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暴发户以后》 第1节 ?  《迫嫁给暴发户以后》 作者: 楚晚意 简介: 【对外粗鲁莽撞毫无礼数,对内却是知错就改的恋爱脑糙汉男主x大家闺秀恪守礼节,清冷高岭之花却脾气固执病美人女主】 上京是有一个如月儿般的美人的,姜府的小女姜姒就是这弯明月。 可惜她身子骨娇弱,时常病卧软榻间,隔三差五就招大夫入府为她诊治。 她父母只祈祷她能平安无忧,即使一辈子待在闺阁也行。 然而世事难料,沈府家主向陛下求来了二人的一纸婚约。 沈晏衡一介武夫,靠一己之力打拼下沈家万贯家产,说不好听的,是个暴发户,他身量高大,脾气暴躁,挥金如土,毫无半分礼数可言。 二人从未见过面,沈晏衡就求来这婚书,只怕是贪图美貌之人,娶了姜姒回去,应当有的她受了。 姜母听后当场昏厥,姜父抗旨不成,反遭了牢狱之灾。 姜姒只好拖着病弱的身子找到沈晏衡,求他救下牢狱中的父亲。 沈晏衡俯身下来,凑近姜姒的耳畔,只轻轻吐道:“你只管回去等人就好,七日后你也要让我到府上接到人才好。” 姜姒咬了咬唇,含情眼中嵌着泪,低声应:“知道的。” . 姜姒前半生被病痛缠身,即便如此她也坚持学习各种礼数,成为上京那些大家闺秀的典范,为的就是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嫁人,也能嫁一个不错的如意郎君,不让父母替自己忧心,却没想到被一个不知礼数的粗糙武将娶走了。 上京城所有人都以为姜姒去沈府必然是有去无回。 昔日看不惯姜姒的人都对姜姒冷嘲热讽,说她一生自持清高,不攀附权贵,如今她确实没攀附权贵,却摊上了沈晏衡这样的人。 但连姜姒也没想到,那沈晏衡竟待她极好,处处捧着她,为了她的病觅神医,寻良药。 夜间她脚凉睡不着,他就为她打来热水一边为她轻轻擦洗脚,一边说她最娇气了。 她不喜吃腻的食物,他就找来上京最好的厨子变着花样给她做吃食。 他常说姜姒的病是娇气病,要受了苦才会好,可处处都没有怠慢姜姒。 . 沈晏衡早年间家境穷困,那次他快要被一群人打死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突然出现制止了那群人。 她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那些人才换了自己的这条命。 姜姒把他扶了起来,说:“你要强大起来,才不会受欺负。” 可他分明瞧见,小姑娘自己也怕得双手发颤。 后来他终于强大了起来,便借向圣上求来了与姜姒的婚约,将美娇娘求娶进了家门,只想娇养着她。 可烛火旖旎,账前香暖,他问自己的心,心说他想的是这个人。 于是他眼里压着欲/火,喘着粗气,语气却尚是可怜,他对姜姒说:“阿姒,你可怜可怜我。” . 剧场一: 姜姒崴伤了脚,沈晏衡跪在她跟前替她抹药。 小娇娘皮肤细腻,沈晏衡的手抹上去后就红得更厉害了。 姜姒蹙起罥烟眉,她勾起美玉般的脚发了脾气,娇嗔道:“二郎练武,手指最是粗糙,要疼死我了。” 沈晏衡笑了一声,他用隐晦不明的声线说:“是阿姒太娇气了,那要我寻其他法子么?” 姜姒不明所以,却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 沈晏衡只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 . 1.1v1,双洁,he,甜宠。 2.体型差,男主八尺有余的身高在现代算的是一米九三,女主一米六三(我萌体型差和体型差,谁懂[哭哭……) 3.男女主非完美,后期都会成长。 4.男主一见钟情,女主日久生情。 5.非典型强取豪夺,因为男主求娶女主一开始是把她当掌中宝供着。 6.男主确实鲁莽,有微微微微糙汉的感觉,但对女主是真的捧在手心的好,细腻糙汉x病弱娇娘?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姒 ┃ 配角:预收《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发户糙汉x大家闺秀美娇娘 立意: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第1章 求见 春初,上京前日起了一场小雨,今日雨停了,空气有些湿润,却仍带着冬日的寒意,风一吹,泥土卷着青草的芳香扑鼻而来,熏得人微醉。 一早,一辆豪奢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沈府门前。 跟在一旁的小丫鬟撩开了车帘,片刻,一只骨节分明,如白玉般的芊芊玉手先探了出来,小丫鬟连忙伸手去扶住了那只手。 随后,手的主人就走出了马车。 姜姒那双凛然冷淡的双眸微动,柳叶罥烟眉轻轻蹙起,眉间泛着病弱的疲倦,白如瓷的肤色更显得朱唇皓齿,不过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疏之气,如明月一般漂亮清冷。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不过如此。 姜姒穿着一袭青白交织的衣裳,这个时令算不得冷,但她身上却还披着厚厚的斗篷,怀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 小丫鬟扶着姜姒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脚下的青石板寒意涟涟,姜姒脚刚沾地,寒意便从脚底窜上了心头,冷得姜姒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您真的要来求沈家主吗?”小桃声音夹着哭腔,听起来委屈极了。 姜姒想说话,却没忍住胸腔的痒意,先咳了起来,娇软的身姿一阵乱颤。 小桃连忙在她的后背拍了拍,替她顺了顺气。 好一会儿,她才启唇说:“只有他开口了,陛下才会松口。” 说话间她就抬着泛软的腿走到了沈府门前。 然后示意小桃敲门。 小桃就上前去扣住门环用力的敲了几下,没多久,沉重的朱门被慢慢的拉开了,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老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姜姒会来,也不觉惊讶,只侧开了身子对姜姒恭恭敬敬道:“姜小姐,这里请。” 姜姒心生惧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提着衣裙跨过了门槛,在小桃的搀扶下跟了上去。 她拖着病弱的身子来这里,为的就是去救出她那无故入狱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入狱,母亲晕厥,全都是因为她今天要来求的这个男人。 五日前,她和母亲如往常一样,在府里等着父亲下早朝回来用膳,没想到等回来的却是她的父亲和一道圣旨。 圣旨内容就是将姜姒指婚给沈府家主沈晏衡。 姜父说是因为沈晏衡为边疆供送了百万石粮草,圣上便许诺了他一个愿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那个毫不知礼节的男人甚至都不知道跪下去,就求来了姜姒与自己的婚书。 姜母当时就脸色苍白,她说沈晏衡是亡命之徒,出身并不好,几年前做了粮草生意赚了钱,许是时运通济,他越做越大,后来手里的财力已达富可敌国的地步。 而韫国这个以食为天的国家,他无疑是陛下眼里的活宝,陛下为他开了先例,不用繁琐礼节,不用科举考试,就入朝做了官。 但这个人品行并不好,即便相貌俊朗,但不知礼节,不学无术,整个人就是有钱的流氓品行,身量八尺有余,姜姒嫁去无疑是遭罪。 姜母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人竟然直接晕厥了过去。 姜姒就哭,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跟着哭,他们小姐就如天上那一弯明月,如今要被人摘了去,所有人都哭得厉害。 姜父当夜就入宫面圣,求圣上收回成命,可那是天子,万人之上的天子,他放出的话怎能轻易收回,所以姜父就因违抗圣旨被关进了牢狱。 姜姒听到消息后,拖着病弱的身子四处去求了父亲的朝中好友。 但那些人都无能为力。 事到如今,姜姒不得不来寻这个男人了。 . 沈晏衡到底是富有的,他的府邸修得无比的气派,但姜姒并不被这些宏伟的建筑所震撼,因为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觉得沉闷无比,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嫁过来了,是不是就要像那笼中雀一样,在这沈府关到死呢? 想到这里,姜姒胸口又是一阵痒意,她用丝绢捂着嘴咳了起来。 头上的那支白玉珠钗跟着晃动,美艳的眸染上了稀碎的泪珠,瞧上去可怜极了。 老人在前面停了下来,他回首看着姜姒,说:“姑娘以后嫁进来了,身子还是要加紧调理,为我家主人诞下子嗣。” 姜姒眉睫一低,面容憔悴,似乎被这一句话伤到了。 小桃扶着姜姒,听了这话她气得双眼微红,“小姐还没嫁进来,你一个老奴哪儿来的这么多话!小姐身子骨弱,生不生子嗣是她说了算,和你们任何人都没关系。” 她语气很凶,更多的是替姜姒打抱不平。 姜姒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摇了摇头。 如今她们在别人屋檐之下,一言一行都要克制,“小桃,不要无礼。” 小桃咬了咬牙,恨了老人一眼,然后不再多语。 姜姒对老人欠了欠身,然后用低哑的声音说:“老人家,失礼了,劳烦您继续带路吧。” 即便她因为咳嗽让声音泛了哑,可旁人听上去,也只觉得她声音清冷不近人,和她这个人一样。 第2节 老人家也不为小桃的那番话恼怒,他笑吟吟的转身继续给二人带路。 沈府很大,姜姒很少走过这么多路,她身子骨一贯病弱,气息不匀时便有些头晕,她眉头紧蹙,半个身子都压在小桃身上的,小桃知道自家小姐一定是又泛了头晕,准备停下来让姜姒缓缓。 姜姒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跟上去。 小桃满心无奈,却也无能为力。 再绕了一道,她们便到了一处宽敞的院落,老人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对姜姒说:“姑娘,往前走就是了,你身边的这位丫鬟留下来,您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姜姒捏住手帕的手一紧,脸上一闪而过的慌措。 小桃立马反对:“我要跟着我家小姐!” 老人家就说:“我家主人说了,只肯见姑娘一人,你们二人去了,主人也许不高兴了,你们要求的事情自然也不好办了。” 姜姒美眸淡然,她点了一下头,说:“好。” 然后她又转身轻轻的拍了拍小桃的手,对小桃说:“你在此处等我就好。” “小姐——”小桃到底是怕自家小姐吃了亏。 姜姒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只给人一种无能为力的错觉。 小桃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只能尽数咽进去。 姜姒循着青石板路向着半掩着的门走去。 她立在了门前。 寒风瑟瑟,卷着她的衣带起舞,她整个人脆弱得好像风一大就可以碎了一样。 她不觉拢了拢斗篷,然后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的就传来一道赋满磁性的声音:“进来。” 是好听的,但姜姒却不觉得,她觉得这道声音是带着宣判性的,带着蛊惑的,好像她走进了这间屋子,就再没有生路了。 姜姒正了正神色,故作镇定的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屋子的主人是有钱的,无论是地板还是桌椅字画,没有一样不是名贵的。 她循着方才的声音看去,那主座之上坐着一个极有威慑力的男人。 他坐姿并不端正,一只脚搭在椅子上,一只脚踏在地上,墨发高束,额前得到碎发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鼻梁高挺,眉峰收束凛冽,薄唇勾起,嘴角旋着梨涡,身着玄衣,金丝勾勒纹路。 男人只手把玩着一只玉戒,他的手指修长,掌背很大,骨感又有力量,手背上薄薄的皮肤之下是脉络分明而又凸起的青筋,他看向姜姒的眼神像狼一样。 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野蛮的威慑力。 姜姒汗毛都竖了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儿一样,她不敢想象这是她要嫁的男人。 “沈家主。”姜姒后退了小半步,对着男人欠了欠身。 沈晏衡勾了勾唇,他仔细打量着姜姒,目光不忍从她身上挪开,分毫不知礼数为何,姜姒抱住汤婆子的那只手紧了又紧,眉头皱得更紧。 瞧见了姜姒紧张的模样,沈晏衡只觉惊奇,他站起了身来,向着姜姒走了来。 姜姒这才发现,这个人竟如此高大,她抬头只能瞧见这人收束完美的下颌线。 沈晏衡走近了些,姜姒强作镇定,美眸看向沈晏衡的眼睛。 不过有些意外的,她没从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里看到那些恶心的神情,反倒是一种欣喜,高兴的意味。 沈晏衡想去拉起姜姒的手让她坐下,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妥,他就指着自己刚刚坐的位置的旁边说:“坐下说吧。” 姜姒循着他的手看去,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去坐下。 见姜姒不为所动,沈晏衡便试探般的问:“怎么了?” 姜姒摇了摇头,便开门见山道:“沈家主,实不相瞒,小女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的。” 沈晏衡早有预料,他便说:“你父亲是抗了圣旨才入的牢狱,你来求我,该是要付出些什么的吧?” 姜姒薄唇泛白,她用有些软弱无力的声音问:“沈家主要什么?” 沈晏衡好像真的在认真的想这件事,姜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若要求过分了些,她便离开,她也不是非要求他不可。 好一会儿,沈晏衡说:“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唤我一声二郎听听。”顿了顿,他又试探性的说:“行么?” 好似姜姒不愿意,他就可以立马改掉这个要求。 姜姒也一愣,沈晏衡要救的人是违抗圣旨被关进牢狱里的人,而他想了那么久,所提要求也不过是一句“二郎”? 见姜姒发愣,沈晏衡便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再想……” “二郎。”姜姒语快的喊出了口。 其实这两个字并没有任何感情,更像是两个拼凑在一起的字,听不出任何声线来,但沈晏衡却还是觉得开心。 他面上不为所动,却凑近了姜姒,然后沉着声音在她耳畔说:“你只管回去等人就好,但是姜姒,七日后你也要让我到你们府上接到人才好。” 他说的是七日后两人的婚期。 姜姒眼尾嵌着眼泪,目光楚楚,忍住了胸口泛起来的痒意,咬了咬唇,然后点了点头娇娇软软的说:“知道的。” 姜姒说完后,沈晏衡便露出了满意的笑,然后说:“姜小姐,我送你。” 姜姒捏了捏手帕,立在原地并没有动,前面的沈晏衡有所察觉,便停下了脚步,回首去看她。 姜姒突然问:“沈家主,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沈晏衡挑了一下眉,点了点头示意她问。 姜姒便鼓起勇气,说:“我想请问您,您为什么要娶我?”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叫我二郎啦~「满足脸」 ———————— 预收文《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求收藏: 笔芯! 江妤婳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自从她上个月摔了一跤后,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一种……光环? 比如她和对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会错不及防的来一个平地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摔进对家的怀里。 或者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她竟然呕出血了?! 全剧组和对家都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江妤婳张着血盆大口的解释:不是啊喂,我没有要挂了的意思!! 再者就是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讨论她,为了防止偷听必定踩东西定律,她决定脱了鞋,再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来去偷听。 然后墙倒了,没错,就是那么厚的一堵墙,它为了让江妤婳被发现,它倒了!!!!! . 其实吧,这个光环也有一点好处,比如她演戏的时候,因为摔了一跤跪在了地上后,下大雨了,然后全组拍雨戏省了人工降雨费用。 再比如吧,江妤婳被人冤枉了,他们又省了人工降雪的费用。 后来不少剧组争着找她。 江妤婳:我真的会谢。 . 而她的那个对家秦修,作为娱乐圈高岭之花,也因此和江妤婳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俩综艺同台的时候,江妤婳不小心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际,她拉着赶过来扶她的对家的手,艰难的交代:“我跟你说秦修,我可能要失忆了,我手机密码是我生日,打开相册分类「尴尬回忆录」给我看,我一受刺激就会好的。” 秦修:?你在说什么? 然后江妤婳被送进了医院,诊断为间歇性失忆。 秦修半信半疑的点开了她的手机操作,打开了相册分类,冲击很大,江妤婳当场恢复记忆,连医生都说她是医学奇迹。 江妤婳:我谢谢你。 . 再比如她坐电梯的时候,秦修最后一刻挤了进来,江妤婳当场崩溃。 她立马做好防护姿势,然后说:“秦修,电梯可能要出问题了,你做好准备,我等下打电话。” 秦修:? 下一秒,电梯急坠,警铃声四起,秦修连忙进行了简单自救,江妤婳也打了电话,配合十分完美。 电梯维修人员:这电梯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被你们遇上了,像你们这么冷静处理的人可不多了! 江妤婳:人都要吓死了好吗? . 为了防止摔倒必亲上的光环,江妤婳每次都防着秦修,然而千算万算不如不算,在一则重要的采访会议上,才稍微松懈一下的江妤婳,因为起身整理了一下礼服而摔倒了,好死不死对家还来接她了。 江妤婳哭死:你不要过来啊—— 秦修茫然:快救你?好! 毫无意外,作为拥有这种狗血剧光环的人,他俩亲上了。 江妤婳:这段掐掉掐掉! 负责人:直播啊!掐不了! 江妤婳:好的我的娱乐圈生涯,再见! 然而粉丝—— “我早就说他俩是真的了,呜呜呜,电梯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情侣都没有他们俩有配合!!” “呜呜呜,是啊,婳婳子真的太可爱了,她就是摔倒了而已,居然不忘跟秦修交代后事,呜呜呜……”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当巧合到达某种程度的时候,就是灵魂在作祟~~” ……… 碎碎念: 第3节 1.1v1,双洁,娱乐圈沙雕小甜文,he。 2.女主被狗血剧光环笼罩~想逃也逃不掉~ 3.男主看似高岭之花,其实是因为天然呆和中度社恐,不敢和别人太亲近了,被误会成了高岭之花。 4.文案于2022.12.29正式截图上传。 ————《他才不是什么清冷和尚》—————————— 清冷禁欲单纯,一心向佛门(禁不住撩)和尚x妖艳身材火辣,口无遮拦(忍不住撩)苗疆巫女。 远之是一个俊秀的和尚,因为一些原因流落到了云南这边来,后来他在未央镇的一处寺庙安定了下来。 寺庙里面有一尊佛像,不过被蒙了红布,远之只以为是这里的习俗,每日虔心拜佛,庙里没有吃食了就去镇上化缘,不过镇上的人脾气不好,他很少化到过什么吃食。 而最近他有了新的苦恼,因为他化缘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姑娘,姑娘长得很漂亮,性格很是泼辣外向,镇上的人都叫那个姑娘为圣女。 圣女铁了心要跟着他,他虔心读经的时候,圣女就在一旁和他说话,多是些露骨的不堪入耳的话。 比如:“远之道长呀,奴家晚上可不可以挨着你睡呀,这破庙夜里冷死人了。” 又或者是:“远之道长呀,你长得好俊俏哦~” 不过认识了她以后,镇上的人就大方了起来,又是鸡又是鸭的,可他是出家人,不吃肉,但是圣女吃肉,她在佛门前的毫不避讳,常常把远之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宁双真有一天没回来吧,他又担心得不得了。 后来夜色旖旎,圣女香软的身子贴着他,嘴里吐露着污言秽语,他压不住心里的无名火,在佛像前破了戒,醒来后他捂着脸蹲在墙角哭,说他不配为出家人。 圣女奇怪,“你要是不喜欢我,你每日拜我做什么?” 远之:? 圣女上前把红布扯开,她的石像映入远之的眼,远之哭得更凶了。 原来是为了防止小人对圣女不敬,所以每一代的圣女都用红布蒙上了,但是可怜的远之并不知情。 . 宁双是未央镇的新一代巫女,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女。她每日过得很是清闲,直到一个长相俊美的和尚出现在了她的庙宇里。 小和尚每日对着她的石像祷告,弄得宁双一头雾水,这和尚不拜佛拜她做什么? 但是小和尚偏偏就长得合她口味,她每每出言轻挑了两句,就把小和尚逗得面红耳赤,可他偏偏是个正经和尚,她是越看越喜欢,于是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 后来她吃饱喝足后,小和尚哭得像失了贞操一样,好吧确实是失了,她去安慰,小和尚就哭兮兮的说:“我不配为出家人,我不但起了欲/念,我还在佛门前破了戒。” 宁双:你看生米也煮成熟饭了,你还是从了我吧。 远之哇的一声又哭了。 宁双: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夫郎啊。 . 一次宁双外出帮镇上的人治了个病,结果回来之后小夫郎不见了,她的石像也不见了,听目击人说是长安的官爷来把他掳走了的。 宁双:士可忍孰不可忍,夺我石像可以,但夺我夫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她收拾包袱,带着蛊虫蛊毒去长安千里救夫了。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她那个小夫郎,是五年前圣上错判的一件案件的主人公——太子殿下呀? 看着身着锦服,万人敬仰的小夫郎,宁双抱拳:告辞! 可这会儿的小和尚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把她抵在墙角亲了亲,然后低声说:“你以前那些勾引人的本事呢?” 宁双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一脸清心寡欲的说:罪过。 碎碎念: 1.1v1,he,双洁。 2.男主不是哭包,哭只是恨自己不争气。 3.男主恢复原身份后才彻底放下自己和尚的身份,开始放飞自我,不会有朝堂后宫的,男主主动放弃太子之位,和女主远走高飞了。 4.女主一见钟情,男主日久生情。 5.女主以为男主知道他拜的是自己,才会在庙里肆无忌惮。 6.介意误入,弃文不必告知,你好我也好。 第2章 嫁娶 沈晏衡听后微微眯起了双眸,他眸中自带英气,这会儿捏着不知名的情绪,看得姜姒心有余悸。 沈晏衡坦然道:“喜欢,所以想娶回家。” “你喜欢什么?”姜姒觉得自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她脾气不好,身子也不好,甚至也没有绝美的容颜。 沈晏衡颔首笑了笑,随即开口说:“你。” 他坦然无畏的态度让姜姒哑口无言,她抿了抿唇,眸色暗沉了些许,然后欠了欠身说:“小女退下了。” 说完她也不顾沈晏衡再说什么,提着裙摆很快的走了出来,错过沈晏衡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只记得小桃扶着她出了沈府后就头晕,上了马车后她就再没了意识。 等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了。 旁边坐着她的母亲,姜母眉宇间尽是疲倦之气,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好多岁。 姜姒被姜母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然后抿了半杯茶水后,她才问:“阿娘,阿爹呢?” 姜母冲她努力的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说:“阿爹回来了,阿爹昨天就回来了的。” 这时姜姒才想起来,自己是去找了那个男人的。 “阿娘,我昏睡了多久?”姜姒声音低低的问。 姜母用衣袖蹭去了眼尾的泪水,说:“姒儿,你昏睡了整整一天,你昨天去找沈晏衡,为何不告诉阿娘?” 姜姒刚睡醒,声音还很是低哑,她说:“我找了阿爹的朋友,他们都帮不上忙,我便只能去找他了。” “他可有做什么冒犯的事?”姜母越想越心疼自己的女儿,倘若那沈晏衡不做人,她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饶了他。 姜姒摇了摇头,不过一想到沈晏衡昨日那极不规矩的坐姿,她就一阵头疼,她现下明白了,对方正是那不知礼数的人,她不愿去想,自己真的要嫁给这样不知礼节的人。 “姒儿,阿娘对不起你,阿娘保护不了你。”姜母哭出了声,她将姜姒搂进了怀里,哭得好是伤心。 姜姒神情淡淡,好似她已经认命了一般,她温声安慰了姜母几句,便又问:“阿爹怎么样了?” “你爹没事,圣上只将他关了进去,其余的倒也没有为难你爹,我猜,圣上也不是真的要罚你爹,只是想让我们认了这门亲事罢了。”姜母满眼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姜姒的脸。 姜姒这十八年几乎不曾出过远门,养在闺阁之中这么多年,学识礼数样样不落,他们没想过让姜姒嫁给什么权贵,只想她能够平平安安,就算一辈子待在闺阁也行。 可没想到他们的女儿不但要嫁出去了,还是要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她的姒儿嫁过去,竟是去受苦受折磨的么? 姜姒静静的靠在软塌之上,面色惨白,泛白的双唇起了皮,漂亮的眸没了生机,眼圈微红,眉头微蹙,黑色柔顺的秀发披在肩头,浑然一股病态的美。 上京的人都在说姜姒嫁进沈府无疑是兔子入了虎口,人人都羡煞沈晏衡的家产,人人都喜欢姜姒这个人,但是两人结为姻亲,所有人都觉得惋惜。 第二日的时候沈府送来了聘礼。 说十里红妆都是太轻了,沈晏衡直接送了一座宅子给姜家,然后送去的其他的聘礼装满了整整一座院落,如果不是沈晏衡娶姜姒,那么所有人都会羡慕这桩婚事的。 第四日的时候沈府送来了十几套嫁衣,让姜姒挨个儿挑,不满意的话就再换一批。 那时候姜府上下都还没布置,沈晏衡也不恼,他就自己请了人去装扮姜府,硬是把原本暗沉的姜府装饰得明丽热闹。 他传信来说,未来他们就是一家人了,那这些钱理应他出,姜母气得话都说不清,姜父只觉自己无用,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也不出门。 姜姒倒是看开了,她推开了窗一脸漠然的看着院落中刺眼的红,柔风卷着青草的香扑面而来,她早就想好了,她以这幅病弱之躯活了十几年,早也不畏惧生死了,如若她真受了苦,便是赴了黄泉就行。 . 炮竹的声音从长青街这头响到了那头,从沈府到姜府的这条路上挂满了红灯笼,站满了迎亲的人,沈晏衡驾马走过的地方,洒了一地的铜钱,随即就是呼声一片,便是连皇室结婚都不见得有这样的阵仗。 这天是姜姒出嫁的日子。 姜府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脸上有笑容。 小桃哭着给她梳了妆发,换了嫁衣,最后戴好了手镯之后她就跪在姜姒脚边,揽着姜姒纤细柔软的腰哭得稀里哗啦,她觉得上天好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心善的小姐。 姜姒红着眼眶轻轻的揉了揉小桃的头,然后说:“不要哭了,我此生就嫁一次,无论好坏,你都该祝福我的。” 小桃哭声更甚,姜姒今天穿的喜服是上京最有名的绣娘一针一线连夜做出来的,做工刺绣无处挑剔,头上带着一顶做工精致的凤冠,额心一抹金色花钿,黛眉轻染,朱唇微点,面颊上的胭脂晕染了开,多了几分媚色,眼底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今日是这上京最美的新娘子,可是却不是最好命的新娘子。 这时喜娘来说迎亲的人到了门口了。 小桃就一边抽泣一边将红盖头往姜姒头上盖上去。 姜姒冷冷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点一点的被红盖头盖住了头,到最后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红,低下头也只能看到自己的双手。 小桃扶着姜姒站了起来,姜姒养了些日子,精神也足了一些,走起路来脚下也没有往日那么轻飘了,只是沉重的还有那那颗心。 到了大堂,沈晏衡已经穿着喜服在等她了,他今日也是特意打扮过的,红色衣袍很是贴身,头戴红锦玉冠,金钗横过,身量笔直高挑,他进来的时候依着稀碎的记忆,给二老行了晚辈拜见礼,动作极不标准,二老是双双黑了脸,旁人却只看了笑话去。 这会儿姜姒被扶着走了出来,姜父姜母二人也只能坐在主座上,强忍着心痛看着沈晏衡上前去接过了姜姒手里的红绸。 二人拜别了父母,便要起身离开了,就在他们差最后一步就跨出门时,姜母再也绷不住,她大声喊住了姜姒。 “姒儿!” 姜姒停住了脚,沈晏衡也跟着停下了步子,温笑着看向了姜姒。 他比谁都期待着看到盖头下的那个人。 姜母小跑着来到了姜姒跟前,将姜姒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取了下来,然后将自己腕间的手镯取了下来,最后慢慢的将它戴到了姜姒的手腕上,她脸上泪水纵横,面色却泛着青,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她满眼不舍的看着姜姒,两只手轻轻的摩挲着姜姒细嫩的手。 这手镯是她出嫁时她的母亲给她的。 她想的是这手镯要么等姜姒嫁了她的如意郎君,要么就是等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再给姜姒的,可世事难料,姜姒被一纸婚书牵绊住了。 姜母仔细想了很久,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出嫁,无论是不是如意的,该有的礼数不可少,她还是将镯子给了自己的女儿。 如姜父准备嫁妆的时候一样,他想怎么也是自己的女儿出嫁,对方既然给了十里红妆,那姜府的礼数不能少,该有的嫁妆是一点没有少。 第4节 姜姒泪眼朦胧,任姜母轻轻的拥了她一下,然后她就听见姜母小声抽泣着走开了。 沈晏衡轻轻的扯了扯手里的红绸,然后矮下身子对姜姒轻声说:“娘子,走了。” 姜姒眉睫垂下,因沈晏衡的这句“娘子”而惶恐,但她也不做什么反应,只抬起脚就跨出了姜府。 她瞧不见马车在哪儿,便只能由着小桃扶着她走,但小桃总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姜姒小心的踩上了马凳,结果正要踏上马车的时候,只觉一阵风吹来,她心神一个恍惚后,脚下一软,便向后退了小半步,就要跌了下去。 小桃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要去扶住姜姒,结果却晚了沈晏衡一步,沈晏衡已经横手出去拦住了姜姒,他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姜姒纤细的腰肢,然后助她稳住了身子。 姜姒只觉得扣住自己腰身的那只手宽大无比,充满了力量,而沈晏衡就在想,姜姒的腰怎么瘦细成这样。 沈晏衡轻轻的俯在姜姒耳边说:“娘子倒真是娇弱,风一吹就要倒了,连这马车都踩不稳当。” 声线清淡,也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还是戏谑,淡淡的冷松香气馥郁,姜姒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她双手一紧,连忙稳好身子,“是姜姒失礼了。” 沈晏衡这会儿不说话了,姜姒也不想和他僵持在这里,她害怕屋里的二老瞧出什么,连忙向着马车里钻了进去。 沈晏衡家财万贯,用来迎亲的马车也不知比寻常人家豪奢多少,姜姒只觉里面宽敞无比,她低着头只能看到脚下的路。 姜姒试探着上前了两步,看到了正中间的软塌上铺着一个红色的软垫,上面绣着金色的蝶,姜姒眸色掺了几分异样,然后慢慢的坐了上去,而她只觉这车如笼一样,将她关在里面,她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姜姒没忍住捂住嘴咳了咳,娇软的身子跟着乱颤。 沈晏衡耳力一向好,他在前头骑着马,却从万千吵闹声中精准的捕捉到了姜姒咳嗽的声音。 他拉了一下马绳,然后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就驱着□□的马向马车走去。 喜娘脸都吓白了,连忙去劝沈晏衡,说:“沈家主啊,使不得使不得。” “走不得回头路啊。”喜娘颤着声音说。 沈晏衡不明所以,他眉峰凛冽,眼尾一挑,说:“我瞧瞧我妻又怎么了?” “是不合礼数的,新娘子在马车里是不能被人瞧了去的。”喜娘连声解释。 沈晏衡有点犹豫,他预备掀开车窗帘的手也顿住了,于是隔着红绸窗帘他问里面的美娇娘:“娘子,右边有一处格子,里面有一壶茶和杯,你润润嗓子吧。” 姜姒缓过气来,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却端坐着身子,纹丝不动。 她受过良好的家教,在马车里不得入食水,即便沈晏衡专门和她说了,她也不会破了规矩。 但沈晏衡有意关心,她便回道:“马车内不得入食水,妾谢过郎君关心了。” 沈晏衡皱了皱眉,他差点没控制住手撩开窗帘看着姜姒说了,他顿了顿才正色说:“那就不喝,本家主懒得管你。” 他驱着马向前方走了去,他就是觉得自己是好心,偏偏姜姒还不领情。 姜姒听着语气,觉得对方好像是有了气性,但她却没什么心思去想怎么讨好自己未来的夫君,她所为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教养如此,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于是她双手端叠在腿上,只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却仍觉得好不真切,几月前她父亲还和她们商议,说等换了季,就带他们一家去姑苏游玩,而今她嫁进了沈家,便和自己的父母成了两家人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娶老婆啦!!「得意脸」 第3章 礼数 也不知道绕了几条街,姜姒估摸着快到了沈家了的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 姜姒心里的那块石头突然悬得高了起来了,她静静的听着马车外面那些人贺喜的声音,以及喜娘撩开车帘唤自己:“沈夫人,到了。” 喜娘的一句沈夫人让姜姒身躯一颤,她的双眼在红盖头下逐渐被泪水蒙上,她一生体弱多病却还是坚持学习各种礼数,为的就是在不得不嫁人的情况下,她也能够寻一个好的夫家,让阿爹阿娘不为自己忧心,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嫁给了沈晏衡这样的人。 尚且不说他是不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说嫁给他让自己的父母整日以泪洗面,天天忧心挂念着自己这件事,姜姒也觉得自己前面那么多年拖着病弱之躯所学的东西都是徒劳了。 姜姒没敢多想,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只正了正神色,她就起身走出了马车。 喜娘伸出手去接她,姜姒从盖头下方瞧见了喜娘的手,便微微弯下了腰将手搭了上去。 喜娘反手握住了姜姒的手,然后把她扶下了马车后大声喊:“新娘子到——” “好好好——”人群开始起哄,掌声此起彼伏。 “大哥好福气啊!” “嫂子可是全上京最好看的女娘了!” “大哥又不是看脸的人!” “………” 姜姒眉眼一低,依着喜娘的力道跟着走了过去,然后突然察觉到喜娘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那是一只滚热宽大的手。 只轻轻一握,就将姜姒的整只手握住了。 姜姒浑身一僵,她动作略有些僵硬,而拉着她的沈晏衡就轻轻对她说:“不要怕。” 姜姒手指微微蜷缩,整个人都不自在。 跨门槛的时候,沈晏衡放慢了速度。 跨火盆的时候,沈晏衡就提醒:“小心些。” 姜姒竟从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察觉出了小心翼翼的错觉来。 她面不改色,继续挺着腰身往前走。 沈晏衡是一个人打拼到如今的家业的,他并没有什么家人,这会儿他们二拜高堂跪拜的,是一对灵牌,最后夫妻对拜后旁的人就起哄要沈晏衡挑开姜姒的红盖头。 让大家见见这红盖头下的美娇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姜姒神情一个恍惚,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手,这一个小动作被沈晏衡捕捉到,他立马吼了回去:“去去去,老子的媳妇儿老子自己看,你们要看滚回去看你们的媳妇儿。” 也说不上是生气,但他拒绝的语气再是明显不过。 旁人也知道礼数,他们就哄堂大笑着将这件事一哄而过。 姜姒心腔的痒意窜了上来,便又要忍不住咳了起来,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她又是要脸面的人,便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大概是被沈晏衡看见了她的异样,他就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直接凑上去小声问;“你怎么了?” 姜姒说不了话,只能摇了摇头,拜堂结束后还要敬酒,她得同沈晏衡一起敬那些前来的达官贵人。 沈晏衡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然后抬起手一招,两个身着粉衣的丫鬟就走了过来。 沈晏衡吩咐说:“把夫人扶去休息。” 两个丫鬟也不敢有所怠慢,连忙一左一右的上前去扶住了姜姒的两只手,然后说:“夫人,这边走。” 姜姒便顺着两人的力跟着走,却觉得胸口烦闷,太阳穴突一突的疼,她顿住脚步想等缓过气了再走,但是她脚却不听使唤,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并不想失了自己的面子。 所以她还是强忍着不适继续走,但脚下如灌铅了般沉重,让她连支撑自己的能力都快没了,更别说还要走两步了。 这时她腰上突然附上了一只滚热的大手,她娇躯一颤,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横抱捞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她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衣襟,忍住没喊出声来。 姜姒常年养在深闺之中,莫说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就是同人贴近了说话也是没有的。 冷松的清香馥郁,她的面颊一瞬间就染上了红晕,手心泌出细细的汗。 “你做什么!?”姜姒忍着要咳嗽的冲动,从喉间挤出这句话来。 沈晏衡轻笑了一声,如轻羽一样划过,极轻极淡,然后迈着步子向后院走了去。 身后全都是起哄的大笑声。 “我们已拜了堂,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过分了。”他说话轻浮无度,尾音轻轻勾起,掺着意味不明的笑声,姜姒只觉一阵心慌。 “你我二人还要敬酒,不得胡来。”姜姒声音甜腻,此刻压低了声线,竟如清泉般好听,沈晏衡不觉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转身进了他们二人的婚房,然后抬起脚一踹,就将房门踹开了来。 随着“哐当”一声后,沈晏衡将姜姒抱进了屋内,姜姒察觉不到外面的寒意了,可心却凉了半分,她唯恐沈晏衡不顾礼节,在这种时候…… 但她已经嫁入了沈家,即便她再不愿意,也容不得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可是沈晏衡身量高大,或许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自己在他眼里可能还是一只不够塞牙的兔子,他要是狠下劲来,折腾的可是自己的这条命。 姜姒越想越觉得可怖,没等沈晏衡做什么,她倒是先哭了出来,不过她咬着唇只偷偷的掉出眼泪。 沈晏衡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婚床上,然后一把将桌上挑盖头的杆抓在了手里,他没看出姜姒有什么异样,便上前了两步凑近了姜姒挑开了她的盖头。 姜姒红着眼抬起头看向沈晏衡,沈晏衡低下头看向姜姒,四目相对,沈晏衡眸孔一缩,眼里全是惊愕。 他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新娘子今天会有多美,但他没想到还是能够美到让他失神,连挂着泪珠子的眼睛都好看得不行。 姜姒却想,她先前是见过沈晏衡的,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收拾过,她瞧不出好看,可今日一看,他确实是俊朗的。 姜姒最先回过神避开了目光,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沈晏衡终于回过神,他瞧见姜姒掉出来的眼泪,心头狠狠一颤,他连忙蹲在了姜姒跟前,然后抬起手去给姜姒擦眼泪,他轻言道:“你怎么哭了?” 姜姒努力憋住眼泪,她咬着唇摇了摇头。 沈晏衡就皱起眉头,他追问:“那是因为嫁给我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愠怒的意味,姜姒仔细的瞧着他皱起的眉眼,又摇了摇头。 她怎么敢说自己不敢嫁过来,如今她在别人屋檐下,一言一行都是不由己的。 沈晏衡就笑了笑,他以为姜姒是真的因为嫁给他不高兴了呢。 他揉了揉姜姒的头,说:“你身子不适,我便想着早些送你回屋休息,你也不必随我去敬酒,外头起风了,你易着凉。” 姜姒愣了一愣,她尚是疑惑的看向沈晏衡,原来沈晏衡是为她考虑的。 不过姜姒却道:“沈家主,这是不合礼数的。” 礼数,礼数,这是她从小到大学的东西。 沈晏衡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这时的他即便是蹲着的也是压迫力十足。 姜姒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这本就是礼数之内的。 沈晏衡起身来,语气略有些重的说:“你一口一个礼数,如今嫁我做妻,连称谓都不知道换么?” 第5节 姜姒这才反应过来,她就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没记得换个称谓,她急忙改口去唤沈晏衡:“郎君,是妾失礼了,妾这就改过。”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害怕再惹了对方不高兴了。 可她放低的姿态让对方却更不高兴了。 沈晏衡抿了抿薄唇,又放低了声音说:“我也没有不高兴,你…你不要这样害怕。” 他觉得自己娶她回家,不是想让她说一句话都这样小心翼翼的,他晓得自己脾气暴躁,但在姜姒面前,他是压了又压的,许是方才自己语气重了些,才让姜姒这般的,他有些懊恼。 姜姒听得出来对方明显声音有些轻了,“郎君方才提醒得是,妾没有害怕。” 沈晏衡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把姜姒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了,然后说:“我说你身体不适,不要出去吹风了,知道吗?” 瞧着姜姒还要拒绝,他连忙说:“你同我说礼数,我也要同你说礼数,你如今嫁给我做妻,就该听我的,明白吗?” 如此姜姒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乖乖的点了点头。 沈晏衡就笑了一声,声音被刻意压低了一些,听上去再是好听不过。 “我听说新娘子一整天都是不能吃饭的,但你身子骨弱,我一会儿我吩咐厨子将早膳送到房里,你先垫垫肚子。”他特意嘱咐说,大概考虑到姜姒会说不合礼数,他又补充说:“我叫人偷偷给你送来,不会叫人看见的。” 姜姒心里一暖,她从早上起来,除了不得不喝的那一碗药,确实是滴水未沾了,沈晏衡竟还能为她考虑到这里来,这会儿她也不会说不要的话了,一来受罪的是自己,二来沈晏衡似乎是那种性格强硬的人,自己万不能与他反着来。 她点了点头,甜软的说:“妾谢过郎君了。” .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不要怕我呜呜呜「委屈脸」 第4章 昏迷 沈晏衡神色略有些隐晦的看了看姜姒,然后说:“头上的东西太重了,一会儿叫人给你取了就行,还有这个衣服太厚重了,你也可以换了。” 姜姒从这一句温柔的话中瞧出了细微的不真切,她抬眸看向沈晏衡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凶狠的一个人可以和她如此轻声细语的说话。 “妾知晓了。”姜姒点了点头,密翘的睫毛随之颤了一下,凤冠上的珠子也跟着晃了晃,她漂亮得不像话,一举一动又透着不容亲近的清冷,看得沈晏衡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又说:“我出去敬酒了,你若是困了,先歇下也行。” 姜姒就说:“郎君,酒伤身,莫要多饮。” 她并不是关心对方,只是她听旁人说,男人醉了酒是最可怖的,她是怕沈晏衡喝了酒会撒酒疯,倘若借着酒劲对她使了蛮力,到时候受伤吃亏的,总归是她。 可听者却觉得心头一暖,他冲姜姒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好。” 沈晏衡的声音高昂,分明是藏不住的喜悦,姜姒偏头看向了他的背影,这会儿他大步离开了这里,从屏风后面,姜姒只看到了一个高大坚/挺的背影。 姜姒神色淡然,她眸中略有疑惑之意,她不晓得为什么沈晏衡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不过转而一想,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去,他品行如此差,怎么可能会一直待自己这么好,不过是因为他们二人新婚的新鲜感罢了,等过了一些时日,自己便不会有这么好过了。 姜姒搭在腿上的双手一下就揪紧了裙摆,一股凉意从心底窜了出来。 这时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姜姒吓得后背一僵,她急忙看向门口,不过那眼里倒还是盛着处事不惊的清冷。 “夫人,主人让奴婢们给您送来了午膳。”两个小丫鬟在门口提着食盒并排站着。 姜姒嗯了一声,两个人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们训练有素的打开食盒,然后一一把里面的碗碟端了出来,摆在了桌上。 姜姒发现这些都是一些很腻的肉类,她只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桌面,发现出了鱼肉就是猪肉,然后就是一些鸡肉汤什么的,反正没有一个清淡的菜。 她没用过早膳,第一顿饭万不能是这么油腻的,所以她就对二人说:“能否去换一份素食来,我这会儿没胃口吃这些。” 两个人不敢怠慢,急忙将桌上的菜原封不动的放回了食盒,说:“奴婢这就是吩咐厨子重新准备。” 然后二人就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姜姒咳了两声,然后就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房间了。 不出意外这就是以后她和沈晏衡的房间了。 这间屋子很大,光是这床榻就很宽敞柔软,床榻前的那面屏风许是古董,姜姒依着稀碎的记忆,也能判断出这面屏风价值不菲。 再看屋内所有的陈设,无不彰显着这间屋子主人的地位。 姜姒慢慢的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转而又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来,这是她母亲给她的那只镯子。 一只纯银打造的镯子,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已经有了微微磨损的痕迹,她知道这只镯子是她的母亲一直戴在手上的,如今却到了她手上来。 是母亲的祈愿,是母亲的母亲的祈愿。 姜姒轻轻的摩挲着镯子,忽然又觉得心腔一阵痒意,紧接着她就咳了起来。 她用丝绢捂着嘴咳得厉害,仿佛要把她今天一上午没咳的嗽都咳完了。 气喘不上来的时候,姜姒就开始头晕。 她捂着胸膛,蹙起柳叶眉大口大口的喘气,汗水顺着额头汩汩的往下流,这会儿功夫,她原本还有一些润朗的面色变得无比苍白,染着朱砂的唇都险些遮不住她泛白的唇。 这会儿她觉得头上的凤冠宛如千斤重的铁,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了。 她顺势倒在了床上捂着心脏蜷缩成了一团,她料想大抵是因为自己的心疾又犯了,这次的犯病不同往日,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开始疼了起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提不上来,胸口疼得宛如千万只蚂蚁撕咬。 眼皮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模模糊糊她听到了门口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然后就是一道惊呼:“夫人——” 她喉间用力的挤出了“阿娘”这两个字后就昏睡了过去,这之后的事也就没有任何记忆了。 . 屋外风起,院中花树摇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夜色浓浓,矮墙下的猫伸了伸懒腰,后腿一蹬就跳上了矮墙,再窜上了树枝上。 屋内烛火透明,暖得里面的人都躁了起来。 姜姒这会儿已经换下了新衣,头上沉重的凤冠也取了下来,她躺在床上昏睡着,面色看起来远比先前好多了,只是看上去还是很虚弱。 她的右手搭在被子外,一条红绳绕着她的手腕牵到了屏风之外,屏风外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坐在那里摩挲着红绳。 沈晏衡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心也就越提越高,他回首去看床上的那个病美人,真是有一种随时都会破碎的错觉。 好一会儿,沈晏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她究竟是怎么了?” 张大夫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 “夫人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先天体弱,又积压成疾,夫人身上的病,不少哩。”张大夫说话间还摇了摇头。 沈晏衡沉着眸色看向姜姒,他不动声色的问:“救治她。” “沈家主啊,非老夫不愿,是老夫能力不及,夫人的病已经很多年了,非常药与常人能救治,只能用药物调养,要想根治,还得神医啊。”张大夫连连摆手解释。 沈晏衡只手揉了揉太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骂娘的冲动,然后对一旁的丫鬟说:“吩咐下去,重金求医,谁能医好夫人,黄金千万两奉上。” 小丫鬟欠了欠身就要出去,这时沈晏衡又叫住了她,说:“你等等。” 小丫鬟连忙弯着腰转过了身来。 沈晏衡又说:“记得掌掌眼,别什么人都放进来打扰夫人。” “奴婢明白了。”小丫鬟领命退了下去。 转而他又对另一个丫鬟说:“送张大夫出府吧。” 张大夫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他提起药箱将一张药单子给了那丫鬟说:“这些药你依着分量煎给夫人喝了,虽然无法根治,但调养调养身子还是可以的。” 丫鬟接过了药单子,然后对张大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您这边请。” 一会儿功夫,这间屋子便只剩下沈晏衡和姜姒二人了。 沈晏衡随意的扯了一张椅子到了床前,然后十分不羁的坐了上去,他一条腿搭在地上,另一条腿踩在椅子上,目光却紧锁在病榻上的那个美娇娘。 他低声喃喃道:“我那时见你的时候,你还不如现在这般病弱。” 似乎是忆起了什么,沈晏衡明显有些悦意,他后背倚靠在靠背上,好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他身上的婚服还没脱下,红色却将他衬得更加俊朗不凡。 床上躺着的是上京最漂亮的美人儿,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下,二人之间竟莫名透着一种旖旎暧昧的味道。 . 姜姒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无敌的洞里,她走了许久也没有尽头,可她抬头就是天,她哭着喊阿娘,喊阿爹,却无人救她,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蜷缩了起来。 这时火从四起,烧了她的衣襟,熏了她的双眼,烫了她的嗓子,这会儿无助的致命甘让姜姒呼吸不上来了。 “咳咳咳——”床上的人突然咳了起来。 沈晏衡连忙站起了身,抓起了一旁的茶壶就往杯里到了一杯温热的水。 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把姜姒扶了起来,然后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再将那杯水慢慢的喂给姜姒。 姜姒头脑并不清醒,眼睛也睁不开,咳嗽的功夫让她头晕的更厉害,干得发疼的嗓子让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幸而那杯温水解救了她发干的嗓子,也将她从不清醒中醒了三分神。 见姜姒一口一口的抿干了水,沈晏衡便又提起壶给她倒了一杯,然后搂着姜姒慢慢的喂给了她。 恰如枯草逢舂雨,旱地逢活水。 这一杯水下肚后,姜姒觉得自己是得了新生。 没等她睁开眼,她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松清香,接着是一条柔软的帕子替她擦拭着额角的密汗。 姜姒以为是小桃。 可这股充斥着压迫感的冷松香将她的记忆唤了回来,是啊,她已经嫁人了。 姜姒缓缓地睁开眼睛,微微仰起头只能看到男人收束完美的下颌线。 身后是滚热的胸膛,那人有力的心跳敲击着她的魂。 姜姒一下就红了耳畔。 沈晏衡见姜姒醒了过来,连忙把帕子收了起来,然后尽量压低着声音问:“你醒了,可有不适之处?” 姜姒摇了摇头,她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双眸也不如平常那样清冷,现下染了几分倦懒,竟别有一番风致。 沈晏衡心里一暖,他勾起唇轻笑,“饿了么?我吩咐厨子做了粥,这会儿快做好了。” 第6节 姜姒忙说:“入夜不食,夜里……” “喝粥而已,就当喝水一样,嘴里没啥感觉就跑到肚子里了。”沈晏衡简直爱死了姜姒这幅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身体竟然如此差,我要为老婆医治身体!!![认真脸] 第5章 喂粥 沈晏衡说话间有意用了哄骗的语气,恰如幽兰般蛊惑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姜姒的耳畔,让姜姒身躯一颤,红晕慢慢的爬上了脸。 她揪着被褥从沈晏衡怀里退了两分出来,尚是有些拘谨小心,然后抬眸看向沈晏衡说:“郎君有心了。” 姜姒这会儿神醒了大半,看着人的目光又恢复了冷清,沈晏衡便松开了手站起了身,身材高大的他将烛火的光全然遮掩,让姜姒整个人都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姜姒心里突然有一些惶恐,但她眸中却不起一丝波澜。 沈晏衡神色隐晦的看着姜姒,他双手叉在腰际,穿着红色婚服的他不显得一丝娘气,反而有一种少年将军的爽朗与英气,他对姜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说:“你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二人已结为夫妻,成了一家人,你要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知道吗?” 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又说:“府里简陋,你要是用不惯什么东西,吃不惯的东西,只管去找吴叔说了,今后这个家的主人是有两个的。” 他的意思自然再是明了不过,就是说姜姒是府里的女主人,她说的话也如沈晏衡一样有份量和威慑力。 姜姒神情微动,她提了提唇角,说:“郎君想得周到,妾都知道了。” 沈晏衡正要再说什么,那厨房的丫鬟就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沈晏衡瞥见后就抬手端起了粥。 然后挨着床边坐了下去,他拿起勺子在碗里舀了舀,然后端起碗凑近了姜姒的唇边,就打算亲自喂姜姒。 姜姒受宠若惊,她微微惊慌的闪避了一下勺子,沈晏衡也不恼,他问:“怎么了?” “郎君不必事事周到,妾自己可以的。”姜姒说着就要去接过沈晏衡手里的碗。 沈晏衡微微眯起深邃的眸,避开了姜姒的手,然后似笑非笑的说:“我怎么瞧着,是你不愿意呢?” 姜姒一惊,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她眉睫垂下,细密的睫毛一下就遮住了她眼底的思绪,她轻声解释说:“妾只是不大习惯有人这样伺候。” 沈晏衡就将勺子放进了碗里,用右手去将姜姒的左手拉了过来,然后将手里的碗轻轻的放了上去,说:“也是,你生在世家,学识礼数无一不落,这点我没考虑到,那我看着你吃完,这样总行吧?” 沈晏衡既然已经退到这一步了,姜姒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她用勺子拌了拌碗里浓稠的粥,语气尚有些清凉,她说:“谢郎君体谅。” 沈晏衡便坐回了太师椅上,然后看着姜姒一勺一勺的喝着粥,此刻,他觉得心里惬意极了。 这时他突然说:“我听说新妇第三日都是要回门的,我这两天先把手里的事忙完,而你这两天就先在府里好好养着,不然回门那天你要是瘦了,病了,二老会伤心的。” 姜姒就将勺放进了碗里,郑重回道:“郎君如果不得空,也不必随妾回门的。” 沈晏衡却考虑周到,他说:“那怎么行?如果你一个人回去,别人总归是会看笑话的,他们会说你不讨夫家欢喜,可我呀,却是非常满意你的。” 姜姒咳了咳嗽,以饰被沈晏衡这直言不讳的话而惹得慌措的心跳,沈晏衡却以为她又有不舒服的地方,他下意识的就起身去给姜姒拍了拍后背。 然后说:“你慢些喝,想说什么等吃完了再说。” 姜姒手里的粥被沈晏衡端走了,转而她的双手就被沈晏衡只手握住,沈晏衡的手是滚烫的,源源不断的热从手心蔓延至她的脸上,额上也起了一层密汗。 沈晏衡却不明所以,他还问:“你方才脸都没有这么红的,是因为太热了吗?” 姜姒不留痕迹的把手抽了回来,然后将耳畔的碎发别到了耳后,摇头说:“有点热,但不碍事的。” 她露出的光滑的颈上附着淡淡的红,沈晏衡神色不觉隐晦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别开了双眼,将一旁的碗又端了回来,他瞧着还有几口,就自己动手舀给了姜姒。 姜姒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她张开嘴将剩下的粥喝光了,末了,沈晏衡又从丫鬟那里接过了手绢,他递给了姜姒,说:“你早些睡下,我还要去练武,一会儿便来。” 姜姒接过手绢,说:“郎君……”然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晏衡微微低头,耳朵贴近了姜姒的唇,他用鼻音“嗯?”了一声。 姜姒小声说:“妾……想沐浴。” 她自来有沐浴后才入睡的习惯,现在沈晏衡在她面前,她险些说不出口。 沈晏衡听完后就抬起了头,他看着姜姒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又想到她方才声若蚊蝇的声音,只觉得他面前这个人好是让人欢喜。 他笑了笑,眉眼都弯了弯,细细的盯着姜姒说:“好,我吩咐人去烧水,再安排两个人伺候你。” 姜姒却不觉这目光有让她不适之处,她分明只能从这火热的目光中感受到真挚,至于是真挚的什么,是喜欢,或者是欣赏,她说不清楚。 卫府的小公子卫子旭也曾扬言喜欢她,在她随父亲出席的那场晚宴上,她能感受到卫子旭盯着她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毫不遮掩。 姜姒不觉得那是喜欢,因为她感觉到了恶心,他觉得对方盯着她的眼神实在不干净,自那以后,她几乎很少随父亲出席世家晚宴了。 如今也有一个人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她却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对方有一种小心翼翼的真诚,似火一般的灼热。 姜姒心情明显都好了一些。 她便对沈晏衡多说了两句:“郎君练完了武,也记得要沐浴后才入睡,夜凉,易染上风寒。” 沈晏衡却觉得这是姜姒对他的关心,他心里很是高兴,却还是正了正神色,努力让自己脸上不显出丝毫的不对劲。 姜姒瞧着沈晏衡怪异的神情,一时也有些疑惑。 对方起身来,左右转了两圈,然后才磕磕绊绊的对姜姒说:“我……我去练武了。” 说完他便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只留下躺在床上不明所以的姜姒。 她黛眉轻蹙,似是不解,她与沈晏衡从未见过,沈晏衡求来这婚书无非是贪图美色之徒,然而他的一言一行却实在不像一个好色之徒。 姜姒不敢多有猜疑,现下她同沈晏衡接触不多,万不能被今夜他的三言两语哄骗。 能将家底打拼得如此宏伟的人,必然是善于伪装的。 . 晚风轻拂,沈晏衡在院落中练枪,他所有的招式功法都是自己摸索的,也曾在被对家围堵的时候,用这一把长/枪杀出一条血路。 后天每天早晚练武已成了习惯,长/枪扫过的地方划过凛冽的风。 屋内下人已经打来了热水,姜姒躺在浴桶里,两个丫鬟小心的伺候着她。 姜姒听着屋外的动静,心中却有些惶恐。 她身子骨并不行,莫说要为对方诞下子嗣,便是能和对方进行房/事都是不太能的,她该如何同对方说出口。 想到这里,姜姒的头是阵阵的疼。 “夫人,水要凉了。”小丫鬟轻声提醒闭目养神的姜姒。 姜姒闻言睁眼,清冷的眸划过淡淡的忧伤,便起身擦净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另一个小丫鬟就替她擦拭头发。 屋内炉火烧着,姜姒不觉得冷,她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会儿脸上的胭脂已经卸下,再没有任何的红润,一张脸是病态的白,连她自己都不想看到的,柳叶眉细长,半湿的碎发贴在脸上,别有一番风情。 “夫人,奴婢叫白芷,是家主派来伺候您的,您日后有吩咐,唤奴婢的名就好。”小丫鬟主动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姜姒声音尚是清冷的“嗯”了一声,然后她问:“你们家主每天都要练武么?” 白芷恭恭敬敬道:“家主每日清晨与傍晚都会在院中练武,已经坚持好些年了。” 这种毅力并非常人能有,白芷说的时候明显还有对沈晏衡深深的崇拜。 姜姒眉睫垂下,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她一不说话,冷着脸的时候便有一种不容亲近的疏离感。 白芷瞧着姜姒的脸上没了兴致,也识趣的闭嘴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明白,姜姒是上京所有闺阁女子的模范,嫁给一个和她志趣相同,谦逊懂礼的世家公子才是她的归宿,而如今她却被迫嫁给了沈晏衡,她不高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虽然觉得自家家主是很好的人,但别人怎么想她也做不了主。 白芷仔细的给姜姒擦净了头发,然后收拾了一下微乱的房间,就乖乖的退了出去了。 姜姒身着白色衾衣,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沈晏衡练完武回来,她想同他说清楚,但折腾了一天的她也早有些疲倦了。 没多久她便困意来袭,她便想着先倚着床架小憩一会儿,她睡意浅,沈晏衡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就能醒来,况且屋内炉火燃着,燥热得慌,她也不必担忧会染上风寒。 于是她就将头一偏,便倚在一旁睡了起来。 沈晏衡练完武的时候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隔壁沐浴,他心想着姜姒这会儿该睡下了,便来了旁边的屋子沐浴,一来也是怕打搅了姜姒睡觉,二来姜姒许是还不习惯和自己共处。 洗完后他也觉得有些倦意了,便放轻了动作很是小心的推开了房门。 入目的是姜姒倚在床上的睡颜,她黛眉微微蹙起,发丝微微凌乱,这会儿闭着眼,便不能从她眼里看出疏离,特别是在暗黄的烛火烘托下,竟给了沈晏衡一种妻子等着丈夫回来的温馨感。 他放轻了步子,慢慢的走到了姜姒跟前,瞥到了桌上被点燃的熏香,他才想起来这是他吩咐白芷点的安神香,难怪姜姒这么也能睡着。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关心我啦「高兴脸」 第6章 无梦 沈晏衡将她捞进了怀里,准备把她平放到床上睡下,美娇娘却蹙起眉头轻轻的揪住了他的衣襟,沈晏衡动作立马僵住,他尽量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哄:“阿姒怎么这样就睡着了?嗯?” 他声音温和又有蛊惑性,充斥着安全感,听者不觉安心了几分,瞧着姜姒的手松了些力道,密翘的睫毛还随之颤了颤,沈晏衡心都要化了。 他慢慢将姜姒安置好,又俯身给姜姒盖好了被子,这才起身用手去捻了一点安神香的灰,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心想着这种安神香闻多了会叫人嗜睡,明日该让人换一种香。 沈晏衡熄掉了床前的两盏红烛,然后脱掉了鞋也躺上了床。 他原本是有些僵硬,平躺着只盖了被子的一角,可侧过头就看见姜姒安静的睡颜,因为天生体弱,她呼吸并不沉稳,甚至有一些飘忽。 沈晏衡看了许久,然后慢慢的抬起手向着姜姒微蹙的眉宇触去,但最终他也只是悬停在了她的眼前,最后他的手往里面探了去,伸手将姜姒捞进了怀里。 娇软的身子卷着药香扑面而来,沈晏衡的心跳得那么的快。 他心心念念的人,真的被他娶回来了。 沈晏衡微微勾起唇角,将下巴轻轻的抵在了姜姒头顶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轻轻的吹,海棠树的花香卷进了雕花窗,清冷的香一瞬就被屋内的炉火卷走,昏黄旖旎的烛火也只摇曳了一下残影。 一夜无梦。 第7节 . 翌日晨,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树叶滑下,被拉了老长,最后无声的滴落到了草坪上,空气湿润得厉害,晨曦已经开始慢慢往上爬了,映得晨珠发出耀眼的光。 姜姒自来没有晚睡的习惯,这会儿她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而她的身边,男人身上的雪松清香一点也未散去,不必说她也知道两人是怎样的睡姿。 姜姒眸色也渐渐由方才的慵懒变得清冷,她就这样躺了一会儿,才撑着床榻慢慢的坐了起来。 手下的余热并未散去,鼻尖被雪松清香缠绕,屋外却响起了男人练武挥枪的声音,哪里都和这个男人有关系。 姜姒眉睫一低,轻轻的咳了两声,屋外练武的动静停了下来,接着她隐约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后,房门就被轻轻的敲响了。 “夫人,您醒了吗?”是白芷,她声音也不大,似乎也不确信姜姒是否醒了过来。 姜姒又咳了一声,才回应:“醒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声音略微有一些暗哑,想来是刚睡醒的缘由。 白芷便说:“那奴婢进来伺候您梳洗了?” 她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 姜姒抬眸透过屏风扫了一眼屋外的人影,然后回了一句:“嗯。” 白芷这才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转身又把房门关上了,屋外这才继续响起了挥枪舞剑的声音。 白芷端着不大的铜盆来到了床前,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才朝着姜姒问:“夫人,现在时辰还早,您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姜姒拒绝道:“不必了。” 白芷这才上前去把散下的幔帐挂了起来。 “夫人,奴婢已经将您今日需要换的衣裳拿来了,奴婢现在就伺候您更衣。”白芷说着就弯下了腰去将姜姒扶起来。 姜姒瞧着白芷给她整理衣襟的脸,突然问:“家主需要练功到什么时辰?” 白芷笑意浮上了脸,她笑着说:“家主今日晨起练功还晚了半个时辰,往常他要练一个时辰再去宫里早朝的,不过今日他不用去,圣上许了他三天休沐。” 姜姒倒是不说话了,清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神色淡如静水,白芷见她不说什么了,自己便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只是手上的动作略显她现在愉悦的心情。 这会儿繁琐的衣物总算被打理好了,姜姒低头一看,这身衣裳是靓丽的鹅黄色齐胸襦裙,外镀一层薄纱,平添了几分朦胧。 这会儿白芷正在给她梳洗妆容,她瞧着镜中的自己,发丝被一缕一缕的盘了上去,搭上那些饰品,竟有几分的贵气。 鬓边散着几缕碎发,一对红玛瑙打造的耳坠在烛火透明下,也泛着幽光。 白芷动作都慢了好些,她由衷地夸奖说:“夫人这般绝色,真是再好的珠宝也映衬不出您的半分美。” 姜姒不甚在意的说:“皮囊罢了。” 她自来就给人一种忧虑寡断的模样,一言一行都浮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 白芷见状也不再说话了。 她家夫人似乎并不高兴。 上京传言她是天上月,她竟真如明月那般清冷疏人。 也难怪他们家主为朝廷做了那么大的事,他竟只求了和她的一纸婚书。 很快,白芷就给姜姒梳洗好了。 屋外练武的声音从未间断,姜姒看着白芷一点一点的拉开了房门,这会儿心被一点一点的提了起来,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夫君。 又或者说,新妇们第二日都该是怎样面对自己的夫婿的? 她有些烦心,脸上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黛眉轻轻的蹙了蹙,小巧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笑意。 姜姒抱着汤婆子,由白芷引着她走出了房门。 她并未真正看过这座院邸,此刻一眼扫过去,她先是觉得很宽敞,院墙前面挂着一排排被擦得锃亮的兵器,然后就看到了正中间沈晏衡光裸着上半身挥枪。 男子身材健硕,肌肉分明,麦色的皮肤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汗,初春的寒意逼不近他的身,他深邃的双眼更加坚毅,也不知道是怎么,姜姒虽然看不懂,却也觉得沈晏衡似乎顿了一下。 姜姒没多想,看了一眼后就拉紧了斗篷,然后别开了头。 白芷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 她低着头跟姜姒说:“家主从来只在院中练武,我们这些下人若非召见,是不会来这里的。” 她好像是在解释什么,可惜姜姒并不在意。 姜姒转了身“嗯”了一声,然后对白芷说:“你带我去府里转转罢。” 白芷欠了欠身,便小步上前领着姜姒走了,姜姒直至走也没再看沈晏衡一眼,以至于她离开后,沈晏衡把枪握在手中停了下来。 他循着姜姒离开的方向看去,虽然早已经看不见人了,但他也略有几分的失神,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棱块分明,并无赘肉。 也想不了那么多,沈晏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练了起来,长/枪/刺破冷空气的声音又“朔朔”的响了起来。 . 白芷领着姜姒转了一个小道,带着她来到了一处花院,里面的花都是些富贵花,像什么牡丹,芍药,开得很饱满的花拥簇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美感,反而落了俗套。 姜姒眉头微蹙,她启唇问:“你们没人打理这里么?” 白芷连忙说:“这是家主自己种的花,他觉得这些花好看,我们这些下人也就是定期清一清枝叶,剪一剪败花,其余的也不敢乱动。” 姜姒瞧着满院子拥挤杂乱的花,就觉得也不过是一院子杂草丛生,瞧不出什么美感,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 白芷自然是会察言观色的,她看着姜姒的神情,心里默默的记下了些什么,然后神色如常的领着姜姒继续往别的地方走。 “夫人,您若是闲的无趣,也可以去书房看看,家主最是爱收集古书,也许这里还有您不曾见过的书呢。”白芷站在院外指着里面的书房说。 姜姒循着她的手看去,然后问:“怎么不进去?” 白芷弯着腰解释说:“书房里有家主很重要的一些东西,我们这些下人不得召见是不能入内的。” “那我能进去,是他许的?”姜姒又问。 白芷连忙说:“家主并为提及,但奴婢相信您是能自由进入的。” 姜姒勾着嘲讽的嘴角,说:“书房重地,你倒是随便领我来了,倘若他不许呢?” 白芷一听姜姒这清冷如冰的语气,连忙跪在了地上,说:“夫人息怒,家主说您就是府里的女主人,想做什么都不必应他的许可,是奴婢擅作主张了,奴婢会向家主禀明的。” 她语气很是诚恳低微,唯恐姜姒生气。 姜姒抱着汤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跪着的白芷,神情淡淡道:“罢了,你起来吧。” 白芷这才敢起身来。 姜姒又说:“这件事你不必和他说,我没有看书的习性,也不会想来这里。” 她觉得像沈晏衡这样的人并没有收藏书的习性,也不会收藏到什么珍贵罕见的书,大多都是随那些所谓的世家公子一样,听说什么书好,就收藏什么书。 她从娘家带了一箱书来,也够她解好几月的闷了。 白芷哪敢怠慢,连声答应。 “这会儿时辰家主是不是已经练完了?”姜姒微微侧身看向了她们来时的方向。 白芷:“是的夫人,想来厨子也已经做好了早膳,奴婢现在就领你去大堂用膳。” 姜姒不说话便是默许了,她跟在白芷后面走得很慢,偶尔还捏着手帕放于唇下轻咳了几声。 晨露沾湿了她的衣裙,她病白的脸更显疏远。 大堂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圆桌,桌上勾着奇特的纹路,此刻上面已经摆满了饭菜,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副名画,角度问题姜姒并未看出画的本貌,伺候用膳的下人们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屏风前等着了。 沈晏衡还没来,姜姒也不落座。 她抬脚走近了墙上的那幅画,想去瞧瞧画的真迹。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抱着老婆睡觉了[满足脸] 第7章 商议 姜姒阅画无数,她一眼便瞧出了这是几百年前某位吴姓画家所作,叫做《岁朝图》1,画有红梅、白梅、水仙和山茶,以红、白两株梅花为主体,构图很是精妙。 她自幼习画,模仿那些古人的风格,后来在市集上看见了一副假的《岁朝图》,她便心心念念这幅画,总想若能见一回真迹,描摹一下该有多好。 姜姒托他父亲为她寻过,却也没听说过任何关于它的踪迹,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幅画的真迹居然出现在这里,还被沈晏衡当作装饰,随意的挂在了这大堂内。 姜姒心有不忍,然后就一只手揣着汤婆子,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去抚摸了一下画,自然是觉得美妙的,一时竟让她出了神。 沈晏衡换了衣服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姜姒的背影,看着她抬起头望着那幅画,很是专注,连自己来了她也不知道。 沈晏衡有意放轻了脚步,他站在姜姒背后不远处,脸上挂着笑意看着姜姒的背影,眼尾浮现出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宠溺。 姜姒微微叹气,这样好的画,该挂进书房才对。 “夫人叹气做什么?”沈晏衡上前了两步,来到了姜姒的身边问。 姜姒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沈晏衡一些,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夫人看这幅画看入了神,可是喜欢?”沈晏衡将目光放到了那幅画上去了。 这幅画他也记不起啥时候买的了,只隐约好像是自己觉得这间屋子缺点什么,然后随着买的一卷画回来装饰,至于哪里买的,他已然记不得了。 姜姒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沈晏衡问起,她就老老实实的点了一下头,“这画儿妾身以前无意看到过一副仿的,就已然被惊艳,如今见了真迹,难免有些失礼。” 沈晏衡看了看姜姒,又看了看画,便说:“我一介武夫也不懂这些字画,就觉得挂这儿好看,但是夫人你不一样,你学得多,懂得也多,挂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这画我稍后遣人给你送来,你依着慢慢看,行么?” 姜姒摇了摇头,拒绝道:“郎君,你要是真的觉得这幅画该有一个适合它的地方,你就把它挂到书房再是合适不过了。” 姜姒语气很是清冷,淡如凉水,听不出任何起伏,沈晏衡也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听了她的话,也只能将它挂到书房去。 所以他摆了摆手,一旁伺候的下人连忙上前去取下了字画,然后将它双手捧了出去。 他上前去拉起了姜姒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挨着坐下,然后说:“夫人,我们不谈画了,吃饭吧。” 姜姒扫了桌上的膳食一眼,果然大多都是腻食,好在碗里盛着米粥,还有一碗清汤豆腐。 她动了动嘴,始终也没说什么。 然后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就开始夹菜了,沈晏衡夹了一块鸡肉准备给姜姒,姜姒却眼快的发现了他的意图,她赶在沈晏衡把菜夹进她碗里的时候,叫住了他:“郎君。” 第8节 沈晏衡闻之那只手悬在了空中。 “郎君,妾身可以自己夹的。”她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去说自己的饮食习惯,毕竟沈晏衡吃了这么多年的习惯,总不能因为自己就要去改变吧。 姜姒开了口,沈晏衡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将鸡肉夹进了自己的碗里,然后声音一低,对姜姒柔声道:“夫人,不要拘谨。” 姜姒点了点头。 沈晏衡多少的话都被姜姒这一副模样噎了回去,她神情淡然,举止优雅,吃饭夹菜没有多余的动作和声音,受她的感染,沈晏衡也憋着没有什么大动作。 只是他瞧见,姜姒似乎只夹了清淡的菜。 也是,他应该多了解了解姜姒的,如今最了解她的,除了姜父姜母,也就只有她那个在娘家的贴身丫鬟了。 所以沈晏衡看着姜姒放下了碗筷后,连忙出声说:“夫人,过两天回门的时候,我们将你的那个贴身丫鬟带上吧?” 姜姒顿了一下,清明的眸有一些疑惑,她黛眉微微蹙起,问:“为何?” 沈晏衡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耐心解释道:“你一个人嫁来这里,难免会念想家,我们这里的粗人又照顾不周,将她接来,也方便照顾你。” 姜姒眼尾勾着淡淡的讽笑,他的语气为什么要那么真挚呢? 她站了起来,语气淡淡,直言不讳的说:“郎君若是不向陛下求娶我,就不会生这么多事端出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屋内便生出一阵不约而同的倒吸气声,下人们收敛了呼吸声,屋内安静得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沈晏衡也不恼,他本来就没想过这场婚事会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姜姒愿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抿了抿唇,语气如常的说:“夫人,即使不是现在,未来我也会娶你。” 他的声音清润又低醇,又彰显着如野狼一般凶狠的气息。 姜姒欠了欠身,看向沈晏衡的神情娴雅淡漠,“郎君,妾失礼了。” 这会儿她的声线娇弱婉转,却又没有丝毫的暖意。 沈晏衡点了点头,对白芷吩咐说:“将夫人扶下去休息,顺便去看看夫人的药煎好了没有。” 白芷哪敢怠慢,她连忙小步上去将姜姒扶住,然后恭恭敬敬说:“夫人,这边请。” 姜姒跟着白芷离开后,沈晏衡才继续坐了回去,他也没有什么食欲了,瞧着满桌子的佳肴,以及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他心有感触。 “王二,吩咐厨子,以后早膳都换成清淡的,都依着夫人的口味来。” “家主,可是小的们也不清楚夫人的口味啊……”王二哈着腰,表情略有些为难。 沈晏衡白了他一眼,凶道:“不清楚不会去问?你在这儿犯难就能知道了?” 王二连忙退了下去。 沈晏衡就这么一个想娶的人,旁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 白芷扶着姜姒慢慢地走,她眼神有意的去看姜姒的神情,见她一如往常,便安心了些,却还是忍不住问:“夫人,您还生气吗?” 姜姒也有些不解,她看向白芷问:“生气做什么?” “我只是脾气不好而已,怪只怪你们家主娶了一个气性大的夫人回家罢。”姜姒满不在乎的说。 她嘴上这么说,但真放到外面,又有多少人相信姜姒脾气不好? 白芷连忙噤声不说话了。 姜姒适时又捂着嘴咳了咳。 “平时不上朝的时候,你们家主都做些什么?”姜姒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事同他商议。 “平日里家主也会试着处理一些朝政,不过大多数都是和那些世家们游玩。”白芷仔细的追忆了一番才说。 姜姒眉头微蹙,她想不出那些世家们闲得没事的时候会做什么好事,所以更觉得沈晏衡这个人令她心烦了。 “那你去替我传一下话,告诉他,我今日有事同他说,让他先不要和那些人出去了。”姜姒再烦也还记得自己有事要说。 白芷心生佩服,二人刚刚才吵过架,这会儿夫人就能神色如常的准备和家主商讨事情,果然是非同常人的心态。 “奴婢记下了。”她恭敬的回道。 白芷扶着姜姒回了房,又端来了厨房刚煎好的药给她,姜姒瞧着那碗黑乎乎的药,觉得中药的味道好是浓郁,她便问:“这药不是我常喝的?” 白芷:“是的,昨日夫人您不慎昏迷,家主替您找来了大夫,这是大夫重新替你开的一副药。” 姜姒端过药,看着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药,心中便泛起了苦,最后还是闭上眼仰面一饮而尽了。 白芷急忙递上了手帕。 “我带来的嫁妆里面有一架古琴,你有时间的话,去替我取来行吗?”姜姒擦净了嘴才对白芷说。 白芷连忙应下,说:“那夫人您去找家主的时候,奴婢就去为您取琴出来。” 姜姒点了一下头以示默许了。 “那你去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和他商议。”姜姒把手帕递了过去说。 白芷双手接过手帕,她将药碗收拾了后就对姜姒说:“奴婢这就去和家主禀报。” 说完她就小跑出了房间,碗底残余的药汁发出浓浓的苦味,在空气中历久不散。 姜姒起身倚在窗边,另一只手摸着手镯,她眉眼无波澜,透过雕花木窗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象。 院内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了两只鸟,又吵又闹的,姜姒就这样看了许久后,被一道清朗轻扬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夫人瞧什么这么认真?”沈晏衡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姜姒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明显被惊了一下,她慌乱的收回了目光,然后看向沈晏衡。 “听说夫人有话和我说,我这不就来了。”沈晏衡拉过姜姒,让她稳稳的坐在了桌边,屋内比外面暖和好多,也比在窗边要暖和好多。 姜姒有些别扭的说:“我说的是我来找你。” “不都一样吗?”沈晏衡笑吟吟的回。 姜姒无法辩驳,便顺势说:“妾身是想和你说一件事,希望你能够有所准备。” 沈晏衡便收起了笑嘻嘻的痞样,模样也变得有些认真起来了,他看姜姒是真的有事和他商量。 “夫人说就是。”沈晏衡点了点头。 姜姒便解释说:“郎君既然娶了妾身,就应该知道,妾身自幼体弱,常年服药,心疾缠身。” “夫人不必担心,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医治的。”沈晏衡眼圈有些润,他又怎不心疼这样的姜姒呢。 作者有话说: 1本文的《岁朝图》是依照的晚清画家吴昌硕所述。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喜欢我的画!!但是老婆早饭吃得好少~~[高兴转难过脸] 第8章 夸奖 姜姒摇了摇头,“早年间大夫已经为妾身诊断了,今生孕育子嗣的能力并不大,郎君若是想要子嗣,只有再娶了。” 沈晏衡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她说完了后他才问:“那么夫人,你希望我纳妾?” “如果郎君想要子嗣,便只有这个方法了。”她说得很轻松,也很认真,仿佛这是她认真思考后的结果。 沈晏衡也不指望能从姜姒的脸上看出不情愿来。 沈晏衡摇了摇头,他和姜姒都是面对面坐着的,而他又比姜姒高大那么多,为了和姜姒平视,他甚至还要弯弯腰。 他深邃的眸如黑曜石一般,他盯着姜姒的眼睛,说:“姜姒,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对我来说重要的只在当下。” “我也不会娶别人,我向圣上讨来你我二人的婚书,就是因为我只想娶你,知道吗?”沈晏衡目光坚毅。 姜姒眸色亮了一些,她略有些震惊,不过片刻之后便又恢复如常了,她清冷的双眸中似乎躺着一轮薄月,“知道了。” 沈晏衡说得那么真诚,但姜姒却不甚上心,冷冷的一句“知道了”快要将人的心伤透。 沈晏衡伸出手去握住了姜姒的手,当滚热的手覆上姜姒微凉的手后,他能明显感受到姜姒指尖挑了一下。 “我听说你们今日去到了书房那里?”沈晏衡低下声音问。 姜姒觉得压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又宽大又滚热,粗糙得硌人,她不予否认,却解释:“我们没进去。”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来和你说,书房你是能够随意出入的,府上对下人所有的规矩,都和你没关系,你和我都是府里的主人。”沈晏衡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解释说。 姜姒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双宽大的手,微微突起的青筋,分明的骨节,看上去极其可靠。 “好,妾身知道了。”姜姒抬起眼眸点了一下头。 沈晏衡觉得要交代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松开了手将桌上的汤婆子塞进了姜姒的手里,随后他站起了身,说:“那我就去书房了,有事找我直接来书房就行。” 姜姒又点了点头。 沈晏衡提唇笑了笑,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在姜姒略微不解的神色下,抬起手去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就只是用手掌蹭了一下,然后就收回了手,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姜姒实在不解,却也不知道怎么问起。 瞧着沈晏衡越来越远的背影,最终她眉睫一低,面不改色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抬脚重新来到了窗边倚着,双眸又看向了院中的鸟。 凉风卷进了屋内,钻进了姜姒的颈间,冷得她不由自主的拉紧了衣领。 她看不明白,她看不明白这个人。 . 暮色很快降临,午膳的时候沈晏衡并不在府上,白芷和她说是因为圣上突然召见,一直到天际被血色侵染,沈晏衡才乘着马车回来。 姜姒这会儿又静静的坐在莲花池上的亭子里,她倚在冰冷的石柱上,双眼却倦懒的看着下面泛着微微的涟漪的池水。 沈晏衡跨过院门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姜姒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现在身上这套是有些素雅的青色,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衣,额前留了一些碎发,清风拂面的时候,能隐约看见她额间那抹朱砂色的花钿。 漂亮得那么不真实,就像是明月一样。 姜姒并未盯得认真,沈晏衡刚进来她就察觉到了,缓了一下后,姜姒这才抬起头看向沈晏衡。 沈晏衡身上红色的官服还没有换下去。 第9节 但是腰带束得松松垮垮,官帽也带得不对,她有些疑惑圣上是如何忍受得了的。 不过她没有去给别人挑毛病的习惯,所以只是扫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然后起身对着沈晏衡欠了欠身,说:“郎君回来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上前去把她的斗篷整理了一下,问:“不冷吗?” “不算太冷。”姜姒如实回答,却不习惯沈晏衡这温柔的动作,所以有些僵硬的往回退了两步,避开了沈晏衡的手。 沈晏衡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然后他神色如常的把手放了下来,负于身后,说:“现在初春并没有以前冷了,很久之前的这个时候,是很冷很冷的。” 姜姒瞧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说:“那都是过去了。” 沈晏衡笑了一下,他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都是过去了。” “要用晚膳了,你去准备准备吧,我去换身衣服就来。”沈晏衡侧身给姜姒让出了一条道来。 姜姒欠了欠身,便从沈晏衡身边擦过,准备去大堂,结果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沈晏衡说:“郎君,池底的荷已经烂掉了,要想今年春天能看到荷花,该找人来翻翻池底的淤泥了。” 说完她便继续向大堂去了。 她一番平静的话却让沈晏衡惊奇万分,他只知道自己的媳妇学识渊博,没想到她还懂这么多常识。 沈晏衡默默的将姜姒的话记在了心里,预备一会儿换完衣服的时候,去找吴叔处理一下这件事。 . 晚膳的时候,沈晏衡突然对姜姒说:“夫人,圣上今日召见我,是希望明日我能带你一同去宫里的晚宴,你要是不愿意,我明日便和他说你身体不适。” 姜姒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收回了那只手,然后看向沈晏衡,平静的问:“他置办那晚宴做什么?” 沈晏衡便猜测:“许是世家们聚在一起同圣上解解闷吧。” 姜姒就说:“解闷只找你们就行,带上家眷做什么?” 沈晏衡一想确实如此,“夫人怎么想?” “我想,估计想见我的不是圣上,应该是其他人,或许是其他世家的妻眷。”姜姒想了一会儿才说。 沈晏衡心头一沉,有一些莫名的害怕,他眉头一皱,问:“为什么要见你?会对你不利吗?要不我们不去?” 姜姒难得见沈晏衡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便扯了扯嘴角说:“我要明日见了那些人才会知道她们为什么想见我。” “夫人真聪明。”沈晏衡并不吝啬他的夸赞。 姜姒看着他真诚的双眼,难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姜姒悠悠道:“郎君过奖了。” 说完她便继续用膳了,沈晏衡看着姜姒清冷安静的侧颜,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 反而把姜姒盯得很不自在,她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手将别在耳后的碎发放了下来。 沈晏衡放过了姜姒,收回了目光,察觉到那道目光不再,姜姒心里微微的吐了一口气。 晚膳很快就过去了,期间两人再没有话,沈晏衡吃饭并不是安静的人,但姜姒是,她可以全程一句话不说,吃饭的动作也很文雅。 受其影响,沈晏衡也能憋着不说话。 . 暮色森林,月上柳梢头。 月光倾泻而下,透过稀稀疏疏的树隙,斑斑点点的洒在地上。 姜姒沐浴完后沈晏衡还在院子里练武,长/枪/刺破空气的声音很大,姜姒听得有些毛骨森竦。 她披着外衣推开了窗,看见沈晏衡又光裸着上身,这会儿夜色朦胧,月光撒在他身上,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他光站在那里,确实有一种吸引人的感觉,姜姒没有多看,只扫了几眼后就放下了窗。 白芷收拾好了房间,上前来接过了姜姒递过来的外衣,然后说:“夫人,您明日宫宴,有想穿的衣服么?” 姜姒看着眼前的三五套衣服,做工精细,布料也是极好的,她仔细思虑了一下,指着蓝白色的那套衣服说:“就这套了,明日记得将我的那副古琴装上。” 姜姒吩咐的事情,白芷也不敢多问,便恭恭敬敬的应下了。 瞧着没有什么事情了,姜姒就吩咐她退下了,白芷欠了欠身,端着桌上其它的衣服退了下去。 结果刚将房门关上,沈晏衡就压低了声音叫住了她。 白芷连忙上前去,“家主。” “夫人明天穿哪一套衣服?”沈晏衡扫了两眼四周,然后才问。 白芷老老实实的回道:“那套蓝白色的齐胸襦裙。” 沈晏衡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那你明天也给我准备那个颜色的。” 白芷细想了一下,提议:“那就上个月丽娘新给您做的那套?” 沈晏衡却记不起来,他每个月都会收到很多外面绣房送来的衣物,无论他喜不喜欢,反正都是合身的,随便赏点钱给她们也就行了。 “随便吧,你依着找找,最好和夫人的看起来绝—配—”沈晏衡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然后并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白芷一副“我懂”的模样,一边点头一边笑。 沈晏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对白芷摆了摆手,白芷识趣的退了下去。 沈晏衡这会儿已经练完了武,就是等白芷出来问这事,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衣服,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外面的绣房不管他的意愿,只管给他塞衣服,所以每个月吴叔都要跟他汇报衣服扣掉的账,虽然对他来说这些衣服不值啥钱,但现在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钱都应该花在夫人身上才行。 想了想,他觉得以后有时间了还是要和那些绣房说清楚。 沈晏衡提了提神,抬起手推开了房门。 姜姒这会儿还没睡下,她手里拿着一卷书倚在床头,听到了推门的动静,就循声看了过来。 她身上白色的衾衣映衬得她的脸有些白,密长的眉睫下是一双不染尘世的眼,眼底躺着一轮浅薄的明月,只一眼,沈晏衡的心跳便加快了不少。 他身上的汗水还未干透,鬓边的碎发黏在脸上,呼出的气化作了一团白雾,瞬间消散,撸起的衣袖下的那双健硕的小臂,上面的青筋突起,交错有序,薄薄的一层汗蒙在上面,夸张又好看。 姜姒却放下了书,黛眉一下就蹙了起来,似乎是在对什么表达不满。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伤我心了~~「伤心脸」 第9章 礼物 沈晏衡见之立马就顿住了脚,他立在原地望向姜姒,妄图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皱眉的缘由。 姜姒眉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思绪,然后平静的问沈晏衡:“郎君练完武回来了?” “夫人,你想说什么?”沈晏衡是觉得姜姒肯定有话要说,只是不愿说出来。 姜姒把手边的书拿起,说:“没什么。” 说完她准备掀开被子起身来,沈晏衡就已经来到了跟前,将她手里的书拿了过来,阻止了她要下床的动作。 “我让你不要拘谨。”沈晏衡把书放到了桌上,然后转身继续说:“你如果憋着不说,难过的只是你自己。” 姜姒就抬起头,和低头看她的沈晏衡双目对视,她那漂亮的眸此刻泛着清光,沈晏衡呼吸都沉了一分。 “郎君,你刚刚才练完武。”姜姒启唇道。 沈晏衡点了点头,还没明白姜姒的其中意思。 “是,然后呢?”他问。 “你明天还要去宫里的晚宴。”姜姒又说,她的声音甜腻又清冷,字字清晰。 “是,所以呢?”沈晏衡似乎真的不懂。 姜姒浅浅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逐字逐句认真的说:“你应该沐浴了再睡觉。” 沈晏衡顿了一下,转而就轻笑出个声,他弯下腰与姜姒平视,然后说:“何妨不直说?我当真是娶了一个娇气的夫人。” 他开玩笑的语气尚是明显,姜姒别过了头,留给了沈晏衡一个后脑勺。 沈晏衡起了戏谑心思,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床边,大咧咧的张开了双腿,然后对姜姒说:“但是我累了呀,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洗。” 姜姒看向他,没从他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表情,顿了好一会儿,她润着眼圈说:“那妾身去客房睡,你自己随意。” 她不可能做到和一个汗津津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姜姒的语气坚定又认真,沈晏衡看着她微微红润的眼尾,也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动摇,他心头一颤连忙柔声哄道:“夫人不要生气,我是开开玩笑骗你的,你不要做真。” 姜姒任由沈晏衡抬起手在她的头上揉了一下,然后看着沈晏衡起身走了出去,她这才放下心里。 经过这么一闹腾,姜姒又没了睡意,她又起身来去把桌上的那本书拿了起来,结果摊开书就看到了横在里面的一支簪子。 她将簪子拿了起来,发现是一支白玉梅花簪,白玉打造,朱砂染红了花蕊,花蕊上嵌着一颗珊瑚珠。 看起来也不是寻常的发簪,很是值钱的模样。 是沈晏衡放在里面的。 姜姒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簪子轻放到了桌上,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没多久,房门又被推开了,温暖的湿气扑面而来,皂角的香味扑面而来,姜姒闻声瞥了一眼门口。 沈晏衡这会儿已经换了衣服,也是一套白色的衾衣,发冠被取了下来,长发被一支价值不菲的木簪随意的挽起,不显得一丝女气,反而有一种不知名的慵懒之意,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 他看见姜姒又在看书,就知道她已经看到了书里的东西,结果他眼角瞥去,就看到了桌上的那支簪子。 沈晏衡大步上前拿起了簪子,然后挨在床边,姜姒的身边坐了下来,温和的对她说:“这是给你买的。” 姜姒目光没从书上离开,她淡淡的问道:“郎君为什么送妾身簪子?” 沈晏衡细想了一下,然后说:“也不是吧,我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只是想着给你买一样东西,结果看了许久,一眼就相中了这支簪子,觉得很适合你,就买回来给你了。” 姜姒这才看向沈晏衡,她看着沈晏衡认真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感触,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簪子很好看,但却是赝品。”姜姒毫不遮掩的说出了真相。 这下轮到沈晏衡震惊,他眼里满是不敢相信,然后立马解释:“可是这是……” “老板他非常推荐,他说他不卖假货。”沈晏衡语气有些可怜。 姜姒从沈晏衡的手里把簪子拿了过来,然后对他说:“我少时在一本书中看过,真正做簪子上色,是不会拿朱砂染色的,一来坏了美感,二来并没有什么价值,再看这雕刻的纹路,也只是表面精细,其实做工很拙略,远看还行,近看就这样吧。” 沈晏衡盯着姜姒认真跟他分析的眉眼,觉得对方在这个时候散发着清幽的月光一样。 第10节 “夫人放心,我改日一定为你求来真品!”沈晏衡准备将手里的簪子抛掉。 姜姒又喊住了他。 “郎君。” 