从太和居门口走了出来,旁边跟着的那位美女,竟是苏锦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六、旧痕 我心里想着,苏锦华怎么会和佟远宁在一起?这是什么状况?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便丢开了,因为旁边还有个黑着脸的朱询。 我看着他,纳闷地问道:“你怎么啦?在皇宫里受欺负啦?哈,除了皇上也没人敢欺负你吧?说出来乐乐?” 他转头看着我,眼神阴郁,愤怒、悔恨而沉痛,我取笑的话到嘴边一噎,咽了下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闭了嘴。 一片沉静中,感受着旁边他那想杀人的目光,我有些不安地往车壁靠了靠,本能地想离他远点,但手却依旧被他拽在掌中,而且越来越用力。我再也忍不住轻呼了一声:“痛,放手。” 他掌中力道松懈了一点,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当时朝中局势紧张,我忙于自己的事务中,竟没有顾及到你。我不是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恨自己,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受伤害。”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我愣了一会才想起,他应该是听到刚才我和佟远宁的对话了。 我静了一会道:“已经是过去几年的事了。说到底,怪不得别人,是我处在那样的位置却认不清自己的处境,妄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在呢,依然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朱询看着我道:“你嫁与我吧。” 我笑了笑道:“你是想补偿我吗?不需要。我说过这怪不得别人,你用不着抱愧得以身相许。” 朱询道:“不,我想娶你不是因为抱愧,不是因为补偿,而是我爱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如水的目光,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继续道:“你是我唯一爱过,而且一直爱到现在的女人。我不敢承诺我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心。” 我心里有些乱乱的不知道什么感觉,撇开头道:“你说过皇室娶亲,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皇室的威仪和脸面、规矩。你说这话不显得轻率了些吗?” 朱询轻声道:“你若愿意,我便去争。”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却什么话也答不上来,答应不了,也无法拒绝。我撇开头,静看着车外不时掠过的灯光,任由一车静谧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那车夫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王爷,到了。” 朱询拉着我下了车。进了忆园,朱询吩咐丫鬟打了洗澡水,听得外室安静下来后,门关上的轻微“吱咯”声,估计朱询已经离开了,我褪了衣服,泡入水中,在屏风隔绝的一室水雾中,看着那水面飘飘荡荡的花瓣,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脑中有些空茫。 泡得水渐渐有些凉了,我从桶里跳了起来,拿起旁边的大浴巾裹干了身子,将干净的亵衣穿在身上。也许是泡得久了些,有些头重脚轻,脚步虚浮无力,我一边拨弄擦干着长发,一边往床边走去,唤道:“鹃儿,倒杯茶。”叫了后才想起,鹃儿还未回,刚想自己转身到外室倒茶,却听得外间传来茶入杯子的声音和轻微的脚步声,我转头道:“鹃儿,你回来了吗?”对上的却是朱询明亮的眼睛,只是目光一触之下,他微微转开头侧看向一旁。 我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穿着的只是轻薄的亵衣,脸上一红,怒道:“谁让你进来的?越发得寸进尺了。”可发觉手边并无可披可遮之衣物,便紧走两步去伸手够床上的衣裳。 谁知道,也许是脚步尚且虚浮,走得又急,没有注意旁边放着的小圆桌,脚下一绊,竟直直地往床架上扑去。我眼睁睁看着眼前迅速放大的床架,暗呼一声“惨了”,准备忍着撞击的痛感。 朱询迅速将杯子往旁边圆桌一放,伸手一带,拉住了我往前摔的身子,轻笑道:“三脚猫。”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眼里浮起了几丝戏谑,可还未等我有所反应,他眼里的戏谑变成了惊怒。拉着我的手臂的手一紧,捏得我生生地痛,我皱了皱眉,才发现他一手抚在我的背部,满眼惊怒。 我暗叹了口气,他定是手掌接触我背部时,隔着那轻薄的亵衣摸到了我背上那纵横交错着微微凸起的伤痕。他顾不得顾及我的羞恼,掀起我背部的衣物看了一眼,又惊又怒地道:“她们……她们竟下如此重的手!该死!” 我拉了床上的衣裳,旋身间将衣裳披在身上,顺手拉了被子隔在身前,坐于床前道:“你可以出去了。” 朱询却恍若未闻,立于当地看着我,轻声问道:“很痛罢?”我想赶了他出去,却发现他身子微微抖着,双手紧握成拳。我心一软,摇头道:“不痛了。早痛过去了,结了伤疤就不痛了。可是,朱询,我害怕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痛,你明白吗?” 朱询静静看着我,眉宇间毫不掩饰的心疼,慢慢走近,慢慢蹲下身子,慢慢脸埋在我双膝之上,闷声唤道:“颜玉。” “颜玉,对不起。” “颜玉,原谅我。” …… 我在他的低喃中,却怎么也狠心不下推开他,任他伏在我膝上,任眼中泪意蔓延。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之极的奔跑声,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鹃儿惊慌失措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小姐,志儿、志儿不见了。”我还在发怔间,鹃儿喘着气满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但看到朱询伏在衣裳不整的我膝上那一副暧昧景象,鹃儿脚步猛地一顿,嘴巴张成“O”形,忘记了刚才嚷嚷的内容,一脸惊讶地望着我们。 志儿不见了?我心下一惊,朱询从容地站了起来,我顾不得不好意思,一边迅速地起身系着衣裳,一边说道:“鹃儿你别急,怎么回事?。” 鹃儿这才似乎回过神来,急道:“志儿走失了。”转身对朱询道:“王爷,馨月姐姐求你多派些人去寻志儿。”朱询点了点头,往外面行去。 我一边心急如焚地跟着往外走去,一边问鹃儿:“你馨月姐姐呢?志儿怎么会走失呢?” 鹃儿在一旁小步跑着跟上我的步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馨月姐、姐在外面、找志儿。那带志儿、的、的婆子图热闹,偷偷地抱着志儿、去了万庆门,后来一转眼、一转眼志儿就不见了。” 我心头一阵惊慌,馨月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儿?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志儿那孩子我也见过,粉嘟嘟的很伶俐可爱,一口娇俏的童音嘀嘀咕咕地说着,很是讨人喜欢。他怎么能不见了呢?不行,志儿,我们一定要寻到你。 朱询边走边吩咐着下人什么。那下人点了头应了退下去。朱询停住脚步,拉住我道:“夜深了,天气凉,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先回去等消息罢,我派了人去寻,有消息了一定会通知你的。” 我摇了摇头道:“馨月肯定还在外面寻。我帮着找找,多个人多分力量。或者先把馨月带回来等消息。” 朱询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旁边的下人吩咐了句什么,跟上我的步伐,行出了王府。 夜已经很深了,大街上早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冷冷清清的,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滴溜溜地旋转飘起。我身子一冷,打了个寒颤。朱询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披在我身上。我心里一暖,向他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未完待续) 七十七、无踪 有马车靠了近来,朱询拉着我上了车,问明鹃儿馨月大致的方位,寻了过去。马车慢跑着,我从车窗探出头去张望,终于远远看到两个人影看似馨月和杨易,马车跑快了一些,果然是杨易和馨月。我跳下马车,向馨月奔去。 馨月精心梳理的头发有些散乱,满脸泪痕,一脸惊慌恐惧,满眼担忧,一把拉住我的手,指甲掐进肉里,却依然在微微抖着:“小姐,怎么办?我的志儿,志儿。”我心里也是又慌又急又乱,担忧之极,无措看着她安慰道:“别慌别慌,王爷已经派人去寻了。” 朱询走了过来,杨易虽未失态,向朱询行了一礼,然也是眼含担忧,毕竟父子连心。馨月松开我扑过去跪在朱询脚下道:“王爷、王爷,求你一定要帮我寻到志儿。我找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是没有找到。王爷,求你。” 杨易忙过来心疼地拉住馨月道:“娘子,别这样,娘子。” 朱询点了点头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了护卫去寻了。很快便会有回音罢。”馨月眼睛一亮,向朱询重重磕了个头。有派出寻人的王府护卫从身边经过,向朱询和杨易行礼。馨月见了,紧绷的身子似乎一下松了下来,好像看到了希望。 我将馨月扶起来,握着她冰冷的手道:“馨月,先回去罢。王爷派了很多人去寻,一定很快就会有回音的。你若不在王府,岂不是找到了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回去等消息罢。”馨月虚弱地点了点头,身子一软,往我身上一靠往下一滑。杨易忙赶前两步,扶住馨月。 朱询道:“你们坐马车回去罢。”杨易道:“这如何敢当,属下如何敢用王爷的马车。”朱询道:“杨娘子已经很虚弱疲惫了,再这样会生病的。你无需多礼,先回王府歇息等着消息罢。”杨易犹豫了一下,向朱询点了点头道了谢,扶着馨月上了马车。 因为出来是贪图方便轻快,马车轻便,只容两个人坐,三个人便显挤了。杨易将馨月扶上马车后便跳下来,让我上去。我摇了摇头道:“馨月现在更需要你的安慰,你跟她一起回去罢。”杨易想了想,点了点头,跳上了马车。 朱询从车夫手里接过个气死风灯笼,向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轻快地向王府跑去。 我与朱询肩并肩,向王府行去。天地间,只有路边一些大户人家门口挂着的灯笼还在亮着,在风中摇曳着,照得街上洒下的一片模糊淡光忽明忽暗。朱询手里的那一盏灯,发出淡黄的光,照亮着我们脚下的青石板路面。 对峙的两府之前投下的灯光交映间,我和朱询的影子投在地上,如叠在一起一般。我心事重重地默默走着,害怕志儿会不会找不着。又摇了摇头,自唾了一口,不会的,派了那么多人,一定能找到的。 朱询看着我的脸色,轻声道:“别担心。志儿也许是人多拥挤自己走丢了,害怕了躲在哪里地方;也许是被好心人带回家了明天自会送回来。就算是被人牙子拐了,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派了那么多人去寻,一定可以寻着的。” 我想想也有道理,心下一宽,低声道:“谢谢。” 朱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若真要谢我,嫁与我便好。”我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任务还没完成就要奖赏的?你带属下就是这样带的吗?” 朱询笑道:“好。我们便以此为赌注,若寻着了志儿,你就嫁与我为妻。”我侧头看着他似真似假的笑容,也半真半假地道:“还得加个条件。”他问:“什么?”我道:“你将秋延天放出来。” 朱询停住脚步,盯着我看了一会,又举步向前走:“好。” 我一怔,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答应,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笑道:“怎么?这街上的冷风很好吹么?”我跟了上去。他没答应救秋延天时,我觉得正常,而当他答应了救秋延天,我反而觉得不安。 王府近在眼前了,身边的朱询用低得简直听不清的声音道:“我倒希望我们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我回头向他一笑道:“好呀。一直走、一直走,不过,不是‘我们’,而是‘你’。”边笑着边往王府侧门行去。 朱询笑着跟了上来,问明了杨易和馨月在偏厅。丫鬟回道,馨月喝了姜汤,又勉强用了几样茶点,但就是强撑着不肯去歇息。我忙加快了步伐,向偏厅行去。 听到有人进来,馨月满眼希望地抬头看向我们。我心里一滞,有些歉意地向馨月摇了摇头。馨月眼神一黯,要站起来向朱询行礼。朱询忙双手虚扶一下,让她坐下。杨易在一旁陪着她,虽然眼里有忧虑之色,但为了安慰馨月,偏撑着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们陪着她们在偏厅等了一阵,却依然没有人来回报。看来志儿还没有寻到。看着时间慢慢流逝,我心里越来越急,而馨月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担心等志儿找到时,她已经生病了。便将朱询安慰我的话说了一遍,让她先去歇息。但她却只是固执地摇头,不肯去歇息,只是劝我们快去歇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叹了一声,也确实心里挂记着志儿,便陪在旁边等着。 眼看得天边渐渐地发白了,逐渐有护卫回来报着,却是些东城寻遍,未发现踪影,北郊寻出五里,未发现踪影……这一类的消息。馨月脸色越来越苍白,直站起来要冲出去寻,好在杨易和我劝住了她。 天色渐渐大亮了,日头渐升,我撑不住在凳子上打了个盹儿,与朱询去用了膳。馨月受了风寒,又惊又怕,发起了烧,却不肯离开一步,只得唤人送了饭菜过去,却几乎一口未动地送了出来。我又急又担心,却只能无奈地叹气,传了大夫给馨月看了病,吃了药。 眼看一上午过去了,却依然没有回报寻着的消息,志儿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一向安定从容的朱询脸色也有些难看了。唤了如影进来,吩咐道:“传黑卫去寻,多画些画像给他们。” 杨易脸色一变,站起来道:“王爷,不可。这黑卫一动,若皇上知觉了,只怕……” 馨月并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但听得杨易竟阻止朱询派人去寻她们的儿子,不竟有些急,有些怒道:“易哥,志儿是我们的儿子。” 杨易道:“娘子,这些事儿你不懂。” 如影道:“不如派捕厅的人去寻?” 朱询摆了摆手道:“如今不宜派捕厅之人大肆搜寻,只为搜寻一名孩童弄得满城风雨影响更大。不用多说了,如影,传令下去。”如影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杨易看着朱询,突然重重地拜了一拜。我心中那不安的感觉更重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八、别院 午后,志儿寻了回来。馨月扑上去搂着又哭又笑的。志儿也抱着母亲直哭,那场面看得人心酸酸的。原来志儿是被那人牙子抱走了。万庆门的表演还没结束时,乘当晚城门关得晚,便抱出了城外。第二天一早藏在箱子里与些货物偷偷的运离了都城。王府护卫自然四处寻找也找不着。虽然也四处打听了,毕竟在明处,也不能采取什么过分的措施,所以一无所获。而那朱询口中的“黑卫”,派出不久便能寻着志儿,看来是不简单的一个组织。至于那些人牙子,自然是抓了官办。 馨月高兴得好像病好了大半,与杨志抱着志儿向朱询磕了个头,出了王府,一个满脸苦相的婆子站在门外磨磨蹭蹭地靠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志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馨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王府护卫道:“如此不安份的刁奴,拉了去按官办处置。”那婆子吓得满脸青紫,向馨月磕头求饶,可惜馨月正气她丢失了志儿,怎么也不答应。 过了几天,朱询脸色却有些凝重,来到忆园后的话语也少了许多。我有些纳闷,但他不说,我也不问。也许他担忧的是朝堂上的事儿吧。 朱询问我是否愿意到郊外别院住段时间,散散心也好。我想了想,朱询答应了救出秋延天,我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虽然我不能全信他,但暂时却依然没有什么好办法。虽然忆园自成一园,住得久了难免遇到许多以前认识燕信飞的人,也不是很好的,便答应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反正也没有多少是真正属于我的,我和鹃儿坐着马车,与朱询来到了郊外的别院漱玉园。 这别院与佟府别院不同。佟府别院是精致而玲珑。而王府别院却是粗放而在细节处细致。比如花草树木都有一种不经刻意修剪的蓬勃架势,房屋宽大而内设简单,但也许墙影的几杆潇湘竹,假山后的一条细流,却显出一种江南的温婉和细致。相映而又和谐。 朱询带着我在园里漫步行了一圈,远远听得不远一个院子有高声叫好的声音和笑声。 朱询笑道:“肯定是如风带着护院们在习习武艺。”我来了兴致,央着朱询去看看。朱询笑摇了摇头,带着我去了。谁知道听着很近,却兜了好几个圈才到,原来那练武场是在外院了。 我们进去时,只见如风在教朱询的义子朱逸练习射箭,旁边还有几个护院陪着。朱逸平举着弓箭,拉了个满弓,箭如流星射了出去,一连几箭虽然都未中靶心,却也都离得不远,引来一阵叫好声。那群人笑闹着,都看着场中,并未留心门口。 朱询也点头笑道:“习学时间不长便能做到如此,不错。”众人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朱询和我,纷纷行礼。 朱询摆了摆手,让其他护院退了下去。如风笑嘻嘻地看着我,行了个礼道:“颜小姐。”我回了个礼。那朱逸也行了个礼,只是眼光看向我时,似乎有寒光闪过,我怔了怔再看时,却依然是那个嘴角噙笑的清秀少年,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我提了提放在如风旁边的弓,发现重得很,心里不服气,用双手拎了起来,却怎么也没办法平举起来。如风“噗哧”一笑,眼里的耻笑意味有些明显,我脸一红,瞪了如风一眼,有些丧气地放了下来。 朱询笑着从朱逸手里接过弓,递给我道:“你如果想学的话,用这个,这个弓轻。”我接了过来,果然是轻了许多,便学着朱逸的样子握着弓,如风在旁边指点着我如何上箭。我撇了撇嘴,看着好像很简单嘛,平举着弓,拉开弦,一箭飞了出去,歪歪斜斜的,不用说中靶心,连箭靶处都没飞到就掉了下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会,想着怎么看着这么简单的事情,到了我手里就变成了这幅德性呢? 如风忍了好一会,才嘴角抽搐着微笑道:“第一次学,不错了。”走了近来教我弓箭该如何抱,弦应该拉满了。 谁知道之后的几箭,毫无例外地从离箭靶很远的地方飞了过去。如风终于失去了耐心,有气无力地道:“我求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教你的。” 听得朱询毫不客气地在旁边闷笑,我瞪他一眼道:“我是第一次射箭好不好?别那么不给面子。”朱询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不错,第一次学,很不错了。” 我怀疑地看了他几眼,将如风用的弓搬到他手上道:“别只耻笑我了,倒让我看看你的真本领。” 如风脸色一变,便要上前制止。朱询手微微一挡,如风停了下来,脸上却有担忧。 朱询举起弓,一箭比一箭快似流星,几支箭全停留在了靶心。朱询一脸得意地看着我道:“怎样?” 我点头道:“还马马虎虎吧。”却见如风迅速上前接过了弓箭。朱询依然笑着,眼中却有痛楚一闪而过,对我点点头道:“我有事去一去便回。”如风陪着他走出了大门。我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又觉得扑捉不到。 看着他们走了出去,朱逸接过弓,倒有几分闲适模样。看着他的行为举止,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觉得他通身的气质和朱询有几分相似,因为他凡事都在模仿朱询。看来他对朱询的感情真如对父亲一般。 他突然看着我问道:“颜小姐,你觉得你配得上我父亲大人吗?”他眼神冰冷得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我怔了一怔,看向他问道:“你觉得呢?” 他冷笑一声道:“你不配。请你别缠着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的幸福不是你能给的。” 我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今年几岁?” 他怔了一怔,答道:“十二。”十二岁吗?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 我说道:“你今年才十二岁,知道幸福是什么吗?你又如何知道朱询要的幸福是什么?就算是金枝玉叶,如果他不喜欢,你觉得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幸福?若朱询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你觉得他会怎样?” 他怔了一怔,狠狠地看着我道:“可父亲大人也不会喜欢你。父亲大人会体谅我的,我是为他好。” 我轻叹着摇了摇头:“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打着为他人好的名义,行他人所不愿之事。可你又如何知道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看着他瞪着我的眼神,突然就觉得和一个小屁孩谈论这样的事情真有些无聊,摇了摇头向外面行去。突然就想起朱询离去时有些痛苦的眼神,好像隐隐看到他手臂的衣裳上有几丝血迹,难道他受伤了? 我呆呆地想了一回,拉住个婆子问明了朱询的所在,跑了过去。进了房门,朱询刚让大夫包扎好右臂上的伤口,见我来了,怔了一下,向我点了点头道:“你来了。” 我怔了怔,顾不得其他,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受伤了吧?”一边捋起他的袖子,掀起袖子后,我更是吃了一惊,看包扎的样子,应该伤的挺长一条。有几丝血渗了出来,将包裹的白色布条染成了红色。 我惊怒交加,问如风道:“怎么受伤的?” 朱询拍了拍我的手答道:“没什么。习武与人过招时不小心。” 我问道:“练武也受那么重的伤?你是怎么练的?还说我是三脚猫,你自己呢?而且受了伤还逞能,硬要拉什么弓,活该。”抱怨完了轻声问道:“痛不痛?” 朱询眼中含着一丝喜悦,摇头道:“不痛。” 转眼看到如风在旁边赤红着脸,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你是担心你主子吗?王府的伤药挺好的。看他还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啦。” 如风委屈地嚷道:“王爷不让上伤药……” 朱询低喝一声:“如风。”如风住了嘴,却赌气地看着朱询。 我怔了怔,看向朱询:“你没上药?你疯了吗?” 朱询淡淡地道:“上了,没事的。如风小毛孩一般,说的话你也信?” 如风却不顾朱询警告的目光,嚷道:“我哪有乱说,颜小姐,你劝劝王爷吧。” 朱询低喝一声:“如风!出去。”如风只眼满委屈地看看他,又看看我,退了出去,却在转身后给了我个请求的眼神,在交错时在我手掌里塞了个小瓶子。 我下意识地接住,怔怔地看向朱询:“为什么不肯上伤药?” 朱询只笑了笑道:“没事的,伤得不重。” 我走过去蹲在朱询身前,挽起他的袖子,看着那长长一截包缠的白布道:“你不传大夫,可别怪我手势不好了。”说着动手拆他手臂上的包扎布。 朱询拦住了我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熬了过来,何况我这点小伤。没事的。” 我怔了怔,看向他:“就是这个原因吗?就是这个原因你才不肯上伤药吗?原来你这么傻,真是疯了。值得吗?” 朱询静看着我的眼睛,眼中柔光流转轻声道:“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你曾经受过那样的痛。” 我愣了一会,眼睛涩涩的,忙低下头,一边动手拆包扎的布条,一边低声道:“你这样做太傻了。就算你受了痛,时光依然回转不了。” -------------- 亲亲们,我要请假,元旦放假3天,我也许也要停更3天。因为最近太忙,文文赶得太急,质量实在差强人意,我想好好整理下思绪,或修改或继续。 见谅啊。鞠躬。抱头溜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十九、再见沈萝 闲了两天,想起三年前救了我的齐家,而且还好心地送了银子和办我办了身份文籍,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这一份沉甸甸的恩情。古人云滴水之恩尚需涌泉相报,何况这沉甸甸的一份? 问明静竹园所在的小山村隔王府别院也算不得很远,大概小半天车程便可以到了。我让人从都城采买了些礼品,第二天一大早,唤了个小厮赶车,我带着鹃儿往静竹园去了。 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寒风吹得肌肤还是有些微微的痛,我看在车前赶车的小厮似乎有些冷得打了个哆嗦,见路面有个茶摊,便让他停下车,先到茶摊喝口热茶。 进了茶摊,店家热情地迎了上来,倒了茶,又推荐了许多茶点。我点了几样,让鹃儿和那小厮也坐了,将糕点推给小厮和鹃儿吃了。 另一桌上还有两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个背影娟秀的女子,看样子是夫妻。那女子戴着顶遮尘的纱帽,帽檐有垂下的白纱,这在远行女子中打扮也算是平常。那白纱挽了起来披在纱帽檐上。那小伙子看来对那女子很是体贴。不太爱说话,只偶然提醒一句“小心茶烫。”或是将茶点拈起吹干净上面的浮皮才递给那女子。那场面虽平常,却温馨。 那女子低声对那小伙子道:“走吧。”我只是随意地看向那女子,却猛地一怔,嚯地站了起来。那女子尚未放下遮脸的白纱下一张绝色清丽的脸庞。 并不是因为那女子的美貌另我震撼,而是,那女子是只见过一面,却是我从未忘记过的沈萝。 沈萝放下了遮住脸庞的白纱,往外行去,解开马的缰绳。我过于震惊,顾不得其他,冲了出去拉住她唤道:“沈姑娘。” 那小伙子猛地看向我,眼光凌厉,杀意闪动。沈萝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沈姑娘。”说着轻轻地抽出握在我掌中的衣袖,便要跨上马。 那小伙子一边戒备地看着周围,看着我,一边随着跨上了马。我顾不上那小伙子眼里的警告,复紧紧地抓住沈萝的衣袖:“沈姑娘,我有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听我说。”。 那小伙子与沈萝对视了一眼。沈萝道:“姑娘想说什么?只怕是认错人了罢?”但动作却停了下来。 我对沈萝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又见了她的动作,知道定是没有认错人的。见她依然不信我,不竟有些急,摸了摸身上,幸而因为外出,秋延天送的匕首我带在身边防身,便翻了出来给她看道:“你看,这个匕首,你认识吗?我姓颜,名叫颜玉。” 那沈萝的表情隔着薄薄的面纱,看不真切,但小伙子脸上的表情却变了,蓦地放松了下来,有些诧异,甚至有些惊喜。沈萝突兀地看了看天,叹道:“天凉好个秋呀。”我怔了一怔,有脑门一滴汗的感觉冒出来,想起我与那要谋杀秋延天的展某的对话,答道:“秋风萧瑟天气凉。” 沈萝点了点头,迅速扫视了一遍周围道:“颜姑娘,借一步说话。” 我点了点头,见鹃儿要跟上来,便向她摆摆手,让她停在店里,随着沈萝走到不远处一棵树下。沈萝看着我道:“颜姑娘有话请讲。” 我低声道:“秋堂主被捕了,请你们想办法救他。” 沈萝显然吃了一惊,身子一震,低声急促地道:“什么?!”旁边不远处牵着马警觉留意着周围的那年轻男子也吃了一惊,猛地转头盯着我,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泛白。 沈萝道:“颜姑娘,还请你说清楚,秋堂主何时被捕?被关于何处?” 我答道:“是在两个多月前在江南呼兰郡被捕的。现据朱询说关在秘府天牢。说来话长。”却瞥见那年轻男子满脸惊异。沈萝道:“颜姑娘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我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的。” 沈萝向我一鞠道:“沈萝多谢颜姑娘舍身救下秋堂主之恩。但颜姑娘定是哪里弄错了。两个多月前秋堂主并未被捕,只是回到堂里时便已受重伤。如今已经好多了。说起来,我与师兄来这都城其中一个目的便是秋堂主派我们来寻寻颜姑娘的,刚才的密语也是秋堂主告诉我们的,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了。真是幸会。” 我却顾不上理会“幸会”不“幸会”,呆呆地看着她,她那一句“秋堂主并未被捕”如荆棘一样扎了我一下,我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喜。秋延天没有被捕,我不用花尽心思去救他,我该喜的,可是,朱询,他又一次骗了我。 沈萝看着我的脸色,问道:“颜姑娘,你怎么啦?没事吧?” 我如被惊醒一般,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萝点头道:“今见到颜姑娘无恙,我等也放心了。秋堂主令我等见着了你,便问问你如何打算?若愿意随我等一起离开,我便带你离开,若不愿离开,也尊从姑娘意愿。” 我怎么打算?我也不知道,心头一阵茫然。 沈萝道:“我等尚有其他事儿要忙,少陪了。此事若你考虑清楚了,请在本月十三日前告知我。我这几天会住在青衡村的悦云客栈。” 我茫然地点着头,呆呆地看着她走向不远处先行了几步等着她的年轻男子,不经思索地问道:“沈姑娘,你是否还记得佟远宁?” 沈萝脚步微微一顿,回头低声道:“自然是记得。但我心里放下了,我对他已经没有了男女之情。我师兄才是我的夫君,他对我很好,爱我护我。他也许没有佟远宁那么令人心跳,但却让我感觉到了温暖的幸福。志同方能道合。” 我问道:“你爱你的师兄吗?”沈萝看着我,低声却坚定地道:“爱。”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们的背影渐走渐远。阳光下,两冀并骑,身后是扬起的黄尘,女子身姿飘逸如幽兰,男子如青松。志同道合。 我没了去静竹园道谢的心情,坐上马车,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鹃儿不安地看着我的脸色,问道:“小姐怎么啦?刚才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吗?”我摇了摇头,疲惫地靠在马车上,马车微微颠簸着,我的思绪也一样浮动不安。 原来我一直怀疑的秋延天没有被捕是真的。朱询为什么骗我?难道真是用我诱捕秋延天?可他认为秋延天会如此轻率地自投罗网?难怪他那晚会那么轻易地答应我救出秋延天。 我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口难受得很。 回到了漱玉园,朱询正在小客厅里喝茶,见我回来了,微笑着站起来,伸手替我整理鬓边被风吹散下来的发丝。我头一偏,撇开他的手。他的手停在半空,微微怔了一怔,目光深沉的看着我。 我垂下眼帘,脱下披风递给鹃儿,鹃儿拿着披风出去后,我抬头直视着朱询问道:“王爷,秋延天真是关在秘府天牢?” 朱询眼光一闪,却也不回避我冷厉的视线,平静地道:“没有。” 我双手在袖下握拳,狠狠地盯住他:“他没有被捕对不对?” 朱询依然波澜不惊:“对。” 我问道:“为什么?”声音已经因为愤怒而有丝颤抖,心里益发的难受。 朱询眼光逐渐柔和,柔声道:“因为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柔和的目光,他轻松的一句话,却化解了我大半的怒气。 他轻声说:“若不是因为秋延天,你会愿意留在都城、留在我身边吗?可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才出此下策。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 我猛地抬手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你又骗了我,又骗了我。你这个混蛋。为了你的私心,害我担心焦虑了那么久。你这个混蛋……”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人站在厅中。 不管朱询怎么陪笑脸,怎么做小俯低,我就是不理他,还简略打点包裹。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静悄悄的,静得让人烦闷。听得门轻微一响,我一惊,手摸向枕下的匕首,将匕首握在手中,悄悄溜下床,顺手扯过床头的衣裳披上,藏在屏风后。 房中暗淡的灯光摇曳着,忽明忽暗,我紧张地向屏风后看去,有人缓步走了进来,那人影却熟悉得很,是朱询。 我怔了一怔,他想干吗?心里暗骂一声,待他走近屏风,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朱询。我知道自己无法伤他,只想给他个教训,越来越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了。 朱询身子轻巧地一闪,躲过了匕首的锋芒,双指一夹刀刃,我手重点匕首就如沾在他手里一般一动不动。 我狠狠地用力抽刀刃,他轻笑道:“好狠心的女人。你是要谋害亲夫吗?” 我唾了一口道:“好没廉耻,你什么时候成亲夫了?” 他好整以暇地笑道:“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王妃了,不就是未来的亲夫吗?” 我道:“谁愿意做你的王妃?你鬼鬼祟祟地来做什么?出去,若不出去我便叫了。” 他笑道:“好啊,你倒叫叫看。叫得众人都来了,看到了我们深夜共处一室衣冠不整,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也逃不了了。” 我语塞,狠狠地瞪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大叫:“救命,啊……” _________ 亲们,新年快乐! 顺便鄙视我自己,2个字的章节名实在想不出了,改取4个字的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燕家二哥 那句“淫贼”还没喊出来,被他一把揽住捂住了嘴巴,在耳边轻笑道:“你就消停消停吧,姑奶奶。” 我有些得意地撇着他:“怎么?你也知道怕了?” 他摇头道:“不是怕,只是叫起了人来围观,我们就不好出去了。” “出去?”我怔了一怔,看着他问道。他贴近的身体的气息令我有些脸红心跳,不适应地挣开他的怀抱。 他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今晚月色也好,特意来找你出去的。” 听得门外似乎有人靠近,朱询故意很响亮地咳嗽了几声,外面的声响一停,又快速地退了下去。 我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床边走去:“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住:“你还要无聊地数绵羊吗?” 这数绵羊还是我与鹃儿聊天时说的,我瞪他一眼:“数绵羊也不和你出去。” 他顺手扯过搭在床头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笑道:“别闹了。我独自看了几年的日出,一直想和你一起看的。” 我怔了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昏淡的灯光中,他眼睛如黑宝石一般莹亮璀璨,里面柔光浮动。我默默地系好衣带,披上厚外套,刚要出门,他一把扯住我,从一旁取了一件狐裘锦袍,披在我身上:“外边冷。”我心里一暖,穿好了锦袍。他拉着我的手,出了房门,在我耳边低语:“得罪了。”一手揽在我腰上,几个跳跃跃过了几座房子。我只觉得有种腾云驾雾的眩晕感。 突然,在屋脊上他尚未没站稳身子,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攻了上来,速度迅速之极。朱询带着我身子一侧,堪堪避过那人凌厉地掌风,低喝一句:“如风。” 那黑色的人影迅速几个纵身退下,只留下几声暧昧的低笑。 我不禁脸上一红。倒好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样。 出了园子外,只见月光下一棵树下系了一匹马,朱询跨上马又拉我坐在他身前,马匹奔跑间,他轻微的呼吸气息,令我的耳垂痒痒的,脸却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心竟慌乱得如撞鹿一般。 到了山下,他嘘住了马,扶我下了马,却默默地弯下腰,站于我身前,我怔了怔,反应过来,笑着走开道:“我的脚没受伤,自己能走,不需要。” 他轻笑一声,弯腰间,我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景物翻转,惊叫一声,已经被他腾空抱了起来。 我用力地掐他的手臂:“放下。”他却一如无所察觉,嘴角噙着一丝笑:“不放。”我无奈地放松手中的力道,嗔道:“混蛋。” 他哈哈大笑,惊起一群飞鸟:“我是混蛋,你就是混蛋娘子。” “混蛋娘子……”他一边稳步行走着,一边纵声长呼。周围的山岭一片回应:“混蛋娘子……混蛋娘子……”层层叠叠地荡漾开去。 那声浪似乎一层一层地包围过来,我伏在他胸前,心里五味杂陈,心底却有一片柔软的温暖。 在瑰丽的初阳中,我与朱询并肩而坐。衬着灿烂的云霞,他青松一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意。他拉着我的手,轻声恳求道:“玉儿,留下吧。” 看着他如水般柔和的目光,我问自己:能信他吗?该信他吗?该接受他吗? 我很累。在这没有亲人、女子谋生困难的古代世界里,曾经本能地想找个依靠,却被逼着走出去,被逼着独立。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有谁的心底没有期望过一个温暖的怀抱?如果女子是蔓藤,谁不愿意有棵可以稳稳扎根的大树攀附?记得有一句话,女人心底都会对爱情有幻想、有期望,不论她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 而朱询,是可以给我温暖的怀抱的那个人吗?是那棵可以攀附的大树吗? 但心里却不知不觉放下了对他欺骗我秋延天被捕一事的芥蒂。他这样做,是为了将我留在他身边,虽然自私,却情有可原,不是吗? 不想,那天朱询离开漱玉园后,我却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馨月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来了园子,对我道:“小姐,让你见一个人。你一定会高兴的。”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问道:“谁呀?” 馨月却故做神秘,笑嘻嘻地拉着我往外走:“小姐见了就知道了。给你一个惊喜。” 进了偏厅,一个男子正背对着我,负手而立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背影看来身材挺高大,穿着青色的寻常儒服。我却只觉得这背影陌生得很。 馨月笑着对那男子唤道:“二少爷,小姐来了。”那男子转身,目光亮亮地看着我,柔和欣悦,可浮出一层薄薄的泪光,却笑唤道:“四妹妹。”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三十三、四上下年纪,相貌挺周正,五官与我有几份相似,下巴一圈淡青,这位是……?我心念急转间,“二少爷”?“四妹妹”?难道,这位是燕府的二少爷?燕信飞同父异母的兄弟,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燕南溪? 我哭笑不得,馨月是要给我惊喜还是惊吓呀?好像这惊吓是多过惊喜的。我对这身体的父母、兄弟全无印象,更谈不上感情,甚至这些年来早将燕府忘记了。突然见了这么个燕府中人,只觉得陌生。 我怔在当地,我该怎么办?如果是这身体的原主儿会怎么办?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人是馨月带来的,要装傻、装不认识此人、装我本来就不是燕信飞,显然是不恰当的。那么该扑上去相拥大哭?诉说相思之情?还是……? 我那便宜二哥看着我呆站在当地目光疏远地看着他,眉头微微皱了皱,笑道:“四妹妹不记得为兄了么?” 馨月有些急,拉了拉我,尴尬地冲着燕南溪笑道:“小姐这是高兴得有些糊涂了吧?” 我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冲燕南溪笑了笑道:“二哥。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瞧我,几年没见,又惊又喜的,都有些傻了。”说着暗暗瞪了馨月一眼,你给的“惊喜”真是只惊不喜啊。 那燕南溪谅解地笑笑,目光柔和若水,缓步走了上来,探手要抚摸我的头发:“妹妹,你瘦了。”我下意识地一撇头闪开他的手,忙掩饰地冲着小丫鬟道:“快上茶。” 馨月掩嘴而笑:“看来小姐真是高兴得有些糊涂了。这桌上的不是茶?”我看了看果然桌上放着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不竟尴尬地笑笑,转身接过丫鬟正捧来的茶,喝了一口。 馨月笑道:“看来少爷小姐兄妹两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聊,小的先告退了。”说着便往外走。我忙伸手去拉馨月时,她已经走了出去。 看了燕南溪一眼,却实在不知道该聊什么,只得干笑着问道:“二哥什么时候到都城的?” 燕南溪眼光闪烁地看着我道:“才到了一天便来看你了。妹妹怎么不问问爹爹、盈姨娘如何了?” 啊?我怔了一怔,我确实没往这上面想,因为我心底并没有将他们当成我真正的爹娘。这盈姨娘就是燕信飞的生身之母了。 我只得问道:“爹爹和我娘二老都好吧?”燕南溪点了点头道:“他们身子都还好。就是盈姨娘想你想得厉害,你可是她唯一的女儿。” 我无语地低下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了一想道:“是做女儿的不孝,让娘挂念了。” 燕南溪摇了摇头叹道:“这也不怪你的。世事不由人啊。”又怜惜地看着我道:“这些年来你也受了许多苦楚。这些事我都听说了。佟府中人平素吃斋念佛的,满口仁义,竟如此狼虎之心,若不是靖安王爷,四妹妹你……唉,这些过往都要不要提了,免得徒增伤心。” 我点了点头道:“二哥,你近年如何?” 燕南溪道:“我近年来都很好。燕府离都时抄没了家产,但在南疆这些年,依仗着爹爹旧部厚义扶持,近年靖安王爷也接济了好些,渐渐置买了些房产田地,虽然比不得在都城显赫,却也立下了足,过得还算宽裕。我听馨月说了你的事,本我觉得你寄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事儿,想接了妹妹你回燕府的,但如今见靖安王爷对妹妹你情深意重,定会替你打点好一切的,为兄的也放心了。” 我只笑着喝茶,点头道:“这就好。”有丫鬟来问道:“小姐传膳吗?”我正愁没话可聊,忙道:“传。” 结果传了膳上来才发现,场面一样尴尬,拉了馨月在一旁坐了,那燕南溪也不是多话的,席上也只偶然听到羹盏相触的清脆声响和轻微的进食声。还是馨月受不了这难受的安静、尴尬,问燕南溪些燕府的事情。我低着头只顾着吃饭,偶然应几句“嗯”、“啊”。对燕府之事,我是一点也不熟悉,只怕说多错多。 丫鬟们收拾了碗碟下去,重新倒了茶上来。我问道:“二哥来都城所为何事?”想起皇上曾经下过令燕府除了外嫁之女外,都不许再进入都城,只是这话却是不好说的。 燕南溪道:“只是办点小事。明天便要离开都城了。” 我点了点头,见他不肯细说,也不好追问的。 燕南溪道:“妹妹,靖安王爷待你也是一心一意的。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妹妹,二哥希望你能幸福。” 我看着他殷切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些微的波动,有些暖暖的,低声应道:“我知道的。谢谢二哥。” 燕南溪看了我半饷,直看得我扯着手帕,心里七上八下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他移开了目光,轻声叹道:“妹妹,你变了。和以前……不一样。” ______ 腆着脸求2010年第一张粉红票,开门红啊。没粉票的推荐票也不错。没推荐票的留个脚印也很好。鞠躬,谢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一、皇上驾到 我心一跳,笑笑应道:“世上谁能不变?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得了许多的教训。变了才正常。二哥你也有些变了的。” 燕南溪点点头,神情有些感慨,有几分沧桑:“不错。我们都变了。”他站起来道:“知道妹妹一切安好,我也可以放心了。为兄告辞了。” 馨月忙应道:“二少爷不住下来吗?”又忙目视我,让我留下燕南溪。 我站起来道:“二哥,这园里客房也多,便歇在园里罢?” 燕南溪摇头道:“我尚有些事要办,就不留了。再说,燕府中人也曾经是下过圣令不许入都城的,这里也是都城外郊,毕竟不便。” 我不再挽留,对他道:“请哥哥稍侯,我备点小物件,请捎给爹爹和我娘吧。”燕南溪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我想及燕信飞生母的思女之情,心中感慨,不由叹了口气。去了内院房里,将房里的几枝上等人参和首饰包了一包,结成两个小包裹。拿朱询的钱做了这便宜人情。没什么别没钱,这道理我一直懂。反正我一直没那么高洁,朱询给的金银首饰,我从来没有拒绝。 送走了燕南溪,我没觉得怎么样,馨月倒挺恋恋不舍的,转头却来数落我:“小姐,你怎么了?在燕府里二少爷是除了盈姨娘外最疼你的人,你以前和二少爷也是挺亲密地,所以我才告诉了他你的事,让你兄妹两见见面。可你倒好,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冷淡淡的让人心凉。