沈晏衡看向姜姒,问:“怎么了?” “你花了多少钱从他手里买的?”姜姒问。 “就……几百两吧。”他想了想,随意的说出了口,毕竟这几百两对他来说确实是不痛不痒的。 姜姒明显有些震惊,他听着沈晏衡轻飘飘的说出了几百两,为此她开始认真思考,沈晏衡究竟有多少家产? 沈晏衡温笑着拍了拍姜姒的手,安抚说:“你不要怕,这点钱不至于让我破产,我的钱足够养你一辈子的。” 姜姒抿了抿唇,她伸出手去把那支簪子拿了过来,然后说:“你不用去求真品了,这支也挺好看的。” “这怎么行……”沈晏衡还想拿回来。 姜姒就把簪子放到了床榻里面去,然后冷不丁的问沈晏衡:“你送我东西,是送心意,还是送贵重呢?” “是心意,但是东西也不能是假的吧?”沈晏衡有些懊恼自己没有看清楚就买了下来。 姜姒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常人辨不出真伪,你不用担心。” 她语气有些倦懒,显然是有些困了,沈晏衡眼见她很执着,无奈只能听从她,“那好吧,以后我再为你看看其他的。” “郎君不要乱花钱。”姜姒提醒。 沈晏衡得意的说:“我给我夫人花,那不叫乱花钱。” 姜姒不想和他争论,便把书放在了枕边,然后对沈晏衡说:“郎君,妾身倦了。” 沈晏衡就把她的书拿了起来,然后放到了桌上,转身帮姜姒盖了盖被子,“冷吗?” “不冷。”姜姒感受着沈晏衡为她盖被子的动作。 沈晏衡就熄了床前的两盏灯,然后放下了床幔,沈晏衡高大的身影和烛光背驰,姜姒看着他慢慢靠近,急忙闭上了眼,而沈晏衡就挨着姜姒睡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平躺着,中间留出了一条缝隙。 沈晏衡翻了一个身,看着姜姒安静的样子,他说:“夫人,睡过来一些。” 姜姒闻言睁开了眼,她侧首看着沈晏衡给她留出的位置,那是留给她的温暖的怀抱。 她藏在被子下的手紧了又紧,还是顺了沈晏衡的意,睡过去了一些,她整个人的身子都有一些僵硬,瞧着二人之间还有些距离,沈晏衡干脆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 姜姒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晏衡感受到她僵住的身子,没忍住笑了笑,他故意说:“方才我说要不洗澡,夫人急得都要哭了,如今我洗完了澡才上的床,干干净净的搂着夫人,夫人怎么还这般不自在?” 姜姒知道沈晏衡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小声的说:“我没有急的要哭了。” “那是气的?为夫有罪,才新婚第二天,就差点把夫人气哭了。”沈晏衡自问自答的说。 姜姒毫不犹豫的说:“我是嫌弃的。” “啊,夫人说话好伤人心呐。”沈晏衡语气怪怪的,给人一种没脸没皮的错觉。 姜姒无言以对,她用手肘轻轻的碰了身后的人一下,说:“妾身倦了!” 沈晏衡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先才的不自在,便连连说好放过了姜姒。 姜姒的背抵在火热的胸膛,她的心跳莫名的加快了一些,手心也在冒汗,她闭着眼在心里默默的调整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沈晏衡闻着怀里的幽香,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 第二日晨。 天色尚早,姜姒醒来的时候身旁又没了人,屋外练武的声音在早晨显得尤为突兀。 她清清脆脆的对外面喊了一声:“白芷。” 小丫鬟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她闻声敲响了房门,“夫人,您睡醒了?需要洗漱更衣了吗?” 姜姒嗯了一声。 白芷推门走了进来,她怀里端着一盆水,进来后就将水盆放在了桌上,然后上前来将床前的床幔挂了起来。 “夫人,您吩咐的古琴,奴婢已经装好放在了马车里。”白芷一边挂一边说。 姜姒的手在温水盆里淌了淌,然后说:“家主说是世家们相聚,你也跟着进宫吧。” 白芷应下,上前去拿过帕子给姜姒擦洗了起来。 “我总觉得今日的晚宴并不会好过,你需要时刻提防住其他人身边的丫鬟。”等白芷给姜姒梳妆发的时候,她突然皱着眉头说。 白芷一顿,她轻声问:“夫人,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猜的,你只管照做就是。”姜姒冷冷道。 白芷便不再多问,仔细给姜姒整理妆容了。 因为要去宫里的宴会,白芷特意给姜姒梳了一种不易乱掉的发型,高高盘起的发髻为她平添了一些成熟的魅力。 最后挂上了一对金色的耳坠。 等换好了衣服,屋外的动静也没有了,听着已经练好了。 姜姒身上这套衣服有一种莫名的疏远感,清清幽幽,和她这个人再是相配不过了。 白芷看得眼都直了不少,她以前也见过那些富家小姐穿这种的衣服,却都没有姜姒将她衬得好看。 她脸上笑意盈盈,越来越觉得姜姒和沈晏衡绝配。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可恶,花重金给老婆买的东西竟然是赝品!「大冤种脸」 第10章 入宫 姜姒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灿烂。 白芷将姜姒的衣服整理好了后,起身就看见姜姒有些疑惑的盯着她,她才晓得自己失礼了,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 这时房门被推开,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沈晏衡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进来,他身量高大,腰身紧致,姜姒立马就注意到了他穿着一袭蓝白交织的衣裳,映衬得他十分儒雅和风流。 她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只抿了抿薄唇,并未说什么。 “郎君。”她喊了一声。 沈晏衡双手撑在腰际,他上前了两步来到了姜姒跟前,姜姒在他面前就是显得很是娇小,特别是两人的衣服色系相贴的时候,姜姒简直要被他融在怀里了一样。 “夫人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沈晏衡并不吝啬他的夸奖。 姜姒没想到沈晏衡如此直白的夸奖他,当着白芷的面,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避开沈晏衡直白的目光,一句话也不说。 白芷也识趣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沈晏衡看着她泛红的耳畔,眼底的笑意更甚,他注视着姜姒,压低声音柔声问道:“夫人,收拾好了?” 姜姒点了点头。 沈晏衡稍稍俯身,然后抬起手将姜姒头上饰品的流苏打理了一下,然后说:“那我们先去用早膳,用好了你还要喝药。” 说到这里,姜姒突然想了起来,她昨日身子好像没有以前那样不堪了,睡觉也安稳了不少。 “郎君,那副药是哪位大夫抓的?”姜姒娓娓问道。 沈晏衡稍加思索了一下,说:“怎么?药喝了身体不舒服吗?那是我一位熟悉的大夫抓的。” 姜姒摇了摇头,否认说:“不是,妾身是觉得药效好,便想着问问。” 沈晏衡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他是梦草堂的大夫,等我找到神医把你的心疾根治了,你就再也不用喝这些药了。” “谢郎君挂记。”姜姒心里难得有些触动。 沈晏衡就拉起了姜姒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不用谢,我只是希望你好。” 不知道他是哪里学来的话,盯着姜姒一字一句说得那么真挚,姜姒很是别扭的抽回了手,然后扯开了话题说:“郎君,去用膳吧。” “好。”沈晏衡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 . 姜姒惊奇的发现,今天的早膳已经不如昨日那样腥腻了,反而都是些清淡的菜肴。 她看向沈晏衡,沈晏衡却歪了歪头,冲她扬唇笑了笑。 “夫人,菜不合胃口么?”沈晏衡发现姜姒有些愣神,他凑上前去问。 他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确定王二他们是依着姜姒的口味做的。 姜姒轻轻的摇了摇头,头上的步摇却未乱晃,“郎君不必依着妾身的口味,妾身的口味一向不与人谋合。” 沈晏衡淡然道:“大夫说早膳不能用得太油腻了,我便想着换换口味,夫人要是喜欢,就更好不过了。” 姜姒也不否认,对桌上的这些菜予以认可的说:“喜欢的。” 沈晏衡便觉得高兴,他拉着姜姒落了座,又将筷子递到了她手上,温柔的说:“先吃饭吧,一会儿宫里来催了。” “好。”姜姒应了声。 . 料峭春风吹得轻,新木发芽的香味卷袭,树上蹲着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咕咕”的叫声。 姜姒身上披着沈晏衡亲自给她系上的斗篷,怀里又抱着一个汤婆子,这会儿他们已经准备出发进宫了。 柔风吹得姜姒鬓边的发丝飞舞,轻纱和风而舞,她捂着唇又咳了几声。 管家赶来了马车,这辆马车四年丝绸裹绕,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金黄色的绉纱遮挡,一眼望去,使人禁不住遐想马车的主人该是多富有。 沈晏衡这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把手摊在姜姒面前,然后说:“走吧,夫人。” 姜姒试探一般的将手搭了上去。 第11节 刚放上去,沈晏衡就握紧了手,他将姜姒带到了马车前面,然后扶着她上了马车,府门前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家奴,大家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二人。 姜姒脸皮薄,急忙钻进了马车。 沈晏衡一脸溺笑。 他回头小声的吩咐吴叔说:“昨日我买的那支簪子是赝品,你去找到那小贩告诉他,要么把真品拿来,要么就还钱,他要是都不同意,就绑回来等我处理 。” 吴叔精明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光,他点了点头说:“家主放心。” 沈晏衡这才抬脚踏上了马车。 姜姒坐在侧位等他,她两手抱着汤婆子,模样乖得不行。 沈晏衡心里一暖,他上前去指了指主座,说:“你坐那里去吧。” 姜姒不解,她说:“你是家主,理应坐主位。” 沈晏衡似是知道她会这么说,就指着主位上的软垫说:“那是为你准备的软垫,难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要用吗?” 姜姒神情还是有些犹豫,沈晏衡又说:“去宫里的路途有些远,你坐在这里当心腰疼。” “那郎君呢?”姜姒眸光明丽,她脆生生的问道。 沈晏衡微笑,“我身体这么好,不用管我。” 他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了,姜姒再要推辞也没有必要了,便抱着汤婆子起了身,沈晏衡伸出手去扶她。 姜姒那娇软又纤细的小臂被沈晏衡轻轻松松的握住,他扶着姜姒坐到了软垫上之后,自己才落座,然后对马车外候着的白芷吩咐:“可以走了。” 白芷听后就坐到了马车的另一侧,然后对旁边的马夫说可以走了。 马夫听后把头上的草帽帽檐一压,就驱着马车走了。 . 去宫里的这段路果然不短。 姜姒觉得和沈晏衡独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有些不自在,但她并未表露出来。 沈晏衡不说话有些烦闷,他就主动开口对姜姒说:“夫人,你以前也来过宫里的这种宴席么?” 姜姒如实回道:“随父亲来过一两次,不过太繁琐了,后来就没再来过了。” “夫人要是不喜欢,以后有这种宴席你都不用勉强自己,不来也可以的。”沈晏衡认真的想了想。 姜姒美睫颤了颤,“妾身记得了。” “一会儿到了宫里,跟着我就好了,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他又觉得姜姒在这样的场合下可能会害怕。 姜姒倒是不会害怕,毕竟他父亲是朝廷命官,她作为他的女儿,自然是见过这些场面的。 不过沈晏衡也是真心为她考虑,她就说:“妾身会注意的,郎君不用太紧张妾身,” 沈晏衡看着姜姒平静又清冷的脸,也相信了她确实不会害怕。 既然沈晏衡开了口,姜姒也想起了自己要说的话。 “郎君,倘若今日宴席上发生了不快,你千万要压住脾气,不要随意动怒。”姜姒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对沈晏衡说。 沈晏衡有些不明白姜姒为什么会这么说。 “夫人为何会这么说?”他问。 姜姒就依着她自己的想法,对沈晏衡解释道:“你刚刚才大婚,他们就要圣上举行宴席,还要你携上妻眷,妾身总觉得并不是好事。” 沈晏衡并不觉得姜姒这是无端的猜疑,姜姒既然说了,他当然会照做。 “我记住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沈晏衡凑上前了一些,然后握住了姜姒微凉的手,予以她安慰。 姜姒只觉得对方的手就像是火炉,比这汤婆子都要暖一些,一时微微发躁的心确实安了一些。 此后的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过话了。 . 姜姒上一次进宫还是三年前,因为国宴,官员们必须携带妻女进宫,那次她认识了一些其他的同龄女子。 不过姜姒自持清冷,又生疏不与人亲近,便没和她们交好,只是认识了而已。 这三年她们当中自然也有为人妻母的,也有至今都待字闺中的。 原本姜姒也是如此的。 领路的小太监带着三人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姜姒身子骨弱,沈晏衡就吩咐小太监走慢些,所以这段路程他们也走长了一些。 他们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到了很多人了,白芷在宴席外面等待召见。 那些人一看到沈晏衡就对他打招呼,沈晏衡笑着回应了他们,却没空去理他们,而是先扶着面色泛白的姜姒落了座。 他给姜姒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关心的问:“夫人,你怎么样了?” 姜姒接过茶杯抿了两口茶才说:“妾身没事,只是走得急了,有些跟不上而已。” 沈晏衡脸上是满满的心疼,他伸出去拭去了姜姒额角的汗渍,旁边一个小官瞧见了,就调侃二人道:“沈家主好会心疼人啊。” 他声音刻意放大了些,叫周围的人都听了去,于是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沈晏衡有些生气,他不明白自己心疼夫人有什么好笑的。 姜姒倒是没什么表示,她神情淡然,眸色冰凉,一脸平静的看着那个小官,眼底的冷清只给他一种瞧不上他的错觉。 “郎君,落座吧。”看到那个小官脸上的尴尬和慌张,姜姒才正了神色回首对沈晏衡说。 沈晏衡就挨在姜姒身边坐了下来。 方才的那点小插曲并没有被他看到,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得意。 姜姒果然不习惯这样的场景,又吵闹又无聊。 “夫人,不要往心里去,他的嘴就那样。”看姜姒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沈晏衡还以为姜姒是因为刚才的事心情不好了。 姜姒摇了摇头,“无事的。” 沈晏衡就说:“这些果子都是新鲜的,你吃些葡萄解解闷?” 他说完就伸手去揪了一个葡萄下来,然后极其有耐心的给姜姒剥了皮。 姜姒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就伸出纤细的玉手去接了过来,然后当着沈晏衡的面咬下了果肉。 确实甘甜可口。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我又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所以每次我来的时候,他们说话,我就在这里吃东西,别的不说,宫里的东西还是比外面好吃的。”沈晏衡压低声音同姜姒打趣说。 姜姒抿唇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外面一道高昂的声音传了进来: “圣上到——”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不行,气不过,一定要给老婆买到真品!「坚定脸」 第11章 挑刺 这会儿座上的人全部都站了起来,沈晏衡也扶着姜姒站起了身,众人都齐刷刷的面向了圣上。 “圣上万安——”众人拱手作揖。 沈晏衡并未刻意去学过这些礼仪,他手上的动作并不标准,还依着姜姒的动作一同拜见了。 姜姒瞥到了这一幕,神色有些异常,随即便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思绪。 别的世家都是知晓沈晏衡的,他并未科举就入朝做了官,学识礼仪差了也是自然,但旁的妻眷们却是头一回见,她们垂着头窃窃的笑。 刺耳得很。 沈晏衡似是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 圣上走了进来。 他如今正是知天命的年岁,脸上也并未留下岁月的痕迹,严肃的脸上透着帝王的威严与压迫力。 “众位免礼。”圣上的声音雄浑又有力量,威慑力十足。 众人这才放下手看向了圣上。 姜姒第一眼却没看向圣上,而是瞥向了方才那几位笑得最甚的妻眷,她认出了其中两个人,一位是程家的女儿,还有一位是三年前的那场宴会上认识的人,她只还记得对方姓罗,当日还和她闹了些不快。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两位女子齐齐的望了过来,却只看见了姜姒那张清冷的侧脸。 圣上站在了主座上,居高临下的扫了众人一眼,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众位都坐下吧,既然是宴会,都不用拘谨。” “谢圣上。”如此他们才依次落座。 沈晏衡侧身去扶姜姒,姜姒却已经提着衣裙落了座,沈晏衡就挨着坐了下来。 圣上还有话要说,他举起手里的酒杯,声线很是亢奋的说:“朕前日收到了边关捷报,谢将军将边境守住,还一口气将匈奴击退了百里开外,这一切,都得益于沈爱卿向边关提供的粮草啊。” 圣上点名夸了沈晏衡,这让沈晏衡心里得意了不少,他乐呵呵的说:“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然而圣上手里的杯子还举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只握住了杯子也想举起来。 这时一旁坐着的姜姒突然开口:“郎君,站起来。” 沈晏衡听后连忙起身,捧着酒杯敬了圣上一个,圣上原本有些阴沉的脸一下就笑开了颜,他大大方方的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对沈晏衡摆了摆手,说:“沈爱卿快快落座,不要拘谨啊。” 沈晏衡这才坐了下来。 旁边两三个小官们纷纷对他举起了酒杯道贺。 “沈家主刚刚才娶回美娇娘,又得圣上重视,前途无量啊。” “沈家主好福气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得沈晏衡找不着东西南北,一连灌了三杯酒。 姜姒坐得很是端正,她只看着沈晏衡饮了一杯又一杯酒,却什么也没有开口说。 第12节 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指正慢悠悠的给自己剥着葡萄皮。 沈晏衡微微侧首,看见了姜姒漂亮如春笋的手指染上了葡萄汁,便揽过了她面前的葡萄,主动给她剥皮。 姜姒瞧着沈晏衡认真的模样,又想到了方才那些人对他无情的嘲笑,她便垂下了眉睫,也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这时一旁的程娘子捂着嘴轻笑了一阵,然后对姜姒说:“沈夫人好生娇气呢,这剥皮的事还让沈家主亲自动手啊。”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听起来很不舒服。 姜姒不动声色的看向她,提了提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嘲弄般的笑,却什么话也不说,反而将程娘子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沈晏衡压着脾气,剜了对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你家大人见了本官尚且要对本官行礼,你倒是有气性,管起本官的家事了。” 官大一级尚能压死人,他如此风轻云淡的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反而将程娘子逼得羞愧了。 她旁边坐着吃酒的程大人终于看了过来,他有些责备语气的对她说:“带你进宫不是让你来得罪人的,好生坐着就行。” 程大人并瞧不上沈晏衡这样的人,他就是觉得对方是那种只有钱的蠢才,坐到那个位置并不是沈晏衡真正的实力,所以他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才开口。 “沈大人,内人……失礼了啊。”他已经有些微醺了,脸上泛着红,眼里也盛着迷糊,看向姜姒的眼神倒是有些黏人。 沈晏衡挺直了腰身,将姜姒完完全全的遮挡住了,然后瞪了程大人一眼,也不去搭理他的话。 姜姒小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对沈晏衡说:“郎君不用给妾身剥皮,妾身吃不了多少。” 沈晏衡心下一紧,他凑上前去小声的说:“你是因为她说的话么?你不要往心间去,我给你剥皮是因为我愿意。” “不是的,哪儿有夫君伺候妻子的,何况是在这种地方,你不要让人看了笑话去。”姜姒认真解释道。 沈晏衡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姜姒。 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了。 在这种露天的地方,其实是有一些冷的,姜姒身上披着斗篷也不觉得热,她将怀间的汤婆子抱得紧了一些,这个小动作被沈晏衡捕捉了去。 他直接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语气很是担忧的问:“很冷吗?” 姜姒垂目,点了点头,“有一些冷,但不碍事。” 说着她却没忍住胸腔浮上来的痒意,咳了好一阵。 沈晏衡皱着眉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妄图给她顺一顺气。 姜姒脸色苍白,眼尾也咳出了眼泪。 而一旁却又响起了一道充满敌意的女声。 “姜妹妹这身子还是不见好转啊?” 姜姒缓过了神,循着声音看向了主人。 是那位罗姑娘扆崋,三年前她就在和她们炫耀她的夫家是多好的人,现在看她一脸贵气的模样,想来这三年她确实过得不错。 姜姒只记得她姓罗,也记不住她的名字,便疑惑的望向沈晏衡。 沈晏衡就说:“这位是周大人家的妻眷,姓罗。” 要问他这个人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他又没有专门去打听别人/妻眷叫什么的喜好。 姜姒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端正了坐姿对罗夫人说:“妹妹天生体弱,如此也是没办法的。” 罗夫人有些脸上挂不住,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记不起她,她就露出了一个假笑,然后假意亲近的对姜姒说:“妹妹贵人多忘事,三年前我们可是见过的。” “还有那边的张夫人,你也应该见过,三年前我们都见过。”说着她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待姜姒望过去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 对方抿嘴回了一个温和的笑。 姜姒自然记得罗夫人,她还记得当年对方想与自己比琴艺,但当时出了点事情,她们二人并没有分出个高低。 “原来是你。”姜姒故作大悟,表情却实在不像惊喜的样子。 罗夫人挂着假笑,她有意无意的瞥了瞥沈晏衡,然后说:“妹妹什么时候嫁的人?和夫家是如何相识的啊?” 她自然是故意这么问的,沈晏衡的名声多大啊,当时在朝堂上公然求娶姜姒这事,在世家中早就已经传开了。 姜姒表情果然僵了一下,她正要开口说话,沈晏衡突然说:“自然是我求娶的她,我对夫人钟情已久,特意向陛下讨的婚书,你家周大人也因为钟情你向陛下求了婚书吗?” 姜姒没料到沈晏衡会突然说话,而且语气充满了对罗夫人的厌恶和不满,说的话也让人发怒。 对方果然被噎住,她顿了好久才不自在的说:“自然,没有妹妹有福。” “那妹妹一定不了解对方吧?毕竟这么突然。”她还是不想放过姜姒。 她说这话还有别的意思。 当年她们几个谈及过这些事,姜姒当时自持清冷,只说未来夫家一定是自己喜欢的,而对方也喜欢自己的,她奉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瞧不上她们那些攀附权贵的。 姜姒扯了扯嘴角,“是。” 她并不想和对方争吵,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又把对方噎了一回。 姜姒不咸不淡的语气确实容易让对方跳脚,罗夫人咬了咬牙便不再搭理二人。 沈晏衡看着面不改色的姜姒,心里有些难受,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但他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害怕姜姒被别人娶走了。 他只是一股脑先将人娶回家,别的也没多想。 “夫人,让你难堪了。”沈晏衡轻声道。 姜姒一顿,她看向沈晏衡说:“我先前与她闹过不快,她也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你不必多想。” “是因为夫人太优秀了吗?”沈晏衡直言不讳的问。 姜姒不解,“怎么这么说?” 沈晏衡就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分析:“我听说夫人你以前是那些大家闺秀的模范,那些世家们教导女儿都是以你为例,她们许是嫉妒你?” 姜姒嘴角染上笑意,“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她们嫉妒我做什么?” “嫉妒你太优秀了啊。”沈晏衡眨了眨眼,眼眸里干干净净的,很是认真。 姜姒有些无奈。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与她们不合群罢了,小时候我身子不好,不常与她们往来,久了她们便不同我交好了。” 沈晏衡皱起了眉,竟是这样么? “你不要多想了,已经无事了。”姜姒劝说。 沈晏衡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听了姜姒的话,也只是挤出了一个温和的笑给她,心思却飘得远了。銥嬅 姜姒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会儿心思也不在这里。 直到歌女们退了下去,罗夫人突然抱着一架古琴走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太优秀被嫉妒了~「打抱不平脸」 第12章 才艺 罗夫人梳着上京城近日最时兴的发髻,她身上是一件上乘布料裁制而成的齐胸襦裙,紫罗兰色与她浓艳的妆容很是服帖,她先是站在上面对着众人弯了弯腰。 然后对圣上说:“民妇献丑了。” 这种晚宴本也是各位夫人争风出头的时候,所以有夫人上去献才艺自然是寻常事,但是这种事要有一个打头阵的,而这个打头阵的一般是很出彩的,一来给后面要上场的夫人施压,二来也能让大家最先记住她。 姜姒挑了一下眉,她知道罗夫人好胜心强,但她没想到她居然愿意打头阵。 罗夫人将古琴放在了宫女们摆置好的琴桌上,然后眼角似乎有意无意的瞥向了姜姒这边。 姜姒端着茶水抿了一口,回看了过去,她眉目清冷,一双好看的眸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处变不惊。 琴弦刚被拨动,一阵渺渺之音就传了出来,姜姒挺着腰身静静的看着她,心中却已明了对方弹的是什么曲。 一旁听不明白的沈晏衡凑了过来,他问:“夫人,她这弹的什么啊?” 姜姒安定解释道:“《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1。” 沈晏衡听不真切,却又不好意思再问一下,他就又由衷地夸奖姜姒说:“夫人果然是学识渊博,懂得真多。” “不过是闲来无事在曲谱中见过罢了。”姜姒语气平淡,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夸赞的事情。 沈晏衡盯着姜姒完美的侧颜,只觉心腔一阵暖意,他扬着唇角,一贯深邃的眸都不觉软了几许,他又问:“那么夫人,你要去献才艺么?” 姜姒摇了摇头,“若非必要,妾身并不想出头。” 她一贯独处,少时还喜欢随着父亲来这种宴席献艺,不过后来身子越来越弱,她时常作不完一首曲子就咳嗽心绞,久而久之,这种宴席她都不愿意来了。 “你不要勉强,我们就坐在这里看别人就行。”沈晏衡觉得姜姒现在的脸色比来时还要苍白虚弱一些,他有些担忧。 姜姒听着男人关切的语气,心中浮现些许异样情绪,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没有回沈晏衡的话,而是继续看向了罗夫人。 罗夫人嫁的人似乎真的是她的如意郎君,上次见她的时候,罗夫人的脸应该更瘦一些,反观现在,她总扬着一抹骄纵的笑,身上透着一股贵气的气息。 弹琴的动作也略显张扬,连圣上也不住的点头以示赞许。 一曲完尽,余音仍袅袅,听醉了不少人。 她抱着琴站起了身,依次弯了弯腰。 “民妇就打个头阵,夫人们也不要藏着了。”她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看向姜姒,姜姒却抿着唇回了她一个淡漠的笑。 罗夫人并不生气,反正她今日这曲《阳春》必然是会传开的,也不枉她学了这么久。 她往座上走,她的夫君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笑脸盈盈的对她说:“夫人当真是绝世才女啊。” 罗夫人娇嗔的锤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瞥向姜姒这边,勾着声音对他说:“夫君就会哄妾身,真正的才女在那儿呢。” 周大人循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就看见姜姒揣着汤婆子在咳嗽,他没有多说话,而是扶着自己的夫人落了座。 罗夫人察觉到他神色有些异常,就用手肘狠狠的怼了他一下,然后厉声问:“你是不是还念着她?” 周大人脸色一黑,他低沉着声音呵斥罗夫人说:“你在说什么瞎话,且不说我与你已经是三年夫妻,就说她已经嫁为人/妇,我如何念着她?!” 罗夫人见周大人有些生气了,连忙伸出手去勾住他的手臂,然后讨好似的抚/慰对方说:“夫君不要生气,妾身就是随意说说嘛,你不要当真。” 她贯会撒娇,哄得对方心情好了些许,他便轻轻的勾了罗夫人的鼻子一下,说:“下次别这样了,我们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怎能容人胡乱说,你不信她,也得信你夫君我啊。” 罗夫人连忙点头,“夫君说的是。” 这会儿周大人就笑着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眼尾却不经意的扫了姜姒一眼。 第13节 . “沈夫人不上么?”程娘子这会儿似乎是带着真诚问的。 姜姒回:“上京城都知道程夫人的琵琶弹得最好,我不过是懂点皮毛,何必去自讨苦吃。” 程娘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她是琵琶弹得好,但她的母亲还不是会说她比不上姜姒。 “沈夫人太谦虚了。”程娘子声音有些苦涩。 姜姒回了一个礼貌性的笑,说:“并未。” 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走了过来,他对沈晏衡二人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然后说:“沈大人,沈夫人,圣上有请。” 姜姒眸色沉了一下,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倒是沈晏衡他有些不理解,便直接就开口问对方:“圣上叫我们做什么?” 他一贯如此,并不觉得有不妥。 小太监面露难色,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姜姒就扯了扯沈晏衡的衣袖,说:“圣上叫我们自然是有事要说,我们照做就是,不必为难他。” 小太监宛如见到救星,连忙顺着姜姒的话说:“是的,圣上只说有要事相商,奴婢2也不知道是什么。” 姜姒点头示意了一下,沈晏衡听了姜姒的话后,就打算将她扶起来,姜姒却避开了他的手站起了身,沈晏衡只有失落的收回了手。 “两位先跟奴婢过来。”小太监走在前面给两人领路。 两人一前一后跟上了他。 沈晏衡跟在姜姒后面,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一处空置的花园,小太监停了下来,转身对二人毕恭毕敬的说:“二位先在此等一下,圣上马上就到了。” 姜姒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支金簪出来,然后上前去偷偷递给了小太监,她看着小太监说:“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立马露出一个讪媚的笑,他笑呵呵的对姜姒说:“夫人有礼了,以后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找奴婢。” 姜姒抿唇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太监就退了下去。 沈晏衡全程注视,等小太监走了以后他才问:“他做的是他该做的事,你为何还要给他赏银?” 姜姒看了眼他才缓缓开口:“你既入朝为官,岂会这点也不学会?他是圣上身边的人,若他能在圣上跟前为你美言两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沈晏衡确实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这点朝廷许多人都知道,所以他们大多也不愿同沈晏衡往来。 但沈晏衡却不以为然,时间久了,沈晏衡身边除了那些图他家产的世家做了朋友,便再无知己了。 “夫人指教得是。”沈晏衡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预备还要说什么,刚开口说了“圣上”两个字后,花园外面立马传来了刚刚那个小太监的声音。 “圣上到——” 两人皆是一愣,纷纷默契的看向园外,拱手拜见来人。 “两位免礼吧。”圣上挥了挥手,从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谢圣上。”两人齐声道。 圣上坐在了园中的石凳上,他只手敲了敲桌面,精明的眸扫视着二人,稍许,圣上开口说话了,“沈爱卿,新娶的夫人怎么样?” 沈晏衡自然老老实实的回答:“夫人一切都好,臣很满意。” 圣上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又看向姜姒说:“沈夫人,朕这桩婚事你可有不满意之处?” 姜姒欠了欠身,“并无不妥之处,二郎自是疼爱妾身。” 听着姜姒对沈晏衡亲昵的称呼,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晏衡一眼,然后笑呵呵的说:“朕叫你们前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一旁的小太监急忙给沈晏衡呈上了一副奏折,沈晏衡伸手接了过来。 圣上顿了顿,对着那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待小太监退了下去后,他才开口说:“这是姑苏魏大人加急送来的。” 沈晏衡听闻后就摊开了奏折,上面所奏之事罗列得很清晰,沈晏衡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能看出大概。 姜姒侧首看过去,瞥到了“涝灾”二字,心下一沉,只觉这并不是好事。 圣上看到姜姒的反应,就不动声色的提了提唇。 “姑苏涝灾,即是地方官之错,为何往朝廷来了?”沈晏衡一脸不解。 圣上笑了笑,看向了姜姒,“沈夫人,你有何见解?” 姜姒连忙说:“姑苏的地方官应该是刘炜刘大人,而这封加急信却是临县的魏大人呈上来的,还印有其私印,想来问题就出在刘大人身上。” 圣上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指着姜姒对沈晏衡说:“你应该多和你夫人学学,朕早听说她是上京城有名的才女,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沈晏衡虽是自愧不如,但心里如喝了蜜水般甜,他只心想自己的夫人为何如此聪慧,真真是上京城无人能及。 “圣上说得是。”沈晏衡笑意涟涟,姜姒却拱手推辞:“圣上谬赞了。” 圣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了沈晏衡说:“你夫人说得很对,姑苏闹了涝灾,地方官却不呈书信上来,反而是临县的知县上奏此事,此事朕与你商议,也是希望你去解决。” 沈晏衡坦然道:“可是臣才大婚。” 姜姒心头一紧,她连忙看向了圣上,圣上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对,她急忙开口挽回:“民妇愿随夫君同往,替圣上分忧。” 沈晏衡也急了,他心心念念的是姜姒那病弱的身体,“可是圣上,内人体弱……” “民妇并无大碍。”姜姒睨了沈晏衡一眼,语气笃定。 绕是沈晏衡再笨,也能察觉出此刻不对劲的氛围。 他选择了先不说话。 圣上语气冷淡的开口问:“你们二人各抒己见,究竟如何想的?” 他在等两人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 1《阳春》相传为春秋时期的晋国师旷或齐国刘涓子所作,《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 2《三朝野记》记载:先朝内阉上疏称“万岁爷”,自称“奴婢”,所以太监可自称为奴婢。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懂得真多~「仰慕脸」 第13章 胁迫 姜姒立马恭恭敬敬的说:“夫君替朝廷分忧是职责所在,民妇随夫君同往是分内之事。” 人的本性是趋向听好话的,听了姜姒的话,圣上原本阴翳的脸色有所好转,他看向了沈晏衡,“沈爱卿怎么想?” 姜姒的手微微发颤,她微微蹙起眉头,看向了沈晏衡,心中只祈望他不要再说错话,他们二人面前的人是圣上,即便他平日里宠爱沈晏衡,但他毕竟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沈晏衡思索许久,又看向姜姒,当和姜姒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又心中泛酸,当下有了想法。 “内人体弱,不便跟随臣前往,臣可独自前往姑苏,替圣上和姑苏的百姓分忧。”此方法可解,沈晏衡并不是愚蠢之人,他听得明白圣上是想让他去,但问题就在自己同不同意,怎么同意。 圣上笑出了声,他浑身透出的帝王的威慑力颇让人有压力。 “沈爱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圣上语气有些惊奇,他换了个坐姿继续问。 沈晏衡认真道:“臣确实是这么想的。” 姜姒看向沈晏衡,眸中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愕与悸动。 圣上却只手敲了敲桌面,沉着眼睫思虑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向姜姒,“沈夫人,你觉得朕派他去妥不妥当?” 姜姒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要执着一个结果,沈晏衡分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愿意去,竟还没有如圣上的意么? 她连忙说:“夫君能为圣上效力,自然是最好不过,儿女情长,当放于身后。” 圣上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却话锋一转,竟问起了姜姒的身体,“朕听说你身子不好,可有找到医治之法?” 姜姒低着头回:“民妇自来如此,药石尚可调理。” 言外之意就是无法根治。 圣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朕听说姑苏有一位神医,兴许能找到医治你的法子。” 绕是沈晏衡再蠢,他也能听懂圣上的话外之音,就是希望姜姒也能随他一同去姑苏赈灾。 所以他不觉上前了两步,将姜姒半掩在了自己身后,然后说:“圣上,臣会将神医带回来替内人医治的。” 姜姒神情微动,她眉睫颤了颤,然后拉了拉沈晏衡的衣袖,她自己就走到了前面来,对着圣上欠了欠身,说:“民妇明白了,多谢圣上关切。” 圣上当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他撑着桌面站起了身,然后上前去象征性的帮沈晏衡整理了一下衣襟,对他说:“沈爱卿,有些地方,你真的要向你的夫人学习啊。” 说完他就轻轻的拍了拍沈晏衡的胸膛,然后负手离开了这里。 沈晏衡也就在圣上离开后,连忙去问姜姒:“你明白什么了?你就真的决定要随我去了?你知不知道姑苏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姒心情也不佳,她仰起头看向沈晏衡的眼睛,那双明丽的眸愈渐清冷起来,她逐字逐句的说:“倘若圣上的意愿是让你一人去,他就不会费功夫准备这么大的一场宴会了。” “郎君,你在朝中应该多结交一些朋友的。”她看着沈晏衡骤缩的眸孔,心中泛起涟漪,于是凭心给了沈晏衡一个建议。 沈晏衡连忙追问:“可是,可是我不明白圣上为什么要你也去,你身子不好,不便随我奔波。” 姜姒提起唇角,摇了摇头:“妾身也不清楚。” 其实她心中有些猜测,却也只是猜测,说出来反而会招来祸患,倒不如等些日子,沈晏衡自己去琢磨出来。 沈晏衡叹了口气,他上前去拉起姜姒的手,发现她的手冷得吓人,于是干脆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轻轻的揉搓,他边搓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等休沐结束上早朝的时候,我再同圣上说一说,看他能不能将你留下来。” 姜姒垂眸看着沈晏衡认真给她暖手的动作,又想起了圣上那些充满算计的话术,心里不觉多了两分对沈晏衡的怜意。 听了他的话,姜姒就摇头拒绝说:“圣上私下找我们,必然是下了决心的,你再去同他商议此事,只怕会惹了圣上不快,当心得不偿失。” “那你的身体……”姜姒的身体才是沈晏衡最担心的事情。 “妾身并无大碍。”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有些头疼,他眸色暗沉了些许,也透着不知名的情绪,一种心酸与委屈。 姜姒把手抽了回来,平静道:“走吧,此处不宜久留。” 说完她就按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沈晏衡跟上了她,心里却在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第14节 .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又有了一些夫人上去展示才艺了。 听着旁的人小声的议论,姜姒听出了这些人都不如罗夫人。 她看向罗夫人,发现罗夫人也在看她。 姜姒预感到接下来罗夫人就要过来了,结果等她和沈晏衡坐下,她刚抱上汤婆子,罗夫人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姒,说:“沈夫人,不去弹一曲?” 姜姒不去看她,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那位夫人,她跳了一支舞,美艳又动人。 “罗夫人,你为何执着于与我琴艺的高低?”姜姒默默的抿了一口茶才看向她问。 罗夫人蹲了下去,与姜姒平视,然后冷冷的说:“沈夫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算不上贵人,但确实记不起缘由。”她的语气冷清又冰凉,声线平淡不起一丝波澜,听得只让人牙痒痒,恨不得咬她一口才能释怀。 罗夫人脸色很不对劲,她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也确实,当年你我二人相较量时,你要是不吐血说不定就输了,不得不说,你还挺会算计,知道比不过我,还能博博同情将这件事压过去。” “周夫人,沈某在此听了许久了,发现你这个人实在刻薄,处处针对我家夫人,你听不出来她不想理你吗?”沈晏衡的语气坦荡荡的,说话也是不避讳的。 罗夫人果然脸色一绿,神情瞬间变得不自在了,她对沈晏衡道:“沈大人莫要生气,我与姜妹妹是多年旧识,我说话一贯如此,你不要觉得难听。” “我就是觉得难听,不想听,你能不能不要说了。”沈晏衡并不是什么贤德公子,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面,怼得罗夫人好一阵难堪。 姜姒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她瞥了罗夫人一眼,“好心”提醒说:“罗姐姐现在不走,是还想讨两句不欢喜的话吗?” 她一贯叫她罗夫人,这会儿唤了罗姐姐,竟颇有几分得意的感觉,只是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端倪,她自来端着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态度,连看人都不爱拿正眼相看。 罗夫人被气得肝疼,她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后就回了自己的座。 周大人搂过她问她怎么了,她气得拍打了一下对方的手,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苦是她自己讨的,她能怎么说?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夫人,不若我们先行离席?便以我醉了酒,身子不适为由?”沈晏衡小声的对姜姒提议说。 姜姒正要说话,一旁的程夫人突然对她说话了:“沈夫人,稍许我便也要去了,你当真不去弹一曲?到时候这场上的姐妹们,就只有你没有去了。” 姜姒蹙眉:“那便只有我一人,又能如何?” 程夫人笑了笑,她看向沈晏衡,然后说:“我们都知道我们表演的不只是才艺,还有给夫家挣的脸面,你推辞不去,当真是不想给沈大人薄面啊。” 姜姒顿了一下,沈晏衡就忍不住说话了,“可是自己的脸面不是自己挣吗?我若是想要脸面,为什么要让夫人给我挣得,我为何不上去舞/枪呢?我敢说若是比武,他们未必是我对手。” 他说得好是真诚,这也确实是他仔细斟酌后的话。 这一番话令得对方无言以对,程夫人回了一个尴尬的笑,然后就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姜姒看向沈晏衡,眸中嵌着笑意,她虽然不说一句话,但也能够看出她的心情比方才好得多了。 程夫人说得是,没多久她就抱着琵琶上了台。 她自小学习琵琶,当年惠兰书院的陈女官不止一次夸奖赞赏她的琵琶弹得好,在姜姒没来之前,她一直是陈女官最喜欢的学生。 这会儿她弹的不止是琵琶曲,还是想要抛掉她娘说的她不如姜姒的过往。 姜姒并没有好斗心,但程娘子方才的话却对她有触动。 所以她命人去唤来了白芷,让白芷将她的古琴抱了进来。 白芷抱着古琴站在姜姒的身后,罗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她捏着提子的手一紧,提子汁溅了她一手都是。 周大人瞧见了,就摸出手帕给她擦手,边擦还边说:“怎么还弄了一手都是。” 他瞧见罗夫人不理他,便循着她的目光看了去,看见姜姒的身后站了一个丫鬟,丫鬟怀里还抱着古琴。 他有些拿不准的问:“姜……沈夫人是要去弹古琴啊?” 罗夫人别回了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说:“她琴艺并不如人,竟还要拿出来显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周大人却没看出罗夫人有什么异样,他细想了一下说:“我倒是不觉得,我记得我们在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她琴棋书画,样样满分。” 罗夫人又抬手揪了他一下,她凶巴巴的说:“你就记得这些是吧?那会儿才多大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周大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试图和对方讲道理:“那你回想一下,当年我们在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谁是第一名?是不是她?这么记忆深刻的事,怎么轻易忘得了。” “好你个周子成,你就是还念着她是不是!是不是!?”罗夫人越听越烦躁,她甚至不顾礼节骂了起来。 周子成好生冤枉,他解释:“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为什么总在说那件事!?” “什么过去多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房那本书里藏着什么!?”罗夫人还是要脸面的,她这会儿声音低了一些,只有旁边两三个人听得见。 周子成果然一愣,他脸色一沉,质问对方:“你翻我东西了?!谁准许你翻我东西的!?”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狗皇帝,迟早噶了你!「生气脸」 第14章 比试 周子成脾气一贯温和,不与别人发脾气,这会儿阴沉着脸以质问的语气说话,竟将罗夫人吓得愣住。 他并不罢休,一手捏住了罗夫人的手腕继续说:“罗婉,我平日里是纵容你,但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书房里的东西你一个也不准碰?” 罗婉吓得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抚上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然后湿润着眼眶说:“子成对不起,我就是那天帮你收拾书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我没有动它,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翻的。” 周子成自来宠爱她,从未发过脾气,这会儿却甩开了她的手,冷言冷语的告诫:“我劝你好自为之。” 罗婉连忙去勾他的臂弯,用哭腔说:“子成,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周子成瞥了她一眼,“坐好,在这里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罗婉连忙坐得端端正正了,周子成就说:“罗婉,无论你怎么想我,我都要告诉你,此事和姜小姐没有半点关系,你最好管住你的性子,你真以为沈晏衡坐拥那么多财产是偷来的吗?那沈晏衡是个疯子,又把姜小姐当心尖宠,要是惹了他不快,别到时候怪我不保你。” 罗婉连忙乖乖的点了点头,温顺的回应:“夫君说得是,婉儿记下了。” 周子成现下脸色才好看一些,他又拉过罗婉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用温和的语气说:“我只是觉得,你我夫妻多年,你还这样猜忌我,实在让我寒心。” 罗婉脸上也浮现了笑容,“夫君说得是,是婉儿不懂事了。” 周子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看向了台上弹琵琶的程夫人。 罗婉吓得心跳加快,好一会儿都没平静下来,她潜意识里也觉得不能再同姜姒起矛盾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连忙看向姜姒。 周子成看见她在看姜姒,便以为她还有不甘,于是随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温声哄道:“夫人还看她做什么,不听听程夫人这琵琶曲?” 罗婉心虚得厉害,她记起自己刚刚吩咐她的贴身丫鬟要做的事,只一阵心慌,表面却笑得虚假,看不出任何端倪。 “好,夫君。”罗婉觉得周子成是生了气的,揽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分明很用力,她却半分不敢抱怨。 . 白芷抱着古琴站在姜姒的身后,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上来了一个丫鬟,她开口就是套近乎的话:“妹妹知道你家夫人这古琴是什么材质的啊?竟这般好看。” 白芷忆起了早上姜姒对她的叮嘱,下意识的抱着古琴往旁侧挪了挪,然后目视前方并不回应她。 那丫鬟并不罢休,她预备继续凑上前来,前面的姜姒却突然开口了:“你要是真听了你家夫人的话,对这古琴动了手脚,只怕你家夫人也保不住你了。” 丫鬟连忙恭恭敬敬的对姜姒欠了欠身,然后一脸慌措的说:“夫人误会了,奴婢就是替夫人来问问而已,您不愿说,奴婢回去如实相报就行。” 沈晏衡循着声音看去,深邃的眸微微眯起,一闪而过的狠厉却被小丫鬟看得一清二楚,小丫鬟双腿一软,被吓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又欠了欠身就急忙向罗婉走去。 姜姒并没察觉出不对劲,她回头看了沈晏衡一眼,沈晏衡就微笑着看着她。 姜姒看着沈晏衡的眼睛,突然说:“之前妾身与罗夫人同是惠兰书院的学生,与她闹了些不愉快,后来的那些年她与妾身仍是水火不相容,昨日你说世家宫宴要请妻眷一起,妾身便猜测其中也应有她,妾身原本以为这是别人的主意,但圣上今日突然召见你我二人,妾身便知晓了,这件事是圣上和别人共同的主意。” 顿了顿,她神色暗了几分,“所以郎君,如若你不在朝中多结交一些挚友,今后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少。” 沈晏衡前半生一直在为钱财打拼,并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他只知道有钱才是硬道理,就连圣上愿意为他开先例,他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有钱。 而今姜姒看着他的神色,除了原本躺着的那两分清冷,竟还夹杂了一些怜意。 “夫人,并非是我不愿同人结交……”沈晏衡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叹了口气,又重新振作了语气,“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姜姒看他神色有几分异样,模样却是不愿再多说,便也知趣的不再多言,她本心不在指教他人,只是自己因而受了牵连,她便要多说两句。 她和沈晏衡的这桩婚事本就是不如意的,倘若还因为他受了一些不必要的牵连,就更是委屈她自己了。 所以她认为对沈晏衡适当的点醒也是有必要的,然却不能多言,不然反而会召来祸端。 “夫人可是要去弹曲子?”沈晏衡转了话题,他看了一眼白芷手中的琴问。 姜姒点了点头,胸口却又是一阵痒意浮上来,她用丝绢捂着唇急促咳了起来,娇软的身子一阵乱颤,沈晏衡连忙给她沏了一杯温水,然后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许久以后,姜姒才缓过来,她眼尾坠着泪珠,面色更苍白了几分。 “夫人,不如就作罢,这会儿起风了,再受风就不好了。”沈晏衡关切的声音响起。 姜姒摇了摇头。 “郎君,你我刚完婚,旁人便等着看我对你的态度,你不会想不明白。”她语气尚且有些虚弱,气息有一丝虚渺的漂浮感。 沈晏衡愣了愣,随即回道:“我知道,但这门亲事本就是我强求来的,无论你予我何种态度,都是……” 姜姒有些头疼,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郎君,我只是做给别人看,你不必多想。” 沈晏衡一时有些怔住,转而就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姜姒看着程夫人,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便抬起头看了过来。 她的琵琶技艺一直都是上乘的,而且席间并没有人去弹琵琶,所以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被她吸引。 姜姒从她脸上看出了自信的笑。 一曲终了,余音未散,掌声四起,赞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程夫人脸上笑意更甚,她抱着琵琶慢慢的回了位置,然后挨着自家大人坐了下去。 但她却一直看着姜姒,发现姜姒并没有什么动作,她就把琵琶递给了身后的丫鬟,然后问:“沈夫人,琴都抱出来了,还不去么?” 姜姒平静道:“前面不是还有一位夫人么?我不急。” 程夫人娇笑了一会儿,似是嘲讽的对姜姒说:“你当真是想去压轴啊?” “躲个懒罢了。”姜姒也不在乎对方的阴阳怪气。 程夫人笑了一阵,也不再说什么。 第15节 “夫人,这位夫人跳完了舞,您再去么?”白芷上前了几步,小声的问。 姜姒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从跳舞的那位夫人身上离开。 白芷看着怀里的古琴,她摸着材质都是极好的,而且也保养得很好,想来自家夫人最是会弹琴了,一定要将那罗夫人比下去才好。 “夫人预备弹什么曲子?”沈晏衡歪过头问。 姜姒不假思索的说:“《梅花三弄》1。” 当年她与罗婉相较量的时候,她这只曲子并未弹完就出了事故。 如今罗婉又弹了当年的《阳春》,那她怎么会拂了对方的意思。 罗婉的《阳春》自然是没什么大的问题,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完美无瑕,其中出现的错也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她就应罗婉的意思上去弹一曲,真正的上下便由罗婉自己去评判就是了。 “好,夫人,你若是身体不适,就不要硬撑。”沈晏衡不懂琴曲,但他对这支《梅花三弄》也有所耳闻,只知道是很出名而又复杂难弹的曲子。 姜姒应了一声,这时台上的夫人也跳完了舞。 她叹了口气,预备站起身来,沈晏衡连忙腾出两只手去扶她,姜姒也不推辞,应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 转而将白芷递过来的古琴抱在了怀里。 然后吩咐人将琴架抬了上去。 姜姒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她嫁给了沈晏衡是不少人觉得惋惜的事,这会儿她抱着古琴上来,勾了不少人的性质。 周子成搂着罗婉的那只手不受控的紧了一下,罗婉有所察觉,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能一脸愤然的看着姜姒。 姜姒如今一袭蓝白交织的齐胸襦裙,身上的斗篷衣将她这个人映衬得很是娇小。 “这姜姒嫁了人,竟还别有一番感觉了哈哈哈……” “沈晏衡也是好命,把姜姒这位大才女都娶回了家。” …… 周围不少人窃窃私语着,听得沈晏衡脸色是黑了又黑。 恨不得上前去把姜姒扛回家关起来,但现在的他只能瞪了别人一次又一次。 姜姒先伸出右手挑了两下琴弦,琴音似乎从她指缝流溢而出,微风佛动着她额前的碎发,金色的花钿若隐若现。 美得像是仙境里走出来的人。 不多时,姜姒两只手都动了起来。 婉转的琴音似乎是旋绕了姜姒一圈后再传出来的,有一种回旋的空灵感。 沈晏衡原先脸色阴沉,听了姜姒的琴音又觉得十分美妙,脸上便有浮现了笑意,他分外骄傲的对旁边的人说:“这是我夫人,怎么样?弹得好吧?” 姜姒的琴技本就是上佳的,当年在惠兰书院,并未有人与她匹敌,直到后来的罗婉与她能较量上一二回,罗婉赢过她两次后,她就因病修了学,罗婉便四处传言她赢了姜姒。 更是在三年前,姜姒因为身体不适中断了比试,外界却缕缕传言说姜姒不如罗婉。 如今这次的比试,姜姒更觉得是替自己正名,她没有攀比心,但罗婉屡次拿这件事做文章,让她觉得这场比试是非比不可。 她已有半月余未碰古琴了,却不觉半分生疏,指缝间流转的音律极美,连圣上听得都不禁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1《梅花三弄》,相传原本是晋朝恒伊所作的一首笛曲,后来改编为古琴曲。 碎碎念: 没弹曲子之前,沈晏衡:你们都不要看我老婆!!![生气脸] 弹曲子以后,沈晏衡:这是我老婆,厉害吧!![骄傲脸] 第15章 贵妃 上京城并不缺才女,但如姜姒这般的却不多。 一曲终,余音还缭绕在每个人心间,直到姜姒都起了身,沈晏衡就带头鼓起了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掌声如雷响。 “真不愧是上京城的才女,此曲当真是……天上才有。” “先前觉得周家夫人的是神仙曲,没想到沈夫人的更是天上曲啊。” “沈大人实在好福气……” 姜姒眸中不起一丝波澜,并未被大片的夸赞动容,对着圣上弯了弯腰。 圣上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手霸气十足的说:“好,当赏。” 姜姒:“谢过圣上。” 白芷连忙上前去替姜姒抱起了古琴,沈晏衡就起身等她过来。 沈晏衡非常自然的握住了姜姒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无比,便用自己的大手裹住了她的手,然后分外疼惜的问:“夫人的手怎么这般冰凉,身上可冷?” 姜姒摇了摇头,依着沈晏衡的力道挨着他坐了下去,目光却不经意扫过罗婉那边,当和罗婉四目相对的时候,姜姒面不改色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接过了沈晏衡递过来的汤婆子。 “夫人弹得真好听,真真是旁人不能及。”沈晏衡又夸赞道。 姜姒神色柔和了一些,她语气软了一些,似是无奈:“郎君过奖了。” 沈晏衡瞧着他,眸中是真真切切的欢喜,炙热得让姜姒不敢直视,她别开了头去端桌上的茶水,沈晏衡却抢先了她一步,拿过了茶杯将茶倒了出去才解释:“茶凉了。” 说完他又自作主张的给姜姒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她。 姜姒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过来。 接下来便是宫里的舞女去献舞了,旁的人却还沉浸在姜姒的琴音中。 三言两语传进了沈晏衡的耳朵,他心中不喜,又觉得傲气,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夫人。 看沈晏衡的脸色有些怪异,姜姒心情又不错,便主动问起了缘由。 “郎君怎么了?”姜姒说话之际还咳了一声。 沈晏衡一边帮她把斗篷拉紧了一些,一边回应:“没什么,想到了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很明显沈晏衡不愿说实话,那姜姒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便不再搭话。 两人又这么静坐了好一阵。 沈晏衡主动打破了寂静,他歪头看着姜姒的侧脸说:“夫人,累了吗?要回去吗?” 姜姒看了一眼圣上,他并未有倦意,和旁人交谈得很是兴奋,于是说:“圣上还未走,再等等吧。” “原来还要圣上走了,我才能走么?”沈晏衡大悟,他语气有些震惊。 姜姒点了一下头。 “又学到了。”沈晏衡笑出了犬牙。 姜姒觉得沈晏衡相貌确实上乘,至少他不似平常的暴发户那样,他也有一双深邃眼眸,是剑眉,下颌线收束完美,鼻梁高挺,蓝白交织的衣裳将他映衬得儒雅了一些,没了往常的压迫感,仔细想想,他目前待自己也是不错的。 只是猜不准以后。 只是细看了沈晏衡一会儿,沈晏衡便凑上去问:“夫人瞧着我做什么?” 姜姒急忙别开了眼,然后有些不自在的随意扯了一个原因说:“妾身只是见夫君发冠歪了。” 沈晏衡当了真,他就矮下了身子,对姜姒说:“真的吗?那你帮我正一下。” 姜姒悔过,她觉得自己不仅骗了人,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装作确有此事,伸出两只手去装模作样的帮沈晏衡正了正发冠。 众目睽睽之下,姜姒只觉得臊得慌,她很快的把手缩了回去,然后说:“可以了。” 她面色如常,沈晏衡却注意到了她泛红的指尖,她的手指细细长长的,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又如白玉一样和润,这会儿指尖泛了红,另有一种风情。 “冷吗?”沈晏衡却当做了她的手太冷,急忙裹住了她的手问。 然而不用姜姒说,他手里的温热就告诉了沈晏衡,姜姒并没有冷着。 “郎…郎君,无碍。”姜姒用了点力把手抽了回去,这会儿红的就是耳畔了。 沈晏衡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有些忍俊不禁。 但他也晓得姜姒面皮薄,自己若是笑出了声,指不定会惹得姜姒不高兴,所以他就轻轻的勾着唇角,一脸溺爱的看着她。 姜姒只努力的装作不知道沈晏衡在看她。 白芷在后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两人的氛围实在温馨。 . 没过多久,圣上便借口饮多了酒,身体不适退离了这里。 见圣上离开,沈晏衡急忙问姜姒:“夫人,我们也走?” 姜姒正要应声起来,就觉得太阳穴一阵眩晕感,她神情恍惚了一下,沈晏衡连忙揽住她的肩膀,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适?” 姜姒想摇头都觉得疼,便揪着沈晏衡的衣襟不说话,眉头却紧皱,模样看上去并不像没事的人。 白芷也看见了不对劲,因为姜姒整个人都贴在沈晏衡怀里了,她一贯有礼数,众目睽睽之下并不会做此等失礼的事情。 她连忙上前去问:“夫人,您怎么了?” 姜姒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无事,缓缓便罢。” 想来是在这种地方吹了风所致,姜姒弹琴的地方是风口,凉风吹得她头晕也是正常的。 沈晏衡便想将她打横抱起来去寻大夫,姜姒却好像察觉了他的意图,连忙说:“郎君……,不必。” 沈晏衡怎么会不懂,姜姒无非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如此惹眼了罢。 他们现在的姿势旁人并瞧不出异样来,只会觉得二人恩爱罢了。 “我晓得了。”沈晏衡有些愠怒,便只手给姜姒倒了一杯温水,“喝水。” 姜姒抬起沉重的眼皮去接,沈晏衡就说:“你如今连坐都坐不稳当,又怎么端得住这杯子。” 第16节 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姜姒顿了一阵,服了软。 沈晏衡搂着她给她喂了小杯水。 其实这也是老毛病,姜姒喝了水缓了缓就舒服了一些,她撑着身子往回坐,“郎君,妾身已经无碍了。” 感觉到沈晏衡还将她搂得用力,姜姒就唤了他一声,这会儿语气有些软腻,沈晏衡有气也消了大半。 他渐渐松了力道,却不放心姜姒,“当真缓过来了?” 姜姒:“嗯,是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 沈晏衡这才彻底松开姜姒。 姜姒心里暖了一些,她说:“郎君,我们走吧。” 她说着却是对白芷伸出了手,白芷不敢怠慢,急忙去将自家夫人扶了起来,沈晏衡神色有些异常,却还是站起了身。 旁边的世家注意到,就问沈晏衡:“沈大人这就走了?” 沈晏衡脸色阴沉,却还是对那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饮多了酒,身体不适。” 那人就打趣:“哟,沈夫人这不劝你啊?” 沈晏衡笑笑,“夫人管不住我。” “哈哈哈……” 那边说完,沈晏衡就转身过来,拿起了桌上的汤婆子递给姜姒,低声说:“你先去马车里坐着,我要去见一见三殿下。” “好。”姜姒应声后就转了身,模样是并不留恋这里的样子。 白芷抱着琴跟上了姜姒。 . 姜姒记忆力不差,小太监领着她走过的路,她便记得全部了,这会儿还是她领着白芷原路返回的。 白芷很是惊异的说:“夫人好生厉害,这宫中弯弯绕绕,奴婢就算再来十次也不会记得路,夫人却一次就记得了。” 姜姒温笑了一下,“走路认真些就行。” 她确实如此,走路并不会想着其他,特殊的建筑她也会特殊记忆,自然走一遍就行了。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奴婢记得了。” 然而回去的路上总有些意外,两人被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宫女拦住了路。 白芷正要发脾气问原由,姜姒就伸手制止了她,然后对小宫女笑着问道:“不知杨贵妃找我有何事呢?” 姜姒一眼就看见了她腰际的腰牌,那是杨贵妃的贴身宫女的玩意儿,早些时候他父亲带她认过各位妃子的腰牌,她如今也记得一些。 小宫女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失礼,她对着姜姒欠了欠身,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娘娘说想见见您。” 姜姒和宫里的人并没有交集,更别说是这位宠妃娘娘。 但人家都派了贴身宫女来请她,想来是一些旁人不能知晓的事情,姜姒莞尔,“姑娘带路。” 白芷就要跟上去,小宫女却拦住了她,“娘娘说只见沈夫人一人。” 白芷看向姜姒,却见姜姒对她摇了摇头,白芷只好作罢,然后说:“奴婢就在此处等您。” 姜姒“嗯”了一声,便跟着小宫女走了。 她们绕了两条路,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园子。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姜姒心里还是一阵慌措,她自然捏不准杨贵妃找她有什么事情。 小宫女站住了脚,然后转身对姜姒说:“娘娘就在前方,夫人您过去就行。” 姜姒点头,“有劳。” 小宫女便退了下去,姜姒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然后抬脚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纤细的背影,即使披着金色的袖衫也能看出来。 姜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欠了欠身,恭恭敬敬道:“民妇见过贵妃娘娘。” 杨嫆转过了身,上前去将姜姒扶了起来,“免礼。” 她的声线温和又有力量,听着不会觉得有压迫力,但威慑力并不少。 姜姒缓缓地抬起了头,面前是一个相貌上乘的女人,长眉细挑,丹凤眼眼角微微翘起,额心一抹金色的花钿,有几分媚色,又有几分温情,她薄唇半抿,笑意温和。 梳着高高的发髻,带着一顶牡丹大花,颈上带着一串玉珠,并未觉得俗气。 姜姒自觉失礼,急忙垂下了头。 杨嫆莞尔一笑,风情千万种。 “沈夫人,抬起头来,不要怕。”杨嫆的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浓浓的命令意味,姜姒不敢怠慢,只有抬起头来看向她。 杨嫆仔细瞧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嘴角逆着一个酒窝。 “上京城最漂亮的女娘,本宫今日算瞧见了。” 姜姒急忙推辞,“民妇相貌平平,娘娘过奖了。” 杨嫆又笑,带着一些蛊惑人的魅力,她并不执着于这个话题,转而问姜姒:“沈夫人,上京城都说你聪慧过人,你不如猜猜本宫找你有何事?”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qaq我的老婆,短暂的离开一下你~~「难过脸」 第16章 昏倒 姜姒眉睫一低,却不敢妄下言论,只能谦卑道:“民妇不知。” 杨嫆就拉起姜姒的手,浓浓的香气卷袭而来,姜姒头有些发晕,胸口也泛着痒意,然而在这种时候,死也得强忍不适。 许是姜姒脸上仍旧清冷淡漠,杨嫆并未瞧出她有什么异样,她温柔的说:“姜姒,我知道你嫁给那沈晏衡不是你的意愿。” 姜姒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更不解的是杨嫆现在这种和她很熟一样的态度。 “……”姜姒无话可说,因为这本就不是她的意愿。 杨嫆看见了她眼里的默认,就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那沈晏衡是什么人啊,你又是什么人,按道理说,你们本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的,可惜了他沈晏衡就是那样蛮横的人。” 这些话说到了姜姒心里,狠狠的刺痛了她。 “你是个聪明的美人儿,你要为自己找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杨嫆松开了姜姒的手,然后随手折了一枝旁边的花下来。 姜姒眸色更是深沉,“民妇已嫁为人/妻,夫家的路是怎么走的,民妇就只能跟着走,又从何处谋一条新的路呢?” 她已经猜测出了杨嫆寻她来的大半原因,却还是装作不明白。 杨嫆一眼望穿了她的小把戏,她嗤笑了一声,“你不必和本宫装傻,本宫在这深宫中数年,什么样的把戏看不穿?” 姜姒心里狠狠一颤,都说深宫中的女人最可怕,特别是久居深宫却没出一点事的女人,一旦招惹上,无非就是被剥一层皮的结局。 “娘娘有所不知,郎君虽然确实如传闻那般,却待民妇极好,民妇大概也不必为以后谋出路。”姜姒不卑不亢的解释。 杨嫆嘴角掠过一抹讽刺意味的笑,她将手里的花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随即道:“男人呐,都是这样,刚得到呢就当掌中宝一样供着,一旦时间久了,你也只是他弃掉的东西罢了,你要早些认清现实。” 姜姒听着这话是有些警醒的语气,杨嫆找到她虽然是有利可图,但这句话确是真真切切的,发自她内心的劝诫。 “民妇明白了。” 杨嫆继续道:“本宫今日找你来呢,也不为其它——”顿了顿,她继续说:“本宫的羽儿已经到了束发的年纪了,陛下也到了知天命的年华了,然而……” 她话到这里止住了,转而又说:“三皇子和羽儿都是圣上最疼爱的孩子,三皇子的母妃和本宫也是平起平坐的妃嫔,你明白了吗?” 姜姒当然明白,她是要自己劝沈晏衡站在五殿下这边来, “娘娘,民妇做不得主,沈家还是郎君说了算。”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要面临这样的一幕。 杨嫆似乎早就猜到了她要这么说,她抿唇一笑,说:“你误会了。” 姜姒抬眸去看她,杨嫆莞尔一笑,上扬的眼尾透着深宫女人的狠厉,“沈家可以是你说了算。” “上京城都知道沈家的家产不可估量,只有本宫知道,他守不住那些钱,既然守不住,那就要一个守得住的。”杨嫆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却是冷得如冬月霜雪。 姜姒衣袖下的手紧了又紧,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两人沉默了许久。 “娘娘,如你所言,郎君白手起家,那么大的家产绝非是捡来的,他一定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样,况且娘娘,民妇既入了沈家宅院,必然是同郎君一条心的,你与其在民妇这里做无用功,不如直接去劝说郎君。”姜姒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然脸色都白了三分,那眼里透着坚韧,却又透着不谙世事的疏离感。 杨嫆笑意不减,“姜姒,你大概不知道,沈家主啊,他可是站在老三那边的。” “你要是能劝说他站在羽儿这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姜姒,你就不想逃离这段姻亲?逃离这个强行娶你回家的人?” 她声音带着蛊惑性,声声击入人心。 姜姒步步后退,杨嫆步步紧逼。 “娘娘,民妇回去会考虑,请您给民妇时间思虑。”姜姒双腿都在发软,一是身体的不适,二是由心对这个女人的畏惧。 杨嫆止住了脚,这回笑意更甚,眼尾勾着满意的意味,她柔声道:“不要怕,本宫不急要答复,听说你身子不好,圣上还让你随沈晏衡去姑苏那种地方,现在姑苏正逢雨季,你去了身子只怕会更不好,本宫会替你在圣上面前多说两句的。” 姜姒:“谢娘娘关切。” “好,那你回去吧。”杨嫆捏着花梗冲姜姒笑了笑。 姜姒一刻也不想多待,欠了欠身就慌忙的退了下去。 那宫女还守在外面,见姜姒走了出来,她就迎上去要给姜姒领路,姜姒真的不想和这些深宫中的人多待片刻,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姑娘留步,我记得路。” “如此那奴婢就不相送了,沈夫人慢些走。”小宫女也不多做推辞,她跟在杨嫆身边十几年,也懂得些道理,所以末了她又添了一句:“沈夫人,今日之事,只有娘娘和您知道的。” 姜姒蹙眉,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此事也算尘埃落定,小宫女走了进去,她便一个人往回走。 这会儿天色已晚,在回去的路上她已经想明白了。 一开始她以为这场宴会是世家们的主意,后来圣上召见了他们二人,她又觉得是世家们和圣上一同商议的,如今她却又单独见到了杨嫆,所以她明白了。 世家们要见的是沈晏衡,杨嫆要见的是自己,圣上要见的是他们二人,所以所有人都默默的达成一线。 姜姒越想越觉得悲悯,沈晏衡一个人打拼出那么大的家业,竟然被所有人觊觎着。 第17节 再转了一个弯,姜姒觉得自己的脚越来越难走动,仿佛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也越来越重,姜姒胸口狠狠的抽了一下后,她就软了膝盖直接原地倒了下去。 幸而一旁是软软的草坪,倒也没摔出什么伤口,她艰难的张了张嘴想呼救,可声音就一直哽在喉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眼皮越来越抬不起来。 迷迷糊糊之际,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向她奔来,接着她就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雪松的清香馥郁,姜姒头一歪就失去了知觉。 . 沈府—— 暮色渐浓,天上的乌云浓厚,遮住了下弦月唯一的光,整个院落是茫茫一片,然而屋内却烛火透明,暖黄的烛光外泄,透着几分暖意,连猫都不觉窝在窗下睡觉。 而屋内又是一条红绳从纤细冰凉的手腕绕过,屏风外面是一个八十老头,他眯着眼在红绳上一阵操作,沈晏衡靠在屏风边双手环胸。 他看着刘大夫皱起的眉头,心里也一阵慌措。 好一会儿,刘大夫睁开了眼睛然后松开了手,白芷急忙上前去帮大夫收好红绳。 沈晏衡也上前去问:“刘大夫,夫人她是怎么了?” “夫人这是旧疾了,倒是不碍事,不过最严重的应该是夫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应当趁早医治好,可惜老夫医术不精,只能开一副药方替夫人调理一下身子。” 接着他又有些惋惜的说:“夫人昏迷应该是吹了凉风又积压了烦心事在心中,等夫人醒了让她好生养养,不要让夫人想太多了。” 沈晏衡便问:“那她什么时候醒?” “应当快醒了,你们先给夫人熬点粥喝,然后再按着老夫的这副方子给夫人熬点药喝。”刘大夫将手里的药单递了出来,白芷急忙上前去接了过来。 她看了看药方,竟然和上次张大夫写的那副药方所差无几。 沈晏衡冲白芷点了一下头,吩咐说:“让吴叔领刘大夫去账房拿钱,你去吩咐厨子给夫人熬粥还有煎药。” 白芷欠了欠身,上前去提起了桌上刘大夫的药箱,然后伸出了一只手,说:“刘大夫这边请。” 刘大夫便拖着蹒跚的步子跟了上去。 沈晏衡心情有些复杂,今日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白芷一人在那里,他过去问,白芷就说杨嫆叫走了姜姒,留了她一人在此处,虽然他确定杨嫆不会对姜姒做什么,但他还是很不放心,就想试着去找找她。 本来远远的他看到了姜姒,他正要冲她挥手喊她的时候,就看到姜姒倒了下去,他连忙把人带回了府中,却得了这么一个诊断结果。 沈晏衡上前去把窗户关严实了,又慢慢的去整理桌面。 这时软榻上突然传出了一道虚无软弱的声音:“郎君。” 沈晏衡急忙来到床榻边,姜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他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去将姜姒扶了起来,然后问:“要喝水吗?” 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了,这一套玄色的衣裳更为贴身简单,没有白日里那套繁琐,动起来都轻捷多了。 “哪里还难受吗?”沈晏衡看着姜姒的眉眼间尽是疲倦,仿佛连睁开眼睛都很费劲,她许是还做了噩梦的,额角细密的汗渍将碎发黏住。 他一边问一边替姜姒把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姜姒咳了一声说:“已无大碍,郎君不必忧心。” 沈晏衡抿着唇看着姜姒,英眸里充斥着怜惜与心疼,他试探了一下姜姒的额头温度,然后说:“都怨我,以后这样的宫宴你就不要去了,去了也是讨你不开心。” “和郎君没有关系。”姜姒眉睫垂下,大概率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杨贵妃找你,是对你做了什么吗?可有威胁你?”沈晏衡问起。 姜姒笑了笑,她扯了谎:“哪有的事,娘娘只是听说你娶了新妇,想见见妾身罢了。” 沈晏衡却有些迷糊了,他蹙起眉头说:“我娶新妇与她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又晕倒了……「难过脸」 谢谢支持~作者坑品嘎嘎好~ 第17章 沉思 姜姒却笑了一声,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出她是高兴的,反而还有一丝悲楚,她仰起头去看沈晏衡说:“郎君是朝中重臣,贵妃娘娘见妾身自然也是合礼数的。” 沈晏衡却想不透彻,但他也没有去问姜姒,杨嫆找她究竟是做什么,可是他也不蠢,他能猜出来不是好事情,不然姜姒怎么会好端端的昏迷在那边。 他决心不再想这件事,而是和姜姒说起了别的。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圣上的圣旨也到了,七日后我就要去姑苏了,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身体……” 话还没说完,姜姒就抓住了重点,她打断了沈晏衡的话问:“圣上不是让我们一起吗?” 沈晏衡高兴的笑了笑,他解释:“但是圣上说他考虑到你身子不适,去留由你。” 显然沈晏衡已经默认要把姜姒留下来了。 姜姒黛眉越蹙越紧,看来杨嫆已经付诸行动了,而自己也要赶紧给她答案才行,倘若自己给的答案不如她的意,恐怕会招来祸端。 “怎么了?”沈晏衡看见姜姒神色不对,急忙关切道。 姜姒在那一瞬想了很多种方法,最后她冲沈晏衡莞尔,说:“郎君,妾身随你一起去吧。” 沈晏衡捏不准姜姒说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下意识的就开口回绝:“不行,姑苏现在正逢雨季,你去了岂不是会让病痛加重?” 姜姒已预料到这种结局,所以她说:“郎君,你有所不知,阿爹原是想带妾身去姑苏寻医的,却因为一些事搁置了,现下有此机会,为何不把握呢?” 沈晏衡也明白了那所谓的“一些事”是什么,他语气便软了一些,耐心道:“夫人,那便再等几月,待姑苏雨季过去了,我们再去寻医可好?” “自然是可以的,但是郎君,妾身的身体可以等那么久吗?”姜姒铁了心不愿留下来。 沈晏衡果然犹豫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的身体。”沈晏衡担忧道。 姜姒便道:“自然是无碍的,去了那边总归也是有大夫可以瞧的。” 姜姒似乎真的是不想一个人留下来,沈晏衡心里隐约觉得此事和杨嫆有关系,却又拿不出证据,他又没必要去问姜姒,踌躇了一阵,沈晏衡点头松了口:“好,我明日去找人添置你的衣物。” “好。”姜姒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却被沈晏衡捕捉到。 他蹲在了床边拉住了姜姒的手,如软玉般娇嫩的手又凉又小,他仰头看着姜姒,郑重道:“夫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记住我可以护你周全,也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姜姒神情微动,鼻尖有些泛酸,心底涌出不知名的委屈,她瞧着沈晏衡真挚的双眸,然后别开了眼说:“妾身知晓了。” 这时姜姒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明日妾身要回门,可……” “都备好了,我早些日子已经吩咐吴叔打理好了。”沈晏衡猜出了她想要说什么。 姜姒心中一暖,不觉显露出一个温情的笑来。 “我今夜去隔壁睡。”沈晏衡叹了口气,接着说:“你早些睡下,明日还要回门,我一会儿练完武回来太晚了,恐会打搅你休息。” 姜姒有些意外,却也不多做推辞,她轻言道:“那郎君也早些歇息。” 沈晏衡点了点头,这时白芷端着白粥走了进来,她在屏风外面问:“家主,夫人,粥熬好了。” 沈晏衡起了身,“端进来就是,好好伺候夫人。” 白芷端着粥走了进来,应了一声:“是。” 然后沈晏衡就侧身避开了道,让白芷端着粥上前去,而他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姜姒低头喝了几口粥,再抬头时沈晏衡已经不见了踪影,院中却响起了他练武的动静。 “夫人,你今日差点吓死奴婢了,家主抱着您回来的时候,您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啊。”白芷说着说着声音还有一些哽咽。 姜姒喝粥的动作一顿,原来她将要昏迷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身影和闻到的雪松清香不是幻觉。 “我已经没事了。”姜姒面不改色的说。 白芷眼里全是疼惜,“夫人要保重身子,家主今日急得差点冲进宫里找杨贵妃去了。” 姜姒看着她,平静的说:“不关娘娘的事,我身子一贯如此。” “但是您去找了她之后就昏倒了,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 话未完,白芷看着姜姒将碗递了过来,而碗里的粥却还剩大半,她就上前去接了过来问:“夫人就吃这么一点吗?” “没有胃口,药煎好了吗?”她问。 白芷连忙点头,她把粥放回了托盘里,然后对着姜姒欠了欠身,说:“煎好了,奴婢这就去端过来。” 姜姒点了点头,白芷就退了出去。 姜姒听到屋外的动静停了一会儿,稍许又响了起来。 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又想到了杨嫆今日拉起她的手说的那些话。 如今她违背了杨嫆的意愿和沈晏衡去了姑苏,她预计杨嫆不会生气,但她回来之后还是要面对杨嫆的,所以这件事该得到最好的结果,是姜姒未来这些日子必须想明白的事情。 三殿下李筠和五殿下李羽确实是当前最得圣宠的,皇后膝下无子,圣上如今却还是没立下太子,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他在李筠和李羽之间难以抉择,二是他另有人选。 另有人选的可能并不大,但绝非没有。 可惜姜姒并不清楚朝政,她无法定夺那些皇子当中还有谁合适。 何况沈晏衡当前是站到李筠那边的,李筠的母亲郁芊芊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女,光是这个身份就不可撼动,但杨嫆的身份地位也不低,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个狠角色。 两人相争,一旦站错队,结局只能是死。 但如果这二人是鹬蚌相争,那只需要找到那个渔翁即可。 正想着,白芷便端着药走了进来,浓郁的中药味儿唤回了深思的姜姒,她神情自若的看向了走过来的白芷。 白芷将药端了过来,她笑着说:“夫人,家主给了您一块糖,说您喝完药吃这个糖,就不会苦了。” 说完她又从腰间摸出一块糖,那颗糖被白色的糖纸包裹,模样精美无比。 姜姒接过了药碗,药是温热的,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说:“收起来吧,我没有夜里吃糖的习性。” “但是就一颗糖,压压中药的苦味儿也是可以的。”白芷有些坚持。 姜姒便瞥了她一眼,说:“再苦的药都喝过,何况是这一碗。” 说完她就拿开勺子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白芷看得愁眉苦脸的,她先前就是尝了一下药的温度,都觉得这个药哭得难以下咽,姜姒却能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一时间她的心情复杂不堪。 见姜姒喝光了药,她连忙递了手帕上去,然后接过了药碗。 第18节 姜姒擦了擦嘴,看着白芷还捏着那颗糖,她神色黯淡了一些,便说:“把糖放桌上就行,我明日会吃。” 白芷连忙把糖放在了桌上说:“夫人,水已经烧好了,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把水提进来,你可以准备沐浴了。” 即便才伺候姜姒两日,她也摸清了姜姒每晚睡觉必沐浴的习性。 姜姒“嗯”了一声,“明日的衣裳,就穿昨晚那些衣服里面的橘色那套就行。” 姜姒记得那套衣服华贵又不繁琐,还能将人的气色衬得好一些,明天回门穿那套衣服,也会显得精神一些,至少能让她阿爹阿娘知道,她来这沈府并未受难。 白芷应下,随即出门去找人提水进来了。 姜姒掀开被子下了床,随手拿起架子上的一件斗篷披上,她绕过屏风来到了外边,看到屋子中间的暖炉烧得通红,如今正值春初,其实已经算不得冷了,而这暖炉却燃了好些天了。 这温情能有多久? 沈晏衡对她有几分真切? 她真是看不明白。 想着她又来到了雕花木窗边,外边沈晏衡一个人在偌大的院中练枪,夜风有些大,吹得院中的那颗海棠树树叶簌簌作响,沈晏衡高大的身影在其中,只显得无比凄凉。 姜姒目光渐渐软了下来,倘若她能和沈晏衡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一生也行,只是这也才刚刚开始,谁也说不准以后,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沈晏衡是什么样的人,仔细想想,他这人也挺成熟的。 正想得出神,沈晏衡高昂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我厉害吗!?” 他说完就将手里的长/枪一个横扫,然后冲着姜姒挑了挑眉。 姜姒语塞:……… 她觉得自己想错了。 姜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偷看被抓了包,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郎君武功盖世,自然是厉害的。” 沈晏衡笑出了声,他停了下来走上前来。 他三两步就跨上了台阶,来到了木窗之前,底下睡得正香的野猫被震动吓得飞也似地逃开了。 沈晏衡弯了腰才能和木窗后面的姜姒对视上,看着迷糊的姜姒,就笑着伸出了手,探过了木窗,帮姜姒把斗篷衣拉得严实了一些。 “怎么下床了?喝了药好些了吗?”沈晏衡关切的问起。 姜姒脸皮薄,这会儿面颊微红,她点了点头:“好一些了。” 她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沈晏衡:“这会儿风大,不要站到这里来,把窗关好,沐浴完就早些睡下。” 他的声音微喘,估计是方才练武所致,张扬着蛊惑人的音律,姜姒就点头,沈晏衡又笑了一声,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 夜风吹得厉害,沈晏衡高大的身形仿佛挡住了所有想窜进来的风,他的长发飘扬,发丝被吹进来了一些,就快要和姜姒的头发交缠上了。 姜姒抬头看着沈晏衡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欢喜是热忱的,是毫不遮掩的。 昏黄的烛火摇曳,映在二人的脸上,颇有几分旖旎暧昧的味道。 姜姒咽了咽口水,最先崩不住,别开眼的时候也不觉后退了一两步。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好的,老婆偷看被我抓包了,她还夸我了,嘿嘿~「满足脸」 —————— 第18章 噩梦 沈晏衡笑意更甚,他也倒退了两步,“早些睡下,夫人。” 姜姒原本只是想点一下头的,却不由自主的应了他:“好,郎君也是。” 不知道怎么,姜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有一些黏糊,沈晏衡眉眼一弯,随即转身回到了院中。 姜姒被抓了包,这会儿再看下去反而让她不好意思了,她就抬起手准备把窗户关住,这时旁边一只手搭了过来,白芷恭敬道:“夫人,水已经放好了,您先去沐浴,奴婢来关窗就好。” 姜姒没有推辞,松开了手就去到了浴桶边,看着屏风上面搭着的是那件橙色的衣裳,她回头看了白芷一眼,见白芷还在关窗户,她就提了提唇。 也不知道沈晏衡从哪里买来的丫鬟,竟处处都能照顾得周到。 . 已经夜深了。 姜姒只手握着一卷书倚靠在床上,她的发尾还有一些湿润,随意的散在肩头,颇有一种病美人的我见犹怜的感觉。 屋外的动静才停下不久,她当前却没有什么睡意。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今天的事情。 真是什么事情都发生了,如果自己站到了五殿下那边,那这不是摆明要和杨嫆一起算计沈晏衡吗? 但她毕竟是嫁给了沈晏衡,即便她对沈晏衡并没有感情,但和外人一起算计夫君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应该怎么做…… 姜姒想得头疼了。 干脆放下了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起来,沈晏衡娶她进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原本是认为他是贪图美色之人,但这两天的相处,她发现沈晏衡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过现在说也为时太早,她对这个人的认知还停留在表面上。 .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白日里杨嫆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她,姜姒刚睡着没多久就做了梦。 那天是阴沉沉的,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全都是哭声,大片大片的。 下了好大的雨,雨珠砸在身上都是生疼的,沈府上下都跪在庭院中,沈晏衡将她搂在怀里,尽力的为她挡住雨,而他自己身上全是受过刑的痕迹,而自己… 姜姒低下头,发现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姜姒没想那么多,她抬起头去看前面站着的那群人,雨珠糊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但她却隐约看见了屋檐下的杨嫆,她勾着唇笑得肆意,眼尾勾着风情,她张嘴用口型对姜姒说:“不听话的代价。” 接着他们面前的那个人就摊开了一卷圣旨,姜姒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他说沈家满门抄斩。 沈晏衡当即就扑了上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长/枪,他将姜姒护在身后,自己却杀红了眼,大概是因为他本就有伤在身,后来他被好几个人压在地上,姜姒也被逼跪在了地上。 沈晏衡的脸贴在地上,他红着眼撕心裂肺的吼:“我死而无怨,但求妻儿活命。” 这时候看戏的杨嫆走了出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姒说:“我儿已登基,李筠党全部诛杀——” “全部诛杀——” 姜姒猛的睁开眼睛,汗水顺着发鬓汩汩的流,她眼里全是泪水,心脏狂跳不止,耳边还回旋着杨嫆的那句话,因此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一些。 她呆呆的望着床帐帐顶,那是他们新婚还未撤下的红绸,明艳无比。 稍许,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尾滚了下来后,她的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滚了下来。 她翻了身捂着脸啜泣了起来,那个梦真实得就像是一定会发生一样,即使她没有预知的能力,但这个梦真的压抑得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李筠夺嫡失败,李羽登基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铲除李筠党。 沈晏衡红着眼嘶吼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里,真是……太窒息了。 “扣扣扣——”房门被轻轻的敲响了。 姜姒一愣,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擦干净了眼泪,然后听到屋外传来沈晏衡略微沙哑的声音:“夫人?” “郎君,何事?”姜姒坐了起来说,才发现自己竟还有哭腔。 这会儿沈晏衡也不顾她的意愿,自己就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白色的衾衣,领口微张,身上还搭着一件玄色的外衣,他从月色中踏来,披着月光的寒,有几分的冷冽。 他脸上还有些倦意,想来也是刚醒不久。 沈晏衡看到姜姒湿润的眼尾,就上前去坐在了床边,伸出了温热的手给姜姒擦眼泪,他皱着眉头怜惜的问:“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 沈晏衡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姜姒听起来却更难受,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是一个预知的梦。 “嗯,就是一个噩梦。”姜姒不想多说那个梦,就应着沈晏衡的话说了。 沈晏衡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坐上去了一些将姜姒搂进了怀里,说:“我就在旁边睡着,听到你哭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做了噩梦。” “不要怕,梦里都是假的,你梦见了什么?是吃小孩的怪物还是山鬼?”沈晏衡说话就像是哄小孩一样,一套一套的。 姜姒摇了摇头,鬓边的汗水还未干得透彻,碎发全部黏在上面,“是不好的梦。” “再不好的梦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夫人不要怕。”沈晏衡的下巴在姜姒的头顶蹭了蹭。 姜姒的耳朵贴着沈晏衡的胸腔,他说话间的心跳沉稳有力,姜姒想起那个梦,沈晏衡说:“我死而无怨,但求妻儿活命。” 姜姒从沈晏衡怀里挣了出来,然后看着沈晏衡喊了他一声:“郎君。” 沈晏衡也不避开她的目光,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嗯,我在。” 姜姒薄唇动了一下,踌躇了一下就说:“没事,郎君快去歇下吧,妾身已经没有大碍了。” 沈晏衡的眼里分明是不相信,但他也不多问,然后拉起了姜姒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凉得不像话,沈晏衡眉毛挑了一下,他只手握住姜姒的手,问:“怎么这么凉?屋里冷吗?” 姜姒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做了噩梦,一会儿就好了。” 沈晏衡半信半疑,又把手钻进被子里去摸到了姜姒的玉足,竟然也是冷得如冰块,姜姒惊得要把脚缩回去,却被沈晏衡死死的握住。 “脚也这么冷,怎么睡得着的?”沈晏衡的语气有些凶,更多的是无奈。 他的手灼热无比,滚烫透过脚掌一路暖到了心房,那个噩梦带来的阴影瞬间消散。 “妾身,偶尔如此。”姜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试着将脚缩回来。 沈晏衡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站起了身来:“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转身退了出去。 姜姒抓着自己的脚腕看着沈晏衡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手心的余热还在,鼻尖萦绕的雪松清香也还没散开,姜姒得承认,方才她真的有那么一瞬,觉得她可以安稳的和沈晏衡过一辈子。 姜姒早就没了睡意,她坐在床上等着沈晏衡回来。 第19节 没过多久,沈晏衡一手提着汤婆子一手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沈晏衡先把盆放在了地上,然后把汤婆子递给了姜姒,说:“暖暖手。” 姜姒接了过来,汤婆子里的热水显然是刚灌上的,这会儿的温度还有些烫。 然后沈晏衡蹲在了盆边,对姜姒说:“脚。” 姜姒一顿,瞬间明白了沈晏衡的意思,她连忙推辞:“郎君不必了,妾身……” “这会儿这么晚了,你要我去喊白芷来给你洗吗?”沈晏衡的语气算不上好,但绝对不凶,更多的是姜姒的拒绝让他不高兴了。 姜姒耳廓微红,她自然不可能去麻烦白芷,但也不能让沈晏衡来给自己洗脚,“妾身自己可以洗。” “你就抱着汤婆子暖暖手吧,早些洗完早些休息,明日回门的时候才有精神。”沈晏衡仰起头耐着性子说。 姜姒踌躇不决,看着沈晏衡真诚的脸,最终拗不过慢慢的将脚伸了出来。 那双脚因为太凉都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冷白。 沈晏衡抓着她的脚踝来到了跟前,然后慢慢的替她卷起了裤脚,姜姒耳廓红得厉害。 她从来没有如此直白的将一双脚露给外人看过。 姜姒的脚偏小,浑圆的脚趾也很漂亮,宛如白玉那般。 沈晏衡的手掌轻轻松松的就握住了,他浇了点水在姜姒的脚上,然后抬头看着问:“烫吗?” 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这才放心的把姜姒的两只脚都放进了盆里。 