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哥哥啊。” 我苦笑了一下,该怎么说?告诉她其实这身体里的芯子不是原主子本人?显然是行不通的。只得嬉皮笑脸地笑道:“馨月你才是我最亲近的亲人嘛。” 馨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平和下来,横我一眼道:“胡说。”又放下手中正在收着的杂物,说道:“其实说起来也不怪你。这些年你经过了那么多的可怕的事儿,燕府也没个人打探下、帮忙下,你心里有怨气也正常。这几年来我们也算是和燕府两不相绊了。我也几年没见父母哥哥了,只知道他们都过得还好,捎了几回东西给他们。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没能在父母跟前尽尽孝心。” 我听她越说越伤感,眼里泪光泛动,忙阻止她道:“好了。你倒来劝我呢,把自己也弄得伤心起来。快别说了。你是在哪里见到二哥的?” 馨月眨了眨眼睛道:“是在王府附近见到的。我便带了他来见你了。”我点了点头。 朱询陪着皇上去了鹿山行宫,倒有几天没见了。午后,见天气很好,有些淡淡的阳光,不耀眼,也不清凉,阳光下的常青树叶透着莹莹的绿,在这初冬也显得生机勃勃的。便往园中行去,想要好好逛一逛,活动下手脚。 觉得有些无聊,叹了口气,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晒着太阳,有些懒洋洋的想睡,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眯了多久,清醒了几分,顺手从旁边的常青树上摘了树叶下来,卷成卷,吹着虽然能听出曲调的却总有几个走调的曲子。 有个小姑娘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我,问道:“你在这里干吗?” 我见那小孩只有五、六岁左右,长得很是可爱,一双大眼睛灵动之极,心里有了几分喜欢,又见穿着一身锦缎袄儿,做工精细之极,以前却为见过,想是这园里谁带进来玩的小姑娘,便笑道:“小姑娘,你是谁呀?是进来玩的吗?”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我叫康晴。”我道:“怎么也没个人跟着你?小心跑迷路了。” 她在我身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郁闷地道:“有人跟着呀,我嫌她们烦,都赶跑了,在外边等着呢。都不给蜜饯我吃,气恼死了。”又转而很有兴致地看着我道:“你刚才在干吗?你手上的树叶是干什么的?” 我笑道:“这树叶可以吹曲子呢。”说着拿起树叶吹了几个音节。 她惊异地看着,好奇地接过我手中的树叶道:“这树叶也能吹出曲子?姐姐你教我吧?”说着攀在我身上撒娇地摇着。 我笑道:“好呀,不过可不好学哦。你可有耐心?” 她忙不迭地点头,拍手笑了起来:“好呀,快教,我定有这耐心的。” 我教她将树叶卷成卷儿,怎么吸气,怎么吐气,怎么吹出声音。她兴致勃勃地学着,可只能发出“噗噗”的吹气声,怎么也吹不出声音。她气恼地将树叶丢在地上踩了两脚:“什么破树叶,不行,换了。” 我笑道:“不是树叶不好,是你还没掌握技巧。看你,就没耐心了吧?” 康晴嘟了一会嘴,又眉开眼笑道:“你可会唱新鲜曲儿?” 我笑道:“我会很多呢,但贪多嚼不烂。先教你两首吧。” 她高兴地拍手笑了起来:“好呀,快教。” 我便教了她《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又教了她一首《黄鹂与蜗牛》。 她嘻嘻笑着:“这曲儿新鲜。”她聪慧得很,不一会就学会了这两首曲子,唱了一遍没出什么错,便高兴地说:“我要回去唱了,拿了蜜饯你再教我其他的曲儿好不好?” 我笑着点头,站了起来,对康晴道:“你回去罢。不要乱跑,小心走丢了。你的随从呢?” 她点头对我道:“姐姐你带我去罢?带我去嘛。”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一脸撒娇的模样。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转了个弯,就见有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孩侍候在那里,见了康晴,忙迎了上来。我打量了那两个姑娘一眼,身上的服饰简单些,但布料不错,看来这康晴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问明康晴她来的地方是怡景阁,我带着她往怡景阁走去,一路上嘀嘀咕咕地笑闹着。 看着路上多了不少人,虽然看似松懈,但看着过往的人都种警觉和审视,明显是一种外松内紧的戒备姿态,只是见了康晴拉着我,并不阻止。我皱了皱眉,看来来的客人不简单。 到了厅门口,却见朱询坐在侧位,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家常衣服的男子,袖边隐绣着龙纹,三十一、二的年纪,仪表堂堂,身上自透出一种傲然的贵气。身侧陪坐着两位珠光宝萃的美女。转眼再看,旁边还有佟远宁陪着,身侧坐着的是苏锦华。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子携着一、两个家眷。朱询的义子朱逸也和几个少年坐在末桌。 我不竟心头大震,后悔之极为什么要陪康晴来这里。能让朱询陪坐侧位的,再看主座那人的打扮,看来只有这天下第一人——皇上。 朱询和佟远宁见了我出现在厅前,都怔了怔。苏锦华也微微一震,随即不动声色地转开头。 我呆在门口进退为难,一脸尴尬,却见康晴飞快地奔向皇上,欢快地叫道:“父皇。”皇上含笑接住她扑过来的身躯,说:“康晴,你又乱跑了。” 我心一跳,这都是什么事?那小女孩竟然是公主。 康晴嘟着嘴巴说:“康晴没有乱跑。” 我心念急转,干脆扮成奴仆,学着来往伺候的奴仆要躬身退下。 不料却偏有一个人不让我如愿。只听康晴道:“父皇,这位姐姐会用树叶吹曲子。”我脚步一顿,微抬头看到康晴正指着我。 我无奈,只好站起来前行几步,对着皇上一拜道:“民女拜见皇上。” 皇上绕有兴致地看着我道:“平身吧。哦?用树叶吹曲子倒也新奇。树叶真能吹出曲子?也算是一奇技。” 我弯腰伏身回道:“这世界万物本是相通,不用说树叶能吹出曲子,就是碗碟也能奏出乐曲。本不敢算是奇技。” 皇上的兴趣更浓厚了,说道:“哦?不但树叶能吹出曲子,碗碟也是乐器?来人,拿树叶和碗碟上来。” 我不禁愕然,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你就多嘴吧。 我用树叶吹了一首曲子,又用碗碟排好,注入不同的水量,调出不同的音调。好在以前媚烟曾经教过我乐器,虽然走音走调的断断续续,却也能听出曲调。 放下手中敲奏的筷子,我不由有些赧然,向皇上拜道:“民女不通音律,有污圣耳。”皇上却很高兴,点头笑道:“真乃长了见识,原来这树叶、碗碟也可以是乐器。” 终于平安过关,我不由得嘴角漾出一丝笑,转眼却看到佟远宁闪烁的目光望向我,不由得心里一黯,叹了一声。 皇上笑盈盈地看着我道:“你是王府的丫鬟?” 朱询立起身回道:“此女乃臣身边人。”我眉头一挑,身边人? 皇上转头向朱询笑道:“原来是爱卿金屋藏娇的美人啊。” 朱询并不否认笑道:“皇上见笑了。” 一时,满厅的目光都看向我,各异的神情眼神,朱询坦然地微笑着应对众人的眼光。一瞬后,厅里又若无其事地开始了说笑。我在满厅的笑语声中,只做到目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朱询向我招了招手,我只得硬着头皮在他身边坐下。想到上面坐着的是曾经要至我于死地的皇上,手心沁沁地渗出汗来,心下有些慌乱。朱询悄悄地从袖下伸手过来,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干燥温暖,他凝视着我,向我微微一笑,点一点头,眼里有安慰之色,我慌乱的心却平复了一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二、心已成灰 我低声问道:“你们为何在此?”朱询凑近我耳边回道:“刚从鹿山行宫回都城。路过。”他这姿势有些暧昧,引得周围几位大臣侧目。朱询含笑扫了一眼,向他们举了举手中的杯。 康晴眼睛一转笑道:“我学了好听的歌,唱给父皇听好不好?若唱好了,父皇就把你桌上的蜜饯赏我,我要两碟,好不好?”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上,说不出的可爱。 皇上一笑,说:“康晴也学会讨价还价了,好,唱好了有赏,不过只能在桌上挑一碟。” 康晴嘟着嘴说:“只有一碟呀?”又眼巴巴地看着皇上,皇上没有松口,说:“你再看也只有一碟。” 康晴转眼又眉开眼笑,说:“一碟也好过没有。”接着开口唱道:“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她声音清脆,又是童音,唱出来别有一番童趣。 一时,满厅中人都静下来,听公主唱歌。唱完后,早有人大声叫好。不要说康晴本来唱得不错,就算唱得很难听,众人也会叫好吧。 康晴一脸得意,看着皇上桌上的蜜饯,又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看了半天也没有挑好,眼睛一转,对皇上说:“如果我再唱一曲,是不是还可以拿一碟?”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 康晴高兴地开始唱:“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唱完后,早又在皇上桌上乱看了。 皇上笑道:“又是羊又是黄鹂、蜗牛的,调也新鲜,谁教你唱的呀?” 康晴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在厅里找人。我忙低下头,假装在喝茶,只差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是她。”康晴嚷道。 我心一跳,抬头,康晴正指着我,见我看她,便对我友好地一笑。 皇上点头笑道:“原来此女有趣的东西还真不少,难怪能动爱卿之心啊。”众人也附和着打趣。朱询一脸云淡风轻,可怜只让我觉得坐立不安。 一时午膳传了上来,开始众人还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一阵杯盏交错之后,酒至半酣,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也许是人多,这屋子又薰得暖和,我有些紧张,不久便出了一身汗,又觉得气闷,有些不舒服。朱询看了看我,低声道:“你不舒服吗?” 我点了点头道:“嗯,有些气闷。我先去更衣。”朱询点了点头,我悄悄地退了下去。 待出门,转角看不到厅中之人了,我长呼了一口气。手中一暖,康晴也跟着溜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我道:“姐姐。” 我蹲下来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她可爱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气闷得很,我想走走。”我拉着她向园内走去。鹃儿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唤道:“小姐。”我看了她几眼,笑道:“怎么啦?那么高兴?” 她嘻嘻一笑:“嗯。刚见到苏小姐的丫鬟,聊了几句。说了些在江南的事儿。” 我问道:“你很想念江南吗?”她脸上笑容一滞,低头用手扯着衣角低声道:“想。我很久没见父母、弟妹了。”我暗叹一声,点了点头,暗暗想着找个机会让朱询放了鹃儿回江南。 经过厨房时,康晴眼睛一转,讨好地看着我笑道:“姐姐,厨房里有酒酿梅子没?” “有的。”我漫不经心地答道。 她有些讨好地看着我道:“姐姐,你能不能给我?” 我笑道:“吃多了甜的会生蛀牙的,所以你父皇才不肯给你多吃啊。” 康晴嘟着嘴道:“我不怕蛀牙。姐姐、姐姐……”一叠声地叫着,身子扭得如扭股糖一般。 我只得无奈地笑道:“好吧。”厨房很多奴仆是认识我的,并不阻拦,进得厨房发现有一侧有几个内官在认真地用银针试探着饭菜,看样子是皇上桌上的膳食了。我不敢靠近,命人取了一碟酒酿梅子递给康晴,康晴高兴地道谢。我让鹃儿带着她去找宫女们陪着。 我转身往我的院子行去,听着后面传来男子的轻微脚步声,能在这内院自由行走的,一般也就朱询、如风等少数几个人了,我没有多想,笑道:“朱询吗?你怎么不用陪皇上了?” 身后的脚步声一顿,传来一声轻微的唤声:“信飞。”我身子一震,怔住了,笑容慢慢懈了下来,来人不是朱询,而是佟远宁。 我慢慢回头。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光芒流转的眼神里,隐藏着太多的情绪。 我慢慢蹲身向他福了一福行了一礼,想从他身边折身返回。经过他身边时,他手一伸,将我拉近他身前,看住我道:“信飞。” 我挣了两下,却被他抓得牢牢的,只得说道:“佟大人,请自重。” 佟远宁定定看着我:“信飞,我知道你恨我。可很多事我是迫不得已的。你随着我走罢。说起来,你始终是我的娘子。你不喜欢在佟府,不愿意见佟府中人,便可住在外室,依然做你的颜玉。” 我看着他道:“佟大人,我们回不去了。我现在是自由身颜玉,不是燕信飞。请善待你身边人吧。” 佟远宁眼神一黯:“惜荷,她待我情深似海,我不能负她。苏锦华是因为我偶经过储香园时,听得她弹唱你唱过的曲子《光阴的故事》,才求了德妃让她出了储香园的。” 我叹了口气看着佟远宁:“佟大人,你要一直做这样不顾别人感受的事情吗?为了忘记沈萝,你娶了我和周金薇。因了忆起我,你纳了苏锦华。这样你身边人哪个会真正幸福?请你怜取眼前人啊。而我,已经不爱你了。” 佟远宁目光中一抹沉痛:“信飞,我对你有愧于心,我是不想你再次受伤。” 我愣了愣,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回道:“不劳佟大人费心。”说着抽了抽手臂。 佟远宁黯然放了手,说道:“你真以为朱询如此对待你是因为你是颜玉吗?” 我怔住,刚想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看着我,眼神一抹悲凉却冷厉:“你一直都忘记了你的真实身份。就算你不肯承认你是燕信飞。但你始终是燕书长燕将军的女儿。就算你换了个名字,这身上的血缘也换不了。” 我看着他沉沉的眼神:“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出来的字依然如冰:“燕将军虽然被圣上贬到南疆,不得入都城,但他曾经镇守西疆多年,手底下的将士众多,如今买燕将军帐的人依旧很多。朱询的心思你知道多少?他的野心你又明白多少?如今朝堂表面风平浪静,但地下多少暗流急涌?皇上与朱询表面君贤臣敬,但暗地日渐成为僵持对立之势,双方都在蓄势待发。朱询立意拉拢你,你真以为是因为颜玉此人吗?你太天真了。你只看到眼前的一切,你认为的儿女情长,背后是凶险变幻的两权争霸。” 我浑身冰冷,听着佟远宁冷冷吐出的几个字:“靖安王爷,是为了你身后的燕府。燕书长将军在军士中无形的号召力。” 我呆呆地看着他,连感觉都迟钝了,只觉得心里一下、一下,似乎有什么裂痕在缓慢地蔓延,慢慢痛得难于呼吸。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突然出现的燕二哥…… 原来就是为此吗? 朱询,他的温存体贴,看起来那么真、那么真…… 我就快要信他了,我选择了留下,以为他是可以依靠的那个人。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句话,突兀地出现,不断地回想在我心里。 真?假? 我分不清,我只觉得我眼前都是迷雾,人心到处尽成灰。 原来有些事是永远也习惯不了的。 比如心痛,一次一次,都如上一次一样,痛彻心扉。 原来无论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的女子,只要对爱情心存幻想,便有可能是悲剧。 我不由自主地抬手握在心口,木然地转身走开。 “信飞。”佟远宁唤着,伸手拉我。可他的脸也好像在迷雾中一样。 我轻轻挣脱他的手:“我不信你。不要你管。” 佟远宁道:“信飞,你还是愿意信靖安王爷吗?” 我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可我也不信你。” 佟远宁黯然松了手,我慢慢地向园中行去,神情恍惚,脚步虚浮,只觉得全身力气似乎都突然抽离,突然就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身子被人一带,我茫然转头,却对上朱询关切的目光,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微皱眉道:“怎么出来一趟脸色更差了?”我看着他,那依旧温润的笑容,一双如水双眸,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痛。朱询看着我的目光,怔了怔,伸手握我的手。我猛地一挣,挣开了他的手掌。他目光一闪,沉沉地看住我。我低下头,强压下心里的痛感和眼里的泪意,但喉头却一阵阵地发紧。 有人走近来对朱询说了什么,朱询点了点头,转身看着我道:“你不舒服便不用去厅里了,先回去歇息罢。有什么事,待我回来再说罢。”我转开头不看他,他唤了鹃儿过来,送我回院内。 但等待我的不是朱询的解释,而是突然闯入的内官和皇族护卫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三、谁下的毒 那几个内官突然闯入,将鹃儿惊得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他们。领头的内官脸色有些白,一双眼睛阴恻恻的,声音有些尖细道:“颜姑娘,我等奉命行事,得罪了。” 他头一摆,身旁的两个侍卫上前抓住了我的双臂。 我惊怒交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内官道:“我等奉命行事。颜姑娘莫问,该明白时自然就会明白了。” 鹃儿吓得握住嘴,见我要被带走,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赶前两步,却又不敢上前,只无力的唤着:“小姐。” 我心下惊怒,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竟会如此,看到鹃儿惊慌失措的小脸,便向她点了点头,但我自身难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那两个护卫将我带到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里面只有简单桌椅,转身走出外面,锁了起来。 这屋子显然是不常用的,窗户上的窗纸很厚,透光度不太好。我呆呆地看着透入些暗暗光线的窗户,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些事儿纷繁复杂,而我心里也乱成一团。 皇上突然驾到……佟远宁告诉我朱询待我好的真相……如今又被莫名其妙地囚禁……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超过了我的意想之外。 我强迫自己静下来思索,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皇上知道我是燕信飞,依然没有放弃杀我之心?但似乎不可能,上次他的命令是通过佟府偷偷执行的,如今怎会明目张胆地进行?况且若佟远宁所说是真的,他应该很满意我存在与朱询和佟远宁之间才对。 或许是如佟远宁所说,因为我是燕书长的女儿,只是不想朱询与燕府结盟? …… 思来想去,却依然没有一个定论。只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亮,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位陌生的官员和几的侍卫走了进来,态度却还算客气,那官员在桌前坐下后,还不忘让人给我搬了张椅子。 他问道:“颜姑娘膳中是否去过厨房?” 我点了点头,他问道:“你去厨房所为何事?” 我答道:“康晴公主要吃酒酿梅子,央我给她。所以去厨房拿了。” 他点点头,细细地问了一遍当时的经过,什么时间、什么人在场、都在做些什么……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我越答越是惊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猜了个大概,是膳食出了什么问题吧? 那官员细细问清楚后,带着侍卫转身要离开。我再也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简要地道:“佟大人之妾苏氏中毒了。而令她中毒的,是皇上赏赐给她的糕点。” 众人走了出去,门复被锁上,房里恢复了一片昏暗和宁静。 但我的心却更是动荡不安,苏锦华中毒?而且中毒的是原来呈给皇上的糕点? 难道说,有人要杀皇上?是谁?朱询吗?若佟远宁所言不假,似乎是他最有可能的。 有弑君嫌疑这样的事情,历来是皇家之大忌讳。无论其真相如何,牵扯的人都会太多,许多无辜之人可能会因此丧命,而我,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也许是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练就了我的心理能力。就如在现代时非典来临时的全民惊慌失措,到甲流的冷静面对。经历了危机,人的承受能力也大些。 虽然知道面对的也许是死亡,我却慢慢地心静下来。 心里安慰自己,也许,这样的事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经这么一闹,我心里的对朱询的怀疑、气恼、伤心、悲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半。心里的痛才是最难受的。而我现在似乎反而不那么难受了。 看着窗外的光线渐渐转暗,看来快天黑了,屋内已经是昏暗暗一片。 门一声轻响,再一次被推开。我一惊看向门口,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很多人,只有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地站在那里。 “朱询?”我辨认了一会,不确定地唤道。 他迈步走了上来,扶起坐椅子上保持着这个姿势半下午的我,说道:“回房吧。没事了。” 我紧紧蹦的弦松了,全身松懈下来,身子发软,也没有力气责问他些什么。默然地随着他手臂的力度站起来,这中毒事件怎么解决了? 天边一丝微光,能看到脚下的路如一条细小蜿蜒的白练一般,而周围的景物,都是影影绰绰的影子了。但朱询却没有要灯笼,只有几个奴仆提着灯笼远远地跟着。 默然走了一会,他却没有任何言语,我看向他,他的脸色有些沉重,我暗暗心惊,问道:“苏锦华为何会中毒?而且因吃的是本呈给皇上桌上的东西而中毒?到底是谁下的毒?” 朱询静默了一会道:“目前还不清楚。我会查清楚的。” 我心下有些奇怪:“没有查清楚?那出入过厨房的人嫌疑最大罢?为何竟会放了我?” 朱询顿下脚步转身看着我,一双眼睛如一弯深水:“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已经有人认罪。” 我怔了怔,没有查清楚却有人认罪?是一桩冤案? 朱询转身继续往前走,我心里却浮出一丝强烈的不安,突然想起馨月竟一直没有出现过,心里的恐慌摄住了我,我猛地抓住朱询:“会不会是馨月?”馨月没有下毒的动机,难道她是为我这个没罪之人顶罪? 朱询脚步又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是。你别乱想。她在宴席开始时回都城了。”我心下一松,呼了口气。 回到房中,想起来无缘无故的竟被怀疑弑君,被软禁,心里有些烦闷,是该好好洗洗晦气,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唤道:“鹃儿。” 但鹃儿不在屋内,屋里没有任何的回应。我自语道:“这时间,她跑哪里去了?”对上朱询那双沉沉的眼睛时,我的心突然猛然一跳,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勉强让自己轻松地问:“鹃儿呢?去哪里玩了吗?” 朱询撇开头:“她是下毒之人。” 我怔在当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摇头道:“不会的。定是弄错了。她不会下毒的。”朱询早就说过这事没有查清,那牵扯的都是替罪羊,可为什么是鹃儿? 朱询道:“这事儿一定得有个人认罪。”声音淡淡地没有波澜。 我心里又悲又怒,狠狠地盯住朱询:“为什么是她?你知道她是无辜的,为何要陷害她?她没有杀皇上的动机。” 朱询道:“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意为之,没有的也有了。” 我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心里如惊涛一般,愤怒一阵阵涌上来,简直想扑过去咬他几口,我握着拳压住心绪道:“难道你就习惯这么颠倒黑白吗?习惯了利用所有的人吗?” 朱询转开头道:“朝中人都知道皇上对我生有罅隙,而两营中人暗斗多时。这些本不是我所愿的,如今却不可控制。皇上的膳食中竟含有毒,事情竟是在王府别院发生的,这不得不令所有人怀疑,难免在众臣前担了恶名。到过厨房,能接触皇上膳食的都是皇上的亲信和我王府中可信任之人。而鹃儿,她本属柳州府衙之婢女,严格算来,也可以说并非我府中人,也是到过厨房的唯一府外人,所以,她认罪是最好的方法。即使众人暗地里议论,明劾此事也只能告我个管府不严。” 我心下一阵冰冷、愤怒,冷笑道:“你忘记了,还有我这个府外人真正到过厨房,鹃儿只是在厨房外迎我。让我认罪,才是最好的。” 朱询道:“我不能让你送死。” 我点头冷笑:“不错,我这个燕书长的女儿还有利用价值,你自然舍不得我死。在你心里的任何人都是可以用来利用的。顶罪、诱饵、怀柔手段……” 朱询眼光一闪,眼中一抹悲伤:“所有人都可以利用。但我唯独不想利用的就是你。”看着我怨恨、愤怒的眼神叹了口气,转开眼神看着门外黑沉沉的庭院道:“你明天离开吧。我会派人护你到安妥之处。就算有人对此下毒事件认罪,皇上依然会疑心大增,就算我没有篡位之心,皇上也不会信了。我与皇上之间那一层窗户纸,终有捅破的一天。此事会令一切动作提前。而你,会成为皇上的筹码。” _______ 谢谢投粉红票的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四、半路遇劫 若朱询在乎我,皇上就必然会想让我成为他手里的筹码。一个威胁朱询的筹码。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威胁,到底有多少的作用。 两权争霸的时刻,还期望朱询在乎一个女人而投鼠忌器吗? 这样的可能,似乎很小。 我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但他的眼睛如一弯深潭,平静无波,我只在里面看到一个小小的,满脸哀伤悲愤,却有难掩虚弱颤抖的我。 朱询垂下眼帘,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喝口茶吧。” 我才发现,在那小屋里困了一下午,一口水也没喝,确实是挺渴了。喉咙里干干涩涩的,也就不客气,接过朱询递过来的水,一口喝了下去。朱询沉默地再递一杯上来,再喝下去…… 可一会后,我发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手脚软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子落入一个坚实的臂弯,看着朱询近在咫尺的眼睛,我又惊又怒:“你暗算我?” 朱询的叹息如在耳边一般:“你太累了,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吧。睡吧……”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眼皮重得如千斤一般,不可控制地磕上了眼睛。 醒来时,身子微微晃动,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马车的车顶。好一会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马车上。 不知道朱询给我喝的什么药,竟一夜无梦,黑沉沉的一觉。 一会后,终于清醒过来,猛地坐了起来,惊疑环顾四周,我确实是在马车上,而那马车在行进中。马车内里宽大而平稳,还放置有一张我刚躺着的小榻。榻一角放着一个大包裹,我用手摸了摸,似乎是我的随身日常用品。沉掂掂的有些定手,好像还装了不少金银首饰。 我掀起帘子往外面看,外面是飞快后退的树木山峦。 而在马车前赶车的,是如风和另一个王府侍卫。如风看见我掀开帘子,嘻嘻地笑道:“颜姑娘醒了?”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皱眉问道:“你要带我哪里?我睡了多久?” 如风道:“你睡了有快一天的时间了。饿了吧?给,喝些水,吃些东西。” 我怀疑地看着如风,皱眉拍开他递过来的水和食物:“该不会又是加了迷药的吧?” 如风怔了怔,眼里有一丝不忿道:“没有。”为了证实没有,还拿起水喝了一口,吃了一块干粮说:“颜姑娘不要怪王爷给你下迷药。看你昨天的样子,若不给你下迷药好好睡一觉,你非生病不可。” 我沉默了一会,接过如风手里的水和干粮。 回顾昨天的事情,反而如梦一般不真切,一场难受之极的恶梦。心里迷漫着淡淡的悲伤难过,一扎一扎的,却无处排解。 想起鹃儿小小的脸庞,虽然她不聪明,也不是很伶俐,但她待我确是实实在在的忠诚。她带着不安和惶恐的样子,她嘟着嘴巴歪着头,如小猪一样思考着问题的样子……她还那么小。 突然眼睛就酸酸涨涨的,喉头哽咽得再吃不下任何东西。鹃儿,她还盼着能见父母哥哥一面的。可现在,她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放下水和干粮,双眼无神地看向前面,却如隔了一层雾一般的不真实。 如风看着我的脸色,转过头去看着车前,却轻叹了口气道:“开了恩,让鹃儿服毒自尽。她没有受多少苦。” 这么轻易地杀死认定的下毒之人,看来,皇上也不打算深究此事了。但是他心里的猜忌却更会因此而燃起。皇上和朱询之间,注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了。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能让一个弑君之人没有受多少苦死去,还能保留全尸,确实算开恩了。可是让一个无罪之人服毒自尽也算恩惠吗? 我心里的愤怒感和无力感再一次浮了起来。 听得如风道:“颜姑娘再歇息一会吧,在天擦黑之时,便能赶到地儿了。” 我问道:“是什么地方?” 如风只嘻嘻地笑:“当然是稳妥之处。”可他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与那赶车的护卫对视了一眼,眼里显出震惊的神色,那护卫狠狠地甩了一鞭,策得马儿如飞一般。风吹得他们和我的衣襟长风上下翻飞。 如风狠狠骂道:“龟孙子的,来的够快的。果然不愧是飞龙兵。” 我怔了怔,看见他们凝重的神色,张了张嘴,却被灌进一嘴的风,只得适时地闭上了嘴,看来,有麻烦来了。 果然不多时,远远的马蹄声传来,不久便到了耳边,而数量还不少。我坐的这马车用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骏马,竟也会被人追上。看来那些人的马也一样是百里挑一的骏马,而且他们的马没有被车辆拖住,行动自然迅疾许多。 我掀开帘子,那些人逼近之际,那王府护卫全力赶车,如风往身后的追兵们甩出暗器,听得有闷哼和“砰然”的坠马声,看来有几个人着了道儿。但那些人却依旧无所顾忌,一边抵挡如风的箭,一边迅速地从两边包抄过来。那些人身上穿着一式的黑色衣裳,行动间如一团滚动的墨水,行动迅速而有序,都是身怀高强武艺之人。 我心惊转念间,想起朱询说我“会成为皇上的筹码”一句话。看来,皇上也在迅速地采取行动,其动作之快甚至超过了朱询、如风等人的估计。 只是那些人有所顾忌,不敢报以暗器,只从两边全力包围过来,一时之间,马车入急电一般想从前面的缺口突围出去,而两边的骑兵也全力要补上缺口。 一辆平素平稳的马车,如在风中跳荡的一片树叶一般。让我晕沉沉地,喉头一阵难受,直想要吐。厚重的车帘被急风吹得翻飞起来。 如风已经与人短兵接触上了,赶车的护卫也受到了攻击,马车的速度蓦然慢了下来。乘着空儿,两侧的骑兵迅速地扑到了马车前方。 虽然马车依然在行驶之中,但速度却益发慢了下来。看来逼停是迟早的事了。 如风长啸一声,身形爆涨,一片血光闪过,如风身旁的两位飞龙兵倒下了马,正攻击赶车护卫的那人也受了伤避远了一些。 那些飞龙兵脸色一变,益发凝重起来,但却依旧有条不紊,空缺之处迅速有人补了上去。 那温热的血珠溅在手上,我一个激灵,喉头那想吐的感觉更强烈了,忙躲进车厢最里面,一手抱着包裹,一手攀着车棱。似乎这样,才能躲开那血腥的杀斗远一些。 马车的速度终究还是渐渐地停了下来,车厢外一片兵器激烈相碰的声音,却没有一句人声,只觉得那情形诡异得很。我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双方都杀红了眼,没有一个人出声,却招招欲致人于死地。如风和那王府护卫都不敢离开车辆,身上都带了伤,而那些黑衣人损失更是惨重,每倒下一个黑衣人,便有人迅速地拉了下去,每被如风等逼退一拨,另一拨便攻了上来。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双方不顾性命的杀法,捂住嘴巴控制着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我见着那些倒下的黑衣人,见着如风和那护卫身上渐渐增多的触目的伤痕,真想冲出去大喝一声:“不要打了。”可身子却僵硬着一动不动。 但也看了出来,那黑衣人的数目是如风等两人的十几倍,如风是处于下风了,敌人的血、自己的血,让他们简直像个血人,只是在拼着一股劲支撑着,但终有耗到力尽的一刻。 —————— 话说,我确实遇到瓶颈了,可耻地卡文中。若亲们能宽容地继续看下去,将是我的幸运。(未完待续) 八十五、新的旅程 如风脸如绷紧的青石板,眼睛中满满的冷酷杀意,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那喜欢嬉笑欢闹的小伙子模样?但他慢慢的却透出了焦急,他自己也清楚,凭他们两个是支撑不下去的了。而有我拖着,他们连逃跑都不成。 他手中的剑翻飞如蝶,洒下一片森森银光,一个黑衣人从马上倒了下去,他不顾一侧随即攻来的刀,猛地伸手扯住缰绳,那刀堪堪要触到他身上,他才顾得上回剑相护,那刀受阻。但终究在他右臂上又留下了一记伤痕。 他在逼退这一轮的攻击后,转头看向我,眼里的寒意令我不由得萧瑟了一下。他长身拉我出了车厢,往马上一跃,顺便带了我上马,旁边那王府护卫明白如风的心思,手中的大刀舞得越发的快,拦住周围的攻击,完全是不顾性命的杀法。 如风一打马,那马带着我和他冲了出去。前边的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剑迎面而来,如风一扯我挡在身前。我一瞬间惊得心胆俱裂,如风是要拿到当挡箭牌了,确实,我死后那些黑衣人也无法拿我威胁朱询了,并没有什么坏处。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剑,我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它劈下来。 但那个黑衣人大惊,手中的剑急转,贴着我的手臂堪堪滑下,手臂上一凉,一片衣裳随风飞扬出去,裸露出一大片的手臂,被寒风一吹,其寒渗骨。 而这一切,在我看来似乎是电影中的分解慢动作,而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原来,他算准了黑衣人不敢杀我。只是这招实在太险。 如风乘这当儿,手中的剑猛地伤了那黑衣人的坐骑,那马一声嘶鸣,不受控制地前蹄高高跃起,空出一个缺口,我们的坐骑冲了出去。 幸好那些黑衣人接到的命令是要将我掳回去,而不是要伤我,投鼠忌器,都不敢用暗器攻击,只得策马全力追赶。 疾风从耳边刮过,刺骨冰寒。身后传来一声撞击的巨响,还有几匹马匹嘶鸣的声音。我回头,却见那王府护卫驾着车辆横在追兵之前,那些追兵措手不及,有几匹马撞了上去,撞得车辆一阵翻滚,而那些追兵情况也不妙,有几个人随着撞得翻滚的马匹滚一团,场面顿时一片混乱。而那王府护卫也被撞得滚在地上,一个黑衣人狠狠地上前补了一剑。那王府护卫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死了。”我喃喃地道。 如风身子一震,没有回头,只策得马飞奔。只有一会后,有一滴水飘在我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温热后转而冰凉。 我怔了怔,叹息了一声。这一路上,那王府护卫并不多话,大多时候都是如风说几句。但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之间配合得很默契。简单的动作中却透出一种兄弟般的情谊。 经此变故,那些追兵的距离明显地拉了来开,只有几匹没有受到撞击的还跟在后面。 如风低声道:“这样不行,迟早会被追上。你骑马离开,我抵挡追兵。” 我怔了怔,看着他虽被血污了,满是疲惫,却依然泛着年轻光泽的脸庞,摇头道:“不行,你会死的。” 他低声吼道:“王爷的女人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你拖累着我更麻烦。你快走。” 说着手上一紧,多了一物,却是牵制马的缰绳。他猛的一翻身,马上一空,他跃下了马。听得马儿嘶鸣一声,如飞一般窜了出去。 在他跃下的一瞬间,我听见他低声道:“为了王爷,你不能被抓,活下去!” 我一怔之下,赶紧抓紧缰绳。回头,看到他站在路中,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冷厉,整个人似乎和手中的利剑一般,合为一体,带着冰冷和死亡的气息。 我不禁眼眶一热。他还那么年轻,他那么爱笑爱闹……眼前树木一闪,遮住了他的身影…… 我边哭边策得马如飞一般。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只觉得天地无所依,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觉得握着缰绳的双手冰冷僵硬,即使是身着狐裘也无法抵御那扑面而来的寒风,灌入全身,身子如在冰窖中一般。 那骑着的那马儿情况也不妙,即使是百里挑一的骏马,经过此一番连续不断的快奔,也是鼻息直冒热气,疲惫不堪。 我已经没有想到择路的问题,只狠命的赶着马向前,只想着这一个念头:快逃。 终于,那马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微微颤抖着,脚下一个失蹄,我从马上向前飞了出去,头颈处传来一阵断裂一般的疼痛般。我勉强抬起头,忍着头颈处传来的剧痛,周围是一片荒野。 不,不能死在这里…… 凭着这样一个信念,我一步一步地向前爬去,血流进眼睛里,只觉得看到的世界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爬了一段路,眼睛豁然开朗,林中竟隐有一片空地,而空地上有一座小木屋,门口围着一圈栏杆,还能听到有母积“咕咕”的叫唤声,像是一间猎人的房子。 我心里一松,试着喊了一句:“有人吗?”声音却细弱得如呻吟一般。 却听得柴门一响,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停在我不远处看着我。 我伸出手,向着那人影道:“救救我。” 那人走近伏身下来,我勉强睁着眼睛看着,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衣裳服侍都是常见的粗布衣裳,只是眼神有些戒备。只见他转头冲屋里喊道:“老太婆,有人受伤了。” 我身子一松,完全放松地扑在地上。意识如随时都要消散一般。 只觉得有人搬动我的身子,有人用热水给我擦脸,有人清理伤口、有人固定我的脖子……疼得我哼哼唧唧,却没有抬头看一眼的力气。 终于那些人不再动我了,虽然依然很难受,却抵制不住地觉得困倦,我陷入了黑沉沉的睡梦中。 醒来时,眼前是一张老妇人的脸,虽然有些皱纹,却并不难看,显然在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 她见我醒了,笑问道:“姑娘醒了?” 我要点头,却发现自己的头被固定着,一动也动不了。只得道:“嗯。谢谢大娘救命之恩。” 她点了点头道:“姑娘头上有撞伤,脖子也有些扭伤,但并无大碍,放心罢。”见我要起身谢她,忙一把按住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道:“多谢大恩。” 那大娘看了我几眼道:“姑娘为何会受伤?” 我想了想道:“路上遇到山贼了。逃忙中马失前蹄,所以摔伤了。” 她点了点头,又问了我名字,何方人士之类的问题。她并不见得相信我说的话,但也似乎在问话中感觉到了我这样手软无力之人不会伤害到她们。 而在聊天中,我也知道了她当家的姓唐,其中小儿子唐刚随着他二老一起住,外出打猎了。 说了一阵,她便出去忙活了。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响动,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扬声道:“爹、娘,我回来了。我在这附近见了这一匹马,谁来了?”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应该就是唐刚了。 听得唐大爷说道:“是一个女娃子受了伤,在我们家里养病呢。” 唐刚似乎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轻松了些:“爹,我去河边洗剖猎物。”便听得脚步声远去了。 唐大娘送了晚饭进来,我用了,只觉得困倦不堪便睡着了。睡梦中屋外又一片嘈杂声,只是说话声低低的。睁开眼睛,窗户外一片淡白的天光,看来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一个人问道:“唐大娘,那受伤的姑娘呢?”声音有些熟。 唐大娘回了一句什么。门帘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两人俱是一怔。这走进来的人,竟然是沈萝。想不到看似平常的唐氏一家,也是秋延天的部署。 沈萝惊异地唤了句:“颜姑娘?!” 我想向她点头,却动不了,便笑唤道:“沈姑娘。” 沈萝在门口一顿,走了上来扶住我的身子,笑问道:“颜姑娘,身子觉得如何了?” 我笑道:“只是有一点点痛,没什么大碍,谢沈姑娘关心。” 沈萝点了点头,问了我一些情况。我简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说完后,沈萝问道:“姑娘打算怎么办?” 我有些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 沈萝沉吟了一会道:“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难保追兵不寻来,还是早些避开的好。” 我叹了口气:“可何处是我该去之处?” 她道:“我等未等到你前来,打算去往关外的,想不到竟那么巧,遇上了你。也实属于有缘了。如今我等要回关外去。颜姑娘可愿意随我一块儿去?”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得秋延天也说过我们有缘。难道,我真和这些所谓的“叛党”在冥冥中有什么缘分吗? 想了想,好像天地之大却没有什么容身之处,去关外,远远地避开这一切,也是好的,便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说走就走,用过早饭后,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了辆车,我伤势未好,坐在车上。沈萝也跟着坐了进来。沈萝的夫君余傲年赶车,而跟着去的,还有那唐刚。 虽然听过唐刚的声音,却是第一次见到唐刚,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身材健壮,长得不算俊美,却有几分男子汉的气概。 行到山外,却有一个虽然穿着布衣荆钗,样貌却秀丽的女子站在路边等着唐刚。马车停了一会。唐刚下车与那女子在一旁嘀嘀咕咕了一会。那女子低着头似乎在低泣,唐刚抬起手似乎想安慰她,却有黯然地放下。 沈萝转开脸,轻叹了口气,眼里的表情有些落寞,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唐刚回来时,眼圈有些红,脸上有些悲伤。我也不禁暗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一对为秋氏大业不得不分离的情侣啊。 接下来的日子,也许是担心追兵,也许是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一路上众人的话都不多。一路日夜兼程,沿途换了好几匹马连赶了十几天路,一路上的民风渐渐有些不同,服饰也有些不同,在一个边陲小城,我们几人换了当地的衣物,验了出关文牒,出得关外。 出了关后,沈萝和余傲年松了口气,眼里的笑意真切起来。而唐刚脸上的表情却充满怅然,回望着渐远的关门,眼里有一丝依依不舍的哀伤,好像是对过往之情的最后告别。 我站在车外,看着那翻滚着的枯草黄浪,心里也充满了自己也分辨不出的情绪。 人生,又翻过了新的一页。 ______ 谢谢亲们的支持。没有满千字是不收费的。所以最近几天我都会在整千之外尽量多加些不满千字的内容。不知道亲们有没有这感觉,只是我自己对最近写的文不太满意,这也算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弥补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六、世外桃源 在关外弃了车,四人一人一马行了几天,余傲年长笑一声道:“终于到了。” 唐刚一听坐直了身子张望着,眼里也露出了喜色和期望,尽力往前张望着。但前面却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而这里的山也比不得关内的山,好像隔了一道关口,春风真如渡不过关口一样,山上只有低矮之处有些稀疏的树木和高高的枯草,山腰大多是陡峭的岩石,而山顶是皑皑白雪。我与唐刚不禁有些纳闷地看向沈萝。 沈萝一笑道:“是快到了。不过这段路可不好走,小心些。”又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我:“颜姑娘,你受了伤尚未完全痊愈,可行?”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那看似无路的山拗,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我试试。” 沈萝犹豫了一下道:“你与我一骑罢。” 我看了看她娇小的身躯,虽然知道她并不是弱女子,但在这样的路上两人一骑毕竟不太方便,可能会拖累了她,便摇了摇头道:“我先行一段罢,若不行了,再麻烦你。”沈萝只得点了点头。 小心地从山拗间行走,果然是难走得很,一条细小得看不出来的羊肠笑道,旁边是乱石,有些地方是陡峭的岩壁。特别是我这个骑马技术不怎么好的,走得那个胆战心惊。只低头心无旁怠地看着路面,手心却是沁沁的冷汗。 突然,小心地转过一个山头,听得余傲年一声惊喜的唤声:“秋堂主。” 我一怔抬头。秋延天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微笑着看着我们。