他一边轻轻的给姜姒揉洗,一边开玩笑似的说:“夫人身子太娇弱了些,要是像我当初一样,多吃些苦头会不会好一些?” 姜姒抿了抿嘴,“或许会吧。” 她的语气是在认真回答沈晏衡,却把沈晏衡听笑了起来,他笑着说:“还真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在姜家被宠着长大,如今来了我府上还要吃苦头,这是什么道理?” 姜姒就紧紧的抱着汤婆子,看着沈晏衡在认真的给她揉洗脚,热水很快就将她冰凉的脚变得暖和了起来,也渐渐变成了嫩粉色。 “我知道郎君是开玩笑的。” 沈晏衡笑得有些无奈,他起身拿过了一旁的帕子,然后又认真的将姜姒脚上的水擦干净了。 “我要是没开玩笑呢?”沈晏衡把她的脚放进了被子里,然后又认真的帮她盖好了脚上的被子。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做噩梦了,还吓哭了,有点……可爱?「惊奇脸」 . 白芷:你们恩爱就好,不必管我~~~ 第19章 回门 姜姒就抿着嘴不说话,她确实没想过真有这一天会怎么办。 沈晏衡想伸手去揉姜姒的头,才想到他的手刚刚给她洗完了脚,于是他收回了手说:“我骗你的,只要我活着,哦不,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安排好最好的后路,让你安稳的度过一辈子的。”沈晏衡说话坚定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他深邃的眸此刻如野狼一般有威慑力,在幽暗的烛光下泛着光。 姜姒也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郎君,不会有这一天的,不要乱想。”姜姒觉得那个梦在折磨自己,她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了沈晏衡撑在床边的手的中指。 很明显姜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沈晏衡也就转了话题:“嗯,你早些睡下,明天是要回门的。” 姜姒点了点头,在沈晏衡的帮扶下躺在了床上,沈晏衡俯身帮她盖好了被子,拿过她手中的汤婆子。 然后又将床帐放了下来。 透过红色的纱,姜姒只能看到沈晏衡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看见沈晏衡将床边的凳子摆好,又看见他只手端起了盆走了出去。 稍许,关门的声音响起。 姜姒翻了一个身微微蜷缩起来,她的脸色并不好看,脚上的温度迟迟不散,从脚底暖到了心房。 沈晏衡的话也荡在她脑海。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彼时她同沈晏衡去姑苏,杨嫆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夜风四起,姜姒还没从那个梦里面缓过来,但是沈晏衡的关切却已经让那个梦带来的恐惧烟消云散了,如今细想起来,无论是谁夺嫡成功,失败那一方的党羽是必死无疑。 沈晏衡在李筠那边,也许她应该找时间问清楚沈晏衡为什么要站李筠。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还需要仔细琢磨一下能否行得通。 姜姒觉得自己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这么烦心的事情了。 . 第二日姜姒醒得比往常晚了一点,而沈晏衡是一如既往的早起练武,姜姒听着屋外的动静,心里却莫名的沉静了一些。 这时房门竟也被敲响了,白芷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您醒了吗?” “起了。”姜姒回应了白芷。 说完她就掀开被子起了床,白芷也端着洗漱的水走了进来。 白芷的动作很麻溜,做事也很有秩序,不一会儿她就将床铺收拾好了,然后就开始给姜姒梳妆发。 姜姒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白芷,她启唇说:“今日起得晚了,你久等了。” 白芷梳头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夫人多虑了,家主今日特意和奴婢说您今日或许会起得晚一些,让奴婢不必那么早过来,所以奴婢等的时间不久。” 或许是因为昨晚那一遭,沈晏衡猜出姜姒会起得晚些的。 姜姒“嗯”了一声,眸色却清冷了好多,透着铜镜,她看着自己的头发被一点一点的盘了起来。 白芷笑盈盈的对姜姒说:“夫人,今日奴婢给你梳一个利落一点的妆发,看起来会精神些许。” 姜姒眉睫颤了颤,她扬了扬唇:“你会的倒是挺多。” “这些是奴婢以前跟着胭脂铺的老板娘学的,因为胭脂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奴婢就被赶了出来,所幸家主把奴婢买回了家,他问奴婢会不会伺候女人,他说再过几日府里会迎娶进一位女主人需要人伺候,好在奴婢会一些手艺,才能来伺候夫人您。”白芷说得很轻快,仿佛能来这里是她最高兴的事情。 这点倒是和她的贴身丫头小桃挺像的。 想到这里,姜姒记起了沈晏衡让她把小桃也带过来的事情。 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何况小桃在姜家待了那么多年,家里上下的习性她也清楚,如今自己已经不在母亲身边了,那母亲身边总要有一个人伺候着才行。 姜姒衣服是没选错的,那套橘色襦裙确实能将人的气色衬得好很多,再抹上口脂,一时也看不出姜姒是身体不好的人。 白芷蹲下去帮姜姒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起身说:“夫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姜姒还没说什么,屋外的门就被敲响,吴叔低沉暗哑的声音传进来:“夫人,该用膳了。” 姜姒对这个吴叔是没有好感的,特别是她第一次来府上找沈晏衡的时候,吴叔说的那些话让她并不高兴,而今过去了那么久,姜姒虽然不会对一个老人记仇,却不代表她不会记得这件事。 但出于对老者的尊重,她还是回了外面一声:“好,我知道了。” 然后就听到吴叔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离开的声音。 白芷没看出姜姒有什么异样,姜姒就说:“走吧。” 毕竟今日是回门的时候,姜姒就算有再多的不快也能消散掉,所以真真切切的将埋在心底的事情抛掉,姜姒觉得自己呼吸都畅快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好些。 . 她到大堂的时候,沈晏衡已经坐在那里了,但他还未动筷,只听见了一点动静就回头来看,见着了姜姒,他连忙站起了身来,然后笑着给姜姒拉开了身边的一张椅子。 “夫人,睡得好吗?”沈晏衡歪了歪头笑着问。 姜姒有些不自在的坐了上去,然后仰头看着沈晏衡说:“嗯,睡得很好。” 她确实很感谢沈晏衡昨晚所做的事情,否则以她以前的经历来看,她后半夜大概不可能再睡得着了。 “那便好。”沈晏衡也坐了下去,然后将右手边的鸡蛋汤端到了姜姒面前来。 沈晏衡今日穿的衣裳是一件蓝色的交领窄袖衣,腰线收束有致,他坐着的时候后背倒是挺得板正,又梳着高马尾发型,说起来沈晏衡已经二十五岁了,但现在他看上去竟还有一些未散的少年气息。 姜姒没有多看,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沈晏衡贴近了她一些,笑吟吟的说:“夫人今天真好看。” 他夸姜姒的时候一向直白,姜姒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话。 沈晏衡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他转了话题继续说:“你回门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一会儿你要去掌掌眼吗?” 姜姒轻咳了几声,平静道:“阿爹阿娘并不在乎这些,心意到了就行。” “什么才算心意到了?”沈晏衡微微蹙起眉头,将手搭上了姜姒的后背给她顺气。 他并不了解姜父姜母的喜好,所以他就问道。 姜姒抿唇想了一下,然后说:“就是认真准备了就好。” 沈晏衡笑出了声,亏得姜姒还是认真想了一下的,最后说出了这样的话,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 好,我知道了。”沈晏衡声音重了一些,他眼里藏不住的是对姜姒不尽的爱意。 姜姒被盯得很不自在,她咽下了一口粥看向沈晏衡,“郎君,好好吃饭。” “好——”沈晏衡又弯眉笑了笑,顺便还抬起手蹭去了姜姒嘴角的饭粒,这一举动当着屋里这么多人的面,姜姒脸热得慌,好在她肤色一向白皙,羞红不易上脸。 旁人也看不出她的异样来。 沈晏衡却清清楚楚的看出了她僵了一下的动作。 他莞尔一笑,不多说话。 . 今天的第一缕晨曦破云后,街上吆喝的声音更卖力了。 姜姒端坐在马车里,外面的声音越来越熟悉。 王婆婆家的馒头,李二叔家的糖葫芦…… 然而这些吆喝声里也混进了一些让人不快的声音。 “这马车是哪家的啊?真是气派。” 第20节 “你这不知道啊?沈家主的啊,算起来今天是姜姒回门的时间,人家回门呢。”这道声音听着阴阳怪气的,还有一些讽刺的意味。 就有人惊讶的问:“姜姒?那个姜府君的独女?” “那不然呢?上京城除了她叫姜姒,还有谁?” “啧啧啧,那可是大才女啊,怎么嫁给沈晏衡那样的人了?” “听说是沈家主向圣上求的婚书。” “那这姜小姐嫁过去恐怕不好过吧?” “那谁知道?不过你是没见过沈家主,那身材又高又大,嗓门也大,一身的腱子肉,给人一拳能把人砸死!” “这么可怕的吗?” “那当然。” ………… 姜姒原是在看书的,听到这些声音也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她坐的是主座,不方便撩开两侧的车窗帘去看,所以她就看向了沈晏衡。 然而沈晏衡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他拿着一只玉戒擦得很用心,察觉到姜姒在看他,他就抬起头冲姜姒扬起了一个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姜姒捏了捏手里的书,她看着沈晏衡似乎并没有被那些声音感染,眉睫颤了一下,沈晏衡看着姜姒的脸色有些不对,就问:“怎么了?” 既然沈晏衡本人都没有怎么,姜姒也没必要多嘴说两句,所以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沈晏衡却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也将扳指套进了手指,然后面向了姜姒说:“你不要听他们说的,我虽然……是不怎么好,但我娶你是想对你好,不是嫁进来让你受委屈的。” 如此,又回到了姜姒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沈晏衡为什么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对她那么用心? “妾身知道的。”姜姒说,但她的本意也不是想让沈晏衡对她说他的心意,而是因为有这么多人说他,他居然不生气。 沈晏衡这时主动撩起了车窗窗帘,然后冲姜姒抬了一下下巴,说:“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姜姒偏头看了过去,外面一排排的商贩面前全是甜点小吃。 这是她家附近的那条街,马上就要到家了。 “妾身不吃。”姜姒收回了目光说。 沈晏衡就放下了窗帘,然后问:“应该快到家了,你累不累?” 姜姒摇头。 “既然如此,夫人,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沈晏衡突然郑重的说。 姜姒也不由得提了提神,她开口:“郎君请说。” .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今天的老婆也很好看!「开心脸」 ———— 第20章 敬茶 沈晏衡就笑了一声,微微暗哑的声音有些撩人,“也不算什么很重大的事情。”顿了顿,他又说:“回府了再同你商议也行,我们先回门。” 姜姒应了一声,预备又垂下头去看手里的书,这时马车却又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沈晏衡撩开窗帘去看,外面那座府邸的牌匾赫然的飞舞着两个大字“姜府”。 他高兴的对姜姒说:“夫人,到了。” 姜姒也很开心,她顺手将手里的书放在了身侧,沈晏衡起身先出了马车,然后撩开车帘等她过来。 姜姒便提着衣裙快步出了马车。 她身上披着一件淡黄色的斗篷,钻出马车的那一瞬,暖阳撒在她身上,为她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红色玛瑙耳坠在暖阳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光。 姜姒抿着唇微笑,看向了姜府外面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那些人。 沈晏衡跳下了马车,然后冲姜姒伸出了右手,姜姒没顾得那么多,她现在眼里只有看见了亲人的喜悦,她弯下腰将手搭了上去,沈晏衡反手握住她的手,让她轻轻松松的就下了马车。 等姜姒稳住了脚,姜父姜母迎了上来后,他就松开了手,站到了一旁去。 “阿娘,阿爹。”姜姒这会儿的声音甜腻动听,两只手各被二老握在手心。 姜母红着眼圈问:“这两天过得可好?有没有受委屈?” 姜姒摇了摇头,头上珠钗的挂坠跟着晃了晃,有几分的灵动活泼。 “郎君对女儿很好,女儿没有受委屈。”姜姒认真解释。 姜母仔细看了看姜姒的脸,确实没有消瘦的痕迹,姜父也轻轻的捏了捏姜姒的手,“好了,我们先进屋说,外面冷。” 姜姒点了点头,跟着二人走了两步后就顿住了脚,她回头去看沈晏衡,“郎君,走吧。” 沈晏衡原本就是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他觉得姜姒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看,只是这么久姜府并没有一人搭理他,让他隐约感到失落,然而姜姒却突然回头,扬起一个微笑喊他跟上来。 他心头一暖,回了一个“好”字,然后跟了上去。 侯在门外的人依依稀稀的跟着他们走了进去,姜姒是姜府唯一的女儿,是姜府上下五六十个人看着长大的,沈晏衡很明显的察觉到,所有人都是用那种很欣悦的表情看着姜姒的。 等到了大堂,姜姒又回头去看沈晏衡,她说:“郎君,过来给阿爹阿娘敬茶。” 沈晏衡连忙站到了姜姒旁边,二老就坐在主座上看着他们二人,或者说只看着姜姒一人。 沈晏衡不懂这些规矩,姜姒主动上前去倒了两杯茶,转身端给了沈晏衡一杯,然后自己又端着一杯。 姜姒举起茶杯,沈晏衡就依葫芦画瓢跟着做。 “阿爹,阿娘,女儿祝你们长寿安康,无病无灾。”姜姒弯下了腰,姜母笑吟吟的接过了茶杯,当着姜姒的面喝了一口。 沈晏衡也跟着说:“岳父,岳母,女婿祝愿你们福寿康宁,女婿一定会照顾好阿姒,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沈晏衡面前是姜父,他默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却没有做模样喝上一口,而是将茶杯置在了桌上。 “行了,去坐下吧,一会儿要用午膳了。”姜父看了沈晏衡一眼,语气并不好的说。 姜姒和沈晏衡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容易看出来两人体型的差距,姜姒才到他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姜父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晏衡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姜姒神情略有些担忧的看向了沈晏衡,却看见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的坐到了椅子上。 沈晏衡抬头正好和姜姒四目相对,他扬唇笑了起来,有一些安抚的意味。 姜姒就环顾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她想见的人,所以她疑惑的问姜母:“阿娘,小桃呢?” 姜母还没来得及说,外面就传来了一道欢喜活跃的声音:“小姐——,奴婢在这里——” 姜姒转身看去,小桃端着一盘糕点欢欢喜喜的跑了进来。 “小姐,奴婢知道你今天回门,特意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梨花水晶糕!”小桃捧着糕点来到了姜姒面前。 她还在大喘气,姜姒微笑着说:“跑这么快干嘛?我在这儿呢。” 小桃笑嘻嘻的说:“因为想快点见到小姐啊。” 说完她就将糕点又往姜姒面前送了一些,“小姐,您尝尝,味道绝对没变。” 姜姒就说:“先给阿爹阿娘送去。” 小桃欠了欠身,给二老送了去,两人一人拿了一块后,小桃又欢欢喜喜的来到了姜姒身边,姜姒抬了抬眉示意:“还有姑爷呢。” 一旁的沈晏衡连忙说:“我不吃,夫人你吃就行了。” “他说他不吃。”小桃对沈晏衡并没有任何好感,语气也有一个阴阳怪气的错觉。 姜姒黛眉一蹙,带着些强硬的态度喊了她一声:“小桃。” 小桃立马转身走向了沈晏衡,然后对着他欠了欠身,将糕点捧了上去,有些气力不足的说:“姑爷,请。” 沈晏衡看向姜姒,姜姒就说:“郎君,尝尝吧,小桃的手艺一向不错。” 既然如此,沈晏衡也不多作推辞,他伸手拿了一块过来,小桃就回到了姜姒身边,姜姒这才伸出手去拿。 这点插曲让姜母觉得有些奇怪,她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些猜测,但也没表现出来。 糕点做得确实不错,入口即化,香味留存久而不散。 等糕点吃了后,姜母喊走了姜姒,这里便留下来沈晏衡和姜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 姜母将姜姒喊到了她的闺房,然后又关上了房门。 姜姒有些奇怪不解,姜母拉过了姜姒的手让她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姜母盯着姜姒的眼睛说:“姒儿,你告诉我,那沈晏衡对你究竟怎么样?” 姜姒眨了眨眼,诚实的回道:“待女儿极好。” “当真?”姜母很明显不相信。 姜姒点了点头,继续说:“阿娘,女儿到了沈府以后,发现沈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很尊敬女儿,沈晏衡也对女儿很好,至少这两天他对女儿并没有怠慢之处,出于礼节,女儿也希望今天回门的时候,我们不要怠慢了他。” 姜母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不是没看到自己女儿身上这名贵的布料,也不是没有看到女儿头上那做工精致的饰品,还有女儿脸上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阿娘就是觉得那沈晏衡他对你不好,我怎么看他,怎么觉得配不上,越看越心烦。”姜母也说出了心里的感受。 姜姒握住了姜母的手,说:“他的确有一些地方不讨人喜欢,不过阿娘,你也知道女儿的性子的,女儿要是受了委屈恐怕早就回来了。” 姜母眼里含着泪水,心疼的看着姜姒,用哭腔说:“好,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回来继续做我们的宝贝女儿,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家人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在上京城的深夜偷偷哭泣……「难过脸」 (本章两千字是为了压字数上榜,宝宝们不要介意,入v后就日六,即使榨/干/了我,我也爱你们哟~) 第21节 第21章 尴尬 “女儿知道。”姜姒轻轻的说,反过来在姜母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予以她抚/慰。 姜母含着泪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一会儿我和你爹说一声,你说的我们都信。” 姜姒温和的笑了笑,“阿娘,不要哭,今天女儿回来,难道不是很高兴的事吗?” “是我想得太多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然后她站起了身,拉着姜姒的手说:“姒儿,阿娘找人给你做了两套衣裳,我们去试一试。” “但是郎君那边……”姜姒还是记得大堂里就沈晏衡和阿爹两个人在那儿,保不准他们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姜母安慰说:“你阿爹不是那样的人,你没看到他今天脸都黑成那样了,但沈晏衡敬的茶他还不是接过来了。” 听到这里,姜姒也觉得有道理,也就点头答应了姜母。 . 庭院中晨露已经被暖阳蒸干了。 这样的天气不多见了,单是看着就觉得暖烘烘的。 而这大堂里面,沈晏衡坐立难安,屋内冷得出奇,姜父胡子一吹,不知道瞪了他多少眼了,沈晏衡当了这么久的沈家主,头一次觉得还有他压不住的镇。 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和主座上的姜父对视上。 许久,静默还是姜父打破的。 他沉肃的声音带着很不满的情绪,“沈家主,小女……” 他话都没说完,沈晏衡就打断了他的话,“阿姒是我求娶而来,自是不敢有一丝怠慢之处。” 姜父被噎了一下,他确实是想问姜姒在他府上有没有受委屈。 “咳咳。”姜父咳了两声,“你本是四品贤官,按理说见了面也该是我行拜见礼,但你既然娶了姒儿,这拜见礼便省了去,你知晓吧。” 这点规矩沈晏衡自然是知道的,他笑着说:“岳父不嫌小婿就行,至于这些规矩,都算不得什么。” 他讲话游刃有余,看不出差错,即使姜父有意挑他错处,却也无从说起,他看了沈晏衡好一会儿,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心。 不过两人也没必要在这里干瞪眼,好一会儿姜父又问:“听闻沈家主的万贯家财是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你家中亲人还有哪些?” 此处似乎说到了沈晏衡不好的回忆,他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说:“阿娘阿爹早已驾鹤西去,有一兄长几年前也随了父母而去,如今算起来,小婿只有一些远房亲戚了。” 姜父细想了一下,没有父母也行,至少姜姒嫁过去不会受恶婆婆毒公公刁难,也不必孝敬公婆。 “那你,还挺不易的。”对于做生意这方面,姜父还是挺佩服沈晏衡的。 沈晏衡看着姜父的脸色不如先前那样阴沉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再听到姜父对他的评价,他就笑了笑:“也还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就又没话说了。 这回不是大眼瞪小眼了。 而是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憋不出半句话来了。 正当这种氛围持续升温的时候,大堂外面就传来了姜母温和慈爱的声音:“姒儿还是穿靓丽一点的衣服好看。” 两个人均是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姜父想的是:夫人你可算来了,我真是眼睛都瞪累了。 沈晏衡想的是:夫人你可算来了,我真的快坐不住了。 屋外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两个人满脸欣喜的盯着她们。 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脚。 姜姒去换了一套衣裳的,这会儿穿的是绿色袄裙,上面绣着红色的花纹,红色交领上衣,带着一只做工精巧的璎珞,腰间系着一只橙色香包,整个人看上去又漂亮了好多,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也消散了不少。 “我带着女儿去换了一套衣裳,你们准备准备,要用午膳了。”姜母说话有一种当家主母的稳重感。 两个人都站起了身,她便看着姜父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姜父耸了耸肩,舒缓了一下因为坐得太久的酸痛,跟上姜母走出了这里。 两个人刚出了大堂,沈晏衡就起身向姜姒走过来。 姜姒看着他说:“郎君,你给阿爹他们带的礼物,一会儿用了午膳再送。” 沈晏衡点头答应,他挨在姜姒的身边,弯下了腰小声说:“夫人,你真好看。” 姜姒以为他偷偷摸摸的要说什么大事,结果是他诚心的夸赞,姜姒抿唇笑着,想不到回他什么好,就别开了话题说:“快用午膳了,我让小桃领你去洗洗手准备了。” “好。”沈晏衡眉眼一弯。 姜姒就唤来了小桃,和她说明了情况,小桃就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领着沈晏衡去了偏厅。 沈晏衡跟在小桃身后,他四处打量着院中的东西,然后问:“府里种了很多葡萄,是你家小姐喜欢吗?” 小桃原本是不想理他的,但又想到了姜姒对她的交代,她说沈晏衡在府里并没有丝毫的怠慢她,那自己也不能怠慢了沈晏衡。 小桃就回:“是啊,小姐最爱吃姑苏那边的葡萄,不过我们这边不好买到,买到的也是不新鲜的,所以几年前老爷从姑苏带了幼苗回来种。” 沈晏衡看着院中那绿油油又粗壮的葡萄藤,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等回了大堂,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不过只有姜姒一人在这里,她看见沈晏衡来了就问:“郎君,看到阿娘他们了吗?” 沈晏衡摇了摇头。 姜姒就微微蹙眉,心想阿娘就算是和阿爹说事情,也不会耽搁这么久啊,那他们是干什么去了? “小姐,奴婢去找找老爷夫人吧。”一旁的小桃说。 姜姒:“也好,你去看看吧。” 小桃就向二人的寝房方向走去了。 桌上最后一道菜也摆了上来,那是满满一大桌的菜,姜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喝了一杯茶,准备再倒的时候,沈晏衡就拿走了她的茶杯,关切说:“饭前不要喝太多茶了,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好。”姜姒刚点头应下,姜父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跟着姜母一起走了进来 沈晏衡连忙跟着姜姒站了起来。 姜姒迎上去问:“阿娘,你们做什么去了?饭菜都摆好了。” 姜母笑吟吟的看着姜姒说:“和你阿爹说了些事,耽搁了。” 说完她又对沈晏衡说:“你们都快落座吧,先用膳吧。” 姜母拉着姜姒挨着坐下了,所以沈晏衡就和姜父挨着坐了。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好在姜母也没有要说什么了,四人就安安静静的吃饭了,姜母不住的给姜姒夹菜,“姒儿,这是你爱吃的鱼,今天一大早我特意让芸娘给你熬的。” 姜姒接过了鱼肉,突然说:“阿娘,祖母近日是不是身子不大好?” 姜母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前两日刚寄的书信过来,阿娘预备过两日去看看她。” 姜姒就说:“正巧圣上派郎君去姑苏办事,女儿也想随郎君一起去,顺便看看祖母,您就不用去了。” 姜母放下了碗筷,她严肃的说:“你去姑苏做什么?要坐一整日的马车,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去了。” 姑苏涝灾这事并未传回上京城,或者说圣上并没有将这件事公开,所以姜母担心的是她坐不了太久的马车。 姜姒继续说:“阿爹不是还预备带女儿去姑苏求医么?我随郎君一起去了,既能看看祖母,也能顺便瞧瞧大夫,不是更方便么?” 她说得自然是有道理的,但姜母还是忧心姜姒的身体。 默了一阵,她问姜父说:“你怎么想?” 姜父也放下了碗筷,一本正经说:“姒儿怎么想就听她的了,我们女儿长这么大,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沈晏衡见姜姒有意隐瞒姑苏涝灾一事,便也决定不戳穿,就顺势说:“顺便,小婿也能去见见祖母。” 姜母就点了点头,“如此也行,只是路途遥远,姒儿还要注意身体才行。” “小婿一定会照顾好阿姒的。”沈晏衡抢在了姜姒之前说。 姜姒看向沈晏衡,眸色都柔和了一些。 姜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沈晏衡倒了一杯,然后示意沈晏衡举起杯子,两人面对面后,姜父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也嫁给了你,别的无所求,但求你对我女儿好。” 沈晏衡心里一紧,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承诺说:“小婿一定。” 姜父喝完了酒,就伸手在袖间摸了摸,好一会儿,他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块做工精美的白玉,他默了好一阵才两玉递给沈晏衡说:“这是姒儿出生后,我们俩去庙里求的一对,那一只在姒儿那里,余下的这只我便交给你了。” “我们也没备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个不值钱的玉给你,你要收好。”姜父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说实话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已经出嫁了,嫁的还是这样的人。 沈晏衡慌忙的伸出两只手去接过来,落到掌心的那一刻,沈晏衡觉得这块玉比黄金都要贵重。 “此礼不薄,小婿万分有幸得此玉。”沈晏衡也认真的回。 姜姒也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刚刚耽搁了那么久,是去取玉的,眼看着姜父就要崩不住了,姜母连忙插话:“好了不说别的了,菜要凉了。” 如此,几人便收了神开始吃饭了,姜姒心里百感交集,到嘴的饭也逐渐没了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不让姜母担心,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一碗饭。 饭后姜母又将姜姒喊了出去,姜父似乎也吃醉了酒,不过也没有失态,好歹没有再瞪沈晏衡了。 沈晏衡手心摩挲着那块玉,这是一块做工很精致的白玉,黄色的玉穗衬托得这块玉更加漂亮,他心里欢喜万分。 . 姜母领着姜姒径直回了房间,然后不动声色的关上了门。 姜母温柔的问:“姒儿,阿爹把那块玉给了出去,你不要生气。” 姜姒摇头说:“为何要生气?” “往前说这块玉该送给你的如意郎君的,现在却给了他,阿娘心里也难受。”姜母用沙哑的哭腔说。 姜姒安慰说:“阿娘,没事的。” 姜母叹了口气,又说:“不过我们并不打算带他去祠堂拜见列祖列宗,你外祖母最在意的就是你的婚事,要是被她老人家知道了你嫁的是那样的人,她不知道有多生气。” 这点姜姒也沉默的一会儿,姜母说的本就是实话,外祖母在世的时候,经常拿一个本子替姜姒划掉在这上京城不能嫁的世家,那沈晏衡就是第一个被划掉的。 而今她却嫁给了沈晏衡,外祖母在天之灵,恐怕也只会徒生悲伤,不得好过。 所以姜姒就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好。” 姜母又说:“我听你爹说,沈晏衡无父无母,有一个兄长也死了,家中只剩下些远房亲戚,其实也不算坏事,至少你嫁过去了,没有人可以刁难你。” 第22节 姜姒看着姜母满脸的担忧,就伸手勾住了她的臂弯,然后说:“阿娘不必忧心,女儿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怎么照顾你自己?你身子骨自幼就弱,要是染上了风寒,再发个烧,又是十天半月不会好,我真是恨不得和你一起去沈家,处处照料着你。”姜母说得很认真,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不对。 姜姒微微笑,“阿娘,你总是想得太多了。” “我不是想得多,我是担心你。”姜母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这两天带过去的药喝完了吗?这次回去再带几副?” 姜姒垂眸,说:“沈晏衡前两日给女儿找了一个大夫瞧病,重新开了一副药,喝了也好很多了。” “好多了就行。”姜母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但愿你此去姑苏,能够寻到名医,帮你好好瞧瞧身子。” 姜姒应下,“阿娘不必担忧,总归会好的。” 姜母还是有些难过,不过已没有先前那样难受了,就目前看来姜姒嫁过去还没受委屈,不过她觉得沈晏衡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当然不能看表面作为,还是要等时间长一些了才能看出本质。 这点她没有和姜姒说,而是自己心里想了想。 . 天色晚了一些,天际的夕阳撒在大地上,将这里染成了红色。 沈晏衡让人把回门的礼品送了进来。 给姜父的是很大一罐大红袍茶叶,姜父看到的时候人都愣神了很久,他有品茶的习性,也不是没喝过这样名贵的大红袍,只是那也是沾了国公大人的光,喝了小半杯。 而今沈晏衡送礼送了了大红袍就已经够贵重了,他甚至还送了一大罐。 沈晏衡没看到姜父的迟钝,他将茶叶奉上,然后恭恭敬敬的说:“岳父大人,小婿一份薄礼,笑纳了。” 姜父接过了茶叶,又不确信的看了看,死活不信这是一罐至少一斤的大红袍。 沈晏衡只以为是对方在质疑茶质,连忙说:“岳父大人放心,这茶是小婿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未经他人之手,不会出问题的。” 姜父将茶叶放到了桌上,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平静的说:“有心了。” 沈晏衡看到对方接下了礼物,也就放心了,转身又对一旁的下人招了招手,下人立马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然后打开了盒子。 入目的是一卷卷不同色彩的丝线。 姜母认得这种丝线,十分难得的天蚕丝,而且还是染了色的,无色天蚕丝染色极难,全上京城要找出一百卷这样的天蚕丝就很了不起了,而沈晏衡一送就是二十多卷。 姜母默了一阵,然后伸手将盒子盖住了,她平静的问:“沈家主,这礼品是否太贵重了些?” 她是喜欢做女红,这样一盒天蚕丝她肯定也很喜欢,但她还是知道这样的礼物远比他们送的玉贵重。 沈晏衡连忙说:“不贵重的,在我心里阿姒才是最贵重的,你们将她嫁给了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这些身外之物怎抵得过阿姒半分?” 他说得很真诚,姜姒听得脸都有些发烫了,她轻咳了一声,对姜母说:“阿娘,收下吧,这是郎君的一片心意。” 姜母突然语重心长道:“沈家主,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吧。” 她没有伸手去将天蚕丝接过来,而是对那个下人挥了挥手。 沈晏衡心里一紧,连忙说:“岳母大人,这是小婿的一片心意。” 姜母:“这是你作为女婿的心意,等什么时候我看到了你对姒儿的心意了,再说吧。” 她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很明显是不会收下的。 姜姒最懂姜母,她这种语气的时候,便是谁来相劝都不行了。 看着沈晏衡有些无措,她连忙上前说:“好,阿娘,这礼物女儿先替您收下了,日后再送您也不迟。” 沈晏衡神情复杂的看着姜姒的侧颜,心里安心了不少。 姜母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姒一眼,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沈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二老也知道姜姒要回去了,便跟着出门去相送了。 沈晏衡扶着姜姒上了马车,母女俩又拉着手说了好些话才挥手告别,然后沈晏衡才钻进马车里,仆人就赶马走了。 马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姜姒看沈晏衡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不由得抿嘴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上午沈晏衡要和她说的事。 便主动问起了话:“郎君,你上午要和妾身商议的事情是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本章五千字掉落!明天入v万字在早上九点掉落!!! 宝宝们不要吝啬你们的收藏和晋江点,你们越买我越能码字!! 爱你们哟~~~ . 预收文《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求收藏,文案如下: 江妤婳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自从她上个月摔了一跤后,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一种……光环? 比如她和对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会错不及防的来一个平地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摔进对家的怀里。 或者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她竟然呕出血了?! 全剧组和对家都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江妤婳张着血盆大口的解释:不是啊喂,我没有要挂了的意思!! 再者就是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讨论她,为了防止偷听必定踩东西定律,她决定脱了鞋,再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来去偷听。 然后墙倒了,没错,就是那么厚的一堵墙,它为了让江妤婳被发现,它倒了!!!!! . 其实吧,这个光环也有一点好处,比如她演戏的时候,因为摔了一跤跪在了地上后,下大雨了,然后全组拍雨戏省了人工降雨费用。 再比如吧,江妤婳被人冤枉了,他们又省了人工降雪的费用。 后来不少剧组争着找她。 江妤婳:我真的会谢。 . 而她的那个对家秦修,作为娱乐圈高岭之花,也因此和江妤婳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俩综艺同台的时候,江妤婳不小心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际,她拉着赶过来扶她的对家的手,艰难的交代:“我跟你说秦修,我可能要失忆了,我手机密码是我生日,打开相册分类「尴尬回忆录」给我看,我一受刺激就会好的。” 秦修:?你在说什么? 然后江妤婳被送进了医院,诊断为间歇性失忆。 秦修半信半疑的点开了她的手机操作,打开了相册分类,冲击很大,江妤婳当场恢复记忆,连医生都说她是医学奇迹。 江妤婳:我谢谢你。 . 再比如她坐电梯的时候,秦修最后一刻挤了进来,江妤婳当场崩溃。 她立马做好防护姿势,然后说:“秦修,电梯可能要出问题了,你做好准备,我等下打电话。” 秦修:? 下一秒,电梯急坠,警铃声四起,秦修连忙进行了简单自救,江妤婳也打了电话,配合十分完美。 电梯维修人员:这电梯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被你们遇上了,像你们这么冷静处理的人可不多了! 江妤婳:人都要吓死了好吗? . 为了防止摔倒必亲上的光环,江妤婳每次都防着秦修,然而千算万算不如不算,在一则重要的采访会议上,才稍微松懈一下的江妤婳,因为起身整理了一下礼服而摔倒了,好死不死对家还来接她了。 江妤婳哭死:你不要过来啊—— 秦修茫然:快救你?好! 毫无意外,作为拥有这种狗血剧光环的人,他俩亲上了。 江妤婳:这段掐掉掐掉! 负责人:直播啊!掐不了! 江妤婳:好的我的娱乐圈生涯,再见! 然而粉丝—— “我早就说他俩是真的了,呜呜呜,电梯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情侣都没有他们俩有配合!!” “呜呜呜,是啊,婳婳子真的太可爱了,她就是摔倒了而已,居然不忘跟秦修交代后事,呜呜呜……”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相爱的程度深了,自然就成巧合了~” ……… . 碎碎念: 1.1v1,双洁,娱乐圈沙雕小甜文,he。 2.女主被狗血剧光环笼罩~男主想逃也逃不掉,何况他就是不想逃~ 3.男主看似高岭之花,其实是因为天然呆社恐,不敢和别人太亲近了而已。 第22章 日常(入v万字掉落) 沈晏衡经姜姒提醒这才记起来他要说的事, 于是又正襟危坐了起来,他郑重道:“也不算大事,就是明日是我娘的生辰日, 我想带你去祭拜一下我爹娘。” 姜姒疑问道:“情理之中的事情, 郎君为何欲言又止?” 沈晏衡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你刚嫁进来, 不好去触碰那些霉头。” 姜姒清冷的眸色一凝, 更是不解, 她认真纠正道:“那怎么能是霉头呢?那是你的阿爹阿娘, 他们如果知道了你过得很好,会很高兴的。” “自然不是因为这样!”沈晏衡连忙解释, “只是因为他们是……横死的,我才觉得你去了会碰霉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晏衡明显沉默了一下的。 两人都在这一刻沉默住了,姜姒心里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她没忍住咳了两声, 沈晏衡连忙凑过去给她顺气,然后很是无所谓的说:“不过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你要是不介意,明日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他们?” 第23节 姜姒咳得眼尾有些润, 她启唇道:“好。” 声音微微发哑, 有些娇气,又有一些疏远的漠然感。 沈晏衡轻轻一笑,这是他的妻,他要带他少时就认定的妻去见父母了。 他心中有说不清的雀跃, 甚至看着姜姒越看越喜欢, 眼里的喜欢毫不遮掩。 姜姒自然是不自在的, 她有些慌乱的将一旁软榻上的书拿了起来,然而还没翻两页沈晏衡那只宽大有力的手就覆盖了上去。 眼前是一只青筋凸起,十分有力量的大手。 她只好抬眸看向沈晏衡,沈晏衡声音软了不少,他说:“夫人,不要看了,现在马车里光线太暗了,伤眼。” 姜姒哪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方才书上的字她一个也没看进去,这会儿沈晏衡又挑明了,她自然不能再因为要躲避沈晏衡的眼神而去看书了。 于是她乖乖的松开了手,沈晏衡就把书拿过来放在了旁侧,他拉过姜姒娇嫩的手,低低的说:“之前也有人说我不好的地方,但我却觉得不以为然,自从娶了你,我就不想听到别人说我,或者说我不想听见别人在你面前说我。” “我总觉得会给你留下更坏的印象。”沈晏衡说这句话的时候头是低着的,声音也很低,整个人看上去闷闷的。 姜姒不知道沈晏衡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了,但听起来似乎是有一些可怜,她指尖微微一挑,然后安慰说:“郎君不要想太多。” 她确实不大会安慰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干巴巴的,像是一个一个没有感情的字拼凑而成的。 她自己都察觉到了有些不妥,于是继续说:“你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不要在乎妾身怎么想。” 沈晏衡又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马车突然骤停,马匹发出嘶吼,人群一下就慌乱了起来。 姜姒根本来不及反应,顺势就扑了出去,沈晏衡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往怀里一捞就稳住了她。 姜姒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好多。 沈晏衡搂着她问马夫:“怎么回事?” 这会儿他的语气又凶又躁,似乎很生气。 马夫连忙解释:“家主,是对面……对面来了一辆马车!” 沈晏衡听后就扶着姜姒坐回了软榻上,然后又压低了声音,温声道:“夫人莫急,我去看看。” 姜姒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心跳得厉害,结果沈晏衡刚转身她就一把拉住了沈晏衡的手,说:“郎君,妾身也出去看看。” 毕竟沈晏衡的马车常人都认识,如果能僵持上,只说明对方车上的人身份也不低。 以沈晏衡的性子只怕会得罪人。 沈晏衡细想了一下,说:“好,我先出去了你再出来。” 姜姒点了点头,跟上了沈晏衡。 沈晏衡就撩开车帘钻了出去,对面马车的主人也站了出来,是周子成夫妇二人。 周子成见到沈晏衡还顿了一下,身旁的罗婉却喋喋不休了,声音尖锐的说:“你小小四品官,还堵上我家夫君二品官员的路了?” 沈晏衡脾气并不好,他觉得除了姜姒以外所有女人说话,都有一种叽叽喳喳的错觉。 他脸色都黑了好多。 “郎君,对面是谁啊?”姜姒撩开了车帘钻了出来,像是仙女初入凡尘那样,她弯腰走出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鬓角的碎发轻扬。 周子成眸色亮了亮,罗婉却上前了小半步挡在了周子成面前。 沈晏衡的官职小对方二品,见了面确实该沈晏衡行礼,所以姜姒就欠了欠身,清脆的嗓音响起:“见过周大人。” 她起身来,看到沈晏衡没有动作,于是轻轻的拉了一下沈晏衡的衣袖,“郎君。” 沈晏衡只好黑着脸硬着头皮拱了拱手,“周大人。” 周子成也举起手作揖,“姜小姐,沈家主,不必多礼。” “郎君,是堵了车么?”姜姒声音这会儿有一些甜腻,又有一些清冷,如清泉那般婉耳。 沈晏衡不自觉的就弯下了腰,说:“是堵了车。” “理应是我们避让周大人他们的,郎君。”姜姒自然是懂礼数的,她同沈晏衡说。 听到姜姒这么说,罗婉立马扬起了唇,得意的笑攀上了眼尾,周子成的眸色却深邃了好多,他看着姜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姜小姐不必如此,我们马车要小一些,该我们让的。”周子成又拱起了手,弯了弯腰说。 罗婉当时脸色就不对了,她不可思议的回头去看周子成,却见周子成的目光都在姜姒身上。 昨日比琴艺她输了姜姒,心情本就不佳,如今好不容易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周子成居然因为姜姒甘愿礼让对方。 “周子成!”罗婉几乎尖叫出了声。 周子成平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夫人,对面马车要大一些,不好避让。” 罗婉委屈极了,她大声反驳说:“可自来就是官阶小的让官阶大的!” 沈晏衡也看得迷糊,怎么他还没和对面起冲突,对面就自己起内讧了? 姜姒神色自若,她也静静的等着对面吵完。 “我无心与你争吵,滚回马车里去!”周子成脾气上来了,也不给罗婉好脸色了。 罗婉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许久以后她终于哭着捂着脸上了马车里。 周子成对姜姒拱手致了歉,然后吩咐车夫说:“避让他们。” 说完也上了马车,对面的车夫就驾着马转了弯,硬是给二人的马车让了一条路出来。 沈晏衡也很快察觉不对劲,他正要去问姜姒的时候,姜姒就提着衣裙上了马车了。 姜姒回首见沈晏衡没有动作,就喊他:“郎君,不上来么?” 沈晏衡就跟着走了进去。 车夫驱着马车走了,周子成听着动静,慢慢的撩开车窗帘,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落空。 “周子成,如今你连装也不装了吗?”罗婉红着眼圈问。 周子成心情烦躁,姜姒走出马车的模样还印在他心间,听到罗婉小家子气的声音,他就不耐烦的敷衍说:“什么装不装的?” “以前在惠兰书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你早就该忘了。”罗婉咄咄逼人道。 周子成放下了窗帘,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惠兰书院,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又仿佛在昨日一般。 “如果你只记得这些,那我也无话可说。”周子成语气如常,也很不快活。 罗婉咬着唇觉得更是憋屈,她不恨姜姒,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恶心,她笑了一声,说:“周子成,你把她念着,我看人家可没记得你。” 周子成听了这话选择沉默不语。 罗婉不想再和他吵,只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撒,两人各怀心思再没有说一句话了。 . 而这边马车刚刚动了起来,沈晏衡他突然看着姜姒,斩钉截铁的对姜姒说:“夫人!那周子成喜欢你!” 姜姒身子一颤,她不理解沈晏衡从何而认为的,她语气郑重而又清冷,“郎君,莫要乱说。” 沈晏衡知道这么无端的猜测是不对的,所以急忙补充:“都是男人,我最能看清他想的什么了!” 姜姒默了一阵,“他已娶了妻,这些既然是你无端的猜测,你私下与妾身说说也没有什么,切忌四处乱说。” “我知道,只是他看你的眼神……”踌躇了一阵,沈晏衡还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只是闷在心里有些不好受罢了,不过不让姜姒为难才好。 “没事,我觉得是我想多了。”沈晏衡又笑起来了,只一瞬就将适才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姜姒觉得沈晏衡并不是释然了,而是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了,她细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有机会要和他说清楚。 她收敛了眸色,不再和沈晏衡说话了,沈晏衡也沉默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好在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马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家主,夫人,到了。” 沈晏衡就站起了身,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撩开了车帘,等姜姒走了出来后,他就伸手去扶她,这一串动作很连贯,一旁候着的白芷硬是没插上一点手。 “夫人,小心。”沈晏衡扶着姜姒下马车,嘴上也提醒着她注意脚下。 两人挨在一起,只将姜姒的身材映衬得更加娇小,夕阳的光笼罩在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白芷识趣的没有上去打搅。 姜姒跟着下了马车,白芷这才迎上来说:“家主,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你们看是否要现在去用膳?” 沈晏衡看着姜姒,等她说话,姜姒起先还没注意到,只是白芷问话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她这才反应过来,“郎君决定就好。” “夫人的药煎好了吗?”沈晏衡却问起了别的。 白芷恭敬道:“已经在煎了,晚膳过后就差不多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才下定夺,“如此,我们先用晚膳吧。” 晚膳的时候两人也是默默无言,沈晏衡给姜姒夹了两次鱼,偶尔问了一下菜合不合胃口,姜姒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的,别的并不多说。 . 今夜的月亮仍是一道弯勾似的,不过没了云遮挡,光也泻满了半个庭院,这会儿时候沈晏衡还没去练武,姜姒走在庭院中,看着院上边一排排的武器。 心绪有些复杂。 沈晏衡是武将出身,却在朝中做了文官,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她其实大多数时候并不愿意想得太多,一来是知道的多了,对自己不利,二来是她一直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不愿掺和这些。 出神了好一会儿,姜姒默默的转了身走向了屋内,结果刚走上台阶,屋内一只耗子似的黑色小东西突然冲了出来,直接从姜姒脚边擦过去,姜姒吓得叫出了声,也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夫人!”沈晏衡刚到庭院门口就听到了姜姒的惊呼,直接吓得他狂奔了进来,看到姜姒平安无恙的站在那里,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到了姜姒的身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沈晏衡见姜姒的脸色苍白,殷红的口脂映得她的脸更加苍白。 姜姒心跳得厉害,她看着沈晏衡说:“有一只黑色的东西,跑了出来。” 她说话都有些微微发颤。 沈晏衡满心怜爱的温声哄道:“不怕,大抵是这附近的野猫,这个天还冷,它进来贪暖来了。” 姜姒黛眉轻轻的蹙起,“怎么跑到屋子里来了?” “我之前喜欢这些猫,没事就喂养它们,喂熟了它们闻着味儿来了。”沈晏衡解释。 姜姒想了想,说:“下次再看见了,就在这院子里给它们做一个小窝,再添些吃食在一旁,时间久了它们也不会进屋了。” “就听夫人的,我明天会和吴叔说的。”沈晏衡伸手摸了摸姜姒的头。 姜姒点了点头,“郎君去练武吧,早些来歇下。” 沈晏衡很高兴的应下,看着姜姒走进了屋子他才去到院子里拿兵器,结果就看到了院角里的罪魁祸首。 第24节 那是一直黑白相间的花猫儿,漂亮又高贵。 “你这小东西,以后再进屋子吓到了我夫人,我就不喂你了。”沈晏衡凶巴巴的说,小猫儿似乎听懂了沈晏衡的话,耷拉着耳朵发出“喵呜”的声音。 沈晏衡就说:“叫也没用,有点眼力见。” 说完他就握着长/枪到了院中间,马步一跨便又开始练武了。 . 姜姒已经洗完澡了,屋外的动静也停下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手里的书一直摊在那一页,因为她心思并不在这里。 她想到了今天撞见周子成后,沈晏衡和她说的那些话,沈晏衡嘴上说着不介意,恐怕心里还压着这件事,他们二人已结为夫妻,她虽然对他并无情谊,但夫妻间却不该存在这种矛盾。 姜姒想两人可以相敬如宾过一辈子,那这件事就应该和沈晏衡说清楚。 只是这件事要从什么时候说起?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罗婉,她险些都要忘了周子成了。 她靠在床边,及腰的秀发散在肩头,手里的书也被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屋内除了翻书的声音,就是烛火燃烧时的“噗嗤”声,安静又温馨。 沈晏衡推开门的声音一下将姜姒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放下了书看向了前方,沈晏衡抱着一套衣服,穿着白色的衾衣走了进来。 见姜姒还没睡下,他就将衣服搭在了屏风上,和姜姒的衣物挨在一起。 然后问:“夫人还没歇下?” 姜姒撑坐了起来,“时辰尚早。” 沈晏衡就说:“明日还要去祭拜母亲,早些歇下才好。”说完他就预备去吹灭床前的两盏烛火。 姜姒急忙喊住了他:“郎君!” 沈晏衡熄火的动作停下,他回头去看姜姒,然后问:“怎么了?还有事要同我商议么?” 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就上前来坐在了床边,和姜姒面对面的。 “夫人说就是了。”沈晏衡帮姜姒扯了扯脚边的被角说。 姜姒说:“是今日郎君没想明白的事情。” 沈晏衡立马明白了是什么事情,他其实不大愿意从姜姒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事情,他也相信是周子成心不干净,和姜姒没有半点关系。 “也不算什么大事,夫人不必专门来说。”沈晏衡违心说道。 姜姒就盯着他的眼睛,问:“郎君真是这么想的?” 沈晏衡被姜姒清冷的眸盯得心虚,他别开了眼小声的说:“自然是……吧。” 姜姒有些无奈,就顺势说:“那行吧,郎君既然不在意,妾身就不多嘴了。” 如此,把沈晏衡的心勾得痒痒的,他肯定想知道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为什么那周子成盯着姜姒的眼睛就那么黏糊。 所以他哽了一下,又不乐意了。 “郎君是听,还是不听呢?”姜姒决定给沈晏衡台阶下。 沈晏衡急忙说:“夫人说想说的就行,我都听着。” 两个态度让姜姒有些发笑,她想了想,决定从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说起。 “其实那是好多年前了,妾身十二岁去的惠兰书院求学,算是女学生中比较小的那一个了,那时候妾身身子就不大可以,经常喝药,身上就总是有一种中药的味道,加上妾身生性孤僻,惠兰书院大多数学生都不爱和妾身交往。”姜姒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感触,沈晏衡却觉得很心疼。 “周大人进惠兰书院的那个时候,他学习并不好,经常挨罚,说来也是运气好,妾身回回能排上榜,老师就让妾身去教教周大人,但是妾身并不擅长与人交谈,每一次都帮他把作业写了,也不和他讲解缘由,后来有一次这件事被发现了,老师却以为是他逼妾身这么做的,打板子就打得凶了一些,然后他回去的路上还摔了一跤,手也蹭破了皮,正巧妾身下学遇见了,出于愧疚,妾身就替他包扎了,后来我们关系就好些了。” “不过没多久妾身因为身子问题,经常休学,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后,就再没去过书院了,因此也和周大人断了联系,再听说他就是三年前妾身随父亲去宫里的晚宴,遇到了罗婉,她和妾身说她与周大人订了姻亲。” 话到这里,似乎也没了后续了。 “所以你说的他喜欢妾身,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姜姒认真的说。 沈晏衡觉得在姜姒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他心里都畅快了不少。 姜姒性情冷淡,平日里和他们说话也惜字如金,如今为了不让自己多想,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沈晏衡心里莫名一暖,他看着姜姒的神情预渐隐晦起来,好一会儿,他搂过姜姒,将头埋在了姜姒的颈间,说:“夫人,你真好。” 他没读多少书,也不会那些夸人的话,唯有这种直白的告白能拿得出手。 姜姒身子一僵,根本就是不知所措的状态,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陈述实情,都能让沈晏衡这么激动。 沈晏衡方才沐浴过,身上的皂角香味还没散去,并不难闻,姜姒僵了好一会儿,沈晏衡才松开了他。 他笑得露出一对犬牙,一双深邃的眸很是真诚的盯着姜姒。 “郎君,该……该歇下了。”姜姒被这种直白的眼神盯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晏衡答应了她,起身去熄灯,床边的两盏灯熄了以后,唯一的光亮就是屏风后面的蜡烛了,不过被屏风挡着,也不是很明亮,昏黄的烛光摇曳,拉得沈晏衡的影子也跟着摇曳。 沈晏衡上了床,两人之间便又是一条缝。 他翻了身面向了姜姒,说:“过来些吗?” 姜姒便依着往沈晏衡那里挪了一些,沈晏衡直接将她带到了怀里来。 药香和皂角的清香交织,织出了一个美好的夜。 沈晏衡没有睡意,他察觉到怀里的人也还没睡,就说:“夫人,等在姑苏找到神医医治好了你的心疾,你就不用喝那些难喝的药了。” 姜姒眉睫颤了颤,面前这个人的胸膛滚热无比,心跳声也铿锵有力。 “倘若没有找到神医呢?”姜姒问。 沈晏衡不假思索的说:“没有就再找,总会找到的。” 姜姒暗下了眸色,不再说话了。 她又何尝不是想治好自己的心疾呢? 那难喝的药谁想再喝呢? “不过夫人,你身上的药香也很好闻,什么味道都很好闻。”沈晏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把姜姒逗得勾起了唇。 她故作敷衍的说:“好,好,知道了。” 沈晏衡却心满意足,想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可又舍不得用力弄疼了她,反而是把自己折腾了一会儿。 但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很显然是熟睡了过去。 沈晏衡是大气也不敢乱出了,他小心翼翼的搂着姜姒,也满足一般的闭上了眼。 这一夜姜姒睡得很舒服,沈晏衡大概因为常年练武的缘由,身上就像是火炉一样滚烫。 沈晏衡却觉得怀里的美娇娘软得要了人命。 . 晨露下来了,顺着叶的尖滴落到了草坪上。 姜姒又坐在亭子里看着满池子的荷花。 晨风从池面拂了过来,吹得姜姒额前的碎发轻扬。 反而有一些冷了,她不自觉的拉拢了斗篷衣。 沈晏衡真的听了她的提议,找人翻了池底的淤泥,这会儿荷叶长得比她最开始看的时候要长得好多了。 上面还有飞鸟来逗留。 姜姒今天穿的衣服有一些素,是一套浅绿色的襦裙,因为一会儿沈晏衡早朝回来以后,他们要去祭拜沈晏衡的母亲。 “夫人,家主回来了,可以用膳了。”白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温声提醒姜姒。 姜姒“嗯”了一声,就站起了身。 . 沈晏衡回得匆忙,官服还没换下来就到了餐桌前,姜姒看着他思虑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说:“郎君,官服要退下来才能用膳。” 她声音温和,似是提醒,又似是要求。 沈晏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官服,说:“没事呀,我吃饭不洒上面。” 姜姒:“是礼数不能作废。” 她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沈晏衡笑了起来,“好,我现在就去换,夫人先用。” 沈晏衡正要走的时候,姜姒又喊住了他:“郎君,记得换素色衣裳。” “好,记得了。”沈晏衡走出了大堂。 这一瞬间姜姒真真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一种夫妻间相敬如宾的美好,如果就这样下去,即使只有夫妻之名,也没有什么的。 不一会儿沈晏衡就换了衣裳回来了。 看姜姒还没动筷,他就上前说:“夫人先用就行,等我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的才好。”姜姒说这句话又带着清冷的疏离感。 弄得沈晏衡是真的一头雾水。 不过他没多想就挨着姜姒坐了下来,第一筷子就给姜姒夹了一块鱼豆腐。 然后他高兴的对姜姒说:“夫人,你知道今天我上朝的时候,陛下找我商议了什么事情吗?” 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就说:“圣上说考虑到我们新婚,去姑苏也不是个办法,就说如果我愿意拿出二十万两白银1赈灾,我们就不用去姑苏了。” 姜姒当即就愣了一下,她看着沈晏衡问:“你答应了?” “不是,陛下让我考虑一下,如果不答应后天就得去了,他说那边的灾情有些严重。”沈晏衡回道。 刹那间姜姒思绪万千,她垂下眉睫想了很多,二十万两白银,对沈晏衡来说可能确实有能力,但是沈晏衡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魏大人写书信给的朝廷,赈灾的钱却要从沈晏衡这里拿,没有这样的道理。 “郎君是怎么想的?”姜姒放下了碗筷问。 沈晏衡就分析说:“你身子不好,能不去姑苏当然是最好的,我也不想去,因为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我打算去账房拨二十万两出来。” 第25节 姜姒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弊,但是一旦她多嘴了,总归会招来不好的事情。 可是生意也不是圣上那么做的。 所以姜姒对沈晏衡道:“郎君,妾身有一想法,你要听听吗?” “夫人但说无妨”,姜姒素有才女之名,她的想法自然是可以采取的,她既然愿意为自己出谋划策,沈晏衡又怎么会拒绝。 姜姒郑重道:“你去找陛下说,你要去姑苏,但赈灾的银两,应该是朝廷拨款。” 沈晏衡知道姜姒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是深思熟虑后的。 但他还是不理解,所以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郎君,倘若他本心就是让你去姑苏,就绝不会出现这种让你二选一的境地,他无非是看见了你才新婚,肯定会用钱财解决问题,所以才抛出来这两个选择。”姜姒认真的和他分析着。 从沈晏衡这个角度看去,姜姒密长的眉睫颤了颤,模样也认真得不行。 不过他也认真听了姜姒的话,大概也明白了其中一二。 “所以你是说,陛下是想让我来出这次赈灾的钱?”沈晏衡眉心一跳,悟了过来。 姜姒却又不能肯定,但事实上又是十有八九。 “虽然有几分的猜测,但并不是凭空猜测,郎君若是觉得不对,一切按着郎君的意思就行。”姜姒说话委婉了一些。 沈晏衡神情也变得肃然了,他当然晓得了在这件事中,谁才是那个冤大头。 所以他坚定道:“我明白了,明日早朝我会和圣上说明此事,他要问起来,我就说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姜姒原本说话的时候就有一些犹豫踌躇,沈晏衡也猜得出是因为她不想掺和朝廷中的事情,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将姜姒卷进去。 姜姒点了点头,重新端起了碗筷,说:“郎君用膳吧,一会儿要去祭拜你的母亲他们的。” 沈晏衡心里畅快了不少,便也端起了碗筷,顺手又给姜姒夹了一块香菇。 . 沈晏衡早年间家境还没做大的时候,连给二老修一座像样的坟墓都没钱,后来他做到了现在的万贯家财,第一时间就是刨坟,把他爹娘的尸骨挪到了沈府后山的风水宝地,还花巨资给二老修了一座气派的墓。 去后山的路并不算难走,沈晏衡在这之前特意找人来清理了杂草,姜姒身子骨弱,走两步就大口大口的喘气,更多的是因为这种山间小路她不常走,而且还是向上走的。 沈晏衡几次想要背她,都被姜姒拒绝掉了。 沈晏衡就一直扶着姜姒走,想了好一会儿说:“我要不再去把他们的坟刨了,迁到这山脚下来?这样一来你就方便多了。” 天知道沈晏衡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姜姒都忍不住说:“胡来。” 沈晏衡果然不乱说了,他低声嘟囔:“我也只是嘴上说说嘛。” 姜姒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去便是半个多时辰,沈晏衡脱下袖衫铺到了地上,然后扶着姜姒跪了下去,而他自己则是衣袍一掀直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两人先是点燃了几支香烟插上去,然后又点燃了墓碑前的红烛。 姜姒按着步骤拜了拜两位,沈晏衡从来不管这些礼数,一直都是依着感觉来的,但看到姜姒的动作那么认真,他也就和葫芦画瓢的跟着拜了拜。 最后姜姒双手合十的偏过了头看向了沈晏衡,说:“郎君,可有什么要对二老说的?” 沈晏衡就跪着又给二老拜了一下。 “爹,娘!我带着你们的儿媳妇来看你们了!”沈晏衡语气有些兴奋高昂。 “是全上京城最漂亮,最有才的女娘,随便你们喜不喜欢吧,反正我喜欢就行了。”沈晏衡说话间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 他话并不少,又继续说:“我现在过得好了,你们想不到的那种好。” “当面害死你们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我让他跪在你们坟前忏悔过了,不过我还是没有放过他。”沈晏衡这会儿的声音微微沙哑,果然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姜姒静静的听着他说。 沈晏衡种种的叹了一口气:“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你们二老在天之灵呢,就保佑你们儿媳妇和你们儿子平平安安,保佑你们儿媳妇的身体早日康复,此生再无病痛。”这句话他说得很是诚恳,仿佛对面不止是他已逝的父母,还是有求必应的神佛。 姜姒清冷的眸微微动容,跟着沈晏衡再次拜了拜,然后沈晏衡就将篮子里的一沓纸钱全丢进火盆了。 姜姒急忙说:“太多就压实了,会燃不透彻的。” 沈晏衡捡起一根棍子撬了一下,说:“听天由命吧,看他们二老能拿多少钱。” 姜姒:……… 她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她拿过了沈晏衡手里的棍子,然后认真的去撬火盆里堆积的纸钱。 张扬的火团映得她的脸色红润,映在她的眼里,顷刻,她像染了尘俗的仙子。 沈晏衡就又捡起了一根木棍,和姜姒一起去翻动纸钱。 “夫人,姑苏逢雨季,我始终觉得你不应该和我去。”沈晏衡趁此搭了话。 姜姒问:“那你是反悔了吗?” 沈晏衡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去。” “那便对了,妾身是一定要去姑苏的,你说得再多也不过是无用功。”她冷冷道。 沈晏衡下意识噤声,他好像无形之中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对方一旦下了决心的事,自己就没必要再费口舌劝说了,或许做了无用功,还讨了对方不满。 纸钱很快就燃烬了,黑色的灰随着风飘走了。 沈晏衡把棍子一抛就去扶姜姒起身。 然后将地上的袖衫捡了起来,他拉着姜姒的手说:“我背你下山,好不好?” 姜姒当然是要拒绝的,她有手有脚,目前也没有难受的地方何故去麻烦别人? 所以她又摇了摇头拒绝。 沈晏衡满心无奈的说:“你今天走这么多路,当心明日脚疼。” “那明日脚疼的时候,郎君可千万要记得抱妾身。”姜姒应着沈晏衡说。 早间的山林还是有些冷的,或者说还是有些醒神的,连沈晏衡都觉得空气有些凉,何况是姜姒。 他干脆不顾姜姒的意愿,上前去一把就将姜姒打横抱进了怀里,姜姒吓得下意识的就环住了他的颈脖。 “郎君!”她声音都被吓娇了几分。 沈晏衡嘿嘿一笑,“夫人,抱紧咯,我们快点下山吧。” 说完他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常年习武,负重两百斤上山都不成问题,何况是姜姒这样娇小的人,所以他走起来还是身轻如燕,脚下的步子也稳当无比, 姜姒的臂膀本就是有些冷的,但被沈晏衡打横捞进了怀里后,她就只被沈晏衡滚烫的胸膛灼烧,哪哪儿都是热的。 被沈晏衡抱着走了之后,下山的速度自然是提快了不少,姜姒羞得不敢抬起头来,沈晏衡看着姜姒的样子,心越来越软。 他就骗姜姒说:“夫人抱紧些,当心掉了。” 姜姒只怕得搂得更紧了些。 . 这段路对沈晏衡来说是很短很短的,但却姜姒来说就像是十万八千里一样遥远,最后到了山脚下沈晏衡才慢慢的将她放了下来。 姜姒也才发现,她脚软得险些要站不住了。 沈晏衡早有预料的扶住了她,然后半开玩笑的问:“夫人是还要抱么?” 姜姒脸色微红,这会儿不像以前的那样苍白,看上去更吸引了了很多。 “妾身本是可以走的。”姜姒也反驳说。 沈晏衡配合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是我擅作主张。” 姜姒简直无话可说,她提着衣裙扭头就走,不远处白芷守在马车边,见姜姒走了过去,连忙迎上前去扶她。 她暗暗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失态,然后在白芷的搀扶下准备钻进马车。 这时她余光突然瞥过旁边的一丛花,一下子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立马黯淡了下来。 沈晏衡跟着上了马车后,发现姜姒有些魂不守舍,他心微微不安,以为是因为自己。 没想到不等他问起,姜姒就自己说了:“郎君,妾身要同你一起去姑苏的事情,你可有与别人提起过?比如……圣上?或者朝中的一些人?” 作者有话说: 万字掉落成功!!谢谢小可爱们支持正版~~爱你们哟!! 1查了一些资料,加上本文又是架空,二十万两白银,相当于现在的四个亿,并不算夸大其词了。 . 预收文《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文案如下: 江妤婳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自从她上个月摔了一跤后,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一种……光环? 比如她和对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会错不及防的来一个平地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摔进对家的怀里。 或者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她竟然呕出血了?! 全剧组和对家都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江妤婳张着血盆大口的解释:不是啊喂,我没有要挂了的意思!! 再者就是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讨论她,为了防止偷听必定踩东西定律,她决定脱了鞋,再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来去偷听。 然后墙倒了,没错,就是那么厚的一堵墙,它为了让江妤婳被发现,它倒了!!!!! . 其实吧,这个光环也有一点好处,比如她演戏的时候,因为摔了一跤跪在了地上后,下大雨了,然后全组拍雨戏省了人工降雨费用。 再比如吧,江妤婳被人冤枉了,他们又省了人工降雪的费用。 后来不少剧组争着找她。 江妤婳:我真的会谢。 . 而她的那个对家秦修,作为娱乐圈高岭之花,也因此和江妤婳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26节 他俩综艺同台的时候,江妤婳不小心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际,她拉着赶过来扶她的对家的手,艰难的交代:“我跟你说秦修,我可能要失忆了,我手机密码是我生日,打开相册分类「尴尬回忆录」给我看,我一受刺激就会好的。” 秦修:?你在说什么? 然后江妤婳被送进了医院,诊断为间歇性失忆。 秦修半信半疑的点开了她的手机操作,打开了相册分类,冲击很大,江妤婳当场恢复记忆,连医生都说她是医学奇迹。 江妤婳:我谢谢你。 . 再比如她坐电梯的时候,秦修最后一刻挤了进来,江妤婳当场崩溃。 她立马做好防护姿势,然后说:“秦修,电梯可能要出问题了,你做好准备,我等下打电话。” 秦修:? 下一秒,电梯急坠,警铃声四起,秦修连忙进行了简单自救,江妤婳也打了电话,配合十分完美。 电梯维修人员:这电梯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被你们遇上了,像你们这么冷静处理的人可不多了! 江妤婳:人都要吓死了好吗? . 为了防止摔倒必亲上的光环,江妤婳每次都防着秦修,然而千算万算不如不算,在一则重要的采访会议上,才稍微松懈一下的江妤婳,因为起身整理了一下礼服而摔倒了,好死不死对家还来接她了。 江妤婳哭死:你不要过来啊—— 秦修茫然:快救你?好! 毫无意外,作为拥有这种狗血剧光环的人,他俩亲上了。 江妤婳:这段掐掉掐掉! 负责人:直播啊!掐不了! 江妤婳:好的我的娱乐圈生涯,再见! 然而粉丝—— “我早就说他俩是真的了,呜呜呜,电梯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情侣都没有他们俩有配合!!” “呜呜呜,是啊,婳婳子真的太可爱了,她就是摔倒了而已,居然不忘跟秦修交代后事,呜呜呜……”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相爱的程度深了,自然就成巧合了~” ……… . 碎碎念: 1.1v1,双洁,娱乐圈沙雕小甜文,he。 2.女主被狗血剧光环笼罩~男主想逃也逃不掉,何况他就是不想逃~ 3.男主看似高岭之花,其实是因为天然呆社恐,不敢和别人太亲近了而已。 第23章 书房 沈晏衡不假思索道:“并未同人说起过。” 他并不觉得这是值得到处说的事情, 而且姑苏涝灾的事情,圣上本就有意隐瞒。 姜姒悬起的心微微放了下来,她并不打算在她离开之前, 她要去姑苏的事情被杨嫆知道了。 一来杨嫆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她要一个结果就不能等太久,一旦知道自己为了回避她而选择和沈晏衡去姑苏, 后果恐怕并不好受, 二来这事要是被传开了, 母亲那边会有所担心。 沈晏衡察觉到姜姒的失神, 他矮下身子凑到了姜姒身边,低着声音问:“夫人, 怎么了?” 温和又低哑的声音唤醒了姜姒,她抬眸的那一瞬眼里泛着薄月的清冷,“没事,妾身只是觉得此事不要外传, 当心母亲他们知道了, 会为我们担心的。” 沈晏衡自是认可的,他安抚说:“你不必担心,此事圣上也只同一些要紧的人商议过,应当不会传开的。” 姜姒这才安下心来, 她抿唇“嗯”了一声, 又说:“既然如此,明日郎君早朝的时候,要和圣上说清楚,你要记得坚持去姑苏, 赈灾的钱只能是朝廷拨。” 沈晏衡却疑问道:“如此, 会不会惹得圣上发怒?” “他不会的, 因为就算是郎君你去姑苏,也是他所想的,只是比起这,他更想你出赈灾的银两。”姜姒摇了摇头,和他解释说。 沈晏衡大悟,转而目中流露出了赞叹之色,他粲然一笑由衷的夸奖说:“夫人,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背后竟藏着这么多意思。” 姜姒一向不知道怎么去回沈晏衡的夸奖,她就将手边的那卷书塞进了沈晏衡手里,说:“多看书就好。” “但是我是武将啊,没必要读这么多书吧?”沈晏衡胡乱的翻了翻书,发现好多字都是他不认识的,嘟囔道。 姜姒眉心微低,默了一小会儿,沈晏衡既然是这么想的,她也没必要多去劝说他,何况他说得也不错,他乃武将之身,要是再学了好些政史,只怕圣上会更加提防他。 “郎君言之有理,不看也行。”姜姒神色淡然,一时竟看不穿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沈晏衡只手握着那卷书,解释说:“也是因为我少时家贫,唯一会的一些字也是我娘教的,后来大了一些,又多认了几个字,但自然是不能比得上朝中那些人的,所以我不爱看书,更多的是因为看不懂。” 姜姒早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知道沈晏衡是白手起家的,恐怕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去读书。 “妾身都明白,郎君不看书并无过错。”姜姒语气淡淡的说。 沈晏衡却总觉得姜姒的语气有些怪,但他又不敢笃定姜姒是因为什么事情,他望着姜姒的眼里有些试探般的温和。 姜姒这会儿大抵是有些犯困了,眸中有些倦意,她一直端正自己坐姿,即便身心疲惫的时候也是挺直了腰身。 沈晏衡伸手扶住了她的腰,柔软,纤细,在沈晏衡宽大的手掌附上去的那一瞬,还僵了僵。 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1。沈晏衡自己也愣了一下。 “你累了吗?”沈晏衡关切的问道。 姜姒僵着身子摇了摇头否认道:“不累的。” 沈晏衡看得出来姜姒在撒谎,他最喜欢姜姒的眼睛,那双眼睛平日里看人的时候,都是一副清冷淡漠,无悲无喜的模样,只有偶尔有其他的神情,所以她眼里有些倦意,沈晏衡也看得出来。 他颔首微笑,“还有一会儿才到家的,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沈晏衡的声音温和低哑,而尾音轻翘,竟有些勾人心。 姜姒又摇了摇头,说:“妾身不困,一会儿回去了要将我们去姑苏的东西装好,那边天气湿冷,御寒的衣裳要带上,而且妾身还想带一些书过去的。” 沈晏衡搂过她,说:“这些我都知道,你先休息一下,你要什么书回头和白芷说,我让她给你装上。” 说来奇怪,沈晏衡行为举止,长相身材都不像一个儒雅的书生,但身上却总有一股淡淡的雪松清香,闻着令人心神都安宁了不少。 姜姒本意是想拒绝的,但当这种清香馥郁鼻尖的时候,她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只是要这么睡着肯定是不太行的,但闭目养神应该是可以的。 她任沈晏衡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沈晏衡宽大温暖的胸膛,她甚至有一些心慌。 察觉到怀里的美娇娘的不自在,沈晏衡就轻声说:“不要怕,好好休息,到了会叫你的。” 姜姒虽然闭着眼,但密翘的眉睫却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沈晏衡无声的笑了一下。 姜姒本来就是没有睡觉的心思的,可沈晏衡的怀里温暖又有安全感,淡淡的雪松清香就像催眠的香,姜姒思绪越飘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到最后她搭在自己腿上的手往下掉了去,被沈晏衡稳稳的握住了,温温凉凉的,她的手长得很漂亮,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沈晏衡轻轻的握住,霎时间觉得心满意足的。 . 夕阳的光渐渐散开来,暮色积沉,夕阳将院里的景染得暖烘烘的。 池塘里的小鱼躲在浮萍下面,路过这处院落的所有人都屏气敛声,脚下的步子轻了又轻。 姜姒好久都没有像这样睡得安稳了。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手里还揪着一件月牙白的衣裳,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衣裳是沈晏衡上午穿的那一件。 不用说,姜姒就是透过窗的缝隙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她黛眉一蹙,心里隐约有些懊恼,她怎么就真的睡着了。 她穿着鞋下了床,屋内有了一点动静,屋外立马响起了白芷的声音:“夫人,您醒了吗?” 姜姒抬手将屏风上的衣裳拿了下来,然后应了白芷一声。 白芷就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看见姜姒自己拿着衣裳准备穿,就连忙上前去接了过来,恭敬的说:“奴婢来伺候您。” 姜姒没有拒绝,也就任由白芷给她穿外衣,她头上盘发的珠钗也取了下来,现在三千青丝散在肩上,只让她看起来更加有疏离感。 “夫人,厨房里熬了粥,您没用午膳,现在用晚膳也早了一些,不如先将粥喝一碗?”白芷一边帮姜姒整理衣襟一边说。 姜姒神情淡然,听了白芷的话后就说:“现在不用了,把药端来我喝了就行。” “好。”白芷应下。 等梳理妆发的时候,白芷偏过头看着镜子里的姜姒说:“夫人,天色不早了,奴婢就帮您梳一个简单的头发了?” “嗯。”姜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多了,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粉。 姜姒确实只是用一支簪子挽起了她一半的长发,另一半就随着的披在肩头,再挂上了一对翠青色的耳坠,真有一种不染尘俗的明月一样。 “还要抹口脂吗?”白芷端起了胭脂盒问姜姒。 姜姒看了一眼那盒胭脂,“不必了,你去厨房把药端来吧。” 白芷就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好半个时辰过去了,姜姒喝了药披着斗篷,揣着汤婆子在府里转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又和白芷转到了书房前。 姜姒瞥了一眼,瞧见里面烛火透明,就问一旁的白芷说:“家主这会儿在里面?” 白芷勾着笑说:“正是。” 却又不自觉的多说了两句:“家主说您要是想找他就直接去书房就可以,今日家主抱着您回来后,在房间里待了好久才出来的,夫人醒了以后就去找家主,家主必然是会更高兴的。” “有什么高兴的?”姜姒声音清清凉凉的,夹在黄昏的冷风中,没有一丝温度。 白芷自知失了礼,忙欠身认错:“是奴婢多嘴了。” 见白芷说话小心,姜姒才晓得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了,于是又缓和了一些说:“我只是问……,罢了,你起来就是了。” 白芷诺诺应是,站直了身,却谦卑的垂着头不敢抬头看着姜姒。 第27节 姜姒神色怪异的扫了她一眼,启唇想说什么,不过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默了一阵,她就转了身对白芷说:“走吧。” 白芷抬脚要跟上,那院子里的书房门却被猛的拉开,沈晏衡急促的声因传了出来:“夫人,都到这里了,不进来吗?” 他说话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姜姒听着只觉得还有些……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罢,姜姒转了身看向沈晏衡。 这会儿起了风,姜姒的秀发被吹得飘舞,衣裙也跟着风缠绕,活像个仙女儿似的,沈晏衡瞧得心里欢喜了,心房也颤了一下。 “郎君既是在忙,妾身便不多叨扰。”姜姒说话也游刃有余,既说明了自己路过而不进的缘由,又说明了自己现在不想进去。 沈晏衡当然晓得姜姒的意思,但好在他面皮厚,就不依不饶道:“夫人进来瞧瞧,书房里书也多,你看上的也能带去姑苏,不是么?” 沈晏衡都说到这一步了,姜姒再推脱反而是她的不对了,所以姜姒就莞尔笑了一下,“如此,妾身打扰了。” 白芷护着她到了院落外面就没再跟上来,姜姒想起她嫁进来的第二天,白芷和她说过,不得令府里任何人是不能来书房的。 姜姒回眸看了白芷一眼后就低下了头,然后一手提着汤婆子,一手提着衣裙,慢慢的走向了书房。 沈晏衡欢喜的去扶她,他拿过了姜姒手里的汤婆子,然后跟在她身边说:“上午见你睡着安稳,就没有叫醒你,让你多睡了会儿,我让厨房那边熬了粥,你喝了吗?” “妾身这会儿不饿。”姜姒说。 沈晏衡皱了皱眉,不过看姜姒脸色如常,也就安心了一些。 姜姒一直以为沈晏衡的书房无非就是挂着各种各样的名字名画,摆着各式各样的价值如城的东西,然而在她刚踏进去的一瞬,一股墨香就扑面而来。 再看屋子里面的东西,墙上的字画并没有几副,说实话除了上次她提过的那副《岁朝图》比较名贵,其他的倒也不算多贵。 而架子上也是真真切切的摆满了书,虽然摆得不是很有序,但姜姒一眼就看到了好多绝版的书,甚至有一些她想看了很久的书,被歪歪扭扭的摆在书架上。 姜姒在这一瞬眸色亮了起来,沈晏衡微微勾唇,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他问:“夫人,有想看的书么?” 姜姒在这方面并不矜持,她略有些惊奇的说:“郎君这里好些书都已经寻不到了。” 沈晏衡的确没有看书的习惯,但他一早就知道了姜姒喜欢看书,所以从他建立家业后,他就在收集名著这方面孜孜不倦。 “是吗?夫人喜欢就好。”他声音轻扬,竟几分得意的意味,不过姜姒心思不在这里,自然也听不出。 看着姜姒雀跃的模样,他转身将门关上了,然后对姜姒说:“去看看吗?我再整理一份卷章就好。” 姜姒自是不会推脱,她连忙走上前去,仰头看着书架上各种各样的书籍,就抽了一本下来翻开看了看。 首先自然是欣喜,她现在看的好些书都是以前的旧书了,只是觉得很有韵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了,如今这里的书至少有一大半是她不曾看过的。 姜姒很少将其他的情绪表露上脸,现在即使仍旧是淡漠的脸,但眼底的清冷早已经被喜悦替代。 沈晏衡就觉得不枉自己四处收集这些,看着姜姒高兴的模样,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其实让他说姜姒对他的态度,不过是从一开始的抗拒,转变成了可以一辈子相敬如宾却有名无实的人罢了,他摸不准姜姒的心思,也不敢奢望姜姒能喜欢他。 但他就是觉得整个上京城没有人配得上姜姒,他知晓自己也不配,可是他却能保证可以将最好的都给姜姒,毕竟有些东西,别人是没有的。 比如他那颗永远只喜欢姜姒的真心。 姜姒有时候对他态度温和了一些,不过是因为她学的礼数从中作梗,倘若他说他偏偏就贪念这两分温情呢。 沈晏衡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去到了书桌前继续去整理他要带去的东西。 书房并不是很大,可能是位置的原因,只能修得这么大,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书房坐落的位置并不起眼,甚至可以说,如果有小偷跑了进来,肯定第一眼就忽略了这间屋子。 剩下的时间只能听到沈晏衡那边卷章翻动的声音,以及姜姒靠在书架上翻书的声音,烛火发出“噗嗤”的声音,暮色越来越深。 姜姒看起书来就会忘了时间,而沈晏衡早不早就收拾好了卷章,他就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姜姒认真看书的模样,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不过时辰也并不早了,想到姜姒还没用午膳的,本不想去打扰姜姒的沈晏衡还是上前去只手将姜姒手里的书面覆盖住,然后和姜姒疑惑的眸对视上说:“该用晚膳了。” 姜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觉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只好松开手让沈晏衡将书放了回去。 瞧着姜姒有些不舍的模样,沈晏衡有些忍俊不禁,他耐着性子温声说:“这些书你要是喜欢,那它们就都是你的,我们先吃饭,吃完了饭你再来挑选你要带去姑苏的书,行不行?” 他说话莫名有一股哄小孩子的味道,姜姒假咳了一下,正了正神色说:“你哄着我做什么?” 沈晏衡笑出了声,连连应是,“那我们去用晚膳吧。” 姜姒嗯了一声,看着沈晏衡摊在她面前的右手,她沉默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把手放了上去,对方也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结果刚走两步,沈晏衡就发现姜姒有些不对劲,她脚下的步子明显生得更慢了些,他握着的那只手也突然紧绷了起来。 他连忙关切的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姜姒摇了摇头,又低头抬了抬脚,说:“大抵是站得太久了,有些麻了。” 沈晏衡就蹲了下去,一把就握住了她的小腿,然后轻轻的揉了起来。 姜姒有些羞,却觉得那力道刚刚好,她原本有些酸麻的小腿很快的恢复了过来。 她试着把腿往后缩,却被沈晏衡筋骨在掌心,他还带着呵斥的语气说:“不要动。” “郎君。”姜姒低头唤了他一声,沈晏衡闻之抬头,手上的动作却还在继续。 “妾身没事了。”姜姒不敢和沈晏衡的眼睛对视,她一直觉得沈晏衡看别人的眼神是凶狠的,是强势的,却没想到他看自己的时候,总是深邃又隐晦,温和又溺爱。 沈晏衡又低下了头,他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手,有些怀疑的问:“真的吗?” 姜姒嗯了一声,还想往后退了两步给沈晏衡看,沈晏衡一把就捉住了她的手,然后起身说:“好,我知道了,走吧。” 姜姒就被沈晏衡拉着慢慢的离开了书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掌着灯,晦明晦暗的倒也看得清路。 姜姒抬头看着沈晏衡高大的背影,心里莫名涌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她皱了皱眉。 . 晚饭过后已经很晚了,沈晏衡说要陪姜姒去书房找书,姜姒就让他去练武,她自己去选几本书回来就可以了。 姜姒坚持如此,沈晏衡也不好说什么了,就吩咐白芷要将姜姒照顾好。 姜姒也不知道去姑苏要待多长时间,倘若带的书多了也只是无用的,她就在书架上随便的挑了两三本,正转身准备熄灯出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书桌上的笔筒里装着一支簪子。 她记性并不差,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时的那支白玉梅花簪。 姜姒上前去把簪子拿了出来,放在灯下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根据纹路将当即就确认了这是她留下来的那支。 所以她放在首饰盒里的那支簪子呢? 姜姒将簪子放了进去,心里怀揣着疑惑走了出去。 白芷早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她看见姜姒走了出来,急忙迎上前来说:“夫人把书给奴婢就行,奴婢会让收拾行李的人好好装下的。” 姜姒看了一眼手里的三本书,然后递给了白芷。 从书房到寝房的这段路,姜姒的心思都不在这儿,她脑海里全装着刚刚看到的簪子,书房的那支是当时那支赝品,那她首饰盒里的那支呢? 回去的时候沈晏衡还在院中练武,他就穿着一件里衣,袖子被高高的撸起,露出满是腱子肉的臂膀,宽肩窄腰,汗水附在他颈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人的感觉。 他看见了姜姒就停了下来,然后凑上前去问:“夫人,都挑选好了?” 沈晏衡在练武,俯身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股热气,本该是难闻的汗味,却并没有。 “嗯,都选好了。”姜姒点头应下。 沈晏衡还想问其他的,但是姜姒却说:“既然如此,郎君继续练武吧,妾身就先回房了。” 说完她就欠了欠身向屋内走去了。 沈晏衡噎了一下,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强有力的臂膀,不禁疑惑的皱起了眉。 . 姜姒回到屋子以后就向着梳妆台去了,她在柜子里面拿出了首饰盒,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打开了。 果然,里面躺着一支一模一样的。 姜姒伸出有些发抖的手去拿了起来,借着梳妆台上的烛火,细细的看了看,果然被掉包了,因为这支是真品!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但姜姒心里还是有些震惊和复杂。 她说那支是赝品,沈晏衡就去求了真品回来,为了不让自己发现,他还偷偷的将它掉包。 姜姒不知道沈晏衡是怎么找到真品的,但一定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这支簪子在她手里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她垂着眸吸了吸鼻子,真品的确是值那个价的,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一等一的。 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的。 难怪昨天沈晏衡跟她说,她要是戴那簪子就更好看了,姜姒虽然不在乎真品赝品,但是在外面总有人懂行的,她当时就以没有合适的衣裳搭配拒绝。 其实更多的是她觉得这支簪子只能用做收藏,是戴不出去见人的。 没想到沈晏衡早就瞒着她给她换了真品过来。 作者有话说: 1原诗如下:(作者不祥) 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 碎碎念: 沈晏衡:老婆真的太好看!!!「幸福脸」 . 悄悄咪咪预告:下一章给大家开个婴儿车~~ . 下面是预收文《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文案: 江妤婳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自从她上个月摔了一跤后,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一种……光环? 比如她和对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会错不及防的来一个平地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摔进对家的怀里。 或者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她竟然呕出血了?! 全剧组和对家都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江妤婳张着血盆大口的解释:不是啊喂,我没有要挂了的意思!! 再者就是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讨论她,为了防止偷听必定踩东西定律,她决定脱了鞋,再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来去偷听。 第28节 然后墙倒了,没错,就是那么厚的一堵墙,它为了让江妤婳被发现,它倒了!!!!! . 其实吧,这个光环也有一点好处,比如她演戏的时候,因为摔了一跤跪在了地上后,下大雨了,然后全组拍雨戏省了人工降雨费用。 再比如吧,江妤婳被人冤枉了,他们又省了人工降雪的费用。 后来不少剧组争着找她。 江妤婳:我真的会谢。 . 而她的那个对家秦修,作为娱乐圈高岭之花,也因此和江妤婳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俩综艺同台的时候,江妤婳不小心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际,她拉着赶过来扶她的对家的手,艰难的交代:“我跟你说秦修,我可能要失忆了,我手机密码是我生日,打开相册分类「尴尬回忆录」给我看,我一受刺激就会好的。” 秦修:?你在说什么? 然后江妤婳被送进了医院,诊断为间歇性失忆。 秦修半信半疑的点开了她的手机操作,打开了相册分类,冲击很大,江妤婳当场恢复记忆,连医生都说她是医学奇迹。 江妤婳:我谢谢你。 . 再比如她坐电梯的时候,秦修最后一刻挤了进来,江妤婳当场崩溃。 她立马做好防护姿势,然后说:“秦修,电梯可能要出问题了,你做好准备,我等下打电话。” 秦修:? 下一秒,电梯急坠,警铃声四起,秦修连忙进行了简单自救,江妤婳也打了电话,配合十分完美。 电梯维修人员:这电梯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被你们遇上了,像你们这么冷静处理的人可不多了! 江妤婳:人都要吓死了好吗? . 为了防止摔倒必亲上的光环,江妤婳每次都防着秦修,然而千算万算不如不算,在一则重要的采访会议上,才稍微松懈一下的江妤婳,因为起身整理了一下礼服而摔倒了,好死不死对家还来接她了。 江妤婳哭死:你不要过来啊—— 秦修茫然:快救你?好! 毫无意外,作为拥有这种狗血剧光环的人,他俩亲上了。 江妤婳:这段掐掉掐掉! 负责人:直播啊!掐不了! 江妤婳:好的我的娱乐圈生涯,再见! 然而粉丝—— “我早就说他俩是真的了,呜呜呜,电梯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情侣都没有他们俩有配合!!” “呜呜呜,是啊,婳婳子真的太可爱了,她就是摔倒了而已,居然不忘跟秦修交代后事,呜呜呜……”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相爱的程度深了,自然就成巧合了~” ……… . 碎碎念: 1.1v1,双洁,娱乐圈沙雕小甜文,he。 2.女主被狗血剧光环笼罩~男主想逃也逃不掉,何况他就是不想逃~ 3.男主看似高岭之花,其实是因为天然呆社恐,不敢和别人太亲近了而已。 第24章 反应 姜姒捏着簪子, 却捂着嘴咳了好一阵,直到密翘的眉睫上都挂上了稀碎的泪珠才止住。 最后她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把簪子放了回去,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去承沈晏衡的这份情。 沐浴完后沈晏衡也从隔壁的房间洗完了澡出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还端着一盆热水。 姜姒原本都是要睡下了的, 结果刚将手里的书放下,抬头就看到了沈晏衡走了进来。 他一只手端着水, 一只手拿着帕子, 然后转身将门锁上了。 姜姒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她却没主动问起沈晏衡是要做什么。 沈晏衡径直走到了姜姒面前, 然后将水盆放在了地上,仰头对姜姒微微一笑, 说:“夫人,脚伸出来用热水洗洗。” 姜姒忽的忆起了她那晚的事情,于是下意识的还将脚往后藏了藏,嘴上拒绝道:“郎君, 妾身这会儿不冷。” 沈晏衡不是没瞧到姜姒的小动作, 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他温和解释道:“这是放了盐进去的,你今日走了远路,要是不泡一泡, 明天腿酸痛的时候, 就真的只能是为夫抱了。” 姜姒愣了一下,她显得有些局促,假意咳了一下说:“嗷,这样啊, 那妾身自己来就行了。” 被男子这样握着脚的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有些羞的, 上一次只是因为姜姒做了噩梦, 心神不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她分明清醒得很。 “我现在湿着手,就顺便帮你洗洗了,你要是觉得害羞,我洗快些就是了。”沈晏衡伸出了手。 他的手腕很有力量,手掌也很宽大,掌心分布着因为习武和兵器留下的薄茧,温和又有力量,轻轻松松的就可以将姜姒的脚腕握住。 姜姒双手撑在床上,踌躇了一下,最终慢吞吞的将脚伸了出去。 沈晏衡主动上前了一些,轻轻的握住了姜姒的脚腕,他以前觉得姜姒的手腕很细,可是脚腕也细。 毕竟姜姒看上去真的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他依旧是先将姜姒的裤腿挽了上去,露出白皙的小腿,然后只手浇了点水在姜姒的脚上,然后问:“烫吗?” 姜姒摇了摇头,却不觉红了耳畔,幸而长发披肩,替她遮住了那一双泛红的耳。 沈晏衡就慢慢的将姜姒的脚放进了盆里,两只手轻轻的给姜姒揉洗。 姜姒很是不自在,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姜姒问起:“郎君……,怎么盐水还有这种功效?”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小时候跌打扭伤了,我娘都是这样做的,用盐水洗洗就行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家里太穷了才用盐水,后来我成了沈家主,跌打扭伤的时候去买了名贵的药,然后发现还不如我娘的一盆盐水擦擦。”沈晏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轻快了好多。 姜姒的父亲虽然算不上大官,但七品官1也是官,至少在生计这方面他们家并不愁,所以沈晏衡说的时候,姜姒心里竟有一些同情。 她微微低头,看着沈晏衡认真的模样,就觉得脚上的热一路从脚底窜上了心间,暖暖的,又怪怪的。 好一会儿后,沈晏衡将她的脚擦干净了,看着姜姒把脚放进了被子里,他才端着水出去,看着沈晏衡离开了屋子,姜姒忽然觉得心里好像是有一条铁链子断掉了一样,这种感觉好生奇妙。 . 姜姒照例是被沈晏衡搂在了怀里睡觉。 两人刚刚躺下,谁都还没有睡意,沈晏衡忍不住说话:“夫人,吴叔说去姑苏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去早朝的时候,你不如去掌掌眼,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 姜姒嗯了一声,她的脸倒是没贴着沈晏衡的胸膛,可是那点距离又太近了一些,不巧因为这个姿势,沈晏衡的领口还开了一些。 “郎君有没有想带的,妾身明日去看看。”姜姒说。 “别的倒没有,就我平时习武时的那把长/枪吧。”沈晏衡仔细琢磨了一下,没想到什么特别要带的东西。 姜姒又嗯了一声说:“好,妾身记得了。” 这件事就算终了了,两个人又不说话了,姜姒困意来袭,沈晏衡却精神百倍。 他搭在姜姒腰上的那只手仿佛轻而易举就能将姜姒的细腰握住。 平日里睡觉的时候,他想得不多,可今日在马车里那么碰了一回,他就觉得甘之如饴,现下搭在姜姒腰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热,渐渐泌出了细汗。 何况姜姒被他搂在怀里,她现在温热的呼吸全都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沈晏衡顿时有了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他觉得怀里的美娇娘软得要命,她身上的清香一阵一阵的往鼻子里钻,搅得沈晏衡一阵心猿意马。 所以姜姒迷迷糊糊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腰间上的那只手紧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她的腿间似乎还抵着什么。 即便没有贴着沈晏衡的胸膛,她也能听见如雷般的心跳声,又快又有力量。 姜姒呼吸一滞,瞬间清醒了过来。 沈晏衡立马察觉到姜姒的异样,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他低低的说:“夫人,睡吧。” 声音沙哑又压抑,卷着欲/望扑面而来。 姜姒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嬷嬷来教过那些东西了,姜姒不会不明白。 烫,热,姜姒害怕了。 她不敢乱动,可沈晏衡也不动,她腿间被抵得难受,心里也莫名的害怕。 姜姒记得嬷嬷教过,只要不去理会,稍许就会下去。 可姜姒却觉得过了好久,对方并没有丝毫要下去的意思。 她终于鼓起勇气弱弱的唤了一声沈晏衡:“郎君……你……” 可偏偏是她瞌睡醒了以后的声音,又娇又软,甜腻得要将人的魂儿勾了去。 沈晏衡呼吸一顿,他觉得自己可能上火了。 姜姒想让他出去冷静冷静,可又不知道怎么说,他们二人早已结为夫妻,这种情况对方不拿她泻/火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沈晏衡将头低下去,鼻尖抵在姜姒的太阳穴位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姜姒僵得一动也不敢动。 不多时,沈晏衡松开了姜姒,用低哑克制的声音说:“夫人,你先歇下,我出去吹吹风。” 姜姒启唇努力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这会儿她早就清醒了过来,声音也恢复如常了,像寻常那样清冷淡漠,可沈晏衡听着却觉得娇得要命。 这次是真的要命了。 第29节 沈晏衡走的时候还顺手点燃了床边的一盏许久没点燃过的蜡,微微昏暗的软榻就变得亮堂了一些。 身旁的人一走,姜姒顿时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她翻了一个身平躺在了床上,然后突然抬起手捂住了双颊,烫烫的。 以前都没发生过的事情,现在怎么—— 不过转念一想,沈晏衡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要是不这样才是出了问题! 姜姒将被子盖过了头顶,一次便也过去了,可未来肯定不止这一次,她心里更乱了,简直是五味杂陈的。 但是出人预料的,即使姜姒方才经历了那么一遭,她本以为后半夜估计是睡不着了,谁曾想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蒙着蒙着竟然就睡了过去。 大概是两刻钟2过后,沈晏衡微微喘着粗气回来了,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已经熟睡了的姜姒,眼里尽是隐晦不明的神色。 他转身顺手用洗漱台下面的一个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然后顺手灭掉了方才他点燃的那盏烛火。 做完这一系列后他才重新上了床。 姜姒睡觉是很安静的,也没有乱动的习惯,沈晏衡习惯性的想将她揽进怀里,可手悬在空中他又愣了一下,想到刚刚才发生的事情,遭罪的不还是他自己吗?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却往姜姒的身边凑近了一些。 这一夜沈晏衡是做了很多个天花乱坠的梦。 . 这天沈晏衡起得比平时哪一天都要早,姜姒醒来的时候身边都凉透了。 白芷跟她梳妆发的时候说,沈晏衡一大早就去习武了,练得比平时多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才去的宫里。 姜姒立马就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她神色很明显的慌乱了一下,不过好在白芷没看得出来。 她继续喋喋不休道:“吴管家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夫人一会儿便去掌掌眼吗?” 姜姒应了下来,这时白芷也给她戴好了最后一个发饰,看上去倒是还贵气了好多。 白芷扶着她站起了身,然后去收姜姒昨夜换下来的衣裳,整理的时候她突然惊讶的问:“夫人,你昨日穿的里衣呢?” 姜姒看了一眼,也没记得昨晚放哪儿了,就对白芷说:“兴许是掉哪儿去了,你好好找找。” 白芷连忙称是。 结果不等白芷找到,屋外面吴叔又敲响了房门:“夫人,东西已准备妥当,您来掌掌眼看看是否齐全,齐全了老奴就将东西装上马车了。” 姜姒只好对白芷说:“先不找了,我们先去看看准备的行李如何了。” 白芷也只有作罢,跟着姜姒离开了。 . 姜姒依着吴叔给的一张纸校对行李,什么御寒的衣服,上京的点心都带了很多,她没看到沈晏衡的那把长/枪,她就问:“家主的那一把红缨枪呢?” 吴叔恭恭敬敬的说:“家主的那把长缨枪是能够拆卸的,这会儿已经卸好了装起来了。” 既然如此姜姒就没有多问的了,她点了点头把那张纸递了回去,这时吴叔突然冷不丁的说:“夫人,家主疼爱您,您也要疼爱家主才行。” 姜姒清冷的眸看了他一眼,吴叔确实给人面善的感觉,不过说些话却是她不大爱听的,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姜姒还是点了点头回应:“嗯。”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白芷在后面急急忙忙的追了上来。 她做了丫鬟,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姜姒这会儿脸色不好,很显然是被吴叔的话惹到了,于是她就在旁边解释说:“夫人,吴叔是老管家了,他说话可能确实不好听,不过人心却是好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姜姒冷冷的嗯了一声,脸色却还是没有缓和好多。 “瞧瞧我的夫人因为什么不开心了?”在去寝房的路上,沈晏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出来。 昨晚的事情一下子就涌上了头,姜姒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就是一种微微尴尬的模样。 白芷欠身恭敬的喊:“家主。” 沈晏衡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白芷就弯着腰身慢慢的后退了出去。 “郎君回来了。”姜姒正了正神色。 沈晏衡笑了笑,他穿着红色的官服,戴一顶黑色乌纱帽,笑起来的时候儒雅有风度,最是吸引人的。 “夫人一早上因为什么生气?”沈晏衡弯了弯腰,尽量和姜姒平视问道。 姜姒摇了摇头,她倒是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她生气只是自己没想明白。 “郎君快些去换衣裳,要用早膳了。”姜姒催促了他一声,想转移话题。 沈晏衡倒也没继续说这件事了,但也没急着去换衣服,他神秘的对姜姒说:“夫人,先不急,你猜圣上今日允诺了我什么??” 姜姒看着他欢喜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有好事,“郎君不妨直说,妾身哪里猜得到。” 沈晏衡嘿嘿一笑,“也不是允诺我一个人的,他说如果我能够圆满完成这次赈灾之事,就给我一个月的休沐,说你和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确实是很不错的奖励,不过姜姒最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其他的事情,所以她温笑着问沈晏衡:“郎君,此次赈灾,真的只有你一人?” “这也算另一个好消息吧,圣上还问了朝中的其他人去不去,不过他们是要自荐,而我们是不得不去,或许明天到了时辰,去的人还真只有我们两个。”他说话有些调侃的意味,听的人有些想发笑。 然而姜姒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仆人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他手里还握着一纸书信,边跑边喊沈晏衡:“家主!家主!” 他们一齐看了过去。 仆人一一给二人拱手作揖,然后说:“宫里来信了,说明天还有一位大人要陪同你们去姑苏。” 说完他就将信纸呈给了沈晏衡。 沈晏衡感到不妙,已经在想谁会自告奋勇去了,摊开信纸一看,果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1私设。八品以上都可以上早朝。 2两刻钟≈半个小时。 . 碎碎念: 沈晏衡:无所谓,我会在深夜的上京城默默上火…… . 猜猜女鹅的里衣去哪儿啦?? . 以下是预收文《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沙雕社牛女主和高岭社恐男主被狗血笼罩的日子」: 江妤婳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自从她上个月摔了一跤后,她就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一种……光环? 比如她和对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会错不及防的来一个平地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摔进对家的怀里。 或者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她竟然呕出血了?! 全剧组和对家都一脸惊愕的看向她—— 江妤婳张着血盆大口的解释:不是啊喂,我没有要挂了的意思!! 再者就是她无意间听到有人讨论她,为了防止偷听必定踩东西定律,她决定脱了鞋,再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来去偷听。 然后墙倒了,没错,就是那么厚的一堵墙,它为了让江妤婳被发现,它倒了!!!!! . 其实吧,这个光环也有一点好处,比如她演戏的时候,因为摔了一跤跪在了地上后,下大雨了,然后全组拍雨戏省了人工降雨费用。 再比如吧,江妤婳被人冤枉了,他们又省了人工降雪的费用。 后来不少剧组争着找她。 江妤婳:我真的会谢。 . 而她的那个对家秦修,作为娱乐圈高岭之花,也因此和江妤婳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俩综艺同台的时候,江妤婳不小心从四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际,她拉着赶过来扶她的对家的手,艰难的交代:“我跟你说秦修,我可能要失忆了,我手机密码是我生日,打开相册分类「尴尬回忆录」给我看,我一受刺激就会好的。” 秦修:?你在说什么? 然后江妤婳被送进了医院,诊断为间歇性失忆。 秦修半信半疑的点开了她的手机操作,打开了相册分类,冲击很大,江妤婳当场恢复记忆,连医生都说她是医学奇迹。 江妤婳:我谢谢你。 . 再比如她坐电梯的时候,秦修最后一刻挤了进来,江妤婳当场崩溃。 她立马做好防护姿势,然后说:“秦修,电梯可能要出问题了,你做好准备,我等下打电话。” 秦修:? 下一秒,电梯急坠,警铃声四起,秦修连忙进行了简单自救,江妤婳也打了电话,配合十分完美。 电梯维修人员:这电梯从来没出过事,没想到被你们遇上了,像你们这么冷静处理的人可不多了! 江妤婳:人都要吓死了好吗? . 为了防止摔倒必亲上的光环,江妤婳每次都防着秦修,然而千算万算不如不算,在一则重要的采访会议上,才稍微松懈一下的江妤婳,因为起身整理了一下礼服而摔倒了,好死不死对家还来接她了。 江妤婳哭死:你不要过来啊—— 秦修茫然:快救你?好! 毫无意外,作为拥有这种狗血剧光环的人,他俩亲上了。 江妤婳:这段掐掉掐掉! 负责人:直播啊!掐不了! 江妤婳:好的我的娱乐圈生涯,再见! 然而粉丝—— “我早就说他俩是真的了,呜呜呜,电梯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情侣都没有他们俩有配合!!” “呜呜呜,是啊,婳婳子真的太可爱了,她就是摔倒了而已,居然不忘跟秦修交代后事,呜呜呜……” “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相爱的程度深了,自然就成巧合了~” ……… 第30节 . 碎碎念: 1.1v1,双洁,娱乐圈沙雕小甜文,he。 2.女主被狗血剧光环笼罩~男主想逃也逃不掉,何况他就是不想逃~ 3.男主看似高岭之花,其实是因为天然呆社恐,不敢和别人太亲近了而已。 第25章 出行 沈晏衡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姜姒黛眉轻轻一蹙,轻轻问:“郎君?是哪家大人要去?” 沈晏衡将信纸撰在手心,然后对姜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姜姒知道, 可他知道自己对姜姒最基本的尊重就是不欺骗她。 所以他又叹了一口气,“周子成。” 这下轮到姜姒惊愕了, 她不解的问:“怎么是他去?” 沈晏衡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情, 姜姒要和他一起去姑苏这件事连圣上都不知道, 所以周子成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么那周子成真的是想去赈灾? 姜姒惊讶的是, 周子成是家里的独子,并且还是文官出身,只身前往姑苏的话,他家里人应该是不允许的。 不过姜姒也没多想, 毕竟周子成去姑苏那是他的事情, 而且这也不过是同行路上多了一人相伴而已。 “既然如此,明天还是要等周大人一起才行。”姜姒低下声音和沈晏衡说话。 尽管沈晏衡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他也知道,圣上既然专门传信给了他说, 必然是让他帮衬着周子成。 他黑着脸嗯了一声, 又觉得自己待姜姒的态度冷了一下,于是脸色缓和的重新回了她:“好。” 姜姒看着沈晏衡的模样,轻轻的提了提唇,“郎君, 去用早膳吧。” 她决定岔开话题, 不然沈晏衡可能真的会因为这事郁闷一早上, 他原先和她说自己不喜欢周子成,所以难免会对周子成带些偏见与不满,也不怪他现在脸色难看。 沈晏衡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他矮下身子和姜姒对视说:“夫人,方才因为什么生气了?嗯?” 姜姒见他又问到了最初的问题去了,就摇了摇头,“没有生气。” “真的吗?”沈晏衡问,他的眼睛仿佛可以窥探人心,把姜姒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姜姒抿了抿唇,望着沈晏衡的眼睛,并不做声。 据她观察,吴叔对沈晏衡来说,怎么说也应该是他比较尊敬的长者,如果她挑明了原因,只会让沈晏衡为难罢了,何况她并不讨厌吴叔,她只是有的时候觉得吴叔管得太多了。 在背后打这种小报告实在没必要。 她眼里清清凉凉的,平淡无波澜,有时候沈晏衡就觉得,姜姒配得上俯视所有人。 沈晏衡笑出了声,他率先打破了僵局,心里也知道了是自己问得紧了,姜姒不愿说的话他不该去强求。 “好,我们不说了,用早膳去吧。”沈晏衡伸手去拉起姜姒的手,那双手在晨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冰凉凉的。 姜姒那密长的眉睫颤了颤,宛如羽扇一样漂亮,似是答应,沈晏衡就拉着她向大堂走去。 她突然觉得沈晏衡好像在包容她,包容她阴晴不定的脾气。 沈晏衡拉着她在前面走,她在后面看着沈晏衡高大的背影,她看不见前面的路,但沈晏衡会停下来提醒她。 “小心点,台阶。”沈晏衡停了下来,让姜姒下台阶的时候稳了一些。 一阵细风拂过,小池塘里泛起了一阵一阵的涟漪,越荡越远,越来越轻,有的人表面上虽然是不动声色的,但心里也似这池塘水一样泛起了涟漪。 . “周子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府—— 这间院落绿柳周垂,院中甬路相衔,中间环着一座大池塘,池塘里堆叠着一座假山,后面就是一间大书房,没靠近门口,书墨的香就先扑面而来。 这里安宁又静谧,不过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了寂静。 书房内周子成正在整理卷宗,听到了门口传来罗婉的声音,他也只是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就继续整理自己的去姑苏要用到的东西了。 罗婉穿着明艳的金色衣服推开了房门,先才她还在房里欢欢喜喜的梳理妆发,等周子成早朝回来一起用早膳,而先传到她耳里的不是他回来了,而是他决定去姑苏! 她父亲是圣上身边的近臣,她在一早就知道了圣上指明让沈晏衡和姜姒二人去姑苏赈灾,现在周子成回来了,他说他也要去?!天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 罗婉连脸上的妆都没化好就跑了过来,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周子成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面无表情的继续手里的动作,嘴上却说:“婉婉,仪态。” “周子成!你回答我问题,你为什么要去姑苏!”罗婉这个时候早就不在乎仪态了。 “因为那封加急书信我也看了,姑苏的涝灾很是严重,现在正值雨季,如果没有人去,姑苏只会陷入万劫不复。”周子成把手里的卷宗包裹了起来,又拿了一张宣纸铺展在桌上,然后握着毛笔开始写什么。 罗婉红着眼圈质疑:“才不是,是因为姜姒也要去!所以你也去,你就是追着她去的!” “罗婉!”周子成搁下了毛笔,蹙着眉头抬起了头,他那双自来温和的眼里竟装着愠怒和不满。 罗婉被周子成自内而外的气势吓得怯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听说姜小姐要去姑苏的,她身子一贯不好,何必去姑苏受罪?”周子成去姑苏只有两件事情要做,一就是姑苏的百姓,一就是他要看看沈晏衡这个人的品行究竟如何。 罗婉委委屈屈的说:“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说是圣上做的决定!” 周子成走上前来,抬起手帮她把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然后说:“但是杨贵妃也和我说过了,姜姒不会去的。” “杨贵妃?”罗婉愣了一下。 周子成点了点头。 罗婉追问:“杨贵妃怎么知道?” 周子成闪躲着她的眼神,然后岔开了话题说:“所以你以为的那都是空穴来风,我早和你说过了,她已嫁人,我已娶妻,我们是干干净净的两个人,容不得谣言横飞在我们中间。” 罗婉本来该是不听信他的话的,可对方那双温柔的眼睛再是干净不过了。 “夫君,你不要骗我。”罗婉安静了下来,问他的语气竟有一丝乞求。 周子成又帮她理了理衣襟,并不理她的这句话,而是温柔的说:“你要注意体态,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失态,知道吗?” 罗婉乖乖的点了点头。 周子成又抚上了罗婉披散在肩上的一头长发,继续说:“以后把头发盘起来了吧,也好看。” 罗婉问:“为何?夫君不是喜欢妾身散发吗?” “但嫁了人的妇人也该盘发的,何况你盘发也好看。”周子成动手帮她扶正了一下头上的珠钗。 罗婉微微一笑,“好,妾身听夫君的。” “嗯,去洗漱吧,瞧这口脂都没抹匀。”周子成说。 罗婉便娇声娇气的对周子成说:“那夫君帮妾身抹匀一下吧,” 周子成弯眉轻轻的笑,然后应了她一个好字,就抬起手帮她把抹出来的口脂抹匀了。 罗婉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书房,心里的不快也消散了好多。 看着罗婉离开了院子,周子成就从怀里摸出了一条手帕,然后垂下眉睫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自己的手,转身就将手帕扔进了废纸筐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帕上的一抹红,就抬脚走向了书架,手指在一排排书上划过,最后停顿在了《诗经》上面。 他手动翻开了它,在里面横躺着一条柔软的丝绢手帕。 周子成拿起那条手帕,上面绣着一只红色的蝴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不禁扬唇笑了笑,他顺手把摊开的《诗经》放在了桌上,转身就将手帕塞进了怀里。 而那《诗经》摊开的页面上,躺着几个大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1 .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早,春夜的寒意并未消散,姜姒穿着一套橙白交织的交领襦裙,披着一件白色的连帽长斗篷,斗篷上零星的坠着艳色的梅花,她推门走了出来。 脚刚踩在青石板路上,只觉得寒意从脚窜上了心间,凉得厉害。 沈晏衡正在练武,他看到姜姒从屋里出来,收起手里的长/枪就小跑到了姜姒跟前。 他今日练得比往常兴奋了一些,汗水汩汩的从额头流下,衣领微敞,衣袖被他撸/得高高的,露出的手臂附着薄薄的汗渍,青筋暴起,强壮又有力。 一滴汗水从顺着他狭长的眉眼滑了下来,顺着下颌线掉落在了锁骨上,古铜色的肌肤,紧致的腱子肉。 姜姒觉得他迎面而来的时候,带些暖意,将她周围的寒气全部都驱散了。 “夫人,天色尚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沈晏衡趋身上前问。 那张俊美的脸突然凑近,姜姒手一紧,对方喘着粗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快。 “今日要去姑苏,应当早些出发的,不然出了太阳,该热得慌了。”姜姒扭过头解释。 沈晏衡想了想也有道理,他就站直了身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那我也去换衣服准备用早膳了。” 姜姒点了点头,给他让开了路。 沈晏衡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在姜姒的头顶轻轻摸了摸,然后就一边将撸/起的袖子放下来,一边转身离开了。 姜姒觉得沈晏衡贴近她的时候,有一种魄力,就是一种莫名的张力,因为沈晏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姜姒其实骗了沈晏衡,她想走得早的更多原因,是她害怕自己随沈晏衡一同离开时被别人看见了,这件事虽然早晚会传到杨嫆耳中,但对姜姒而言,杨嫆自然是越晚知道越好了。 她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面色如常的抬脚离开了这里。 . 在等马夫驾马车过来的时候,姜姒感觉自己心里一阵的慌乱,那种感觉她再是熟悉不过。 果然等上了马车,姜姒就捂着唇咳了起来,沈晏衡就趋上前来给姜姒拍了拍后背顺气,他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姜姒。 姜姒黛眉紧簇,捂着心脏,神情好是痛苦。 “夫人,要喝点热水缓缓吗?”沈晏衡皱着眉头关切的问。 姜姒摇了摇头,额角都泌出了细汗来,沈晏衡捏着衣袖给她擦了擦额角。 姜姒这两天原本就是觉得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心慌,但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磨得她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刚刚踏上马车的那一瞬,那种心慌更加强烈,或许是因为要去姑苏这件事,但这是她万不得已而为之的,她现在在上京城,去了姑苏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第31节 或许她慌的,应该是和沈晏衡一同去姑苏这件事的对错。 不过事已至此,她断没有不去的理由,杨嫆不会给她留太多时间的,只有离开了上京城才行。 沈晏衡当即就打算将她打横捞进怀里,然后下马车去寻大夫,但姜姒就好像是早有预料,她捂着心脏拉住了沈晏衡的衣袖,仰起头看着他,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郎君,不必。” 声音有些虚浮,眼里也嵌着稀碎的泪花。 “夫人,你疼……”沈晏衡单膝跪在姜姒面前,说话的声音泛着哑。 姜姒摇了摇头,“不疼,周大人……应当快到了,去姑苏之事不可耽搁,圣上既然让我们今天去,那么在上京城多留一天都是罪……” 她看着沈晏衡泛红的眼眶,说:“郎君,你要明白。” 沈晏衡将她的手握起来放在脸上蹭了蹭,默了许久,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姜姒心疾发作起来的时候,只有一阵的功夫,所以约莫过去了一小会儿,她好受了一些,正要说话,外面车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家主,周大人的马车到了。” “到了就走,也不知道他磨蹭什么?”沈晏衡心情并不好,无处找到泄气的口,只能闷在心头,但他不晓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凶了一些。 姜姒把手从沈晏衡手里挣了出来,然后小声说:“郎君,你官阶低他一些,要去拜见了他才能走。” 这是什么礼数?沈晏衡不懂,也没有去学过,而且他不想去拜见周子成。 沈晏衡有些无动于衷,姜姒又唤了他一声,“郎君?” 不说这合不合礼数,就说以姜姒对周子成的了解,虽然他表面会笑笑就过去了,但周子成是记仇的人,难免不会会将这件事记在心上,日后沈晏衡出了事,他保不准会落井下石。 姜姒声音清脆,字字动听。 沈晏衡叹息了一声,看着姜姒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这才灰溜溜的起了身,说:“夫人,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撩开衣摆钻出了马车,姜姒靠在马车上,听着外边两人的动静。 沈晏衡下了马车后就看见了周子成一脸笑盈盈的望着他。 他心情烦躁的上前去拱手弯了一下腰,没好气的说:“周大人。” 周子成也回了一个礼,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扫了四周一眼,说:“沈大人出远门,令夫人不相送?” 沈晏衡不想让他知道姜姒也去了,就说:“夫人身子娇弱,不宜吹风,送到了堂前就让她止步了。” 周子成温温的笑,看上去谦和有礼。 “如此,那么沈大人,我们出发吧。”周子成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也回了马车。 姜姒神色有些虚弱的看着他走进来,便启唇问:“郎君骗他作甚?” “那小子问我说,你怎么不来送我……”不就摆明了想见见你吗? 沈晏衡顿住,他想到姜姒不喜欢听这种话。 于是改了口:“不就摆明他看不起我没有夫人送吗?” 姜姒笑了一下,有些无奈,“那到了驿站,你该怎么解释我在马车里?” 这是个问题,沈晏衡琢磨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那就说你因为放心不下我,偷偷跟了上来,反正他的马车在前面,也不知道我们后面干什么了。” 姜姒被逗乐了,她勾唇轻轻笑了一下,恰如春日细风,温凉温凉的一种感觉。 不过沈晏衡还顾着她的身体,所以话题一转,又说回了姜姒这里,“夫人,还难受吗?” 姜姒摇了摇头,“自来如此,已成习惯。” 今日发作不算厉害的,真要说起来,上次大婚之夜的心疾突发,那次是比较厉害的。 大夫说过她这个心疾的病会随着年龄越来越不受控,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应当越早根治越好,只是谈何容易。 沈晏衡埋下了头,他把姜姒的右手放在了唇边,他偏一偏头就吻到了姜姒的手背。 姜姒这只手宛如被烈火灼烧,烫得厉害,指尖飞快的染上了比那些女子做的蔻丹还要红的红晕。 “会好的,我一定会找到人医治好你的。”沈晏衡声音低低的,又闷闷的,却是信誓旦旦的说。 姜姒眉眼不觉软了几分,微微抽痛的心脏得到了安抚,两个人就以这种姿势安静了很久。 马车驶得很平稳,很安静,这个时辰路上却有了好些叫卖的商贩。 姜姒却听到在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条粗壮的铁链被崩断,从此跟着她的不再是病痛的折磨。 作者有话说: 1取自《诗经·国风》中的《关雎》首两句。 原诗: 【作者】无名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碎碎念: 沈晏衡:疼…… ———— 主页《杀死那个穿越女》(土著女和穿越女之间的较量),《夫郎如此绿茶》(年下绿茶弟弟步步为营勾引姐姐),《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沙雕社牛女主和高岭之花社恐男主之间的狗血日常),求收藏~~kiss~ ————————————————— 第26章 驿站 从上京城到姑苏的路程不算太近,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期间姜姒一直在看书,沈晏衡盯着姜姒看了很久,他对姜姒是百看不厌, 但姜姒却不自在, 她把书放下来望向沈晏衡的眼睛,又无奈又羞涩。 沈晏衡趋身靠了过去, 轻轻的给她揉了揉腰, 盈盈细腰, 似若无骨。 姜姒僵了一下, 沈晏衡又贴近了一些,他矮下腰去看姜姒手里的书, 然后问:“这本书讲的是什么啊?” “《百官箴》,这一卷讲大内官员在职应当如何作为的1。”姜姒把书递给了沈晏衡,然后接着说:“郎君若是得空,也可以看看。” 沈晏衡把书接了过来, 发现这本书已经很旧了, 似乎被翻阅了很多次了。 他温声问:“夫人,你经常看这本书吗?” 姜姒摇了摇头,头上的珠钗挂坠却纹丝不动。 “不常看,早些年父亲升官后带回来的, 妾身就多看了两次。”姜姒解释道。 沈晏衡追根究底还是很佩服姜姒的才学的, 他将给姜姒揉腰的那只手退了回来,然后摊开了书:“那我也看看吧。” 姜姒垂下眼帘,这本《官箴书》是入仕必读的,沈晏衡却在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之后才知道这本书, 说起来也不怨他, 他因家景得圣上重视, 想想也是挺悲悯的。 她心里微微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沈晏衡说:“郎君可适当读一读,并无坏处。” 沈晏衡翻开了书的第一页,立马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冲击到,他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的问姜姒,“你就看着这个能看几遍?” 姜姒以为他不信自己,就正了正神色的回应他:“自然是,妾身从不说谎。” 沈晏衡被姜姒认真的模样逗乐,他笑出了声,解释说:“我哪儿有不信你,我是佩服你,这密密麻麻的字给我看半个时辰……不,一刻钟,我就要困死了。” “郎君要用心。”姜姒被拐着弯夸了一道,心里也觉得有些愉悦。 沈晏衡将书举过了头顶,然后仰起头来看,这样就露出了突出的喉结和分明的下颌线。 姜姒突然瞥到,沈晏衡的喉结处有一颗不显眼的血痣,确实不显眼,它的颜色是暗红色,加上沈晏衡肤色偏古铜色,它附着在喉结的位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这会儿或许是马车里面的油灯摇曳,反而将沈晏衡喉结上的那颗血痣映衬了出来。 姜姒瞥眼看了一下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然后重新从马车里摸出了一本书来翻阅,这会儿马车里倒是还安静了许多。 姜姒认真看书的时候很容易将自己置身事外,并不能注意到周围的人事,所以沈晏衡将书摊开盖在脸上,盘起双腿,双手抱胸的靠在马车角落里睡着了她也不知道。 还是姜姒察觉到马车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沈晏衡睡得正熟。 姜姒起身的动作静了一些,她撩开一旁的车窗帘看向外面,原来是到了一处驿站。 外面白芷恭恭敬敬的声音传进来:“家主,夫人,三里驿到了。” 姜姒微微提高了声音去回道:“好,我们知道了。” 说完她看向沈晏衡,见沈晏衡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去轻轻的扯了扯沈晏衡的衣袖,又轻轻的唤他,“郎君。郎君?” “到驿站了,要下去吃口茶吗?”姜姒温声问。 沈晏衡已经悠悠转醒,他抬起手将脸上的书扒了下来,然后不管不顾的就将手环在了姜姒细软的腰肢上,然后就将脸贴了上去。 姜姒来不及反应就被沈晏衡禁锢在了臂间,她吓得又是一颤,下意识的去推沈晏衡的肩。 却纹丝不动。 “郎君。”姜姒语气急促了一些。 沈晏衡嗯了一声。 “夫人,你用的什么花露?”没想到沈晏衡突然问起了这些。 姜姒愣了一愣,“妾身不用花露,只偶尔用熏香。” “不是熏香。”沈晏衡声音含糊的说,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姜姒身上也有这种香味。 姜姒眼帘垂下,声音高了一些:“郎君,松开手。” 腰上的手果然松开了。 沈晏衡仰起头去看她,那双眼深邃又真诚。 第32节 “夫人,我们走吧。”他岔开话题的能力一向可以。 姜姒的表情似是无奈,又似是无语凝噎。 沈晏衡起身来,说:“我先下去。” 姜姒点了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外面周子成也刚下马车,他在外面看着沈晏衡翻身就跳下了马车,然后就探身去掀开了车帘,似乎里面有人要出来。 事实上里面真的先探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那只手稳稳地搭在了沈晏衡手上,周子成拧着眉看着他们。 姜姒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恰逢细风拂面,姜姒额前的碎发微动,朱砂色的花钿若隐若现。 她弯下腰在沈晏衡的搀扶下,稳稳地下了马车。 结果刚站稳身子,抬眸就和周子成对视上。 她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惊喜。 出于礼貌她微微的向他点了一下头。 周子成正要上前两步,沈晏衡横步一跨就挡在了姜姒面前,然后主动拱手说:“周大人。” 周子成点了一下头,问起了姜姒:“姜小姐什么时间跟上来的?” 沈晏衡表情臭得要死,他刚要把自己胡编乱造的说出去,姜姒就两手搭在腹部微微上前了小半步,然后欠了欠身说:“先前我身体不适,就没有下马车来,失了礼数,大人勿怪。” “不碍事的。”周子成紧接着她的话回。 然后他追问:“姜小姐身体不适?是怎么了?” 姜姒有意向沈晏衡身后躲了一点,“已无大碍。” 她清清冷冷的语气彰显着她并不想多说的态度。 沈晏衡也适时开口:“周大人,内人体弱,就先进去避风了。” 说完他低下头去牵起姜姒的手,拉着她就向驿站里面走去。 姜姒偏头看着沈晏衡难看的脸色,不禁扬起了唇角。 “夫人笑什么?”沈晏衡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也温柔了好多。 姜姒摇了摇头,“郎君,去用午膳吧。” 周子成看着两人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深邃,袖子挡住的手握成了拳,手背的青筋脉络分明。 “大人,要用午膳吗?”一旁跟着的家奴探身问。 周子成瞥了他一眼,不轻不淡的嗯了一声,就跟上了沈晏衡他们。 . 驿站的人光看几位的穿着就知道他们是从上京城来的大官,所以讪笑着迎了上去:“几位是上京城来的?赶路吗?” 沈晏衡点了点头,“有什么不腻的菜,挨个儿上吧。” “好嘞。”驿卒将肩上的白帕子拿下来擦了擦他们二人面前的桌子。 周子成这会儿倒是没了什么异样,一如既往的扬着温和的笑。 “辛苦了。”他对驿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驿卒就笑呵呵的准备跑到后厨去,姜姒连忙喊住了他:“等等。” 驿卒就转身给姜姒行了一礼,“夫人有什么吩咐?” “再问问这位大人要吃什么吧。”姜姒知道沈晏衡是依着她的口味点的菜,他自己可以依着她的口味吃,但周子成是外人,他不能也没必要。 周子成有些惊讶,他摆了摆手:“就依着沈大人的意思上菜吧。” 驿卒得令就退了下去。 姜姒和沈晏衡挨着坐的,对面是周子成,这样的坐法只让姜姒觉得有些不自在。 等菜的时间,就这么坐着也不是回事,周子成就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一会儿用了午膳,我们就将马车换下,换成普通的马车罢。” “为什么?好好的马车不坐去挤什么破马车?”沈晏衡并不懂其中深意。 周子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姜姒,说:“姜小姐应该知道。” 那一瞬,沈晏衡突然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卑默涌上心头。 “我……不知。”姜姒摇了摇头,沈晏衡果然愣了一下,他偏头看向姜姒。 周子成能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确信以姜姒的学识,她一定会知道其中深意,却没想到姜姒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摇头说不知道。 他抿了抿唇,笑了一声:“也是,是周某故弄玄虚了。” “因为姑苏境地如今灾民无数,我们的马车配备很好,只怕入了姑苏境地,会被那里的有心之人盯上,招来麻烦。”周子成解释说。 如此沈晏衡自然听明白了,稍许他语气有些奇怪的说:“周大人想得倒是周到” 周子成抿了一口茶,看着继续说:“姜小姐同我在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应当做过类似的题的,问官家往灾区,如何避险。” 他挑明了姜姒一定知道缘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 姜姒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她掀起眼帘看向周子成,“我才疏学浅,忘了也再是寻常不过的了,这也不可以吗?” 周子成也笑了一声,干脆的点了点头说:“可以。” 饭前的第一个话题到此结束,驿卒也端着菜一一摆了上来。 这顿饭倒是安静,沈晏衡犯不着在周子成面前刻意和姜姒装成什么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一来姜姒不喜欢,二来这段姻亲也是他强求来的,所有人都知道。 饭后他们便又开始赶路了,马车也被驿卒换成了普通的马车,沈晏衡他们这一次的本来也没坐多华贵的车,只是贵在了做马车的木料。 如今换成了更寒碜的,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夫人,你要不回去吧,这破马车你要是坐一天半,就怕会坐得你难受。” “郎君不也要坐那么久吗?”姜姒不解的问。 沈晏衡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我那能一样吗?我屁股皮厚,坐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事的!” 作者有话说: 1《百官箴》由宋/许月卿所撰写,一共六卷,本文提到的是第三卷 (内容源自百度,如有差错请指正)。 碎碎念: 沈晏衡:看不懂,真的看不懂………「犯困脸」 . 晚更新和写得短,是因为白天去了医院很晚才回来~ 明天日万补回来,爱你们哟~ 第27章 心思 沈晏衡的话不知怎么戳到了姜姒,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那种莞尔轻笑,眉眼间都带着笑意的那种, 也就是这种时候, 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疏离感也消散了。 “夫人笑我做什么?”沈晏衡眼里的温柔就快要溢出来了。 姜姒正了正神色,说:“是郎君说话太好笑了。” 沈晏衡矮下身看着姜姒的眼睛, 逐字逐句道:“虽然是夸张了些, 但总归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吃这个苦。” 姜姒也很真挚的发问:“郎君这般不相信妾身吗?” “那当然不是!”沈晏衡语气急了一些, 声音却依旧压得低低的。 “那就走吧, 一会儿要耽误了时辰了。”姜姒指了一下沈晏衡身后的那辆马车。 沈晏衡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就跟在姜姒身后走, 周子成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姜小姐,周某唐突一句,姑苏境地多雨,环境潮湿, 你身子一贯不好, 还是应该回家静养为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是真的在为姜姒考虑。 沈晏衡的手握成拳转过了身,于他而言,周子成实在管得太宽了,姜姒是他的妻, 他觊觎的模样胆敢再明显一些。 他大抵是要发火的, 姜姒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然后上前了小半步对周子成欠了欠身,“谢周大人关心,我并没有什么大碍。” 周子成并不罢休, “姜小姐或许不知道一整月都是阴雨天是什么感觉……” “周子成, 你觉得我的夫人没有判断力吗?她既然想去姑苏, 那我就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好她,不让她生病受伤,而不是在这里没有眼力见的再三劝说她。”沈晏衡冷言冷语的嘲讽道。 沈晏衡站在周子成面前,身高比他高了不少,气场也比他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周子成一拳了。 周子成笑了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无畏,“周某唐突。” 说完他就转身向自己的那辆马车走了去。 姜姒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 “郎君,我们先上车。”姜姒低头提着衣裙,转身上了马车,沈晏衡虽然气周子成,但也不绝不会将外人带给他的不快撒给身边人,所以他还是乖乖的钻进了马车。 姜姒上了马车后有些心不在焉,沈晏衡一早就发现了。 不等沈晏衡问她,姜姒就主动说起:“郎君,往后一定要远离周子成。” “夫人?你怎么了?”沈晏衡见姜姒脸色不对,连忙关切道。 姜姒眸间思绪万千,并不急着回沈晏衡,而是自顾自继续说:“周子成此来姑苏,也不单单是因为姑苏的灾情。” 沈晏衡问:“夫人何出此言?” 姜姒张了张嘴,一翻欲言又止后才说:“周子成是家中独子,深得父母宠爱,只身前往姑苏,光是他父母那里就过不了关的。”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周子成光明正大来姑苏,只能是有人派他来的,圣上算计的是沈晏衡,所以他不是圣上派来的,而且早上周子成对自己不去姑苏这事像是预料之中,只说明派他来的人早告诉过他,自己不会去姑苏。 除了杨嫆,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杨嫆以为自己是听话的人,她到现在都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府里。 周子成也一定这么想的。 或者说,杨嫆盯上自己,也许不是因为自己嫁给了沈晏衡。 而是有人荐举。 第33节 “所以你是说,这件事另有隐情,也许他来姑苏是因为上面有人让他来?”沈晏衡也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姜姒已经点醒到这一步了,他自然也是一点就通了。 姜姒掀起眼帘,点了点头。 “那就好……”沈晏衡却松了一口气。 “?”姜姒蹙眉,似是不解。 沈晏衡凑上前去将他的头靠在了姜姒肩上,然后含含糊糊的说:“我以为他是冲着你来的呢。” 姜姒眉睫一低,说起来,周子成对她的态度似乎确实怪异了一些。 “罢了,往后提防着他一些就行了。”沈晏衡温声说。 “好。”姜姒点了点头。 沈晏衡突然又坐端正了身子,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有些激动的说:“我想到了一点!” 姜姒看着他,等着他的后文。 沈晏衡就说:“我想明白了,如果是三殿下派的人,我不会不知道,现在朝中的最有可能夺嫡的两位皇子,就是他和五殿下,既然不是三殿下,那就只能是五殿下了!” 误打误撞的,沈晏衡竟然说对了。 为什么说误打误撞,因为除却三殿下和五殿下,还有其他的皇子,毕竟那个位置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有继承权。 所以姜姒就有些赞同的说:“郎君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郎君就更要小心他才好。” “等到了姑苏,我就将你送去祖母宅中安置,然后招募大夫,你且安心养病治病就行。”沈晏衡已经帮姜姒想好了后面的事情。 姜姒疑问:“郎君不和妾身一起吗?” 沈晏衡很高兴,“当然是要一起的,不过我此次来姑苏还有其他的要务啊,所以我除了晚上大抵就没有什么时间能和你在一起了。” “那郎君需得注意刘炜这个人,姑苏涝灾一月,他对朝廷一字不提此事,背后定有蹊跷,你若是能处理涝灾,便不要和他多接触。”姜姒认认真真的同他说。 姜姒能为自己考虑,沈晏衡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听你的!!” 姜姒抿了抿唇,继续交代说:“虽然周子成来姑苏动机不明,但其中有一点是会去认真做的,那就是涝灾这一事,在这方面你需得同他一起探讨。” 沈晏衡不否认周子成的才华与能力,若他能够有办法更快的解决这件事,那自己也不会多有怨言。 “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断不会拿大事开玩笑的!”沈晏衡拍了拍胸脯打保证似的说。 姜姒却疑惑,“什么那种人?” 沈晏衡以为姜姒认为自己是会公私不分,会将私人情绪带到公事上的人,但看姜姒的反应,她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很高兴姜姒不这么想他。 “没事,是我想多了。”沈晏衡心里甜得跟吃了蜜饯一样。 姜姒叹息一声,又轻声的警醒沈晏衡说:“郎君一定要记得。” 沈晏衡轻轻一笑:“我知道的,夫人。” 马车这会儿已经换成了寻常赶路的马车,两人所处的空间本就缩小了,沈晏衡和她挨得近了一些,雪松清香馥郁,姜姒往后仰了一下。 拿起了身边的书,对沈晏衡说:“郎君若是无事,可以倚着再睡一会儿。” 沈晏衡却凑上去故意问:“真的?” 显然是有其他意味的,姜姒也有些懵,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自然是……” “那好,夫人我就先睡下了,到下一个驿站了你再叫我。”他说完就是一个横躺,然后跷着腿将头枕在了姜姒的腿上。 姜姒浑身一倏,下意识的喊出了声:“郎君——” 沈晏衡却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摆好了姿势,他很是自在的说:“夫人,谢谢你。” 这般懂礼貌的样子,搪塞得姜姒无话可说。 她一时半会儿都没适应过来,看着沈晏衡俊朗的睡颜,她羞涩的别开了眼。 又将书拿了起来,摊开书正好将她的目光和沈晏衡的脸隔开。 沈晏衡心疼姜姒,还特意花钱向驿卒讨了一个新枕头来给姜姒垫着坐,所以姜姒没觉得身体酸痛,只是沈晏衡的姿势弄得她很心不在焉。 说起来她已经确信了,沈晏衡是喜欢她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沈晏衡是如何喜欢上和他素未谋面的人的,但这些天她却对沈晏衡有了一些改观。 倘若真的能和沈晏衡相敬如宾过一辈子,那她接下来就应该要让沈晏衡在朝廷的地位稳固下来。 而且据现在看来,圣上对外确实是看好沈晏衡,可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沈晏衡的家景,如果没了这一项保障,那沈晏衡就是他的弃子,加上沈晏衡站队三殿下,后果可想而知。 反正三殿下和五殿下两个人之间,选谁都不可以。 既然如此,就应该在除了他们二人之外,选出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据她所知,长公主李嫣已经要从安念寺回来了。 毕竟长公主去安念寺待了十七年,全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出意外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如果李羽和李筠之间无法抉择,那么第三人选可以是长公子1。 姜姒神情淡漠,眸色冰凉,不动声色的翻了一页书。 毕竟这是最坏的打算,姜姒也不想让自己淌进这趟浑水。 姜姒来姑苏无非是想看杨嫆的真正态度,她是不是非要自己给她一个结果。 . 沈晏衡不是蠢人,他即使闭着眼睛,心里却还想着很多事情。 他不像姜姒那样聪明,却也能从这么多事情中揪出一些关键事情,比如姜姒瞒着他什么?或许杨嫆才知道。 很多人都觉得他在朝廷一无是处,不学无术,毫无礼节。 不过他们似乎不记得,沈家的万贯家财,那是他一个人打拼下来的,在他没做官之前,方圆百里的山贼见到他都要绕道而行。 是,所有人都算计他,他也认了。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妄想将姜姒牵扯进来! 作者有话说: 1长公主的第一个嫡子,无继承权的称为“长公子” 第28章 妖风 一路无言。 姜姒看着腿上枕着的人, 他眉峰微蹙,并不算睡得安稳的模样,她下意识的准备把手往沈晏衡的眉峰抚去, 却停顿在了咫尺。 望着他喉结上那颗不显眼的血痣, 似乎越界了些。 至少于她而言是。 . 快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 沈晏衡在之前就醒了过来, 这会儿他靠在马车上, 只手给姜姒揉了揉腿。 不大的空间只将他们二人的气氛渲得旖旎暧昧了一些, 姜姒脸微微发热,她伸手将车窗帘撩开了一些, 结果窜进来的是凉风。 她指尖一挑,把手缩了回来。 沈晏衡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车里有点热。”姜姒将自己的脸热归咎于马车太小,太闷热了。 沈晏衡:“热啊?不冷就行, 别把帘子掀开招了风进来, 当心染上风寒了。” 姜姒点了点头,结果还没过一刻钟,马车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马车夫在外面喊:“家主,夫人, 无双驿到了。” 过了这无双驿, 还有两个驿站就能到姑苏境地了。 沈晏衡站起了身,却因为马车小了些,只能弯着腰和姜姒说话:“夫人,夜风凉, 我一会儿让白芷给你换一件厚的斗篷衣来。” 马车本就不大, 沈晏衡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形更显得这里狭窄无比,姜姒往后仰了一下身子,然后正色回了他一个好字。 沈晏衡这才转身从马车里钻出去。 他跳下了马车对侯在一旁的白芷说:“你去马车里找一件厚一点的斗篷衣给夫人。” 白芷欠了欠身,向后面装载行李的马车跑去。 不多时,她就拿来了一件纯青色的厚斗篷。 沈晏衡伸手拿了过来,然后将车帘掀开对姜姒说:“夫人,下来吧,我扶着你。” 姜姒这才钻出了马车,沈晏衡探出手去扶住了她,等下了马车,沈晏衡也不含糊的将斗篷衣给姜姒披了上去。 周子成离得他们不远,他眸色暗沉,神情复杂的看着二人。 驿卒早早的收到了上京城要来两位大官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从驿馆里面迎了出来。 “有失远迎呐,几位官爷里面请。”驿卒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身材也很敦厚,笑起来的时候还颇有几分福相。 沈晏衡扶着姜姒,对那驿卒说:“我们赶路至此,馆内可有好菜?” 驿卒连连点头,“自然自然,我早上就收到了几位官爷要来,特意买了些好酒好肉回来伺候几位官爷,来来来,快快请进。” 在驿卒的领路下,一行人便进了驿馆。 驿馆里面也收拾得很干净,院中并无杂草,种在院角的树长得很是参天。 姜姒黛眉微微蹙起,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这间驿馆。 “郎君。”姜姒低声唤了沈晏衡一声,沈晏衡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姜姒就很小声的说:“此处有些不对劲,郎君需得谨慎。” 沈晏衡也点了点头,贴近了姜姒的耳朵,用气声回她:“我也觉得。”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神色如常的跟着驿卒走进了屋内。 “几位官爷吃什么,我这就去做!”驿卒笑呵呵的问。 沈晏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好菜备上就行,剩下的就当赏钱了。” 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第34节 驿卒两眼放光,连忙把银子揣进了怀里,然后讪笑道:“几位官爷稍等,我这就去备菜!” 说完他就向后厨跑了去。 周子成给姜姒倒了一杯水,然后给自己倒水的时候,沈晏衡就伸手将姜姒面前的那杯茶水倒在了地上,面对周子成隐怒的脸,他没好气的说:“这杯子不擦净,总会染上脏东西。” 周子成扬了扬唇,“是周某考虑不周了。” 姜姒没心情看两个男人的一台戏,她从踏进了这间驿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手指都变得冰凉了好多。 沈晏衡注意到姜姒的不对劲,他下意识的去握住姜姒的手,凉意从掌心窜上了头。 他连忙关切的问:“夫人,怎么了?” “总觉得……不对劲。”姜姒说出了心里的感受。 沈晏衡也不是没察觉出来这间驿馆的不对劲,只是反应没有姜姒这么明显,毕竟在好些年前,这种情况于他而言再是寻常不过了。 周子成捏着茶杯看了看里面的茶水,说:“姜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 “此处驿馆不比之前的那一个,这里修缮得很大,而且前后二十里地都没有县城,按照朝廷的制度,此处应该配备两名驿卒。”周子成轻描淡写的说。 姜姒点了点头,是认可他的话的意思。 周子成似是得意的笑了笑。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对姜姒说:“夫人,不必怕,有我在的。” 姜姒嗯了一声,又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外面。 暮色森森,雾气起来了,整座驿馆仿佛成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废馆。 乌鸦在树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叫声,隐隐约约的,远方似乎还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 白芷吓得连忙靠近了姜姒一些,然后紧张兮兮的问:“这……这是什么在叫啊……” 姜姒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不要怕,这是一种夜间出行的旱鸟,会发出野兽的叫声,专门吓过路的行人的。”沈晏衡勾了勾姜姒的手指,想让她转移注意力。 姜姒心安了一些,她看着沈晏衡的眼睛,点了点头。 不多时,驿卒就将菜端上了桌,满满一大桌的食物看上去美味可口,非常有食欲。 但周子成和姜姒都有些犹豫,反观沈晏衡,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先给姜姒夹了好菜。 见两个人都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沈晏衡笑了笑,继续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姜姒碗里,温声道:“放心吃罢,他犯不着在吃食里面动手脚。” 周子成疑问:“你如何肯定?” “你倒真是只会读书,当前桌上只有我们三人用膳,我们带来的随从并未,倘若我们先行倒下,那我们的随从他如何解决呢?”沈晏衡反问。 “你就一个车夫,一个婢女,万一他们有很多人呢?”周子成有些羞怒。 沈晏衡又讽笑了一声,说:“我府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一个车夫对付十个硬汉也不在话下。” 说话间,姜姒却看了一眼门口的车夫。 沈晏衡说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经他这么一说,周子成隐约心安了一些。 沈晏衡哄着姜姒说:“不要怕,有我。” 姜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沈晏衡就又给她夹了一点菜,说:“不要浪费了这么一大桌好吃的,且安心吃罢。” 如此,三人才开始动筷子。 期间沈晏衡让白芷去找那驿卒烧了两桶水。 饭后各自便也回了房间,周子成和二人的房间紧挨着,在沈晏衡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后退了两步对周子成说:“周大人,起妖风了。” 说完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风在院子里打着旋,听上去竟真的像鬼魅哭泣一般,周子成脸色都黑了不少。 沈晏衡得意的挑了挑眉,然后进了屋子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周子成满脸戾气,却又无可奈何。 . 驿卒打来了水,白芷在屋内伺候姜姒沐浴,沈晏衡便在门外透风,他眸色深邃,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这时周子成突然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看到了门外的沈晏衡,笑了一声,“怎么?夫人沐浴你作为丈夫,还要避嫌?” 他在旁边听到了驿卒给他们送水的时候的声音。 沈晏衡也不甘示弱,他怼了回去:“我日日都抱夫人着睡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果然他说完,周子成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这时驿卒突然提着两盏煤油灯走了上来,看到了二人他连忙拱手行了礼,“两位大人好。” 沈晏衡上前了两步,果然他的身高在上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在驿卒面前只让他觉得十分有压迫感,他抬起手用衣袖蹭了蹭额角的汗。 沈晏衡两手插在腰上,并不显得有一丝娘气,反而有几分的威慑力,他下颚一抬,居高临下的看着驿卒说:“外面有妖风,这驿馆里面不会有妖精吧?” 驿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驿馆最干净不过了,哪儿来的妖精。” 沈晏衡冲他笑了一声,继续说:“我夫人体弱,觉浅,我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打扰到她休息。” “那是自然,我正是上来给两位官爷送灯的。”说完他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的煤油灯递了上来。 沈晏衡仔细的盯着煤油灯,然后释然一笑,伸手接了一盏说:“多谢了。” “不谢不谢,这都是小的该做的。”驿卒不停的用袖子给自己擦汗。 沈晏衡提着灯转身看了周子成一眼,周子成也不示弱的上前去接过了另一盏煤油灯,然后对驿卒说:“谢过老人家。” 驿卒被沈晏衡的气场吓得不得了,在周子成接过了煤油灯后就匆匆的跑下了楼。 周子成在旁边说:“你就这么接下来了?你不怕这灯有问题?”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也接过来了?” “那不是看你……”周子成住了嘴。 沈晏衡哼了一声,“因为我接过来了?” “………”周子成语塞。 这时姜姒温和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郎君,外面凉,快进来吧。” 沈晏衡声音立马温柔了起来,“诶,好嘞,我进来啦。” 说完他就冲周子成挑了挑眉,回到了屋里去了。 周子成的手握得咯咯作响,稍许他也提着灯回了屋。 不过出于防患,他将煤油灯放在了桌上,熄了火,灯芯便散出白色的烟。 . 沈晏衡将煤油灯挂在了一旁,姜姒一边给自己擦头发一边问:“郎君哪儿来的灯?” “驿卒给的。”沈晏衡上前接过了姜姒手里的帕子,非常自然的帮她擦起了微微湿润的头发,然后回道。 姜姒微微蹙眉,“他给的……” “不要怕,这灯没问题。”沈晏衡温声安慰,如此姜姒还松了一口气。 “郎君快些沐浴吧,天色已晚,该早些歇下。”姜姒将沈晏衡手里的帕子拿了回来,然后催促他说。 床和浴桶的位置隔了一张大大的屏风的,姜姒在床边也是看不到这边的,沈晏衡就将外衣脱了下来,姜姒伸手去接了过来。 然后沈晏衡说:“夫人早些歇下,我洗完澡便来。” 姜姒点了点头,将衣服搭在了屏风上。 弦月高挂,夜风四起。 沈晏衡洗完澡出来,姜姒已经睡下了。 他看了眼挂着的煤油灯,笑了一声,然后上床去拥着姜姒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觉得我可以日万,先给大家发三千,晚上再发六千~ . 主页《杀死那个穿越女》(土著女和穿越女之间的较量),《夫郎如此绿茶》(年下弟弟在线绿茶钓姐姐)1《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沙雕社牛女主和高岭之花社恐男主之间的狗血日常),求收藏~~kiss~ —————————— 第29章 土匪 毕竟是在荒野中的一座驿馆, 方圆近百里,荒无人烟,野兽还出没在这附近。 窗外是呼啸的夜风, 簌簌的刮得人心惶惶, 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声音, 外面似乎是有好几个人。 沈晏衡悠悠的睁开眼, 怀里的姜姒睡得很安稳, 小巧的脸, 精致的五官,即便不染任何脂粉, 也能看得出上京城这如明月般的美人儿并不是吹嘘。 他偏头看向了桌上那盏还在苦苦支撑的煤油灯,灯芯已经要燃烬了,烛火越来越小,莫名的透露着一股幽暗的诡谲感。 沈晏衡下了床, 又转身将床帐拉好, 然后给自己披了一件外衣在肩上,他抬起脚不紧不慢的向桌边走去,那盏灯的烛火幽幽的晃着。 他提着煤油灯的来到了浴桶边,他洗完澡的水并未倒掉, 自然也是因为有他的用意的。 见他不紧不慢的将灯罩打开, 然后捏着煤油灯的柄,微微一倾斜就将里面的煤油倒进了水里,灯芯也跟着滚落了进去。 在水面发出一两声以为的“滋滋”声后,就沉了下去。 稍许, 这灯肚里的煤油全数被倒尽。 也不知道这间屋子从哪里灌进了些风, 将沈晏衡鬓边的碎发吹得张扬, 在一旁幽暗的烛火照耀下,显得他的双眸如野狼一般腥狠。 不多时,屋外的动作似乎大了一些,隐隐约约的,他似乎还听见了有人小声的商议的声音,接着隔壁的房间被打开了。 沈晏衡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的抬脚来到了床边,他撩开床帐俯下了身,替姜姒将被褥盖得严实了一些。 然后就来到了桌边坐下。 他轻手轻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点的茶水,然后放在面前,用食指沾了沾里面的茶水,凉意从指尖钻了上去。 他在桌上写下了“李羽”的名字,然后又写了“杨嫆”二字跟在他身后。 第35节 他用右手的无名指在杨嫆的名字下方点了点,然后又用食指沾了点水,在李羽的名字上狠狠的划了一道。 这一道痕沾的仿佛不是茶水,而是带着杀戮之气的血痕。 杨嫆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她倒是有胆子去动自己在乎的人,那她也不要怪自己动她那个亲……儿子了。 没多久,屋外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沈晏衡站起了身,将桌上的名字抹了去,然后轻轻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也沉静得很,沈晏衡看了一眼旁边的屋,房门大敞,很难不怀疑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过道的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楼下,后厨柴房的灯大燃,从屋内映射出的影子来看,里面有一个女人提着剑抵着一个人的脖子。 沈晏衡扬起了唇,走下了楼,来到了柴房。 . 柴房里面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身穿夜行衣,一副土匪打扮的人,他们被反手绑了绳子,嘴里塞了馒头,脸上挂了不少彩。 而女子剑指的人正是那个驿卒,驿卒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汗水止也止不住的从额头往下流。 沈晏衡在她身后笑了一声,声音干脆又低沉,女子连忙收剑转身,对着沈晏衡恭恭敬敬的抱拳拜见:“家主。” “就这么几个人?”沈晏衡看了一眼白芷,不动声色的问道。 白芷立马单膝跪下,“奴婢失手杀死了一个。” 沈晏衡似乎并不惊讶,从白芷身上传出来的血腥味儿他自然是闻到了的。 “处理了?”他挑了挑眉问。 白芷垂下了头禀报:“处理干净了。” “嗯。”沈晏衡悠闲的点了一下头,挑了挑食指示意她起身,然后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他披着宽大的衣裳,里面穿着一套月白色的衾衣。 看上去颇有几分大老爷的模样。 他冲着那个吓得快要晕过去了的驿卒抬了一下下巴,启唇:“说说吧,叫什么?什么身份?” 驿卒身子发抖,却并不打算回他,沈晏衡适时皱了皱眉,白芷立马将手里的长剑重新抵在了驿卒脖子上。 驿卒吓得差点大叫出了声,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摸了摸从脖子上滑下来的液体,然后摊开手一看,是他的血。 白芷的剑是一柄软剑,她手里的力道掌握得正好,只破了他的皮。 这下他是真的吓得要叫出了声,沈晏衡却不紧不慢的说:“我夫人正在睡觉,她睡眠一向浅,要是你的狗叫吵醒了她,我不保证你的舌头还能留得住。” 说的是不轻不重的话,语气却是杀气腾腾的。 驿卒只能捂着嘴不住的点头,不敢出一点声。 “家主问话,你叫什么名字?!”白芷手腕一翻,剑似乎就抵得更近了一些,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当真像一个杀人的工具。 驿卒双手做投降状,他那张油腻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小的叫张十四,是…是这附近春山寨的十四当家。”张十四后悔莫及,他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弱小的姑娘竟然一挑十,把他们都拿下了。 沈晏衡讽笑了一声,“这驿馆里原本的两个驿卒呢?” “地地地……地窖里关着的。”张十四结结巴巴的回。 他对白芷使了一个眼色,白芷就收剑来到张十四身后的地窖口,然后用长剑在木板的一角轻轻一翘,地窖就被打开了,下面是一道长长的梯阶。 白芷回头看向了沈晏衡,沈晏衡对她点了点头,白芷就下了地窖,沈晏衡的模样实在慵懒,他扫了一眼张十四身边的那些人,启唇问:“他们哪儿来的?” “小的从寨子里带出来的弟兄,白日里就在地窖里待着,晚上才出来。”张十四老老实实的交代。 沈晏衡兴致来了,他又问:“来此驿馆的人应该不少,你们这是第几次了?” 张十四欲哭无泪,他哭兮兮的说:“官爷我真的是第一次啊,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才来干这种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说完他还不住的给沈晏衡磕头。 沈晏衡又笑了一声,“你这……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说起来这句话还是从姜姒平日里睡前看的那本书里看到的,没找到还有被他用上的一天。 “官爷您可就别调侃我了……”张十四给自己揩了揩眼泪,模样实在滑稽又可怜。 这时白芷带着两个人走了上来,这两个人模样都有些狼狈,其中一个和张十四体型相似的人还被扒了衣服。 两人一看到沈晏衡就跪了下去,然后不停的磕头道恩。 沈晏衡点了点头,手指点了点地上的那群人和张十四,对两人说:“你们派个人去报官吧,这几个人我们先看住了。” 其中一个没有被扒衣服的人就主动站了起来,给沈晏衡行了一礼才出去。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我要是被抓了,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张十四见沈晏衡真的没有放过他的打算,竟然想着用他大哥威胁沈晏衡。 沈晏衡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掀起唇角笑了一声,似是不屑,“春山寨在这十里八荒之地确实是有些名头的,可惜了……” 他话锋一转,很是随意的说:“在我还没做官的时候,春山寨里的那个雷决,就是你们的大当家,他见到我还要叫一声我沈二爷。” 张十四进寨子进得晚,他进去的时候沈晏衡已经在朝廷做官了,但是沈二爷这个称呼还是流传在寨子里。 “你……你不要以为你姓沈就是那个沈二爷了!”张十四还在找安慰,他满脸不相信。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随你信不信咯。” “姓沈的!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我……”话未完就被白芷一个横劈给劈晕了过去。 沈晏衡神色冰凉的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群瑟瑟发抖的小弟。 稍许他转身对白芷说:“把他们都捆好点,然后……”顿了顿,他接着说:“你也早点睡吧,今晚辛苦了。” 白芷立马拱手,神色冰凉的说:“这是奴婢该做的。” “衣裳烧了吧,味儿大。”他又说。 白芷领了命。 沈晏衡这才转身去,然后很是悠扬的抬脚踏上了楼。 白芷是他花重金培养的一个杀手,专门来保护姜姒的,为了不让姜姒看出破绽,他又让她去绣房学了各种礼仪女红,还用了特殊的方法溶了她掌心因为练剑而起的茧子。 此方法叫做:溶茧。 . 沈晏衡在外面吹了风,身上的衣裳都被吹凉了,进了屋他还不敢立马就回到床上去,而是蹲在暖炉旁边将身子烤暖和了一些。 但是他钻进被窝里的时候,还是带来了一股悠悠的寒意。 姜姒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被沈晏衡捞进了怀里,只觉有一股淡淡的寒浸进了她的衣裳里去了,于是她迷迷糊糊的发出嘤咛般的声音去问沈晏衡:“郎君哪儿去了……” 沈晏衡低头用嘴唇蹭了蹭姜姒的头顶,沙哑着声音说:“喝了一口水。” 但是姜姒却没回他了,大概又熟睡了过去,沈晏衡觉得他的那颗心都要软得一塌糊涂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我真帅啊……老婆是真香啊……[帅气摸头] —————— 第30章 梨花 薄雾散去, 夜色稀薄了许多,布谷鸟压在枝头啼叫,绿叶上附着一层薄薄的露。 白芷敲响了房门, 温顺的声音传了进去:“夫人, 您醒了吗?” 姜姒醒来的时候沈晏衡已经起了很久了,因为身边的温热都快要散去了, 昨晚似乎是一个很安稳的夜。 她将最后一件外衣穿好, “嗯, 家主呢?” 白芷端着洗漱的水推门进去, 恭恭敬敬的回:“家主在后院呢。” “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姜姒不觉得这座驿馆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白芷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昨晚一直在睡觉。” 模样看不出任何破绽,姜姒也有些疑惑,按道理说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过既然是一个平安夜, 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如此便好。”看见白芷将她的头发盘了起来,又戴上了一些金钗,她又开口阻止:“白芷,不必梳全妆, 素雅一些就好。” 白芷给她戴珠花的手一顿, 然后轻声问:“ 夫人这是何意?” “在外不要轻易露财,此行是闹灾情的地方,就更要如此了。”姜姒说得很是在理。 白芷也一副受教了的模样,谦卑的说:“奴婢记下了。” . 白芷扶着姜姒下了楼, 瞥到置办早膳的驿卒不是昨天那一个, 而屋外周子成似乎和沈晏衡起了争执, 姜姒心下一悬,只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步子。 屋外沈晏衡的模样很不耐烦,周子成还在喋喋不休,“你既然发现了那煤油灯不对劲,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他一觉醒来浑身酸痛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来见他的驿卒也不是昨晚的那一个,这个驿卒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了他,还说那盏煤油灯里的灯芯有蒙汗药的成分,说如果没有沈晏衡他会死在这里。 周子成气得差点又晕厥过去,他打听到沈晏衡在后院,便马不停蹄的往那边赶,结果在门口撞上了沈晏衡。 他便顾不得那么多,厉声质问沈晏衡。 沈晏衡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谁说我发现了?我不也把那灯接过来了?” “你!那为何你没事?!”周子成追问。 沈晏衡故作深沉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可能我长的比较帅吧。” 这时姜姒也走了出来,她步子有些凌乱,很快的走到了沈晏衡身边来,然后对着周子成欠了欠身,就压低声音去问沈晏衡:“郎君,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他一大早就来刁难我,吓死我了。”沈晏衡弯下腰妄图把自己藏在姜姒身后,但两人的体型差在这儿,从背后看过来,反而是看不到姜姒的身影。 周子成连忙解释,“姜小姐你听我解释!昨晚的那个煤油灯有问题,他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说,害得……” 后面的事过于丢人了一些,周子成选择性的闭上了嘴。 姜姒脑子灵活,就这么几句话她却已经明白了大意,昨晚驿馆还是出了事,只不过貌似被她的郎君处理了。 “夫人,冤枉。”沈晏衡举起了两只手作投降状,以示清白。 第36节 “周大人许是误会了,昨晚郎君一直在房里,不曾离去。”姜姒眉睫一低,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 周子成并不想在姜姒面前失礼,此次算作他失策,沈晏衡这个人断不能轻视了。 于是他叹息说:“那应当是周某误会了。” 沈晏衡适时补充说:“我早说过了,就算是我府上的车夫,他也有以一抵十的能耐。” 周子成此行虽然人尽皆知,但因着他在姑苏有亲眷,便也没带什么护卫,想着这一路上不会出意外,到了姑苏尚可向他那个亲眷讨两个护卫。 结果却被沈晏衡摆了一道。 “是,沈家主府上的人该都同你一样骁勇。”周子成吃了鳖,脸色并不好看。 正巧里面驿卒唤他们吃饭,僵局也就打破了,姜姒心里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意味不明的看了沈晏衡一眼。 她说:“周大人先请,我同郎君还有话要说。” 周子成看了姜姒一眼,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沈晏衡心里有点发慌,姜姒看着周子成进了屋才转身,她从沈晏衡身边错过,悠悠的说了一句:“郎君过来,妾身有事同你说。” 沈晏衡摸了摸鼻子,像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有些战战兢兢的跟上了姜姒。 到了院中一处偏僻的地方,姜姒才停下来,然后转身仰头看着沈晏衡,说:“郎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晏衡眼神飘忽了一下,“也没什么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我们的车夫,以一抵十,干了一番大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那他说的煤油灯,是怎么回事?”姜姒声音轻了一些。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就是那个灯芯里面有蒙汗药成分,只有火灭了蒙汗药才会发挥药性,周子成放心不下,一早就吹灭了灯,那贼人从门缝见他熄了灯,才会第一个对他下手,恰巧我夜起喝水的时候,发现灯芯燃烬了,就将灯顺手扔了出去,没想到弄巧成拙,我们没中蒙汗药,而贼人也被我的下属看见,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的那个驿卒是假的,真正的驿卒被他关了起来。” 沈晏衡认认真真的解释,模样真诚得不行。 姜姒微微蹙眉,没想到昨晚竟然真的出事了,而她却浑然不觉。 “郎君,周子成只是表面看起来待人温和,不争不抢,但他却是一个记仇的性子,你需得注意不要和他起矛盾,否则以后你若是出了一点事,他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姜姒仰着头看着沈晏衡认真的说,而且声音被她刻意压低了一些。 她和周子成同在惠兰书院求学,她擅长观人心,即使和周子成相处不多,但她也知道周子成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晏衡也变得严肃了一些,“我知道的,夫人切莫担忧。” 沈晏衡又接着说:“那夫人我们去用膳吧,一会儿又要赶路了。” 姜姒点了点头,任由沈晏衡拉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 周子成昨夜并未休息好的,他脸色并不好看,眼睛下方呈铁青色,精神萎靡,就连同他们二人多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吃完饭就去到了马车上。 沈晏衡比姜姒早吃完饭,他叫姜姒慢慢吃,他还有点事情要做,后来姜姒到了马车里坐下了,他才从后院跑出来。 然后回到了马车里,他一只手反手背在身后,然后笑得特别好看,一对犬牙将他的少年气都彰显了出来。 姜姒看着他,受了他的笑意感染,也不自觉的扬了扬唇,“郎君什么事这么开心?” 沈晏衡靠近了姜姒,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了一束梨花出来,这些都是开得非常明艳漂亮的,看模样应当是树的顶上开出来的花。 “夫人,送给你。”沈晏衡眼睛里发着光,看着姜姒的时候,像星子一样耀眼。 姜姒承认,这一瞬间,就在梨花香味儿扑面而来的一瞬间,她的心房漏掉了一拍后,开始加速。 扑通扑通—— “今早习武的时候看见的,觉得夫人会喜欢。”沈晏衡的神情是真诚的,是干净的,他的眼里只有姜姒。 姜姒偷偷的用手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持有十二分的清醒,“谢谢郎君,妾身的确很喜欢。” 她伸出手去接,指尖挑过沈晏衡滚烫的手指,她手一僵,然后神色如常的接过了花。 “夫人喜欢就好。”沈晏衡挨在姜姒身边坐下,看着姜姒的侧颜,他心生欢喜,姜姒是顶好看的,如今素雅的着装,反而和着白色的梨花相衬。 姜姒伸出纤细的手指去拨弄花,将花重新整理了一下,“郎君到了姑苏,先同妾身去拜见祖母可好?” “那……府上可还有其他人?”沈晏衡竟然莫名的有一些紧张了。 姜姒看出来了他的微微不安,然后温声道:“府上仅有祖母和舅舅两人,如果表妹下学了,就是三个人。” 沈晏衡更加不安,他有点小心的问:“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啊?” 姜姒安抚道:“舅舅是很好的人。” “那他……”也罢,这种话沈晏衡问不出口,他将姜家捧在手心的女儿强娶回了家,竟然还想奢求他们家的人能够接纳他,实在可笑。 姜姒似乎察觉到他所忧虑,于是主动说:“郎君切莫忧心,舅舅只见人之心诚与否,人之能耐行否,郎君在妾身家中怎么做的,在舅舅面前怎么做就行。” 沈晏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竟有些莫名的忧伤在脸上,“但愿如此吧。”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他这个丑女婿也得见公婆家眷啊,公婆是见着了,可其他的亲眷还没啊。 姜姒看见沈晏衡这般为难的模样,竟还有一些想笑,她有些无奈的说:“郎君,不要对未知的事物产生畏惧感。” 沈晏衡心里一暖,“我记下了。” . 此行南下。 入了这姑苏境地的时候,天色就阴沉了下来,小雨点滴,空气都冷了一个度。 沈晏衡给姜姒披好了斗篷,又找白芷拿了一个汤婆子给姜姒,比起要见姜姒的舅舅的忧虑,他现在更忧虑的是姜姒的身体。 姜姒也蹙着眉头,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他们的马车在入境的时候,那道路两旁全都是百姓们叫苦不迭的声音。 小孩子们哭喊着找爹娘,男子们为了一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妇人们饿晕在路边。 姜姒想拿出车里的馒头去给路边的小孩,却被沈晏衡拦下,他认真的跟姜姒解释说:“夫人,此举并不可取。” “你给一人,但这里还有千人,我们分不完的;你给一个孩子,但这里还有那么多成年人,如果被盯上,这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沈晏衡说的这些,自然是有过这种经历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见过一群成年人为了一个馒头,打死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后来他有任何好东西,都是藏着吃的,他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她让他强大起来,让他好好的,认真的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丑女婿见了岳父岳母后,又要见舅舅咯~ —————————————— 第31章 寺庙 姜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神色是有一些复杂,透过车窗帘的缝隙,外面的人实在惨了一些。 沈晏衡拉着她的手, 继续温声说:“这里是在城外, 一会儿进了主城区便不会有这么多难民了。” 姜姒嗯了一声,眸色却更加沉郁了一些, “姑苏出了这么大的事, 若非临县魏大人上报, 不知会将此事隐瞒多久。” 沈晏衡安抚说:“夫人不必忧心, 我此行带着圣上的口谕,倘若查出问题, 尚可先斩后奏,圣上不会怪罪。” “即便如此,郎君还是要小心他。”毕竟刘炜敢将此事瞒住,就说明他是有底气的, 而谁给了他底气, 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沈晏衡点了点头,马车已经进了主城区,他让白芷将姜姒送回了她祖母那里,而他和周子成就直奔县令府去。 他们二人要来姑苏的消息是一早就传来了县令府的, 刘炜不敢有所怠慢, 早早的就和属下侯在府前,但他们几人却是傍晚才到。 “恭迎周大人,沈大人。”刘炜和一群属下站在府前,恭恭敬敬的拱手拜见了来人。 两辆马车看上去也朴实无华, 信上只说来的两人是朝中重臣, 万不可有所怠慢。 周子成大概是在马车里睡好了的, 这会儿的脸色也比早上好看多了,不过给沈晏衡的脸色依旧是臭臭的。 周子成嗯了一声,“刘大人无需多礼。” “在下周子成,这位是沈晏衡沈大人。”他们二人名声说大也大,刚好刘炜就是知道二人,周子成深得圣上重用,其岳父是圣上最亲信的近臣;而沈晏衡的万贯家财才是人人羡煞的,因而他深得圣上宠爱,两位怎么说都是不得了的大官。 这县令府是官家差人修的,看上去也是规规矩矩官宅,并无不妥之处。 然而还没容两人多说几句,刘炜就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说:“两位大人,这小小县令府简陋破旧,两位大人入住只会让你们住不安逸,下官已经替两位大人订好了城里最好的客栈,大人要是不介意,下官就差人带你们去看看?” 沈晏衡笑了一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反正是干脆又低沉的。 “姑苏如今正值涝灾之际,本就是缺钱之时,你订了最好的客栈,拿的是官家的钱?还是大人的私钱?” 沈晏衡声音不轻不重,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刘炜知道这两位大人中姓周的那位不简单,却没想到这姓沈的也不容小觑。 “大人说的是,这都是小的自己的私钱,官家的钱都是用到了正处,绝无半分滥用。”刘炜适时给自己抹了一把汗。 沈晏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如此——”他拉长了尾音,然后说:“那我就不住客栈了,我夫人在姑苏有亲眷,我去他们府上就行,你把钱拿去给那些受难的百姓吧。” 刘炜眼角一抽,有点肉疼。 周子成紧接着说:“本官在姑苏也有亲眷,你把订客栈的钱拿去给城里的百姓施粥吧,明日本官和沈大人会来和你一起的。” 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刘炜岂止是有点肉疼,那最好的观花楼住一晚上就得好几十两,何况他订了半个月的房。 即便他挪用的是官家的钱,但他也肉疼啊,毕竟这些钱最后竟然要用到这些贱民身上去。 不过他表面还是皮笑肉不笑,讪笑着说:“两位大人果然是清正廉洁,下官一定会遵从大人们的意思,明天就布置地方施粥的。” 周子成看了一眼低压压的云,这会儿小雨已经没有了,不过空气湿润得厉害,他感觉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润的。 “记得拉好雨帐。”周子成就又提醒了一句,刘炜连连说是。 沈晏衡就说:“从姑苏传加急书信回上京城,多久能到?” 刘炜仔细想了一下,“半……半日则可。” “既然半日则可,为什么都一个月了上京城才收到消息?”沈晏衡声音一冷,颇有一些戾气在身上。 刘炜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他叫苦不迭的说:“大人啊,下官实在冤枉!下官是第一时间通知了朝廷,派人送了加急信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回信。” “照你的意思……那八百里加急的书信,给人截了?”沈晏衡冷着声音疑问。 刘炜发着抖说:“下…下官不敢妄下言论。” 第37节 “呵。”沈晏衡掀起唇角斜睨了他一眼,“此事我和周大人自会查明,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多说了,你将无家可归的百姓人数,遇难百姓的人数,还有洪水摧毁房屋数量的卷宗备好,明日我们会来看的。” “是是是,下官记下了。”刘炜也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见两人要走了,他又叫住了他们,“两位大人不如留下来用晚膳?” 沈晏衡径直回了马车,周子成转身停了下来,说:“也不必了,就将晚膳要花费的银两省下来给难民吧。” 说完他也钻进了马车。 刘炜在后面看着两人的马车走远了,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身旁的师爷急忙去扶他,“大人——” 刘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然后叹息一声,“你别管我了,赶紧去修改卷宗,把所有的数量都给我压到制度线1以下去!快去啊!!” 刘炜越说越激动,抬起手就给了师爷的头一下子,师爷连忙往府里跑去。 . 姜姒要来姑苏的消息她并未和祖母他们通信,所以她到唐府的时候,门口除了守门的两个小厮,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白芷扶着姜姒下了马车,两个小厮互相看了看,并不认识来人。 毕竟姜姒自幼体弱,不常出远门,除了很小的时候在姑苏待过,还有就是十五岁那年来姑苏小住了几天,就再没来过祖母家了。 所以门口的小厮不认识她也不算奇怪。 姜姒从腰间扯下了一块玉牌给白芷,白芷连忙把玉牌呈了上去,“将此物给老夫人过目,就说我们是从上京城来的则可。” 小厮一看几人气质非凡,也不敢有所怠慢,他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几位稍等。” 说完他就跑进了府里去禀报了。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扶着一个两鬓发白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姜姒连忙上前,“祖母,表妹。” 老妇人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拉着姜姒的手连连答应,“姒儿,我的姒儿。” “祖母。”姜姒声音软了一些。 “表姐,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小姑娘是姜姒的表妹,叫唐月,年芳十五,在同龄人当中也算是容貌出挑的一个,是姜姒的舅舅唐晟唯一的女儿。 姜姒摇了摇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默了一下就说:“还有沈府君沈晏衡,也就是你的表姐夫,他现下有事耽搁了,稍后就到。” 姜姒嫁给了沈晏衡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听起来还是有些惋惜的程度。 不过祖母和唐月并不知道沈晏衡在上京城的口碑,也就对这门亲事没什么异议,他们惋惜的是姜姒匆匆结婚,他们没去成罢了。 “好好好,我们先进屋,马上就要下雨了。”老夫人在唐月的搀扶下转了身,白芷也连忙去扶着姜姒。 到了府里,老夫人拉着姜姒的手问了很多东西,又是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又是问她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姒默了一阵,然后说:“郎君,待孙儿很好。” “你这场婚事实在突然,我们也没赶上,也不知道这个沈府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听你说他待你好,祖母就放心了。”老夫人大病了一场,气色并不是很好,说话的气息也有一些漂浮。 姜姒眉睫低下,温和的问起老夫人,“祖母,阿娘说您生了病,可好些了?” “我好多了,不过你才是,你自幼身体不好,还千里迢迢赶来看望祖母,你有这个心,祖母就很高兴了。”老夫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说话也比较慢,却是十分的慈爱。 姜姒温温楚楚的说:“祖母不必担忧,孙儿身体已经好多了。” 唐月拉起姜姒的手,甜甜的说:“表姐,你如今来姑苏,可要长住?” 姜姒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确定的说:“家主来此是为了赈灾一事,我大概要同他一起回去。” 唐月瞪大了眼睛,“赈灾——” “怎么了?”姜姒看着她的表情有异样,就蹙起眉头问她。 唐月摇了摇头,然后又抬起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上次听父亲说起过,等姐夫回来了,可以让父亲和他聊聊。” 既然提到了唐瑜,姜姒就主动问起:“舅舅最近怎么样?” “父亲很好啊,就是最近七姑庙要举行祭祀,父亲受命去参与了。”唐月仔细的说。 姜姒疑惑,“七姑庙?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唐月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反正有几年了。” 祖母拉了拉姜姒的手,然后说:“是三年前的事了,具体……等到了晚上我再同你说。” “好。”姜姒应下,心里却想了很多,看来这七姑庙似乎并不简单,不妨等晚上沈晏衡回来了一起听听,或许和他们这一次涝灾关系甚大。 祖母笑了起来,她唤来了一个丫鬟,说:“带表小姐去休息,往她房里多放两只暖炉。” “是,老夫人。”小丫鬟欠了欠身,然后对着姜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白芷就跟在身后。 唐月在后面微微痴愣的说:“表姐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也不知道表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你不要猜东猜西的,差人去问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就说姒儿来了。” 唐月收敛了神情,乖乖的退了下去。 . 本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沈晏衡来的时候姜姒正在屋子里和老夫人吃茶谈话,听到小厮来报说门口有一个相貌不凡的男人,称是上京城的沈府君沈晏衡。 祖母看向了姜姒,姜姒急忙起身对祖母说:“是郎君,祖母在这里等着便好,孙儿去接他进来。” 祖母摇了摇头,“哪儿有客人到了,主人家却不相迎的道理?” 如此,几人就一起走了出去。 . 沈晏衡理了理衣裳,正了正神色,一脸正气的看向唐府大门。 看着姜姒和祖母一同走了出来,他的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他连忙上前去对着祖母拱手鞠了一躬,“祖母!我是阿姒的夫君,沈晏衡。” “听姒儿提起过你了,果然是一表人才。”祖母伸出一只手让他起身来。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晚膳刚做好,就一同用膳吧。”祖母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转了身,姜姒停下来等了沈晏衡一下。 沈晏衡乖乖的贴上去,“夫人,舅舅呢?” 姜姒回答说:“祖母说他在忙,大抵不会回来一同用晚膳。” 说到这里,沈晏衡还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在车上还想着怎么和唐瑜说话,既然如此,还能让他多想一会儿。 但是姜姒又接着说:“不过晚上舅舅回来了,应该会有事情和我们说。” “什么事?”沈晏衡连忙问。 姜姒摇了摇头,也不确定的说:“应该和涝灾一事有关。” 作者有话说: 1制度线:私设,指的是某个地方出现了灾情,超过了一定的数量不上报,处以抄斩罪行。 碎碎念: 沈晏衡:又要见家长了………[紧张脸] 第32章 太庙 听到姜姒语气深沉的提及涝灾, 沈晏衡也肃色了起来,他压下声音回:“我知晓了,此事回头说。” 凭他的直觉与观察, 他也知道涝灾这件事并不简单。 晚膳本来就该提前用的, 一行人也是因为等沈晏衡而耽误了一些时辰,唐府算得上是姑苏的名门大家了, 如今府上竟然还有点败落的意味。 不过这也没什么, 毕竟姑苏最近闹灾。 这时来人通报, 唐瑜从外面回来了。 他对姜姒的母亲宠溺有加, 所以对这个外甥女也尤其疼爱,唐月带着人来找他的时候, 他正在和七姑庙里的人商议祭祀一事。 听到姜姒远远来到姑苏,他便提前离开了。 回到了府上,唐瑜远远的就喊姜姒,“姒儿!?姒儿!” 模样自然是欢喜的。 饭后他们在大堂里探讨着什么, 听到唐瑜的声音, 都一致的循声看去,姜姒和沈晏衡连忙起身来。 姜姒迎了上去,勾着唇显着一个笑,“舅舅。” “哎哟, 小姜姒还长高了, 出落得更漂亮了啊。”唐瑜笑弯了眉眼。 姜姒拘谨又谦虚道:“舅舅说笑了。” 唐瑜早年间是军中的一个副将,后来肩膀落了永久性的伤,就被迫离开军队回到了唐府,如今岁月已经将他身上的轻狂之气磨了去, 不过眉眼间的英气尚存, 颇有几分威慑力。 即便身穿绸缎马甲衣, 也能看出他那坚实的身形。 “姒儿,这位就是外甥女婿吧?”唐瑜一早就注意到了沈晏衡,毕竟他的身形放眼整个姑苏都少有,宽肩窄腰,身量高挑,相貌不凡。 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这才得空拜见了唐瑜,“沈晏衡拜见舅舅。” 唐瑜这会儿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的,他点了点头,拍了拍沈晏衡的臂膀,说:“年轻人好体魄。” “舅舅也是。”沈晏衡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唐瑜,竟脱口而出了这一句来。 唐瑜大笑了起来,并不觉得有所不妥,他往老夫人面前走去,然后拜见了老夫人,说:“母亲,孩儿回来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问:“月儿呢?” “小月说要给她表姐买点西街的糕点,就没和孩儿一起。” 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对唐瑜说:“你外甥女婿是奉朝廷之命来姑苏处理涝灾一事的,有些事情我不好说,晚些你可以和姒儿他们一同说说。” “孩子明白。”唐瑜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是绕得沈晏衡云里雾里的,不过看着姜姒黛眉微微蹙起,他就晓得事情肯定不简单。 而唐瑜就转身对两人说:“姒儿,外甥女婿,和我一起到书房来吧。” 姜姒应下,然后上前去拜别了老夫人,沈晏衡急忙依葫芦画瓢跟着做,老夫人点了点头,慈爱的说了一声:“去吧。” 如此三人就向书房去了。 第38节 . 姑苏这个时间的天气果然是阴沉的,牛毛细雨已经落了下来,刮来的风都有些刺骨的冷,连沈晏衡都觉得那风贴在脖子上冷得要命。 他侧首去看姜姒,即便姜姒披着厚厚的斗篷,她也被刮到脸上的风冷得颤了一下,然后就轻轻的咳了两下。 唐瑜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然后转身去看姜姒,叹了一息说:“姒儿自幼身子不好,这个时候来姑苏,需得多加小心,莫要染上了风寒。” “劳舅舅挂记,姒儿并无大碍。”姜姒又闷声轻咳了一下才说。 三人进了书房,唐瑜去点燃了书桌前的烛火,屋里是点了暖炉的,进来之后明显要暖和一些。 “你们二人来姑苏,其实我也是有点耳闻的,不过你们同行的应该还有一位吧?”唐瑜走到了书桌后面,拉开了抽屉问。 “是有一位的,不过现下他也去寻了亲眷,明日我们才一起去调卷宗。”沈晏衡说。 唐瑜点头,然后在抽屉里摸出了好几封书信和一套卷宗,他递给了沈晏衡,等沈晏衡上前接过了以后,他才说:“涝灾这事儿也有一段时间了,老夫人也一定和你们说起过了七姑庙吧?” 沈晏衡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姜姒,姜姒上前小半步说:“祖母提及过了,她说晚会儿会和我们说,不过舅舅既然在忙七姑庙的事情,应该知道的比祖母还多。” “我的确是在忙七姑庙的祭祀一事,不过我毕竟是朝廷做过官的,他们也对我有所提防,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唐瑜示意两人坐下。 