脸如冠玉,头发没有用头巾,而是在头顶扎成一束,勒着抹额,山头的风吹得他的黑发高高在脑后扬起,如上好的黑绸,身上一套月白色的衣袍,袍摆喇喇扬起翻飞着。 他笑摆了摆手,止住了沈萝等三人行礼的动作,踏着几个石头几个跳跃,落在我身边笑唤道:“妹妹。” 我也微笑:“哥哥。” 他眼里一抹暖色,点了点头问道:“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我呼出一口气皱眉道:“这路实在太难走了。我这半桶水的骑马技术,担心死了。” 他轻笑一声道:“在下可有幸给你做个马夫?” 我噗哧一笑:“准了。” 他笑着握起了缰绳,漂亮的凤眼里满是笑意。 不知道是前面那三个人有意行快些,还是这个牵马的人实在走得不快,不久,就与他们隔了还长一段距离。 只听得前面的他轻声说道:“你真与他们一同来了。” 我怔了怔,看向他,只能看到他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一闪,眼里有一丝淡淡的喜悦。我心里不竟有几分惭愧,我并没有选择来这里,只是……事不由己。 他低声道:“谢谢你。” 我怔了一怔,以为他说的是我助他逃走一事,他接着说:“我看到了传回来的消息。谢谢你在都城以为我被捕了,还想着尽力救我。” 我笑道:“谁让你是我哥。” 他点了点头道:“倒真是我占了便宜了。” 我也嘻嘻笑道:“快别这么说,我现在不也来投靠你了吗?” 一路慢慢行来,双方都未再涉及这些话题,只聊了些闲话儿。终于行到了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前面三人也不顾着等等我们,早拍马走远了。而唐刚到底年轻些,见了我和秋延天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临走前还挤眉弄眼地冲我们笑。 秋延天一声呼哨,一匹马从山后转了出来,轻快地跑到秋延天的身边。 我问道:“还有很远的路吗?” 秋延天点了点头道:“到地儿都要两个多时辰。” 我一愣,从见到秋延天起,我以为这段路会很近的,谁知出乎我的预料,竟还要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特地来等我们的吗?” 秋延天微微一笑,却没有再答话,打马向前。我也跟了上去。 但那地方却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连在前方的唐刚也惊喜的低呼了一声。 转过一座大山,进了几道有人把守的高大寨门,眼前豁然开朗。竟似一个类似与关内的所在。看上去不像一个隐秘的寨子,而更像一个安静的村庄。 一座依山而建的大村庄,村中的建筑更似于关内的样式,更令人惊奇的是村中竟有许多绿树扶疏,这简直是个奇迹。 秋延天看出我的惊异,微笑着解释:“这山凹下有温泉,所以地气比其他地方热些。”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点了点头,惊喜地对他道:“你们怎么寻到这么个所在的?真是好地方。隐居的好所在。” 秋延天眼中神色一闪,竟似乎有一丝黯然笑道:“这不是我的功劳。在父辈便有这么个所在了。” 我没有留意他的神情,只觉得眼前突然看到这里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村庄,心里一直存在的阴郁伤感似乎也减少了些。 进了村子,一顾淡淡的温温气息缓缓扑来,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身子渐渐暖了几分。我下了马,摘下头上戴着的风帽,往村里行去。 秋延天却怔了怔,拉住我问道:“你受伤了?” 我摸了摸头上还没有去掉的绷带,点了点头道:“骑马时不小心摔的,无碍。” 他拉起我的手诊脉,似乎松了口气,我不禁心里一暖:“我没事的,都快赶上小强了。” “小强?”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呃……就是打不死的蟑螂。”我呵呵笑着说道。 他也笑了,眼睛眯眯地,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看得我一怔。无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有个两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走了过来,接过马的缰绳。其中一个下死眼打量了我一番,笑道:“幸而今日来了。秋堂主也不用没事就去山口张望了。” 秋延天笑着轻拍了那小伙子一巴掌:“就你爱胡说,。”那小伙子缩头一笑,一双眼睛扑闪一下。 我看那小伙子模样倒也机灵问道:“小哥尊姓大名?” 那小伙子嘻嘻笑道:“不敢,小姓樊,名扬恒。”牵了马下去。 秋延天命人领着我们去大厅歇着。有人用托盘送了几个碗过来。碗里盛着的是浓浓白白的液体,上面些微细小的泡沫,腾腾地冒着热气,凑近了能闻到一阵奶香。 秋延天向我解释道:“这是牛奶。你们刚到,暖暖身。” 我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味溢满唇齿之间,只是微微的有些膻味,但很好喝。 在古代喝牛奶不比现代方便,许久没喝过牛奶了,想起在现代每天早上一杯牛奶的习惯,恍恍惚惚的,如从遥远的地方透过的一丝旧时光。 沈萝等人自然是要向秋延天去汇报工作情况啦。而这些都不是我方便听的,便有人领了我出来,安置在一户肃嫂子家里。 一路行来早累坏了,草草地洗漱了下,有大夫给我换了伤口的药,多少用了点食物,看着那柔软的床铺,我扑了上去,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是在一片鸡鸣狗叫声、牛羊的咩叫声、房主肃大嫂唤孩子去放羊的呼声、小孩子的打闹嬉笑声中醒来。我未睁眼,嘴角却浮出了笑意。多么恬静的早晨。一派安宁祥和。 起床后,我打开门,笑对着那迎着那红红的艳阳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只觉得一身都舒坦了许多。 房主肃嫂子走了过来,笑道:“颜姑娘醒了?锅里给你留了早饭,我去端来罢,都是干净没动的。” 我不竟有些羞愧,脸上一红,我竟睡得日上三杆才起床,估计在肃嫂子等人眼里就是个懒婆娘吧,便笑道:“多谢肃嫂子了。” 肃嫂子笑嘻嘻地道:“颜姑娘不要客气,你是我们秋堂主的尊贵客人嘛。”说着便进厨房去取了早饭出来。 我向肃嫂子道了谢,随口问道:“肃嫂子,怎么没见肃大哥和孩子们?” 她眼神一黯道:“他……在江南之役中死了。孩子们放羊去了。” 我有些歉意地低声道:“对不起。”这一个安静的所在,掩了多少伤心事。 她勉强笑了笑道:“姑娘有什么事再叫我罢。”我点点头,她便走了出去。 用过饭后,我问明了秋延天的住所,到了秋延天书房前,却也普普通通,并没有因特权而做得豪华一些。我敲了敲门,听得一声清朗的应声,我走了进去。 只见秋延天手里拿着什么在看着,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抬头见我,笑着放下手中的纸张,迎上来让坐道:“醒了?” 我脸一红,点了点头道:“我都成懒婆娘了。” 他笑道:“你赶路累了,理应的。” 我看了看他桌上的东西似乎是他们党内的一些事情,也是不便看的,便站起来道:“你先忙罢。我先出去了。” 秋延天道:“我也看累了,且歇歇罢。一起出去走走?” 我点了点头,相随着走了出来。 秋延天笑道:“喜欢这村子吗?” 我点头道:“喜欢得紧。你带我逛逛这村子吧。” 我兴致高昂地一路行一路打量着这村庄,认真琢磨,才发现这村庄粗一看是个简单的山村,而细看来,竟是处处暗含防御所在,想起他们看似只是普通的村民,而实际却是朝廷欲剿之而后快的叛党,想起秋延天听到我说这里是个“上好的隐居所在”时眼里的黯然,想起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的肃嫂子……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秋延天顿下步伐,问道:“为何叹气?” 我看着秋延天:“哥哥,我喜欢这里,宁静、祥和。说起来,我也算个外人,但我还是想问问,这宁静祥和能一直保持下去吗?” 他怔了怔,眯了眯眼睛沉静地看着我。 我继续道:“你觉得秋氏天下真能恢复吗?这里多少人是失去了亲人的,一切还要继续下去吗?” 秋延天目光一寒,回身冷冷地道:“妹妹,你话多了。” 我怔了怔,闭口不言,只默默地走着。 可这么静静地只听到脚下的脚步声,却有又一丝尴尬。 突然想起与朱询相处的日子,不管两人是滔滔不绝,还是相对无语,也只觉得宁静平和,相处自然,而不会有尴尬之感。 想到这些,不由得怔了一怔,心里有些涨涨涩涩的难受,手里无意识地扯着一片树叶。 “妹妹。”听到秋延天的唤声,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啊”了一声,转头看见秋延天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一旁的一个小姑娘笑道:“姑娘想什么呢?秋堂主唤你好几句了。” 我脸上有些难堪道:“不好意思,我没听到。” 秋延天摆了摆手,拉着我跳跃上一个高台,站在高台上,看着远处的远山起伏,山顶如帽的皑皑白雪,雄浑壮美。我不禁感叹一句:“好美。” 身旁的秋延天笑着,眼里却有些落寞,对我道:“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个高台吗?这高台是面对南方的。是要让历代的秋氏后人莫忘记,复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七、佟府败落 秋延天,他有他的无奈。 村里的人对我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异议,也见过那几个长老,对我也还算慈眉善目的,甚至有几分喜悦。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喜悦的是什么,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 我刻意让自己忘记都城的事情,刻意忘记对村庄未来的担心,每天与村子里的妇女们做做鞋袜、衣裳,与孩童们放放羊,倒也过得怡然自得。 与秋延天,他对我只以兄妹之礼相处,而我,也是乐意这么做的。 只是沈萝从回到村庄后,却依旧很忙,她比不得村里的普通百姓们,她似乎有很多的事务要处理,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了。 一日在路上遇到她,她脸色铁青得有些难看,低着头快步地走着,似乎很难过的模样。 我唤了她一句:“沈妹妹,你怎么啦?” 沈萝似乎一惊,抬头看着我,眼光沉沉的,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我没由来地心一跳,问道:“妹妹,怎么啦?” 沈萝通身的气质依然如兰一般,但却似乎蒙上了一种淡淡的悲伤。她转开眼光,轻叹了一声道:“秋堂主刚收到都城的消息。”又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却让我的心揪了起来,她迟疑了一会道:“佟府被抄没了。” “什么?!”我惊叫出声,看她似乎不想深谈的样子,毫不思索地举步往秋延天的住所赶去。 为什么?佟府被抄没?我离开都城时佟府还是好好的,佟远宁算是史上年轻的吏部尚书,在仕途上还是春风得意的,为什么隔了两个多月,却是抄没?我心情复杂得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推开秋延天书房门时,秋延天正和几个人在商量着什么。我这么突兀地出现,无礼地推开门,那几个人都似乎有些不满,目光耀耀地看着我。我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应该退出去,可心里想知道事情原委的念头,却让我只想冲去进问问秋延天到底怎么回事。 秋延天眼光一闪,却依然平静,点头向那几个人道:“有什么事再禀报罢。你们先下去。”那几个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秋延天看着我,目光如了然一般的平静,招手让我进去。 我抿了抿唇,踏进书房,问道:“那个……是真的吗?佟府……” 秋延天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确切的消息,没错。” “为什么?”我问道。 他平静地道:“私通敌国。” 我怔了怔:“什么?那个……佟府诸人如何处置?” 他看了我一眼道:“这是诛九族之罪。那皇上也算开了恩,佟玮和佟远宁定于秋后处斩,府内诸人贬为庶人,抄没家产,但都城郊区的祭田留下了。” 我脑子一空,心里没由来地一滞。。 “问斩”?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状况? 以我的了解,只觉得佟府并不会做出私通敌国的事情,愣愣地问秋延天:“你觉得佟府真会私通敌国吗?” 秋延天道:“不会。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 我抓住秋延天:“那么说,他们是被陷害的?谁?理由是什么?” 秋延天喝道:“妹妹,你知道了这些又如何?你什么也做不了。伴君如伴虎,就算一点错儿也没有,被皇上怀疑了,看不顺眼了,也可能惹祸上身。佟远宁,他是个好官。可惜,他伺奉的主子不信他。” 我默默地从秋延天书房出来。在佟府有许多不美好的回忆,甚至有些恨那些施于我伤害的人。可是,想起这满府的人,想起如月光一般的佟远宁——曾经是恩爱夫君的佟远宁,想起纤云温婉的脸庞和她那粉嘟嘟的小孩,想起惜荷眉间的宁静淡远……心里却郁郁悲伤得很。 秋延天无声地走到我身边道:“这村子后面还有一片牧场,我带你去骑马。”我点了点头,随着他一块去了。 眼前是一片宽大的草地,有些牛羊在悠哉悠哉地吃着草,那草长得很高,风吹过的时候,一阵呼啸声。 有人牵了马过来,秋延天接过缰绳,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放在我手里。我跨了上去,策马奔腾。 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冷风从脖子里往身上灌,身上似冰寒冷。 疾风吹进了眼睛里,我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如断珠一般,一串一串。 也许是心绪不宁,精神恍惚,控制着马的双手颤抖着,而本来骑马技术并不算好,身子只觉得坐立不稳,如在风中无法控制的一片树叶。 这时旁边只一手探了过来,拉住马鬓,“吁”的一声,马慢了下来,渐渐停了。 我精神恍惚地看向秋延天,他脸色有些白,看着我满脸泪痕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扶我下了马,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任脸上泪意肆流。 他轻叹一声,轻轻地拥我入怀,如兄长一样轻拍着安慰我。 半饷,我抬头看着他道:“我难受。虽然佟远宁伤害过我,虽然我不爱他了,可……我还是很难受。” 秋延天眼里有怜惜,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的,他应该比我更清楚,许多离开他身边的人,在他身边死去的部下,甚至里面还是他的至亲、朋友、兄弟们。 看着日影渐移,从头顶到西边的渐落的红阳,我们并肩坐在草场上半天没动。 秋延天,他眼里也满是哀伤,或许,也是想起了那么多为秋氏天下而消失的人们。 ————场景分割线——- 那天,我和秋延天,还有那调皮的樊扬恒出现在塔何国的都城里。是秋延天拉了我逛逛这关外的街的。 那几天过得混混沌沌的,虽然知道我做不了什么,可依然不能想起这些事,想起时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可我也承秋延天的情,知道他是想让我开心些,便顺着他一快儿来了。 那樊扬恒刚出了大山不久便被个小姑娘缠上了。这关外的姑娘果然热辣很多,性格泼辣,敢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秋延天微微易容妆扮了一下,收敛了自己身上的光芒,反倒没那么引人注意了。 那姑娘原是和樊扬恒认识的,可樊扬恒似乎在躲着她。秋延天只一笑,便任由他去了。 但行得不远处,听到那姑娘用有些生硬的语言大声责问:“樊,我配不上你么?老说什么你的身份不允许,什么身份?我不在乎你的身份。……” 秋延天的脸色一黯。我看了秋延天一眼,想起唐刚和话别的那个姑娘,心情益发的郁闷,低声叹道:“还要拆散多少情侣?”看了看空旷的草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能不能不要这杀戮?” 我喃喃地道,“亲人、朋友、兄弟、属下一个个离开你身边的感觉很难受罢?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不可为而为之?这有意义吗?为了日后的千秋大业?可是,一万年太久,我们有的只是现在。只是手边的幸福,而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为了遥远的大业,这一代人就应该牺牲吗?可是哪代人的性命不是性命?哪代人的幸福不是幸福?拆散了多少家庭?拆散了多少情侣?我知道你的心很痛,可为什么不让这一切在你这里终止? 放弃罢。放弃那遥不可及的梦想,放弃你自己也清楚的虚幻未来……” 秋延天猛地转身握着我手臂,手中的力度之大让我差点冲口“啊”地叫了起来。可看着他那凝重悲哀的眼神,却一声未发。 他看着我,轻叹道:“不要说。不要说了。”我们静静对视着,彼此眼中印着对方的沉重哀伤。 一会后,他松开了手,转头时已经恢复了那个闲雅的公子模样,轻轻打马向前。 行了一段路,也许是路上的气氛太沉重,他找了个话题道:“你骑马的技术越发渐好了。” 我笑笑道:“这是几次逃跑的功劳。原来很多事情是可以逼出来的。不会的,在危急时可能会,以为做不到的,在危急时可能做到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慢慢地策马向前。 那小城集市的异域的风情,是我未见过的,倒也有趣得很,见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有趣玩意。只是满街是我听不太懂的塔何国语。 可我的兴致,却在看到素雪的一瞬间转为惊异。 素雪是佟府内院实际管家宋香芹的贴身婢女,佟云荣的通房大丫头,就算佟府被抄没了,她依然应该在都城,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我隔着层层的人群,狠命地挤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道:“素雪姑娘。” 她转头看着我的时候,脸上惊恐的表情如大白天见了鬼魅一般,拼命地摔着我的手:“你是谁?是人是鬼?走开。” 我怔了一怔,想起佟府的人都以为我死了,但也证实了她确实是素雪,便说:“素雪,我是人,你别怕。” 但这么一闹,周围的人便都看着我们。 秋延天凑了过来,悄悄地拉着我们往旁边走:“先离开这里。” 在一个胡同里停了下来。素雪微微喘着气,警觉地看着我们。 我急切地问道:“素雪姑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佟府的人呢?” 她如被蜜蜂蜇了一下,微微退了退道:“我不知道。” 我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素雪咬了咬唇道:“我有亲戚在此处,赎了我出来。” 我疑惑地问道:“怎么从未听你讲起过?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素雪道:“一个月前。” 秋延天在旁边冷冷地道:“一个月前佟府刚好被抄家,为什么单你会在那时候出来?” 素雪说:“刚巧……” 秋延天一把抓住她的手看了看放下道:“你最好还是说实话,你中了毒,几天后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素雪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不会的,你骗我。” 秋延天道:“你按按你的掌心试试。” 素雪疑惑不定地按了按掌心,“啊”地一声痛呼起来。她眼神惊恐疯狂起来,喃喃地道:“原来他们真没有这么好心,要杀人灭口。我真傻,以为躲一段时间就好了。”又扑到秋延天跟前道:“你懂的是吧?救救我,救救我。” 我扶住素雪道:“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是谁要杀你?” 素雪却不搭话,只恳求地看着秋延天。秋延天冲她点了点头道:“你若说实话,我自会救你。” 她眼里的惊恐恐惧减少了一些,慢慢地开口道:“是靖安王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八、异国公主 当秋延天配了药方给素雪,并将素雪送到客栈静养时,我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陷害佟府的,是朱询。 而假以其手的其中一人,就是素雪。 眼前素雪悲伤哭泣的脸孔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恨她们。凭什么,凭什么我在佟府劳累了十余年,尽心尽力,却只能是个通房丫头,连纤云这个姨娘也比不上……为什么要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暗下毒手……我什么都没有了……燕奶奶,你以为纤云是个纯良的女人吗?以前也许是……人是会变的,会有无穷的贪欲的……荣爷身边的女人,哪个敢说自己是纯良的……” 素雪这样一个伶俐善良的女子,却被逼得背叛了自己的主家。这古代一妻多妾的制度,是男人期望中的齐人之福,可对女人来说,却是一把刀,一种痛苦和折磨。围绕着那一个男人的争斗,从来都存在。 她说我是幸运的,我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她说我不惜福。 她说宁爷对我很好,可我不会珍惜他。 她说宁大奶奶其实才是真真善良的人,我不该容不下她。 她发泄一般地哭着,絮絮地说着,说自己,也说别人…… 也许陷害佟府这件事,受害的不仅是佟府,她这一个下手之人,也是受害者。 她恐惧、愧疚、压抑,却又不甘、拼命为自己辩护,各种感情在她心里的纠葛,早让她痛苦不堪。 我并不赞成她陷害佟府的行为,可是,我同情她。 秋延天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她痛哭、絮叨,看着我扶着她哭成一团,阳光在他身后投下一个沉重的影子。 我不知道素雪说的对不对。 但有一句话,她是说得对,是的,人是有贪欲的。 记得朱询和佟远宁都说过,他们情胜兄弟。虽然他们后来亦生了罅隙,但曾经情胜兄弟的两个人,就这样相互陷害,甚至置之死地而后快吗? 我不禁觉得从心底透出森森的冷意。曾经的情胜兄弟亦如此的薄凉。在利益的面前,没有永远的兄弟,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我看着旁边一脸平静的秋延天,他听到这一切的时候,连一点讶异都没有,问道:“你早知道是朱询对不对?” 秋延天深深看了我一眼:“佟远宁知道朱询太多事情。朱询既起反心,又不能为自己所有,必除之而后快。”他停了一会道:“佟远宁对皇上是忠心的,可惜,凭朱询与佟远宁以前的关系,加上朱询的挑拨之计,那皇上早已风声鹤影,是不会信他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怪他们,甚至觉得我有没有这个资格怪他们。他们这般做,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明知道权力是柄双刃剑,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利益,也可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伤害,但众人还是倾之若鹜。 