沈晏衡就去扶着姜姒坐下了,然后他迫不及待的问:“那么舅舅,七姑庙到底是个什么庙啊?” 唐瑜坐到了他们面前去,然后示意沈晏衡将第一个卷宗打开,沈晏衡便照着做了,打开后里面是一副巨大的建筑图纸,最右边画的是牌匾,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七姑庙。 姜姒看着那些木材用料,监工人才,不由得悬起了心。 唐瑜适时开口说:“七姑庙可以说是姑苏近几年最伟大的工程。” “里面供奉的是谁?”姜姒急切的问。 唐瑜很是赞赏的看了姜姒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姒儿也看出不对劲了?” “嗯。”姜姒应声继续说,“这幅图纸的每一处细节都不应该是民间普通的寺庙该修的,从木料石料和每处安排的监工人数,这都应该是太庙1才配享有的。” “你说得不错,但是这庙里供的人却不是该享有太庙的人。”唐瑜语气突然重了一些。 沈晏衡表情严肃的问:“那……就是这个庙宇的名?也就是……七姑?” “嗯,正是七姑。”唐瑜点了点头,然后问沈晏衡:“你一定很好奇这个七姑是谁吧?” 沈晏衡急忙点头。 “此事应该从三年前说起。”唐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应该从哪一天说起。 “那是一次很大的雨,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雨,短短一晚上……”唐瑜指着地面说:“就这,我们的府上都积了一寸多的水。” “所以更别说在江河边的那些人了,偏偏这样的雨一下就是三天,到第三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有人说是那江里的龙王发怒了,要向龙王供奉一个妻子才能平息他的怒火,而这件事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受难的百姓们开始自发组织祭祀,他们看中了南街那个老乞儿的女儿,为了把她抢过来,他们打死了老乞丐,把他的女儿送进了江里……” 姜姒皱起眉头,沈晏衡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予以安慰。 “后来呢?”沈晏衡问。 唐瑜叹了一口气,“后来?祭祀第二天后,果然雨停了,而洪水也渐渐褪去了,这时有人想到,应该找到那个最开始提起祭祀的人,因为他镇上的人才能得救,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是一个会巫术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她说她叫七姑,游历至此,见状不忍才窥探天机,得出此道法,见她要走,百姓们就拼命留住她,说愿意修建庙宇供奉她,乞求她护我们一方平安。” 话到这里,姜姒忍不住讽道:“怪力乱神,无稽之谈。” “姒儿你这么想自然是因为你没见过那些。”唐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反而勾起了两位年轻人的好奇。 沈晏衡就迫不及待的问:“您是……见过了吗?” 唐瑜咳了一声,身子往前趋了一些,两人也有些配合的俯身。 结果唐瑜呵呵一笑,“我没遇到过。”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挺直了腰身,同是一副无奈的模样看着唐瑜。 不过唐瑜接着又说:“我虽然没见过,却也有人见过了。” “听新街那边的那个卖豆腐的李老二说过,他曾经见过七姑发怒,当时她面前那个水池里的水,腾腾腾的往外面冒,天都变色了。”唐瑜说得绘声绘色,仿佛是他经历过的事情。 姜姒问:“所以舅舅你也信了吗?” 唐瑜又笑了一声,“我好歹也是军营里出来的人,要真论鬼神,我杀了那么多敌人,不是早就被他们的魂魄弄死了?” “所以我主动参与了这次祭祀大典的布置,本来想趁此查点什么出来,但是那七姑和萧晨却有意防着我,所以我查出的线索也不多。”唐瑜说得有一些惋惜。 “萧晨?那是什么人?”沈晏衡问。 “那是七姑庙的掌事人,也是七姑身边的一个亲信,他一向都是代替七姑传话的。”唐瑜和他解释。 姜姒听得眉头越皱越深,她忍不住问:“那舅舅查出什么线索了?” “自从三年前那次涝灾过后,姑苏就一直没出过大事了,这次又赶上了涝灾,他们打算故技重施,找出最适合献祭的那个少女,等五日后将会把她献祭出去。”唐瑜十分郑重的说。 姜姒顿了一下,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憋着怒火,许久她终于逐字逐句,铿锵有力的说道:“简直不可理喻。” “哈哈哈………”唐瑜笑出了声,他忍不住对姜姒投去赞赏的眼光,“姒儿不要忧心,如今外甥女婿也来了姑苏,我们定会阻止这件事发生的。” 沈晏衡也拉住了姜姒的手,抚慰道:“夫人不必忧心,我在的。” “嗯……,不过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外甥女婿,你今天见到了刘县令没?”唐瑜突然问。 沈晏衡忙回:“见着了。” “怎么样?”唐瑜问。 “此人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我不敢保证,还得多加查证才知道。”沈晏衡深思熟虑了一会儿,才认认真真的回道。 “的确,此人和七姑关系甚密,你可以从这里下手。”唐瑜点醒道。 “明白。”沈晏衡恭恭敬敬的回道。 作者有话说: 11、配享太庙指古代的有丰功伟业的大臣在其死后,为褒奖他的贡献和地位,经皇帝特批供奉在太庙之中的一种高规格的待遇。 2、配享太庙是对大臣能力的一种肯定,对封建社会来说荣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大臣配享太庙是一种对他为国家做出贡献的肯定,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享受的。 3、太庙这种说法最早产生于秦汉时期,夏朝时称为“世室”,殷商时称为“重屋”,周称为“明堂”。太庙是中国古代皇帝的宗庙,顾名思义是供奉帝王的宗庙。通常而言太庙只是供奉皇帝先祖及历代皇帝的地方。后来皇亲宗室、功臣的神位在皇帝的批准下也可以被供奉在太庙之中,同先皇一样享受后人供奉朝拜,称为配享太庙。 本文私设较多,这里只有皇族才配享有太庙,其他无论多了不起的人都不配,所以女儿才会惊讶七姑庙的工程。 —————— 第33章 夜袭 夜已深, 窗外在打小雨了,唐瑜又和姜姒二人聊了一些别的东西,总归还是劝沈晏衡注意些, 又问及了姜姒的身体。 姜姒说没什么大碍, 却被窗户缝隙卷进来的风吹得咳起了嗽,软玉般的耳朵上的玉坠子跟着一阵乱颤。 沈晏衡扶着她的腰,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唐瑜站起了身, 说:“这些日子我会替你招大夫来给你瞧瞧身子的, 你且安心调养。” 姜姒在沈晏衡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她点了一下头说:“劳舅舅挂心了。” “好了,你们二人赶路也累了, 早些去歇下吧。”唐瑜挥了挥手,让两人赶紧去休息了。 . 已经夜深了。 雨也下大了,呼啸的风吹得人心惶惶的,姜姒看了一眼窗外, 然后慢慢的关好了窗。 身后沈晏衡将被子里的那个汤婆子拿了出来, 然后将被子铺好后,回头对姜姒说:“夫人,早些歇息,外面风大, 离窗台远一些。” 姜姒转身向沈晏衡走去, 边走边忧心忡忡的说:“妾身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夫人不要想太多,小小姑苏,翻不了天的。”沈晏衡声音微沉,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 姜姒由着他把自己拉到了床边坐下, 然后又听沈晏衡说:“这些日子我会让白芷放消息出去, 给你找神医医治身子的, 你呢,就安安心心在府里等我,不要想太多。” 姜姒心里一暖,主动握住了沈晏衡的右手食指,然后轻声说:“那个七姑并不简单,她现在在姑苏百姓的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若非必要,郎君莫要和她起冲突。” “对于这个七姑,夫人有什么见解?”沈晏衡主动问起了姜姒。 姜姒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眸色尚且清冷,盛着几分凉意,她说:“人们都会对未知的鬼神充满好奇与敬畏,那个七姑偏偏就利用这一点,怪力乱神,那都是虚妄的,神是人们捏造出来存放信仰的,鬼是人们捏造出来承接罪恶的。” 姜姒从来就是上京城的一弯明月,她这话竟莫名的还有一种审判的意味。 是迷人的。 沈晏衡看了她好久,然后垂下头小声说:“也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见过一个神,一个……勇敢的神。” 他声音有些空感,似乎陷入了一些回忆,看着姜姒的那双眼温柔又真挚,似乎夹杂着一些尘俗的欲,此刻,他看姜姒的眼神并不清白。 如果说姜姒是神,那沈晏衡此刻的眼神应该是想亵/渎他的神。 姜姒被盯得后背发倏,她娇软的身子僵了僵,有一些怯怯的看着沈晏衡。 “郎君。”这一句声音是清脆的,唤醒了身边的人。 沈晏衡笑了笑,“阿姒怕了?” “郎君何意?”姜姒掀起眼帘,眸色冰凉,不起一丝波澜,明月并不会轻易情动。 沈晏衡最终败下阵来,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说:“今日我见了刘炜一面,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贪官污吏,不过我随意套了他两句话,却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姜姒对沈晏衡这种转移话题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问他说,从姑苏回上京城加急的书信几时可到,他说半日就到,并向我万分保证他向朝廷写了信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杳无音讯。”沈晏衡的话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姜姒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神色肃然了一些,“自古恶匪不劫八百里加急书信,送信人每到一个驿站就会与上一个驿站和下一个驿站通信,如果被劫走,朝廷早就知道了,所以刘大人是撒了慌?” “夫人果真冰雪聪明。”沈晏衡微笑着夸赞道。 随后又道:“所以这个人身上有颇多疑点待我去探究。” “郎君万事小心。”姜姒警醒道。 “好。”沈晏衡笑得很开心,应的这一好字都充斥着愉悦的意味。 他没有告诉姜姒,他今夜还有一事要做。 . 半夜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屋外的雨下得大,那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吹得床帐微动,忽的—— 那木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的手扣上,凉风再也钻不进来了。 沈晏衡一袭夜行衣,手里拿着一顶带纱斗笠,他面色冰凉的将挂在一旁的长剑取了下来,却又温和的望了床上的姜姒一眼。 第39节 最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 这里是县令府,屋外巡逻的护卫撑着伞有气无力的荡来荡去,这种沉闷的天气应该适合睡觉的,而不是来做这种苦差事,所以他们的模样根本算不上是当差的。 自然,他们也注意不到屋檐上掌剑飞过的人,那人身手矫健,三五两下就跳到了县令府的账房。 这个点的县令府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热闹非凡”。 刘炜响亮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你个废物!废物!有你这么算的吗?我让你压人数,不是让你把未死之人也从名单里划走!” “还有你这个废物!那张老二家的房子冲得地皮都不在了,你不划去这个名,你划去了那个只冲走了几只鸡的陈家!你是不是蠢!是不是蠢?!” ……… 窗外偷听的沈晏衡嘴角抽了抽,然后他慢慢的抬起手将窗纸戳了一个洞,透过一个洞,里面的一切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看到刘炜一副大爷模样的坐在书桌前喝茶,而地上蹲着,跪着四人,他们都在用毛笔修改着什么,刘炜旁边的师爷不一会儿就给他递上一份卷宗,是那四个人呈上去的。 合刘炜的意的,他就笑呵呵的把卷宗放到了桌上,不合意的,他就骂骂咧咧的把卷宗往师爷头上敲,师爷就会往递卷宗那个人头上敲。 其实莫名的,还有一种滑稽的喜感。 沈晏衡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这刘炜果然不简单。 然而不等他多想,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种他特别熟悉的气息。 一种……杀气。 沈晏衡站直了身子,手里的剑也握紧了一些。 他还没回头,身后那人就发出冰冷的声音:“阁下夜闯县令府,所为何事?” 雨下得很大,那人说话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但他浑身上下透露的杀气却并不弱。 沈晏衡是偷偷出府的,他并不想和人打架,所以他一个横跨就借栏杆跳上了屋顶,然后就准备逃去,却没想到那穿铠甲之人穷追不舍。 沈晏衡当下就向着唐府相反的方向跑,然后向着一处静谧的地方跑了去。 身后那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沈晏衡知道,这是非打不可了。 他飞身来到了一处胡同,将手里的剑抖了一下,雨珠滚滚的落下,那人也平稳着地,落在了沈晏衡身后两米处。 沈晏衡叹了一息,慢慢的转了身,对面模样不俊,但身材魁梧,眉目犀利,手里的大刀透着一股血腥气。 “我不想打架。”沈晏衡直接挑明道。 “贼人,当死!”对面不给沈晏衡多说话的机会,握着长刀就刺了过来,沈晏衡连忙将手里的剑抬起,借剑鞘挡住了对方犀利的刀剑。 在对方的逼迫下,沈晏衡往后滑了好远的距离,然后他在后面的右腿一用力,再猛的一蹬,竟然直接逼丽嘉退了那人,随后在一阵刀关剑影间,沈晏衡拔了剑鞘主动出击。 沈晏衡常年练武,反杀能力从不会弱,对面反而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毕竟是县令府的暗卫,岂容小觑,那人脚下发力,腰身一转,整个人便旋着飞了过来。 沈晏衡握着剑后退,余光瞥到了身后一米处的围墙,只是脚尖一点,借着墙壁一个翻身就跳到了那人的身后,然后抬起脚就是一脚踢出去。 踢在了那人的后背上,让他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一下。 不过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调整了过来,然后手里的刀非常的快,和沈晏衡硬碰硬了起来。 刀和剑从不存在着哪一个优势更大,都是拿武器的主人说了算,沈晏衡认准了他的下一步是横劈,所以他猛的仰下身子从刀下滑了过去。 削骨如泥的大刀从沈晏衡眼前擦了过去,沈晏衡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宽大的刀面上映出他的脸,沈晏衡目光一寒,又是一个翻身给了他一脚,同时手里的剑也向着那人的右膝盖窝刺了去。 刺痛感瞬间遍布全身,那人不受控的单膝跪了下去,他一手撑在刀柄上,一手撑在膝盖上,痛苦得眉头紧锁,脸都皱成了一团。 “你有力量,但光有力量是不够的。”沈晏衡一向不多废话,只是他发现这个人和最初的他有点相似,也都是以一身的蛮力为傲。 “我们……下次再战!”听起来就像是觉得沈晏衡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可沈晏衡却不给他机会,他上前去一只揪住了他的头发,然后猛的往后一扯,那人就被迫仰起了头,只是一瞬间,沈晏衡手里的剑就割了他的脖子。 鲜血如泉喷/射而出,溅到了沈晏衡的手上,温热温热的,不过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对方的那句话绝非不是想下次再战,而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个活口可留不得。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天上扯着可怖的闪电,雷声也一阵一阵的,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脚下的积水已经漫过了沈晏衡的脚背,血水和雨水混合,越流越远。 沈晏衡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奔回了家。 房间里还是很安静的,依旧是那两盏烛火,沈晏衡轻手轻脚的准备伸手去拿屏风上那套干净的白色衾衣。 屏风后面的床上,却不轻不重,清清冷冷的传出了一道情绪不明的声音:“郎君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鼠鼠我丫,被老婆抓了个正着呢……[面如死灰脸] ———————— 第34章 叮嘱 姜姒的声音是很清冷淡漠的, 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刚刚苏醒的模样。 沈晏衡往后退了两步,没敢去将屏风上的那套衾衣。 “我去如厕了。”沈晏衡情急之下解释道,但声音有些苍白。 “半个时辰?”里面清冷的女声尾音轻翘, 明显是不相信沈晏衡的。 沈晏衡又往后退了一步, 姜姒却继续说:“你进来的时候步子要比寻常时候重了一些,而且……” 里面的声音默了一下, 有些不开心的说:“你今天没有习武。佚?” 沈晏衡没想到是自己的这个细节暴露了自己, 但其实并不是, 而是姜姒觉得梦中的那股淡淡的雪松清香淡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变得温热了,显然沈晏衡已经离开了一会儿。 她睡不下, 翻了几个身,人还没回来。 后来她就干脆坐起来拿了一本书来看,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个人才回来。 “为夫……睡不着, 出去吹了一会儿风。”沈晏衡转身就想开门出去。 姜姒放下书站起了身, 抬手将屏风上面的衾衣和木架上的长帕拿到了手中,然后绕过了屏风看着沈晏衡的背影说:“郎君还要去哪儿?” 沈晏衡不得不停下来,他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手里的剑被他下意识的藏在了身后。 “夫人。”他转身心虚的唤了一声姜姒。 姜姒充耳不闻, 主动走上前去将长帕递给了沈晏衡, 然后说:“睡不着还换成这样的衣服出去淋雨?” 沈晏衡接过了帕子,有些无话可说,像是个偷吃糖果被抓了包的孩子,被淋湿的衣裳, 还在滴水的头发, 看上去真的可怜极了。 姜姒轻声说:“先擦擦身子, 把衣裳换了吧。” 倘若姜姒问他做什么去了,或者姜姒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关心他,沈晏衡肯定没有现在这么慌张。 可姜姒什么也没问,他的心从未如此慌张过。 “夫人,我是去了县令府一趟。”沈晏衡当下并不在意自己湿透的身子了,而是着急的对姜姒解释他去做了什么。 姜姒递衣服的手一顿,她掀起眼帘看着沈晏衡,冷淡道:“妾身知道。” “你知道?”沈晏衡惊讶。 “你睡前和妾身说话分明是有所隐瞒,妾身只是多想一下就知道了。”姜姒又垂下头轻轻淡淡的说。 沈晏衡心下一紧,连忙慌张的解释:“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此行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而且又并不算大事,就没有告诉你。” “郎君,我没有生气,你快去换下衣裳,当心染上风寒。”姜姒叹了一息,有些无奈。 听声音姜姒似乎并没有生气,沈晏衡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他将剑藏在了衣裳下面,“好,我现在就去。” 沈晏衡快步走到了屏风后。 淋湿的衣裳黏在身上,脱起来有些费劲,沈晏衡突然闷哼了一声,姜姒将目光锁在了地上沈晏衡带来的水滩。 然后蹲下去从怀里摸出了一根手帕,轻轻的在地上沾了沾,白色的手帕被雨水浸湿,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红色也染了上去,像一只张扬的红蝶。 姜姒的神色黯淡了一些,身后的人很快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见姜姒蹲在地上,他主动上前去问:“夫人,地上的水我来收拾就好了。” 这时姜姒却站起了身,“郎君。” 她唤了一声沈晏衡,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手帕,淡红色在白色上面特别明显,沈晏衡呼吸一滞。 “哪里受伤了?”姜姒的手指指尖被水浸湿的冰冷的手帕冰得有些发红,她的眸色却清冷又认真。 沈晏衡上前去将姜姒手里的手帕拿了过来,然后反手握住了姜姒的手,他刚淋了雨,手的温度没有以前那样烫了,温温热热的。 “这不是我的,我在县令府遇到了一个杀手,也是他的血。”沈晏衡又撒了慌。 姜姒把手缩了回来,“这样大的雨,妾身不信冲不干净他的血。” 骗姜姒似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她都会知道,都会猜出来,看出来。 “伤口不大,就是擦伤。”沈晏衡妥协了,他乖乖的把手伸了出去,然后动作十分粗鲁的撸起衣袖来。 小臂上面被乱七八糟的绑着一条绷带,应该是他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在慌乱之间绑的,模样并不美观,鲜红的血浸了出来一些,看上去竟还有一些狰狞恐怖。 毕竟对方那人是冲着沈晏衡的命来的。 姜姒眉睫垂下,羽扇让她的眼底成了一片阴翳。 沈晏衡打算把衣袖放下来,姜姒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说:“妾身去拿药箱过来。” 她说完要去拿药箱,沈晏衡就拉住了她的手,说:“不用,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早些歇下吧。” 可那是姜姒,她抬眸看着沈晏衡的眼睛,态度自然是坚决不容动摇的。 沈晏衡心下一慌,松开了手:“好……好。” 不多时,姜姒拿来了药箱放在了桌上,里面的瓶瓶罐罐大小不一,不过上面贴着名,倒是不容易混淆。 沈晏衡上前来坐在了凳子上,姜姒就伸手去给他解开绷带,沈晏衡不是怕疼的人,他以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绷带都快陷到了裂开的肉里去了,即使姜姒的动作轻,但肉和绷带相粘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深夜,显得尤为的刺耳。 “阿姒,你不要生气。”沈晏衡觉得姜姒的心情并不好,她那双好看的眉一直没有舒展过,沈晏衡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试图去抚平她的黛眉。 第40节 姜姒弯着腰,用棉花蘸了一点酒给他擦洗伤口,三千发丝从右肩滑了下来,在烛火的照耀下,姜姒的眉眼似乎都柔和了一些。 只是她眼里的清冷是一眼能看到底的。 沈晏衡抬着手给她抚平黛眉,这样的一幕在昏暗的烛火晕染下,只有不尽的温馨与暧昧。 姜姒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说:“妾身没有生气。” “你不高兴了。”她或许确实没有生气,但沈晏衡能察觉到她不佳的心情。 “妾身只是觉得,郎君不爱惜自己。”姜姒的动作很麻利,洗伤口,上药,缠绷带的动作一气呵成。 沈晏衡心生欢喜,他从其中听出了姜姒对他的关心。 “我没有不爱惜自己。”沈晏衡温柔的说,“只是这点伤口算不得什么,我以前没做官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是一身伤,甚至差点死掉……” “既然如此,郎君就更应该知道珍惜性命。”姜姒语气重了一些,沈晏衡竟听出了微微斥责的声音。 他觉得是高兴的,因为和最开始的姜姒比起来,她外露的情绪似乎多了一些,对自己也似乎不再那么冷淡了。 “我晓得了。”沈晏衡语气由没来的溺爱与温和。 给沈晏衡包扎完了,屋外的雨也小了一些。 姜姒把手放进盆里洗手,沈晏衡就从她身后拥过来,他那么高大,站在姜姒身后完完全全的遮住了她,他也从她身后伸了手出去,然后也把手放进了盆里。 他握着姜姒的手轻轻的揉/搓了一下,然后矮下身把下巴垫在姜姒的肩上,含含糊糊的说:“阿姒,这次是我的错,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姜姒问道:“郎君去县令府,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沈晏衡就松开了姜姒,他扯下帕子给她擦了擦手,然后拉着她来到了床边坐下。 “我今天在县令府看到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晏衡将今晚在县令府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是自动抹去了和穿铠甲的人的交战一事。 他说完后房间里沉寂了很久。 “明日你和周大人再去看卷宗,只怕已经是被调换了的。”姜姒皱着眉头说。 沈晏衡嗯了一声,“我早前是有所预料了的,他身边有人看着,即使我今天不说,他们也会在今晚动手脚,所以我干脆直接点名我要查卷宗,以乱他们阵脚,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半夜去县令府的原由。” 沈晏衡想得周到,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有一个杀手杀出来,明天这具尸体就会被人发现,县令府的人一定会慌,或者说这具尸体还有可能是一个突破点。 “如今姑苏都是信奉那个七姑的,你今天行事鲁莽了一些,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日后行事万万三思而行,切莫和七姑起了冲突。”姜姒语气尚是认真的警醒沈晏衡说。 沈晏衡心里像吃了蜜饯一样甜。 “好好好,谨遵妻训。”沈晏衡笑吟吟的抬起手揉了一下姜姒的头顶,柔软的发丝在指缝中划过,勾得人心痒痒。 他让姜姒先睡下,他去收拾地上的残局,姜姒本来也有了睡意,沈晏衡这么说她也没有拒绝。 等姜姒躺好后,沈晏衡就蹑手蹑脚的去将浴桶上的夜行衣处理了,又回来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净了。 收拾完了一切后他回到床边,姜姒已经熟睡了, 沈晏衡扬起了一个轻笑,他转身把挂在架子上的那把佩剑拔了出来,然后捏着手帕轻轻的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 看了一眼小臂上的绷带,沈晏衡笑意更甚,看来他这一剑没白挨。 可床上的人也翻了一个身,她轻轻的睁开了眼,回忆起了那个伤口,她想除了自己,恐怕没人能划出那样的伤口吧。 沈晏衡,未免…… 姜姒闭上了眼,微微勾了勾唇。 纯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今晚是斯密斯夫妇,晏晏还是太纯情了一些啊。 —————————— 第35章 坦诚 这个夜总算静了下来, 可原本消停了一些的雨,竟然又下大了起来,夜风和暴雨拍打院中树叶, 天空中扯着可怖的闪电, 将半边天都照亮了,接着就是一阵阵如山坍塌一般的雷声。 搅得睡梦中的人并不安稳。 卯时时分了, 但窗外却看不出一点光亮。 姜姒又在做奇怪的梦了, 这次没有大雨, 也不是深夜, 而是在偌大的皇宫里面,长宁殿前, 她大着肚子跪在殿前。 乞求圣上饶了沈晏衡的性命,她说沈晏衡忠于圣上,绝对没有和五殿下李羽勾结,更别说还有那些谋权篡位的荒唐事。 这是不好的梦, 姜姒当下就知道了自己是在做梦, 所以就猛的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明,她眼里的泪水也顺着太阳穴滑下。 床边昏黄的烛火摇曳,她被沈晏衡轻轻的搂在怀里, 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姜姒渐渐的缓过了神。 她是第二次做这种梦了,这些梦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她,一步错步步错。 她心情不好,用小臂抵着沈晏衡的胸膛往后退了一些,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晏衡察觉到怀里的人的不安分, 于是往姜姒那边挪了一点, 将她搂得更近了一些。 还轻轻的拍了拍姜姒的后背,像哄孩子那样,他折腾了半夜,困得不行了,可感觉到姜姒没睡安稳,还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去哄她。 姜姒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这个梦本来没什么的,没有以前梦见的那些恐怖,可是沈晏衡一哄她,她就觉得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把头埋进了沈晏衡的胸膛里。 哭得细若蚊声的,娇娇糯糯的。 可沈晏衡偏偏醒了来,他本来就睡得不熟,哄着姜姒睡觉的时候都已经半醒不醒的了,她一不对劲,沈晏衡立马就察觉了出来。 “怎么了?”他这一声有些含糊,并不清醒,声音也泛着哑。 姜姒摇了摇头,哭声却不止。 沈晏衡便急了,他扶着姜姒坐起了身,真正看到了姜姒的脸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阿姒?梦见了什么吗?”沈晏衡的声音已经不再沙哑了,听起来还有几分的急性。 姜姒摇了摇头,又觉得心里难受,就抽咽着说:“郎…郎君……” 可惜话没说两句,哭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沈晏衡心急如焚,他将姜姒搂进怀里,“不要哭不要哭,梦是假的。” 他哄人的法子并不多,和上次哄姜姒的话术都是一样的。 姜姒也知道梦里的是假的,可是这种梦做得她很委屈,倘若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她会在事情恶化之前完美的解决,而不是只会跪在地上求对方饶了他们。 “妾身……知道。”姜姒身子娇娇软软的,哭起来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沈晏衡心疼得紧,他晓得姜姒娇气,可没想到做了些噩梦也能吓得她哭起来,他就更觉得要把姜姒捧在手心里。 沈晏衡用手背给她蹭去了脸上的泪水,说:“没事没事,我在。” 姜姒抽了抽鼻子,哭得梨花带雨的,自然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觉。 “瞧瞧我的阿姒,怎么哭成这般模样?嗯?”见姜姒情绪稳定了些,沈晏衡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姜姒这会儿缓了过来,可还是止不住的抽噎,“妾身……妾身总是梦见不好的。” “那些都是假的,都不会发生的。”沈晏衡安慰。 姜姒垂下眉睫默了一阵,最后才轻轻说:“妾身梦见……”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三殿下夺嫡失败,杨贵妃不给我们二人活命的机会。” “不会的,李羽不会夺嫡成功的。”沈晏衡不知道姜姒为什么会梦到这种事情,但他觉得当下最应该稳住的是姜姒不安的心。 姜姒掀起眼帘问:“可是……” 话未完,沈晏衡就低声说:“夫人,我不知道上一次杨贵妃叫你去是做什么的,但自从那次过后,你就总是忧心忡忡的,我想多是和夺嫡一事有关系,夫人是害怕我站错了队,招来了祸患。” 沈晏衡这些年在官场给人的印象是不学无术,头脑简单,能用钱解决的绝对不用脑子的暴发户。 却没想到他三言两语竟然将姜姒的心事猜中了大部分。 “是……”姜姒点了一下头。 沈晏衡笑了笑,他摸了摸姜姒的头发,“夫人不要怕,我知道怎么做。” “郎君是怎么想的?三殿下一定会夺嫡成功吗?”姜姒问。 沈晏衡温和的说:“为夫又不是姜子牙,自然没有算命的法子,又怎么知道他们二人谁会赢?” “可郎君不是在三殿下那边吗?”姜姒不解的问。 沈晏衡嗯了一声,微微颔首思考了一下,说:“在外人看来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我还真不是他那边的人。”沈晏衡解释说,“圣上如今年纪并不算大,他当前也没有立储君的打算,我们猜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猜帝王的心思。” “妾身都知道。”姜姒自然晓得这个道理,都说帝王心,海底针,猜忌什么都可以,唯独在帝王立储这一件事上需得谨慎而行。 “可是如今朝廷动荡,三殿下和五殿下之间争得越来越厉害,除了坚定的拥护圣上……”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姜姒立马想清楚了。 见姜姒的神情是一副大悟的模样,沈晏衡也笑着说:“是,虽然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三殿下那边的,但其实三殿下都不确信我究竟怎么想的,圣上给了我这个位置,我就犯不着和他的儿子去篡他的位。” 如此,姜姒就真的对沈晏衡有了一个改观。 比如,他并不像世人说的那样愚笨,或许他确实不懂什么礼数,但在某些方面,谁也算计不了他。 “妾身晓得了,原来是妾身多想了。”姜姒明显心情都好些了,她想杨嫆现在也应该快知道自己离开了上京城了,她的态度如此明显,杨嫆应该不会不依不饶。 只不过…… 也罢,日后宫宴能避则避了,只要不和她打上照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那不是多想。”沈晏衡认真道,“你能关心我,我很高兴。” 姜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在沈晏衡面前屡屡失态,竟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不过那种肆意骄纵的感觉是很微妙的。 她小声说:“只是胆小怕事了一些,什么都吓得哭妾身。” 沈晏衡语气微微愠怒,“哪里是胆小怕事?夫人心思缜密,想得周全,怎么说是胆小怕事?” 他这样说还逗乐了姜姒,她从沈晏衡怀里退了出来,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透过窗纸,依稀能看见外面的天黑得不见五指,雨下得还很大。 “郎君好会哄人。”姜姒别过了头。 第41节 沈晏衡轻轻的笑,瞧着怀里的人已经忘却了先前的梦带给她的不快,他也就安了心。 “那夫人快歇下吧?今夜都没有好好休息。”沈晏衡叫姜姒睡下,他也预备着起床去练武了。 姜姒却突然问:“郎君今日要晨起习武吗?” “是要的。”沈晏衡回。 “外面雨下得大,郎君也要去吗?”姜姒皱了皱眉。 沈晏衡耐心说:“昨夜我已经问过了府里的人,府里是有习武的房的。” “现下已经是卯正1时刻了,郎君是要起了?”姜姒估了时间,沈晏衡平常还要起得比这个时间早的。 沈晏衡点了点头,“我晨起习武,夫人可以多睡一会儿。” “反正妾身也睡不着了,不妨妾身陪郎君一起吧。”听起来,姜姒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沈晏衡有些惊讶的问:“你去看我练武吗?” “郎君不愿意么?”姜姒抬眼望着沈晏衡,那眼睛又漂亮又无辜的。。 “夫人要看,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武艺不佳,实在没什么看头。”沈晏衡这会儿竟然还矜持了起来。 姜姒提唇笑,“既然如此,妾身就不去了。” 她语气间还有些遗憾的意味。 “哎……不是的。”沈晏衡连忙拉住姜姒的手,然后说:“去看,去看吧。” 语气竟有一种乞求的感觉,好是可怜。 姜姒又被逗乐了,这次是真的露出了一个笑,一个忍俊不禁的那种笑意。 沈晏衡却悄悄的红了耳畔。 . 姜姒自从嫁了过来,就没起得这么早过,沈晏衡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衣,又给她拿来了一个汤婆子,然后拉着她的手,才提着墙上的剑往练武房去了。 屋外的雨可不小。 沈晏衡拉着姜姒的玉手,在长长的走廊慢慢地走,尽管雨下得大,可他们之间的那种岁月安好的氛围却没有一丝的影响。 卯正时刻已经不算早了,至少外面的天色已经亮堂了一些,尚且能看清脚下的路了。 绕了两个弯,来到了目的地。 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非常空旷的房间,房间四周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兵器,唐瑜以前是军营里的将军,所以有练武房和这么多兵器也并不算奇怪。 沈晏衡把外衣脱下来铺到了木凳上,牵着姜姒坐下,小声的叮嘱说:“把汤婆子抱好,斗篷拉紧一些,莫要被风吹凉了。” 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这才放心的提着长剑来到了房间的正中央。 沈晏衡练武的时候是极其认真的,他立在原地,脑海里忆了一套剑法,然后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就非常用力的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将空气刺破的声音尤为的响亮。 坚毅的眼神显得他整个人都不一般了。 作者有话说: 1六点左右。 碎碎念: 沈晏衡:我那娇娇的老婆啊…… ————————— 第36章 真容 沈晏衡少时并没有这十八般武艺, 是后来狠了心习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有的如今的成就, 放眼整个上京城, 能和他匹敌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剑锋犀利,他的目光也坚毅无比, 姜姒向来清冷的眸竟然也不由自主的温和了一些, 其实看起来吧, 沈晏衡的容貌在上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 似乎想到了一些很难理解的事, 姜姒垂下眉睫来,沈晏衡家景了得, 她原本以为沈晏衡是那等贪图容色之人,但事实上好像不是这样,他的确喜欢自己这个人,可是为什么呢? 怎么会有人喜欢从未谋面之人呢?姜姒想了想, 也许沈晏衡见过她, 只是自己不知情罢了。 或许她应该去问问的,只是……该从何问起这才是个问题。 房内点了烛火的,沈晏衡长剑一挑,他面前的那盏烛火就猛的晃了晃, 眼见着要熄了火, 那灯芯却残留着最后一丝火星子,稍许又悠悠扬扬的燃了起来。 房内全是沈晏衡长剑挑破空气的声音,姜姒望着他,神情颇有几分专注, 沈晏衡反倒是越来越躁乱, 最后把剑拿在手里转了两圈后就停了下来。 他今日习武的时间并不长, 姜姒见他停了下来,就起身将身下的外衣拿了起来。 “郎君练好了?”姜姒上前去把衣裳递了上去。 沈晏衡点了点头接过外衣,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说:“夫人看着我,总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姜姒略有些不解的看着沈晏衡,“为何会不好意思?” “阿姒是真真不懂啊。”沈晏衡笑得有些无奈,神情自然是温柔的。 见姜姒还是不明白,沈晏衡就弯下腰和姜姒平视道:“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做什么都是魂不守舍的。” 他声音温柔低哑,两人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暧昧气息骤然上升。 姜姒别开了头后退了小半步,不自在的说:“郎君好会调侃人。” 她声音甜脆,竟有几分娇嗔的意味,沈晏衡也决心不再逗她,抬手将外衣穿在了身上。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 姜姒就说:“这个点祖母应该醒了,我们早些梳洗好,一起去给祖母敬茶。” 沈晏衡应声说好,就拉着姜姒往回走,他们说得是不错的,姑苏如今正值雨季,这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就是不见消停。 大家心里都有些烦闷。 祖母上了年纪,一到雨天就浑身酸痛,所以她一大早就起了床,两人端着茶去拜见了祖母,唐月睡眼惺忪的扶着老太太坐了下去。 “外孙女拜见祖母,祖母万安。”姜姒原是要跪下去,结果祖母就伸出了手让姜姒不必跪下。 姜姒也就将茶奉了上去,老夫人接了过来小抿了一口,沈晏衡也就跟着说了同样的话术。 老夫人点了点头,接过了那杯茶又主动问话了,“昨晚你舅舅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 “外孙婿记下了,劳祖母挂记。”沈晏衡弯下腰尊敬的说。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姒儿身子一贯不好,能早些解决这些事情就早些解决,姑苏一直不放晴,你们就不要在姑苏久留。” 沈晏衡一一应下,只说让老夫人放心。 姜姒见状也插上了话:“祖母不必担忧。” “你总让我不要担忧,可我见你今日脸色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吗?”老夫人皱着眉头问。 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先是沈晏衡夜探县令府,又是姜姒做了那梦,没睡好也是意料之中的。 “姒儿睡得很好,只是刚过来还不太适应。”姜姒垂下眉睫解释。 老夫人也就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拍了拍唐月的手背。 唐月立马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她冲姜姒扬着笑说:“表姐,我昨天特意去南街给你买了酥油饼回来,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歇下了,今天表姐夫也在这里,不如我去找厨子热一热,先吃点酥油饼再用早膳吧?” 姜姒点头说好,几人就向大堂走了去。 姜姒在路中问起了唐瑜,唐月说他几乎一直在七姑庙忙,已经有小半月不曾在家里用过饭了。 如此,姜姒和沈晏衡就对这个七姑庙更好奇了。 这一大早便只是敬了两杯茶,然后又吃了两块酥油饼,简单用过早膳后沈晏衡就预备去县令府。 姜姒在房间里给沈晏衡整理衣裳,沈晏衡今日穿的是一件黑色修身玄衣,暗金色丝线勾勒花纹,棕色护腕束袖,梳着一头爽利的高马尾。 姜姒略有些担忧的说:“郎君万事小心,莫要轻易和人起冲突,礼仪规矩不可忘了。” 沈晏衡低下头看姜姒给他系斗篷,他扬着幸福的笑说:“夫人放心,为夫都记下了的。” “外面雨大,早些回来用午膳。”姜姒心中隐隐不安,可能是这样的天气把人弄得烦躁不安了。 瞧着姜姒的眉又蹙了起来,沈晏衡就抬手替她抚平了眉,说:“夫人不要担心,不会出事的,我可是沈晏衡。” 姜姒笑了一声,替沈晏衡抚平了衣襟说:“妾身知道了,快去吧。” 沈晏衡顷刻是贪念这抹温柔的,尽管再舍不得姜姒,但眼下还有其他的正事不容耽搁了,所以他只好应声答应。 姜姒跟着沈晏衡一起出了府。 等沈晏衡钻进了马车,他迫不及待的去看外面的姜姒,见白芷给姜姒撑着伞,姜姒还望着自己这边,他就兴奋的对她说:“夫人,进去吧,外面雨大,当心染上风寒了。” 姜姒耳畔微红,也不顾着回沈晏衡的话了,转身就往回走,白芷两只手握着伞柄追了上去。 沈晏衡嘿嘿一笑,心情格外的好。 . 沈晏衡到县令府的时候,周子成的马车已经到了,看样子他似乎还早到了不少时间。 不过沈晏衡却不在乎,他从马夫手里拿过了伞,悠悠扬扬的就走下了马车。 县令府的人连忙迎了上来,是昨夜的那个师爷,沈晏衡不动声色的斜睨了他一眼。 “沈大人里面有请。”师爷讪笑着请沈晏衡往屋里走。 沈晏衡只手负于身后,他冷着脸淡淡的问:“你们大人呢?” 师爷连连说:“县令大人正在书房,周大人也到了。” 沈晏衡便不再说话,跟着师爷往书房走去了,然而没走几步,师爷就慢下了步子,甚至还走到了沈晏衡身后去了。 沈晏衡冷嘲般的笑了一声,冷冷的问道:“怎么?师爷你不走前面带路,还想本大人领你去书房?” 师爷心虚得急忙揩汗,他装作腿脚不便的解释说:“沈大人莫怪,小的就是下雨天这腿脚不利索,小的这就快些走。” 说完他就加快了步子,说是腿脚不利索,这走起路来也不见得有啥毛病。 沈晏衡都被对方蠢笑了,看来昨晚自己夜探县令府,倒是吓破了这些人的胆,竟用这种蠢方法来试探自己。 简直是…… 愚不可及。 第42节 . 推开书房门,就看到周子成一袭红色官袍,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旁边的刘炜露出油腻的笑,给周子成一一介绍他面前的那些卷宗。 见沈晏衡来了,刘炜连忙迎了上来,余光却看向了师爷,见师爷皱着脸摇了摇头,他方才安下心来,只要昨晚那人不是这两位大人就行。 “沈大人,您来了呀。”刘炜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条缝,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沈晏衡冷冷的嗯了一声,走上前了去。 周子成坐在前面,抬眸和他对视上,却看见沈晏衡竟拱手拜见了他,“周大人。” 周子成皱起眉头,心想这沈晏衡又搞哪门子花样。 “嗯。”尽管满脑子的疑惑,但他还是回了对方一个嗯。 这时刘炜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拿了一卷桌上的卷宗给沈晏衡,说:“沈大人请看。” 他们昨晚造了大半个晚上的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起来了,面对两人不但胆子大了一些,而且心情舒爽了不少。 沈晏衡接了过来,随意的翻看了两下,然后就扔到了桌上去,似乎并不在意上面的东西。 “这……”刘炜和师爷面面相觑。 沈晏衡冲二人笑了笑,说:“我看不懂这些玩意儿,不过周大人似乎有话要讲。” 沈晏衡见周子成目光紧锁在他手中的那份卷宗上,尽管他还不知道周子成从这些伪造的卷宗中发现了什么。 周子成放下了卷宗,瞥了沈晏衡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刘炜,说:“刘大人,本官瞧着你这一卷的记载,分明是上个月的事,但笔墨却未干透,似乎是刚载上不久?” 刘炜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没跪下去,他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周…周大人啊,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不是本官冤枉你,你自己拿去看就是了!”周子成一把就将手里的卷宗扔到了刘炜怀里。 刘炜捧着手颠了好几下才接稳,然后战战兢兢的摊开了卷宗,落尾处一道笔墨晕开的黑,冲击得刘炜差点背过气去。 他颤抖着手去抹最后两个字,晕开了黑色的污迹。 他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下…下官可以解释!”刘炜方才的春风得意直接烟消云散,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千算万算没算好这一茬。 “那你最好找个合适的理由,否则这种伪造卷宗的事,你祖上八代都不够抄斩。”沈晏衡悠悠的吐道。 师爷将此事看在眼里,眼看着刘炜就要撑不住了,他赶忙跪上去把卷宗拿了过来,然后一个叩首下去就解释道:“两位大人息怒,并非是偷改卷宗,是府里的……” 顿了顿,他决定牺牲一些小东西。 “一只野猫!”找到了借口,师爷也就能顺势说下去了,“那野猫经常在府里窜,我们也没当回事,结果昨天那畜生跑进了书房来,一脚把桌上的水踢翻了,出于无奈,我们只能重写卷宗,不过两位大人你们放心,那湿的卷宗不多,而且我们也记得上面的东西,是一比一还原写上去了的,绝无半分差错。” 沈晏衡都听乐了,他双手环在胸前,嗤笑了一声问:“野猫儿?” “是!就是一只野猫!我们现在就抓来给您看!”刘炜也看到了曙光,连忙招呼人说:“来人啊,去把府里的那只不懂事的小畜生抓来!” 书房外面的人是将里面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不用刘炜多说,他们就知道那小畜生是什么,不过府里哪儿来的野猫,最多就是外面瞎窜的几只猫。 刘大人的意思不就是弄只畜牲来顶替了就行吗? 护卫连忙领命退了下去,飞快地向府外那野猫的扎堆儿地跑去了。 不多时,护卫提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田园猫跑了进来,那猫淋了雨,湿着毛的样子又丑又臭的,正蹬着四只腿拼了命的叫唤。 真叫人觉得可怜。 刘炜看到了那猫就像看到了救星,他指着护卫手里的猫大喊:“就是这畜牲!就是它!” 沈晏衡觉得这场面好笑极了,他上前了两步,看着护卫手里不断挣扎惨叫的猫儿,它的眼睛又圆又大,实在无辜。 于是他站直了身回首问:“周大人有何见解?” “既然是畜牲所为,那也就罢了,毕竟我们都还是很信任刘大人的为人的。”周子成怎么看不出来他们在无理取闹,但这个理由也不是不合理。 那刘炜和师爷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大口气。 那护卫见状便问:“大人!那这只畜牲怎么处理?” 刘炜的心刚平定不久,于是随口道:“扔到后院喂狗去。” 护卫得令刚想退下,沈晏衡就叫住了他。 沈晏衡上前来看着那只小可怜,就主动伸出了手去,刘炜连忙出声制止:“大人不可,这畜牲咬人!” 沈晏衡便伸手去揪住了它的后脖子,说:“它懂什么,不过是怕人罢了,我家夫人心地善良,要知道这么可怜的东西被丢去喂狗了,该会伤心的,不妨我带回去给夫人解解闷也行。” 沈晏衡既然发话了,刘炜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嘿嘿一笑,讪媚道:“能被夫人喜欢,这小畜生也算修了福分了。” 沈晏衡不理他,抓过了小猫咪,看着它凶巴巴的样子,沈晏衡提唇笑了一声,然后把猫交给了那个护卫,说:“把它交给府外我的车夫手里,让他先好生照料着。” 野猫畏人,如今受了惊吓还被这般折腾,早已经萎靡不振了,所以交给车夫看着倒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护卫领命退下。 这一关也算过去了,毕竟这卷宗明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而其中的差错也找到了“凶手”,再追查起来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刘大人,昨天和你商议的施粥一事,你可有着手准备了?”周子成站了身来问,他对这野猫并没什么兴趣,只想赶紧解决眼前的问题。 刘炜急忙恭维道:“已经差人准备妥了,大人这边妥当了,我们就可以一同去看看。” 沈晏衡没异议,周子成点了点头应允了,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屋外去了。 . 外面有雨,姜姒想出去转转也没有那种心情,这会儿本是在房里做女工,她新学了一种双面针法,便想着无聊可以练练。 结果还没绣得好一会儿,房门被轻轻的敲了一下,姜姒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了门口。 是她的表妹唐月。 唐月和姜姒其实没有很多接触,多是小时候姜姒在姑苏待的那段时间,两人才有过多的接触。 如今唐月长成了大姑娘,刚和姜姒见面的时候还有一些隔阂,不过姜姒实在漂亮又安静,娴静时是一副仙子模样,说起话来又清冷动人,总之她是把女人的心都勾得住的。 唐月甜甜的唤了她一声:“表姐——” 姜姒应下声来,声音低了一些,“表妹,过来坐下。” 唐月就一蹦一跳的到了姜姒身边挨着坐下,她梳着很可爱的双髻,上面挂着两对蝴蝶流苏,两条青色的发带垂下,只显得她天真可爱。 见姜姒放在桌上的半成品女工,她瞪大了眼睛惊奇的问:“表姐,你还会双面刺绣?!” 姜姒见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还不是太会,这是初次尝试,做得并不好看。” 唐月用手摸了摸刺绣,震惊的说:“瞎说啊,这真的也太好看了吧……” 姜姒莞尔,“你要是喜欢,这个做完了就送给你。” “真的吗?!”小表妹好是震惊。 姜姒抿嘴点了点头。 唐月就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的说:“本来是来找表姐有事要说的,没想到还顺走了表姐的一只手绢。” 姜姒摇了摇头,“表妹喜欢才好。”顿了一下,她又问道:“不知表妹找我有什么事?” 提到了这里,唐月连忙正经了神色,她压下声音靠近了姜姒一些,说:“表姐你有所不知,我要和你说的是关于那个七姑庙!” 听到“七姑庙”三个字,姜姒立马严肃了神色起来,她黛眉微蹙,冷静的问道:“表妹要说关于它的什么?” “七姑庙里面的那个巫女——七姑!”唐月一只手挡在嘴边,然后靠近了姜姒,神神秘秘的说。 姜姒手一顿,然而却是面不改色的,她问:“七姑?七姑怎么了?她不是姑苏的一个巫婆吗?” “但是……哎呀,怎么说呢。”唐月有些纠结的挠了挠头,然后解释:“就是大家见她的时候,她都是以面具示人的,一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姜姒眉睫顺下,“巫婆都是要些神秘感的。” “神秘啥呀,表姐我跟你说,我见过她的真面目!”唐月又是神秘又是自信的说。 这下确实勾起了姜姒的好奇心,她压下声音问唐月:“你怎么看见的?” “当然是意外看见的啊,就是一个月前吧,我下学回家和我书院的几个姐妹去月亮湖玩,结果没过多久我其中一个姐妹儿她突然肚子疼……”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我就陪她到了一处荒芜静谧的地方如厕,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姒摇了摇头。 唐月就继续说:“我在围墙里面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面不远处有人在那里说什么,不过因为太远了,我也听不见他们说啥了,反正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吵,我这八卦的心啊,我偷偷的踩着树爬上了围墙,结果就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和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人在吵架……” 顿了一下,她又不确定的说:“应该是吵架吧,反正两个争得很凶,没过一会儿他们就不吵了,应该是男人妥协了,然后女人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面具带上,而那个面具……就是七姑的!!” 姜姒连忙问:“她的长相如何?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她长得很漂亮,重要的是她很年轻,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或许才二十岁左右吧。” 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姜姒心里也很震惊,不过这也代表着危险,她主动拉着唐月的手问:“表妹,这件事你可有和别人说过?” “自然没有!!他们说七姑是神,不容亵/渎的大神,看一眼她的手都是罪过,更别说她的脸了,我这事都想憋一辈子的,幸好表姐你来了,我还能同你说说,差点憋死我了!!” 唐月说话有些好笑,姜姒提了提唇,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便对唐月说:“表妹,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了。” 唐月立马拍了拍胸脯说:“表姐尽管吩咐,表妹我义不容辞!” 姜姒捂着嘴咳了一下才说:“我会一些描绘丹青的手艺,想让表妹仔细回忆一下她的脸,我想将她画下来。” 唐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姒,见她的模样并不是开玩笑,她就提醒说:“在姑苏,看了七姑的手都是大罪,更不说你还要将她的脸画下来,这不是要惹祸上身吗?” 姜姒安慰说:“不要怕,你仔细想想,放眼整个姑苏城,除了七姑本人和她身边的那个萧晨知晓她的容颜,还有谁人知晓?莫不是他们二人还有翻墙偷看的喜好,不然如何知晓我这里有她的画像?” 姜姒说得很有道理,唐月琢磨着想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表姐!我助你完成丹青画!” 作者有话说: 日六打卡成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天过年事多,日万绝对没问题!明天试试可不可以! 碎碎念: 沈晏衡:想老婆…… —————————— 第37章 生气 第43节 唐月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模样, 姜姒温温一笑,“不要怕,你表姐夫也会保护你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会下意识的提起沈晏衡, 用沈晏衡来安慰自己和别人不要害怕。 唐月自然是不怕的,她性格张扬勇敢, 在同龄人当中是颇有担当的那一个, 但听到姜姒提及了沈晏衡。 她还是忍不住笑嘻嘻的问:“表姐是怎么和表姐夫认识的啊?表姐夫他看你的眼神……” 唐月弯曲了两指比划了一下, 然后说:“黏糊着呢。” 姜姒别开头, 有意避开唐月八卦的眼睛,只支支吾吾的说:“你不要问了。” 唐月只当她是害羞, 就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撒娇般的说:“我知道了,我不多问了。” 说完她还嘿嘿的笑出了声。 姜姒实在不晓得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 主动说:“表妹, 我去拿笔墨和宣纸,你等我片刻就好。” 小表妹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撑在桌上,笑嘻嘻的看着姜姒, 等姜姒回来以后, 她就仰着头看着姜姒说:“表姐,其实我第一眼看表姐夫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么高大的人。” “他是习武之人,身量高大一些自然是正常的。”姜姒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唐月帮着收了一下桌面的茶杯, 然后就帮姜姒摆好画画的架子, 嘴里却还不忘继续嘀咕:“可是表姐你才到他的胸膛呀!” 姜姒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惊讶, 然后坐了下去之后才说:“那自然不妨事的,他从不凶我的。” “哎呀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唐月摆了摆手,起身趋上身来说:“就是……嗯,姐夫他……” 小姑娘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见姜姒还是一脸茫然,唐月就垂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姜姒清冷的眸,极其认真的问:“他猛不猛啊?就是嗯……厉不厉害?你疼不疼啊?” 姜姒听完后,几乎是一瞬间就咳了起来,她捂着嘴咳得娇软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眼尾的泪水都溢了出来,这次不是因为胸口不舒服。 而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背过气去,唐月比她小五岁,虽然娘子已经在教她们那些东西了,但唐月这样直白的问出来,还是差点把姜姒羞得背过气去。 她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即便天生白皮也遮不住这抹羞红,唐月吓得连忙去扶姜姒。 姜姒一边咳着一边摆手,模样又娇又诱人的。 “表姐!表姐你没事吧!?啊你就当我没说!!”唐月没想到她的表姐如此怕羞,哎是她看戏文昏了头,怎么能如此不懂礼数,去问她那冰清玉洁的小表姐那些床笫之事。 好一会儿姜姒终于缓了过来,她脸还是热得厉害。 “你当我没问!”唐月立在原地模样乖巧得不行,实在不像能问那些话的人。 姜姒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决心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让唐月坐在面前,她坐在了画架前,然后执起了画笔问:“我们不说别的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依着你的记忆,帮我回忆一下七姑的脸,我试着把她画下来。” 唐月又不是蠢人,怎么不晓得察言观色,那件事肯定能翻篇就翻篇了,所以她就应着姜姒的意思,开始回忆七姑的脸。 “她的眼睛很凶,眼窝有点深,鼻子很挺,不像是我们姑苏人的模样……” ....... . 到了正午的时候,雨又消停了许多,可来讨粥的人却排了许长的队,沈晏衡抱肘倚靠在一根木柱上,远远的看着底下那些人在那儿施粥。 身后周子成和刘炜坐在桌前喝茶,稍许,沈晏衡转身看向了刘炜,说:“朝廷拨的赈灾款已经在路上了,先依着分量给那些房子被冲垮的人家修缮房屋吧。” “这些下官会照做,只是这雨若是不消停,修缮再多也是行不通的。”刘炜起身来说。 周子成也站了身来,“朝廷那边会专门派人来治水的,你只负责办好你的事情就行。” “我们姑苏不是有……七姑吗?她能治水啊。”刘炜说话没过脑子,等一股脑的说出去后,师爷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沈晏衡上前了两步,离得刘炜近了一些,沉着脸阴阴森森的说:“怪力乱神,无稽之谈,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岂能轻信这种东西?若是连你都信这些东西,我看你这县令也不必做了,直接改做那个七姑的狗腿子好了。” 刘炜当即认错,连连称是道:“大人说得极是,下官都记住了。” “这两日就先将城里城外的难民安抚好,等朝廷的赈灾款到了,我们再做规划。”周子成把茶杯搁在了桌上,声音沉静的说。 刘炜领了命,招来了一个护卫,然后吩咐了下去。 沈晏衡又看了一眼那些排得很长的难民们,说:“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就交给刘大人了,我就先行离去了。” 周子成连忙叫住了他,“沈大人,留步。” 沈晏衡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周子成,挑了一下眉问:“周大人还有事?” 周子成笑了一声,“我听说昨夜长青街的一个胡同里死人了。” “哦?报官了吗?”沈晏衡装作不知情的问。 可一旁的刘炜却一个劲的流汗,阿尤是他府上数一数二的暗卫,今天一大早被人在一个死胡同里发现了,尸体都被泡发白了,血和着雨水都快流了二里地。 “报了,不过尸体在义庄丢了。”他停了一下,看着刘炜说:“刘大人没和你说吗?” “沈…沈大人,这是命案,有六扇门分部会处理,下官就没告知您。”刘炜解释。 沈晏衡就看向周子成,好像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姑父是六扇门总捕头,这点事我自然知晓了。”周子成的语气颇有些得意。 沈晏衡不以为然的问:“我是来赈灾的,可不管命案。” “也没有要让你管,要是这尸体老老实实的待在义庄,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可问题就出在他的尸体不见了,若是没有端倪,好好的尸体怎么会不见呢?”周子成还在和沈晏衡打哑谜。 沈晏衡瞥了刘炜和师爷一眼,说:“麻烦两位回避一下,我有事同周大人细说。” 两人连忙退离了这里。可怜的刘大人短短两天,就受了这么多惊吓,他看他们已经走远了,就连忙把嘴靠近了师爷的耳边一些,悄悄的问道:“那周子成和沈晏衡不会要查到我们头上来了吧?” 师爷安抚说:“大人放心,尸体已经被我解决干净了,任谁也不知道那是我们县令府的人。” 如此刘炜才安下心来。 而这边沈晏衡直言不讳的问:“周大人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了,何必和我一介武夫拐弯抹角的来玩这文字游戏。” 周子成也就不含蓄,他问:“你昨晚发现了什么?” “周大人怎么就肯定我昨晚干了什么?”沈晏衡这会儿脸色并不好看,他瞧着周子成的神情有些轻蔑的意味。 周子成笑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走到了沈晏衡面前来,“我自然不敢保证,不过我见过那尸体,脑袋和身子差点就分离了,不得不说凶手的力量还真是了得。” 沈晏衡晓得他在套自己的话,于是轻描淡写道:“周大人,我可没有偷尸体的癖好,倒是你姑父,看个尸体都看不住,当心我记仇,回京的时候在朝廷弹劾他两句,他老人在这个年纪也算是沾了你的光,还能体验个降职是什么滋味。” 沈晏衡是晓得怎么一句话把人搪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见周子成脸色黑得厉害,他又继续说:“周大人,有些事瞒着你,是为了让你在这能活得安稳些,要是知道的多了,当心和那个死人一样,差点尸首,分离。” 最后四个字他是一字一字的说出来的。 周子成衣袖下的手握得紧了又紧,他看着沈晏衡要走,就说:“现在我们可没什么私仇,既然都是奔着让姑苏百姓好过而来的,我希望你能够识相一些。” “我要是公私不分,当时在驿站的时候,你早就被那山贼捅死了。”沈晏衡撂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留下周子成黑着脸站在原地。 沈晏衡虽然看不惯周子成,但也不至于真想让周子成没了命,他昨天夜探县令府的事保不准会被发现,而那周子成除了嘴皮子顺溜就再没半点能耐。 如若遭上贼人,他要是不知情的话,兴许还能留他半条命,何况他已经猜出了卷宗有问题,这点就足够了。 没走得多远,师爷突然追了上来,他在后面追着喊沈晏衡。 沈晏衡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他。 师爷气喘吁吁的说:“沈……沈大人,小的送你。” 沈晏衡负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师爷跟在后面,踌躇了好一阵才试探般的问:“看沈大人体格,沈大人是习武之人呐?” “三脚猫功夫罢了,师爷是要和我切磋么?”沈晏衡掀唇露出一个清淡的的讽笑。 师爷连连摆手,面露难色道:“大人你这不是调侃小的吗?” 沈晏衡就继续走,他问道:“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名字的,看你在刘大人身边做师爷,倒是混得不错。” “小的就叫师爷,还得多谢刘大人提拔。”师爷恭敬道。 沈晏衡不知想到了什么,就笑了两声,不过笑的什么,他也没有说。 师爷也被他这两声没头没尾的笑弄得不明所以,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来找沈晏衡是为了什么。 “沈大人啊,听说您夫人身体不好……”话还没说完,沈晏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说时快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师爷就被沈晏衡用匕首抵着脖子撞到了墙上去。 “你们调查我夫人?”沈晏衡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杀戮之气,手里的力道并不轻。 师爷被撞得呲牙咧嘴的,结果发觉脖子处一道冰凉贴着他,他又是吓得脸色惨白,双腿直发抖,忙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不不不……不是的,大人你听小的解解解解释。” 沈晏衡匕首抵得更近了些,他声音如鬼魅那样低沉,“那想说什么?想说我要是触碰了你们的利益,你们就会对我的夫人下手?” 师爷简直是被冤枉了,他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然后解释:“不…不是的,我们是想向您荐举一位神医给夫人看看病……” “你如何得知我夫人身体不好的?”沈晏衡追问。 “令……令夫人是唐老爷的外甥女,她几年前也来姑苏小住过,我们以前见过她,也就知道了她身子不好……”师爷努力的把头往后仰,可他的身后只是一堵墙,他就只有踮起脚尖努力的回避沈晏衡的匕首。 沈晏衡这才渐渐的收起了戒备心,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匕首却还是没从师爷脖子上挪开,他神色凛冽,深邃的眸像野狼一样猩。 “所以,你提我夫人做什么?”沈晏衡语气冰凉,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这师爷的脖子抹了。 师爷那叫一个怕啊,他哆哆嗦嗦的解释:“不不……不是的,沈大人你听我解释,是因为大人您为姑苏百姓的安危,不远万里来此赈灾,我们就想着能回报你一些自然是最好了。” 沈晏衡这下才松开手,给了师爷一个大喘气的机会,他说:“我夫人身体不好这件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我们就是想给您引荐一位神医啊。”师爷尽力的观察着沈晏衡的神色。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问:“那神医姓甚名谁?不用你去引荐,我自会去请。” 师爷点头哈腰的说:“那人……那人,大人您怕是不太会待见她。” 沈晏衡就说:“我连他都没见过,你凭什么说我会不待见他?” “因为……因为那人就是七姑!”说完师爷是不敢停顿的立马补充道:“大人您听我说,七姑她是会真的会法术啊不是,医术,当年姑苏四大首富中的苏老爷和陈老爷的两个儿子,因为意外得了咳病,十几个大夫来看了是无济于事,最后请了七姑出来请神,竟然没两天,那两人就好了!” 沈晏衡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随后他又义正言辞的说:“本官的夫人从来不信鬼神,本官也不信,所以以后少在本官面前提及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师爷连连点头应声说是,反正那个人吩咐要说的话,他已经照说了,接下来他是该闭嘴了。 作者有话说: 小小宠妻番外: 新年快乐!!! 是初冬的季节,沈晏衡和姜姒在街上添置春节要用到的东西。 第44节 两人穿着配对的衣衫,郎才女貌,走到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 更何况两人似乎还闹了点小矛盾。 远远的听见沈晏衡冲姜姒说:“你不要以为我不会生气!” 旁的人就来了八卦的性质,他们就说这姜美人儿嫁过去不会好过的,看!这不就出事儿了吗?! “声音小点。”姜姒面不改色的继续在糕点铺子面前挑拣着。 “是,我也是有底线的!”他语气还是凶,不过声音却小了一些。 姜姒提着被包装好了的糕点转身走了,沈晏衡匆匆的摸了两枚铜钱给小贩,然后追了上去。 “夫人!夫人!”他在姜姒耳边唠叨。 姜姒叹了一息,说:“那我偏偏要触碰你底线呢?” 众人吸了一口气,这沈家主可别忍不住在街上就和姜姒翻了脸啊。 沈晏衡像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他嘀嘀咕咕的说:“我可以把我的底线挪低一点,但是明天吃两只烤鸡不过分吧?!” “我不准许!”姜姒坚定的说。 沈晏衡又说:“那一只呢?” 姜姒继续走,并不回他。 沈晏衡上前把姜姒手里的糕点顺到了自己手里,然后又追问:“半只呢?炖蘑菇的那种?” “可以。”姜姒答应了。 当然不是她小气,而是因为几天前沈晏衡才吃了好大一盘虾的,而大夫交代过,沈晏衡这些时间需得吃得清淡些。 众人:散了吧…… 众人:究竟谁说的沈家主和他夫人关系不好?! —————————————— 第38章 昏头 沈晏衡是尽力赶回去的, 他还记得姜姒在他要走的时候,提醒他早些回去用午膳,若不是在师爷那儿耽搁了时间, 他这会儿恐怕也早就到家了。 沈晏衡看着马车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野猫, 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师爷的那些话。 鬼神之说沈晏衡自然不信,但姜姒的病在他心里一直是一道坎, 师爷如今在这个节骨眼来和他说那些事, 无非就是想让他主动去找七姑。 至于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他可没什么心思去猜。 不过七姑想见他, 他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看来他还得挑个时间去见一见那个传说中的七姑了。 . 雨已经停住了, 车里的野猫终于不再瑟瑟发抖了,它舔/弄着自己湿透了的毛,很是戒备的看着周遭。 沈晏衡看了它好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把它拎了起来, 小野猫便又张牙舞爪的叫了出来, 好是凄惨。 长得也不算丑,就是脾气大了一些。 “我今天也算救了你一命。”沈晏衡看着它的眼睛说,“长得挺丑,脾气也臭。” 野猫立马发出不满的叫声, 模样凶得不行。 沈晏衡皱了皱眉, 这野猫脾气大,也许真不能带回去给姜姒养着,万一把姜姒抓了,咬了, 他这心不得疼死。 想到这儿, 他又把猫丢了下去, 打算一会儿让车夫给它找个好去处。 刚做完决定,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车夫的声音传进来,“家主,到了。” 沈晏衡就弯下腰把野猫抓了起来,然后掀开车帘出去了。 说起来也巧,府里刚刚摆好午膳,门口的小厮远远的看见了沈晏衡的马车回来了,就急匆匆的跑进去禀报。 姜姒就和唐月一同出来迎人,沈晏衡没看到门口的姜姒,而是提着手里不断挣扎嘶叫野猫,对车夫说:“你把这只……” 话还没说完,姜姒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郎君。” 沈晏衡连忙把野猫往身后藏。 姜姒自然是看见了这些动作的,不过沈晏衡不想让她看见,她也就没必要多问,所以上前去说:“郎君回来得正巧,府里刚摆好午膳。” 两人对那只野猫心照不宣,可被藏着野猫就不如他们的意,它在沈晏衡身后不停的挣扎,嘴里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惨。 一旁的小表妹就忍不住说话了,“表姐夫,你要不把那野猫丢下来?” “你就是想给表姐惊喜,可现在不也被发现了?”唐月心思还是单纯了些,她看不出来沈晏衡想瞒两人的表情。 姜姒就打圆场说:“估计是哪儿的野猫钻进郎君的马车。” 唐月大悟,“竟是这样吗?” 沈晏衡看着姜姒的眼睛,做了一个违背他决定的决定。 “并不是的,夫人。”他看着姜姒清冷又漂亮的眼睛说,“是我要送给夫人的。” “原是想给夫人惊喜,不过似乎不是惊喜了。”说完他就将野猫拎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揪着它的后脖子,一只手托着它的身子。 姜姒看向了沈晏衡手里的野猫,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也不难看出它原本的模样是很不错的。 “郎君哪儿抓的野猫?”姜姒有些欣喜的问。 沈晏衡温和的说:“回来的路上看见的,觉得它有些可怜,就想带回来给夫人养着,也算是给你解解闷。” 姜姒听了就想伸出手去摸它,沈晏衡却避开了她的手,说:“野猫脾性大,放心抓了你。” 唐月在旁边也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她附和沈晏衡的话说:“表姐夫说得是啊,等交给下人照料好了再给你送来好了。” 姜姒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如就先给它找个地方暖和一下,给它喂点好吃的,一会儿午膳后妾身去照料,反正闲来无事,也算找了点事做。” 她既然坚持了,沈晏衡就会顺着她的意思,所以他转身把野猫交给了车夫,说:“你先依着夫人的意思去照料一下。” 车夫急忙将野猫接了过来。 唐月就很是高兴的拍了拍手掌,笑着对两人说:“表姐夫既然也回来了,我们就一同去用膳吧,祖母还等着我们!” 如此他们才向屋内走去。 . 午膳后的天色暗沉得厉害,好像姑苏的天就这样,昏昏暗暗的,又像是会下一场持久的大雨的样子,可下不了多久又会消停一会儿。 反正大家的心里都烦闷得很。 那野猫凶狠,被车夫用一条绳子栓了起来,面前的汤面被它踢得到处都是。 这柴房就沈晏衡和姜姒两个人,姜姒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她蹲在小猫面前问沈晏衡,“郎君,怎么想着带只猫回来了?” 毕竟沈府那么多野猫,沈晏衡都没想着养一只,这一回出门办了点事回来,就拎了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回来,实在有些蹊跷。 沈晏衡叹了一口气,他知是瞒不过姜姒的眼睛的,所以也跟着蹲了下去,“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刘炜他们做的事么?今天周子成看出了端倪,他们就说是这只猫踢翻了书案上的水,才让他们重新写的一份卷宗,而这猫就要被丢到狗窝里去了。” “也难怪了。”姜姒点了点头,伸手去将野猫踢翻了的装水的碗扶了起来,谁知道姜姒一靠近那野猫就收起了防备的姿势。 沈晏衡刚想去拉住姜姒的手也顿住了。 “它不怕人?”姜姒有些惊讶的问。 沈晏衡立马说:“怎么会?!它凶得很,我抓着它的时候,它恨不得咬我一口肉。” 姜姒就觉得有些惊奇,她试着去摸野猫的头,谁知道那野猫竟然还很配合的在她的手上蹭了蹭。 “它是喜欢你?!”沈晏衡不可思议的问。 姜姒抬头看向沈晏衡,然后摇了摇头。 “它就是喜欢你?!好啊,我就说你怎么心甘情愿的让我抓回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沈晏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夸张的样子逗乐了姜姒,她抿唇笑了一下,然后说:“它都不曾见过妾身,又怎么说是因为我?” “那闻着味儿呗,我身上飘着夫人的香味儿。”沈晏衡在姜姒面前挥了挥衣袖。 姜姒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探出手把猫捞进了怀里,对沈晏衡说:“我们先去给它弄点热食吃,一会儿给它洗个澡就好看了。” “这些交给下人做不就行了,何必劳烦夫人动手?”沈晏衡将野猫从姜姒的手里拎了出来,果然,离开了姜姒后,这野猫就不停的挣扎和嘶叫。 听上去还以为是虐待了它。 “它怕人,要是把别人抓伤了就不好了。”姜姒解释。 “那它要是抓伤了你呢?”沈晏衡反驳问。 姜姒仔细的想了一下才说:“妾身觉得它不会抓妾身。” “那也不能你觉得……”沈晏衡还是不愿意的,在他眼里姜姒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 姜姒就妥协了一步,“那你在一旁看着可好?” 她退了一步,沈晏衡就退了一大步,“也行吧……” 听上去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不过这猫大概是真的喜欢姜姒,它只要贴着姜姒就不会抓狂,无论是吃饭还是洗澡的时候,只要是姜姒在弄它,它就非常黏糊的去蹭姜姒的手。 最后它在火炉旁,姜姒给它做的那个小床上睡了过去。 姜姒蹲在那儿,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似是安抚,沈晏衡皱着眉,但看姜姒表情愉悦,他也就没说什么。 好一会儿,姜姒就准备站起身,沈晏衡连忙上前去扶她。 姜姒愣了一下,看着沈晏衡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的就握住了自己整个小臂。 微微凸起的青筋彰显着力量。 她突然想起了上午的事情,神色立马不自在了起来,为了掩饰,她忙说:“郎君,今日表妹找到妾身,跟妾身说了一个人。” 沈晏衡就问:“哪个人?” “七姑。”姜姒神情十分严肃的说。 沈晏衡心头一紧,他其实并不想姜姒和这个七姑有太多的接触,毕竟七姑是什么样的人他目前还不清楚,他明日才会去找一个他的熟人帮他调查这些事。 “夫人都知道些她的什么?”沈晏衡垂下眼,扶着姜姒到了一旁坐下。 第45节 姜姒是觉得这算是一件大事,若沈晏衡因此能少一些阻碍,那自然是最好的。 “郎君稍等一下。”姜姒起身走到了一旁的书案前,然后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卷画卷出来。 她上前去递给了沈晏衡,沈晏衡就一头雾水的打开了画卷。 入目的是一个紫衣女人,她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额心有一道印记,像是花钿,又像是一道疤,眼睛本是温柔的,奈何眼神太凶了,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 “这不会是……”从姜姒说她要和他讨论七姑起,沈晏衡已经猜出了大半来。 姜姒点了点头印证了他的想法。 沈晏衡连忙将画卷扣在桌上,然后压下声音轻轻的问:“夫人如何得知的?” “表妹说她有一次意外的见过七姑的脸,这才来找妾身说的,恰巧妾身会些丹青画,就照着她的描述画了下来。”姜姒坐了下来,对沈晏衡解释道。 沈晏衡神情复杂,他默了一阵,才拉着姜姒的手认真的叮嘱说:“我们当前都还不知道这个七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天我才会去调查有关她的一切,因此我不希望你和这件事牵扯上一点点的关系,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沈晏衡的大手滚热又有力量,和他这个人一样,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郎君安心则可,不会有事的。”姜姒只轻声说。 “你是不知道的……”沈晏衡握着姜姒的两只手,然后弯下腰将脸埋到了姜姒的手心,继续说:“她在姑苏的地位是很高的,至少就我知道的,刘炜就是和七姑一伙的。” “他是姑苏的县令,若真是想搞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们消失在姑苏,到时候就算朝廷怪罪下来,也只会贬他一个官就罢,其实于他而言,这个官位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姜姒垂下头看着趴在她腿上的沈晏衡,又听了沈晏衡的一席话,才觉得他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妾身知道了。” 沈晏衡这才挺直了腰身来,他又夸赞姜姒说:“不过夫人也很厉害,有了这幅画像,我想会对我有很大的帮助的!” 沈晏衡他对姜姒的夸赞从来都是不吝啬的。 姜姒耳廓红了一些,都不晓得怎么回应他。 可沈晏衡不需要姜姒的回应,他就是想无时无刻夸夸姜姒。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沈晏衡把画卷收了起来,然后又说:“那这幅画我收起来了。” “郎君拿去就是。”姜姒点头应下。 “夫人,我要同你讲个好笑的,那刘炜身边有一个师爷,他的名字就叫师爷,他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他父母是不是猜到了他以后要做人的师爷,所以才起这个名的,那他们为啥不起名叫师太,灭绝师太多威风啊……” 只逗得姜姒弯了眉眼 ……… . 这晚外面没下雨,不过风很大,吹得整个院子里都像回旋着鬼魅的叫声一样。 大风不放过任何一个往房里钻的缝隙,吹进来后就将屋内的烛火吹得左右摇曳。 在房里的只有沈晏衡在浴桶里洗澡,他方才习完武回来,姜姒并不在房里,听府里的丫鬟说去了唐月那里,他也就没有多问了。 只是刚从浴桶里出来,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白色的衾裤,肩上随意的搭着一件衣裳,然后就弯下腰去将床上的被子铺好了一些。 只是被子还没铺好,房门就被毫无防备的推开了。 沈晏衡下意识的转了身看向门口,就看到姜姒披着一件红色的厚斗篷走了进来。 姜姒在这一瞬和他四目相对。 沈晏衡身上的水渍还没干透,他浑身上下不见得一点赘肉,每一处都长得极好的,腹肌贲张,肌肉分明却一点也不夸张。 那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路延下去,然后被一条衾裤遮住,再往下就是…… !! 在那一瞬,姜姒想到了白日里小表妹的话,那一刻她双腿突然都有一些泛软,不是别的原因,是怕的,是震撼的。 之前沈晏衡练武的时候,姜姒也有看见他光裸着上半身,何况沈晏衡这次还披着一件外套。 可偏偏就是这一次,姜姒觉得脸一下就变得发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在那一瞬竟有一丝眩晕的错觉。 她连忙转了身,嘴上不好意思的说:“妾…妾身不知道郎君习武回来了。” 沈晏衡把衾衣捞过来穿上了,然后才对姜姒说:“不碍事的,我可以了。” 姜姒这才僵硬的转过身,她脸上的神情极少失控过,这会儿一种尴尬和羞涩,以及强装的镇定浮上了脸,只叫沈晏衡捡了一个稀奇。 他笑着上前了两步,姜姒就后退了两步。 沈晏衡不解,“夫人,你怎么了?” 姜姒摇了摇头,“无…无事,现下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下吧。” 姜姒错开了沈晏衡来到了床边,然后解下了斗篷后就上了床,沈晏衡仔细想了想,也是,怎么说姜姒也是一个女子,大概是自己方才不穿好衣物的模样吓到了她。 所以他就识趣的不讨论此事,他上前熄了两盏灯,就跟着上了床,他发现在他躺下去的一瞬,姜姒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就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姜姒往怀里捞,而是谈起了别的事,妄图让姜姒冷静一些。 “夫人方才找表妹做什么?”沈晏衡偏过了头,看着姜姒的侧颜问。 姜姒盯着顶上的床帐说:“妾身听说她以前养过猫,去讨了些经验。” “我也养过,夫人下次不必舍近求远,直接问我就好了。”沈晏衡温柔的说。 “好。”姜姒说话还是有些僵硬,她脑子里像浆糊被煮得冒泡了一样,烫得厉害,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她越不去想,就越是能记起表妹的那话和方才所见的。 真真是…… 姜姒绝望的闭上了眼。 昏了头啊—— . 可惜夜虽宁静,有些人的梦却不宁静,这次不是什么夺嫡的怪梦。 也不是她以前梦见的鬼魅的恐怖梦。 而是在一个仙雾缭绕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下一章!!我要开一个梦里的婴儿车!!(叉腰,骄傲脸) ———————————— 第39章 旖旎 倒也不必说是仙雾缭绕, 因为这里貌似是一个温泉,她脚下踩着的是发热的木板。 轻纱悠扬,将姜姒绕在其中, 她一手提着衣裙, 一手轻轻的撩开朦胧的薄纱,试图找到出去的路。 热雾起来了, 姜姒被熏得身上黏糊糊的, 连脚下的路也要看不清了。 倒是快要找到出口了, 她心里有点急切, 紧忙将面前的轻纱拨开,然而到了那最后一层薄纱的时候, 她的手顿住了。 因为透过这朦朦胧胧的轻纱,她似乎瞧见了那温泉里有两个人,明明那么不真切,可里面的声音就像是贴在她耳边吟出来的, 她自觉自己是发不出这样娇软的声音的。 女子声音娇娇糯糯, 那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缩着,宽大的手掌扣着她的腰身,将她抵在温泉壁上,自己却埋着头喘着粗气唤她夫人, 即使透着轻纱她也瞧见了荡漾的水面, 水浪一层又一层的荡远。 姜姒脚险些稳不住,心下一颤,自觉是惊扰了别人,红着脸就打算转身原路返回。 可那个男人偏偏就喊了一声“阿姒”。 姜姒当即顿住脚, 这声音她自然是熟悉的, 平日里沈晏衡唤了她一次又一次的阿姒, 就是这样温柔又黏糊糊的。 虽然不像这一声充斥着情/欲,但声音却真真切切的是沈晏衡的。 她没回应,沈晏衡面前的女人却娇娇的应了一声。 姜姒向那边看过去,那女人攀着沈晏衡的颈脖,疼得仰起了头。 这回总算让姜姒看见了女人的正脸。 汗水和雾珠附在她的脸上,黏着散乱的发丝,失神的眼里是挂不住的眼泪。 那人正是她自己啊!! ! 姜姒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明起来,她的心跳如雷般响亮,密汗浸湿了姜姒鬓边的碎发。 好一会儿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她是做了荒唐梦吗? 睡前沈晏衡没抱着她,两人之间还隔了些许距离,如今沈晏衡也贴了过来,虽然没在将她搂在怀里,但两人也贴得很近。 雪松的清冷香味扑鼻,姜姒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做那等荒唐的梦,总不能真的是因为表妹的那番话和今晚所见吧? 那是个不敢细想的梦,一回忆就是沈晏衡宽大的臂膀和他的低喘声,姜姒就这样平躺着望着床顶,自然不敢偏头去看枕边人的。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脖,和梦里那种热雾一样黏糊,姜姒是真的要疯了。 她怎么会做那种梦? 姜姒抬起一只手,反手搭在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全沾到了姜姒的手背上。 以前她总觉得能和沈晏衡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就好,因为那个时候她就是不喜欢沈晏衡,相反她那个时候甚至觉得沈晏衡配不上自己。 可是真的和他接触了,她才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有多么自持清高,哪儿有什么配不配得上,沈晏衡在上京城里,也不是没有漂亮的女娘喜欢。 可是一个梦代表不了她也喜欢沈晏衡,只能说是受了白天唐月的话,和晚上撞见了未穿上衣的沈晏衡的影响,才会做这不可言说的荒唐梦。 姜姒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沈晏衡,离得沈晏衡远了一些,沈晏衡就搭了一只手在她腰上,又贴近了一些。 姜姒身子僵了一下,也就由他去了,那只手掌可真宽大啊,轻轻松松就拦住了她半个腰身,姜姒被那个梦搅得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所以又翻了一个身平躺着了。 倒是沈晏衡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伸出右手将姜姒伸在被子外面的手放了进来,然后又给她拉了拉被子,然后把手缩进被子里将姜姒那只冰凉的手紧握住,这一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姜姒便向着沈晏衡转了身,自己主动往他怀里钻了去,沈晏衡就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算了,她只是喜欢温暖的地方而已,至于那个梦,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 第46节 第二天沈晏衡也是一大早就要出门的,就连寺里的钟声都没敲响,屋外就像是半夜的模样一样。 他练完武回来特意和姜姒打了声招呼,那时候姜姒刚醒不久,整个人都还是处于睡眼惺忪的迷糊的状态。 听到沈晏衡要走了,她才清醒一些问:“郎君不用早膳吗?” 沈晏衡望着姜姒的眼里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尚且不用了,去了县令府自会有人安排的。” 姜姒就点了点头,“天色这般早,郎君需得注意防寒,多穿些衣服。” 她已经是下意识的对沈晏衡关心了,声音还有一些刚睡醒的沙哑感。 沈晏衡揉了揉姜姒的头,“放心吧夫人,保证不出一点问题。” 如此他才从屋里离开,姜姒呆坐了一会儿后,发现心跳得厉害,除此之外也没有不适的地方,这又是什么病? 姜姒以前心疾犯的时候,心跳虽然也很快,但伴随着的还有抽一抽的疼痛。 现在是没有的。 . 沈晏衡出了门没有往县令府的方向去,毕竟朝廷的赈灾款明日才到,他如今去县令府也没什么事可做,倒不如去做点其他的事。 今天难得的没下雨,空气却很是湿润,天气虽然是黑沉沉的,不过好在天际的云却散开了些,给沈晏衡照亮了一些路。 看他马车去的方向,可不就是七姑庙么? 这一路上的光景并不好看,大雨埋没了这里刚出土的嫩草,泡坏了草木的根,老树掉光了叶,新树不发芽,竟很是有一种深冬的败落感。 等到了寺庙前的时候,他总算明白了姜姒为何会那么惊讶七姑庙是按着太庙的修的了。 就寺庙门前的那两根石柱,上面各盘旋着一条大龙,锋利的爪牙,身上的鳞片泛着金光,张着大嘴,龙须张扬着,震撼无比,第一眼沈晏衡还以为自己去的是圣上的长宁殿。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金渡的牌匾上面篆着“七姑庙”三个大字,他笑了一声。 才抬脚走了进去。 这七姑庙也确实邪性,这么大的一个庙宇一个人也没有,若不是这座寺庙里面很是干净敞亮,他都以为自己进了一座废庙。 不过没走多久,一个青衣男子突然走了出来,他似乎对沈晏衡的到来并不意外,远远的,他先是拱手拜见了沈晏衡。 然后毕恭毕敬的说:“沈大人,现在可还没到寺庙开门的时间。” 沈晏衡看了他一眼,此人面容俊秀,仪态得体,谈吐大方,只是看人的时候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总觉得他是那种不怀好意的人。 “阁下是何人?”沈晏衡颔首问了他一句。 对面那人温温一笑,不卑不亢的说:“我是这里管事的,我叫萧晨,所以沈大人是来求什么?” 沈晏衡听到这个名字后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周围,“不求什么,就是想来见见七姑。” 萧晨继续温笑说:“七姑可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脸色有些冰凉,“这么说七姑不想见我了?” “呵呵……”萧晨笑出了声,模样就像一只千年的老狐狸一样,他捋了捋鬓边垂下的头发,说:“自然是要见的。” “那还不快带我去见她?”沈晏衡两手抱肘,似乎对此很没有耐心了。 萧晨便伸出一只手做了请的动作,然后弯下腰说:“沈大人这里请。” 沈晏衡看了他一眼,就跟着往前继续走了。 “这七姑庙修得可真气派,我上一次见这种的工程,还是在宫里。”沈晏衡话里有话,无不讥讽着对方。 萧晨听后也并无怒意,他觉得沈晏衡对他的语言攻击,并不会让他生气,他的模样就像是一个翩翩公子,又像是一个千年的老狐狸,藏着獠牙却又露出尾巴。 他勾勾唇一笑,说:“那沈大人目光短浅了些。” “我虽然是目光短浅,不过我知道你们七姑庙这么大的工程,要是传到了圣上耳中,必定会落个,满门,抄斩。”沈晏衡最后一词轻飘飘的,但落在萧晨耳中,就有了威胁的意思。 他笑意僵了僵,继续不动声色的说:“做万人之上的人,不就是要得民心吗?他要我们死,也要问姑苏这么多百姓愿不愿意,不是么?” “萧公子说得太对了,沈某真是无话可说。”沈晏衡和他打不过嘴上的功夫,不过三言两语也让沈晏衡看清楚了当前的局势,那就是公然和七姑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说话间,萧晨就领着沈晏衡走进了一间屋子。 说实话,走进这间屋子的一瞬间,沈晏衡只觉后背一股阴凉之气窜了上来。 这间屋子到处挂着红色的绸缎,各种金铃铛挂满了整个屋子,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老人的石像,沈晏衡实在认不出这个是什么神仙,于是不自觉的就盯得久了一些。 “这是我们巫族的大长老,沈大人不认识是应该的。”这时一道沉着的女声悠悠的传了过来。 沈晏衡循着声音看了过来,就看见萧晨扶着一个行动迟缓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穿的衣服很古怪,不是中原人穿的款式,这套衣服似乎是由各种布料拼凑而成,有一种破破烂烂的感觉,但穿在她身上就只有不尽的神秘感。 她带着一个可怖的面具,发枯的手指像树枝一样,颈脖的皮也松弛得可怕,一对彩色的羽毛从她的耳后挂了下来,光看这身材和打扮,实在没办法和姜姒给她的那幅画上的人扯上联系。 这人就是七姑。 那个姑苏百姓当做神一般存在的七姑。 “我瞧着他可没有像你这样神神秘秘。”沈晏衡掀唇讽道。 七姑并没将他的这句话听进去,她低低的笑了一声,由萧晨搀扶着来到了石像面前,然后跪到了她面前的蒲垫上,做了一个虔诚的拜见动作。 “沈大人也来拜拜?”她说。 沈晏衡双手抱肘,倚着门框拒绝:“那就不了,要拜你自己拜。” “求个平安,消个灾病还是可以的。”七姑偏过了头,侧首看着斜后方的沈晏衡说。 沈晏衡瞧着那个老者的石像,有些嫌弃的说:“我求神拜佛都不能实现的事,你让我拜一个无名老头?” “你?!”一向笑眯眯的萧晨居然忍不住出了声,却被地上跪着地方七姑一把拉住了衣袖,示意他不要多事。 萧晨只有忍了忍,又闭了嘴。 “那不如让我猜猜,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七姑拜完了石像,又在萧晨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沈晏衡并不惯着她想做神秘人的心思,直接戳破了说:“你调查我和我夫人,又让师爷和我说你救人的事,不就是希望我来吗?” “让我来求你……医治我夫人。”沈晏衡一边说一边走近她,可是七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不为所动。 “沈大人实在污蔑人,天生八相,地生八卦,相卦因果,皆有可循,万事万物我都可以算出来的。”七姑抬起头看着沈晏衡的脸说。 沈晏衡惊奇的发出一声,“哦?” “那这么说,你是有法子医治我夫人咯?”沈晏衡虽然不对这个七姑抱有希望,但也会因为想医治好姜姒而问一句。 七姑笑了笑,“自然是有的,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沈大人总得付诸什么才能从我这讨走什么吧?” “你要什么?钱?我沈家在姑苏的地皮钱庄都可以给你。”沈晏衡视钱财如身外物,特别是和姜姒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七姑摇了摇头,“我不求财,仅求沈大人莫要多管闲事。” 这可把沈晏衡逗乐了,他嗤笑了一声,“不知七姑说的闲事是什么闲事?是觉得我沈某人来姑苏赈灾是不对的吗?” “你为了姑苏百姓,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是姑苏百姓的福气,但我的事我也希望你不要插手。”七姑态度生硬,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沈晏衡生平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警告的语气和他说话了,他面色一沉,冷着眸说:“只要涉及到姑苏任何一个人的安危的事,那我就管定了。” “沈大人是觉得令夫人的病也不重要了吗?”七姑似乎觉得姜姒是沈晏衡的把柄,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套沈晏衡对姜姒的态度。 沈晏衡心里很清楚,所以他冷静了下来,然后平静的说:“七姑大概是想得复杂了些,我妻天生病弱,还真不是你们这种牛鬼蛇神能治得好的,我呢,自然也没打算花大精力给她治了。” “相反,我要是不能成功解决姑苏的事,圣上可是会怪罪的啊,怪罪下来,我这个官不就当不成了吗?所以拿她威胁我,你们真是想得天真了。” 他那般毫不在意的模样,仿佛是在告诉他们二人,姜姒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在他眼里官职爵位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模样并不是在说谎,七姑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看来得到的情报是有误的。 看到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沈晏衡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他来七姑庙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不经意的告诉七姑,姜姒不是他的软肋,拿姜姒是威胁不到他的。 “七姑,藏好你们的把柄,别让我抓着了。”沈晏衡又上前了两步,然后俯下身和七姑的眼平视,才不轻不重的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他就站直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七姑在原地,恨恨的盯着沈晏衡远去的背影,许久她才对身边的萧晨说:“这个沈晏衡并不好算计,或者说那边传来的信是出了差错的。” “要不要我再派人去查查?”萧晨温声问。 七姑摇了摇头,“来不及了。”然后又说:“这次来的不是还有一个姓周的吗?我们可以看看能不能拉拢他。” “好,七姑,我这就去安排人。”萧晨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开了之后,七姑才转身又重新跪到了蒲垫上,她双手合十看着石像,她盯上沈晏衡无非是看上了他的钱财,本以为他会是传闻的那样,有一个宠在心间的夫人。 所以她今日特意激了他,也就是想看看他对他夫人的态度,没想到那信里的消息竟还有误,不过也不排除他是装的,所以只能试试可不可以从姓周的这里下手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原来我是老婆奴的事已经瞒不住了啊… —————————— 第40章 酒楼 沈晏衡从七姑庙出去的时候, 正巧撞上了来这里的一大群百姓,他们都扛着锄头弯刀,以及一些木料, 沈晏衡和他们擦身而过。 就听到他们的聊天。 “再过两天莲花台应该可以修好了吧?” “我估计还有两天。” “你女儿多大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被问的那个人似乎有些生气。 于是另一个人出来安抚说:“怕什么?我们也是出了力的人, 七姑不会让我们的女儿去献祭的。” 沈晏衡说时快那时快,他微微侧身拉住了一个人的臂膀, 然后温温一笑, 非常有礼貌的样子问:“这位大爷, 我想问问你们说的那个……莲花台是做什么的?” 那人看到沈晏衡长得是一表人才的, 说话也是谦逊有礼的,他也就稍微放下了些戒心, 然后站稳了身子对他说:“那莲花台呢,是七姑为下一个天选之人修的,等到五日后她会在莲花台做法,被选中之人……” 话到这里, 他顿了一下, 选择不说出去,“反正我们是去修莲花台的,你家里要是有未嫁人的女娘,需得向七姑庙供上钱财才好。” 第47节 “老王, 快些, 要开工了!”前面有人催他,似乎是不想他说太多的,所以这个人就回头应了一声。 然后和沈晏衡说:“我就先走了,公子记下我的话才好。” 说完他就跟着那群人继续往庙里走去了。 沈晏衡抱肘站在原地, 他转身看着那群里陆陆续续的走进了庙里, 仔细想了一会儿, 他就跟了上去。 不过他这回没走正门,而是绕道来到了七姑庙的一处偏门,然后抬头看了看这高高的院墙,他只垂眸细想了一下,然后借着旁边的古榕树就攀上了墙。 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沉着脸跟着下面的那些人一起来到了后院,看着后院那里一个巨大的莲花台还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那莲花台由金箔做的花瓣,中间花蕊的位置是用檀香沉木修的,如今正是上色阶段,那些人都小心翼翼的,唯恐错了地方。 周围插着很多的桃花树枝,上面挂着各色的绸缎,看上去有一种诡谲的美感。 沈晏衡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了错落的砖瓦后面,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那人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他穿着华丽,气质有度,很显然是高他们一层的。 沈晏衡看着他,只觉他的背影有些熟悉,直到那人转过来露了脸,沈晏衡才晓得他是谁,那是刘炜身边的那个师爷。 他眸色一沉,矮下身子一个翻身就跳下了院墙,然后照着原路返回了,只是没走多久就被一道男声叫住了。 “沈大人看得可满意?”萧晨笑眯眯的看着沈晏衡问。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大概很早就发现了沈晏衡在这里了。 沈晏衡处事不惊,他神色如常,负手转过了身,说:“当然满意,这莲花台修得实在漂亮,我要是能上去踩一回就更满意了。” 萧晨歪了歪头,他上下打量着沈晏衡,确定自己大概不是他的对手后,就侧开了身子给沈晏衡让了路,说:“那就希望沈大人能有此机会。” 沈晏衡看出对方并不想和他打架,也就微微松懈了一些,然后抬脚从他身边擦过。 没走两步,萧晨突然又说:“沈大人,好奇心害死猫。” 这句话逗乐了沈晏衡,他挑了挑眉轻轻的笑了笑,“从来只有我沈晏衡威胁别人的份,如今我也算开了眼了。” “萧晨,我沈晏衡敬你们七姑庙的人勇气可嘉。”沈晏衡对此毫不在意。 说完他就继续抬脚往前走,然后当着萧晨的面,光明正大的拉开了偏门的大门走了出去。 萧晨转了身,看着沈晏衡愈走愈远的背影,他也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眸,脸上是一贯笑眯眯的模样,实在不像一个善茬。 . 是姑苏小城的一处气派的酒楼。 只是姑苏逢上大雨,人比平常少了一些,但来这里的人也绝不会少。 光是门口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望春楼”三个大字就足够气派了,何况门口的雕花檀木柱上还提着对联。 “一榻暗香薰醉梦,千峰秀色送余杯1”。 门口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笑盈盈的模样如花一般,穿着明艳的衣裳,一个劲的招揽客人。 望春楼也有这习性,一个好好的酒楼,弄得和青楼没两样。 沈晏衡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往里面走了去,那门口的女娘们见了沈晏衡,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扑鼻的花香虽然不刺鼻,但过于浓郁了一些。 小女娘们一人一句的,“公子一个人来的?” “公子是住店吗?” “吃饭也行的,我们望春楼的厨子可比上京城的厨子还能干哩。” ……… 沈晏衡避开了她们,肃然问道:“你们掌事的呢?” “你说肖老板吗?那我们可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兴许……又跑去喝酒了呢?”其中一个头顶着大牡丹花的女主捂着嘴笑着说。 她说完后身边的女子就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像鸟鸣清脆动人。 “公子是等肖老板,就先进去吃口茶呗,也许肖老板等会儿就回来啦。”为首的那个女子对着沈晏衡挥了一下手里的手绢,于是浓郁的栀子花香就扑面而来。 沈晏衡往后退了两步,看了她们一眼就进去了。 他进去之后那些女娘便又站好了位置,扯着温柔甜腻的嗓音招揽生意了。 这酒楼里面便又是别一番的模样,长长的白帆从三楼落下,上面提着各式各样的诗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2”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3” ……… 用来隔开茶桌的屏风,上面的图案多是些古字古画,墙角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花栽。 这里面明明又是一副儒雅的模样,真不明白门口为何又是那样一副样子。 沈晏衡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不多时一个小二就迎了上来,他弯着腰问沈晏衡说:“客官来点什么?” “进来喝杯茶而已。”沈晏衡打量着四周随意的说道。 小二便又试探般的问道:“客官不点别的了吗?” 沈晏衡抬头望着他,说:“我是来见你们掌事的,他要是在楼里,你就告诉他,上京城沈二爷来找他了。” 小二看着沈晏衡的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又看他谈吐自然,丝毫没有被这楼里的豪奢震撼,便知道这位客人定是为贵客。 于是连忙点头哈腰的说他去叫人。 沈晏衡就抬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他只手端着茶杯,目光却忍不住打量着这酒楼。 他记得好些年前他在这里的时候,这望春楼还不是这样一副做派,没想到短短几年,肖苑竟然把它经营得这般好了。 茶还没喝完,小二就来了,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沈晏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说:“沈公子,我们掌事的三楼雅间有情。” 沈晏衡就放下还没来得及喝两口的茶杯,然后跟着上了楼。 这楼修得漂亮,越往上走越是这么觉得,等到了三楼,沈晏衡在过道往下瞥了一眼,发现一楼的地毯是一张巨大的百花齐放图。 真是又土又文雅的。 他被引到了一间雅间坐下,到底是雅间,就是比一楼安静很多,屋里飘着淡淡的雅香,让人闻了只有一种宁神的感觉。 他坐了下去,小二就给他倒了一杯水才退下去。 沈晏衡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嗯,茶都要比一楼的香一些。 不等他多喝两口,一道清俊爽朗的笑声就传到了沈晏衡的耳里来。 沈晏衡不紧不慢的放下了茶杯,然后抬头看向了来人。 那人身着华服,相貌俊朗,身量高挑,气质儒雅又温和,手里摇着一柄翠竹玉扇。 不等沈晏衡说话,他先恭恭敬敬的拱手拜见了沈晏衡说:“沈二爷,你倒是舍得来看我和这望春楼了。” 沈晏衡笑了一声,示意肖苑坐下,肖苑也不推托,衣服一撩就坐到了沈晏衡对面,然后沈晏衡才开口说:“你这酒楼怎么越开越俗气了?” 肖苑眼角一抽,他把扇子一合就用扇子指着楼里的摆设不可思议的问:“这叫俗气?这叫俗气?!” 沈晏衡就对着门口抬了一下下巴,说:“要不是我知道你望春楼的位置和牌匾,我就真要怀疑我走错了地。” 肖苑用折扇碰了碰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生意不景气,总要想些法子的吧。” “行了,我来找你也不是说闲事的,我是要你帮我一个忙。”沈晏衡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接就挑明了自己来的缘由。 肖苑摇开了折扇,忍不住“啧啧啧”了起来。 “你这么久不来姑苏找我,现在来找我就让我给你办事,二爷——”肖苑用折扇碰了碰沈晏衡在桌上的手,然后阴阳怪气的说:“你好狠的心呐。” 沈晏衡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把手缩了回去然后瞪了肖苑一眼,说:“这个忙你帮不帮?” 肖苑看沈晏衡生了气,也就不开玩笑了,于是正经了神色问:“要不是有你沈二爷,怎么会有我肖苑,二爷找我做事,只管说就是。” 沈晏衡这才说:“我让你帮我认一个人。” 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宣纸,然后慢慢的摊开,同时肖苑连忙把桌上的茶杯收了起来。 沈晏衡将宣纸慢慢的铺展到了桌上,然后抬眼盯着肖苑说:“你看看这个人。” 肖苑不敢耽搁,垂下头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就是姜姒画的七姑的图。 肖苑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看出什么端倪来,然后就挠了挠头,抬头望着沈晏衡的眼睛,很是迷茫的眨了眨眼说:“是个……美人儿?” 沈晏衡用右手食指敲了敲画像的脸,说:“这人,七姑!” 肖苑摇扇子的手一僵,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年轻的画像?你这怎么搞到手的?”肖苑震惊的问。 沈晏衡白了他一眼,说:“这是她现在的画像,她面具之下的脸。” 等反应过来后,他手忙脚乱的把画像折了过去,然后压低声音不可思议的问:“她?” “七姑现在的模样?”这几个字他都不敢说大声了。 沈晏衡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肖苑:“你哪儿来的画像?你确保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千真万确的那种真的。”沈晏衡点了点头,又把画像摊开了。 肖苑死活不信的又去看了看画像,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说:“可是七姑我也见过了啊,就她的身形,手,声音,怎么看也不像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的女人吧?” “我今天也去看了她,我本就是抱着疑虑去看她的,见到她之后,我就更疑惑了。”沈晏衡说。 肖苑:“不要说你,我都想不明白好吗?你确定这画像保真?” 沈晏衡又点了点头。 肖苑还不死心,“你确定?” “你再问我这也是真的。”沈晏衡往后一靠,把右腿翘到了另一只腿上,然后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说。 肖苑凑上去问:“那你给我看她的画像干嘛?” 问到了正题上,沈晏衡抱肘说:“我要你动用所有的人脉,去查这个女人。” “查她什么呀?查她祖上八代?还是查她姓甚名谁?”肖苑不明白沈晏衡为什么要查这个人。 沈晏衡就说:“查有没有人认识这张脸,或者有没有人熟悉这张脸。” 第48节 “二爷,你怀疑她……”话点到为止,沈晏衡懂他的话外之意。 所以他点了点头,然后说:“只是猜测,尚不能确定,还需要你多费心了。” “二爷哪里的话,此事就放心交给我了。”肖苑把画像叠起来塞进了胸膛里,然后拍了拍胸脯打保证的说。 沈晏衡笑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继续喝了起来。 肖苑就坐到了沈晏衡旁边来,他问起了别的:“二爷,我听说你娶了妻,怎么不带过来,我也好请嫂子吃顿饭。” 沈晏衡喝了一口茶才说:“她身子不好,不便出门。” “非也非也,身子不好就更要出门呼吸新鲜空气啊。”肖苑摇了摇扇子,一副他什么也懂的样子。 沈晏衡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身体不好还出门吹风?” 他说得极有道理,弄得肖苑不知道怎么反驳,所以他又说:“那不如我替嫂子去寻名医,这姑苏上上下下,有哪些名医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沈晏衡放下了茶杯起身说:“你就专心完成我交给你的事好了,至于寻名医,我早已有安排了。” 沈晏衡既然发了话,那肖苑再坚持反而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他就收起折扇对沈晏衡抱拳说:“二爷放心,肖苑当尽心完成你给的任务。” “好。”沈晏衡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应完后他就准备离开,肖苑又叫住了他:“二爷不留下来吃饭?” 说到这里,沈晏衡就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说:“不了,夫人还在府里等我回去呢。” 听语气还颇有几分得意的意思。 肖苑:……… . 回去的路上沈晏衡又去了别处找了一个人,所以等回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时辰了。 午膳的时辰必然是已经过了。 那些人迎上来问沈晏衡可有用过午膳,沈晏衡都笑着回应吃过了才回来的。 他问了一下姜姒的去处,就马不停蹄的往姜姒那里去了。 这会儿的天气不算冷,虽然空气湿乎乎的,但好歹没有下雨,姜姒身上披着厚重的斗篷衣,正坐在院中做女工。 身边一个小竹篮里,那只野猫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正窝在里面睡觉。 清风微动,姜姒额前的碎发被吹开了些,露出了朱砂色的花钿,脸上略施粉黛,实在好看。 沈晏衡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姜姒那边靠近。 然而还没走近她,姜姒就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一样,她突然抬起了头,和小心翼翼走路的沈晏衡四目相对,在一阵寂静中,姜姒先莞尔一笑。 然后沈晏衡也笑了起来,他快步上前挨着姜姒身边的石凳坐了下来,然后面对着姜姒说:“我是想吓吓你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那郎君下次脚下可还要轻些了。”言外之意是说沈晏衡是因为他脚下的步子太重了,才让她有所察觉的。 “好,我记下了。”沈晏衡竟然还一本正经的回应。 姜姒有些无奈,她就问沈晏衡:“郎君这么晚才回来,可用过午膳了?” 沈晏衡立马摇了摇头,有些可怜兮兮的说:“还没有吃呢,就想赶回来和夫人一起用膳,结果事情太多给耽搁了。” “既然如此,妾身现在就去吩咐厨子给你再做一份。”姜姒放下了手里的女工说。 沈晏衡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正是他们用膳的时间,我们去不就打扰他们了吗?” “那郎君要怎么做?”姜姒疑问。 沈晏衡故意做势想了想,然后说:“不如我自己去做吧,夫人在一旁看着我好了。” 作者有话说: 1来源于百度资料,原作者不详(查过很多资料了,确实没找到原作者) 2源自王勃的《滕王阁序》。 3源自李白的《行路难.其一》。 我发誓最后一次换封面了,两周之内必完结了~~ ———————————— 第41章 做饭 沈晏衡的模样可不是开玩笑, 他看着姜姒,似乎在征求她的默许。 姜姒站起了身,“郎君还会下厨呀?” 沈晏衡得意的挑眉说:“为夫什么不会?” 姜姒就迎合着他说:“郎君什么都会。” “夫人惯会夸人。”沈晏衡拉起了姜姒的手说, “走, 带你去看看我的手艺。” 姜姒就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庭院草木深, 那青石板铺成的石阶小路冰凉, 中间的隙生出嫩草, 沾湿了姜姒的裙摆。 等到了走廊处, 沈晏衡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蹲在了姜姒面前, 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灰色的手帕,他不动声色的将手帕摊开裹住了姜姒那被雨露打湿的裙尾。 然后两只手拧了拧,最后又替她铺平了裙摆,做完这一系列后沈晏衡才站起身来。 姜姒就这么望着他。 沈晏衡的身形放在整个韫国都是上乘的, 如今他却甘愿弯下腰蹲在姜姒面前, 只是为了替她抚却裙摆的水渍,那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细腻的人,可动作却那么轻柔细心。 “夫人,怎么走了神?”沈晏衡弯下腰伸手在姜姒面前挥了挥, 语气也轻柔温和。 姜姒垂下眼摇了摇头, 回应说:“没事,我们走吧。” 沈晏衡不觉她有异样,于是就牵着她的手往厨房去了。 果然是沈晏衡说的那样,府里的厨子和丫鬟正聚在后厨吃饭, 看到两人来了, 也都急匆匆的把饭碗放了下去, 然后站起了身来。 “表小姐,表姑爷。”几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沈晏衡笑着说:“你们安心吃饭就行,我们来借后厨用一下。” 那掌勺的厨子就上前来问:“表小姐是要给表姑爷做饭吗?” 姜姒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晏衡就笑着说:“她要做我还舍不得呢,是我过来看看而已。” 姜姒就偏头望着沈晏衡的侧脸,眸色愈渐深邃了一些。 然后又有一两个人走了过来,说:“那需要我们打下手吗?要不表姑爷你先等等,我们给你做两个菜,很快的。” 他们常年在这后厨做饭,他们说的很快就真的是很快。 不过沈晏衡的心思就是想让姜姒见见他的厨艺,所以也就拒绝了他们,只说道:“你们吃饭吧,我自己随便弄一个菜。” 沈晏衡都这么说了,他们再坚持自然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大家都有点犹犹豫豫的坐了回去。 沈晏衡给姜姒安置了一个远离油烟的位置,然后自己就挽起衣袖去洗菜了。 姜姒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小臂上的肌肉生得紧致,青筋微微凸起,切菜的动作也很利落,这样的人在厨房做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搭。 灶火燃得很大,橘红色的火焰映在沈晏衡的脸上,只给他挺立的五官渡上了一层暖光。 这时沈晏衡将盆里的菜倒进了锅里,那锅里竟起了一团大火,整个锅似乎都被火焰罩住了,姜姒手一顿,连忙站了起来。 结果就看到沈晏衡一只手颠锅,一只手握着铲面不改色的翻炒着锅里的菜。 他倒是没注意到姜姒站了起来,但是不远处吃饭的厨子们就对姜姒说:“表小姐不用担心表姑爷,做饭起点火都是正常的。” 姜姒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自然也不晓得这些厨房看起来“正常”的事,不过被那个掌勺的厨子说了出来后,沈晏衡也发现她因为这事站起了身。 他悠扬一笑,手里的动作不停,“夫人不用担心我。” 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要照顾那个生病的哥哥了,对于厨房做饭这些事他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自从他做了官,这下厨房做饭的事几乎就没有过了,手法也稍微生疏了一些。 这看起来似乎是姜姒很在意沈晏衡的安危。 姜姒耳畔微红,她有些无措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坐了下去。 “表小姐和表姑爷感情真好呀。”一个老妇人笑得很慈祥的说。 姜姒冲她弯了弯眉眼,并没有回她。 于是又有人问了:“表小姐和表姑爷成婚多久了?” 姜姒仔细斟酌了一下才说:“一月有余了。”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姜姒搭着话,没过多久沈晏衡就炒好了两盘素菜,顺便又烧了一个白菜豆腐汤了。 他将这些放在托盘上,然后又盛了两碗饭放上去。 就过来唤姜姒了,“夫人,走罢。” 姜姒看见了托盘上的两碗饭也没多想什么,只以为是沈晏衡的饭量如此,然后就跟着沈晏衡离开了厨房。 他们一路回到了房间,姜姒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然后侧开身子让沈晏衡先进去,沈晏衡这也没推辞,抬脚跨进了房内。 然后把托盘放到了桌上后,他就去将身上沾了油烟味儿的衣裳换了下来,姜姒便上前帮他把菜端了出来,最后那碗汤菜有些烫手,她刚放下碗,手都没收起来沈晏衡就快步走了过来。 他弯下腰把姜姒的两只手手腕轻轻的捏住,然后分别往自己的耳朵上放了去,被烫得有些疼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耳朵,一股冰凉感就附上了她的指尖。 沈晏衡矮下腰才能和她平视,他有些疼惜的说:“忘了和你说我自己来放了,这汤菜烫手得紧。” 姜姒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用了点力把手抽了回去,神情不自在的说:“妾身没事的。” 见姜姒确实没什么异样,沈晏衡才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把托盘里的两双筷子摆了出来。 “郎君拿两双筷子做什么?”姜姒先才以为这两碗饭都是沈晏衡的,可看见了两双筷子,她就知道了沈晏衡是预备了她的那份。 “夫人一起用吧。”沈晏衡把那些菜摆正了一下说。 姜姒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这些好像是符合她口味的菜。 “妾身用过了的……”姜姒以为沈晏衡是不知道她用了午膳。 沈晏衡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又解释说:“昨日你用膳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姑苏这边的饮食偏油辣,夫人吃不惯,筷子没沾几口菜。” 这回姜姒是真真的愣住了,她抬眼看着沈晏衡弯着腰摆她的碗筷,他的一切不经意总是能轻易的触动姜姒。 姜姒如今是寄人篱下,她吃不惯姑苏的饮食,但毕竟是在别人家,她也就不好多说,加上她本来就胃口小,也就没往心里去。 第49节 可沈晏衡却已经往心里去了,现在想想也是了,沈晏衡要是想回来一起用午膳,自然是赶得回来的,偏偏他还迟了些时辰回来,为的是姜姒能再好好的用一回午膳。 “怎么?这个也不合口味吗?”沈晏衡见姜姒不坐下来,就抬头看着姜姒问。 看他的样子,仿佛姜姒说了不合口味,他就能再去做一回菜一样。 惊喜爬上了心头,像湖里的鱼波动的涟漪,一阵一阵的,渐渐的让人的心都不宁了。 姜姒摇了摇头,按捺住了心头的那一抹颤动。 “那便坐下来一起用吧,菜要凉了。”沈晏衡声音温和,带着蛊惑人的气音。 姜姒张了张嘴,半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好”字。 姜姒坐了下来,沈晏衡就给她夹了点菜在碗里,然后说:“你尝尝,我许久没下厨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姜姒就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不咸不淡,很有味道。 “如何?”沈晏衡的眼里盛着期待。 姜姒就放下了碗看着沈晏衡的眼睛,然后认真的问:“郎君以前是做过厨子么?味道这般好?” 沈晏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他又给姜姒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说:“夫人从哪儿学的夸人的话,听得真让人身心愉悦。” 姜姒心想说她是真的觉得不错的,可转念一想她就说:“都是和郎君学的夸人的话术。” 沈晏衡笑意不减,他觉得现在的姜姒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她不在只是那清冷明月的模样了,她有时候也会笑得不收敛,也会显出孩子般的气性,现在她还会说些玩笑话了。 “学得不错,再接再厉!”沈晏衡道。 便是又逗得姜姒笑了起来,她娇软的身姿跟着颤了颤,连耳坠都跟着晃动,又是一副美人娇俏的动图。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融洽安逸。 . 已是晚膳过后,傍晚,未见夕阳,天际乌云滚滚,空气湿哒哒的。 沈晏衡在房间的书案上整理着什么,姜姒在旁边看书,烛火摇曳,那只夜猫在她脚边蹭来蹭去,起初它发出黏人的叫声。 姜姒就盯着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这野猫似乎看懂了姜姒的意思,果然不再发出声音。 不过没多久,沈晏衡那边就整理完了,他看着姜姒安静的模样,只觉心中暖意浓浓,连这不见光的阴天都敞亮了一些。 又忽的想起了什么,他扯出一张作画用的宣纸,然后又备好了笔墨,提了提神,又极其温柔的喊了一声姜姒:“夫人。” 姜姒闻声将目光从书中移开,然后看向了沈晏衡。 沈晏衡就将文房四宝搬到了姜姒跟前来,然后说:“夫人上次画的七姑,很是有用,我这次想请你再替我画一个人。” 姜姒就将书放在了桌上,然后站起了身说:“郎君想画什么样的人?可有大致面貌?” “脸我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要麻烦夫人费心作画了。”沈晏衡说。 姜姒疑惑问道:“为何说费心?郎君为的是姑苏百姓的安危,那妾身做的也是为了姑苏百姓,这不是费心。” 沈晏衡神情微动:“夫人说得是。” 如此姜姒就去到了书案旁将画架拿了过来,将宣纸铺了上去,然后才执着丹青笔说:“郎君说罢,越是详细才越好。” 沈晏衡便坐到了姜姒的旁边来,他脑海里清晰的印着七姑庙里那个老头的模样,所以是鼻子是眼他说得很详细。 “他的眼窝很深邃,嘴边有一颗痣,鼻子很高挺,下巴的胡须有一寸多长,乱糟糟的,看面相不太像姑苏这边的人,倒是有点像塞外的人……”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姜姒的手一顿,一滴黑色的墨就滴到了白色的宣纸上,然后慢慢的晕染了开。 “怎么了?”沈晏衡关切的问。 姜姒摇了摇头,将这张宣纸取了下来,然后又换了一张新的上去才说:“总觉得郎君说的这张脸有些熟悉。” “你见过?”沈晏衡连忙问。 姜姒又摇头,“听过。” “哪里听的?” “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先将画作好了妾身才能确定。”姜姒便又开始绘了起来。 沈晏衡也就依着记忆仔细的回忆那个石像。 烛火旖旎,脚边的小猫围着姜姒转了两圈后就挨着姜姒的脚躺了下去,然后连打了几个哈欠,屋外起了细雨,屋内炉火正燃。 只映衬得屋内更是温情。 .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晏衡看着姜姒一直在修修改改,那只右手一直抬着没放下来过,他眸色深邃了些许。 终于,姜姒收起了笔,她手放下来的一瞬只觉得一股酸痛感涌了上来,她下意识的准备用左手去捏捏臂膀,结果一只更为宽大的手掌覆了上来。 姜姒身子一僵,就察觉到那只手轻轻的揉捏着她那酸软的臂膀,然后他凑上前来盯着画像说:“夫人真是画得一模一样啊。” 不过感叹之余,他也发现了其中的大问题,不只是他,就连姜姒在画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沈晏衡在看到那个石像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直到后来他把七姑的那幅画像摆出来,又仔细的追忆了那个石像,总觉得有些相似,所以才回来请姜姒把那个石像画下来。 为的正是方便作比。 “郎君可觉得有些眼熟?”姜姒侧首去看沈晏衡,不想她的双唇却差点和他的耳朵擦过。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沈晏衡身子僵了一下,连姜姒都有些发愣,她连忙回过了头。 沈晏衡嘴角显露出不明显的笑来,眼里的温楚却要溢出来了。 “夫人也发现了?”沈晏衡说。 “嗯。”姜姒点了点头。 沈晏衡就说:“这个人是我在七姑庙看到的,他是一个石像,被七姑供奉在一个隐秘的房间,七姑说是她们族的一个长老。” 姜姒皱了皱眉,然后摇了摇头说:“此人应该才七十几岁,而且依据郎君您的描述,他身上的这个破布包上面的花纹,应该是四年前姑苏万绣纺出的一批废料,因为花纹不美观便将这一批布料淘了下来。” “所以你说这个人,至少四年前是在姑苏的?”沈晏衡心里已经跟一个明镜一样了,他想只需要肖苑那边有了线索,七姑这个人就不能再装鬼了。 姜姒严肃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晏衡会心一笑,他矮下身伸手揉了揉姜姒的头,然后夸道:“夫人,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反倒是让姜姒有些不好意思了。 “对了。”沈晏衡又似想起了什么,他低声说:“我今日去了一趟七姑庙,看见了很多人在建一个叫做莲花台的东西。” “我只听人说那莲花台是日后用来祭祀的,依着上次舅舅说的,七姑这次怕是要利用这个所谓的祭祀,卷进来一个无辜的女子了。”沈晏衡一脸严肃的说。 姜姒黛眉一蹙,眉宇间便生了淡淡的愁绪,稍许她就抬眼看着沈晏衡的眼睛说:“按照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这个祭祀大典并不是能轻易取消的,所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延迟祭祀大典。” 沈晏衡点了点头,觉得姜姒说的句句在理。 姜姒又说:“而祭祀大典,最需要的还是有人主持秩序,而谁能主持好这次的秩序,谁就是能延迟祭祀大典的突破口。” 姜姒点到为止,沈晏衡立马明悟了过来。 “你是说刘炜?”沈晏衡问。 姜姒点了点头,却又说:“能主持秩序的并不只有他一人,姑苏的四大首富也能,姑苏有名望的士族也能。”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只有排除了四大首富和那些有名望的士族,就肯定只有刘炜了?”沈晏衡眼睛都亮了不少,他没想到姜姒可以如此聪慧,几乎将所有的结果与可能摆到了他面前来。 姜姒抿唇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郎君在朝中任职五品,并不足以震慑住一些士族,所以你需得和周大人商讨,让他去和那些士族打交道。” 这种时候,沈晏衡总算发现了周子成的半点好处,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我明日会和他说此事的,夫人放心就好。”沈晏衡模样乖乖的,他盯着姜姒的眼里全是崇拜。 姜姒被盯得不自在,只想赶紧想一个其他的话题,这时脚边的小猫突然伸了一个懒腰,姜姒连忙指着猫说:“郎君,它……” 缓了缓神,她说:“我们还没给它起名。” 沈晏衡就俯下/身拎起了小野猫,然后用两只手挠了挠它的下巴说:“这小畜生还要什么名字?显得多娇气。” “郎君既然将它带了回来,就该要准备好好养它的,起名是为了让它有家的感觉,不是什么娇气。”姜姒解释说。 “那夫人起个名字?”沈晏衡是天生的起名废,他现在脑子里除了眯眯就是喵喵,可实在憋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姜姒就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叫福宝好不好?现下想起来,若不是郎君那日救下了它,它也不会在这儿了。” 沈晏衡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姜姒起的名字是要比他那些眯眯喵喵的好听。 然后他就把小猫拎起来和他平视,抖了抖它说:“我夫人给你起了个名字,叫福宝,你小子踩狗屎运咯。” 小猫可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发出了反抗的声音,它反抗的是沈晏衡拎着它的脖子。 沈晏衡就将猫放在了地上,姜姒看着画像墨汁还没干透,然后就将红烛挪得近了一些,这下反而也让她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暖光。 好是漂亮。 沈晏衡心神一个恍惚,目光不觉更温和了一些。 . 夜间起了大风,豆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地砸向了瓦片,池塘,不过一会儿屋外就是倾盆大雨了。 屋内暖烘烘的,炉火烧得正旺,姜姒香软的身子被沈晏衡搂在怀里,他鼻尖全是清甜的香气,总是有意无意勾得人心痒痒。 真是要人命的。 他总是在夜里做那些梦,醒来后久久不能冷静下来,可怀里的人并不知情,横竖遭罪的都是他。 只是这回他好不容易压着火要睡过去了,姜姒却低低的喃喃:“郎君……” 沈晏衡清醒了些,他用鼻音“嗯?”了一声。 对方就伸出一只软软的小手去推小腹处的硬物,“炉火燃着,汤婆子1收起来……” 她声音又娇又软,远不比平日里清醒的时候清冷脆生,这会儿黏黏糊糊,光是听她哼哼两声就心软一塌糊涂,再嘤嘤的喃上两句,便叫人心神不宁了。 沈晏衡紧闭着唇闷哼了一声,这一声有太多的情绪,隐忍,憋屈,还有一种无奈。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平躺着却又迟迟散不去火,后来干脆蹑手蹑脚的爬下了床,到了屏风后面的浴桶边去了…… 不多时,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从那边隐隐约约的溢了一些过来…… . 第二日清晨,沈晏衡又是很早的就离开了,这次好歹是姜姒已经换好了衣物了,他今天穿的是正儿八经的红色官服,模样看上去又是俊朗清正了不少。 姜姒抬手给他正了正衣襟,然后问:“郎君怎么穿官服去了?” “上京派了几位大人过来治水,我们需得去相迎,上次夫人给我的那本《百官箴》,里面有提到过,若有官阶大的大人从远方来,需得着官服相迎。”沈晏衡解释。 第50节 姜姒点了点头,又听到沈晏衡竟然真的认认真真的去看了《百官箴》,她心微微动容,然后神色如常的说:“那郎君可要记得礼数,特别是官阶比你大的大人,在他们面前切忌失了礼数。” 然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唇边起了一抹笑意。 “我都晓得的,夫人放心罢。”沈晏衡声音温柔又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带着莫名的溺爱之意。 说完他这才抬脚离开了房间。 姜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然后突然捂着唇咳了起来,这一阵阵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咳了出来,她一手扶着桌面,整个人咳得都弯下了腰,刚端着洗漱水走进来的白芷连忙上前来。 她一面轻轻的给姜姒顺气,一面急切的问:“夫人,您如何了?” 姜姒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伸出来捂住了心脏,然后腿开始泛软,白芷紧紧地扶着她,她整个人都直接攀附在了白芷的身上去。 “你扶我去床上……”姜姒很是艰难的才挤出这几个字,白芷不敢耽搁,连忙扶着姜姒去床边坐下了。 姜姒靠着白芷的肩膀,心脏疼得就像要炸裂了一样,汗水如泉涌一样,豆大的汗珠从鼻尖滚落了下来,一张脸惨白如纸,双唇也白得像是透明了一样。 白芷知道姜姒每一次心疾犯了的时候,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靠硬抗过去。 可她看着就很疼的心疾,姜姒一个月却要忍上两三次。 过了好一会儿,姜姒终于缓了过来,心脏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在告诉她,她又从这场折磨中活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白芷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 “夫人,您好受些了吗?要喝一点水吗?”白芷关切的问她。 姜姒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头从白芷的肩头挪开了,然后白芷就快步上前去给姜姒倒了一杯温水。 姜姒接过水小抿了一口,然后有些气息不稳的说:“此事莫要和祖母说,她年纪大了,若知晓了只会一直担心着。” “奴婢明白。”白芷欠了欠身,很是疼惜的看着一脸虚弱的姜姒。 . 最近姑苏的雨就是这样,停不了多久就开始下大雨,街上都堆积了不少的雨水,路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时候,溅起了如浪般的水花。 县令府前——— 上京城的书信说梁大人和吴大人会在这个时间到姑苏,沈晏衡一行人早早的候在此处了。 不多时,一辆轻便简洁的马车就驶了过来,县令和师爷连忙各撑着一把伞迎了上去,然后把这两位大人接了过来。 两位先是齐齐的对着周子成拜见,然后沈晏衡又拱手拜见了二人。 刘炜连忙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两位大人往县令府里请了去。 “两位大人路途遥远,不辞辛苦来到这里,我已经吩咐厨子做好了午膳,我们就先去用午膳吧。”刘炜讪讪的笑着说。 梁大人和吴大人彼此看了看,然后一齐点头在刘炜的引领下走了进去。 沈晏衡和周子成留到了最后,正当周子成要走,沈晏衡就开口叫住了他:“周大人。” 周子成停下了脚,回头看着他说:“沈大人有事?” “那是自然。”沈晏衡走了两步来到了周子成身边说。 周子成一脸烦躁的说:“有什么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你在这里和我偷偷摸摸说干嘛?” 沈晏衡咬了咬牙,想到姜姒的叮嘱,他忍了。 “是关于祭祀大典的。”正巧周子成也调查到了他们正在建莲花台的事情,听到沈晏衡提及祭祀大典,他也难得严肃了起来。 “三天后的祭祀大典,要选出一个年轻女子,我现在在想办法查七姑这个人。”周子成手里的线索并不多。 沈晏衡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七姑是要查的,但三天时间不够查,我这里有一计可以延迟祭祀大典………” 作者有话说: 1不是那种圆圆的汤婆子,是那种椭圆形的,我在百度上找到了一个类似的图片,放到了某博,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沈晏衡: 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 第42章 七花 沈晏衡将姜姒和他说的那些谋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过他隐瞒了那两幅画像的事情,倒是周子成神色越来越怪异,眉头越皱越深。 “姑苏的那几个士族我会去处理的, 不过四大首富那边……”周子成拧眉看着沈晏衡, 似乎不确信他能够处理。 沈晏衡转身就往府里走去了,他头也不回的边走边说:“那边我自会处理, 周大人还是加紧处理你的事吧。” 周子成眸色暗了暗, 什么也没说就跟了上去。 . 府里备的酒菜并不算寒碜, 但绝对不算丰盛, 倒还彰显着县令府如今清贫过日,不见得半分挥霍, 也将他刘炜的“清正廉洁”彰显得明明白白。 周子成敬了梁大人和吴大人一杯酒,然后适时问道:“两位大人对于现在那渭江水1,可有什么治水方案?” 姑苏现今最严重的那条江就是渭江,它横过姑苏边境, 姑苏城内许多河湖都是这条江分支出来的, 如今姑苏大雨连绵不绝,渭江水势滔滔,灌入了各大湖,已有不少临湖的百姓遭殃了。 梁大人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然后站了起来侃侃而谈, “我和吴大人预备明天清晨就去上游看看山势和渭江的水势,再从长做打算。” “想法是好的,不过两位大人还需要注意渭江的分支。”周子成善意提醒说。 吴大人就起身说:“防洪治水无非讲究‘防’‘堵’‘疏’‘分’‘淤’,综合治理, 就可以做到‘涓滴悉趋于海则力强且专’的效果, 自然而然就能疏水了。”2 两位是治水方面的行家, 作为外行人的周子成和沈晏衡也都识趣的不再多说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杯酒下了肚,话也说了不少,沈晏衡没喝两杯酒,身上却沾了不少味儿。 回去的时候在马车里被这味儿熏得头有些晕,然后他还是让马车绕了路,去南街那边给姜姒装了一些糕点回去。 . 他回去的时候没看到姜姒,就提着手里的糕点去问府里的丫鬟。 “表小姐午膳过后就睡下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抬脚往他们的房间走去了。 然后看到了白芷候在门外,她脸色并不好,见到沈晏衡回来了,就恭恭敬敬的上前去说:“家主,早上的时候夫人心疾又犯了一次。” 沈晏衡笑意收敛,他肃然的问道:“看过大夫了吗?” “夫人不愿看,现在已经喝了药睡下了。”白芷垂下头解释。 沈晏衡眸中思绪变幻万千,最后他叹了一息说:“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是。”白芷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沈晏衡抬起手想推开门,然后收就僵在门前,他心情复杂,踌躇了好久才决定推门进去。 他动作很轻,怕吵醒了屋里睡觉的人,可惜他衣带沾上了春风的寒意,从屋外进来的时候,带上了一抹寒意,而脚下踏过的地方生着凉意。 姜姒睡得很熟,并不察觉屋外进来了人。 黛眉紧蹙,唇色病白,鬓边附着细密的汗珠,有些不安稳,密翘的睫毛颤了颤,就翻了一个身。 沈晏衡将糕点放到了桌上,就上前去把手伸进了被窝里,摸到姜姒的手温凉温凉的,再去捉住她的玉脚捏了捏,冰得像冰块一样。 沈晏衡眸色更冷了一些。 他就起身出了门,等关上门的时候,那床上的小女娘就慢慢的睁开了眼,一双如明月清冷的眸只有几分的倦意,方才白芷和沈晏衡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那双冰凉的脚如今像被烈火灼烧了一样。 她慢慢的将双脚蜷缩了起来,重新闭上了眼。 不多时,房门重新被打开,进来的不只是春意的寒,还有一抹暖意。 沈晏衡一手端着一盆热水,一手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 他先把热水放到了床边,然后就端着米粥,趋身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姜姒的肩膀,然后用声音温柔的唤她:“阿姒?阿姒,起来泡个热水脚再睡下。” 姜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沈晏衡一脸温和的看着她。 “郎君?”姜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在沈晏衡的搀扶下撑坐了起来。 沈晏衡声虽温柔,但脸色并不好看,他把温热的粥端给了姜姒,说:“喝一碗粥,把脚泡一泡再睡下。” 说完后他就伸手去捉住了姜姒的脚,似乎都冻僵了一样。 姜姒把脚往回缩了一下,沈晏衡一只手却轻轻松松的就抓住了她的两只脚脚踝。 “不要躲,你脚冰得厉害。”沈晏衡声音闷闷的,不是那种情绪不佳的闷,是那种共情到了自己身上的怜惜。 姜姒这才松了力道,由着沈晏衡将她的脚放下了床,然后沈晏衡手舀了一点水浇到了姜姒脚上,然后抬头看向姜姒,正要说话,姜姒就点了点头说:“不烫的。” 她现下有一种刚睡醒的茫然,连一向清明的眸也染上了几分倦懒,眼尾勾着一抹淡淡的轻柔。 沈晏衡的脸色在这一瞬也终于缓和了起来,他生气的到底是自己的一无是处,他虽很早就安排了人去找神医,但总是那种打着名号的大夫,其实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半吊子。 他把姜姒的脚放进了盆里,然后轻轻的揉洗,那双冰冷如白玉的脚总算渐渐温和了起来。 “阿姒,胸口还疼不疼?”沈晏衡没有抬起头去看姜姒,他垂着头认真的给姜姒揉着脚上的各处穴位。 姜姒端着热粥小小的喝了一口,听着沈晏衡问她话,她就轻声应:“不疼了。” 沈晏衡鼻子发酸,不再说话,一直闷着头。 姜姒终于发现了沈晏衡的异样,她将勺子放进了碗里,俯身把粥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然后试探一般的去问沈晏衡,“郎君?” 沈晏衡低着头嗯了一声。 姜姒又喊了一声:“郎君?”这回声音有一点高。 沈晏衡总算抬起了头去看姜姒,那双向来澄澈又漆黑的眸竟闪着泪光,瞧上去那么可怜。 “郎君,你怎么了?”姜姒也吓了一跳,心想沈晏衡这样一个人,能因为什么事露出这样委屈的神情来。 沈晏衡摇了摇头,却又抽了抽鼻子,他低下头拿帕子将姜姒双脚上的水渍擦净,然后就想端着水离开,却被姜姒抓住了衣袖。 “郎君?”她又喊了一声。 沈晏衡瘪了瘪嘴,实在可怜得很。 “你哭什么?上京城新来的大人欺负你了?”姜姒不明白,这样一个八尺男儿怎么能露出这样委屈的表情来。 第51节 然后沈晏衡就挨着姜姒坐到了床边,他把头埋在了姜姒的颈侧,可怜兮兮的说:“夫人这个月的心疾犯了好几次了……” “每每你疼得厉害的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沈晏衡声音沉闷,似乎是真的难受了。 姜姒温温的笑了一下,“郎君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够好。”沈晏衡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反驳。 “够好了。”姜姒察觉到颈脖间隐隐有了一股湿意,冰凉冰凉的,她连忙主动去拉住了沈晏衡的手说。 姜姒没想到在除了她的父母之外,竟还有另一个人会因为她的病而自责得哭了,特别是沈晏衡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 大抵是这种温情难得,不在深夜,不在昏黄的烛火熏陶下,只是在一个天气沉闷的普通对午后,姜姒的心房被这人的真诚触动。 她真的不是明月。 因为太阳和月亮不相见,但她看到了太阳。 姜姒早已经没了睡意,她为了安抚沈晏衡的心情,就扯了别的话题说:“郎君,上京城来的两位大人怎么样?” “就那样吧……”沈晏衡沙哑着声音说,“他们说他们明天会去勘察渭江上游的山势,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 “还和他们吃了酒?”姜姒问。 说到这里沈晏衡立马将埋在姜姒颈侧的头伸了起来,然后有些急切的说:“我没喝多少,是那个酒的味道太重了一些,我原本是想换了衣服再来找你的,结果现下就耽搁了。” 姜姒看着他还有些发润的睫毛,于是莞尔轻笑,“妾身知道了。” 她将身上的被子掀开,然后又说:“妾身不困了。” “是我吵醒了你吗?”沈晏衡轻轻问。 “不是的,是妾身已经睡得够久了,再睡就荒唐了。”姜姒摇了摇头,她头上的珠钗都取了下来,只是一只白玉簪挽起了一半的头发,凌乱又不失美感。 沈晏衡就起身将屏风上的衣服取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姜姒,等姜姒接过了衣服他才说:“我去倒水,你慢慢穿就行。” 说完他就弯下腰一手端着洗脚盆,一手端着温凉的粥离开了。 等沈晏衡再回来的时候,姜姒已经换上了衣裳,那是一套从家里带来的新衣裳,是一套橙色为主的齐胸襦裙,红色丝线勾勒着花纹,露出白皙的颈脖。 穿上后倒是显得她有一个好气色了。 “夫人,冷不冷?”沈晏衡最先关心的是姜姒的冷暖,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一旁的斗篷拿过来往姜姒身上披了去。 姜姒自然是摇头说不冷,可沈晏衡还是给她系好斗了篷衣。 “我下午还要出去一趟,夫人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回来给你捎上。”沈晏衡问道。 “郎君要是顺路,能不能去万绣坊买一点做手绢的布料回来?妾身新学了一点刺绣的手法,想多买点练练手。”姜姒不想拂了沈晏衡的好意,就认真的想了想才回沈晏衡。 “吃的呢?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顺路给你带了南街的糕点,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他问。 姜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既然如此沈晏衡也不再坚持,他就和姜姒说,他要去换下官服才出门。 不多时,沈晏衡穿着一套金灿灿的衣服出来了,那套衣服上面的做工无比的精致,无论是勾花纹还是缝线,每一处都是极其完美的。 布料也是上京城一等一的云卷天山雪绒布料,一只衣袖就是几百两白银,而头上带的那个发冠是纯金打造,中间的白玉是很难得的梅田和玉,整个人可以说是行走的钱庄,张扬又引人注目。 往前姜姒觉得他是个暴发户,可他穿着打扮上是有些收敛的,而今这套衣服和打扮在他身上,才彰显着他是个暴发户吧。 姜姒愣愣的看着沈晏衡,“夫人,怎么样?”沈晏衡张开衣袖转了两圈。 姜姒:“实在……贵气。” 沈晏衡笑出了声,他说:“我这身打扮,也是因为我今天下午要去见的人不一般,只有这身才能压得住他们。” 姜姒只是顿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然后问:“郎君要去见四大首富了吗?” 四大首富苏陈万李,在姑苏城可以说是各揽一片天,码头,食盐,大米,布料。 “嗯,以前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应该还记得我。”沈晏衡解释说。 姜姒明悟了过来,就点了点头说:“那郎君要万事小心。” “好,夫人都说了,我就更要小心了。”沈晏衡眉目柔和,他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姜姒的头,动作轻柔得不行,这哪儿像一个八尺大汉呢? 姜姒也只是抿唇笑了一下。 . 沈晏衡的马车直达望春楼,他这身装扮直接看直了门口几个姑娘的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姑娘就贴了上来。 昨天那个为首的姑娘一眼就认出了沈晏衡,她贴上去娇娇柔柔的说:“公子又来了呀?” “我……来找肖掌事。”沈晏衡蜷起一个拳头在嘴边咳了一下说。 旁边一个头顶大牡丹花的姑娘就说:“肖老板呀,你怎么又是来找肖老板的呀?” 沈晏衡被挤得寸步难行,眉头都拧出了一个川字。 “村花翠花山花桃花如花梦花月花!”屋内一道高昂的男声传了出来,几个姑娘立马正经了起来,纷纷整理了衣裳站得乖乖的了。 肖苑负手漫步走了出来。 “你们一个个的,让你们揽客不是让你们谗客!”肖苑用扇子挨个儿点了点她们几个。 为首的那个姑娘嘟了嘟嘴,“姐妹几个不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客人了吗?” “去去去,好好揽你们的客,看清楚这位的脸,他可是我们望春楼的贵客,以后万不可胡来了。”肖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是。”几位姑娘齐声应声,声音清脆又甜腻。 肖苑训斥完了她们才去看沈晏衡,他见沈晏衡穿得整个人就像行走的黄金一样,也忍不住调侃:“你果然是……会动的钱。” 沈晏衡白了他一眼就进去了,他边走边对肖苑说:“我想包了三楼,请四个人前来。” 望春楼是可以包场宴请人的,而且他们还可以负责递帖子。 所以肖苑立马拍胸脯许了,“你沈二爷别说包三楼了,整个望春楼包给你都不成问题。” 沈晏衡笑了笑,他往楼上走,然后说:“你帖子上就写,沈晏衡沈二爷包了望春楼三楼,请他过来小叙一下。” 肖苑点了点头又问:“那二爷要请哪四个人?” 沈晏衡面色平淡的说:“苏陈万李。” 这四个姓并在一起,全姑苏就没有人不知道是谁了。 所以现下想起来,沈晏衡要包了望春楼三楼去请他们四个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他抬起手抱拳说:“沈二爷,这事儿我包了,我现在就去吩咐厨子做菜,然后吩咐人去送帖子。” 沈晏衡:“辛苦了,肖老板。” “沈二爷这么说可就见怪了。”肖苑说。 两人便是相视一笑,纷纷摇了摇头。 . 沈晏衡这盏茶都还没完肖苑就上楼来了,他一屁股就坐到了沈晏衡对面,然后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 “我已经吩咐好了,你放心吧,半个时辰就可以做好菜了,而他们肯定很快就要来了。”肖苑用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额头的汗。 沈晏衡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肖老板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可别夸我,你昨天吩咐我办的事,我连乞丐帮的人都联系了,目前可没一点线索。”肖苑摆了摆手拒绝着沈晏衡的夸奖。 似乎是预料之中,沈晏衡勾了勾唇:“慢慢来,这么大的一个姑苏,她翻不了天的。” 尽显他的张扬自信之气。 肖苑有时候真得佩服沈晏衡的能力。 “好嘞,我一定给沈二爷一个大惊喜。”肖苑笑呵呵的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这时沈晏衡突然又从怀里摸出了另一幅画来,他扔给了肖苑,肖苑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然后在沈晏衡的示意下打开了画卷,在看到了画卷内容的那一刻,他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这两人怎么长得这么相似?” “你把这幅画拿着,和那幅画一起问试试。”沈晏衡没告诉他这幅画的由来,说到底他其实是怕给肖苑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肖苑刚应下,楼下突然就传上来了一道雄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肖老板呀,听说望春楼来了贵人呀?” 然后又有一道妇人声传了上来:“沈二爷啊,这多年不见,一见面竟然还是你请我们吃饭啊。” 沈晏衡垂下眉睫,轻轻的吹了吹热气腾腾的茶,然后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来得可真快啊。 作者有话说: 1这一大段均为私设。 2参考文献: 湖北省科学技术馆,颜山发布的《中国古代的治水智慧》。 ———————— 第43章 威压 沈晏衡将衣摆掀开站了起来, 然后抬脚踏出了雅间来到了走廊,走廊边的栏杆是名贵的松山檀木做的,他来到栏杆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 楼下到的是苏家和万家两大首富, 分别靠在码头做生意和做布料生意起家。 沈晏衡声线不轻不重的看着二人说:“两位家主, 楼上来。” 他声音悠悠然,不轻不重却分外有威慑力, 微微眯起的眸里捏着不知名的心绪。 两位家主也不推辞, 两人互相礼让了一下就一前一后的走上了楼。 二人前脚刚又上楼, 后脚陈李两大家主也一先一后的走了进来。 肖苑给一旁的端茶水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 伙计连忙扯着嗓子去喊楼下的二人,“两位家主三楼请, 贵客在三楼等你们。” 陈李两位家主相互看了看,然后也跟着楼下店伙计走上了楼。 一楼的客人也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心想这三楼究竟是怎样的贵客,竟然一口气可以将这姑苏的四大首富请过来。 而且还不用亲自下楼来迎, 一时间楼里的人都对三楼的那位贵客充满了好奇心。 沈晏衡坐在主座上, 四位家主也就顺次坐到了两边,沈晏衡面色沉静不说一句话,几位家主也就端着手里的茶喝了又喝。 第52节 好一会儿,沈晏衡露出一个笑来。 “四位家主, 我们好久不见。”他脸上的笑是一种意味不明的笑, 不过恰到好处的有威慑力。 几位也笑着回他:“沈二爷。” 那万家家主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能够把布庄生意做得那么好的,绝非是寻常女人,她扯着嘴角笑了声, 然后说:“你倒是回来得赶巧,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姑苏了呢。” 沈晏衡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椅子上, 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搭在右膝上,他眼里划过嘲弄的神色。 “那我现在回来倒是显得我不懂事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沈晏衡从商那么多年早就悟明白了的事。 一旁的苏家家主就站起来打圆场:“二爷姑苏起家,如今也不过是回家,所以哪儿来的该不该回来。” 几人适时发出了笑声。 沈晏衡也笑了一声,陈家家主长相凶悍,体格也高大,胡子拉碴不显贵气,他就坐在椅子上对沈晏衡抱了一下拳,然后分外豪气的说:“沈二爷,你今天特意邀来我们四个,想来也不只是叙叙旧吧?” 沈晏衡边听他说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不显好意的笑,在座的四位都有些忌惮他,毕竟在沈晏衡没从商之前,他也是这姑苏城外内不得了的人物。 “自然,是有事要商量。”沈晏衡抬了抬手,一旁的肖苑连忙招呼人进来给四位重新换了茶水。 “二爷说就是了,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李家家主端过新的茶水喝了一口说。 沈晏衡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他直接就说:“我来只有一事要说,就是三日后七姑庙的祭祀大典,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插手进来。” 万家家主脸色一黑,立马阴阳怪气的说:“沈二爷,你不能因为在上京城做了大官,就要来抢我们几个的饭碗吧?” “是啊。”“是啊!!”…… 其他三位跟着站了起来附和。 沈晏衡头都不抬,他平视着前方清清淡淡的说:“我生平最讨厌仰视着人说话了!” 说完他手里的茶杯就狠狠的砸向了地上,一阵噼里啪啦后,那名贵的茶杯也变成了不值钱的碎瓷渣。 不过也正是这样,四位几乎是同一时间都坐了回去。 那苏家家主清咳了一声,然后有些为难的看向了沈晏衡说:“沈二爷,你这未免也……太难为我们了吧,你也是做生意过来的,你也知道这笔生意对我们的重要性啊?” 沈晏衡一副我当然明白的模样说:“我自然知道,不过你们知道的,我做生意的时候就蛮横不讲理,所以这笔生意你们是做不成的了。” 陈家家主胡子一吹,刚想一拍桌案站起身,结果屁股还悬在半空中就被理智拉了回去,他又讪讪的坐了回去。 然后反驳:“凭什么啊?这生意是我们说了算,怎么就让你来管我们了!?” 他话一出,其他三个人也就问他凭什么。 沈晏衡面不改色,处事不惊。 “凭什么呢?四位家主,也就是我搬到上京城去了,做了那上京城的首富,但家产比那第二富有的江家还要多一倍不止。”顿了顿。 他勾着唇继续面不改色说:“我要是到了姑苏城来,这姑苏城就没有四大首富了,知道吗?” 他这一番话的语气分明不重,甚至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凶狠的味道,可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就有了一种很有压迫感,威慑力的味道。 四位家主同一时间被噎住,想反驳的话甚至都不能到嘴边,只能压在心里,众人脸上皆是难色。 肖苑在旁边一脸惊愕的摇了摇头,他沈二爷果然还是那个沈二爷啊。 现场安静了很久,沈晏衡也不急,他慢悠悠的端起了一杯新茶喝了几口,然后笑吟吟的看了四人一眼,很是无辜的说:“四位家主怎么不说话了?” 四人还是不说话。 沈晏衡就笑出了声,他继续说:“不说话是因为决定不要做这桩生意了么?” 苏家家主最先出声,他连忙笑脸相迎说:“哈哈哈……,这桩生意就是再美也抵不过和沈二爷的交情美啊啊,我苏阳就不掺和那生意了。” 他既然决定退出,其他三人也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纷纷表示不会做那桩生意了。 沈晏衡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然后就说:“我晓得我在城南那里的地皮你们四人想争取,合力开一个钱庄,不过一直因为我这边的人押着不放,你们也没办法,既然你们给我了我沈某一个面子,我也就卖你们一个人情,那地皮我出给你们,我每年只收十之一的利。” 十之一怎么说呢? 可以说做地皮生意的商人谈及抽利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的分成价,一般都是六/四或者五五分成。 十之一不能说是卖了人情,更应该说是和几位交了一个朋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然后纷纷拱手对沈晏衡道:“谢过沈二爷。” 沈晏衡点了点头,生意谈完了就该是饭局,他说:“我既然包了望春楼的三楼请你们四位吃饭,那就不能浪费了这个钱,诸位留下来吃好喝好,多少都算在我头上。” 四位家主不推托,今日损失的那笔生意虽然比当前这个地皮生意值钱得多,不过七姑庙的那桩生意的未知太多,而这地皮就是实打实的了。 说是沈晏衡买他们的人情,其实倒不如说是他们四个得了便宜,还能结交上沈晏衡这样的人。 这就是沈晏衡在做生意的时候的精明之处了。 生意人有付出就必须要有回报,这点被沈晏衡拿捏得死死的。 . 等四位家主离开以后,天已近深夜,沈晏衡换了身利落的衣服回去,他心情不错,特意绕了远路去给姜姒买了一些零嘴,然后又按她所说去了万绣坊。 只是前脚刚踏进万绣坊,后脚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姜姒和他说那个老头身上的那个破布包,是万绣坊淘掉的一批劣质品,他完全可以通过这批劣质品的去向,而缩小肖苑要查找的范围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晏衡才想明白,原来姜姒让他来万绣坊还有这个意思。 那一瞬他心里一暖,连身旁的冷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三两步走进了万绣坊,那坊里的老板娘连忙凑了上来,“公子来得不巧,店要关门啦。” 沈晏衡看着她,这老板娘是有一些风情在身上的,她长相偏媚,身姿妖娆,连声音都是甜腻的。 沈晏衡问:“有生意都不做?” “有生意都不做。”老板娘点了点头,扬起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然后说:“我们店是规定了关门时间的,过了时间就得关门,谁来都不好使的。” 沈晏衡并无心为难她,本来天色就晚了,有些事他不急问,但姜姒让他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所以他就温温一笑,往前走了几分,很是有礼的说:“还望老板娘行个方便,我家夫人身体不好,平日在家里就做做女工解闷,如今她手头的布料用完了,特意拜托我来买一些回去,这不买回去,我不好交代的。” 他说得很动人,不过老板娘仍然是捏着规矩的人,她再三摇头,捏着手里的手帕莞尔说:“公子如果真的需要,尚且可以在明天来买,我们万绣坊不会因为您一人坏了规矩的。” 老板娘坚持着。 沈晏衡有些不高兴了。 他神色冷漠了几分,然后扫了一眼万绣坊的规格,心里已经在默默地谋划着在哪儿开一个规格更大的绣纺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想到了家里那个娇娇夫人了,钱还是拿来用在夫人身上好。 所以他最终妥协,“好,明日我再来。” 老板娘瞧着沈晏衡的面相不是好说话的人,已经做好了找人把他“请”出去的准备,没想到他只是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就退让了。 没有人来刁难自然是最好的,老板娘对他留下了印象,她就把沈晏衡送了出去说:“公子,明日你来,我亲自招待你。” 沈晏衡回了一声多谢就离开了。 “老板娘,这沈大人可是上京城第一首富,这么好的生意你不做?”算账先生凑上前来问。 老板娘双手插在小蛮腰上说:“你以为我看不见吗?要不是上面的人特意吩咐过了,就他踏进我们店的那一瞬间,我就端茶送水的去伺候他了好吧?” “你说她为什么不让我们招待他啊?他们咋还结上仇了?”算账先生疑惑的问。 老板娘摊开手怂了怂肩,“这我哪儿知道?反正听她的就是,现在沈晏衡找上来了,可怜我们这小小的万绣坊就要关半个月咯。” 算账先生晓得自家老板娘和一个陌生女人有联系,好多事情老板娘都是听她安排的。 “那明天就闭店吗?”算账先生问。 老板娘点了点头,“关了吧,你也回家吧,半个月后再回来吧。” 算账先生应声后就去关大门了,老板娘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向后院的绣房走去,她坊里那么多绣娘也算可以好好的休息一回了。 . 这会儿的功夫,沈晏衡已经翻墙翻进万绣坊了。 他收敛鼻息,脚下的步子轻了又轻。 他去而折返无非是觉得那个老板娘有异样,结果他这次折返回来,就在这院中听到了她说要闭门半个月,开始谴坊里的绣娘们回家了。 沈晏衡跟着老板娘来到了一处别院,那别院修的不起眼,在后院绕了很久才到。 老板娘在外人面前是一个风情万种,身姿婀娜,身段窈窕的美娇娘,但在人后便是一副冷淡谨慎的模样,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精心打算过的,然后还回头看了看才推门进去。 沈晏衡跟了上去,踩着院墙就翻上了屋顶,然后他就蹲了下去,将耳朵贴在了瓦片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过里面安静得很,只隐隐传来似乎在翻弄纸张的声音,不一会儿就传来一种飞禽奋力煽动翅膀的声音。 沈晏衡紧皱着眉头。 他听到了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于是连忙看向了院中,果然,一只白鸽煽动着翅膀,拖着肥重的身体飞了出来。 沈晏衡现下不敢动手,只能看着白鸽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往院外飞了去,沈晏衡连忙踩着房顶转了一圈,就着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石子打了出去。 精准的打中了鸽子,沈晏衡就跳下了房顶去寻那只掉下来的白鸽了。 找到那白鸽的时候,它正趴在地上艰难的扑动着翅膀,看上去可怜极了。 沈晏衡去拎起鸽子,然后取下了它脚上的信条。 “沈晏衡等人已找上来。” 字体娟秀,墨迹未干,泛黄的纸张还有一点墨香。 这老板娘果然有问题。 沈晏衡一点也不想墨迹,他从怀里掏出一把□□,一边向老板娘的房间走去,一边一只手将蝴/蝶/刀甩成了匕首的模样。 老板娘刚退出房间关好门,一个冰凉的东西就贴在了她的颈脖上,见过了大场面的她自然晓得这是什么。 她连忙举起双手娇娇的说:“这位少侠,有话好说。” 沈晏衡低声说:“进去。” 老板娘不敢反抗,着急忙慌的去推开门,然后在沈晏衡的操控下走了进去,沈晏衡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将房门踢上了。 老板娘咽了咽口水,嗲着声音娇滴滴的说:“少侠,你这是求什么呀?” 沈晏衡握着蝴/蝶/刀的那只手依旧抵在她的颈脖,然后整个人慢慢的挪脚将自己露在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在看到沈晏衡后一愣,她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公子哩~” 第53节 “你要是真的想给令夫人买一匹布料,我许了就是,你何必拿这玩意儿来吓我呢?”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去推开沈晏衡的匕首,没想到沈晏衡纹丝不动。 沈晏衡眉宇紧皱,他冷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板娘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花枝招展的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呐,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啊。” “哦?”沈晏衡讽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他的两指夹着方才那张信条,在老板娘慌措的眼神中,他冷冷的说:“那你告诉我,从你房里飞出去的这是什么?” 老板娘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打圆场说:“这我哪儿知道啊,它兴许是飞累了,来我那窗前讨了点水喝呢?” 她指着窗边那个空花盆里的水说。 沈晏衡可没什么心思和她扯这些,他冷笑了一下,然后蝴/蝶/刀逼得更近了一些,他无情道:“不要试图和我扯其他有的没的,毕竟我可是个蛮不讲理的生意人。” 老板娘心房一颤,被沈晏衡的警告吓得一愣一愣的。 “沈大人,我也只是个办事的,你何必来为难我呢?”老板娘叹了一息,声音不再是甜美又勾人的了,而是一种很寻常的女声。 沈晏衡面色如常,他冷声说:“那你替谁办事?” “沈大人,你是不是没出过江湖啊?你要是个杀手,你被人抓住了让你供出雇主是谁,你会吗?”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说。 “没有这种假设,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背后的人是七姑。”沈晏衡现下的模样可不像以前黏着姜姒的时候温柔了。 他阴沉的脸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大开杀戒了一样。 老板娘立马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话还没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被沈晏衡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套路了,如果说沈晏衡不确定是七姑,那老板娘就帮他坐实了。 “老板娘,那我就问了。”沈晏衡不做耽搁,既然套出了老板娘背后的人是七姑,那他就要问其他的了。 “四年前你们万绣坊做了一批布料,因为花纹勾勒不当影响了美观,于是就淘汰了那一批布料,我只想知道那批布料当时是怎么处理的。”沈晏衡冷冷的问。 老板娘别开了头,并不想回沈晏衡,沈晏衡就继续说:“你不说也没关系,七姑应该已经调查过我了,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是个地痞无赖,我会一把火烧了你的万绣坊,但我又是个有钱人,我会修建一个一模一样的绣房,请全姑苏最优秀的绣娘来,然后让你的对家素娘去做老板娘……” 他越说老板娘反应越大,到最后老板娘突然就瘪嘴哭了出来,她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坐了去,沈晏衡连忙收起了蝴/蝶/刀。 老板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她抬头看着沈晏衡骂骂咧咧的说:“男人就是心狠的玩意儿!” 沈晏衡不为所动。 老板娘就揩了揩眼泪说:“那布料我当时就分给了坊里的姐妹儿,让她们拿回家去了。” 她想了想,七姑让她保密的又不是这个事情,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吧? 沈晏衡眸色暗了暗,然后蹲了下去和老板娘平视,他又问:“你这里还有当年绣娘的名单吗?” “没了。”她负气别过了头。 问到了想问的,沈晏衡也就不再为难老板娘,然后他就站起了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老板娘说:“你放心吧,我明天会让人来你这里订几批坊里最贵的布料补偿你的。”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模样潇洒得很。 老板娘仰头咧嘴又准备继续哭,有钱了不起吗?? 结果离开了的人又折返了回来,他探了一个头出来,看着老板娘说:“先给我拿一批做手帕的布料再说,我急用。” 老板娘愣了愣,然后皱眉,诶?? . 在万绣坊这里耽搁了,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估计着姜姒已经睡下了,就没舍得进去打扰她。 如今月色不明丽,月光只有几许,院中颇有几分凄凉之意。 沈晏衡一个人去到练武房练了一会儿,没多久他就没了心情,长剑在他手里肆意的翻转着,他心里倒是想了很多别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老板娘涂的什么花露,现下沾在了衣带头发上,这么久了都没有要散去,他决心今晚不回房睡。 等推开习武房的房门,冷风迎面而来。 他得去寻一个其他的睡处,否则这漫漫黑夜还真不是说熬过就能熬过的,可是刚抬脚走出去,才转弯准备去另一处别院的时候,身后一道清冷又脆甜的声音响起: “郎君?” 沈晏衡脚黏在了地上,没再走动。 姜姒继续上前来,她问:“郎君习了武,不预备回房间睡觉吗?怎么往别院走了?” 沈晏衡要怎么说呢?说自己现在进去可能会打扰她?那听起来不就是怪她吗? “要睡的,只是……睡不着,想去转转。”沈晏衡转了身,看见姜姒脸上并无睡意,她揣着汤婆子,披着黄色的斗篷站在身后。 “这样吗?”姜姒点了点头,她今夜有些失眠,好久没睡着,听到沈晏衡在院子里的动静,却迟迟不听见他要进来的声音。 可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娇娇软软的妻子,在家里等外出的丈夫回来,结果丈夫不愿见她的那种感觉。 沈晏衡觉得自己坏透了。 “夫人,我给你买了绣手绢的布料,我去给你拿来看看。”沈晏衡走进练武房将那批布料抱了出来。 姜姒上前去摸了摸布料,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布料,她看着沈晏衡说:“多谢郎君了。” 沈晏衡温温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然后沈晏衡又说:“夫人的用意其实我是清楚的,我今天问过万绣坊的人了,她们说被淘掉的那批布料,分给了当时的那几个绣娘。” “可有当年那批绣娘的名单?”姜姒知道沈晏衡一定会知道她的用意,果然,他也没有让她失望。 但这时沈晏衡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这很好查的,我明天会吩咐人去查的。” “如此最好,若能查清楚就可以省很大的力了。”姜姒心情尚好,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一些。 “还是因为夫人的点醒。”沈晏衡看着姜姒高兴,他也就觉得很愉悦。 现在外面多说了两句,沈晏衡害怕姜姒着凉,就扶着她回了房间,房间里面烛火透明,炉火烧得正旺,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 他看到了桌上姜姒放着没做完的女工,就上前去多看了两眼,不过他还是收敛着手,没有去乱碰。 姜姒看见了,就主动去将挣子拿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沈晏衡说:“妾身近日新学的双面刺绣,不过似乎没掌握到要处。总出差错。” 沈晏衡看不出有任何细微的差错,他横竖看着都很完美,但听了姜姒的话,他还是认真的去琢磨了一下。 “夫人,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沈晏衡把挣子递了回去。 姜姒就将挣子翻了两个面,说:“郎君看不明白也没事的,你不做刺绣,这些都是细微的错处,找不出自然是正常的。” 她看似无意的话,却让沈晏衡起了佩服的心,所以他又不吝啬他的夸奖了,“夫人真真是什么都会一点。” 姜姒无奈摇头抿唇一笑。 沈晏衡就继续说:“夫人什么不会?夫人什么都会。” . 沈晏衡回来的时候本来就很晚了,他们睡下的时候恐怕已经子时了。 沈晏衡在和姜姒说他今天发生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已经在昏黄的烛火加持下,变成了那种很和谐的,很温馨的那种。 姜姒原先是有些失眠的,可当她被那个有力的臂膀揽在怀里的时候,她就算听着那人有力的心跳声,也能安安稳稳的熟睡过去。 姜姒迷迷糊糊的想,阿娘,我可能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外面起了风。 屋内倒是温情着。 沈晏衡看着怀里睡着了的美娇娘,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晏晏:我好帅……(点烟)(摸下巴) ———————— 第44章 外露 倘若他能和姜姒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那便是最好不过的,可他现下还有一个心结就是姜姒的身子一直不太好。 沈晏衡的心沉了下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快。 . 第二日又是阴天, 闷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沈晏衡今日难得没有早早就起床。 他觉得自己变懒了,思来想去他认为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一种贪念姜姒的病。 沈晏衡拥紧了一些怀里娇小的人儿, 满足的用下颚蹭了蹭她的头顶, 然后又舒舒服服的睡了过去。 姜姒的脸闷在沈晏衡胸膛上, 不多时就拧着眉嘤咛了一声,然后慢慢的睁开双眼。 沈晏衡睡乱了衾衣, 此刻上衣领口微张,姜姒一抬眼便是凸显出来的锁骨,他肤色不白,可偏偏是这种古铜色最合适。 姜姒长睫一颤, 压着心房的那一抹慌乱别开了眼, 然后头往后仰了半分。 沈晏衡宽大的手掌伸出来扣住了姜姒娇软的后腰,然后黏糊又温柔地说:“时辰尚早,再睡一会儿罢。” 姜姒就安分了下来,她觉得扣在后腰的那只手宽大又很有力量, 掌心滚烫的温度烫得姜姒越来越心悸。 她现下早没了睡意, 可她抬眸看见沈晏衡的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倦,便不忍开口叫醒他,也就只能尽力不去在意。 就这样默了有近一盏茶的功夫,沈晏衡就睁开了眼, 他只微微一低头, 就和姜姒明亮的眸对视上。 他连忙松开了力道, 然后坐起了身,说:“阿姒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姜姒也坐起了身,只沉眸细想了一下就说:“才醒一下郎君就醒了。” 沈晏衡神色突然晦涩不明了起来,一向漆黑的眸竟然也有些隐晦了起来,他瞧着姜姒。 姜姒眨了一下眼,很明显不明白沈晏衡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沈晏衡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别开了头,就抬起右手往姜姒的肩上攀了去,姜姒顺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那交领衾衣被睡得皱巴巴的,侧肩已无意漏了大半,红色兜肚的系带也映衬得皮肤雪白,而这一切,她浑然不觉。 沈晏衡替她拉好了衾衣,那只手青筋凸起,脉络分明,凸起的血管似乎还在突一突的跳动着,看得姜姒心惊胆跳的。 第54节 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再看向沈晏衡的时候,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 沈晏衡自然是晓得她面薄的,他刻意回避了此事,然后转了身去给自己穿鞋,又聊起了别的事,“今日上京来的两位大人去勘察水势,我不必相陪,所以今天我可以不用去县令府了。” 姜姒心里微微动容,沈晏衡扯开话题的方式永远那么生硬,但每一次都是为了让她有一个台阶下。 “郎君说万绣坊的老板娘和七姑熟识,我们今日不妨再去见她一回?”姜姒身子往前了一些说。 她也坐在了床边,她双脚踩在鞋面上,然后两手撑在被褥上,身子微微往前探了一些。 “我昨日已经问了她好些话,夫人是还想问什么吗?”沈晏衡穿好了鞋,转身就蹲了下去将姜姒的小脚握住了。 他动作从容的一边给姜姒穿鞋一边问。 姜姒惊了一下,忙想把脚缩回去,却又被沈晏衡握住了脚踝,使不上半分力。 “郎君,不可……”姜姒有些吃惊,眸色都惊了几分。 沈晏衡就说:“有什么不可的,我给我夫人穿鞋,上京律条没有哪一条写不可以吧?” 姜姒叹了一息,眉睫微颤,心房的那根琴弦被波动,一股无名的心绪涌上心头。 她就去回应沈晏衡刚刚的话,“郎君也可以问问其他的,比如她为什么会帮七姑呢?” 沈晏衡顿了一下,他好像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今日她该要离开了吧?”想到了老板娘昨晚连夜招呼坊里的绣娘走,他们现在去,那万绣坊恐怕早就空了吧。 姜姒声线平淡的说:“谁说一定要去万绣坊找她呢?”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可以去老板娘的家里找她。 沈晏衡仰头看着姜姒,又有些担忧道:“可她若是没回去呢?” “不会的,她不会想到你会去而折返的,她只会以为你昨晚问她的就是你找她的目的了。”姜姒缓声道。 沈晏衡宛若被点醒的迷路人,他明悟了过来,然后站起了身惊喜的说:“我知道了!!不愧是夫人,想得就是周到!” “不过妾身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真的在家,所以郎君,我们要快些了。”姜姒也跟着站了起来说。 沈晏衡连连应好。 . 是姜姒说的那样,老板娘的家很好打听,问了两个过路人后两人就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小院。 看着朱红色的木质大门,沈晏衡上前去敲了敲门。 “来啦来啦,什么人呀?”很快,老板娘急撩撩的出来了,然后打开了大门。 沈晏衡冷峻的脸赫然出现在外面。 老板娘:…… 沈晏衡:“老板娘,我来买你布……”料了。 话还未完,老板娘猛的将门关上,木质门发出砰的一声,外面墙上挂着的小花篮似乎都抖了抖。 姜姒在一旁看着,抿唇笑了一下,有些无奈。 “我不卖行不行啊,沈大人你赶紧走吧,被她发现了你来找我了,我就完了!”老板娘后背抵着大门,然后侧首对外面喊。 沈晏衡一贯不讲理,他双手掐在腰上,愤愤的看了大门一眼,然后看向了姜姒:“要我说就应该一脚踹了它。” 姜姒连忙出言制止,“郎君,莫要失礼。” 她上前了来,意思说她来处理。 沈晏衡就往后退了两步,给姜姒留了位置出来。 姜姒抬起手敲了敲门,示意门那边的人注意她这里,然后她缓声道:“宋窈,是我,我是姜姒。” 宋窈愣住,她后背还抵在门板上,心却狠狠的一颤,对面的声音可能已经不熟悉了,可那个人的名字她确实还记得。 “我随夫君来姑苏了。”姜姒继续说。 而一旁的沈晏衡彻底懵了头,不是?所以?嗯?姜姒认识这个万绣坊的老板娘? 姜姒话音刚落,朱红色的大门就被猛的打开,一身素色装扮的老板娘就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她看着姜姒忍不住红了眼圈。 “姜姒!”她重重地喊了姜姒一声。 姜姒温温的点了点头。 宋窈当即就想扑上来给姜姒知道大大的拥抱,可她晓得姜姒身体不好,所以她就主动张开了手,姜姒就抬脚上前去抱了抱宋窈。 “你说你怎么才回姑苏啊……”宋窈拉着姜姒的手悠悠的问。 姜姒解释:“身体不好,就一直不愿出远门,这回是因为郎君来姑苏办事,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她说到郎君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沈晏衡一眼。 宋窈幽怨的上下打量着沈晏衡,又想到昨晚那蝴/蝶/刀毫不留情的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事,她当即评价:“你的郎君倒是个好汉。” 姜姒很是无奈,由着宋窈将自己往屋里拉了去。 “郎君昨晚是做得不对了,我回头会说他的,你不要往心里去了。”两人进了屋,姜姒挨着宋窈坐了下来说。 宋窈就说:“你要买布料怎么不亲自来?找了这么个莽夫来?” 被冠了“莽夫”名号的沈晏衡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贴近了姜姒一些。 “郎君不是莽夫。”姜姒先抓了这句话的重点,然后才解释:“我原先也不知道是你,因为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只是在万绣坊的一个绣娘,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离开了万绣坊没有,方才见到了才知道是你。” 宋窈瘪了瘪嘴,“想不到才这么几年,你就嫁为人/妻了,我当时以为你是要永远一个人呢。” 姜姒:“世事无常嘛。” “那也是。”宋窈点了点头。 突然问道:“你们两个又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郎君是过来赈灾的,听到了姑苏七姑庙的传言,查到了一些贪污受贿的勾当,牵扯到了七姑庙,所以才从和七姑有联系的人问话了。”姜姒耐心解释,一旁的沈晏衡僵坐着,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宋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阿姒你还要问什么吗?我知道的都可以和你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姜姒自然是许诺她,然后就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宋窈就一脸不在乎的说:“那你先问吧。” 姜姒也不避讳的直接就问:“七姑为什么会和你联系?” “因为我能做万绣坊的老板娘全靠她呗。”宋窈欣赏姜姒的这张不近人情的薄情脸,她紧紧地盯着姜姒说。 姜姒沉眸略微思考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会找到你?” “这我就不清楚了,就两三年前吧,她突然联系到我,说让我做万绣坊的老板娘,我只需要按着她说的做就行,我原本还想要是什么违法的勾当,我可就不干了,后来发现她也只是让我好好经营万绣坊,再后来就是监视你夫君咯。”宋窈轻描淡写道。 姜姒点了点了,默了一阵,然后从怀里摸出两张画像来,正是那个石像和七姑的画像,“你认得这两个人么?” 宋窈看了看,拿起了石像的那一张纸,然后说:“他我认得,他以前好像是我们这一片的一个流浪汉,不过自从三年前的那场涝灾过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那……你们万绣坊方面淘掉的那一批布料,就是这个。”姜姒点了点画像上老者的那个破布包,又接着说:“怎么处理的?” “扔了呗,扔到了旁边巷子里的乞丐窝里去了,我们以前的老板娘想着能给他们当个被子也行。”宋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说。 “你昨晚骗我?!”沈晏衡听完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指着宋窈情绪有些激动。 宋窈白了他一眼说:“你刀都能抵到我脖子上来,我还不能编个谎话了?” 她这句话将沈晏衡搪塞得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姜姒出来帮他说话:“郎君昨夜多有得罪了,阿窈莫要生气,我回头会好好说他的。” “没啥事吧。”宋窈挥了挥手很是大气的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姜姒这回细想了一下,确实没什么可问的了,然后就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阿窈要我们做的是什么事?”姜姒问。 “我帮七姑是因为她给了我做老板娘的机会,我希望你们到时候留个情,给她一条生路。”宋窈低低的说。 “此事我们做不了主,要看她究竟做了哪些错事。”姜姒解释说。 “行吧。”宋窈点了点头。 姜姒就站起了身说:“要谢谢阿窈同我说这些了。”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宋窈看着姜姒清明的双眸的说,“我们一直是好姐妹。” “嗯。”姜姒温温一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如此,我们二人就不多叨扰了,等郎君这边解决了,我再来找你说说话。”姜姒缓声道。 宋窈也点了点头,“行,你们去吧。” 然而两人转身还没走几步,宋窈突然又叫住了她,“阿姒!” 姜姒转身看向她。 宋窈招了招手,姜姒就向她走了去,等到了宋窈身边,宋窈就拉着姜姒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这哪儿找的夫君?和你实在不配呀,瞧他那体格,要是存心欺负你,你是不是无还手之力。” 姜姒听后回头看了沈晏衡一眼,正好和沈晏衡对视上,沈晏衡就扬唇笑得分外灿烂。 姜姒笑了笑,同样低声的回她:“放心罢,他待我很好。” 宋窈似信非信的松开了手,“也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些时间我也不来和你见面了,毕竟七姑不知道我们认识。” “好。”姜姒温温楚楚的应了一声,这回就真的跟着沈晏衡离开了。 等出了小院,沈晏衡站在姜姒身边,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姒察觉出来,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沈晏衡问:“郎君要问什么?” “啊……也没什么吧。”沈晏衡很是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姜姒就说:“妾身和她早年间是认识的,妾身在姑苏小住过一段时间,正是那段时间和她认识的。” 沈晏衡明悟了过来。 “原来如此么?” “自然。”姜姒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她今日穿一件漂亮的淡粉色衣裳,披着绒毛斗篷,好在外面也没起风,倒也不算冷。 沈晏衡跟了上去。 他们来时未坐马车,这回算得上是他们头一次出来逛街了,不过姜姒好似没有逛街的心情,她目光很快的扫过了周边的小摊,并未看见心仪的物件儿。 第55节 反而是沈晏衡很有兴致,他一会儿拿了一支发簪起来,一会儿拿了一只手镯起来,然后问身边的姜姒要不要,事实上也不是问她要不要,因为姜姒说不要的他也包起来了。 . 回府的最后那段路不再有商贩了,沈晏衡抱着一大堆东西和姜姒并肩而走。 他那么高,姜姒的头才到他的胸膛位置,可光看背影吧,两人有一种说不上的般配。 “夫人,我想我这里已经解决了四大首富的事情,等那周子成解决了那些士族,就应该只剩下刘炜了吧?”沈晏衡突然问起。 姜姒仰头看向了沈晏衡说:“应该是了,现在没了这些外力支持,刘炜应该会慌了阵脚,这时候就需要你们去找到他私改卷宗,贪污受贿的证据了。” 沈晏衡下巴抵着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害怕东西掉了下去,他铿锵有力的说了一个好字。 姜姒无奈的叹了一息,然后停了下来,拿过了沈晏衡手里的一些小东西,说:“都让你不要买了。” “可是我觉得这些夫人用都会好看。”沈晏衡认认真真的说,眸里的灼灼真诚快要将姜姒的那颗清冷的心烫化了。 她别开了头,继续往前走,“郎君最是会说哄人的好话了。” “冤枉啊夫人!”沈晏衡嗷叫着,“我对夫人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姜姒耳根慢慢的攀附上了浅薄的红晕。 “你看,又哄人了。”姜姒声音有些娇嗔,仔细听总有一种撒娇的味道。 沈晏衡笑得很开心。 微风不燥,淌过青草扑面而来,全都是青草卷着泥土的香,醒神又好闻。 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呢,和姜姒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慢慢地走,他就很满足了。 . 回到了府里,沈晏衡连一口轻松的气也没喘出去,就被白芷递上了一纸信条。 白芷恭恭敬敬的说:“家主,这是周大人留下来的。” “他来找过我了?”沈晏衡拿过了信条,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后问。 白芷说:“是,他来找唐家主。” 沈晏衡想了想,也确实,唐瑜也算得上是姑苏的士族了,不过周子成这人怎么想的他可不确定。 毕竟周子成明明知道自己住在这里,那他就会处理这件事,而周子成却还是愿意自己来一遭,他说不清是周子成尽职还是怎么? 他向来是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人的,但周子成不行,因为他还惦记着姜姒。 沉思间,他还不时看向姜姒。 姜姒愣了愣,“怎么了?”她问。 沈晏衡连忙摇头:“没事,是周子成说他已经解决了士族那边了,问我这里怎么样了。” “那太好了,这样刘炜应该除了七姑就是孤立无援了,想来接下来你们的行动就要方便很多了。”姜姒声音明显很愉悦。 “是,会很方便。”沈晏衡重复了姜姒的话,他一脸宠溺的看着姜姒,他眼里的柔情快要溢出来了一般。 . 很快,沈晏衡就开始着手调查刘炜的一切了。 在四大首富和各大士族相继退出以后,他就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他连夜跑到了七姑庙去,不过这个时候七姑庙闭了门,他就跪在七姑庙前不停的拍打寺庙大门。 这么大的寺庙门,他是废了很大的力才能发出一些声响。 “七姑!七姑!求你见见我——” 刘炜痛哭流涕,手拍得都快麻木了。 许久,那厚重的寺庙大门终于被缓缓地拉开了一个能进一人的缝,刘炜眼泪哗哗的抬头去看开门的人,正是一脸温笑的萧晨。 “刘大人,半夜叨扰,所为何事?”萧晨即使是温温楚楚的说话,可他温笑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好人。 刘炜咽了咽口水,连忙解释:“是…是那个沈晏衡和周子成,他们快要把我逼疯了!!” 萧晨垂下眉睫,然后侧身给刘炜让了一条路出来。 “我们进去说罢。”萧晨微微眯起眸温柔的说。 刘炜连忙站起了身,确实连滚带爬的进了七姑庙。 他将当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和七姑交代了清楚,只求七姑给一个法子,他现在除了七姑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库里的赈灾款他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而上京城新来的那一批还在路上,总不能真逼着他去劫官银给七姑庙举行祭祀大典吧。 然而七姑却不留情面的说:“没人帮助你了,那你就找个法子啊。” “没了钱,那你就想办法得到钱啊,钱一旦到了沈晏衡他们手里,你可就是一分也动不了了。”七姑看似“善意”的提醒,其实已经快要把刘炜逼上绝路了。 他已经明白了七姑的意思,七姑就是想让他去劫官银。 “七七七……七姑,官银,我不敢劫啊,被抓了这就是杀头的大罪啊!!”刘炜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七姑呵呵的笑了两声,然后说:“刘大人,私用库房的银两,私改卷宗,哪一个不是杀头的大罪?你还在乎再多一个?” “那那那……那些不是没人发现嘛?”刘炜的解释也倒是合理。 七姑又说:“那你这次也可以让人不发现啊。” 刘炜沉默了很久,他两只手互相掰弄着手指,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纠结。 一旁的萧晨就添油加醋的说:“你当然也可以不去劫官银,不过祭祀大典后的承诺,我们也不必做了。” “别别别……别啊。”刘炜哭丧着脸说,“我会安排人做好埋伏的……” “只希望你们二位,答应我的一定不要忘记了。”刘炜铁下了心,也不再害怕什么了。 萧晨就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上下扫了一眼他,说:“刘大人真是好气魄呢。”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萧晨说,“我们答应你的,肯定会做到的……” 作者有话说: 可恶,狂飙太好看!!追剧都忘了时间,今天浅更六千字!! —————— 第45章 点水 刘炜用他的脑瓜子仔细的琢磨了一下, 小眼睛溜溜的打着转,然后他跪着爬到了七姑脚边,扯着她的衣摆说:“七姑, 七姑, 我最相信你了。”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刘炜鼻涕眼泪都快蹭到了七姑的腿上。 七姑低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刘炜,然后微微弯下了腰, 用沙哑粗糙的声音说:“那沈晏衡并不简单, 劫官银的事你就不要出手了, 你在京郊不是有一处宅子么?拿来卖了也能抵了这次的损失, 当然,我只是建议, 毕竟你想怎么做我也管不了。” 京郊那宅子就是刘炜的命啊。 让他卖了宅子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可让他劫官银这种事他又实在做不出来。 怎么想都是让人两眼一黑的程度。 回去的路上刘炜一句都是浑浑噩噩的,劫官银是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的事,卖宅子就卖吧, 反正到时候赚了钱还能再买回来。 只要等祭祀大典结束, 结束了就什么都好了。 . 夜里沈晏衡刚回到府里,白芷就告诉了他,刘炜单独去见七姑的事情,沈晏衡只细想了一下, 然后就挥了挥手让她走开了。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裳, 笑吟吟的去找姜姒了。 姜姒那会儿正和唐月在一起逗猫,见到沈晏衡来了,姜姒连忙放下了手里逗猫的东西站了起来。 她迎上前去,“郎君, 何时回来的?” “刚到家, 我顺路给你买了一点零嘴,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沈晏衡将手里打包好了的零嘴递给了姜姒。 这时唐月凑上来看了看包装的名字,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小食南纪啊,这可是在沈东那边的店铺,怎么走也不会顺路吧——” 沈晏衡咳了咳,然后解释:“去那边办了点事,就……顺路了。” 其实说顺不顺路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姜姒心里一暖,眸色温楚了几分,“都很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沈晏衡挠了挠头,眼里的柔情很不收敛。 唐月在一旁看得很清,她挠了挠怀里小猫的下巴,然后用意味深长的话说:“我们还是一边玩儿去吧,可别打扰别人咯。” 说完她就要走,姜姒连忙喊住她:“小月,你不吃吗?” “表姐,姐夫给你买的,我可不要。”她一边说一边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反倒是姜姒不好意思了。 沈晏衡揽过她的肩,让她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挨着她坐下,将那些零嘴一一打开。 大多是一些干果蜜饯,姜姒不爱吃甜食,但那些干果她倒是很馋。 沈晏衡给她递了一颗干红枣,神色淡然的说:“今天我和周子成开始调查刘炜了,他一整天都没来县令府,一直是那个师爷在招待我们。” “然后方才我的人告诉我,刘炜单独去见了七姑。” 姜姒将红枣捏着咬了一口,烘干的红枣在嘴里被嚼得脆响。 “他越是着急,越是说明他心里有鬼,郎君只管大胆的查下庡?去就行了。”姜姒今日染的是润了脂的口脂,润红色的薄唇上下一碰,颇有些吸引人。 沈晏衡看着她的薄唇,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声音略微暗哑的说:“我们在查,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师爷很会做事,基本都没留后手。” 姜姒将剩下的那一半红枣也吃掉了,嘴角染上了一点残渣,不过她没有发觉,“他们做这种事嘛,总是不愿留活口的。” 沈晏衡嗯了一声,给姜姒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抬起右手轻轻的将她嘴角的那一点红枣残渣抹去了,姜姒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她见沈晏衡面色如常,便略略按下了心里的悸动。 “所以有点难办,祭祀大典就在后日了。”沈晏衡又给姜姒捏了一颗花生递给她。 姜姒接过花生,“那日郎君说看见了那几个篡改卷宗的,可还记得模样?” “自然记得。”沈晏衡虽然不知道姜姒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乖乖照应了。 姜姒便说:“一会儿妾身替你把他们画出来,你让人去找到他们,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就找到他们的家人。” 沈晏衡惊了一下,“夫人是以为他们会藏得不干净?” 第56节 “篡改卷宗是杀头的大罪,倘若他们本是被逼迫的,他们就会留下保命的证据的。”姜姒解释。 “如果他们是自愿的呢?”沈晏衡忧心道。 姜姒喝了一口茶,眸色晦暗了一些,眼里躺着一轮浅薄的清冷的明月,“那就让周大人去处理吧,他不是御前翰林军从四品么?” 沈晏衡默了一阵,姜姒心里微微发慌,翰林军处理这种事不是最寻常了吗? 下一秒沈晏衡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奖:“不愧是夫人!” 姜姒抿嘴,很是无奈。 “不过夫人,当时除了刘炜师爷,还有三个人呢,你……会不会太累了?”沈晏衡有些担心姜姒的身子吃不消。 