这世上,能说自己真正轻视权力利益的,又有几个? 或许正是这人类无穷的贪欲,才促使了人类社会的发展。 我默默地走着,撞在一个人身上,她猛地一巴掌甩了过来,我看着她那纤纤玉掌停在我脸前,却没有扇下来。 秋延天抓住了她的手,优雅地向她笑说了句什么。 这美丽的容貌有时候也是种力量,一种温柔的力量,令怒气化为绕指柔的力量,比如现在,秋延天的笑容如流水一般抚去了那艳装姑娘的怒气。 秋延天为了赔罪,请那姑娘到就近的酒楼吃杯酒赔罪时,那姑娘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那姑娘随从要跟着进雅间,却被那姑娘制止住。那些随从并不敢有异议,却明显地表现出了担忧。 我脚步飘忽地随着他们去了酒楼,只听得他们在旁边笑语晏晏的。一杯烈酒喝下去,整个胃都好像烧了起来一样。却喝得太急,我皱着眉,苦着脸忍受着嘴里火辣辣的涩味,呛得咳嗽起来。秋延天顺手轻拍着我的背部帮我顺气。 那姑娘看了我一眼,微微皱眉问了秋延天一句什么,秋延天答了一句,那姑娘又眉开眼笑起来,是个爽快的姑娘,表情都摆在脸上。有人给我酒杯里加上酒,她端了起来,向我说了句什么。 我问秋延天:“她说的是什么啊?” 秋延天低声道:“我说你是我的妹妹,她向你敬酒。她叫闵夕。” 我也举起杯,向她微微一笑,喝了一杯。 看着秋延天和闵夕谈笑风生,她绯红的脸蛋和闪着喜悦光芒的眼睛,我不竟有些疑惑,秋延天竟像是在特意地亲近那女子。 他那完美的容颜,高贵闲雅的气质,优雅随意的动作,在刻意讨好某一个人的情况下,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都是无法拒绝的。 比如现在。 那姑娘长得眉目俊俏。两弯如墨般月牙形的眉毛,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里面如阳光下的大草原一般清新坦荡,脸上有两团被寒风吹出的红晕,但在她脸上却只添了娇俏,皮肤是关外女人少有的白皙细嫩。笑声如清脆的马铃声,却又不似关内女子一般笑不露齿,而是毫无顾忌、毫不掩饰地笑着,露出一排编贝一般的牙齿。 而看她身上的衣饰,虽然说款式和街上的姑娘差不离,但料子是上乘的,做工精细,光看袖口上绣着的图案就挺费神了。在这女子不惯绣花的关外,就更难得了。而她头上戴着的明珠也是颗颗圆润。看来,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但她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清纯得如草原上的一粒露珠。 探究地看了看他们两个。原来秋延天喜欢清纯的姑娘呀。我不由笑起来,凑近秋延天耳边问道:“哥哥是喜欢这姑娘?闵姑娘长得挺漂亮的。” 秋延天眼光一闪,微微一笑。 但我这个超级电灯泡打量周围时,竟发现帘子外有不少人暗暗注意着我们。虽然他们都假装在喝酒、聊天,但我还是看出来了,其实他们都在密切地注意我们这一桌。也许是几次逃命,令我对这些特别敏感吧。我心里一惊,难道是秋延天被发现了? 这里虽然是塔何国的地界,可塔何国和关内大晋国结盟,依然是不容秋氏叛党的,只是这围剿、逮捕比关内松而已。 回首看秋延天,却如同没有任何察觉一般,只与闵夕谈笑着,逗得闵夕格格地娇笑个不停。 我心放下一半。秋延天比我更擅长脱身逃命。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会不会是他色迷心窍,竟忽略了。 暗暗描了描正笑眯眯说着什么的秋延天。我暗暗点了点头,有可能。 可是,该怎么办? 若那些人不是发现了秋延天,又会是为了谁?是皇上派来抓我的?还是…… 或许是秋延天发现了我的紧张不安,向闵夕说了句什么,闵夕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同出了酒楼。 秋延天低头在我耳边道:“她是塔何国闵夕三公主。” 我怔了一怔。看来那些关注我们的人并不是冲着我们的,而是保护闵夕公主的。 这塔何国的民风比关内要开化许多。国王的女儿也是骑马射箭的,让人暗中保护她出来逛逛是被允许的,在这街上遇到也不奇怪吧。 可是,秋延天是在故意引得人家小姑娘春心荡漾,却是为何? 我心一动,原以为他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可原来,这里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虚意? 秋延天与闵夕告别时,闵夕给了秋延天一个佩符,我不知道是信物,还是其他什么作用。秋延天也未推脱便接了过来。 再看向闵夕那小脸红红的模样,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慕,我只觉得一阵阵地心寒。 她一脸的甜蜜和笑意,我却觉得她有些可怜。她不知不觉,竟成为了猎人的目标。而她这头天真的小鹿,还以为猎人是爱护她的。 看这闵夕的背影,我说:“她爱上你了。” “可是,你爱她吗?” 秋延天没有回答,他平静地看着远处,好像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慢慢地向前面走去。夕阳将他的身影拖得长长地。一轮艳丽的夕阳,映着一个修长完美的身影——孤独,萧瑟。 本打算逛逛便回村庄的,但归期却推迟了。秋延天并未离开塔何城,带这我和寻来的樊扬恒住在一家客栈。住进去的是后院,看来,这客栈也是秋延天的产业。 后来,我问秋延天:“闵夕公主的妆扮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只是华丽一些。你是如何知道她是闵夕公主的。” 秋延天答道:“她衣袖内侧绣有狼王图腾。我抓住她手时看到的。这是王室的标志。待哄了她几句,问了她名字,果然就是。” 我偶而也去看看素雪,她身上毒去了好些了,可却茫然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不知该为她打算些什么。 几日来,秋延天都带着一脸温馨的笑意,陪着闵夕四处游玩,那闵夕小姑娘对秋延天也是越来越情根深种了。 只是,待闵夕公主公主转身离开后,我却看到秋延天一脸的疲惫落寞。 我冷眼在旁边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这样利用一个充满憧憬、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行为很不光明正大,但站在秋延天的角度,也许是无可厚非的。他有他自己的责任,他必须对他的部下们负责,必须对他担负的任务负责,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而塔何国,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依靠。 秋延天对我叹道:“我很无耻罢?有时候我也鄙视憎恨自己。可我必须这么做。”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 只是,他那种从心底透出的疲惫,却让我觉得心疼。只是,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那初不更事的闵夕多一些。 我不敢再问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不敢问他开心吗,不敢问他是不是真的爱那闵夕公主,这一切问题,对他来说似乎都是一把刀,只会令他的心里疲惫和伤感。 他还是实现了他的第一步,终于还是靠闵夕引见,见到了塔何国王。 塔何国的王宫,依然如大多数帝王之家一般,庞大的建筑系统,一层层的房屋。只是若是论精美,甚至比不上靖安王府,少了几分温婉,多了几分大气、粗犷。 秋延天随着闵夕去见国王,而我被安置在王宫花园一间小殿里等侯着。 而那天,我在王宫地花园里等待秋延天时,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个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八十九、物是人非 我在偏殿等了一阵,觉得有些气闷,从殿里出来,走出门外。 只是,毕竟在异国的王宫里,也是不好到处乱走的。便站在门外欣赏着周围的花木、风景。 虽然这王宫并不算精巧,似乎塔何这个祖先是游牧民族、现在主要人口依然以游牧为生的国家的首领,并未从游牧到定居转变过来,王宫里的一切东西看上去都很简单,似乎为了方便搬离一般, 但是,显然花匠们还是精心打理过的,虽然不会像关内大宅的花园一样,特意给树木修剪成某一个造型,但花木长势很好,长得很蓬勃茂盛。而且,还有一些关外没有见过的花木。 “这是格梅朵花。”我正盯着一朵粉红色的花看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说得是关内大晋之语,而且发音竟很纯正。 我怔了一怔,抬头顺着声音看去。一个有几份熟悉的脸孔印入眼帘。我愣愣地看着她想了一会,脑中的印象才慢慢清晰。 “紫澜?”我有些诧异地唤道。竟是雅清的侍女,只是以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如今看起来沉稳多了,脸上白细的肌肤带上了长年被这寒风侵蚀的红晕。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紫澜也一呆,认出了我来,惊喜地叫道:“燕奶奶?” 这时,却有看似年龄大些的侍女走了过来,说了句什么,语气很是粗暴。紫澜显出气愤之色,脸色变了变,抿着唇微微咬牙,却又似乎无可奈何。 毕竟紫澜是大晋之人,见她在此受欺负,我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我悄悄在袖子向那阻拦的侍女递了几两银子道:“请行个方便。”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那侍女看了我一眼,向四周看了一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便悄悄伸手握住那银子,也许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她也没有再不多话,默默地走开了。 紫澜脸上有些尴尬,有些羞恼之色道:“多谢燕奶奶。嗨,我们几个在这里,也没个亲人、朋友的,无依无靠的,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向谁诉去,受了气也不知道找谁护着去。想当时在大晋,我们郡主尊贵,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如今……竟在这异邦受这等龌龊气。别说别的什么,连想哭都不行。”说着不竟委屈起来,眼圈一红,眼里泛起了泪光,抬起手迅速用手帕在眼角摁了一摁眼泪。好像怕别人看到她在哭一样。 我心下有些凄然,安慰地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们受委屈了,别哭了。” 紫澜忙低头眨了眨眼睛,压下眼里泪意,点了点头道:“在这里能遇到燕奶奶是好事呢。现在哭了被人看到了又有得说了。说我们大晋人就是嫌弃塔何国,就是想离开塔何国。我倒是想,可谁能让我离开呢?” 又抬头笑道:“燕奶奶怎么会在这里呢?真是意想不到呢。” 我笑了笑道:“我不是燕奶奶了。我叫颜玉,你就叫我颜姐姐罢。” 紫澜诧异地打量了我几眼,见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张了张嘴,却轻叹一声,什么也没有再问,说道:“我刚经过这里。听到你和侍女说话的声音,便知道你是大晋人,所以来看看。只是再意想不到是你了。” 我点了点头道:“真是巧呢。只是你如何会在这里呢?” 紫澜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想了一想点头道:“难怪颜姐姐不知道。这塔何国是三年前更名的。原来叫做允何国。”她倒是挺乖巧的,这一声“颜姐姐”叫得是自然之极。 我悟然地点了点头,雅清当年和亲的国家,不就是允何国吗? 这么说来,雅清也在这王宫里? 只是刚才听紫澜说的话,看到刚才那侍女训斥紫澜的样子,好像她在这里过得不怎么好。 紫澜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道:“清夫人就在清何殿住着。她见到你定会高兴的。清夫人常说再也不可能见到闺中的朋友了,她定想不到还能见到你。颜姐姐可去看一看?” 我犹豫了一会,当初雅清送往和亲,告别时说的那番话,只有我和她在场,其他人都不在的,难怪紫澜并不知道我与她之间的纠葛。如今,她在这异国无依无靠,而且一点自由也没有,想来过得也是很辛苦的,就算我心里对她有些些恨意,也早就散了。 只是,事隔多年,我们再见面会以怎样的心态相见? 但看着紫澜期待的目光,我还是随着她去了。 路上,紫澜看左右无人,低声地告诉了我。雅清在和亲之初也是受到了国王的宠爱的。但男人难免喜新厌旧,在纳了新的美女后,对雅清的热情边减了下来。后来又遭到早已嫉恨的其他宫妃陷害,便渐渐地让国王不喜,很少到雅清殿里。后来又听说雅清日日啼哭,悔之嫁到这异邦,看不起这异邦的荒蛮,便不再踏足清何殿了。只是到底是大晋的郡主,待遇还是保持了的。 但这宫内的人见雅清不再受宠,又是无依无靠的异国女子,便起了欺压之心,常常给雅清摆脸色看,训斥紫澜等几个大晋带过来的侍女。 一开始雅清也气过恨过闹过,但结果只是更加让国王不喜,更坐实了雅清后悔嫁到塔何国之名。 后来雅清也看开了,不再哭闹了,倒像是心如枯槁一般。 我听着紫澜低低地诉说着这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同情、凄凉皆有之。 想到当场在荷塘里游湖时,众人的嬉闹声,犹如在耳边一般,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水珠泼在脸上的凉意。可是,当初那三个天真快乐的女孩,哪个没有变? 我从燕信飞变成了颜玉,嫣儿从靖安王妃变成了莫夫人,而雅清郡主变成了深宫里寂寞的清夫人。 雅清倒是应了曾经的预言:嫁给一个尊贵的夫君。可也许,在大晋寻一个寻常的官宦人家,也许会更幸福的罢? 物是人非。 清何殿。殿门有几分许久没有认真修葺的暗淡。 进了殿里,殿内的树木显然没有经过精心的打理,明显没有花园里的茂盛,连叶子也透着几分懒洋洋的焉然。 也许是脚步声惊动了殿内的人,殿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紫澜?” 紫澜紧走几步,上前通报,笑道:“清夫人,你看谁来了?有许久没见的姐姐看你来了呢。” 殿内传来一声轻笑:“这倒难得。竟还有人记起我,想着来看我了?”声音既熟悉,又透着一种陌生感。 我不禁皱了皱眉,雅清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自我讥讽的自弃语气,竟好像对什么都了无兴趣一般。 厚实的帐帘卷起,雅清慵懒地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向门口,眼里微微带点挑衅。 但当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色蓦地一变,猛地站直了身子,微微张着嘴,愕然地看着我。甚至,带着一些戒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九十、深宫 我看着她。她脸色很白,白得不像长年在这关外住的女人。白得简直要透明的肌肤下,却没有未出阁时腮旁的两晕粉粉的红晕,是一种常年未见阳光的没有血色有些病态的白。而原来饱满的两腮微微的凹陷,一身半旧但华丽的貂皮袍子斜斜地耷拉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我心里一颤,想不到几年不见,她竟消瘦如此。 我忙忙地走上前。 她猛地一摔帘子,狠狠地看向紫澜:“你叫她来做什么?” 紫澜愕然地看着雅清,张了张嘴道:“清夫人,你不认识了吗?这是佟府的燕奶奶啊。” 雅清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打量了我几眼,冷笑道:“看来燕嫂子过得不错啊。你是想来看我的笑话的吧?好吧。你也见到了。不错,我是过得不怎么样,食了当年的言。你想笑的就笑吧。”说着,有恢复了一副慵懒讥讽的样子倚门而立。 看见我静静地看着她,眉头一皱道:“怎么?我告诉你,虽然我现在落魄了,但我给你机会笑你不笑,待会你再来讥讽嘲笑我,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我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想讽刺嘲笑你。” 雅请冷笑道:“难道你倒是想帮我?” 我摇头道:“不,我不想帮你,也帮不了你。我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我看着她的眼睛道:“而且,我也不再是燕嫂子。” 她看着我,目光一寒:“你还是和我哥哥在一起了?” 我也不竟冷笑一声,她倒还在担心这件事,摇头道:“不是。” 她眼神一松,眼里阴晴不定,问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我说:“我离开两、三个月了,也不清楚。但你猜对了,他与皇上之间,果然有一场生死之战。” 雅清眼里终于有了些波动,眼里的戒备讥讽被担忧所取代,她对朱询的关心爱护之心是真切的。她轻叹了一声,转身往殿内走去:“你走吧。紫澜,送客。” 紫澜急急地向雅清走去道:“公主,你给靖安王爷去封信吧。颜姐姐可以带出宫去的。他定会助你的。你为什么要瞒着靖安王爷?” 雅清低低地骂了一声向着紫澜道:“住口。” 她这对哥哥的深厚亲情,却令我有些感动。雅清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的哥哥,尽她自己的努力。 紫澜拉着我的手,低低地恳求道:“颜姐姐,只劝劝郡主吧。她每天都闷在殿里不出来,不像二十出头的花样女子,倒像是庙里的老尼了。我真担心她。若她也出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我可依靠谁去?”说着眼圈又红了。 我默然,她住的地方,和冷宫差不离了,她是对未来绝望,对生活了无希望,才会这样的吧? 我对雅清道:“我不会帮你带信,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不想挑起两国的纠葛。你不是说你嫁到关外是要帮你的哥哥吗?如今他不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吗?你要怎么做?你又在做什么?还是闷在着殿里,如老鼠一般躲着吗?” 紫澜听得我说雅清像老鼠一般,吃了一惊,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唤道:“颜姐姐。” 我向她摇了摇头,继续说:“皇家都是高处不胜寒,风急、路险,野兽环侍,我以为你自选择和亲,就想明白了。但你轻易放弃了。你真想帮你哥哥的话、想让自己过得一些好,就振作起来,重新得到国王的宠爱吧。而不是躲着,慢慢枯萎在这深宫里。” 雅清脸上亮光一闪,一滴泪慢慢地滑了下来。 我心里一酸,只觉得眼睛涩涩的,眨了眨眼睛,行了一个礼,从殿内转身走了出去。 再回头是,殿内的帷帐低垂,光线昏暗。雅清的身影隐在殿内,一个消瘦的背影,一屋寥落。 谁在吹箜篌?断断续续,零零落落。吹得人愁绪满怀。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也许,她这样虽然心如死灰,但安安静静地生活着,有大晋公主身份的庇护,独居冷宫淡出争斗的视野,也不失为一种保护自己的手段,也算是一种好的结果吧。但不知,她会如何选择。 我离开清何殿不久,秋延天被侍卫引着来到了小殿内,送出了王宫。 秋延天探究了看了看我道:“怎么啦?脸色有些难看。” 我摇了摇头道:“刚见了一个故人。” 秋延天有些诧异地道:“你在王宫里有故人?” 我点了点头:“不错。一个锁在深宫里的年轻女子。” 秋延天没有再问,只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压下心头的难受,笑问秋延天:“与塔何国王谈判得如何了?” 秋延天道:“国王同意了,不再追捕忠义堂之人,并且给忠义堂经商的优惠条件。塔何只是北疆的其中一国。虽然现在与大晋没有战事,但北疆其他的部族、国家却窥视在旁。他需要增强他的国力。而忠义堂在北疆、西域有很广泛的经商领域,对塔何国有好处。” 我点了点头。我想问他是不是有让塔何国帮他复国,想问闵夕公主怎么办?但终究没有开口。 晚上,我站在客栈后院里怔怔出神。 我与秋延天的房间隔并不远,隔着一个花圃相对着。独成一院。 只听门一声轻响打开了,一丝暖暖的橘黄烛光透了出来。 秋延天与侍从甄思远房里走了出来,低低地交代了甄思远一句什么。甄思远点了点头,向院门走去。 走过我身边时,甄思远友好地向我点了点头,笑道:“颜姑娘,这大冷的天站在院里,别冻坏了。回房去罢。” 我向他点头笑道:“没事的。” 但看向甄思远的眼睛时,我却怔了一怔,他眼里似乎竟有些关切。 只是寒暄了两句,他便离开了。 秋延天走进我身边,身上摸了摸我身上的衣裳,皱眉道:“怎么这样大冷的天气穿这么单薄站这里?” 这时,却有得树下“划拉”一声轻响,一团灰呼呼的东西向我脚下迅速滚过。我吓了一跳,看去却是一只小猫从树下转了出来,跳上墙头,“喵”地叫了一声跑远。 我不禁有些好笑:“嗨,倒被这个小东西吓了一跳。” 秋延天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回了房里。 房里起了碳盆,一打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秋延天拉我凑进火旁道:“好好渥渥罢。这么大人了,一点也不会爱惜自己。” 我心里一暖,嗔道:“自己的手也冰得很,倒来怪我了。” 想起刚才那只猫,笑向他道:“你知道为什么猫见了老鼠撒腿就跑吗?” 秋延天没料到我问这个问题,怔了一怔笑道:“猫自然是抓老鼠。” 这下轮到我愣神了。嘟了嘟嘴道:“一点也不好玩,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 看着秋延天有几分得意的笑脸,又问道:“老鼠什么时候跑得最快?” 秋延天哈哈笑了起来:“你哪里来那么多奇怪的问题?” 我推着他道:“你别笑,快回答。答不出了要挨罚啦。” …… 正笑闹间,却听得门外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嘈杂。 我没有听懂她说的什么,但声音却听得有些熟悉。 是闵夕。 可为什么这么晚了她竟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秋延天止住了笑闹,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了诧异。 —————— 今天太忙了,直到现在才有空更新。明天可能也要晚上才能更新。见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九十一、应承婚事 秋延天打开门,听得院外传来的嘈杂声益发近了,好像店主在解释着什么。 秋延天往外走了几步,闵夕已经进了院子,脸上有气恼、焦急之色,一见秋延天,嘴巴一扁,两眼泪意浮现,也不顾院门前店家和几个随从的眼光,往秋延天怀里一扑,怀着秋延天的腰,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秋延天怔住了,下意识地闪了一闪,却顿住了身形,任闵夕靠在他怀里。只是双臂依然垂在身侧,一会后,他轻轻挥了挥手,让怔在门口的店主苗大叔退了下去。 那几个随从也怔了一会,跟着退了下去。 秋延天向闵夕柔声问了句什么。 谁知道闵夕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厉害了。