姜姒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毕竟一幅丹青画就足够耽误时间了。 她沉思了片刻,“那便赌一赌吧,我们先将其中一位面部有明显特征的人画出来,倘若他没死,就可以让他交代其他人,倘若死了,便问问他的家属知不知情,总归是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 “好!”沈晏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 不到深夜,大概是亥时了。 第一副画就做好了,姜姒右手酸痛,但好歹是完成了一幅画,她放下画笔的时候,右手还微微颤抖。 姜姒就准备伸出左手去捏了捏臂膀,却被沈晏衡抢了先,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滚烫又坚硬,即便如此他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他没先去关注画像,而是挨在姜姒的身边一边给姜姒揉捏臂膀,一边温柔地问:“阿姒,舒服些了吗?” 姜姒点了点头,垂下头去看沈晏衡的手,他的手因为常年习武,指腹很是粗糙,手背青筋凸起,脉络分明,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的臂膀握住了。 而一个恍惚间,她突然忆起了那个梦,是这样一双手,他狠狠的钳着自己的腰身,腰间的软肉都从他的指缝溢出了一些…… “夫人?”见姜姒走了神,沈晏衡脸贴近了她一些,然后轻轻的唤她。 是这样一声唤回了姜姒的神,她眨了一眨眼目光清明了起来,“嗯……嗯?” “想什么,这般出神?”沈晏衡以为她心里在为这次祭祀大典的事情忧心。 姜姒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可看着沈晏衡的眼睛,她慌乱的别开了眼。 然后把臂膀挣了回来,说:“妾身没事了,郎君先看看画,有哪些地方没画好。” 沈晏衡听了她丽嘉的话,就起身弯腰去拿起了画,姜姒看着沈晏衡的脖子,古铜色的皮肤,但喉结旁的那颗针扎了似的血痣,在姜姒眼里越发显眼。 姜姒闭了一下眼,她心思不正。 心跳如雷般贯耳,跳得很快,羞红从颈脖往上攀,幸而她染了脂粉,并看不出来异样,不过那层浅薄的红晕却附上了耳畔,连指尖都染上了蔻丹般的红晕。 沈晏衡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目光放在了画上,上下看了看,他很是满意的点头说:“夫人画得纹丝不差。” “没画错那便好的。”姜姒微微勾唇,以饰她的各种异样。 沈晏衡就站起了身,他将画像叠好塞进了胸口,然后蹲在姜姒的脚边仰头看她说:“我现在就去差人找他,你不必等我回来。” 沈晏衡是去做大事的,姜姒点头应下,沈晏衡就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她晓得沈晏衡身上随时都是温暖的,可是他的唇也是这般温暖,吻在手背的时候,她的心狠狠一颤。 这回不等姜姒说什么了,沈晏衡起身就走了。 他在得寸进尺,在察觉出了姜姒对他态度的变化后,他又开始贪恋更多。 他觉得自己之前在一本书上看的是对的。 人心都是贪恋不停的。 因为他一开始只是希望姜姒认识他,后来姜姒每天都在他身边了,他又觉得姜姒如果对自己放下戒备心就好了,等姜姒对他放下戒备心,不再那么疏远了的时候,他又开始贪恋姜姒的温柔了…… 姜姒回头看着沈晏衡走远的背影,好看的手指微微挑了一下,就像是在拨动琴弦一样。 . 沈晏衡带着一批人很快就找到了画像上的人。 此人叫石余,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会得不少的书字,和她的妻儿住在矮东巷。 这会儿已经是子时了,现下姑苏雨不停,连打更报时的人都碰不到了。 沈晏衡一身玄色便捷衣裳,窄袖银护袖,加宽衣带收束腰身,只更显得他的宽肩窄腰,一顶金缕镂空发冠将头发束成马尾状。 他站在石余门前面色冰冷的理了一下腰带,然后抬起右手招了招手,身后的一个侍卫就上前来敲了敲门。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子前来打开了大门。 他正张嘴要问来人是谁,就和沈晏衡冰凉的眸对视上,他大惊失色,脸色倏地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此人正是石余,眉眼温顺,嘴角一颗大痣,七尺身材。 石余吓得手忙脚乱的去关门,然后就被沈晏衡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开了大门,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石余也因此被狠狠的冲到了地上去,摔得屁股成了好几块。 他捂着屁股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身旁的侍卫将手里刘炜的画像举了起来,然后问:“这人你知道吧?” 石余害怕地点了点头,“我……我们县令大人。” 然而沈晏衡正要问话的时候,屋内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老石,谁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听着她就要从里屋出来了,石余连忙用很是轻松的声音喊:“有你妇人家什么事,滚回去哄儿子睡觉!” 沈晏衡上前踢了他一脚,警醒:“好好说话。” 石余连忙跪趴在地上,缩了缩身子,不住的点头。 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怪异的声音,因为他一贯都是这臭脾气,他的娘子也就没有出来,不过她又交代:“那随你吧,赶紧说完了回来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私塾教书呢。” “好嘞,马上的。”石余给自己揩了揩汗,态度明显好多了。 解决了那边,沈晏衡听着里面没了动静,这才开口:“知道我是谁吗?” “上…上京城来的,沈……沈大人。”石余战战兢兢的回。 沈晏衡不怀好意的勾了一下唇,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的理由吧?” 石余疯狂地摇头,结果沈晏衡眼睛微微一眯,捏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在里面,石余又狠狠地点头。 沈晏衡勾了勾唇,“说说吧,篡改卷宗可是砍头的罪,严重一点,你,还有里面那两个,都一起砍了。” 他说出来吓唬人的,他就看石余认不认罪。 石余那叫一个悔过啊,他皱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然后沙哑着声音说:“我……我是被逼的啊,那天晚上师爷匆匆找到我,把我带到了县令府,直接就让我篡改卷宗,还说我要是不愿意,他就杀了我的家人,大……大人您是知道的,妻儿就是我的命啊。” 他说得实在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得也很真诚。 沈晏衡皱着眉想了想,然后问:“除了你,还有其他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青石巷里面的谢敢当,一个是南街的赵无二。”石余跪在地上发着抖,揭露同行的时候,说话倒是利索起来了。 “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沈晏衡抬了抬下巴继续问。 石余就磕磕绊绊的说:“赵无二家里有个女儿,谢……谢敢当是一个人。” 沈晏衡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身后的侍卫一眼,说:“去把那个,青石巷的谢敢当抓到南街来,我懒得走那么远。” “是!”暗卫领命退下。 沈晏衡瞥了石余一眼,矮下身子和他说:“对你娘子好点,别整天有的没的冲人家喊,哄儿子你也得哄,这又不是她必须做的活儿。” 石余连忙点头答应,“好好好,大人的话小的都记下了。” 沈晏衡这才站直了身,转身又抬起手招了招,身后的侍卫就跟了上去,临走的时候还将门带了上去。 石余看着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再骑着马绕了两条街,适时远处传来了子时正刻的钟声,而这时他们也来到了南街赵无二家里,他这回是自己上前去敲的门。 屋里的人已经睡下了,并没有烛火的影子,他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好一会儿—— “来了来了。”屋里男人的声音传来。 沈晏衡两只手的大拇指插在腰带上,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舔了舔后槽牙,一脸阴沉的看着门后的人。 结果房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乖巧的姑娘,约莫十二三的样子,梳着一对发髻,模样乖巧得不行。 看到了沈晏衡一脸阴沉的模样和他身后十几个侍卫,她吓得后退了两步,脸上很是惊恐。 沈晏衡立马收起了阴沉的脸色,然后笑吟吟的半蹲了下去,问:“小妹妹不要怕,我们找你爹有点事。” “我爹……我爹身子不舒服,在屋里睡着呢。”小姑娘还是有些害怕,眼里全是戒备。 说完屋内还穿出了两声咳嗽的声音。 沈晏衡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他起身对着身边的侍卫抬了一下手,侍卫就上前去将手里的令牌拿了出来,铁面无私的说:“县令府查案,去叫你爹出来。” 小姑娘已经十四岁了,自然晓得县令府查案是多大的事情了,当下就跑回了屋里去叫家里的大人了。 沈晏衡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那个铁面无私的侍卫一眼,然后笑了一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 弄得那个侍卫也不明所以的。 不多时,赵无二在他女儿的搀扶下走出来了。 沈晏衡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这赵无二才几天不见,就病成了这样,双唇白得跟白纸一样,两眼空洞无神,仿佛下一秒就要不行了,他捂着嘴咳了咳。 看到了沈晏衡的那一刻,他连忙跪了下去拜见:“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了。” 沈晏衡皱着眉头说:“你且站起来说话吧。” 赵无二在女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看了女儿一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地说:“进去给我烧点热水喝。” 女儿乖乖的点了点头就跑回了屋里了。 “沈…沈大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赵无二叹了一息,虚弱的说。 沈晏衡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那天晚上你去篡改卷宗的事。” “此事非我意愿,他说我要是不愿意,他就将我的女儿送去祭祀,这些天我也因为此事感到惶恐不安,这不,从回来以后就染了风寒,到现在也没好。”赵无二无奈的顺。 沈晏衡又问:“那你手头可有他让你篡改卷宗的证据。” 第57节 “我们走的时候他不准我们带任何东西走,还派人搜了我们的身。”赵无二说完又咳了一阵。 等他咳完以后,就在沈晏衡以为这一次又要无望的时候,他又突然说:“不过大人,我发现刘大人的书房里面,有一块地砖是空的,我当时趁他不注意往里面藏了一张被改动得最大的卷宗,你要是信得过,可以去找,应该没被发现。” 沈晏衡心里一喜,他偏头对一旁的侍卫低声说:“回去告诉周大人,书房,地砖里面。” 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沈晏衡看着咳得厉害的赵无二,不由得想到了姜姒,她咳起来的时候,也似这般痛苦。 所以他就皱着眉头问:“你病成这样,不找人看看?” “找过了,大夫说是风寒,要静养。”赵无二苦笑。 沈晏衡看着他,又问:“姑苏……有没有什么神医?” “以前是有很多,后来……后来最厉害的神医不就是七姑了吗?”赵无二笑了一笑。 沈晏衡此刻就提醒说:“鬼力乱神,信不得。” 赵无二摇了摇头,“沈大人是没见识过。” 他与赵无二不得沟通,就说:“好好养病。”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他边走边说:“把谢敢当带过来。” . 县令府外的马车里,周子成大半夜就被沈晏衡找人叫了过来,只说让他在县令府等着他的消息,他找到证据抓刘炜了。 他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给人耍了,结果下一刻就有人来报,说县令府书房的地砖里藏了东西。 他当下就带了一帮人闯了进去。 那刘炜和师爷本来在书房内算账,结果周子成突然带人闯了进来,他都不带反应的就被人扣在了桌上。 “周周周周周大人,这是干什么啊?”刘炜的脸和桌面紧贴在一起,都快要被挤变了形状。 周子成斜睨了他一眼,不留情面的说:“把这里的地砖都给我撬了!” “周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就算是上京城来的,你也不能这样吧?”周子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次肯定不简单。 但周子成并不想和他废话,他看也不去看他,那些属下就跟疯了一样去砸地板砖。 周子成已经预感到不妙了,果然,没多久他们就从地砖下面找到了一张纸。 周子成草草的看了两眼,就上前去展示在了他面前,“刘大人,熟悉吗?” 刘炜两眼一闭,心也死了。 . 天色已经隐隐亮堂起来了。 沈晏衡没从谢敢当那儿问出啥有用的来,不过周子成那边倒是带了好消息来,那地砖下真有一张完整的卷宗。 他嫌火不够旺,又吩咐人去将刘炜因为贪污受贿被抓的消息放出去,说只要有人提供证据,就会得赏。 做完了这些他也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已经破晓了,天际居然有了一抹光亮,不过天气该是阴沉得厉害,这雨始终被压在云层,总感觉要倾泻而下。 周子成从县令府出来,看到了门口的沈晏衡,难得对他脸色好了一些,“你怎么知道那地砖下有东西的?” “先不说我,我只和你说地砖下有东西,你这是又抓人又砸地板的,你也挺有本事的。”沈晏衡双手抱肘,扫了周子成几眼。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姜姒,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姜姒和你说的。”周子成并不害怕在沈晏衡面前说起姜姒,他甚至都有一种出言挑衅的意味。 沈晏衡笑了笑,“周子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是因为阿姒和我说过,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说完他就钻上了马车,然后对外面的周子成说:“回家和阿姒睡觉去了,周大人早些休息——” 实在颇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得意感。 周子成脸都气得铁青了,他愤恨的踢了一脚马车轮子,然后也风风火火的钻进了马车,“回府!” 马车就慢慢的驱动了。 此事涉及到贪污受贿的证据整理,就交给六扇门那边去处理了,最终刑审的时候他们再出面代表上京做个表率就行了。 所以刘炜这边算是解决了。 沈晏衡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回来的时候他又听车夫和他说,上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卖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地方的宅子给他们,宅子主人正是刘炜。 直接把沈晏衡逗乐了,虽然不知道刘炜卖宅子的原因,不过他卖得宅子的那笔钱必然要拿去充公,也就是说倘若他没有这个动作,谁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座宅子。 真真是……活该呀。 沈晏衡扯着嘴角笑了笑,想去见姜姒的心愈来愈强烈。 . 现下已经是辰正时零刻,正巧是府里人用早膳的时候。 他回去得赶巧,早膳正刚刚摆好,姜姒是背对着他坐的,她对面的唐月一眼就看到了沈晏衡,她连忙去唤他:“表姐夫!你回来得赶巧,快来用早膳!” 姜姒连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转身去看来人。 她今天穿的衣裳是比较素净的,颈上带着一只白玉璎珞,头上的珠钗也只是戴了一两只,脸色并不好看,连脂粉也不曾用上,唇色泛着白。 整个人看上去就快要被细风揉碎了一样。 沈晏衡连忙上前去拜见了祖母,祖母点了点头,沈晏衡就握住了姜姒的手,温声问她:“昨夜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姒摇了摇头。 沈晏衡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拉着她往外面走了去,然后回头对老夫人和唐月说:“我和阿姒说点话。” 说完他就拉着姜姒走出去了。 等到了一处安静的假山后面,沈晏衡才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温柔柔的问:“昨夜没睡好吗?是不是做了噩梦脚又凉了?” 姜姒点了点头。 “没有叫人给你端热水来泡一泡吗?”沈晏衡看着姜姒这可怜的模样,心都要疼碎了。 姜姒又摇了摇头,然后才开口:“郎君昨晚不是说要回来吗?” 听着…… 怎么这么像…… 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呢? 饶沈晏衡是一个木头,他也听懂了,姜姒是在担心他!! 沈晏衡心里那个喜啊,就像是得了大宝藏一样。 他笑得很开心,他将姜姒往自己怀里拉了去,然后说:“是一些事耽误了时间,不过因为夫人精湛的画技,我们已经成功捉拿刘炜了。” 听到这里姜姒也来了兴致,他离开了沈晏衡的怀抱,抬头看着他说:“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沈晏衡就将昨晚的事大致的交代了出去。 提到了自己带着一群人去找那三个人的时候,他非常得意的说自己当时非常的霸气,那方圆十里没人敢过来打搅他。 可姜姒听着,却总觉得他把自己说得有点像……怎么说呢,就像是街上的流氓溜子一样。 不过事情毕竟是圆满解决了,姜姒也松了一口气。 沈晏衡心里欢喜,她把姜姒的手拉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头上,说:“夫人也夸夸我?” 不晓得沈晏衡为什么突然这么要求,不过她的手心在柔软的头发上面,她手指微微挑了一下,然后应了他的请求,说: “郎君很厉害,只用了一晚上就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她不太会夸人,现下想起来,她以前觉得沈晏衡夸她的时候就那么两句话,还是如此直白的。 没想到轮到自己了,也会觉得无话可说。 沈晏衡听得欢喜,看见姜姒羞涩的模样,他摁捺不住心里的欢喜,歪头在姜姒脸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那个吻很轻,轻得沈晏衡都认为自己没吻上去,可姜姒却愣了一下,她双眸一动,软玉般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红晕。 这回她没有用脂粉,脸上也染上了一点如腮红般的红晕。 可细看沈晏衡,他的耳根红得更厉害。 沈晏衡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这个吻是情不自禁的,可偏偏弄得姜姒很羞涩,她手指都泛了红。 沈晏衡晓得姜姒面皮薄,而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拉着她往屋里走去,说:“说得太多了,我们先用早膳。” 说完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寂。 姜姒的心跳很快,这太奇怪了。 . 回来得也很巧,外面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 沈晏衡一整夜没睡觉,回来的时候还兴奋了一回,等心里的那阵悸动过去了,再遇上这样沉闷的下雨天,他就真的有些困了。 起初姜姒在逗猫,后来沈晏衡就给他说昨晚的细节,姜姒就坐起来做女工,她挣子上面的布料,还正是沈晏衡给她买回来的那个。 沈晏衡看着姜姒的侧脸,她很认真的在做女工,密长的睫毛偶尔颤一下。 然而不多时,沈晏衡还是抵不住睡意来袭,他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搭在桌上,就这么垂着头睡了起来。 没听到沈晏衡的声音了,姜姒就抬头去看他,然后就看到他困得撑不住了,她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刺绣,然后起身去推他。 “郎君,去床上小憩一会儿么?时辰尚早。”她压着声音小声的说。 沈晏衡睡得半醒,他揽住了姜姒细软的腰,可怜兮兮的说:“夫人,我好困呀。” “妾身知道,妾身是让你去床上躺着睡。”姜姒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腰,语气却轻得很。 沈晏衡听了话,松开了禁锢着姜姒的手,然后站起了身,这会儿他只是犯困,又不是醉了酒。 自己摸到了床边脱下了外衣,正要脱鞋上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夫人,我还没沐浴。”他睁大了眼睛,瞌睡都醒了一些。 姜姒见他都困成这样了,还记得自己以前说的话,好笑之余又觉得心暖。 “不洗了,晚上再洗也可以。”姜姒说。 沈晏衡立马脱掉了鞋子,钻进了被窝里去,姜姒就上前去给他盖被子,结果沈晏衡顺势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将她带到了被窝里来,他将姜姒搂在了怀里,黏糊道:“夫人,一起睡吧,你昨夜也没睡好。” 第58节 姜姒微微挣了一下,挣不开沈晏衡的手,她就妥协了那般的说:“我还没脱鞋。” 沈晏衡一听姜姒这是同意了呀,当即就坐了起来,然后说:“我给你脱。” 说完他就俯下身将姜姒的脚踝握住了,然后轻轻的替她脱掉了鞋子,他捏了捏姜姒的脚,并不凉。 “阿姒,睡吧。”沈晏衡给她盖好了被子后就倒在了床上,然后闭着眼又将姜姒搂在了怀里。 这会儿姜姒也不动了,她昨晚是做了噩梦,醒来后脚冰得睡不着,后半夜她几乎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直到天亮沈晏衡也没回来,姜姒心里略微有点不安,她说服不了自己这种不安是其他原因,只能承认她是在担心沈晏衡的安危。 . 刘炜被抓,县令府被查,他在姑苏所有的房和产业都被彻查。 四大首富只觉得沈晏衡是帮了他们的大忙,也是打心里觉得沈晏衡不愧是白手起家,做成了上京城首富的男人。 而七姑这边似乎就高兴不起来了。 四大家和那些士族相继退出祭祀大典,刘炜如今被抓了,幸好她一早就吩咐萧晨去处理过了,否则她也会不得安生一阵子。 现在能组织祭祀大典顺利进行的三个势力都没有了,祭祀大典就不得不推迟,沈晏衡,周子成这两个人就应该死在姑苏。 第二日,刘炜被发现死在狱中,师爷疯掉。 祭祀大典最终竟然只推迟了三天,这个消息传到姜姒这边来的时候,她百思不得其解。 三日,三日能做什么?三日再找一个刘炜宛如登天。 直到那天早上,她听到外面过路人夸沈晏衡和周子成干了大事,抓了贪官,还到处修缮房屋,是清正廉洁的好官。 她就想明白了。 连忙找到沈晏衡,“郎君…郎君,那两位治水的大人,快去找到他们!” 沈晏衡不知道姜姒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说的话他都是信的,当下就领了人去找二人了。 作者有话说: 可恶,就差一千就日万了!!! 不行,明天也要写这么多!! —————— 此章评论,抽五个全订小天使送红包!! —————— 第46章 所求 人是找到了。 不过是在渭江边上。 两人死在了江里,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看上就像是不小心溺亡,但是梁大人和吴大人二人是常年和江水打交道的, 怎么会溺亡在他们最熟悉的职位当中。 沈晏衡盯着地上两具被蒙上了白布的尸体, 一时间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两位大人孤身来此,不似他这般有武艺傍身, 也不似周子成那样, 有个厉害的亲戚可以保护他。 所以他们两个成为了七姑警醒他们的工具。 沈晏衡从腰间摸出了蝴/蝶/刀, 拿在手里随意的转动着, 然而那双冰凉的眸却越来越深邃,他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身就离开了。 时辰还早, 沈晏衡穿着一袭紧致玄衣,骑了一匹快马出了姑苏城,径直往那山外山的春山寨去了。 约莫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沈晏衡勒紧了马绳, 马儿扬起了前脚发出了嘶吼声, 扬起了漫天黄沙停了下来。 而沈晏衡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山庄,山庄名曰“春山庄”,倒真是吃得壮了, 这寨子也变成山庄了。 沈晏衡摸了摸马儿的头, 然后拉着它径直走到了山庄前去,守在门口的几个人纷纷架起了长矛,看着单枪匹马前来的沈晏衡,都有些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 沈晏衡的气质非凡, 即使身上看起来没什么武器, 但牵着一匹马就一副面无惧色的走了过来, 都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这里是春山庄吗?”有人鼓起勇气问。 沈晏衡“啧”了一声,眉头一拧。 “去叫你们大当家的,就说是姑苏沈晏衡要见他。”沈晏衡扬起了一个笑,他抬了抬下巴说。 于是一个小弟就跑进了山庄里面去找人了。 这些人都拿着兵器向着他,个个戒备心十足。 沈晏衡也不恼,他看了两眼这头顶上的大太阳,啧,这出了姑苏城就是夏天了,这姑苏城里面怎么还在过冬。 他想要不要把姜姒接过来住,毕竟姑苏太潮湿了,闷得人都要发霉了,可转念一想,他现在简直就是一天都不能离开姜姒,若把她接过来了,自己不得难受死。 沈晏衡热得心烦意燥的,干脆蹲到了地上去,结果看到了前面马儿的影子,就蹲着往前挪到了马儿的影子下面。 而他的这个举动是吓坏了那几个小弟,他们拿着手里的兵器晃了晃,纷纷上前来把沈晏衡围了起来。 沈晏衡蹲在地上垂着头,心道这春山寨怎么一年不如一年。 没多久,雷决火急火燎的出来了,他先是仰着个头到处望,然后就去问门口的小弟,“人呢,人呢?!” 小弟还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人。 被围在人堆里,蹲在地上的沈晏衡就默默的举起了手,“这儿呢,老雷。” 雷决已经四十几岁了,他胡子拉碴的模样一点也不显得有威严,穿着流里流气的衣裳。 他东望望西望望终于看到了地上蹲着的沈晏衡了,看着自己那群小弟都拿着家伙围着他,他上去就是两脚踹过去。 “你他妈把这玩意儿拿开些!吓着你二爷爷了!”他一边说一边踹,不多时所有人都乖乖的收好了武器,站到了一边去了。 沈晏衡听着那个二爷爷的称呼,瞬间觉得自己的辈分大了起来。 雷决撸起袖子,也跟着蹲了下去 “沈二爷,帮我摆平了一个烂摊子,谢了哈。”雷决说话余抱拳拜了沈晏衡一下。 沈晏衡抬手让他打住,然后捡起了一根棍子在地上刨来刨去,雷决看不明白,一脸的茫然。 “那张十四不知好歹,居然打着我的旗号干那些事!”雷决见沈晏衡还没说话,就接着说,他的声音一顿一顿的,颇有一些搞笑。 沈晏衡还没说话,这雷决就看不懂了,他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说:“二……二爷,你这是啥意思啊?” 沈晏衡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我热——” 声音略微干哑,刚说完话鼻尖就一滴汗水滴了下来。 雷决立马明白了过来,他连忙抬手招呼人,说:“来几个人,抬一张桌子,端一壶清茶来。” 沈晏衡一脸服气的看了他一眼,雷决一脸傻呵呵的盯着他笑。 —— 他们的小桌子只有棋盘那么高,桌上摆着一壶茶,他们蹲在马的阴影下。 沈晏衡喝了一杯茶终于舒坦了一些,他看着雷决说:“老雷,有点事找你。” “好说!是在我这春山寨还是我这几百个弟兄?”雷决大气得很,挥手就是如此阔绰。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你不要天天想着把你这么大个春山寨送给我成不成?” “哦,那啥事儿啊,只要你吩咐,我和我弟兄们,义不容辞。”雷决挠了挠头,听语气还有一些失望的说。 彼时太阳西行,马儿的影子往后挪了一些,沈晏衡整个人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阳光刺得他的眼都睁不开了。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冲雷决抬了抬下巴,雷决立马反应过来,他拖着小桌子往后挪了一些,沈晏衡就往前挪了一些,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马儿的阴影之下。 沈晏衡就说:“最近姑苏闹得沸沸扬扬的七姑庙的事情,恐怕过两天我要和她们起点冲突,你带几个兄弟过来给我撑个场子。” “撑场子?那我们这么点兄弟够吗?”雷决点了点身后的春山寨。 沈晏衡很是服气的看了他一眼,“将近一千多人你全给我?” “昂。”雷决点了点头。 “你有事啊你?”沈晏衡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雷决捂着头委屈道:“那不是你要撑场子吗?你以前和我说撑场子最不怕的就是人多了。” “是,但这次也要看情况嘛,对方才两个人。”沈晏衡又喝了一口茶,两人没聊几句话的功夫,这太阳又变换了位置,这回不用沈晏衡指点,雷决自己就拖着桌子往后挪。 沈晏衡蹲着往前走了两步,重新回到了阴影之下。 “那……三百个?”雷决觉得自己好像说太少了。 谁知道沈晏衡就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食指,雷决明悟了过来,“一百个呀?” “嗯。”沈晏衡点了点头。 雷决就拍了拍胸脯保证:“那我给你找一百个最壮的!!” 沈晏衡这回点了点头。 . 后来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竟围着马儿转了一圈,寨子里的人找来了两块木板给他们坐,也就谈得更畅快了。 雷决屡次三番觉得沈晏衡做官可惜了,因为他在官场受了不少的挤兑。 可沈晏衡一想到姜姒温和的笑,他就觉得太值得了。 但太阳西下,两人终于起了身,沈晏衡收拾了一下衣服,说:“我要回去了,记得明天带一百个弟兄来找我。” “二爷我做事你放心,明天说一百个就一百个,绝对个个都是——”雷决拱起了臂弯,然后拍了拍胸脯。 沈晏衡笑着摇了摇头,翻身上了马就走了。 没走得多久,他就感觉马儿慢了些,他拍了拍马头,说:“刚刚就是借你躲个凉,你难道还生气了。” 可马儿一下就撇过了头,跑得又快起来了。 . 果然回到了姑苏就是另一种天气了,凉飕飕的风都往脖子里窜了去。 他瑟缩了一下脖子,就赶回了府里去了。 第59节 两位大人的死讯早就传开了,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鬼神之说,那些老百姓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纷纷凑钱让七姑进行仪式祭祀。 难怪七姑决定三天之后继续祭祀大典。 沈晏衡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了,可那城里却还热闹得紧,光是听街上的人议论,沈晏衡都听明白了。 他不禁想,这位七姑究竟有什么大本事?到了这种情况她还能镇定自若,开始利用这满城的百姓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利用了。 . 姜姒坐在亭子里的木凳上,身旁的白芷提着灯笼陪着她,而她却盯着泛涟漪的湖面沉思着。 晚上的风更冷,姜姒虽然穿得很多,身上也披着一件厚厚的白梅绣花斗篷,但她的脖子上还是附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芷弯下腰轻轻的对姜姒说:“夫人,外面风大,我们回屋吧。” 姜姒眨了一下眼,缓了缓自己微微泛酸的眼,然后说:“有些事情想不清楚。”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伤脑子。”白芷没应话,是沈晏衡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他现在姜姒身后不远处说。 姜姒听到声音后连忙回过头去看,沈晏衡负手站在那里,一脸笑吟吟的模样看着姜姒。 姜姒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说:“郎君现下才回来,可用过晚膳了?” “适才遇到了熟人,已经用过了。”沈晏衡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然后拉起了姜姒的手,感受到她手的冰凉后,他就拧起眉头关切问: “怎么不回房间?外面这么冷。” 姜姒解释:“妾身在想事情,要吹点风清醒一下。” 沈晏衡把她的两只手都握了起来,然后微微有点斥责意味的说:“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不能来吹风的,你身子骨弱,要是染上风寒就不好受了。” 姜姒应了一声,然后说起了别的事。 “那两位大人是怎么死的?郎君可查明白了?”姜姒问。 沈晏衡略微思索了一下说:“我当时看过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溺亡的,不过我也没有细看,毕竟命案应该是六扇门处理的。” “那郎君怎么看待两位大人的死呢?”姜姒被沈晏衡拉着慢慢地往房间里走去了。 “无论是不小心溺亡,还是另有隐情,当前最得利的就是七姑了,来治水的两位大人死了,再有人散布鬼神谣言,无非是闹得一个人心惶惶,进而再借百姓的力顺利举行祭祀大典,她真是一副好算盘。”沈晏衡掀起唇角扯了一个讥讽的笑。 “她为什么非要举行那个祭祀大典不可呢……”说到这里,沈晏衡忍不住嘀咕。 姜姒走进了房间,听到沈晏衡的嘀咕,就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说:“妾身倒是觉得,只有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才会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是,我已经找人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了。”沈晏衡乖乖的停了下来,站在姜姒面前也只能低下头才能和姜姒对视上。 姜姒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火炉那边走去了,“听舅舅说祭祀大典的时候,要挑选一个未婚女子去献祭,妾身是害怕那天有无辜女子受牵连。” “我先前已经去查过了,凡事给七姑庙那边捐了钱的,替七姑做了事的,家里女子皆可不用被献祭,剩下的应该也不多了,当日我会派人提前做好准备的,夫人不要担心。”沈晏衡已经准备周全了,从春山寨借来的一百个弟兄也是为了此事。 姜姒听到这里愣了一愣,转而想到了唐月,不过又想到了唐瑜这些天在七姑庙那边是早出晚归,想来就是为了不让唐月陷入其中。 见姜姒陷了神,沈晏衡就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很是轻和的说:“夫人放心罢,那天不会死一个人的。” “虽是如此,但我们也不能和七姑起了正面冲突,她当前在姑苏百姓面前无疑是最受敬仰的,只怕她到时候破罐子破摔,让我们和百姓起了矛盾。”姜姒略有些担忧的说。 沈晏衡眉眼温柔,见姜姒嫣红的薄唇上下轻碰着,他心里总是悸动的,他眉眼一低,嗯了一声。 . 这会儿是深夜了,郊野林间小亭子,周子成提着一盏灯笼来到了这里,这会儿空气湿润得快要将他手里的灯笼浇灭了。 他一手捏着一张字条一手提着灯笼。 然后就看到了凉亭那里坐着一个佝偻的女人,她带着一顶面具,穿着古怪的衣服,周子成认识她,七姑。 他远远的站在亭子外面,看着里面的人,说:“你让我来此处赴约,说能满足我一切事……” 顿了顿,他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七姑用她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回话:“我不骗人,整个姑苏的人都知道,我是能和鬼神沟通的人。” 周子成皱了皱眉反驳:“鬼力乱神,可笑。” “可你还不是来了吗?”七姑呵呵的笑出了声。 周子成挺直了后背,然后问:“能告诉我,我因何而来见你?” “因你心中所想,周大人所求无非是和一个女人有关,依我算来,你倒是对她求而不得啊。”七姑讲话神神秘秘的,可句句都说到了周子成心里去。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今天这么短呢,因为我追狂飙去了呜呜呜,不行我明天不日万,我就给自己啪——一个左鞭腿,pia——一个右鞭腿。 ———————— 果然两周之内完结不了,大纲修了一下发现还有三分之一,二月中旬应该可以完结了!!! ———————— 第47章 失踪 周子成噎了一下, 神情复杂的看着七姑,他不说话,对方只当是说对了。 “既然让我算出来了, 周大人不妨就和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我都这样藏着掖着,谈什么都是不真诚的。”七姑走到了长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周子成只踟蹰了一阵, 就坦然的上前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周子成这才发现七姑身后的阴暗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衣隐匿在黑暗处, 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七姑, 你是要和我谈条件么?你可知我现在正在查的人就是你?”周子成毫不客气的说。 七姑点了点头,“你尽管查, 毕竟这也是周大人的职责所在嘛。” 可惜她戴着面具,瞧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不过听声音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态度。 周子成便说:“那你说要我做什么?” “我果然没猜错,你为了那个女人可以和我合作。”七姑并不急着回周子成的问题。 周子成搭在桌上的右手立马握成了拳, 他眉头一皱语气很不好的说:“我来此并不想和你闲聊。” “周大人急什么?”七姑说, “后天,我想让周大人撤去六扇门和你们的人。” “我一个小小的祭祀大典,你们六扇门的盯着,你和沈大人也盯着, 实在叫我受宠若惊啊。”七姑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 枯如树藤的手指看上去还有一些狰狞。 周子成皱起眉头,七姑说得倒是巧,但要调走那批人谈何容易。 “你不会以为,沈晏衡就是个摆设吧?”周子成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七姑挺了挺腰身, “这就要看周大人的能耐了。” 周子成默了一阵, 良久, 他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那一天,你得保证不能出一条人命。” “那当然不会,杀人的事情我可不会做。”七姑很是满意的说。 “我帮了你,那你呢?”周子成问。 七姑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然后往桌上一掷,铜钱在桌上打着旋儿,不多时都稳稳当当的散在了桌上。 她启唇:“周大人尽管问,我替你看卦象。” “她……”顿了顿,周子成声音小了一些,“她可有欢喜之人了?” 七姑看着桌上的卦象说:“有夫之妇?” 她笑了一声,“周大人实在深情。” 周子成烦躁的皱起眉头,“只管说我问的,你多嘴作甚?” 七姑将桌上的铜钱打乱了,然后说:“她既已为人妇,当诚心爱夫,你如何多情?” “不可能!”周子成立马反驳,“她嫁给别人是逼不得已,从哪儿来的儿女之情?” 七姑看着卦象点了点头,“之前确实是这样,不过看卦象,她现下确实红鸾已动。” 周子成搭在膝盖上的手发着抖,他有些不甘心的问:“那我和她,可还有缘?” “无缘。”七姑绝情的摇了摇头。 周子成怒火横冲,他一拍桌案站起了身,然后冲七姑吼:“你不是号称和鬼神交流吗?那你就要让她心寄于我!!” 七姑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泛着诡异的光,她看着周子成的眼神实为同情,“周大人,缘自尽,莫强求。” “我不信!”周子成将桌面上的铜钱推到了地面去,然后一脚踢翻了一百多斤重的石凳。 七姑也站起了身,她垂下头踢了踢脚边的铜钱,然后说:“周大人何必恼怒,我既与鬼神沟通,不过是改个姻缘命,自然也不在话下。” “当真?”周子成呼吸起伏很大。 七姑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捡起了脚边的铜钱,问:“你同我说说,沈晏衡待她如何?” 不晓得七姑是怎么知晓了他们的名字的,但这些对周子成来说都不重要了,他一想到七姑说“缘自尽,莫强求”,就觉得脑仁疼。 他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有些不太笃定的说:“……当是,非她不可。” “原来如此——”七姑意韵非凡的笑了笑。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真的有办法?”周子成又问。 七姑点了点头,“那必然。” “你要怎么做?”周子成还是怕七姑伤害到了姜姒,所以多心的问了一嘴。 七姑说:“既是卦象生相,那就让卦象改相吧,你且安心等着就好。” 他本是不信七姑的鬼神之力的,可一旦和他心系之人有了关系,他就会不自主的认可对方的能力。 “行。”周子成心满意足的提起地上的灯笼离开了。 等彻底不见了周子成的身影,阴暗处的萧晨就走了出来,他看向周子成离开的方向,问:“你真会这种改相之术?” 方才七姑所述,一半是他们查出来的,一半是卦象看出来的,毕竟七姑在这个位置这么久,简单的看相算卦还是会的。 “我若真会改相之术,当年那次涝灾就应该淹死姑苏所有的人。”七姑扯了扯嘴角很是阴厉的说。 说道此处,萧晨眸色略显悲伤,连眉宇间都攀上了苦楚与怜悯。 “有空,我们见见这位上京城第一美人儿吧。”七姑将手里的铜钱用力一抛,就抬脚离开了这里,萧晨连忙跟了上去。 . 第60节 第二日天色阴霾,黑沉沉的云层压得人透不过气,沈晏衡一早就出了门,他昨夜同姜姒说,他今天会去和他们去巡查七姑的身份,只要赶在祭祀大典之前拆穿她巫女的身份就行。 这天姜姒总觉得心房空落落的,她抬眼去看窗外的天色,就觉得这种闷劲更厉害了。 她在房里做女工,挣子上的手帕是给沈晏衡做的,先前给唐月和祖母一人做了一条,唐月神神秘秘的和她说,如果她给沈晏衡做一条,沈晏衡肯定会很高兴的。 姜姒凭着记忆给他绣了一株雪松上去,沈晏衡身上总是这种清香,闻着总让人很安神。 只是这一条手帕都做好了,她还没等到从南街回来的唐月。 于是她收好了手帕去问白芷,“小月回来了吗?” 白芷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但确实已经大半天没看见她了。” 平日里唐月都会来找姜姒说话,何况她早上走的时候还和自己说,她是去南街买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可一转眼都下午了,午膳的时候她也问了祖母,祖母只说唐月应该和她的朋友在别处玩,让姜姒不要担心。 可眼下外面就要下雨了,人还没回来。 然而不等唐月回来,等来了一张说是唐月给姜姒的字条。 “沈夫人,明日丑时来七姑庙接唐小姐回家吧,沈夫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想见的只有你吧?我想到时候是不是只有你知道此事,你身边的人会告诉我。” 不用说这也是七姑写过来的。 听她的意思,唐府已经被她安插了人了。 姜姒眉睫一低,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当前要做的应该是不要让人起疑,所以在白芷问她发生了什么后,她就摇了摇头,“表妹说她今天晚点回家,让我们不用等她晚膳。” 见姜姒神色淡然,看不出异样的情绪,白芷略微安心了下来。 一会儿还要去稳住祖母,让她早些睡下不要担心才是。 姜姒心里想着,七姑要见她无非是想借她牵制沈晏衡罢了。 可是利用她还真不一定能牵制住沈晏衡,此事没有隐瞒沈晏衡的必要,可是……沈晏衡必然同意自己前去的。 她心情复杂,只细想了一会儿,就去找祖母了,此事要先将祖母瞒住才是。 . 沈晏衡回来的时候没赶上晚膳,不过他先前已经在望春楼用过了,就没吩咐厨子再做。 他径直就去找姜姒了。 姜姒这会儿已经洗漱好了,她坐在火炉旁看书,并不察觉沈晏衡从外面进来。 只是在沈晏衡就要靠近她的时候,姜姒就抬起了头,和小心翼翼的沈晏衡四目相望。 “夫人,又在看书?”沈晏衡身上带着外面冷风的凛冽,凉飕飕的。 “郎君用过晚膳了?”姜姒放下了手里的书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沈晏衡点了点头,顺势挨在姜姒身边坐下了,他笑着同姜姒说:“今天我已经有了那个七姑身份的一些线索了,就等明天肖苑查实了以后,我们就有眉目了。” 姜姒莞尔,想起了那纸信条,她站起了身同沈晏衡说:“郎君,把门带上一下。” 沈晏衡察觉姜姒神情凝重,没有多耽误就起身去关了门,姜姒也将窗户拉好了。 似乎已确保身边没有他人了,姜姒这才小声的同沈晏衡说:“郎君,妾身有一样东西给你看。” 说着,她就从袖间摸出了那张信条出来递给了沈晏衡。 沈晏衡心里有些慌神,他看着姜姒的眼睛去接过了信条,然后垂头去看。 下一秒,沈晏衡就将信条揉做了一团,直接反对:“不行,你不能去。”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姜姒就耐着性子说:“可表妹那边……” “我现在就带人去围了七姑庙。”沈晏衡很明显生气了,他周遭都泛着凉意,连说话的语气都重了不少。 姜姒当即拒绝,“不行。” “府里有他们的人,我们一有动作他们就会知晓,当前应该想一个万全对策。”姜姒解释。 沈晏衡肯定晓得这个道理的,但让姜姒孤身前往七姑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明天妾身会应要前去,半个时辰后若妾身还没出来,你便带人来七姑庙找妾身就行。”姜姒说出了她的想法。 沈晏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不能去。” “他们点名要见妾身,此事妾身已经瞒住了祖母,舅舅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们也要同他商议,必然只有这个方法可取。”姜姒说。 沈晏衡很生气,他后退了半步,态度无比的坚定,“你身子一贯不好,这等危险的事情你绝对不可以沾边。” “那郎君现在就要带人去吗?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逼急了的话,他们杀了表妹就把她处理了,我们到时候连个尸体都找不到!”姜姒逻辑很清楚,说话也条理清晰,让人找不到错处。 沈晏衡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明天赴约,你不能去,我会让白芷装成你的样子前去。” “那么危险你让白芷去?”姜姒反问。 “你既然知道危险,就应该听我的办法,白芷学过一点功夫,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沈晏衡舍不得凶姜姒,可他心里躁得跟火烧一样,语气都重了许多。 姜姒抿了抿唇,眸色黯然又清冷,眼底的那轮薄月泛着光。 “白芷真的会没事?”姜姒不确信的问。 她都这么问了,更明显是退让了,沈晏衡连忙说:“自然,夫人要信我。” “我现在就去秘密吩咐人做准备,子时一到我们就出发去七姑庙,到时候你只需要坐车去七姑庙,中途我会派马车会来顶替你的,然后车夫会直接带你去望春楼的,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过多担心。” 沈晏衡抬手摸了摸姜姒的头。 姜姒愿意将信条给他看,更多的就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沈晏衡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沈晏衡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过现在他可没什么时间去窃喜,提醒姜姒早些休息后他就离开了。 . 子时,一弯勾子似的月亮挂在天上,地上一点也不明亮,黑漆漆的根本不知道如何下脚。 拐巷的马车里,沈晏衡仔细同白芷吩咐说:“我找人给你化了妆,到时候你将斗篷的帽子戴好,应该可以以假乱真,软剑藏在腰间的衣带下面,只要接触到了唐月,你就可以动手了,我会派人在外面接应的。” 白芷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说:“奴婢记下了,请家主放心。” 沈晏衡点了点头,走下了马车,然后看着远处姜姒的马车缓缓驶来,他就吩咐车夫说:“可以去了。” 车夫立马驾着马车出去了,而在姜姒的马车到了路口的时候,白芷这辆马车连忙转弯,而姜姒那辆马车就驱过来了。 等停了马车,外面的沈晏衡就撩开车帘和姜姒说:“夫人,现在送你去望春楼,我已经安排人在那边接你了,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姜姒看着沈晏衡坚毅的眼神,捏着手里的帕子点了点头,然后沈晏衡才放下车帘,挥了挥手让马夫驾车走了。 而他自己就骑着马也跟上了白芷。 . 马车一路微晃,姜姒几次撩起车窗帘去看外面,天色很黑,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姜姒心里隐隐不安。 也不知道白芷那边可不可以,她没见到白芷手上有练武后的茧,但从她平常走路不出声,进出门会左右看看的习惯看来,她应该是会一点武功的。 只希望七姑不会识破才好。 没多久,原本驶得平稳的马夫突然勒紧了马绳,紧急的停下了马车,姜姒差点没稳住,她正想问出什么事了,就听到外面“呃啊”的一声传进来,然后就是一个重物滚到了地上的声音。 姜姒心里一紧,警惕的看着前方。 下一刻,车帘突然被掀开,一把白色的粉末被猛的洒了进来,姜姒眸孔一缩,下意识的用小臂捂紧口鼻,却也无能为力,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身子开始变得无力了起来。 最后她抵不住这种无力感,身子一软就摔下了榻,失去了知觉。 . 按照字条说的,丑时在七姑庙前会见,但眼见现下已经寅时了,那庙门依旧是紧闭的。 再等下去,只怕就到了七姑庙开门的时间,到时候来观看祭祀大典的人就多了。 沈晏衡一行人又不敢离得太近了,只能远远的看着门前的动静。 白芷半低着头站在门前,光看穿着打扮确实和姜姒有些相似。 沈晏衡垂眼思索对方为什么还不出来见人。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他带来的这些人是春山寨的人,而他和姜姒的对话是在私底下的,不应该被人知道了啊。 莫不是这七姑还在试探? 亦或者是,她真的发现了这是假的? 沈晏衡突然就想到了去望春楼的姜姒了。 他连忙招呼了一个人说:“去望春楼看看夫人到了没。” 那人连忙领命退下。 . 头,晕得厉害,眼皮都快要抬不起了,姜姒在眩晕中费劲的睁开了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很显然这里已经不是在马车里了。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的撑着身边的椅子站了起来,她环顾着四周,结果门口一道沙哑粗糙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夫人醒了?” 姜姒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眩晕感消散了许多,她用力的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接着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诡异,带着一个丑陋恐怖的面具的佝偻女人就走了进来,她身后跟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正挟持着她的表妹。 姜姒清醒了更多,她急忙站起了身要往前去,结果萧晨手里的匕首逼得唐月的脖子更近了一些。 唐月一看见姜姒就哭个不停,她一个劲地唤表姐。 “表姐……表姐,救我……”小姑娘哭得泣不成声,可又被萧晨挟持得动弹不得,可能是她动弹得太厉害了,萧晨忍不住一掌劈晕了她。 姜姒站住了脚,看着昏睡过去的唐月,她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对方这么做就是为了见到自己。 所以她一脸冷静的看向了七姑,冷冷的问:“七姑,你想见我直接绑我走不就行了,你绑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七姑笑了一声,“我倒是想直接绑你的,可你身边的那个丫鬟与你寸步不离,让我们如何进得了身?” 姜姒愣了一下就反映了过来,看来对方说的就是白芷,只是不曾想,白芷对他们竟是这么大的威胁。 “那我现在也来了,你该放了她吧?”姜姒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七姑对姜姒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然后温温一笑,说:“坐下说。” 姜姒看着她,知道现在一切的抵抗都是无力的,所以最终她还是妥协,应了她的要求坐了下去。 第61节 “沈夫人,用这种方式让你和我们见面,真是得罪了。”七姑虽然是在道歉,可语气根本听不出来是在道歉。 姜姒讽笑了一声,并没搭理对方的阴阳怪气。 “我们呢,就是听说沈大人尤其疼爱他的夫人,总是听说这些,也不知道真假,今天就忍不住想亲自看看,是不是这样,没想到光是沈夫人这张脸就足够让人欢喜疼爱了。”七姑悠悠扬扬的说道。 姜姒不明白对方怎么和她说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见沈夫人天生体弱,这沈大人与你成婚一月余,却还是没和你同房,可见沈大人确实疼爱你啊。” “你让我来此,可不是聊闲话这么简单吧?”姜姒扯了一抹讥讽的笑反问道。 七姑又呵呵一笑,“也难怪周大人也对你念念不忘。” “这般聪明的女娘子,真是难得呀。”七姑很是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姒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七姑并没有替别人保守秘密的好习惯,她给姜姒倒了一杯茶说:“周子成来找过我了,让我替他算算你们俩的缘分,还想让我逆天改命,改了你们之间的姻缘相。” 姜姒眸孔微微一缩,略显震惊,好一会儿她从嘴角溢出几个字,“荒唐至极。” “是吧,我也觉得荒唐至极,不过也得多谢他,不然我不会知道你才是沈大人的软肋。”七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铜钱,然后往桌上一抛,那铜钱就在桌上打璇儿。 姜姒看着铜钱,又看着她淡然自若的态度,只觉得更加看不清她了。 “我替你算了一卦,要听听吗?”七姑问。 姜姒别过了头,“我不信这些。” “那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七姑并不恼怒,她拾起铜钱看了看,然后说:“沈夫人这一生,”顿了顿,她竟然有一些羡慕的说:“真是幸福啊。” 姜姒眉睫颤了颤,回头看向了七姑。 “可惜了,我这次就想逆天改命一回,改了你的相。”七姑突然凶狠了语气说。 姜姒黛眉紧促。 “沈大人这会儿已经察觉了吧……”七姑叹息一声。 “七姑,你要拿我做威胁他的筹码么?”姜姒大概明白了,她是要拿自己逼迫沈晏衡啊。 七姑微微一笑,“聪明。” 说完她就招了招手,萧晨就捏着一叠手帕上前去,捂住了姜姒的口鼻,姜姒根本无力反抗,不多时,姜姒头一歪,已然失去了知觉。 . 几人又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明,路上已经开始有过路人了,沈晏衡才确信七姑不会出来见人的。 所以他就给了白芷信号,白芷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沈晏衡已经有些慌措了,他宁愿是七姑警惕不愿出来见人,也不愿是对方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姜姒是假的。 可是下一刻,那去望春楼回来的下属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禀报。 “二……二二二二爷,不好了!”对方急得大喘气,一句话半天说不完整。 沈晏衡心里一颤,很快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她不见了,我们沿路去找,只看见了夫人的马车,车夫被人割了喉咙已经死了,但是夫人她不见了,那马车里面还有一点迷药!” 属下一口气交代清楚了,沈晏衡却是脚下一软,险些没稳住。 “二爷!”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去扶沈晏衡。 沈晏衡甩开了他们的手,一脸阴厉的看向了七姑庙,周遭寒气逼人,眼里的戾气外溢,宛如野狼一般的嗜血凶狠。 七姑,实在勇气可嘉。 他将身旁下属手里的剑拿了过来,然后一脸冷漠的抬脚往七姑庙去了。 身后一百个春山寨的弟兄们也跟了上去。 这些弟兄们练得一身腱子肉,力大无比,在他们齐心协力下,这厚重的寺庙门不堪重负,被推倒在了地上。 “把这七姑庙围起来,一只苍蝇都别想进出。”沈晏衡握着长剑的手咯咯作响,黑色的衣裳映得他更加的凶狠。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了七姑庙,七姑和萧晨就站在莲花台上看着这些人。 “沈大人这一大清早的,又出什么事了?”七姑看着怒气冲冲的沈晏衡问道。 沈晏衡不想和她多说,他抬起手弯了弯两指,然后身后那几十个弟兄就冲进了寺庙大大小小的房间去了。 听见里面砸的砸,翻的翻,不多时屋里院中就是一团糟了,七姑也并不生气,她站在莲花台上俯视着所有人。 “二爷,房间里没有。” “二爷,柴房没有!” “二爷,祠堂没有!” “二爷,……” “……” 好些时间过去了,所有人都说没找到姜姒。 沈晏衡面如霜雪,他和七姑对视上,七姑穿着一套紫色的衣裳,上面套着各种铃铛彩带,梳着厚厚的发髻,很显然她为今日的祭祀大典做足了准备。 所有人都说没找到姜姒,但沈晏衡却不信,他看着七姑冷冷的下令:“把这七姑庙给我拆了找。” 这时一旁的萧晨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几声制止:“你们敢?!” 所有人充耳不闻,都提着斧子锤子开始砸墙拆庙,七姑的脸色越来越难,越来越黑。 沈晏衡目光看向了那个巨大的莲花台,他对着旁边的下属伸出了手,下属连忙递了一把斧子给他。 沈晏衡拎着斧子走上了前去,他步步紧逼着,七姑就被迫后退,沈晏衡这幅样子就像是一个不怕死的疯子一样。 “你已经看过了,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七姑对于沈晏衡的这些举动很是生气,她觉得自己已经一忍再忍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然后抡起斧子就是对着莲花台台面,狠狠的劈了下去。 很明显下面是中空的。 七姑很是肉疼,这是她找刘炜修了几个月的东西,如今被沈晏衡说砍就砍,实在没有这个道理。 她对着萧晨使了一个动作,萧晨直接拔剑就冲了上去,而沈晏衡对此甚至不以为然。 因为下一刻,白芷从腰间抽出软剑就冲了上来,然后和萧晨打了起来。 七姑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晏衡对着这莲花塘劈了一下又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晏衡就将这莲花台台面劈了一个洞出来,他透过那个洞往里面喊。 “阿姒!阿姒!” 里面没人答应,只有很微弱的呜咽声,莲花台离地面有一丈高,沈晏衡自然听不见里面传来的呜咽声。 就在他要下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一抽,一股无名的力量指引着他继续劈下去。 所以本来松了一口气的七姑,又见沈晏衡折返回来,当即就白了脸色,她很是激动的骂道:“这莲花台是姑苏百姓修的,你如今损坏了它,我祭祀不成,姑苏迟早要被洪水覆灭,姑苏城的百姓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多时,这莲花台就被沈晏衡砍了一个大洞出来,光亮大面积的透了进去,照在了里面的两个女人身上。 姜姒和唐月被反绑了手脚,都被塞住了嘴不得言语,姜姒头发凌乱,眼里挂着闪闪的泪水,沈晏衡心房一颤。 立马大声喊:“这里来,都到这里来……” “把七姑给我抓起来!”他刚说完,就有两个人把七姑擒了起来,而萧晨也被白芷的软剑抵住了脖子。 没多久,他们把唐月救了出来,沈晏衡亲自把姜姒抱了出来。 沈晏衡看着姜姒额角的一抹擦伤,脸上的灰迹,以及手腕脚腕处的勒痕,仿佛受难的不是姜姒,而是他自己。 他伸手探了一下姜姒的额头,她现下还发着烧。 姜姒只溢出了两滴眼泪,沈晏衡已经埋在姜姒肩侧哭了起来,不过他只是默默的掉眼泪,眼里全是心疼。 “郎君,没事的……”姜姒虽然声音虚弱无力,却还是温声安慰这个高大的男人。 沈晏衡的脸埋在姜姒的肩膀,呜咽着摇了摇头。 “沈晏衡——”七姑发出了尖叫,倒是这一声唤醒了沈晏衡,他才晓得还有这么一个账没算。 沈晏衡将姜姒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冷冷的对她说:“七姑,我们完不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走之前还吩咐人说:“把这莲花台烧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七姑庙,外面早就聚满了前来看祭祀大典的姑苏百姓,因为沈晏衡的人拦着,他们才没有进来。 但是看到了七姑庙里面突然浓烟一阵,所有人都开始惊呼。 “莲花台!那是莲花台着火了!” “一定是他们烧的!别让他们走!” …… 一时间,那些人就堵在门口不让人离开。 这时身后的七姑也追了上来,她在门口指着台阶上的沈晏衡说:“就是他,抢走了我们这次祭祀的圣女!不能放他们走!” 沈晏衡挑了挑眉,显然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 “对!不能放走他们?” “他抱的人是不是我们得圣女?!” “一定是的!” …… 这时沈晏衡身旁的白芷就大声说:“我们大人怀里抱的是他的夫人!请问,嫁了人的女子也是要被祭祀的吗?” “对啊……,这是沈大人啊。” “这不是沈夫人吗?” …… 见百姓开始偏袒沈晏衡那边了,七姑急忙大声说:“不是的!我已经算出来了,姜姒还是处子之身,是最适合做圣女的人了!” “不信你们可以看她小臂上的守宫砂!”七姑铁了心不想放过二人。 第62节 沈晏衡将姜姒身上的衣裳拉好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轻声说:“不要怕……” 我会杀了他们所有人的。 “沈大人啊,这就是天命!是恩赐啊!” “为了我们老百姓,就请令夫人去献祭吧!” “沈大人是朝廷命官,为了我们就请交出沈夫人吧!” ……… 沈晏衡深吸了一口气,他搂着姜姒的手紧了一些,然后就轻声吩咐身边的白芷:“叫他们,一个不留。” 白芷正要领命,烧得迷迷糊糊的姜姒就拽了拽沈晏衡的衣袖,然后痛苦的摇了摇头,“不……不可。” 沈晏衡心里万分难受,他觉得这群人没救了。 当局面僵持的时候,人群中一道高昂的声音尤为突出,“七姑是骗子!七姑是骗子!她的真实身份是三年前那个老乞丐的孙女!” “我这里是她的画像!还有你们每天拜的石像的画像!”肖苑挥舞着手里的一沓沓画像,跑到了台阶上面。 然后大把大把的挥洒着手里的画像。 肖苑做完了这一切后就回头去看七姑,然后说:“你就是三年前那个被献祭的女人,林七娘!” “当年有人说姑苏涝灾是因为河神发怒了,需要圣女祭祀,于是你就被选中了,而你的爷爷也为了保护你被打死了,但是那次祭祀你并没有死,你活了下来!你庙里那个被红布盖住的石像,其实是你的爷爷,他们去跪拜烧香的时候,其实跪的拜的是你的爷爷!” 他说完七姑身后突然有几个人抬着那个石像走出来了。 众人一比对手里的画像,发现确实如此。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你为什么戴着那个面具?不就是因为害怕大家认出了你吗?这些年你杀死了当年那些逼你祭祀的人,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可惜啊,纸包不住火滴。”肖苑得意的展开了扇子扇了起来。 七姑呵呵呵的笑出了声,她抬起了粗糙的手,慢慢的将头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然而暴露在众人面前的脸却是一张被火烧得稀烂的脸。 十分的可怖。 肖苑噎住,怎么这面具下的脸和画的不一样…… “我就是觉得我这张脸会吓到别人,才特意找来的面具,不想被你误会了。”七姑说话慢慢的诚意。 看起来倒是肖苑不懂事了。 这回连肖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求助的看向了沈晏衡。 这时姜姒挣扎着站了起来,在沈晏衡的搀扶下,她看着七姑,说:“七姑,我学过丹青画,懂得一点人的骨相,你的骨相绝对生不出这样的脸,即便是被火烧烂了,你的脸也不该是这样。” “书上说有一种变脸术叫林氏易容术,你本名叫林七娘,想来就是林氏一族后裔,想来易容术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姜姒声音虚浮,不过每一字每一句都很清晰,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七姑身子一僵,这时白芷连忙上前去钳住了她的手,然后右手在七姑耳后一探,摸到一处凸起的地方,就用力的一扯。 七姑那张丑陋的脸立马改变了样貌,和那画像中的模样并无差别。 七姑用力的挣开了白芷的手,然后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台阶下面所有的人,她笑出了声来。 “你们——” 她抬起手指过了所有人。 “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七姑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当年,你们因为听信了荒唐的鬼神之说,竟然想起了献祭之说,而你们都不想自己的亲人被献祭,所以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来!” “我自幼父母双亡,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没读过书,还患有肺痨,为了供我读书,但他却在码头做过苦力,在街头卖艺,后来家乡闹旱灾,我和爷爷从兰陵过来,一路清贫,不偷不抢,还挤出余粮救济别人,本想在姑苏安家,好好生活,我们在桥洞下面生活,我们明明什么也没做!” “我爷爷为了保护我,被你们活活打死,如果不是萧晨在岸边捡到我,我可能就死了吧……” 七姑的模样很漂亮,但哭起来并不显得柔弱,只有一种无法超越的那种坚韧。 “你们信从鬼神之说,我就让你们死于鬼神之说!”七姑笑得很是癫狂,她转过身指着身后的那尊石像说: “想来沈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七姑庙是以太庙的形式修建的吧?”七姑问。 沈晏衡默不作声代表默认。 “太庙啊……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七姑笑得有些狰狞,“那是给皇帝修的啊,小小姑苏竟然修了一个太庙出来!我早就找人去上京通报了,相信明天上京就会有人来核实了吧?” “到时候,你们都得死!都得死!”七姑指着下面所有人说。 “好恶毒的妇人!” “大家不要放过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 七姑倚在门边笑得肆意,装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受够了,有这么多人给她陪葬,她可算满足了。 就在这些人涌上来的时候,萧晨拖着受伤的腿跑了过来,将七姑搂在了怀里。 “不要怕,七娘。”萧晨搂着七姑,一个劲的温声安慰她。 七姑两眼无神,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掉。 就在这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出现,姜姒张开双手挡在二人面前,背影瘦弱却无比的坚毅。 她面色苍白,看了沈晏衡一眼,示意他不要过来,然后她声音清清冷冷,却又生气的说:“如果不是你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没有亲亲呢? 因为在下一章!! —————— 第48章 酥痒 “鬼神之说, 荒谬之谈!”即便姜姒自己已经快要站不住了,但她还是站到了两人面前。 “如果当年不是你们一意孤行,听信了那些鬼神之说, 那么她就还是林七娘!你们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你们只会觉得是你们还不够置身事外。”姜姒讲话的情绪并不激动,甚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这三年他们对着林七娘爷爷的石像跪跪拜拜, 也算是一个赔罪了。 “那她骗我们修太庙这怎么说?明天上京来了人, 你让我们怎么解释?!”下面有人喊话。 语气凶得不行, 一副根本不将姜姒放在眼里的态度。 沈晏衡两手插在腰间,舔了一下后槽牙看向了说话的那人, 然后颔首说:“你上来说。” 那人左右望了望,才确定沈晏衡是在对他说话。 “对,就是你。”沈晏衡冲他抬了一下下巴。 那人竟真不怕死的走了上来,不过往台阶上走的步子是试探一般的, 还提防着沈晏衡的。 沈晏衡见他往前走了两步, 一把夺过白芷手里的软剑就冲他扔了过去,那软剑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稳稳当当的插在他的面前,然后还往后弯了一下,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他裆下的衣裳。 把人吓得当即一个哆嗦, 双腿一软就打着转的滚下了台阶。 “少他妈说话!”沈晏衡睨了人群一眼, 眼里是浓浓的警告意味。 少年人身量高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浑身都透露着不好惹的意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脖子。 七姑红着眼眶抬起了头, 她看着姜姒的背影, 笑得更癫狂了, 她倚在萧晨的怀里,说:“沈夫人,你要是在三年前也能出现就好了……” 姜姒顿了顿,“现在,为时也不晚。” “我夫君御前巡抚司从七品,朝堂御史台从五品,他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陈情的。”姜姒转过了身,蹲在了七姑面前小声的说。 七姑泪不止,外面风很大,吹得她的碎发都粘在了脸上,她低声喃喃:“来不及了,明天上京城的人就到了。” 姜姒低声道:“不要怕,此事早在之前我就和郎君商议过了,我们会有办法的。” 七姑抬起头看向了姜姒的眼睛,然后虚浮着声音道:“沈夫人……对不起。” 姜姒摇了摇头,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沈晏衡上前去扶住她,姜姒就顺势靠在了沈晏衡的怀里,闭着眼再没有多余的话。 沈晏衡不再多言,他将姜姒拦腰横抱进了怀里,然后抬脚就要离开,只是刚走两步他又停住了脚,他不动声色的冷冷道:“把他们两个带回府里去。” 白芷领命,沈晏衡就抱着姜姒离开了这里,绕是那群人再想杀了七姑二人,也要看沈晏衡的脸色了。 眼见着白芷也要走了,一些人终于忍不住问她了,“姑娘,要是明天上京城来人了,我们这……该怎么办啊?” 白芷上前去将插在地上的软剑拔了起来,然后顺势绕回了腰间,“家主和夫人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小小姑苏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说完她就领着一行人离开了,而七姑和萧晨也被带走了。 . 姜姒当下还好,只是受了惊吓和染了风寒,不过额头烫得很厉害,大夫就让沈晏衡适时用凉水给她擦擦脸。 又语重心长的说:“令夫人自幼患有心疾,还是要今早寻医看看她的心疾才好。” 沈晏衡垂眼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姒,声音低哑的说:“我来姑苏的确是想给她寻医的,只是找来的一些大夫都没有办法。”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着药箱离开了。 房里就只剩下沈晏衡和姜姒两人了。 老夫人因为此事也晕了过去,唐瑜只能留在府里照看老夫人,将希望寄予沈晏衡二人。 唐月也受了惊吓,回府以后也发了高烧,唐瑜只能留在那边照顾她,便不得空过来看看姜姒。 沈晏衡眼眶微红,心里一抽一抽的痛,他坐在床边握着姜姒的一只手沉默着。 不多时,白芷上前来小声的对沈晏衡说:“家主,七姑想见夫人。” 沈晏衡心情不佳,他头都没抬起来就说:“不见。” 白芷继续恭恭敬敬地说:“七姑说她想看看夫人的病。” 说到此处,沈晏衡怔了一下,他终于抬起了头,说:“把她带进来吧。” 白芷就退出去将七姑带了进来,七姑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也是,她被带回来以后就被他们关了起来,只有现在才出来了一次。 她上前去看着沈晏衡喊了他一声:“沈大人。” 第63节 沈晏衡回首去看她,七姑就主动上前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我为先前对夫人的无意冒犯感到抱歉。” 沈晏衡上下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夫人患有心疾,先前我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的。”七姑觉得沈晏衡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在提防着她,于是主动攀话道。 沈晏衡冷冷道:“我夫人患有心疾这件事,只要你想查到,这也不是个秘密。” “我不会害她的,今日……她救了我和阿晨,我现在也想来救她。”七姑的态度出奇的好。 沈晏衡终于站起了身,他向着七姑走近,说:“你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沈大人,这不是对一个可以救你夫人性命的人的正确态度。”七姑也不甘示弱的瞪了沈晏衡一眼。 沈晏衡:“那我希望你是真的能治好她的那个人。” 七姑不再说话,正要上前去又被沈晏衡叫住了,“等下。” 七姑不得不停下来。 沈晏衡对外面喊了一声:“白芷。” 白芷急忙走了进来,他对着七姑点了一下头说:“去搜搜。” 七姑无语凝噎,却还是配合的抬起了双手让白芷去搜身。 一番操作下来,确实没有什么威胁。 沈晏衡这才放七姑过去。 姜姒唇色病白,但脸颊却是微红的,整个人都有些发烫,七姑看着姜姒的时候,不觉柔软了双眸。 她不是姑苏人,双眸天生自带英气,现下看着姜姒的时候却不知道有多温柔。 七姑一只手搭上了姜姒的手腕,本来柔和的眸不觉肃然了一些,沈晏衡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她的动作。 许久,她将姜姒的手放回了被窝里,然后说:“夫人的病根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我知道。”沈晏衡说。 七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好在药物将她身子气血调理得不错,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先依着我给的药方给她煎一副药,等过两日我给她扎一回针灸。” “你怎么会这些?”沈晏衡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却还是放不下心里的戒备。 七姑站直了身说:“你夫人认得林氏易容术,就知道我是兰陵林氏后羿,而兰陵林氏在家道未中落之前,代代都是名医。” 沈晏衡将信将疑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对白芷招了一下手,说:“带她去抓药。” 白芷欠了欠身就上前去对七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七姑却继续说:“沈大人,萧晨他受伤了,他也需要用药。” 似乎在和他讨价还价。 沈晏衡冷哼了一声,“随便你抓药。” 七姑这才跟着白芷走了出去。 沈晏衡见她们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倘若七姑能治好姜姒的病,他为她和萧晨谋一条出路也不是不可以。 . 一眨眼就是深夜了,先前七姑让抓的药也特意给府里的大夫看过了,他说没问题以后沈晏衡才把药喂给了姜姒。 这会儿姜姒已经退烧了,沈晏衡刚用手帕沾了点热水给她润了润唇,姜姒就醒了过来。 沈晏衡连忙关切的问道:“阿姒,好受一些了吗?饿不饿?” 姜姒明显还没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面前的人渐渐清晰了起来。 沈晏衡扶着她坐了起来,姜姒咳了两声,沈晏衡就顺手端起桌边的温水给姜姒喝,姜姒垂下眉睫抿了两口。 “妾身没事了。”姜姒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看着沈晏衡眉宇间的倦意,轻轻的说。 说起来沈晏衡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吧。 “昨晚是我没考虑周到,你受苦了。”沈晏衡声音沙哑,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垂下了头。 姜姒还没看出沈晏衡的异样,就说:“这种事谁也料不到,好在现下你我都没事。” 沈晏衡把姜姒的手握在手里,然后将她搂进了怀里,声音有些低哑的说:“七姑今天来给你看了脉象,她说她有办法救治你的心疾,我本是不太相信她的,可我觉得要是有一线生机,我也不想错过。” 姜姒感觉到沈晏衡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她试着仰起头去看沈晏衡,头顶却被沈晏衡的下巴顶着。 “那便试一试吧。”姜姒声音轻了一些。 沈晏衡嗯了一声后又吸了吸鼻子。 姜姒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她奋力的仰起头去看沈晏衡,却见沈晏衡有意抬起头,她只能看见沈晏衡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他的下巴分明坠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姜姒盯着那滴眼泪愣了愣,突然挺直了腰身,双手攀上了沈晏衡的胸膛,在沈晏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吻上了那滴泪。 沈晏衡的身子瞬间僵住,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姜姒的薄唇卷走了那滴泪,她密长的眉睫颤了颤,垂下了眼帘。 再往下就是他喉结上的那颗血痣,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显得分外的惹眼。 姜姒很快地就离开了沈晏衡的下巴,在他没醒神过来的时候,又抬手去抚了一下那颗血痣。 男人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终于醒神过来了,姜姒原本就是刚刚退烧,耳廓和脸颊上染着红晕,分不清是原有的还是刚刚攀上去的。 沈晏衡眸色隐晦,他一把抓住了姜姒去摸他喉结上那颗血痣的手,然后低下了头。 他脸上只滑下了那一滴泪,眼圈是红润的,素来深邃又充满英气的眸,此刻竟变得晦涩了起来,他看着姜姒的眼神那么灼热。 “阿姒。”他唤了姜姒一声,声音沙哑又抑制,顷刻间他的喉结又上下滑了一下。 姜姒才觉是自己惹了火,她试着把那只手抽回来,却被沈晏衡握得很紧。 “郎君。”她试图把沈晏衡唤得清醒一些,只是偏偏是她刚醒来后,这声音虽然清冷,却又有一些倦懒,黏黏糊糊的。 沈晏衡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然后捉起了姜姒的那只手,轻轻的吻了吻她的手心,酥痒感一下就从手心涌上了心头。 姜姒的心房狠狠的颤了一下。 接下来沈晏衡就把姜姒的手背贴上了她唇,然后右手扣住姜姒的后脑勺,温凉的唇又重新贴上了她的手心。 姜姒眸孔一缩,沈晏衡的脸近在咫尺,两人温热的呼吸隔了一只手掌彼此交织,两人间很快的升起了一股旖旎暧昧的氛围。 沈晏衡闭上了眼,他舌尖舐过姜姒的手心,适时还轻轻的允了几下,酥痒感开始由心房遍布了全身。 姜姒察觉到这个吻有很强烈的侵略性。 即使隔了一只手也毫不掩饰,她的鼻尖全是沈晏衡身上的雪松清香。 姜姒有一些慌了,沈晏衡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切,她试着往后退,沈晏衡就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退。 两人暗暗的拉扯了一会儿后,沈晏衡总算放过了她。 姜姒眸里盛着稀碎的慌措,而沈晏衡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一些,眼里的情绪并不遮掩。 他呼吸声喘得很重,这一瞬姜姒被他猩红的眸盯得浑身发软,发怵,她手心的温度很快的蔓延了全身。 “郎……郎君。”姜姒为自己的冲动而懊悔。 沈晏衡大口的喘气,然后用沙哑又抑制的声音说:“吓到你了……” “没……”姜姒刚想说没有的,可是双眼却不经意的瞥过沈晏衡的衣摆,他回来换了一身青白色的衣裳,衣摆不加宽,坐下的时候堆不起褶皱,便可以将一些异样看得一清二楚。 姜姒吓得急忙别过了头,耳根红得要滴出了血一样,两人之间默默无言,沈晏衡憋得厉害,一股无名火从小腹窜了起来。 他站起了身,衣服很有垂感,将他的情/欲遮挡得一干二净。 “我先去沐浴,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下。”沈晏衡声音很有磁性,低沉婉转,又有很强烈的压抑的感觉。 姜姒点了点头,不多应话,满脑子都是方才所见的一幕。 沈晏衡这才走出了房间。 姜姒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沈晏衡为她掉了那一滴泪,她觉得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所以不受控制的吻去了那滴泪,而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引起沈晏衡这么大的反应,姜姒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心。 手心还是酥酥麻麻的。 那种温凉的柔软感在手心挥之不去。 姜姒认得清自己的理想与志向,却认不清自己的内心想法,以至于就算他们现在已经心系对方了,姜姒还是觉得患得患失。 不真切。 姜姒心里空落落的。 . 第二天上京城就来人了,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开始交代后事的时候,他们惊奇的发现,太庙里的那个大石像已经被替换成了当今圣上的。 原本唐瑜和姑苏的那些世家们都准备接受责罚了,却没成想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原来是先前姜姒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凭着记忆画下了圣上的画像,然后沈晏衡吩咐春山寨的那几个弟兄依着模样打造了一个石像。 他们之间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除了个别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当天下午上京城来的人就回去了,他们只是来核实实情了,既然为虚假也要趁早回去禀报。 而上京那边又重新派了几个治水官来,沈晏衡和周子成收到了赈灾的银两,已经开始修建房屋,开仓放粮了。 周子成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姜姒也不会遭遇那些,他有愧于姜姒,从姜姒出事到现在两天过去了,他也没敢来看姜姒,倒是托了人送礼过来。 不过被沈晏衡退回了好几次了。 第三天城里的难民已经安顿好了,修房的工程也已经完成了大半,后续就是新上任的县令的事情了。 当晚姑苏的好些世家和一些富商过来和沈晏衡二人吃了酒。 沈晏衡出去小解了一趟,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被周子成拦了下来。 沈晏衡皱起了眉头,他从七姑那里也听说了一些,周子成做的事情实在恶心,他连对他有一个好脸色都不可能了。 “沈大人,我在此是来向姜小姐道歉的。”周子成拱起手鞠了一躬。 沈晏衡抱肘靠在走廊旁的柱子上,然后冷言冷语的说:“你要道歉?那你怎么不去跪在她面前好好道个歉?” 第64节 “我自知肖想姜小姐是我的过错,但是沈晏衡,至少我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周子成抬眼一脸坚毅的说。 沈晏衡怔了怔,然后扯了扯嘴角说:“所以你觉得我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沈晏衡,在你没来上京城的时候,我和她是一同在惠兰书院求学长大的,我少时便倾慕于她,但她所写的文章,所读的诗章,都是庄子《逍遥游》那些,她生性向往自由与风,最不愿把自己束缚在深闺之中,我不求娶她,是因为我懂她,而你不管不顾娶她回家,你可问过她的感受?” 周子成字字句句都表现出了他对姜姒再是了解不过了,仿佛他才是最懂姜姒的那一个。 沈晏衡皱起眉头,他上下打量着周子成,然后说:“所以呢?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周子成就说:“我想说你配不上她,你根本不懂她。” 沈晏衡愣了愣,回想起以往,姜姒似乎从没和他说过她的事情,她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抹愁绪挥之不去,他不多过问,姜姒也不多说。 “二郎,陈大人在找你。”身后姜姒清脆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将这两个人之间的僵态打破了。 两个人同一时间扬起了一个笑看向了姜姒。 沈晏衡沉浸在姜姒的那一声“二郎”中,他上前去温声说:“好,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姜姒仰起头去看沈晏衡,“郎君,你先去吧,我和周大人说两句话。” 沈晏衡有些踌躇,他看了看姜姒,见姜姒冲她莞尔笑了一下,就放下心来说:“好,我先去了。” 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这才离开。 见沈晏衡离开了,姜姒才换了一副清冷矜贵的神情看向了周子成,这一刻周子成有一些心虚。 周子成娶罗婉的原因姜姒比谁都清楚,这些年她从不提及,也不去过问,只是因为她想给周子成一个颜面,因为周子成生性好面子,而她念在过往的旧情,就不便去拆穿。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一周之内正文可以完结了!! ———————— 第49章 细吻 而今看起来, 他似乎还没认清楚她对他,并无儿女情长的心思。 “周子成。”七姑给姜姒抓的药有很明显的效果,这两天的调理已经让她气色好了很多, 看上去也更加漂亮了一些。 周子成迫不及待地应了一声, “姜小姐!” “我已嫁作人妇了,以后喊我一声沈夫人就行。”姜姒声音淡漠, 并不留情的说。 周子成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有些不知所措。 姜姒就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周大人会觉得你很懂我, 会觉得我嫁给二郎会抑郁终了的事, 但是周子成,这都是你的臆想。” “你让七姑算卦改相的事情, 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在二郎面前说这些了,二郎待我极好, 我并未觉得有委屈的地方, 即便有,也不该是你来管。” 姜姒其实就应该是这样的,清冷又矜贵,如月般的凉眸端着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模样, 就连和别人说话, 也字字诛人心。 她说完转身要走,周子成叫住了她。 “姜姒。”顿了顿,周子成沙哑着声音问:“如果,如果当初我求娶的是你, 你会不会同意?” 姜姒停住了脚, 听他说完后就继续抬脚往前走, 然后边走边说:“不会。” “姜姒,就是如果……”顿了顿,他声音哽咽的说:“如果……” 有太多的如果了,如果当初他求娶的是姜姒就好了,当年他也是沈晏衡的那个位置,可是为了仕途,他娶了罗婉。 当年他骑着马去迎娶罗婉,而路过姜府的时候,姜姒也和府里的人出来了,她静静的看着他,和众人一起鼓掌恭贺他。 他那时候才知道,其实是自己多情了罢。 可是而今看来,沈晏衡用那么大的代价,只为求娶姜姒,他不主动,总有人主动,总有人喜欢她的。 “周大人,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如果呢?如今我与二郎心心相依,望你和罗夫人白头偕老才好。”姜姒提了提唇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婉的琴艺与她不相上下,周子成嘴上说是因为他觉得姜姒生性偏爱自由,不愿受深闺束缚,所以才没有求娶她。 实际上,他娶罗婉的同时,一面将她做了姜姒的替身,一面有了罗婉父亲的支持,毕竟姜姒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在他的升官之路上,没有任何作用。 他何必一副自诩深情的模样,实际上让姜姒厌恶极了。 . 姜姒刚从走廊拐角转弯过去,就看见了沈晏衡双手抱肘靠在那边的柱子上,静静的看着这边。 他在等姜姒过来。 姜姒上前去,莞尔一笑,“郎君,怎么在此处?方才陈大人正找你呢。” 沈晏衡放心不下姜姒一个人和周子成在一处,因为周子成对姜姒的心思那么明显。 “我放心不下你。”沈晏衡老实交代。 姜姒就主动去抓住了他的衣摆,声线轻和的说:“不放心什么?妾身只是同他说清楚了一些事情,怕妾身和他跑了?” 沈晏衡连忙摆手,“自然不是的!我只是怕他对夫人不利!” 姜姒轻轻的笑了一下,嘴角旋着梨涡,她别开了话题,往前面走了去,“走吧,席上的人都在等你。” 沈晏衡才醒悟过来是姜姒故意那么说的,他三两步追上了姜姒,挨在她身边小声嘀咕:“夫人不要吓我了,我总觉得是我说错话了。” 姜姒弯弯眉眼,不多说话了。 . 这夜又在下雨了,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沈晏衡没喝多少,他一直顾及着姜姒的身体。 好在姜姒没什么大碍,席上那些女娘都喜欢和姜姒说话,倒是让沈晏衡插不上话。 不过总算结束了,姜姒起身和那些夫人们道别,沈晏衡见缝插针挤到了姜姒身边去,结果被那些女娘们窃窃的笑了几下。 外面下的大雨,一把伞遮夫妇二人还是会淋湿裙摆,姜姒垂下头把裙摆提到了手里,结果沈晏衡突然说:“夫人,拿一下伞。” 姜姒就伸出纤细的右手去握住了伞柄。 然后沈晏衡突然把衣摆一掀,就蹲了下去,他左臂一下就环住了姜姒的双膝,只轻轻一搂,就只手把她抱了起来。 姜姒吓得连忙去搂住了沈晏衡的脖子,“郎君——” 她惊呼一声,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夫人,伞打好咯!”沈晏衡提醒了姜姒一声后,三两步就下了台阶,豆大的雨打在油纸伞上。 姜姒连忙把伞打正,她有些羞怯的喊沈晏衡:“郎君,放我下来。” 沈晏衡充耳不闻,搂着姜姒就往外面的马车里走去了,身后一些夫人指着自家郎君说让他们好好看看沈晏衡。 看看他是怎么宠爱夫人的。 沈晏衡不顾身后人的目光,甚至还搂着姜姒在雨中转了一圈,他笑得很开心,满心都是欢喜。 姜姒虽然害羞,但低头看着沈晏衡的模样,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温和的笑来。 等进了马车里,姜姒才发现沈晏衡微红的脸,以及古铜色的颈脖上也附着上了一层浅薄的红晕。 淡淡的酒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清香,有点让人微醺。 “郎君?喝醉了吗?”姜姒让沈晏衡坐正了身子,自己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问。 沈晏衡摇了摇头。 今晚的酒并不醉人。 但今晚的人却醉了。 他常年练武,听力最为灵敏,今天姜姒和周子成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所以他不是因为美酒醉上了头,他是被姜姒这个人醉了心。 姜姒不信的,毕竟沈晏衡现在看上去有些兴奋,无论她做什么他都紧紧的盯着她。 这把姜姒盯得浑身发怵,她干咳了两声以饰自己的不自在,结果沈晏衡就凑上去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声音温和又低哑,字字句句都有些人挠人心的,酥酥痒痒的。 姜姒摇了摇头,玉耳上的红色玛瑙玉坠也跟着晃了晃,沈晏衡眸色隐晦不明,他将目光挪到了姜姒右耳的那颗玉坠上。 姜姒发现了,她眉睫颤了颤,往后仰了一些,沈晏衡不乐意,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姜姒的臂膀。 “郎君?”姜姒心慌得厉害。 沈晏衡看着她的眼神,并不清白。 “嗯。”沈晏衡趋身上前将唇贴近了姜姒的耳畔,滚烫的呼吸拂过姜姒的耳畔,姜姒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接着沈晏衡突然闭上眼将那只红玛瑙玉耳坠含进了嘴里,然后就去亲允姜姒的耳廓。 姜姒耳朵烫得都快要熟了,沈晏衡一只手扶着她的臂膀,另一只手拉着她慌措不知如何安放的手。 男人的侵略性那么明显,那么强烈。 可是最后他只是亲吻着她的耳。 姜姒的心跳越来越快,羞红从耳朵一路延到了白皙的颈脖和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沈晏衡才睁开眼离开了她的耳朵。 红玛瑙玉耳坠上面泛着透亮的光,衬得姜姒特别的娇美。 他喘着粗气看着姜姒,被上了头的酒劲熏得晕乎乎的。 姜姒被他充满情//欲的眼睛盯得身子发软。 “什么时候到?”沈晏衡垂下了头,把头埋在了姜姒的颈间,黏黏糊糊的问。 姜姒预备掀开车窗帘去看,结果马车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姜姒如释重负,连忙去推了推沈晏衡的肩。 “郎君,到了。”姜姒声音温和。 沈晏衡醉得不厉害,再吹一吹外面的风就醒得差不多了,他回头去抱姜姒下马车,外面下着大雨,姜姒也就不推脱,由着沈晏衡一只手将她搂下了马车。 老夫人他们已经睡下了,府里就还有一些下人在忙碌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房间。 姜姒羞得要死,她一直让沈晏衡放她下来,可沈晏衡却充耳不闻,这一路上她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人的偷笑声。 回到了房间后沈晏衡才放下姜姒,自己却一头就倒在了床上去,他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 第65节 姜姒看着沈晏衡睡着的模样,又不知道怎么说他了,只能上前去让他洗了澡再睡觉。 沈晏衡倒是也听话,他从床上撑坐起来,歪着头看着面前的姜姒,姜姒今天穿的是一件橘黄色的齐胸襦裙,站在那里被烛火镀了一层浅淡的柔光。 异常的夺人眼目。 沈晏衡搂过姜姒的腰,把头埋在她的小腹,嘟囔着:“可不可以不洗,我好困……” 姜姒皱起眉头,态度坚定的说:“不可以。” 他刚喝了酒,身上沾了酒味儿,不沐浴肯定是不可以的。 沈晏衡扬起头看着姜姒蹙起的眉头,当即就服了软,“我要洗的,你不要生气。” 说完他就抬起手试图去抚平姜姒的眉头,姜姒怔了怔,她眸色微动,心房也有点怪异。 “要不我们一起吧?”沈晏衡语出惊人,看他模样不像是开玩笑。 姜姒眸孔猛然一缩,“!” 沈晏衡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喝昏了头的,放在平日里,姜姒认定这个话从他嘴里吐不出来的,如今了酒劲倒是还壮了他的胆。 “快去。”姜姒态度生硬,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沈晏衡可怜兮兮垂下了眼“哦”了一声。 然后乖乖的起身往屏风后面去了,丫鬟们也将他要洗澡的水打来了,这么几经折腾,沈晏衡的酒算是真的醒了大半。 . 不多时,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披着白色的衾衣,下/身穿着一条白色衾裤,露出小腹分明的腱子肉,上面还坠着稀碎的水珠。 从喉结滑下的水珠被盛在了锁骨处。 姜姒权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默默无言的收拾着自己换下的衣裳,她是中午沐浴了才出去的,所以今晚只有沈晏衡一个人。 “夫人,我洗好了。”沈晏衡喊她。 姜姒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沈晏衡就往前凑过去,刚洗完澡他身上是那种温润的热气,贴上来的时候就像一个热水炉。 姜姒手指不动声色的僵了僵,鼓起勇气抬头去看沈晏衡,可沈晏衡比她高那么多,她平视出去就是对方的胸肌。 她连忙抬起头去看沈晏衡,却见沈晏衡一脸温笑的看着她。 姜姒当即避开了眼,说:“那就早些歇下吧……” 沈晏衡不满,他抬起手去捧起了姜姒的脸,然后矮下了身,和姜姒贴得极近,“夫人为什么不看我?” 当真是醉了酒。 姜姒抬起手掰开了沈晏衡的手指,然后让沈晏衡在床边坐下,她今天便照顾一下这个醉鬼好了。 沈晏衡倒也听话,他挨在姜姒身边坐了下去,姜姒就弯下腰帮他系好了衾衣的带子。 沈晏衡就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也示意姜姒坐下。 姜姒说:“现下时辰不早了,要睡觉了。” “我知道。”沈晏衡点了点头。 他手动把姜姒拉在了身边坐下,然后鼓足勇气说:“夫人!我有一个请求!” 姜姒抬眼看着他问:“什么?” 沈晏衡偏过头去看她的脸,很是认真的说:“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像今天那样,就叫我二郎……” 沈晏衡声音越说越小,竟有一种扭扭捏捏的姿态。 姜姒被逗乐了,她如释重负那般的说:“妾身当是什么,让二郎如此扭捏,怎么不可以呢?” 沈晏衡眼睛一亮,兴奋的盯着姜姒,然后说:“我是怕你不高兴的。” 姜姒笑了笑,她伸出手去握住了沈晏衡右手的食指,然后说:“你想的话,就可以。” 沈晏衡眸色再度一亮,重复问:“我想的话,就可以?” 姜姒似乎还没认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还点了点头说:“是。” 他看着姜姒的眼睛,终究还是泄了一口气,“好。” 他借着酒劲还想做过分的事情,可姜姒太乖了,她不晓得自己龌龊的心。 姜姒就把被子掀开了一些,说:“那早些睡下吧,已经很晚了。” 说话间,外面扯了一道可怖的闪电,伴随着如山坍塌般的雷声,吓得姜姒身子一颤,下一秒她就被沈晏衡搂进了怀里。 沈晏衡像孩子那样哄道:“不要怕。” 姜姒本来就不怕,她被搂在沈晏衡的怀里,默了很久后,她抬起手去拉住了沈晏衡的衣袖,贴得更近了一些。 “二郎,我怕。”姜姒觉得这一刻她的声音娇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晏衡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温声抚慰:“不怕,我在的。” 姜姒心里泛了软,鼻子有一些发酸,所以她就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子。 沈晏衡便以为吓哭了她,就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去看她,姜姒抬眼看着他,眼里有一点温润。 两个人挨得这么近。 呼吸在他们之间交织着,昏黄的烛火映得他们之间更是旖旎暧昧的。 “都要吓哭了。”沈晏衡抬起手,用大拇指的指腹去蹭了蹭她的眼尾。 姜姒不说话,眸光微动。 沈晏衡呼吸加重了一些,他喉结上下一滚,瞧着姜姒红润的薄唇,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所以他逼迫自己挪开了眼。 “二郎?”姜姒看沈晏衡神色不对,就凑近了一些去问他怎么了,“你怎么了?” 沈晏衡回过头和姜姒四目相对,挨得那么近。 他自认自己不是君子,可在姜姒面前他就是个假君子了,明明心里动的歪心思,面上却要正正经经。 所以他往后退了一些,声音暗哑的说:“没事的。” 姜姒眸色一暗,应了一声好后,就坐端正了身子,下一刻沈晏衡突然趋身上前来一手将她的后脑勺扣住,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身,然后温凉的唇很快的就贴上了姜姒的薄唇。 姜姒眸孔一缩,现下她的鼻尖全是雪松的凛冽清香,起初,那薄唇只轻轻的贴在上面,没有任何动作。 