头向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了噌,似乎哽咽得更厉害。 我在旁边站了一会。默默地抬脚往院外走去。 秋延天轻轻地伸手拍了拍闵夕的背,低声地说了几个字,似乎是在安慰闵夕。 不一会,闵夕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向秋延天说了句话。只是语气似乎有些气恼,有些委屈。 秋延天却微微笑着,对闵夕说了句什么。 闵夕猛地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语气多了几分责备。 秋延天柔柔的声音传来。闵夕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可呜咽得更厉害了。 我出了院门后,看到店主的女儿苗音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她是个开朗大方的姑娘,可现在眼里却似乎有一些伤心。 我走过去轻唤了一声,她抬起头,勉强向我笑了一笑。 我看着她的样子,到底活了几十年,虽然迟钝,心里也明白了些。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只听得院里低低地传来说话声。只是对我却是听不懂的。是来向秋延天诉委屈还是求助? 只隐隐地猜到。闵夕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不愿意做什么事情。 有心问问苗音的,她其实也是秋延天的部下,会说大晋话,也会塔何话。 可是看了看不远处如泥塑一般的闵夕的侍从们,终究什么也没有问。 却听得门外又传来一阵响,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行动,却一点也不显得杂乱的声音,井然有序。 我和苗音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了诧异,苗音迎了出去。 一会后,店主苗大叔和苗音低着头,微微弯着腰,态度恭敬地迎了几个人进来。 一旁站着的几个公主侍从,呼啦啦地跪了下去,迎接来人。 我看向来人,只见是一四十多岁的男子,闵夕的眼睛倒与他有几分相似,只是他面貌粗犷一些。正大步流星地行来,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高傲。 难道是塔何国王? 他身后的侍从见我愣在一旁,目光如冰地扫了我一眼。 然后我很没骨气地跪在了路旁。 在这世界几年,好像跪的动作,倒是习惯了不少。 没办法,入乡随俗啊。 他进了院内,听得秋延天恭敬却不亢不卑的声音传来,向国王行礼。 又听得闵夕公主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激动,就好像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的小女孩,向家长赌气。 那国王语气有些严厉地说了几句。闵夕一边哭着,一边却撒娇地向那国王说着话。 可那国王说了几句什么后,闵夕又激动了起来,大声地嚷嚷着。 身边站着的苗音身子一震。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气,撇了一眼站在不远出的侍从们,低低地问苗音:“他们说了些什么?” 苗音静了一会,低声道:“好像是由兰国王子向公主求婚了。闵夕公主不愿意嫁那由兰国王子。说非秋大哥不嫁。否则她就自杀。” 我心头微微一震,想不到那闵夕公主竟对秋延天用情那么深,凭这一腔柔情,想与父王、与对她命运的安排对抗。 只是,这对秋延天,是祸是福? 一会,却听国王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得令闵夕公主也怔住了,正抽泣着的声音噎了下去。 国王说了一句什么。秋延天静了一会,应了一句。 看着苗音袖下的手霍然握着拳,身子微微抖着。 我心一紧,这是怎么了? 可是,却听得闵夕欢喜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悲伤、愤怒、委屈,轻快明艳起来。好像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喜事。 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这时,苗音紧闭了一下的眼睛睁开了,盯着地面,好像地面上有什么很好看的东西一样,但双手的指甲,却深深地掐入了掌心。 “他答应了。”苗音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着:“……娶闵夕公主。” 我怔了一怔。心里竟是又喜又悲。 喜秋延天终于还是肯娶妻了,还是即将要娶妻了,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悲的是,他心里到底愿是不愿?他会幸福吗? 会幸福的吧?我心里安慰自己,可是,连自己都不敢肯定。 我宁愿,他娶的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姑娘。而不是这国家的高贵公主。 悄悄地伸手握住旁边苗音的手。 苗音的手微微抖着,只一径任我握着。也一径地低头看着地面。 可我明显地能看到,她睫毛上闪亮的微光。 院内一阵声响,国王走在前面,闵夕眼睛里还遗留着亮晶晶的泪意,可脸上是令着寒冷的冬夜也会觉得满园春色的笑意。 她的双手还紧紧地拉着秋延天的左手,似乎,害怕他会消失一样,又似乎,在宣布着对这个男人的占有。 秋延天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只留在唇角,却未到眼里。 他视线与我微微一触,既迅速地如蜻蜓点水一般地移开。微笑着看向身边仰着头一脸甜蜜地看着他的闵夕。 我和苗音等一众人又跪了下来,欢送国王离开。 秋延天脚下一双皂靴在我面前微微顿了一下,随际离开。 我眼前一抹月白色的袍角飘过。 待国王等一众人呼啦啦地出了门外。这满院的人突然退去,只剩下我和苗音还伏在地上。 我一边站起来,一边伸手去扶旁边的苗音。 苗音慢慢地站起来,可却似乎脚下软了一下,拖得我也弯了下腰,忙伸手扶住她下滑的身子。 苗音抬头看着我,眼里泪光闪闪,却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她,拥她入怀靠在我的肩上,轻声道:“想哭的话就哭吧。” 苗音终于伏在我的肩膀上,压抑着声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小巧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泪水慢慢地印透了我肩上的衣袍。有微微的寒意。 我只拥着她,让她哭个够。 听得门外的声响慢慢静了下来。苗大叔走了进来,看着伏在我肩上的苗音,轻叹了口气,眼里都是心疼。走了近来,轻叹一声:“傻丫头。” 苗音听得爹爹的声音,站直了身子,止住了抽泣声,可身子依然因哭泣顺气而微微地抖动着。 一会后,她抬起头,嘴角扯了扯,终究是笑不出来。 苗大叔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道:“傻丫头,回去休息吧。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苗音点了点头,向我行了个礼,走了出去。 苗大叔看着她走了出去,摇了摇头道:“我这个傻丫头,喜欢秋堂主好多年了。但我们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如今秋堂主要娶公主为妻了,是好事。秋堂主二十出头尚无妻、无子,令忠义堂之人都暗自担心啊。” 他虽然为自己的女儿心疼,可眼里也有几分真实的欢喜。 我向他笑了笑,行了个礼,走进了院子自己的房内。 夜深了,可我还没有睡着。叹了一声,披衣服坐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就着天上的一轮冷月,秋延天刚转身掩上院门,听得声音转身看向我。 他的脸上有些醉酒的绯红,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隔着这满园清凉的月光,我们对视着,他眼睛深沉如水,里面太多复杂的情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九十二、意外相遇 我迎了上去,扶了他进屋说:“我去给你端碗醒酒汤。” 刚转身,手却被秋延天拉住。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去了。太晚了,不要吵醒了他们。” 我停了下来。可今晚,睡不着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至少,还有苗音姑娘肯定也睡不着。 我点了点头:“歇息吧。我扶你去睡下。” 秋延天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还不想睡。” 我道:“那我去打些水给你洗漱洗漱。” 秋延天轻轻点了点头。 我走出院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却看到不远处墙头那一个纤瘦的身影。 苗音正痴痴地看着秋延天房内还亮着的灯。 我轻叹一声,不想打扰她,刚想转身走开,却听到苗音轻声唤道:“姐姐。” 我转身看向她。她轻轻跳下了墙头。走到我面前,微微笑着,可眼里却是淡淡的忧伤道:“姐姐,要去做什么?” 我点了点头道:“秋堂主醉酒了。我想打些热水给他洗漱洗漱。” 苗音垂了垂眼帘低声道:“我随姐姐去。我……能伺候秋堂主的日子不多了。我想多为他做一点事情。” 我怜惜地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到了厨房,苗音动作利索地打好了热水,还做了一碗醒酒汤,端着送到了院门口,才停了下来,将东西递给我道:“劳烦姐姐了。” 这未出阁的女子深夜到男子的房间,不管是什么原因,总是不是不好的。只是想来苗音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我低低地向她道了声谢,她有些凄凉地一笑,示意我进去。 我走到了房门前,回头望时,还看到她站在阴影中,默默地看着那亮着橘黄光亮的房间。 我先给醒酒汤秋延天喝了。秋延天轻声道:“我说过不用麻烦的。” 我答道:“这是苗音姑娘做的。” 秋延天端碗的手顿了一顿,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一口气将醒酒汤喝了下去。 我伺候他洗漱了之后,他酒似乎醒了一些,脸上的红晕也褪了一些。我笑向他道:“早些歇息吧。你也累了。”说着转身要退出去。 他却突然站起来道:“妹妹等一等。”我停住了步伐看着他。 他眼睛里闪着亮光,带着丝微笑道:“我突然想出去走走。” 我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心里一涩,阻止的话停在嘴里,只微笑道:“好。” 秋延天眼里一抹喜色,拉着我快步走出房门,往墙头跃去。他身子迅速地起伏着,跃出客栈。沿路往城墙过去。 到了城墙下,他绕着走了小半圈,选了一个守卫疏薄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条看似金索的东西,向上一掷勾在城墙上,一手拉着绳索,一手怀着我的腰带着我,向墙头荡去。 一阵眩晕间,已经到了城墙上,又迅速荡到城墙的另一边。幸好城墙并不算高,秋延天动作又轻,挑的有是守卫最稀薄的地方,并没有引起守卫的主意。 秋延天拉着我飞掠了一阵,扑入草原的草丛中。 寒风中,黑暗中,我们两人如两个孩子一般,在草原上狂奔。风从脸上拂过,有些寒,有些刺骨。可好像我们都顾不上这些了。 秋延天没有用轻功,就如同没有任何武功的孩子一般,单纯地奔跑。 跑累了,两人停了下来,我弯着要,喘着起。看着月光下的各自微微喘气的样子,突然就相视大笑起来。 单纯地笑意。 我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累死我了。再也跑不动了。”秋延天也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随手从旁边的枯草上拔了根草茎,用手绕着,眯着眼睛看着天上那一轮弯月。笑道:“听说狼群见到满月会对月长啸,是这样的吗?” 秋延天点头道:“不错。狼群在满月是喜欢对月长啸。记得有一次我们横穿塔格草原,就遇到过。那时,我还小,听得狼群长啸,此起彼伏,一时之间,似乎整个天地都充盈了凄厉、悲凉的长啸。在哪种情况下,没有人是不变色的。” 银白的月光下万狼仰天像月长啸,那该是多少壮观的景象啊。看着我一脸向往的样子,秋延天好笑起来:“这可不是好玩的。我们那次可是差点送命。” 我一凛,想起那次在溪边遇狼的经历,一只狼就如此可怕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秋延天可以地挑了些轻松的话题,微笑着聊起童年的趣事。他说的很多事情都是我这个童年在现代度过的人没有经历过的,只觉得件件都是好玩,件件都有趣,兴奋地问这问那的。 秋延天很奇怪地看我一眼道:“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倒要怀疑你不是在这世界生活的了。” 我叹了口气道:“也许你还真说对了。我还真不是这世界的。” 秋延天却不当真,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看着天色渐渐泛白了。他拉起我的手道:“歇够了罢?走走罢。” 我点了点头,与他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慢慢地行去。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地平线上一片绚烂的嫣红。 秋延天停住了脚步,沉默地看着那一片灿烂的朝霞。脸上轻松的表情变得平静,而眼神里一抹悲伤。 看着他如墨扬起的长发和衣袍,我心里也并不好受,淡淡的哀伤,我知道,他昨晚约我出来这草原,不是为了看日出,而是对过往某些东西的告别。 太阳如一颗……巨大的苹果。 但我这么说的时候,秋延天笑了,朝阳在他脸上投下一层淡红的光晕,他一笑起来时,好像整个草原都生动了起来。 他说:“你是饿了吧。”说着向城里行去。 这么说来,我真感觉有些饿了。我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微微暖意和迎面吹来的风,微微眯起了眼睛。 可发觉秋延天脚步一滞,看向一个方向。我沿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心一抖,身子一震,下意识停了下来。 呆呆地看着那一队人不紧不慢地行着。 几个官差,还有……佟远宁。 他穿着囚衣,但没有带枷锁。身上也并不脏,头发还算整齐,没有如电视里常见的满身血迹、满身污垢、头发蓬乱。脸色憔悴却平静。 我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佟远宁的视线向我看了过来,脚下步子也一顿,停了下来,眼神如深潭一般,沉沉地看着我。 蓝天下,朝阳中,隔着如波涛一般的枯草,地平线处的光辉,衬着他的身影,我与他如各自站在天涯的彼此与此端。(未完待续) 九十三、愿意 这时,后面赶上了一辆车。从车里下来一个人,荆钗布衣,简朴之极,可依然掩不住她的清丽美貌。竟然是孟惜荷。 她脸色平静得如同一对夫妻出门郊游一般,脸色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手里捧着只食盒,走到佟远宁面前。她沿着佟远宁的视线看到了我,怔了一怔,可眼神里并无意外。她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打开食盒,将个油饼递给了佟远宁,佟远宁看向她,眼光温柔了起来,默默地接过油饼咬了一口。 孟惜荷又招呼周围的几个官差一起吃,然后转身向我行来。 她站在我面前,好像经此一变,她的淡漠疏远反而淡了些,身上透出一种淡淡的暖意,和大嫂一般的温和。 她微笑着向我道:“妹妹,好久不见。” 我勉强向她笑了一笑道:“宁大奶奶。”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要再叫奶奶了,若不嫌弃,就叫我姐姐罢。” 我点了点头,轻声叫道:“姐姐。” 她点了点头道:“妹妹向来可好?” 我点了点头道:“谢谢姐姐关心。我很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问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佟远宁被判了斩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对于佟远宁还活着,还能继续活下去,我很高兴。 孟惜荷淡淡地道:“我求了靖安王爷,求皇上法外开恩,免了宁爷死罪。但活罪难免,流放他国。”她眼里一丝讥讽:“孟家自我祖父前年驾鹤仙游后,父亲生性恬淡,不愿理事,也没个有出息的哥哥、弟弟,佟府出了事,竟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要让害佟府的奸人救我夫君。这事说起来,真真讥讽。” 她眼里恨意一闪,一会后却被平静和淡然取代,她看着这苍茫的草原,低声但坚定地道:“可是,不管他是阶下囚,还是流放的流民,他都是我的夫君。无论他去天涯,去海角,我都陪着。” 我心头剧震,怔怔地看着她。她才是那个外柔内刚,始终不离不弃的坚贞女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这一句话,放在惜荷身上却被颠覆了。凭着孟府的富贵,就算佟府败落了,孟府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惜荷还是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算留在败落的佟府,至少可以生活安宁。但她放弃了,愿意在异国过这颠沛流离的生活,只为追随她的爱人。 佟远宁,何其幸运,竟有这样一个女子始终如一、不离不弃地对待他。 我相信就算他们两人过着流放、颠簸的生活,她依然会幸福的,因为她一直陪在爱人的身边,她这样的女子,一定会幸福的。 我眼里含着泪,不忍再说什么,点着头,含着鼻音“嗯”了一声。 这时,那些官差扬声叫道:“佟嫂子,该赶路了。”态度倒也不算恶劣。 孟惜荷向我告了别,走向队列,跟在佟远宁的身边,向前行去。佟远宁未再看我,只微笑着看向惜荷,眼光温柔。 行走间,她掏出一方手帕,细细地替佟远宁擦拭着手上的油迹。 我默默地看着蓝天下那一个依旧提拔俊朗、一个清丽娉婷的身影,慢慢远去。 身边的秋延天一直一语未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得此一妻,夫复何求。希望他珍惜,珍惜这一个难得的女子。” 我看着他们,默默地道了一声:“珍重。” 在客栈,我无意中听到甄思远向秋延天表达愿娶我为妻的意愿,令我意外之极。 但是,秋延天没有多做考虑就拒绝了他,理由是我并不适合他。 看着甄思远黯然走远的背影,秋延天轻向屋外唤道:“进来吧。” 我走了进去,看着秋延天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定会拒绝他?” 秋延天深深看了我一眼,转开眼神道:“因为,你心里有一个人,朱询。” 我愣了愣,辩驳道:“我没有。” 秋延天也不多说,只微微一笑道:“到底有是没有,就算你愿意自己骗自己,也骗不了你的心。” 我想反驳,可却说不出话来。心里一阵迷茫,是吗?是吧,我心里还有他。 人的感情和记忆,不是随心所欲地能记住或者忘记的。 因了秋延天的婚事,似乎他的部下都带了喜气。肃嫂子也心情愉快地忙进忙出。只是有次看似无心,她边说边笑道:“说起来,我还以为颜姑娘你会成为秋堂主之妻呢。长老们都着急操心秋堂主的婚事,见他待你不同,还想着凑合你们两的。想不到,这上天是定好了的,你们是兄妹缘分啊。” 我怔了怔,低头笑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初到村庄时,村庄里的人还会对我的到来感到高兴了。 缘分,这就是缘分啊。分分合合,都在人的意愿控制之外。 我以为我会见证秋延天的婚礼,但没有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终究是没有赶上他的婚礼。 我只是如往常一样,到街上买些东西,因为人多,一时和苗音挤散了,但我并不着急,因为找不到她,也可以自己回客栈就是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竟会就这样回到了别了几个月的大晋。 待我醒来时,是在颠簸着的车上,车里漆黑一片,甚至透不进一丝的亮光,但从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和车辆的摇晃程度来看,马车是在全力的奔驰。 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却发觉身上软得很,挣扎了起来,敲了敲车板,手上无力,声音轻微得很,而车板却回音沉闷,看来还是很坚固厚实的木板。苦笑一声,罢了,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复躺在马车上,想着,到底是谁要将我掳到哪里去? 想了半饷,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皇上罢? 他还是没有放弃让我威胁朱询,可是,就凭朱询的行事,真的能威胁到他吗? 这马车竟只在换马的时候才会停留。而一路上,似乎换马都很顺利,看来是早有接应的。 我越发的确定是皇上了,能如此行事,拥有如此迅捷行动力的部下的人,大概天下也没有几个。 每天只在昏黑的车里度过,甚至,连接触其他人的机会都没有,只知道每天固定的时间有人给我食物、还有其他一些生活用具,能看到的只是一只手而已。 一应需要都得在车里完成,说起这个我那个恨啊,可却无奈得很。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人家严谨得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车子好像装了什么通风的设备,那么多天,竟也不憋气,只是,时间长了,车里的空气还是日渐浑浊了起来,让人难受得很。 而为了解闷,我只得拼命地想一些事情,拼命地回忆一些事情。想起在现代的生活,现代的亲人,恍如隔世一般,但依然很想念他们。原来有些情感只是压抑在心底,在合适的时机,依然强烈,比如现在。 而更令我困扰的,是我还会经常情不自禁地想起与朱询在一起的日子和事情。而潜意识里更愿意想起的,是他的好,是与他在一起的温暖。 我不仅又叹了口气,也许,秋延天说的是对的,我心里依然有他。 不知道过了有多少天,只是感觉好久好久一般。我发现马车的行走渐渐不同,走走停停的。而且,停顿的原因不再换马。可惜,这车子做工特殊,我只隐隐听到传的不同声响,却不明白外面发生着什么。 这是,快到地儿了吗? 我心里竟一喜,但一瞬间后一种更强烈的惊慌感却袭上心头。 果然,走走停停了许久,有人拉了我出车子。 可是,车子外面竟和车子里面一样的黑。 无力地靠在那人身上,我无语抬头看了看黑黝黝的天空,看来,是个阴沉沉的晚上。可大概我一直处于黑暗中,也适应了,还是能隐约可以看见像是处在一条很长很长的巷子,两旁的城墙高大巍峨。 可只一瞬,便又让那几个浑身黑衣的人用黑布蒙上了眼睛,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任那人七弯八拐,半扶半挟地带到了一处所在。 那几个人终于放下了我,我手软无力地慢慢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原以为入眼的也将是一片黑暗,可眼前竟一片光亮,令我不适应地低头眯住了眼睛。一会后,我适应眼前的光亮,打量起四周。这竟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房间,我正歪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而床头处一张小圆桌,点着一盏灯。 而桌上,还有些茶水、小吃、糕点,甚至还有酒壶。 我索性不多想,如果要杀我的话,早就杀了,不会这么费力气掳我到这里了。拈了片糕点起来,慢慢嚼着。 嗯,味道还不错。 门突然一响,眼前一亮,有个人走了进来。 我怔了怔,糕点留在嘴里,却忘记了嚼。 因为人到了门内我才发现,之前在这万籁寂静的夜晚,竟一点脚步声也没有听到。 看来,这看似普通的房间,实在不简单。 而来人,也让我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早就猜到是皇上,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便来见我。 他冷冷地站门口看着我。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糕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给他行礼吗?一个想至我与死地,拿我威胁别人,而又高高在上的人。不行礼吗?…… 以不变应万变。反正,这一切的事态,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皇上静静地看着静坐不动的我一会,扬手止住想上前训斥的护卫,笑笑道:“果然不愧是朱询看中的女人,果然有些胆量。” 我淡淡地回答:“谢皇上谬赞。可是皇上,你如果想拿我威胁朱询,只怕想差了。” 皇上脸色一沉,哼了一声道:“那你就看着罢,你最好祈求你在朱询心里的地位重些。若朱询放任你不管,你惟有一死。” 我叹道:“至于死不死的,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生死有命罢。” 大概我的冷静令皇上有些意外,静看了我一会,转身离开了去。沉重的大门在身后磕上。也许,他也没有把握的罢。 只剩下屋内的灯光摇曳,忽明忽暗。 按模糊的时间估计,应该是白天了吧?这密室白天依然如晚上一般,点着灯。只是,未再给我下令我手足发软的药物,我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些。我以为又要在这密室里呆上许久,可第二天,我便被人蒙着眼睛带了出去,转七转八的。看来这密室是很隐秘。 而且,也没有料到那么快便见到了朱询。 我被人挟着,高高站在那一座楼房上,远远地见到朱询在层层殿楼间慢慢往大殿行去。身后跟着几个大臣。 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头。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举止疏闲,可我直觉他有些紧张,内心一定不如外表的轻松。 突然,他抬头向我看来,脚步一顿,如定在当地一般。那外表的疏闲突然消失,身子紧绷如弦。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复杂,一瞬间的茫然之后,诧异、紧张、愤怒、不甘…… 猛然他如梦醒一般,绝然转身,急步往大殿赶去。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大臣脸上一阵错愕,也忙急步跟了上去。 而我,又被人蒙着眼睛带回了密室。 但在密室里,我再也无法安宁下来,坐立难安,如蚂蚁一般在狭小的屋子里转着圈。 那灯光明明没看到有开着的门窗,偏一阵一阵地摇曳着。摇得人的心一阵紧似一阵。 我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朱询,他在下着什么决断。 可他会怎么选择呢? 一声沉闷的门响传来,我惊慌地扭头看去,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黑衣服人。 我不禁苦笑一声,看来,朱询的决定已经下了。 也许,这是我在这世界最后的时光了。也许…… 依旧被蒙了眼睛带了出来。 取下黑布条时,我处身在一片宫殿花木之中。 阳光暖暖地从树枝间照了下来。 我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担心又能怎样? 突然想起,现在是春天了,关内比关外要暖和些,树枝上嫩嫩地冒出了许多的绿叶,阳光下经络分明,一片片如薄薄的碧玉一般,生机勃勃。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我回头,阳光下,朱询嘴角噙笑,慢慢地走近,停在我的身前。 我发现,他头上的玉冠取了下来,代替的,是普通的玉簪。 玉冠,是他权力的象征。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好像明白,又好像迷茫。 他淡淡地笑着,轻轻柔声凑近我耳边道:“我不再是王爷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我心头剧震,愣愣地看着他。 他为了权势,为了皇权,做的一定很多很多,可能多出我想象的多。可是,他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吗? 甚至是,放弃一切? 他满眼期望地定定看着我:“也许,不止这么简单。甚至会要到塞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你怕吗?” 顿了一顿,一字一字地慢慢问道:“你,愿意吗?” 我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心里突然就涨满了甜蜜和酸涩。 怕什么?他竟愿意舍弃一直以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权势,只为了我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 也许有许多的困难,但我们要一起面对。 我低头,微笑,泪水湿润了我的眼。 仰头时,我看着他,眼神温柔却坚定:“我愿意。” 行文到这里,这个故事已经完结了。 本文未交代清楚的事宜,我将在《番外》里交代清楚的。 很感激很感激同学们和编编大人对我的支持。也许一万个“感激”也道不尽我心里的感受。在此,鞠躬,容我抱抱各位。 《番外》完结后,休息几天,将开新文《农家女也有春天》,我会认认真真地写,尽量避免本文中的错误,给出一个不匆促的结局。若同学们不嫌我文笔拙劣,故事简陋,愿意继续支持我,将是我的福气。 说实话,我后面的情节写得很辛苦,一直以来受读者和编编的影响太大,严重困扰了我原本的思路。看来我还真是粉嫩粉嫩的新人啊。 加上本来后面都是无大纲写作,导致的后果是,质量下降了,有些该详细的忽略了,伏笔忘埋了,甚至文路也狭隘了,最后只得就此结局。 我本来一向慵懒惯了的,这样的赶文生活,真是前所未有地累心。甚至,感觉如还债一般地累。也许过段时间休息好了,我会回头修改后面几章。 再次鞠躬,谢谢。 另外,《霏雨依旧》也保证会完本。但暂时会先放下,收藏的亲们,谢谢。但请先下架吧,现在莫占了书位。(未完待续) 番外一、朱询(一) 靖安王府的下人们都知道,王爷这几天心情很好。 虽然他脸上依旧淡淡的,但眼里的神色却不同,闪烁跳跃的光芒,如暖暖的阳光一般。 连小姜子将他喜欢的砚台打坏了,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算了,罚一个月的月钱。” 将跪在地上抖索着的小姜子以为自己太过惊恐出现幻听了,呆了半饷。还是旁边的潇儿轻轻拉了他一把才回过神来,喜不自竟地重重磕了几个头退下。 出了门外行了一段路,潇儿低声笑道:“你这毛头真是好运气。竟这样轻轻的就放过你了。连皮儿也没挨上一下板子。” 小姜子嘻嘻笑道:“还得多谢佟府的二小姐,未来的王妃呢。”说着合掌在胸前虚晃了几下:“佟二小姐呀佟二小姐,姜子我回去了一定在佛前给你烧柱香,保佑你一嫁过来就生个大胖小子。” 潇儿噗哧一笑道:“正主儿还没嫁过来,少在这里献殷勤。你拜得再多,人家也看不到。” 小姜子嘻嘻一笑:“潇儿姐姐,你头上戴的珠花松了点线呢,我拿去帮你让匠人紧紧?” 潇儿摸了摸珠花道:“啊?是吗?”拔下来看了看道:“嗯,正是呢。拿去罢。快些儿紧好了,我明天要随李大娘出府去还要带呢。若是误了,小心你的皮。” 小姜子嘻嘻笑着道:“你就放心罢。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潇儿点头笑道:“刚才你打碎了砚台,倒是办的放心事了。” 小姜子脸一红,摸了摸头道:“这个……王爷也说,这个人非圣贤,熟悉了过错,我若不是个办事牢靠的,王爷也不会留我在身边伺候着罢。” 潇儿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亏你伺候了这么久,还说不全一句话。” 到了分路口,两人分开不提。 潇儿来到厨房内,放下手里的餐具,迎头撞见厨房管事俞家嫂子拿着一叠纸匆忙往外走去,随口唤道:“俞嫂子匆匆忙忙的哪里去?” 俞家嫂子见了潇儿,满脸堆笑道:“潇姑娘来了。王爷在书房罢?我正赶着给他送婚宴菜谱去呢。” 潇儿习惯了似的点了点头。但旁边在忙活着的周婆子骇笑道:“这个王爷也看?大大小小多少宴会都是石管家定下来就好了,这个却要看?” 潇儿笑道:“别说这个了。这聘礼样样亲自看过也就罢了,如今新娘要行过的红地毯儿也要自个看了,吉服也让绣房重做了几次了,花园的修剪也亲自看了,还有这厨房的菜式、厅内的装饰……哎呀,以前这府内多少物物件件的事儿,他哪里理过?一应石伯打量好了便是了。这倒好了,忙了朝堂的事儿还精神百倍的样样都要自个亲自看了。” 周婆子点头咂舌地笑着:“我的乖乖,这大大小小的该有多少事儿。王爷倒好大的精神。” 潇儿笑道:“咱这王妃可不简单。还没过门呢,就让王爷这么着紧的。过门了还不得宠成什么样。我说呀,咱们都得好好伺候着才行。” 周围的人一径点头,或赞或羡这未来的王妃是个有福之人。 可没多久,这一府的下人却诧异了。 王爷出府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的,回来时却如脸上密布了乌云。下人们送给他看的婚宴安排,他也烦躁地挥挥手让他们递给石伯。 听说是去了趟佟府。 下人们面面相窥,这前后变化那么大,难道王爷出去一趟倒和还没过门的王妃吵架了? 这听起来好像很荒谬。于理不合。不过这王爷平时看起来挺稳重,却有时也会行事不羁,也有可能。 以为大婚后,王爷和王妃见面了,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什么事儿不好解决。可是表面上来看,这王妃和王爷相敬如宾。可却让人觉得隔着一层疏离的感觉。 而且更令她们震惊的是,婚后两个月,王爷和王妃就分房而眠了。 王爷的理由倒是挺好听的,因为朝堂事儿多,总要早起晚睡的怕吵了王妃。可是,人总得睡觉的吧?这妻子伺候夫君起床,不也是应该的事情? 可谁也不敢多说多问,谁也猜不透,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府里自然地沉在一种沉重的气氛中,下人们也屏声息气、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主子们生气了。 而他们主子——新婚没两个月的靖安王爷朱询看着墙上还没撕下来的大红烫金双喜字,眼神沉郁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就如傻子一般,让人摆了一道。 颜玉?燕信飞?哼。他心里一口气闷着,憋憋的让人莫名烦躁。 门外潇儿的声音传来:“给王妃请安。” 嫣儿脚步声停在屋内,他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换了一副和煦的笑脸,转身笑看着嫣儿。 嫣儿浅浅地笑着,容若春花,一福道:“臣妾见过王爷。” 朱询忙虚扶一下:“这是怎么?好好的行什么礼?” 嫣儿抿嘴一笑道:“王爷是忘记了,臣妾却记得,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朱询怔了一怔:“第一次见面?” 嫣儿脸上一抹嫣红:“臣妾七岁时就见过王爷了。那时,王爷也就十二岁罢。在皇家围场里,你得了个镶珠宝的匕首那次。你还说要等我一起比赛呢。”或许是想起来那时的事情,嫣儿脸上的红晕如胭脂般美丽,眼里的亮光羞涩而甜蜜。 朱询看着她的样子,怔了怔,想了想摇头笑道:“那次的围场比赛还有些印象。但我们见过面?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嫣儿眼里有丝失望闪过,一会有释然地笑道:“尝尝我做的蛋糕。” 说着,从旁边侍立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水晶盘儿,从里面拈了一块松软的蛋糕递给朱询。 朱询眼神一暗,却微笑着接过蛋糕,咬了一口。可,嘴里怎么会有淡淡的涩味/ 嫣儿眼光闪闪地看着他:“王爷,可合口味?” 他点了点头道:“嗯,不错。” 看着嫣儿突然亮起的眼神,他心里一动,怔怔地看着她。论相貌,嫣儿是比她要漂亮一点的,而且,她骗了他,甚至不知心怀何意,可嫣儿,待他情真意切,为何不接受嫣儿? 他伸出手握着嫣儿的手:“嫣儿……” 嫣儿手一顿,头低了下去,脸上的红晕更盛,可却难掩开心。 他心里默默地念着:“都是女人,都是女人,抱在怀里都一样的。况且,嫣儿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贤惠……” 他默默地念着一个一个的理由,慢慢将嫣儿拉进怀中,脑中迷茫地抬起嫣儿的下巴,慢慢向嫣儿的唇上吻去。 嫣儿身子僵硬,闭着眼睛,睫毛盖在眼脸下,如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着。 可他的唇接触她的唇的瞬间,他却下意识地猛推开嫣儿。 看着嫣儿惊诧伤心的样子。他心下恼恨,暗叹了口气,原来,他潜意识里竟如此抗拒。 他勉强笑笑:“这个,我嘴里还含着蛋糕呢。” 这借口有些别扭,嫣儿错愕了一下,低头笑了笑,可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伤心失望。 他有些生硬地转过身道:“我有些困了,。你……先告退罢,午后歇歇好些。” 听着嫣儿远去的脚步声,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眼前浮起那一张毫无芥蒂的笑脸——她该叫颜玉,还是叫燕信飞?或许,哪个都是错。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她。 也许,因为他老是忍不住想要逗她,逗着逗着,就成了习惯;也许是因为只有她,没有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王爷。只有她,在他面前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得让他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王爷,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自然得让他觉得凡世间的幸福就应该这样和她这样一个人过一生,细水长流的温暖。 可是,嫣儿给他的感觉是妹妹。 而现在这一切想起来,似乎都是一个讽刺。 ---------------------------== 还是征求意见哈,这个,番外写得简单一些还是详细一些呢? 其实,番外除了是一个说明未尽事由的载体外,也是一个我剖析人物心里的过程。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分析得对不对。 也许,笔下的人物会慢慢有自己的性格,脱离自己的控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一、朱询(二) 看着一圈圈士兵围着的秋延天,他脸色泛起了一丝冷笑。 斗了几年,秋延天这个叛党唯一的血脉终究是栽在他手里了。 这场战争,也该结束了。 远处的厮杀声传来,他却不甚在意,听起来人数少得很,也就是妄想救了秋延天的死忠部下来自投罗网了。 可是,当看到被媚烟搭在马背上的半死不活燕信飞后,他再也冷静不下来。 与佟远宁定下这计诱敌时,他因为凭着王府高手的警戒,燕信飞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可是,他低估了媚烟那美艳之极的娇滴滴的女子的武艺和施毒的本领。 当他接到消息媚烟脱离了跟踪眼线,连续几个阻击媚烟的人中毒后,一丝不安曼上了他的心头,心里却依旧存着一丝侥幸。 可现在,燕信飞还是落入了她的手中。 他紧张地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女子躺在秋延天的身边,只知道她很难受,却不知道到底伤在哪里,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狗急了,也会跳墙。 身边的佟远宁,也一样紧张。 他苦笑一声,当初设计时他还恶毒地想着,佟远宁这个正牌夫君都不担心她,他算是什么人?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私。真的没有想到她可能会受伤吗?是心存侥幸?还是为了他心里的愤恨?抑或是他以为自己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立功的大好机会?还是他想就此放开对她的喜欢? 可原来,局面转了一圈还是这样。他与佟远宁,还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他拼命告诉自己,燕信飞是远宁的姬妾,他压抑自己少见她,少想她。每次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总是告诉自己,这是按计谋行事,这是因为他要让媚烟相信他爱她,可却原来这些都不是,这只是因为他抑制不住想见她。 幸而,媚烟只是打算将燕信飞来换秋延天的安全。当时媚烟给她喂了毒,提出拿解药来换秋延天一命时,看着她鲜血淋淋的裙摆,他心里一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媚烟的要求。 甚至,连佟远宁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诧。 秋延天还是逃了。他以为要结束的缠斗,以后还会继续。 可他相信,秋延天心里不会好受,折了那么多的部下,而且,他的命,是那媚烟——也许现在该叫她的本名竹儿,替他挡了一箭换来的。竹儿看着秋延天时那眼中的温柔与爱慕,显而易见。 可是,燕信飞身上的伤还是落下了。其他的倒罢了,好好修养十天八天的也好了。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没了。 想到她竟怀了佟远宁的孩子,他心里还是酸涩得难受。可看到她脸色白得如纸一般,睡梦中还是难受地皱着眉的样子,他还是心痛了。 可他在青园无意中听到了一种说法,说近来宁爷几乎没来青园,这燕姨娘怎的就怀孕了?而靖安王爷却常来青园。这里头,真令人深思啊。 听到这种说法时,他双手握拳,恨不得狠狠教训那几个人一顿。可这有用吗?只会让人觉得坐实了这事。 他冷冷地吩咐身后的如影:“打听这几个人是谁。给他个教训。” 如影依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他并不担心如影办事的能力,可是——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这么不冷静了?继承爵位前多少的诽谤讥讽他都没有在意过。 他看着如影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想着,如影从来就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没有情绪波动吗?真的,没有对哪个姑娘爱恋过吗? 可他没有空想这些,朝堂上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国内国外的大小事情,还有朝堂已经隐隐分为两派了,一派挺皇派,还有一派就是聚集在他身边了。 这结党营私向来是个大忌讳,却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各种力量抗衡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以前没有想过称帝,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抗拒这样的事情在暗中慢慢发生。 燕信飞从青园搬回了佟府。他要再见到她,已经没那么容易了。可他相信佟远宁会安置好她的。因为,他知道佟远宁还是一样喜欢着她。 她病中苍白着脸那一句“我受不起那么多闲话和非议。请给我留个好声誉”犹在耳边。是的,她受的非议过多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什么身份给她的声誉再加上些污水? 就算是要将她接出来,也该处理好嫣儿的事情不是?她不肯为佟远宁的妾,也一定不肯做他的妾。可是,嫣儿怎么办?是他负了嫣儿。 当他发觉原来莫言竟喜欢嫣儿时,他脑子一道光闪过,也许,给嫣儿寻一个全心爱她的人,才是对她最好的。 他开诚布公地与莫言谈过,看着莫言那满脸的震惊、诧异。他拍了拍莫言的肩膀,让他好好想想。 嫣儿和莫言,都需要时间。 在他自以为是地以朝堂事务烦多,没有再打探燕信飞的消息时,佟远宁护送他的妹妹雅清到北疆去和亲了。可没想到那段时间,他再也看不到燕信飞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佟府燕姨娘病亡。听到消息时,朱询眼前一黑,不顾一切地往佟府跑去。 在简陋的佟府外院小院里,他看到一副黑色的棺木,白色的招魂幡在他眼前飞舞着,令他的心一阵阵地发冷。 他抚摸着黑色的棺身,猛地站了起来,疯狂地要打开棺木。 最后见一次面时,燕信飞虽然看着有些虚弱,可也好好的,为什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病亡? 她怎么可以没有让他再见一面就走了? 众人拥了上来阻挠,连如风也冲上来拥住他。 佟府的玮夫人匆忙赶来了。 看着玮夫人面对他时惊慌的眼神,他突然冷静下来。他假意靠近棺木时,她眼里的惊慌怎么也掩饰不住。 回府后,他召开许久未召见的安插在佟府的眼线,知道了燕信飞被囚禁,知道了她确实病了一段时间。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嘴里越来越涩。 他竟又一次放任她受到了伤害。 可是,那眼线告诉他,这些都是雅清郡主出嫁前的事情,后来并没有听说过燕姨娘生病了。 他让眼线退下,抚摸着桌上的玲珑碧玉杯,唤了人来打探更详细的消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是她逃跑了、搬其他地方了,而不是死亡。 可是他派出的人带来的是更残酷的消息:燕信飞被沉湖了。 他派了一大批人在刺骨的湖水里搜寻她的尸身,可是,那几十个精通水性的水工,已经个个冻得浑身发冰地一次次在他的命令下下水搜寻,却依然毫无踪迹…… 后来,还是如影劝住了他。他说也许燕信飞已经被人救了起来。心里留一个念想,也是好的。 他无力地挥手,让那一群浑身冰冷的可怜水工退下。环顾着湖边漫漫的黄草,心里荒芜成一片。 他再也看不到她纯粹的笑脸了。 可是,他握拳,他一定、一定不会放过害她的人。 __________ 下一章,写了朱询与皇上之间的争斗,小猪的戏份就可以完结了。 嗯,接下来,该写秋延天还是佟远宁? 话说,我最怕写佟远宁了。这个人的心理不太好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