姜姒余光瞥见沈晏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察觉到沈晏衡的呼吸越来越重,她心措乱,自是不知所措。 沈晏衡就抬起手遮住了她的双眸,他本心为试探,所以唇贴上去后就没有任何动作,等姜姒将他推开,或者…… 默许他。 答案显而易见。 沈晏衡就允着她的唇瓣,细细的啄/吻,又钳着她的腰身让她和自己贴得更近了一些,无论是胸膛还是双唇,都贴合得那般亲密无间。 他吻得很有侵/略性,温热的呼吸与之交缠,他啄她的唇瓣,吻她的唇瓣,舌尖去舌忝舐她的唇瓣,吻得姜姒的双唇都发麻了。 可他不停歇,沈晏衡缓缓地睁开了眼,那双眼被情/欲占满,盛着稀碎的理智,不过垂眸看到了姜姒白皙的颈脖附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后,他那点稀碎的理智眨眼间就烟消云散。 他离开了姜姒的唇,将她双眼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美娇娘被他吻得眼波潋滟,眼尾红润,娇躯微颤,只能加重了喘息的声音。 沈晏衡嗓音暗//哑又克制:“阿姒,接吻的时候,嘴是要张开的,对吧?” 姜姒抬眼看着他,没有听明白沈晏衡的意思,却张开了唇“昂?”了一声。 沈晏衡便又贴了上去,这回不等姜姒反应,他已逼得她毫无退路。 姜姒呼吸提不上来,手也无处安放。 可右手却实在没有安放的地方,沈晏衡似乎察觉出了,他扣在她纤细的腰间上的那只手便捉住了姜姒的右手。 把她的手带到了自己的颈上,颈脖处血液的跳动贴着她的掌心,滚烫又有力。 沈晏衡的手流连在姜姒的薄背上,揉乱了她的外衫,也让自己身上唯一的那套衾衣变得皱乱起来了。(只是接吻!!!别的什么也没做!) 鼻尖有淡淡的酒香,姜姒今晚滴酒未沾,可却似饮了世间最烈的酒,灼烧得厉害。 呼吸喘不上来了,姜姒双眼宛若失了神,再也聚不拢神了一样。 良久,沈晏衡离开了她的唇,他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再要对着那红润的唇吻上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收尾了。 所以他抑制住了自己,沈晏衡觉得晚间喝的那点酒因为他现在的兴奋,便又发挥酒性了,他脑子一热,往后一倒就睡了过去。 姜姒身形怔愣了一下,看着仰躺在床上的沈晏衡,她愣了愣,终是反应了过来。 她低头系好了外衫的衣带,然后去看床上的人,她确信对方是醉了酒的,可是把她吻得头晕目眩后,自己却倒头睡了过去。 姜姒觉得他太不负责任了些。 可她要同一个醉鬼去讨什么? 姜姒起身去扯了被子过来准备给他盖上,余光却瞥过了沈晏衡的腰腹,再往下便是姜姒最不想面对的情况了。 沈晏衡如今只着一套衾衣衾裤,薄薄的裤衫遮不住什么,还将人挤得慌,姜姒手忙脚乱的把被子盖到了他身上,然而厚重的被子都遮不住某些高昂的地方。 姜姒红着脸耳拿了一件斗篷披上以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 都深夜了,姜姒敲响了唐月闺阁的门,唐月躲在被窝里看戏文,听到敲门的声音就爬起来问是何人。 姜姒努力的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 “是我,小月。”姜姒清冷又温和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唐月就下床来给她开了门,见姜姒披着斗篷现在外面,她当即想的是姜姒身子不好,不能受风。 所以连忙把她请了进来,说:“表姐怎么来了?” 姜姒咳了一下解释:“你表姐夫喝了酒,睡觉不老实,我过来找你挤一挤,可以吗?” 唐月连忙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啊。” “我也正好要睡下了。”唐月起身去衣柜里又拿了一个枕头出来。 这晚表姐妹二人就在一张床上睡着。 第66节 唐月闻着表姐身上的香气,就笑着说:“表姐,我觉得你一定很喜欢表姐夫。” 姜姒一愣,她平躺在床上问:“怎么这么说?” “因为表姐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和现在一点也不一样,那时候你整天都在看书,在房里哪儿也不去,也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和谁都不亲近,我都不敢和你说话的。”唐月眨了眨她的大眼睛说。 “而现在呢,表姐总是笑的,还养了一只猫,而我呢,还敢和表姐开玩笑了呢!而且你看表姐夫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我总觉得现在的表姐就像是,重新活了一样。”唐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姜姒眉睫颤了颤,不晓得说什么。 其实不用唐月去说,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确信自己的感情,可她前半生在深闺长大,除却父母就在没有人因为她的病自责哭过。 沈晏衡是第一个。 虽然不知道沈晏衡为什么会喜欢她,但她知道自己过去肯定和沈晏衡认识,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姜姒眸色暗了暗,说:“你觉得不一样,是怎么不一样呢?” 小表妹沉眸想了一会儿说:“就比如你看我们吧,可能是看亲人的那种感觉,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疏离与亲近,而你看表姐夫的时候呢,就是黏黏糊糊的,总想一直贴着他的那种感觉。” 被唐月一语戳穿了一些事,姜姒还有些不自在,她噎了一下说:“你这么小,看得懂什么眼神不眼神的。” 唐月一听她的能力被质疑了,立马就翻了一个身躺在了床上,然后偏头看着姜姒说:“表姐,你不信我,你也得信我看了这么多年戏文的本事吧!” 说完她还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本画本子来递给了姜姒。 “这本讲的是霸道王爷和娇俏王妃的,原本两个人是被迫结婚的,不过婚后两人慢慢有了感情……”唐月给她解释这本戏文的内容。 姜姒拿过了画本子,然后举起来翻了两下,就看到了一些白话般的内容,然后把书还给了唐月,说:“看这些怡情也是可以的,但还是要记得多看看孔夫子他们的书经。” 唐月嘤嘤呜咽,“我不要——” “表姐就看那些怎么行的嘛,我这个年纪看这些多正常啊。”唐月把书塞回了枕头下面说。 姜姒不晓得说些什么,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好,你自己适当就行,夜深了,我们赶紧睡了吧。” 唐月甜甜的应了一声好。 然后往姜姒那边挤了挤,挨着她闭上了眼。 姜姒却迟迟没有睡意。 那她的心呢?她没去过问。 她现在沉下心去问自己,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回想起表妹刚刚的话,还有自己对那个吻的不排斥。 她想这些应该就是答案了。 那么沈晏衡呢?为什么会喜欢她? . 第二日天微亮,雨在半夜就停了,这会儿院子里湿润得厉害。 沈晏衡悠悠的从床上转醒,他先是捂着脑袋爬了起来,然后看着满床的狼藉和自己凌乱的衣裳。 回忆似泉涌,一下就灌入了他的脑子。 所以,他在那种时候,因为醉了酒晕了过去?! 回头一看,这么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姜姒呢? 不会把人吓着了,给吓跑了吧? 沈晏衡吓得直接站起了身,结果却察觉了衾裤的不对劲,再结合他那一晚上的龌龊梦,这也不是没有因果。 沈晏衡手忙脚乱的去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就跑出去找人了。 他在庭院里大声的喊姜姒,“阿姒!” “阿姒?!” 他承认自己有一些慌了。 但两声过后,身后一道清冷又倦懒的声音悠悠的响起:“二郎?醒了?” 沈晏衡连忙转身,见姜姒一袭青色交领襦裙,身披红梅映雪斗篷衣,她安静的站在院外。 他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把姜姒拥进了怀里。 “哪去了?”沈晏衡发现自己身上虚汗都冒了出来,这会儿后背发凉。 姜姒解释道:“昨夜……”顿了一下,两人似乎都不好意思提及昨夜的事情。 所以姜姒就说:“所以妾身去和小月一起睡了。” 沈晏衡不好意思,他松开了姜姒,然后低声嘀咕:“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酒,怪怪的,一会儿晕一会儿不晕的。” 姜姒笑了一下,就往院外走了去,沈晏衡连忙跟了上去。 “夫人要去哪儿?”沈晏衡挨在她身边垂下头问。 姜姒就说:“去看看林七娘。” “我已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等到时候回京将此事禀报了圣上,才会判他们的刑罚。”沈晏衡说。 姜姒点了点头,“妾身知道,妾身是去看看萧晨的伤势如何了。” 沈晏衡就闷闷的哦了一声,跟着姜姒一起去了。 . 他们计划回京的日子在三日后,结果似乎有人不如意,想让他们赶紧回去。 下午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到了唐府,来人穿着打扮都是宫里的打扮。 他恭恭敬敬的拜见了唐府的人,然后点名指姓要见姜姒,说是宫里有人送了一份礼物给她。 姜姒那会儿心里一悸,眉心狠狠的一跳,意识到了这份礼物可能不简单。 而沈晏衡自然也拦着对方不愿意,姜姒扯了扯沈晏衡的衣袖,上前了两步冲那个人温温一笑,然后双手接过了那个方形盒子。 说:“那替臣妇谢过贵人了。” 那人笑笑,摆手离开了。 姜姒握着那个盒子,心里五味杂陈的,沈晏衡在她身边说:“要不让我来打开,万一藏了什么暗器毒药呢?” 姜姒摇了摇头,她大概已经猜出来了这是谁给的了。 她颤抖着手去推开了盒子的盖子。 入目的是一朵被摧残得惨不忍睹的花,这枝花姜姒不认得名字,却显得自己在哪儿见过这枝花。 这是当初她在和杨嫆谈话的时候,杨嫆随手扯的那枝花。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她不但还留着,而且还以这样一副样子送给了姜姒。 姜姒眉睫一低,胸口一股无名的痛窜了上来,接着她手一软,那盒子连带着花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然后她一把就捂住了胸口,疼痛攀上了心房,她的太阳穴也抽一抽的疼,沈晏衡不知道那朵枯萎的花究竟有什么含义,可姜姒在看到那朵花后就脸色大变了。 他连忙上前去抱住了姜姒,然后急切地问:“阿姒?!阿姒你怎么了?” 姜姒半贴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可胸口的疼痛宛如钻心一般,下一刻,她觉得自己喉咙里一股咸意涌了上来。 她不受控的呕了出来。 一口鲜血顺着嘴淌下,染红了自己和沈晏衡的衣裳,而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之际,她只听到沈晏衡在一旁呼唤她的名字,而唐月在一旁喊她…… …… 所有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姜姒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不尽的黑暗。 .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审核爸爸,审核妈妈,审核爸爸爸爸爸爸!!! 只是一个吻!!只是一个吻!!!!不要锁我!!!我给您们跪下了!!!! ! 真的要完结了,但感觉还有一个故事线,不能再拖沓了!! . 爸爸爸爸!!只是一个吻啊!!!! —————— 第50章 公主 这天上京城的月都要比姑苏城的月还要清冷些许, 压上了柳梢头,地上全是稀碎的树影。 姜姒吐血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七姑原本是打算等她的药将姜姒的气血补足了再针灸的, 但现在姑苏城的空气潮湿, 不适合养病。 只能提前替她扎了针,让沈晏衡赶紧把人带回上京城去养病, 走之前沈晏衡承诺说, 会在圣上面前替七姑陈情的。 然后他们就连夜赶回上京城了。 . 沈府安静得掉针可闻声了, 连院子里的夜猫都不叫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凝结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 他们已经有临近一个月没回来了,房间还有点阴凉, 这会儿炉火烧旺了才让屋里温暖了一些。 那个装着枯萎的花的盒子,现下正在桌上静躺着,烛火摇曳一下,那花显得更凄惨了一些。 沈晏衡坐在床边, 正在用温热的帕子仔细的给姜姒擦洗手。 她已然昏迷了三天多。 回来后他也去找了上京的大夫过来看, 每个人都说姜姒的心疾有好转,但都捏不准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煎的药都喂不进去,沈晏衡就自己含着药一口一口的喂她。 第67节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知道这药有多苦。 偏偏姜姒喝了这么多年了。 而送花的主人也让沈晏衡查了出来,总之, 沈晏衡现下已经明白了, 杨嫆做的是威胁人的事。 她似乎觉得自己在上京城可以一手遮天,所以才做的这些肆无忌惮的事。 沈晏衡听着下属的禀报,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却已经盘算着回一个什么礼了。 . 似乎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姜姒在这里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尽头, 她喉咙间泛着一抹苦意, 一直向心腔泛去。 姜姒猛的咳了咳嗽,将嘴里和半咽的药咳了出来,然后猛的睁开了眼,沈晏衡放大的脸近在咫尺。 见姜姒醒了过来,沈晏衡眼睛一亮连忙一口将嘴里的药咽了下去,苦得让他连连皱眉。 沈晏衡手忙脚乱的用手帕去擦她的嘴角,然后关切道:“阿姒,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姜姒任由沈晏衡给她擦掉嘴边咳出来的药,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沈晏衡心还提在嗓子眼儿的,他继续问:“饿不饿?头晕不晕?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他问得有些迫切,却又是在实实在在的关心她。 姜姒手肘撑在床上想坐起来,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躺得散架了,沈晏衡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她。 等姜姒坐稳了以后,她才轻轻启唇:“我没事的……” 沈晏衡看上去很累,他眉宇间除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就是疲倦了。 “你昏迷了好些天,我实在害怕极了。”回想起那一天,姜姒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就那么躺在他的怀里,呼吸越来越弱,任他怎么呼喊都不答应,现下让他回忆,他都一阵心有余悸。 姜姒想抬起手去握住他的手,但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手都赋不上力了。 她眸色暗了暗,盛着几分薄凉。 然后抬眼看向了沈晏衡那双泛着酸楚的眼睛,说:“二郎,不要怕。” 她的心疾每个月都会发作好几次,从嫁给了沈晏衡后,虽然也是会发作,但好在没有那么严重了,只是这次…… 皆有因起,她昏迷过去实属意外。 沈晏衡想起当年在姑苏走标的时候,和慕容家的当家起了冲突,他那时候不便与人起冲突,就想主动化解冲突。 可对方不依不饶,只说沈晏衡留下右手小指就可以离开,沈晏衡当即拔出匕首就要切下小拇指,一套动作都不带犹豫的。 好在雷决赶上来阻止了这一切。 他想起这件事只是因为他觉得,他不是什么矫情的人,遇事不会慌措和害怕。 可偏偏在姜姒这里他能屡屡栽跟头。 所以姜姒让他不要怕是不可能的,他这几天几乎就没合过眼,总守在姜姒身边,唯恐她再出一点意外。 好在姜姒平平安安的醒了过来。 “哪儿有不怕的,我都要怕死了啊,我的夫人。”沈晏衡长舒了一口气,拉起了姜姒温凉的手在额头蹭了蹭。 姜姒指尖颤了颤,心里柔软万分。 她扯起病白的唇角笑了笑,她虽大病缠身,可模样终究是好看的。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的?”姜姒有些惊奇,她昏迷之前还在姑苏,如今醒来后就已经回到了上京城了。 沈晏衡垂下眼说:“那天你昏迷后,我就带人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七姑给你扎了针灸,又给你写了几副药方,回来后我也找大夫给你瞧过了,都说你心疾有所好转,不再似当初那般严重了。”说到此处也总算是一件好事了,沈晏衡悬着的心都安了不少。 说到七姑,姜姒就问道:“圣上那边,你可有上奏过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回来后我向他告了假,但将姑苏的事情如数呈写了上去,昨天早朝的时候圣上特意和他们商议了此事,就让巡抚司这边酌情处理了。” 沈晏衡在巡抚司这边任职七品,倘若将七姑的事情交给巡抚司处理,就会落一个好结果的,姜姒微微松了一口气。 “是她救了你。”沈晏衡声线温和,“她和我说以后你且安心养病,不久就会彻底康复的。” 姜姒点了点头,“好。” 说起来真的像做梦一样,他们去姑苏寻医,最后寻到的神医竟然还是他们最开始的敌人。 要走的时候沈晏衡去问七姑为什么要帮他们。 七姑笑了一声,只意味不明的说,她见不得美人儿遭罪。 这点温情在姜姒看到了桌上的盒子后烟消云散,她神色一沉,脸色更白了一些。 她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思绪,心中却飞快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所以说杨嫆这时候的“礼物”就是一个警醒吧? 姜姒避她不见,无非是不想和她撕破脸皮,引火上身罢了,而今自己不去招惹,对方却不愿放过自己了。 她装作不甚在意的去问沈晏衡:“二郎……” “这些天/朝廷,怎么样?” 沈晏衡照实回道:“都还好,李羽和李筠还是明争暗斗,拉拢官员战队。” “那二郎呢,二郎决心支持谁?”姜姒问。 沈晏衡摇了摇头,“我谁也不支持,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干到了圣上立储,新帝登基后,我就带着你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姜姒心里不禁难受了一阵,沈晏衡只身涉往官场,非但懂不得官场人情世故,还不明白帝王血脉的恐怖。 “二郎,就算是只拥护圣上,也不要让人知道了。”姜姒眉眼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 沈晏衡不懂,“为何?” 姜姒认真解释说:“圣上会老去,新帝会继位,我们捏不准圣上什么时候会立储,唯有让自己稳稳当当的站在中间,才不会受牵连。” “所以无论是李筠还是李羽,或者是圣上,我们都不能支持?”沈晏衡听明白了。 姜姒看沈晏衡求知的模样实在真诚,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将来无论是哪位殿下夺嫡成功了,另一位必然不得好出路,而他的党羽后果自然可见,而拥护圣上,无非是让两位都记恨上你罢了。” 沈晏衡可不懂这些,他听得眉头紧锁,不曾想这之间竟也有这么大的学问。 姜姒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了。 所以她盯着沈晏衡的眼睛柔声说:“二郎,倘若你愿意,尚且可以听妾身的想法。” “自然是愿意的,夫人如何想的?”沈晏衡急切的问。 姜姒:“你知道周子成和五殿下交好的,而他敢光明正大的支持五殿下,根本不怕惹了三殿下不快,你知道是为何吗?” 沈晏衡摇了摇头,他确实不解。 “因为他如今翰林院从二品,又有圣上身边的近臣罗大人做岳父,所以他根本不怕换新帝,只要他不做一些叛国通敌,谋杀皇室血脉的重罪,那么无论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动不了他,就算到时候三殿下夺了嫡,他最多也是被新帝故意挑错处降一品而已。”姜姒本就不想插手官场的事情,而今被杨嫆逼到了这一步,她只想让沈晏衡在朝廷平安无恙。 沈晏衡眸色深邃了些许,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他如今在巡抚司从七品,御前从五品都是无用的。 他需要努力往上爬,去做到和周子成一样,甚至比他还好才行。 见沈晏衡已经是一副通悟的模样了,姜姒就继续说:“二郎虽然没有罗大人那样的岳父,却也有万贯家财在身,倘若二郎愿意和我一起看书学礼,想来升职并不难。” 沈晏衡心里欢喜得要命,姜姒是在关心他,怕他在朝廷走了弯路,也怕他不懂官场的人情世故,所以才要亲自提醒他,教他。 “当然是愿意的,往后夫人说看什么我就看什么,说学什么我就学什么,绝不有半分懈怠!!”沈晏衡举起手做保证。 惹得姜姒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而沈晏衡却又突然想起,“对了夫人,这两天你阿爹阿娘来看过你了,不过被我安慰好了以后劝回去了,如今你醒了过来,明早我就命人回去告诉他们一声,也省得他们再担心了。” 姜姒点了点头,却又微微蹙眉去纠正了沈晏衡的话:“那不只是我的阿爹阿娘了,也是二郎的阿爹阿娘了。” 沈晏衡眼眸猛然一亮,神采奕奕泛着光,模样实在讨喜。 “好!我记住了。”沈晏衡满心欢喜。 他如今明白了。 姜姒心里是有他的了。 听了他的话,姜姒便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而后沈晏衡又问她饿不饿什么的,姜姒也确实不饿,除了躺得太久了身体有些酸软,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了。 沈晏衡这回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 上京城的天气好得过分,暖阳高照,树叶上的露珠很快的就被蒸掉了,池塘里的鱼一惊一乍的四处游荡。 街上吵吵嚷嚷的。 府里所有人做起事来也更利索了一些,大家的脸上始终笑意涟涟。 沈晏衡向圣上告了五天的假,如今也才过去四天,不得急的。 天际的晨曦早就破晓而出了,暖阳从矮窗溢了进来,一时间屋内有些亮堂。 刚到辰时。 沈晏衡还将姜姒搂在怀里睡着。 虽然昨夜他信誓旦旦的和姜姒承诺今天早起看书,但怀里的人太温暖了,他贪恋这抹温暖,迟迟没有醒来。 姜姒醒得早,她的头埋在沈晏衡的胸膛处,额头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心脏血液的流动。 她没忍心叫醒她,因为她知道沈晏衡这两天几乎没有合过眼。 所以今天就不算了。 姜姒往后退了一点,仰头看着沈晏衡睡颜,他睡着了的模样安静极了,五官棱角分明,平日里那双眼睛就像野狼一样,总盯得人后背发怵。 可有时候又会盯得人浑身发软。 她余光瞥过了沈晏衡的喉结,看见了上面那颗针扎似的大小的血痣,他那晚醉了酒,这颗血痣好像更红。 姜姒就这样看着他,转念又想到了另外的事,倘若这种方法行不通,那么还有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还没容得她多想,沈晏衡又悠悠的转醒了。 他艰难的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姜姒连忙闭上了眼,装作自己还熟睡着。 沈晏衡果然在看到了姜姒还在睡以后,就压抑了呼吸,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这一觉睡得安稳又舒适,按理说他这个点该是在习武了,可惜了,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皇帝娶了美人,就从此不上早朝了。 第68节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娘安安静静的躺在怀里,他醒得来就怪了。 他低下头伸出手去把姜姒脸上的碎发拨开了,露出白净的侧脸,他俯下头去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一脸心满意足,动作却又蹑手蹑脚的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等男人窸窸窣窣的穿好了衣物,再轻轻的关上了门离开后,姜姒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被亲吻的地方滚热无比。 心脏的加快了跳动,屋内安静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姜姒垂下眼帘,鼻尖清冷的雪松香味馥郁,久久不散。 . 沈晏衡这个点起床去习武,似乎有点晚了,他将长/枪拿在手里颠了两下,心一横将它放回了兵器架上。 心想今天就不习武了,反正已经有好多天没练过了,也不差这么一天了,正想着吧,他又隐隐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姜姒似乎是醒了过来。 等在门口的白芷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她轻轻的敲了敲房门问里面,“夫人,您醒了吗?” 里面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醒了。” 姜姒昏睡了三天,如今处处都要小心服侍,所以在白芷进去后不久,又进去了两个丫鬟伺候。 沈晏衡看着那杆长/枪,还是决定练一套枪法才行。 然却待姜姒刚梳洗好,沈晏衡也刚把长/枪收起来,门口的小厮就来报说,宫里有圣上的口谕了。 几人不做耽误,一起来到了正堂,带信的宦官是上次给沈晏衡二人领路的那个,他见到了二人后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意来。 姜姒病重的消息全上京城都知道了的,他也不例外,所以在他们要跪下去的时候,他就捏着嗓子说:“圣上说沈夫人大病初愈,就不必跪了。” 姜姒要下跪的动作就收了起来,只欠了欠身。 这太监也对着姜姒笑了一声,圣上诸事繁多,怎会顾及到一个臣妻,无非是小太监自作主张罢了,毕竟离了圣上,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才是最大的。 他挺了挺腰身,一脸肃然的说:“朕的妹妹李嫣不日将从常念寺回来,为替长公主接风洗尘,朕特摆宫宴一天,待长公主回宫之时,诸位爱卿也来宫里赴宴吧。” 他捏着圣上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 说完后他又习惯性的弯下了腰,一脸笑吟吟的说:“沈大人快起了吧,这些话奴婢也就带到了,希望沈大人到时候能携妻眷一同入宫哈。” 沈晏衡拱起手弯了一下腰,“下官知道了,多谢掌使大人。” 说完他就给吴叔使了一个脸色,吴叔立马上前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老奴送您。” 说完他还从袖间摸出了一沓银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了他。 小太监立马笑开了颜,他不动声色的将银票塞进了衣袖里,然后跟着吴叔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沈晏衡才凑到姜姒身边来,嘀嘀咕咕的说:“长公主要回来了?” “之前是听说了有此事,没想到我们回来得赶巧,正好撞上了。”姜姒点了点头。 “那你要去吗?”沈晏衡略有一些担忧的看着她,毕竟上一次她去就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 姜姒嗯了一声,“我同二郎去凑凑热闹嘛。” 沈晏衡知道姜姒不是凑热闹的性子,但她不说自己去做什么,他也不会过问,他这次要做的,就是守在姜姒身边,不让她再受到威胁。 姜姒看热闹是假,但她要去看长公主李嫣却是真。 当年长公主因为外出巡游,结识了霖林那边的一个屠户,两人情投意合,很快相爱,不久长公主意外怀上了他的孩子。 圣上知晓后觉得损了皇家颜面,打了那个男人一百大板后逐出了上京城,让他此生不得踏入上京城半步,而李嫣因思虑过度,几次险些命陨,就主动请求去了常念寺。 当年说的是主动请求,其实背后的故事谁又知道呢?后来听说她在那边生下了长公子,如今已经到了快束发的年纪了。 她这个时候回来,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姜姒何不趁此去见一见她呢?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加油完结!! —————— 第51章 反抗 长公主回京是三天之后, 那天烈阳高照,城门前面全都是看热闹的人,长公主的那些事本来只是皇室里面的人才知道的。 不过圣上将此事闹得大了, 又是杖责又是驱足的, 上京城里的人想不知道都难。 大家都想看看离京这么多年的长公主,如今是何模样了。 只听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男儿, 大家也对那个男儿颇为好奇。 不多时, 青石板路上慢慢的来了一批人, 走在前头的人高举着橙色的木牌子,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开敞着的花轿, 上面坐着一个身着素锦华服, 举止优雅,目光犀利的女人。 和一个身材高挑,但面容俊秀,很是青涩的年轻男子, 他不似女人那样端庄优雅, 反而有一些紧张。 他的手心不动声色的在膝盖上蹭了蹭。 李嫣垂下眼帘瞥了他的手一眼,然后一脸肃色的说:“征儿,腰板挺直,目视前方。” 李征连忙听命, 他挺直了腰板, 咳了咳嗽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努力的端正着自己的神色。 “是,母亲。”李征咽了咽口水,后背发凉。 他自来怕自己的这个母亲, 虽然他是李嫣的亲生儿子, 却活得不如常念寺的那些小和尚安逸。 李嫣把她所有的笑容都给了那些人, 而对他只有不尽的严格要求。 所以他从小就学会了严格约束自己,因为他知道他的出生让他的母亲受了很多折磨与白眼。 李嫣面相端庄大方,有一种国泰民安的那种感觉,她梳着利落的发髻,顶上插着一顶红色的珠花,带着一对金色的耳坠,红艳的唇色只让她更有一种威慑力。 李征余光瞥过街上的人群,鼓起勇气去问李嫣,“母亲,他们为何都来看我们?” “因为闲的。”李嫣不动声色的说出这句话。 李征愕然,察觉出了母亲的几分怒气与不屑。 他乖乖抿嘴,不再多言。 总算是到了皇宫,待马车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迎在宫门口的所有人都跪了一下,齐声拜道:“恭迎长公主,长公子回宫。” 李征被这场面震撼到了,他撑着桌面欲四处张望,李嫣轻咳了一声,微微眯起了双眸,李征连忙坐好了。 红墙绿瓦,这一路上跪满了宫女太监,近臣侍卫。 李嫣曾经是这里最受宠的公主,即便李启以公主礼仪接回了她,她也依旧不受理,端着一副清冷的态度示人。 到了金銮殿殿前,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宫里的人都跪在这里迎接她。 李嫣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站在金銮殿下面,她仰头向上看去,几百层台阶上面,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李征跟在了她的身后。 掌使大人迎上前来,弯着腰恭恭敬敬的说:“长公主,长公子,上请吧。” 李嫣睨了他一眼,然后余光给了李征一个眼色,李征急忙跟上了李嫣,两人踏上了这百层台阶往上去了。 李启身为帝王,最是无情,对自己的妹妹尚且可以不留情面,那在这么多人面前装装样子也是会的。 他在宫人的搀扶下也往下走了好几步,迎上了往上面走来的两人。 “皇妹!”李启激动地喊了一声李嫣。 李嫣清俊的眸飞快的划过了一丝嫌恶,然后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皇兄,好久不见!” 她的模样显得那么的诚恳与激动。 李征连忙撩开衣摆就跪拜了下去,“李征拜见圣上。” 李启愣了一愣,他装作有些惊愕的模样,指着地上跪拜着的李征问李嫣:“嫣儿,这就是你的孩儿吗?” 李嫣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李启就上前去要把他扶起来,嘴上连连说:“叫什么圣上,叫一声舅舅听听。” 李征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李启面色有点难堪了,他脸色微微黑了一些,然后抬起头去看李嫣,李嫣就对跪着的李启说:“起来叫舅舅。” 李启连忙站了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叫了李启一声舅舅。 李启笑意有些僵住了,脸色还有一些难看了,李嫣适时开口解释道:“皇兄勿怪,征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除了我谁也不听。” 李启就扯了扯嘴角,然后笑得很是大气,“不怪不怪,这孩子确实自出生就没见过我。” 李嫣余光给向了李征,颇有几分赞许的意味。 “孩子叫李征?”圣上又继续问道。 李嫣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扯着李征的衣裳将他拉到了身边来说:“是啊,征儿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这姓也只有随我了。” 李启干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扫了李征一眼,李嫣就把李征拉到了身后,抬头正视着他。 “既然如此……”李启顿了一下,继续说:“朕为你们举办了一场接风宴,你们去梳洗一下,就到御花园来吧。” 李嫣欠了欠身,“多谢皇兄。” 李征也连忙拱手:“谢过舅舅。” . 朝中的大臣们也一一入了席,这回的位置不再是按照以往的尊卑顺序排的了,而是打乱了座次,不分主位次位了。 而这也正好让沈晏衡他们落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左右都是沈晏衡不熟络的人,大家都是各自闷酒,未曾多说话一句话。 姜姒在沈晏衡身边挨着坐的,今天长公主回宫和圣上之间的对话被那个掌使大人“无意”透露给了他们。 这也正让姜姒看明白了一件事。 就是长公主从未原谅圣上,她给自己的孩子盖了李姓,又在人将要到束发的年纪的时候回了宫。 意味倒让人捉摸不透。 第69节 反而是掌使大人说,圣上让长公子起身他不曾起身,是长公主发了话他才站了起来的。 也就是这样让姜姒明白了,长公主彼此回宫,恐怕也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 倘若和李嫣有了交际,打好了关系,日后就算是其他两位皇子夺嫡了,李嫣也可以皇长公主的身份保全他们。 况且,李嫣可不是个软懦的人。 “夫人,想什么?”沈晏衡见姜姒神不在此,就垂下头低低的问她。 姜姒仰头莞尔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就是在想长公主什么时候过来。” 话音刚落,院外一道高昂的声音传了进来: “圣上,长公主,长公子到——” 清楚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场的人纷纷站起了身来,然后不约而同的拱手弯腰道:“拜见圣上,长公主,长公子——” 外面的人走了进来,姜姒微微抬了一点头,看向了那个在皇帝右后方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黄色华服,外衫上面绣着九尾凤凰刺绣,头戴一顶大红色的花,额心一抹艳红的花钿。 女人仪态极好,走姿端庄优雅,面相大方贵气,透着一股矜贵尊严的味道。 而左后方的那个人,被李嫣挡得严严实实,不见得面貌如何。 姜姒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帘,也就是这一刻那个女人的眼角也瞥向了这边来,她看了一眼姜姒就收回了目光。 她生性敏感,那个女人只看了自己两眼就被她察觉出来了。 等他们三人落了座,圣上才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都坐下吧,今天是朕的皇妹,也就是韫国的长公主回宫的日子,大家都吃好喝好,不必拘谨。” “谢过圣上!”一群人说完后才依依稀稀的坐了下来。 沈晏衡扶着姜姒的肩坐了下去。 而后依依稀稀的也到了几位皇子和贵妃,李羽没来,但是李筠和杨嫆来了。 杨嫆盯着姜姒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倚在圣上的身边笑了几声,娇软的身姿颤了颤,就是一副招人疼爱的模样。 圣上一脸溺爱的问她怎么了,杨嫆就勾着他的胳膊拈着嗓音道:“臣妾是看沈大人的妻眷模样生得好看,就是可能不太聪明。” 圣上笑了几声,只认为杨嫆说的话是来讨他欢喜的。 李筠是一个模样俊雅的年轻人,他遗传了他母妃大半的容颜,好看得雌雄莫辨的,举止言谈也很是谦和有礼,同人相处起来也很舒适。 姜姒双目一一扫过了这些人,然后端起了一杯温茶喝了两口。 “二郎,我出去吹吹风,这里的酒味儿太闷了。”姜姒故意皱着眉头扇了扇风。 沈晏衡就替她拉好了斗篷衣,然后说:“我陪你一起。” “不用的,二郎,这等宫宴上席位上必须要留一人的。”姜姒拒绝道。 沈晏衡踟躇了一阵,然后说:“那我让白芷陪着你。” 他决定退步了,姜姒自然也不会拒绝了,就点了点头:“好,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就提着衣裙站起了身,走之前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杨嫆,而这几次的有意无意,都和杨嫆的双目撞了一个正着。 她离了御花园,到了一处静谧的地方,白芷就跟在她的身边,不一会儿,那天那个在杨嫆身边的宫女走了过来。 “沈夫人,我家娘娘有情。”宫女对着后面的一道假山小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姜姒看了两眼,回头和白芷说:“就在此处等我罢。” 白芷不同意,毕竟上一次姜姒就是因为这样,还昏迷了一遭。 姜姒耐着性子说:“一炷香1的时间后我若还没回来,你便来寻我罢。” 白芷细想了一下,杨嫆要见姜姒,她断没有拒见的道理,一炷香的时间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她这才给姜姒让开了路,说:“夫人一切小心。” 姜姒温温一笑,点了点头跟着那宫女离开了。 杨嫆离她们的地方并不远,绕了两个假山,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别院,这里草木旺盛,被打理得很好。 不远处杨嫆正坐在凉亭下等着她。 姜姒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拜见贵妃娘娘。” 杨嫆嗯了一声后,给了那个宫女一个眼神,宫女自觉的退了出去。 姜姒眉睫颤了颤,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杨嫆抿着唇笑了笑,艳红的唇色越看越渗人,比起长公主李嫣的,她实在逊色了许多。 “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杨嫆的语气很是刻薄。 姜姒只能微微抬起了头,和杨嫆四目相对。 杨嫆仔细的看了看她,然后啧了一声说:“瞧瞧你这面色,比起本宫最开始见你的时候,实在红润了许多,看来沈大人待你不薄啊。” 姜姒想垂下头,却又想到了杨嫆方才的命令,就只能看着她说:“是去姑苏寻了大夫治病,现下已经有好转了。” 杨嫆撑着下巴看着她,柔软的衣裳往下滑了去,露出一节粉白色的藕臂,上面带着一只金色的镯子,竟有几分的俗气。 “上次本宫同你说的,你是考虑好了?还是就想避本宫不见呢?”杨嫆声线平淡,却又彰显着浓浓的威慑力。 姜姒这回就垂下了头,想到了那枝充满了威胁意味的枯萎的花,她仔细的思索了许久,然后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娘娘,臣妇想,臣妇拖着这幅病弱之躯毅然决然的去了姑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 对方愣了愣,没想到姜姒如此不避讳的回了她。 杨嫆脸色变得难看了很多,“沈夫人,本宫是在给你面子,给你一个机会,你以为全朝廷上上下下,还有谁是本宫三番两次想要拉拢的吗?” “那恕臣妇不识抬举,不要这个机会了。”姜姒跪了下去。 杨嫆面色一沉,她一把将桌上的瓷杯扔到了姜姒面前去,索性没伤到姜姒,只是碎了一地的瓷渣。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在本宫手里?!”杨嫆微微眯起了双眼。 姜姒垂眸看着那一地的瓷渣,说:“臣妇知道,但如果臣妇只是因为做了一个臣妇认为对的选择,就要被娘娘杀人灭口,臣妇想,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态度却很是强硬。 杨嫆被气笑了,她指着姜姒说:“你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 “您敢的,您什么不敢,您甚至在圣上才是知天命的年华的时候,就私下拉拢朝中重臣准备拥立新帝了,您还有什么不敢?!”姜姒生平自是讨厌身不由己,被人威胁了,所以这种时候,她会以同样的方式威胁回去。 “还有娘娘,臣妇的夫君知道臣妇出来见你了,臣妇的丫鬟也在那边候着,算算时间,她马上就要过来了。”姜姒在告诉杨嫆,在这里杀了她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沈晏衡的“疯”朝里上下都是知道的,明目张胆的得罪他没有什么好处。 杨嫆站起了身,对着姜姒连连说好,她倒是真的小瞧了这个女人了。 “姜姒,好一个姜姒。”杨嫆围着姜姒走了两圈,一脚将地上的碎瓷片踢到了姜姒面前,然后轻蔑道:“从这上面跪过去,本宫从此不再为难你了。” 姜姒拧起眉头,她直接站了起来一脚将那块碎瓷片踢开了去,然后抬眼看着杨嫆略显惊愕的眼睛,说:“娘娘还没搞清楚状况,我现在过来见你,要是身上伤了一分一毫,我的夫君不会放过你的。” “圣上虽然不是真心宠爱他,但你要记得,我的夫君背后,是整个上京城的商人,他不高兴了,圣上都得迁就着。”姜姒丢下了这句话以后,再次对着杨嫆欠了欠身,也不容她在说什么了,她就抬脚离开了这里。 杨嫆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长袖下的双手紧了又紧,目光越来越阴冷。 这姜姒如今不就是挑明了态度,要和她对着干了吗。 实在是……愚蠢! 她要让所有和她对着干的人,最终都悔不当初! . 眼见半柱香的时间就要过去了,白芷忍不住要过来,看见姜姒缓缓的走了出来,她连忙小跑着上前去迎她。 与此同时嘴上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 姜姒摇了摇头,“我只是同她讲了两句家常话,哪儿会出什么事。” 话虽如此,她却为自己方才的那些话感到一阵后怕与心悸,转念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她敢说那些话,无非是心里有了自己的计划,先前那次和杨嫆见面,让她吃了不少的委屈,后来在姑苏她又送来了枯花恐吓她。 这气,任谁也咽不下。 姜姒性子虽然是不谙世事,不愿招惹是非之人,但也是一个脾气固执的人,有人来招惹了她,她也不会就真的忍下了。 见姜姒面色如常,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白芷也就安心了许多,跟着姜姒一同回了席上。 她们回去了之后,杨嫆很久才回来,她脸色很是难看,却还是要挤出笑去奉承圣上。 沈晏衡注意力不在别处,他一心看着姜姒,等姜姒坐好了过后,他就顺势往姜姒身上靠了去,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姜姒的手,然后说:“手这么凉,冷不冷?” 姜姒摇了摇头,“不冷的,现下上京城值初夏,外面的阳光也很暖人了。” “再暖也不要吹风。”沈晏衡认真说,“七姑说你醒来以后就算是好了大半了,再喝一些药养养身子,补补气血,等冬天的时候,没准我还可以带你去看雪呢!” 姜姒莞尔,眸色温凉,实实在在的漂亮。 再不久,有人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然后磕磕绊绊的禀报:“圣圣……圣上!贵妃娘娘,不好啦!” “凤宁殿走水啦!!” 而那凤宁殿正是杨嫆的寝宫!! 作者有话说: 1将近半个小时。 —————— 今天短小一点,明天多更一点,坐车车坐累了~~ ———— 女鹅其实也很帅的嘿嘿。 第52章 走水 杨嫆当即脸色大变, 她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质问地上那个小太监:“你说什么?!凤宁殿走水了?!” 小太监跪得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他脸上大汗淋漓, 害怕得声音发抖, “是是,就在刚才, 火势太大了!!” 杨嫆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幸好被一旁的宫女搀扶住了, “娘娘, 娘娘!!” 第70节 圣上上前去搂过她,然后一脸肃色的对那个人说:“还不赶快去找人救火!” “那边能去的人都去了, 火势太大已经救不下了!!”小太监无比懊悔自己前来禀报此事。 杨嫆这回是真的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先不说凤宁殿是当年皇后住的寝殿,就说里面随便一个物件儿都是价值不菲的,里面放着杨嫆珍藏的那么多的珠钗首饰。 要知道她能拉拢那么多的官员支持, 自然因为她手里还捏着他们的一些把柄, 而今一把火烧掉的不止是她所有的钱财,还有她孩儿的前途啊! 姜姒听得也是眉头紧锁,她侧首去看沈晏衡,缓音浅浅问道:“好好的皇宫怎么会走水?” 沈晏衡摇了摇头, 他搂过了姜姒说:“犯天条了, 遭天谴——”了呗。 话未完姜姒就伸手去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闻声警醒:“二郎,慎言。” 沈晏衡笑了一声,他捉住姜姒的手不留痕迹的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姜姒尾指挑了一下, 想说沈晏衡没个什么正形的。 但那边李启就一阵头疼的把晕在自己怀里的杨嫆推给了一旁的宫女, 然后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翻了过去。 “找人救火啊,你还愣着干什么?!”李启气得额上的青筋暴起。 小太监又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齐声道:“圣上息怒,圣上保重龙体啊。” 左司马大人连忙走出来说:“圣上,当务之急是找出纵火的凶手!” 李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人盯得后背发怵后,他才启唇:“此事交给翰林院和巡抚司那边去查。” 周子成和那些翰林院,巡抚司的人连忙站出来行礼:“臣遵旨。” 沈晏衡也一脸不爽的拱了拱手:“臣……遵旨。” 这场闹剧事发突然,所谓的接风宴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办下去了,圣上龙袖一甩就离开了这里。 场上的人左右望了望,窃窃私语的离开了。 沈晏衡对那个凤宁殿起火一事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去调查,但碍于圣上特意吩咐过了,这过场他也得去走一遭。 他矮下身和姜姒私语道:“夫人,我去去就回,一会儿我会让白芷送你回去的,你且在家中安心等我罢。” 姜姒微微蹙起罥烟眉,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也低声回道:“此事蹊跷,二郎切忌涉身太多,自古纵火犯最难抓,查不出真凶最寻常不过了。” 沈晏衡懂得姜姒的话外之音,就是说如果查出了幕后人,是得罪不起的人的话,就可以视情况定夺。 他温笑着说:“夫人不必担心,我都明白的。” 他说话有一种哄着姜姒的感觉,让人不觉安心了许多,姜姒也就慢慢的把手松开了。 然后沈晏衡就差白芷陪同姜姒一起出宫,他趁姜姒不注意压低声音和白芷说道:“记得保护好夫人,绝不能让她单独一个人见人。” 白芷为防被姜姒察觉出来,于是只抬头看着沈晏衡的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白芷就去到了姜姒身边,“夫人,我们走吧。” 姜姒也就抬脚离开了这里,沈晏衡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觉露出了温柔的笑出来。 转念又想到了凤宁殿走水一事,他只勾了一抹讽笑出来。 . 出来御花园,姜姒走在前面却绕过了好几个寝殿,白芷虽不如姜姒记性好,但她也认出来这不是出宫的路。 于是启唇问道:“夫人,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姜姒面色如常,不动声色的说:“没有走错,你陪我去见一个人吧。” 白芷就噤声不语,默默的跟在了姜姒身后,她们做丫鬟的,就要学会多的不问,多的不看,姜姒去见谁她也不应该过问。 不多时,她们就到了一处奢华的宫殿,殿前的牌匾是镀金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长乐殿”。 白芷心颤,心道自家夫人怎么走到了长公主的宫殿来了。 白芷没听到宫殿里面有什么大的动静,也就知道长公主还没回宫,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我们要在此处等长公主回来吗?” 姜姒点了点头,“嗯,今日闲得无事,来和长公主随便谈两句话。” 她说的是谈两句话,真实是来干嘛的谁也猜不准,白芷抿了抿唇,垂下头不再说话。 不多时,一辆宫轿稳稳当当的抬着一个女人回来了。 领路的小太监看见了姜姒,略有一些惊奇的对李嫣道:“公主大人,前面好像是沈大人的妻眷啊。” 李嫣本来在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就悠悠的睁开双眼,那双狠厉的眸在看到了姜姒以后,划过了一抹精光。 “哪位沈大人?”李嫣淡淡的启唇问。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回:“是那个上京城首富,沈晏衡沈大人。” 李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听到小太监嘀咕:“不过这沈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嫣眉睫低了低,右手一抬冷冷启唇:“停轿。” 抬轿的宫人连忙小心翼翼的把李嫣放了下来,贴身的宫女急忙上前去搀扶着李嫣走下了轿。 李嫣微微颔首,往前走了去,姜姒也微微一笑,快步上前了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臣妇见过长公主大人。” 李嫣脸上浮上了笑意,她往前走了两步去扶住了姜姒的小臂,然后莞尔一笑,一脸慈爱的说:“沈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姜姒知道李嫣已经猜出了自己来见她的意图,否则也不会对她作出这样一副姿态来。 姜姒:“是啊,好久不见。” “走吧,去本宫的长乐殿里面坐坐,我好些年没见过你了,竟有一些生分了。”李嫣说。 姜姒:“好,那就听公主的。” 说完她们就向殿内走了去,白芷皱着眉有些担忧,想要跟上前去,但姜姒却回过头同她说:“你在此处等我就行。” 姜姒发了话,白芷只能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了进去。 等到了李嫣的寝房,李嫣就遣退了屋里的所有人,只留下了她和姜姒二人。 姜姒见人都退了出去,连忙欠身道:“公主,臣妇失礼了。” 李嫣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然后对她点了点头说:“坐下说吧。” 姜姒便起身坐到了李嫣对面。 李嫣放下了茶杯,上下扫了姜姒几眼,然后冷然启唇:“沈夫人来此寻本宫,可是有事要说?” 姜姒点首,“公主知道的,臣妇的夫君是上京城的首富,无论是三殿下还是五殿下,都希望二郎可以站在他们一方。” 李嫣对此有所耳闻,“但本宫听说,他不是和李筠交好吗?” “只是交好,谈不上支持。”姜姒解释。 李嫣笑了笑,她已经四十多岁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堆起了一点点褶皱,并不显得老气,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古典美人儿的韵味。 “所以沈夫人特意来此,只是为了向本宫说明,你们沈家谁也不支持?或者说,沈夫人认为要支持的人也不会是他们?”李嫣掀唇用讽刺般的语气道。 姜姒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很显然李嫣就是这个聪明人。 “公主说得是,臣妇来此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说公主在择别的时候,还有一个选择。”姜姒的态度很明显,她一来说明了他们没有支持任何一个人,二来又说明了她这次来不是为了追随李嫣的,而是来自证的。 况且李嫣用人并非这么草率,她这次不但会对姜姒起防备之心,而且还会仔细斟酌,而在那之后,她的抉择才是最重要的。 李嫣面不改色,盯着姜姒说:“你这次来,沈晏衡知道?” “他不知道,但他会知道的。”姜姒太漂亮了,说起话来也很漂亮,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她说明了此行是她一人知晓,又说明了在李嫣给出她答案以后,她就会把此事告知沈晏衡,李嫣怎么做都不会吃亏。 而这样的人,才是李嫣喜欢打交道的人。 “沈夫人,你怎么保证沈晏衡会同意呢?”李嫣看着姜姒一副清冷自信的模样,竟也难得的对她有了几分好奇心。 姜姒掀起眼帘,且逐字逐句道:“臣妇自有办法,公主不必担忧。” 李嫣站起了身,“沈夫人,容本宫想想。” 姜姒也站起了身,“公主,臣妇今日前来不是寻结果的,如此,臣妇就先行告退了。” 李嫣点了点头,姜姒这才退了出去,等房门被重新合上以后,她才猛然阖了一下眼又猛的睁开。 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最懂的就是算计人心,这也到了让她纠结的时候了。 “小五,去查查沈家夫人。”她话音刚落,只能感受到一阵风刮过,人影飞快地窜出了宫殿。 出了长乐殿,外面白芷急得焦头烂额的,唯恐姜姒在里面出了意外,但看到姜姒被人完好无损的送了出来,她终是松了一大口气。 姜姒自是察觉出了她的担忧,就说:“我现下平安在此处,你便不要再多想了。” 她们在往出宫的路走。 白芷垂下头,恭敬道:“奴婢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依旧很短小,qaq,明天日一万二~~ ———————— 第53章 失宠 落日从远方的地平线上慢慢的陷了下去, 天际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黑暗吞噬,姜姒蹲在院墙边给流浪小猫投喂吃食。 一旁的福宝舔了舔爪牙,呆呆的望着姜姒, 不时喵呜两声, 似在埋怨别的小猫抢走了它的主人。 姜姒弯眉笑了一声,她轻轻的摸了摸福宝的小脑袋, 不说一句话, 动作却温柔得它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沈晏衡一回到院里就看到了姜姒蹲在那边, 她身边还绕着一群野猫, 细风一吹,美娇娘的碎发就轻轻飘扬, 带着衣裙一起起舞。 他悄悄上前,姜姒却头也不回的说:“二郎回来了?” 沈晏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了的,但他也不觉气馁,而是上前去也蹲在了姜姒身边, 说:“刚回家。” 姜姒把手里最后那点糕点都喂给了小猫, 然后偏头去看他,沈晏衡也看着她的,眉眼温柔,眸间尽是溺宠的意味。 “纵火犯查出来了么?”姜姒垂下眼帘问。 第71节 沈晏衡拉过了姜姒的手, 一边替她抚去了手上的食物残渣, 一边拉她站起了身,说:“怎么查?我不是和你说,她那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么?” 现下并无耳目在院中, 姜姒便没有让他慎言, 也跟着笑了一声, 说:“二郎在查纵火犯的时候也这么说了?” 沈晏衡却盯着她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错了。” 姜姒眨了眨眼,不解:“什么错了?” 沈晏衡矮下身贴近了姜姒一些,说:“你应该用手捂住我的嘴,说,慎言——” 说着他就牵起了姜姒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姜姒把手抽了回去,虽是瞪了他一眼,倒不如说是那双清冷又漂亮的眸娇嗔的瞥了他一眼,“二郎,去用晚膳吧。” 姜姒抬脚要走,沈晏衡就去拉她的手,看见姜姒微微泛红的耳畔,他心里泛起了涟漪。 “好好好,去用晚膳。”沈晏衡笑意更甚,心情好得不得了。 春末,初夏。 风动。 早已没了春初那般料峭的寒,吹过的风很是柔和,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荡漾着几片零星的绿叶。 . 十几天后,凤宁殿起火的缘由都没查出来,更别说要找到那个纵火犯了。 据说在杨嫆醒来没几天后,她收到了一个长匣子,匣子里躺着李羽的一根小指。 杨嫆直接吓晕了过去,现在已经在床榻上躺了好几天了,中间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两次,然而有一次醒来又收到一个匣子,里面装的是李羽的另一根小指。 毕竟也是李启的亲儿子,李启大发雷霆,要把此事交给翰林院和巡抚司一起处理,沈晏衡平日里也是早出晚归。 有时候回府的时候,姜姒甚至都睡着了,离开的时候,姜姒还未醒来。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上下都在猜测凶手是谁,杨贵妃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一时间矛头竟然指向了一向与李羽不合的李筠。 这天早朝的时候,两派党羽吵得不可开交,李启当即就宣布退朝离开了。 沈晏衡在殿前往下走,身后年迈的左司马大人叫住了他,“沈大人,沈大人——” 沈晏衡闻顿脚,忙转身对着他行了一礼,这把他吓了一大跳,毕竟沈晏衡是出了名的不懂礼数,举止粗鲁。 这回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一礼,倒把左司马吓得不轻。 见左司马不说话,沈晏衡就主动问起:“司马大人可有事同衡商议?” 左司马连忙摆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下这五殿下的事情,你们可查出什么眉目来了?” 沈晏衡垂下眼,深邃的眸闪过了一抹光,然后他一副悲楚万分的模样说:“实在寻不到真凶,我们去问了五殿下,五殿下只说第一次他是在回府的路上,被人打晕了后切了小指,第二次是在殿内休息,被人夜闯了寝殿割了手指。” “两次都是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实在让我们无从下手啊。”沈晏衡说话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错处。 左司马大人捋了捋胡须,也是一副惋惜的模样,说:“娘娘寝殿被人纵了火,五殿下也……” “唉,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左司马大人义愤填膺的控诉道。 沈晏衡双眸微微眯起,捏着意味不明的味道说:“司马大人,殿前当……慎言。” 他声音微低,对方被最后两个字吓得一阵唏嘘,连忙应和:“沈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说完他两手搭前,行了一礼,沈晏衡急忙回礼,然后左司马大人就离开了。 沈晏衡看着他年迈蹒跚的背影,眸中划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抬脚要走,却又被身后跟上来的周子成叫住了。 “沈晏衡!” 沈晏衡只能停下来,等着他追上来后,就一脸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他记得姜姒和他说,朝中只要官阶比他大的,他都要守礼待人,即便是周子成他也要这样做。 “……”周子成一脸怪异的看着他,说:“五殿下的事情……” 话未完,沈晏衡就说:“此事你们翰林院不是嫌我们巡抚司碍事吗?怎么?还没有眉目?” 周子成紧握着双拳说:“此事我并不知情,是岑大人处理的,我来此只是想和你说,贵妃娘娘要见你。” “她见我做什么?”沈晏衡眉头一皱问道。 周子成:“我只是来传话的,其余一概不知。” 沈晏衡默了一阵,说:“带路吧。” 周子成就转身往前走,沈晏衡跟了上去。 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别殿,看上去略显得了一些荒凉,毕竟这宫里的寝殿都是分好了的,要给她寻一处好地方,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我只负责带你到此处,余下的你自己看着做吧。”周子成停了下来和他说。 沈晏衡并不搭理他,抬脚就进了寝殿。 殿内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都在忙着打理寝殿,见到沈晏衡进来了,候在殿前的杨嫆的贴身宫女就迎了上来。 “沈大人这边请。”看样子,他来此处他们是知道的。 杨嫆的寝殿内传出一阵阵男女混合的哭声,看来这李羽也遭了不少罪啊。 沈晏衡扯了一个忍俊不禁的笑意,然后憋了回去,装得一脸的肃然。 殿内太医跪了一排排的都是。 沈晏衡跪下拜见了两人,“臣拜见贵妃娘娘,五殿下。” 杨嫆哭声收敛了一些,她用手绢擦了擦眼尾的泪水,看着地上的沈晏衡并不发话。 沈晏衡也就不为所动。 不一会儿,杨嫆就一脸刻薄的盯着沈晏衡说:“沈大人,切我儿小指的凶手可找到了?” 沈晏衡声线平稳的说:“此事巡抚司和翰林院还在查,请娘娘不必急切。” “你让本宫怎么不急切?!本宫寝殿被人一把火烧了,本宫的羽儿也被贼人所害,如今连个凶手的毛也没找到,你们巡抚司就是这么办事的!?”杨嫆越说越激动,眼泪又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李羽坐在床边也哭得伤心,他的两只手都缠绕上了白色的纱布,看上去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沈晏衡心情极好,面上却是一脸的严肃。 “翰林院处处压我们一头,您不去质问他们,反倒责怪起我们巡抚司来了?况且我也只是听韦大人吩咐,做不了主,但是韦大人是圣上的心头肉,你不敢拿他说事,便来压我一个小小的巡抚司在职五品,怎么?您也知道欺压弱小么?”沈晏衡说着还站起了身。 杨嫆脸色苍白,她指着沈晏衡的鼻子骂:“你简直是胡说!!还有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沈晏衡不屑道:“我没做错事,你凭什么让我跪?” 杨嫆被搪塞得骂不出一句话,她抓起一旁的茶杯就砸向了沈晏衡,不过被沈晏衡侧身躲开了。 才过去十几天,这个女人就从当初的明艳动人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副疯婆子的模样,沈晏衡眼里只有不尽的嫌恶。 “本宫知道,火是你纵的,羽儿的小指也是你切的,本宫现在就叫人把你抓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杨嫆几近癫狂,疯狂的对着殿外喊。 李羽连忙去拉杨嫆,嘴里连声呼唤:“母妃,母妃,您先冷静!” 外面冲进来了一群侍卫,杨嫆指着沈晏衡说:“把他给本宫抓起来!抓起来!” 沈晏衡眸色凛冽了一些,他回头扫了那十几个侍卫一眼,然后对杨嫆说:“贵妃娘娘,您是要冤枉衡么?” “本宫说的是事实,本宫何来冤枉?!”杨嫆尖叫出了声。 “那不如让五殿下同你说说,究竟是谁切了他的小指?”沈晏衡眉毛一挑,盯着李羽说。 见李羽支支吾吾,他又一副漠然的态度,道:“殿下不说,是想让臣到圣上面前自证清白么?” 李羽一听到这话当即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连忙摇头,然后在杨嫆的凝视下支支吾吾说:“是……是怡杏坊的胭脂姑娘……做的。” 杨嫆虽然不知道那个胭脂姑娘是谁,但她知道怡杏坊啊,那可是上京城最大的青楼。 “羽儿……你什么意思?”杨嫆有些木然的问。 李羽却不愿再说下去了,沈晏衡就说:“五殿下既然说不出口,那就让臣来替你说吧。” “殿下对怡杏坊的那个胭脂姑娘一见钟情,哄着人家侍奉了他,但是殿下事后不认帐了,却不曾想胭脂姑娘是一个性格刚烈,又正巧学了点武艺的女子,后面贵妃娘娘也就知道了。”沈晏衡勾唇笑了一笑。 杨嫆自然不信,可见李羽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也就知道了这事情的真实性了。 在场的所有人一脸震惊的模样。 杨嫆大骂道:“都滚出去,滚出去!!” 沈晏衡和那群侍卫太医急忙退了出去,沈晏衡离开之前还好心的将门带上了,接着里面就是杨嫆打骂李羽,和李羽跪地认错的声音。 “沈大人沈大人,那那个胭脂姑娘抓到了吗?”出了寝殿,有宫女鼓起勇气去问沈晏衡。 沈晏衡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说:“做了这种事,正常人不应该藏起来吗?你说我们去哪儿抓?问题是五殿下好面子,也不让我们抓啊。” “说得是啊……”这些人小声议论。 沈晏衡瞥了他们这些人一眼,故意干咳了一声,说:“此事不要宣扬,就算要宣扬也不要说是五殿下亲口承认的。”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沈晏衡故意这么说,要的就是他们管不住嘴四处宣扬。 出了这破殿后,他一脸神清气爽的申了一个懒腰。 然后赶去了巡抚司。 . 这天中午烈阳高照,上京城入了夏就热得人心烦意乱的,姜姒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 即使已经黄昏了,姜姒还是一脸的愁绪。 晚膳后,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身后白芷轻轻的推着她。 “夫人已经看了十几次外面了,家主说今天会早点回来的的,夫人就不要担心了。”白芷笑得有一些隐晦,眼睛仿佛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若不是白芷说出来,姜姒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不经意往外面看了那么多次了。 姜姒轻咳了一声以饰尴尬,然后突然皱起了眉来,她问:“白芷,这些天你去了哪儿?” 白芷抓着秋千绳子的手僵了一下,她问:“怎么了夫人?” 姜姒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身上有一股很重的脂粉味儿。” 这种味道的脂粉有一些刺鼻,不是她们寻常女子用的脂粉,倒是那种为了让身上一天都保持香味儿的舞女歌姬会用的。 白芷面色如常的说:“是家主让奴婢去管理了一下城东那边的脂粉铺子,大概是那个时候染上的,等下奴婢就去换洗一套衣服。” 第72节 姜姒忙道:“不碍事的,并不难闻。” 如此,白芷也在姜姒不注意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轻轻的推动着秋千。 不多时,沈晏衡人还没走进来,声音倒是先传进来了,“夫人!阿姒!” 姜姒眸色一亮,白芷急忙稳住了秋千,扶着姜姒站起了身,然后由姜姒往前走了去,沈晏衡提着一大包零嘴走了进来。 “二郎。”姜姒故作镇定的喊了他一声。 沈晏衡连忙大步走过来,姜姒按捺住想上前去的心,等着沈晏衡过来抱住她,果不其然,沈晏衡一把就将姜姒拥进了怀里。 他那么高大,说姜姒被他拥在怀里,倒不如说是被揉在怀里,沈晏衡的一只大手覆盖住了姜姒的蝴蝶背骨,一只手稳稳的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夫人。”沈晏衡语气沉重的唤了姜姒一声。 姜姒嗯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沈晏衡的怀抱,她抬头看着沈晏衡的脸,这十几日沈晏衡早出晚归,姜姒都没见过他几眼,现在细看,沈晏衡肤色还被太阳晒得黑了一些,连脸都瘦了一些。 “二郎,那些案子都查出来了么?”姜姒主动拉住了沈晏衡的手问。 沈晏衡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白芷,白芷接过来后就退出了院落。 “纵火犯没查出来,但是切李羽小指的人查出来了。”沈晏衡反手握住了姜姒的手,把她带到了屋里去。 姜姒急忙问:“是何人?可是朝中说的,和三殿下有关?” 沈晏衡摇了摇头,安置姜姒安安稳稳的坐下了,然后他也坐到了姜姒的对面,说:“和他没关系,李羽手指被切,只是他自己的欠下的风流债而已。” 稍许,沈晏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姜姒说了出来。 “那此事不是要传开了?”姜姒担忧道。 沈晏衡点了点头。 “但是他先欺骗那女子在前,他总觉得女子好欺负好拿捏,如今遭了报复,不是他自己的错么?”姜姒皱起了眉头同沈晏衡分析说。 沈晏衡继续点头,“夫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他毕竟是李姓,这上京城也不由人胡来的。” “所以那位胭脂姑娘要被抓了么?”姜姒眸里全是垂怜。 沈晏衡:“夫人不想她被抓?” “那是自然,相反妾身很是佩服她,男子欺骗女子,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五殿下先骗她清白,又许下不可实现的诺言,事后转身就把人抛弃,胭脂姑娘只切他小指,已经算是仁义至尽了,也是遇上了胭脂姑娘,要是别的姑娘,没有武艺傍身,又没有胭脂姑娘那般勇敢的性子,岂不是白白叫人骗了身子?这男人真是可恶!”姜姒一脸的义愤填膺,模样实在可爱。 沈晏衡心里一阵暖意,他抬手捧着姜姒的脸说:“我的夫人啊——” 姜姒一脸疑惑的看着沈晏衡。 沈晏衡俯下头在她的唇边印了一下,温凉温凉的,香甜笼罩在鼻尖,沈晏衡心头狠狠的一颤,然后就抬头说:“夫人放心吧,就冲你这些话,我也会找人去保住胭脂姑娘的。” 姜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惊得浑身一僵,只觉薄唇上一抹滚热拂过,然后只留下了阵阵雪松的清香。 但在听到沈晏衡后面的那句话后,她眉睫一颤,也就忘却了这个吻,她连忙问:“二郎要怎么做?” 沈晏衡揉了揉她的头,“上次在七姑庙,我带了一群人去救你,夫人知道那群人是谁么?” 姜姒摇了摇头,说起来姜姒当时也疑惑过,因为那群人不像是军队的人,穿着打扮和一些山贼差不多的。 沈晏衡:“那是我没做官之前认识的弟兄们,他们有一个首领是春山寨的首领,叫雷决,与我关系甚好,我差人接到胭脂姑娘后就把她送到春山寨去。” 姜姒:“原来二郎还认识这些人啊。” 沈晏衡颇有一些得意的说:“我没做官的时候,认识很多路的人,只不过后来做了官,就和他们关系疏淡了一些。” 话到此处,姜姒也有一些茫然了,她问:“二郎为何要做官?” “因为……”沈晏衡指了指心口,神神秘秘的说:“这里说的。” “?”姜姒不懂,眸里嵌着一些茫然。 “夫人不懂也没事的,以后会知道的。”沈晏衡又忍不住揉了一下姜姒的头,然后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夫人,快快沐浴睡觉了吧,天色不早了。” 确实,沈晏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临近天黑了,如今正直初夏,天色黑得没那么快了。 沈晏衡要去习武,姜姒就先行沐浴了。 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沈晏衡在隔壁房间洗完澡回来了,那会儿姜姒已经卧在床上看书了,她的头发还未干透,沈晏衡就抓起了一条帕子,走过去很是自然的给她擦起了头发。 姜姒放下了书,抬头看着沈晏衡,他是个怕热的体质,这会儿穿着的衾衣也松松垮垮的,露出胸前大片的胸肌。 沈晏衡没注意到姜姒的目光,“夫人这些天有喝药吗?我安排的大夫给你看过了吗?” 姜姒认认真真的回:“每天都有喝的,大夫说妾身的心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喝一些调理身子的药,想来入了秋就可以不再喝药了。” 沈晏衡心里欢喜,他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姜姒的手,“我以前总是担心着你的身子,现在我也终于可以安心一些了。” 姜姒不知道说什么,她心里狠狠的颤了颤。 她垂下眼帘说了别的话:“前两天阿娘和阿爹来看了妾身,那时候你不在府上,正巧大夫来给妾身看病,他们也就知道了郎君你为了妾身的病所做的一切。” “那不是我应该做的么?”沈晏衡温声道。 姜姒继续说:“阿娘收下了当初你送给她,而她没要的那个天蚕丝了。” 这句话包含的话太多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姜母似乎……接受了沈晏衡。 而仅凭姜姒的病情好转是不够的,很显然姜姒也和她说了不少的话,才让姜母考虑接纳了这个女婿。 沈晏衡惊喜又试探的问:“阿姒……,阿娘她……接受我了?” 姜姒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话音刚落,沈晏衡立马扬起了一个开心的笑,他一把搂住了姜姒,然后埋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阿姒,这真是这些天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沈晏衡埋在她的肩上声音沙哑的说。 姜姒也笑了笑,她抬起手拍了拍沈晏衡坚硬的后背,“郎君待妾身以真心,阿娘他们都看得见,妾身也看得见。” 沈晏衡抽了抽鼻子,他想哭。 事实上他真的忍不住哭了,那泪水从眼睛里像珍珠一样的滚落了出来,吧嗒吧嗒的落在了姜姒的肩头。 他前十几年颠沛流离,身上全是不好的传闻,后来他听别人说,像那些官家大小姐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送进了朝廷,借金钱稳住了自己的地位,他本来是想等时间久一点再向姜父姜母提亲,但是他听说有人已经开始给姜姒说媒了。 他辗转难侧的好几个日夜,终于忍不住了,他觉得像姜姒这样的明月,就应该一直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不配染指她。 包括他最初娶她回府的时候,都是想的要尊重她,要爱戴她,替她治好旧疾,让她活得自在。 可是新婚之夜那一晚,红盖头下面的那一个人让他的心房狠狠一颤……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满足于姜姒接纳他了,他在无数个夜晚去问自己的心,问它,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的心告诉他,他想的是这个人,他从来就不清白。 察觉到肩头一阵湿意,和男人一阵一阵吸鼻子的声音,姜姒推着他的胸膛抬起了头。 一双红润的,挂着泪珠的眼睛就赫然闯入了姜姒的眼里。 姜姒眉毛一挑,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去蹭掉了沈晏衡脸上的眼泪,说:“二郎,你怎么哭了呀。” 沈晏衡简直更想哭了,“我就是……” 他埋下头狠狠的揩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才说:“我就是觉得,我太幸福了。” 姜姒眼睛也有一点泛酸了,她抬起手把沈晏衡脸上的碎发拨开了,然后捧着他的脸柔声说:“我看得见二郎的真心。” 沈晏衡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滚眼泪了。 姜姒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二郎,你别哭啦。” 沈晏衡别开了头,用衣袖擦了一把脸,然后又把姜姒搂进了怀里,“阿姒不要嫌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你面前就喜欢滚眼泪,以前受再多的苦,这眼泪也滚不出一颗来。” 听得姜姒心里五味杂陈的。 听起来,沈晏衡之前似乎受过很多苦。 “二郎以前是做什么的?”姜姒忍不住问。 沈晏衡就说:“一些苦力活,都是些糙人的活儿。” “嗯。”姜姒嗯了一声,手轻轻的在沈晏衡后背拍了拍。 这一夜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通透得只剩一层薄膜了。 沈晏衡已经迈出很多步了,最后一步,似乎在等姜姒主动去迈,可姜姒却并不察觉,或者在她看来,已经够了。 . 这第二日沈晏衡依旧是早起去上朝,只是人还没从府里出发,宫里的消息先传出来了。 李羽的事情传开以后,李启气得大病了一场,如今太医已经跪了几十个在殿前了。 誓要翰林院把那个胭脂姑娘抓回去。 姜姒当即一怔,沈晏衡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怕。 等宫里的那个太监走了以后,沈晏衡才说:“昨天我已经吩咐人去带走她了,他们抓不到人的。” 听到这里姜姒才略略的松了一口气。 如今这一遭,李筠身后的人估计更多了吧,像是天时地利人和,李筠在这个时候坐享其成,成了那天选之人。 杨嫆也气病了,李羽躲在殿里不出门见任何人。 姜姒听了这些,忍不住疑惑道:“圣上这次大病,实在赶巧。” 偏偏赶在李羽失宠以后,偏偏赶在李筠得势之后,仿佛这个位置就是留给李筠的天选位置。 可朝中还有一个李嫣啊…… “无论怎样,都不得在这个时候去追随三殿下。”姜姒又说。 沈晏衡点了点头,他对姜姒的话深信不疑,也盛信姜姒有她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先更这么多,马上圆房了,害怕这一点剧情线被锁了,下一章圆房走感情戏,明天中午十二点发简略版,(详细版见微博@晋江楚晚意),么么叽!记得蹲点哦~ —————— 第73节 第54章 圆房 李启告了病, 朝廷上下便不必去早朝了,沈晏衡落了一个清闲,陪着姜姒在书房看了很久的书。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膳后沈晏衡的一个属下来和他秘密说了一些什么, 沈晏衡就预备出去了一趟。 沈晏衡虽什么也没说, 但姜姒也看得见他拧紧的眉头,于是她上前去替沈晏衡整理了一下衣襟, 说:“二郎万事小心。” 沈晏衡点了点头, 在姜姒额角落了一个轻吻才离去。 . 上京城入了夏是真的热, 院子里的小虫已经不安分了, 虫鸣声此起彼伏姜姒洗完澡出来才觉得好受一点,她习惯性的往外面瞥了一眼, 并不见来人。 她站到门外去吹了点风,晚风都有一些黏糊糊的。 正巧她想起沈晏衡昨天从?她那里拿了一本书走,姜姒望着主卧旁边的那个侧室。 小门紧闭,只感觉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 但姜姒记得沈晏衡是把那本书拿到这里来的。 沈晏衡没和她说过府里有禁地, 或者不能进的房间, 所以姜姒只站在门口默了一阵,就轻轻的推开了门。 小门吱呀一声,屋里出奇的干净整洁,里面烛火都熄着, 只有屏风后面还点着两盏微弱的烛火。 姜姒穿着薄衫,只觉后背有一些冷凉, 她踟蹰了一阵后还是抬脚踏进了里屋。 说是来寻书的, 倒不如说是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因为沈晏衡偶尔会在夜里醒来, 然后到了这里来。 绕过青花牡丹屏风,后面是一个柔软的床铺, 上面没有被子,但堆着一些东西,譬如昨晚拿走的那本书,那只赝品簪子,或者姜姒不要了的一些衣裳。 而床头有一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里衣,姜姒看见了衣襟上面的绣花,突然回忆起了很久之前,她一觉醒来找不到了的那件里衣。 似乎就是这件,可是她记得她没有丢掉这件衣服。 但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姜姒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将那件里衣拿了起来,然而衣裳已经染上了一股浓郁的雪松清香,上面似乎还染着某种液体干涸了的痕迹。 姜姒眸孔一缩,只觉衣裳烫手,任衣裳从?手里滑落,然而这时身后响起了沈晏衡低哑的声音:“阿姒在做什么?” 姜姒吓得急忙转过身去,然而脚下却一阵忙乱,来不及反应她就因没踩稳而向前扑了过去。 沈晏衡一手把她捞了起来,姜姒右脚疼得她皱起了眉头,想来是崴伤了脚。 沈晏衡晓得是自己吓到了姜姒,于是连忙缓和了声音说:“是我的错,阿姒从?来没进过这屋子,我以为是来了小贼。” 姜姒不说话,右脚只是钻心的疼。 沈晏衡抱着她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旁边的主卧,然后把姜姒稳稳的放在了床上,然后蹲在了床边。 他握住了姜姒的右脚,脱下鞋子一看,右脚脚踝已经红肿了起来,他重重地叹了一息。 “是我的错。”他默默道。 姜姒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脚踝说:“我不知道二郎不让我去那里。” 沈晏衡眸色暗了暗,“没有不让去,只是……” 里面的东西都是和姜姒有关的,现在又被姜姒发现了,他是认为姜姒会害怕他了。 姜姒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沈晏衡起身去一旁取了一瓶药过来,自从?娶了姜姒以后,府里便常备各种药了。 这种跌打损伤的药药效极好,整个上京城也没几罐,但沈晏衡这里就有两罐。 他又重新蹲在了姜姒脚边,握住了她的玉脚,剜了一指膏药往脚踝处抹了去,他动作轻柔,怕弄疼了姜姒。 姜姒更不好意思了。 而这时沈晏衡突然问:“你都看见了?” 姜姒晓得他在问什么,是床上那些东西,还有那件沾着液体的里衣,那都是沈晏衡对她的隐忍与克制。 她不想回答。 于是勾起了受伤的那只玉足,只埋怨道:“二郎练武,手指最是粗糙,要疼死我了。” 她只是想转移别的话题,但是不觉声音软了一些,竟有一些娇嗔的感觉。 沈晏衡听得心脏一颤,将手拿开了来看,他常年习武,指腹有厚茧,往姜姒脚上抚去,只有一种细碎的刮痧感,此刻红得更厉害了一些。 他想,他的夫人怎么可以这么娇。 他去哪儿寻柔软的东西,他浑身上下也就嘴里拿东西是软的…… 想到此处,他突然笑了一声,握着姜姒的脚问: “那怎么办?阿姒是要我寻其他的法子么?”沈晏衡意味不明的说道。 姜姒虽觉得不对劲,却也嗯了一声。 然后就亲眼看着沈晏衡剜了一指膏药,压在了舌尖…… 姜姒双眸一颤,震惊不已,当下就要把脚缩回去,可沈晏衡握得那么紧。 “二郎,我不要了……”她急切得很,声音慌措不安。 沈晏衡说不了话,便付诸了行动。 舌是温热的,膏药是冰凉的,贴在脚踝让姜姒几乎无?地自容,她双手撑在床边,仰起了头,羞得红润了眼尾,泪水嵌在眼尾,摇摇欲坠。 看上去可怜极了。 这回红的不再只是脚踝了,连带着如白玉珠子一样的脚趾也泛了红。 沈晏衡端过茶水漱了漱口,将嘴里的膏药残渣吐了出去,然后耐心的替姜姒包扎好了脚踝。 起身见姜姒一脸羞愤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去把她眼尾的泪水拭去,同时调侃:“不是阿姒让我寻其他法子么?” 姜姒清冷的眸含着泪瞪了他一眼,却是实打实的勾引人儿的错觉。 沈晏衡挨着她坐下,替她将粘在鬓角的发丝佛开,然后又叹了一口气,“阿姒怎么这么娇啊,嗯?” 他矮下头和姜姒对视道。 姜姒抬手抹了抹眼睛,并不搭理他。 沈晏衡笑了起来,孜孜不倦的问:“那阿姒是吓着了?” 姜姒听到这里还是摇了摇头,屋子里放的东西那是沈晏衡自己的事情,大不了她装作自己没看到就行了。 可沈晏衡好像知道了她是怎么想的,如今姜姒身子已经养得快好了,连咳嗽都不常有了。 而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人,日日在他身边,夜夜在他怀里,然他只能看得见,却碰不着,他突然声音暗哑道:“阿姒,你可怜可怜我。” 他声音低沉泛哑,粗糙深沉,一字一句都在刮着人心,姜姒蹙起美眉,“可怜?” 她不懂沈晏衡说的“可怜”是什么意思。 沈晏衡嗯了一声,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重复说:“可怜。” “怎么可怜?”姜姒更加不解,这会儿都忘却了先才的羞愤了。 沈晏衡掀起唇角,望着姜姒那红润的薄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撂下一句:“这样。” 然后就贴上了她的薄唇。 姜姒洗澡后漱了口,彼时唇边是清香的味道,她薄唇轻抿,沈晏衡贴着她的唇又磨又允的。 姜姒双眸一颤,眼前是沈晏衡放大了的脸,他闭上了双眼,吻得那么深情。 似乎察觉到了姜姒的目光,沈晏衡又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双眼,然后只退开了她的唇一点,喘着粗气说:“阿姒,张嘴。” 姜姒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和触觉最是灵敏,沈晏衡说什么,她下意识的就照做,模样乖得不行。 沈晏衡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放下了覆在她眼睛上的那只手,然后一只手扣着她的蝴蝶背骨,一只手钳着她的柳腰,又重新吻了上去。 他探了舌进去,凶狠又耐心的扫荡着,美娇娘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任由他卷起自己的舌。 姜姒方才洗完了澡,现下身上总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分明是让人醒神的香,可沈晏衡却觉得醉人。 她身上是一件轻纱襦裙,上襦是透明的粉纱,将她分明的锁骨勾的若隐若现的,沈晏衡感觉自己浑身燥热。 姜姒双手主动攀上了沈晏衡的脖子,她不懂得回应,但她嗅出了沈晏衡身上浓郁的情/欲。 他去勾姜姒的衣带,可心里残留的最后一抹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这样。 他在拉扯衣带的手顿住,也离开了姜姒的双唇,姜姒察觉到对方的踟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 她被吻得呼吸不畅,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双目被吻得失了神,眼波潋滟,眼尾红润,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子。 姜姒声音娇娇,唤了一声:“二郎?” 顷刻间,沈晏衡心间的最后一抹理智也荡然无?存,他又重新吻了上去,不再给姜姒说话的机会,拽着姜姒衣带的手也一用力,扯开了她那一层薄薄的外衫。 他搂着姜姒俯下了身,但又从?本来荡然无?存的理智?找到了纹丝的理智,他沙哑着声音问姜姒:“可以吗?” 姜姒双眸迷离,没消?掉沈晏衡的这一句“可以吗”。 沈晏衡又问:“我可以吗?” 姜姒羞愤得不行,她说不出口,只有抬起手搂过了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来回应他。 嬷嬷教的东西她都记得,她知道怎么伺候自己的夫君,看着她有翻身起来的动作,沈晏衡扣住了她的细腰。 压声说:“我来。” 说完他俯下头吻在了姜姒的颈脖间,温热的呼吸一洒上去,姜姒身子忍不住一颤,嘴间泄出了一抹嘤咛。 他钳着她的腰,似要把她融进骨头里。 他处处避开着她受伤的脚踝,动作温柔又凶狠。 床帐落下,里面是女子隐忍的哭声和男主克制的喘气声。 半个时辰后,床边一只指尖泛红的手钻了出来,狠狠的扒住了床沿,与此同时另一只青筋暴起,手背上脉络分明的大手扣住了她的手。 与她十指相扣。 里面传出沈晏衡调侃的声音:“阿姒哪儿哪儿都红了,连指尖都红得厉害。” 话刚落,哭声更厉害了一些。 第74节 . 约莫一个时辰后,床上没了动静,沈晏衡披着一件外衫,穿着一条皱巴巴的衾裤下了床,他裸露的胸肌上全是抓痕,咬痕。 沈晏衡去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出来,然后回到了床边,掀开了床帐,将床上的美娇娘连人带被的抱在了怀里,喂她喝下了这杯温茶。 只从?裸露的白皙的颈脖上,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咬痕,床上一片凌乱,浓郁的某种味道挥之不去。 姜姒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沈晏衡将她平放在了床上,又打了一盆热水来,细心的为她擦洗着。 到腿/根的时候,他突然看着床上的人,声音暗哑的说:“阿姒,流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柔软的枕头就砸了过来。 沈晏衡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枕头,却笑得更满足了。 第55章 固位 晨曦从远方的地平线上爬了上来, 院子里湿气很重,露珠挂在叶上,顺着叶尖低落到了池塘, 发出“滴答”的声音。 院子里的虫子叫声此起彼伏。 院角躺着一群猫在那里嬉闹, 而顺着窗户往屋里看去。 床上睡着的两个人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沈晏衡搂着姜姒, 上半身穿了一件皱巴巴的外衫, 胸前大敞, 紧致的腱子肉上面不是抓痕就是咬痕。 怀里的美娇娘睡得安稳, 裸露在外面的颈脖上面分布着吻痕和浅浅的咬痕,床帐之间雪松味儿浓郁。 再者就是某种情/欲的味道, 即便只是在床边闻着味儿,也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旖旎温情。 沈晏衡先醒过来,他睫毛先颤了颤,然后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神色是餍足的。 看到怀里熟睡的人, 沈晏衡心脏猛的一跳,每天见到姜姒,他都会忍不住心悸一次。 她那么安静,躺在他的臂弯睡得那么深。 沈晏衡忍不住低头去吻了吻她柔软的头发, 清香馥郁鼻尖, 他蹑手蹑脚的松开了姜姒,准备离开床榻。 然而一只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摆,沈晏衡用点力对方似乎就要醒来了。 沈晏衡心虚,昨晚他哄着姜姒要了两次, 把人折腾得够呛, 他怕姜姒醒来后盯着他的脸来气。 所以他还是轻轻的掰开了姜姒的手指, 将衣裳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然后将衣裳的衣带系好了。 等他抱着衣服要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却揉着睡眼惺忪的眼,慢慢的坐了起来。 姜姒全身酸痛,后腰痛得直不起来,一些地方也有微妙的肿胀感,不过沈晏衡昨晚还算良心,晓得帮她擦洗了身子,找来了一套干净衣裳换上。 “二郎醒了?”姜姒冷不丁的出了声。 沈晏衡进退两难,脚下的步子僵住不知如何进退。 姜姒一手扶着腰,看着桌上那盒已经要用尽了的膏药,昨夜的荒唐便又涌上了脑海。 沈晏衡喉结一滚,转过了身,他一手捞着衣服,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说:“刚醒。” 他还是保持着要走的动作。 姜姒可还记着昨夜的事,沈晏衡好会哄人的,嘴上把人哄得晕头转向的,身上的动作是一点不停歇。 “那二郎走吧,反正妾身脚又不疼了,反正妾身一个人也可以。”姜姒垂下眼帘,掀开了被子露出那只缠绕着白纱布的脚。 沈晏衡心里狠狠的刺痛了一下,他骂自己不是人。 于是大步上前去蹲在了床边,然后仰头盯着姜姒的眼睛,真诚的说:“阿姒,我是怕你生气,就想着先去给你煮一碗粥进来喝的。” 姜姒别开了头,低声说:“二郎也知道我会生气,昨晚哄骗人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会生气?” 沈晏衡冤枉的举起双手,“我发誓,昨晚我已经很留情了!” 姜姒本来就不是要真的生气,昨晚的事情她不也是默许的么?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清脆的敲门声传进了屋内,白芷的声音钻进来:“夫人,您醒了吗?” 姜姒没应声,白芷就又敲了一下门,说:“夫人,药已经煎好了,现在快要到午时了,该起来用膳了。” 沈晏衡就起身去打开了门,白芷抬头就看见了沈晏衡满面春风,一脸的餍足感,再看他的颈脖,上面是深浅不一的抓痕和咬痕。 白芷连忙垂下了头。 她本来还在想,睡到这个时辰还不起,这并不是姜姒的习惯,如今看到了这样的沈晏衡,她也就知道了缘由。 “家主,您也在啊……”白芷喃喃。 沈晏衡嗯了一声,说:“把午膳和夫人的药备好,我们马上就来用膳了。” 白芷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沈晏衡又将门关好了,然后重新回到了床边,“那夫人,我伺候你换衣服吧。” 姜姒浑身酸软,这样一副样子让白芷来伺候,她这张脸恐怕就要无处安放了,既然沈晏衡要给她穿衣服,姜姒也就没有拒绝。 沈晏衡特意去找了一件高领明制襦裙,披着一件做工精致的云肩,收拾得有些繁琐。 在首饰盒里挑选了半天,姜姒突然说:“二郎那次不是买了一只白玉珊瑚簪么?就用那个吧。” 沈晏衡还以为姜姒不知道那只簪子已经换成了正品,故意犹豫了一下,说:“夫人,那支不是假的么?” 姜姒就微微惋惜的说:“那依二郎的意思,便不戴了吧。” 沈晏衡肯定也不愿,连忙找话圆补,“咳咳,夫人不是说真伪难辨吗?夫人既然要戴那□□就戴吧。” 说完他动作熟练的去从柜子里摸出了装着簪子的盒子出来,非常顺手的把姜姒的三千青丝挽起了起来。 姜姒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 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已经暴露了。 他分明是第一次给他梳洗头发,怎么会如此熟练的找到那支簪子的位置。 姜姒眸色柔和了一些,并没有要拆穿他的打算。 两人都换好了衣裳才出的门,那个膏药虽然是不错的药,但要立刻消肿却是不可能的,如今她的脚踝还红肿得有鸡蛋那么大。 走路虽然不是很疼,但一瘸一拐的模样却是不好看的。 所以就由沈晏衡抱着去了大堂,桌上已经摆好了午膳,白芷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这会儿功夫已经换了一套膳食,都是些补身子的膳食。 姜姒吃饭的时候,总觉得身边伺候的丫鬟们都憋着隐隐的笑意,沈晏衡倒是自然,他挨在姜姒身边,左手替她揉着腰,右手并不停歇的给她夹菜。 两人之间默默无言,姜姒抬眼瞥了一眼什么菜,沈晏衡很快就能给她夹过来。 动作自然得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 今天是第二天了,宫里传来的消息还是不好的,圣上一直躺在龙床上,太医守在殿前就没离开过。 李筠觉得这是上天都在眷顾他。 李羽如今失了宠,父皇还躺在病榻上,这不是给他拉帮结派的最好时机么。 李羽那边出事了,周子成很明显也没休息好,每天一大堆事搅得他就没安宁过。 因为姜姒去了姑苏,而周子成也被罗婉吵得慌,沈晏衡私下和姜姒说,他想去见见长公主,想来他也隐隐猜出了长公主这次回宫的意图。 姜姒让他先不要去。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巧合了。 已经又过去了很多天了,圣上病情仍旧不见好转,不过这天宫里来了圣旨,圣上要单独见沈晏衡一人。 不过沈晏衡这时候不在府里,姜姒跪在地上听着掌使大人念完了圣旨后,就举起了双手去接过圣旨,说:“臣妇姜姒替夫君沈晏衡接旨。” 她声音不卑不亢,字字句句清晰明了。 等接过了圣旨,她就决定亲自送掌使大人出府,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塞给他了一锭银子。 掌使大人藏在袖子里的手掂量了一下银子,然后笑眯眯的对姜姒说:“沈夫人有礼了。” 姜姒也笑着说:“这是我们该孝敬您的,也要劳烦掌使大人多多照顾一下我家二郎。” 掌使大人点了点头,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沈夫人,奴婢就多嘴一句,现在朝廷动荡得很,但你记得让你家二郎坚守本心,谁的队都不要站才是保命的根本。” 姜姒连忙转移了话题,说:“好,掌使大人下次来的时候,府上一定好好招待您。” 掌使大人喜欢聪明人,像姜姒这样的聪明人可不多了。 他笑着点了点头,钻进了马车里去,目送着他的马车远了以后,姜姒眸色越来越深邃。 . 临近傍晚沈晏衡才回来,跟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穿着流气,留着大胡子的高大男人,男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看见了姜姒就凑上前去。 然后绕着姜姒转了两圈,惊奇的说:“这就是二爷你的小夫人吗?” 沈晏衡嗯了一声。 雷决连忙恭恭敬敬的拱手拜了姜姒一下,说:“雷决小弟见过嫂嫂。” 姜姒一听他自报家门,也就知道了这是沈晏衡曾经和她提及过的春山寨寨主。 不过以他的年纪叫自己一声嫂嫂,实在担不住。 姜姒有些惶恐的扯了扯嘴角,往沈晏衡身后藏了去。 沈晏衡搂过了姜姒,低声和她说:“不要怕,他只来这里小住几天。” 姜姒接圣旨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接雷决过来也只是因为他别有打算,其实李启不召见他,他反而还想要去看看李启呢。 姜姒点头,“好。” 雷决挠了挠头,有些大手大脚的模样,“那二爷,我这几天就在府里叨扰你们二位了。” 他主要还是对姜姒说的,因为他感觉姜姒似乎有点怕自己。 姜姒也听得出来,为了让雷决安心住下来,她就站出来说:“不妨事的,你既然是二郎的朋友,在此处住就算不得叨扰。” 但其中深意姜姒也在猜,雷决既然是春山寨的寨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这上京城,莫不是沈晏衡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第75节 她想不明白,也就放弃不再多想了。 . 二日清晨,沈晏衡早早的就去了皇宫。 他在李启的宫殿外等了很久才被召见进去。 偌大的寝殿几年充满了中药的味道,脚边跪着一群彻夜未眠的太医,沈晏衡左右扫了两眼,跪了下去。 “臣晏衡拜见圣上。”沈晏衡不卑不亢道。 李启咳了几声,从黄色的床帐后面传出了一道就要灯枯油尽般的声音:“你来了……” 沈晏衡拱手:“是,臣来了,圣上,您龙体怎么样了?” 李启顿了很久才说:“就那样吧,也许哪天就……” 话未完,沈晏衡就说:“圣上当长命万岁。” 李启笑了几声,“沈卿,朝廷现在的样子朕也晓得了,老三现在恐怕巴不得朕死了吧?” 他这句话说出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头都埋了一个度,沈晏衡垂着头,眸色却隐晦变化了一些。 “朝中之事,臣……并不知情,臣一心只忠您。”沈晏衡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假话,态度却诚恳得不得了。 李启默了一阵,又咳了好一会儿。 “沈卿,那就让朕看到你的忠诚,行吗?”李启声音越来越弱,这句话就像是从肺管子里挤出来的。 沈晏衡再次拱手领命:“圣上只需安心等臣的一份奏折呈上,臣一定不负君望。” 李启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难受,“沈爱卿,朕给你这个机会。” 沈晏衡领命退了出去,一离开李启的寝殿,他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一些。 似乎是预料之中,又似乎是为时过早了一些。 . 他回到府里后和姜姒商议了此事,他问:“阿姒,你说他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是,他要让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倒台?” 姜姒皱着眉头,她也有点想不明白。 “圣上的病情如何?”姜姒问起了别的。 沈晏衡仔细的回忆了一翻,说:“今日隔着龙帐听声音,似乎确实很严重。” 那这就更不对劲了,倘若圣上确实病重,那他在这种事不是应该立一个未来储君么? 李羽已失去资格,那作为另一个有可能的继承人李筠,不应该是唯一的选择么? 种种迹象表明,要么李启没病装病,要么就是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储君。 “夫人怎么想?”沈晏衡问。 姜姒回过神,又垂下了眼帘说:“不如先遂了他的愿,做郎君能做的事情,探出他病情虚实。” “除非……”姜姒顿了一下,一种更不好的可能涌上心头。 沈晏衡好奇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想除掉所有能威胁到他位置的人。”姜姒珍重道。 沈晏衡蹙眉,惊愕道:“也包括他的两个亲生儿子??” “嗯。”姜姒点头。 那照这么说的话,李启竟然是个老狐狸啊。 不过沈晏衡既然答应了李启,要做一份李筠的奏折上去,那便不能够耽搁。 他和李筠走得近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筠在他这里借了不少的钱去秘密的招兵买马,铸造兵器,开设赌场酒肆,大方面的营业。 这一切都是秘密的,沈晏衡一直都知道,但他毕竟是收钱的那一个,他就只能做保密的那一个人。 但李筠想拖自己下水,他已经开始洗白他名下的所有钱财了,而那批兵马和兵器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名下,不得不说,李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既然李启也不想要这个亲儿子了,那他就只能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帮他一把了。 那份奏折被沈晏衡连夜拟好,姜姒熬夜替他审了一遍,尽可能的让他置身事外了,然后这封奏折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送到了李启手中。 . 那天晨曦刚爬出地平线,李筠就被叫进了皇宫,那十几份奏折被噼里啪啦的砸向了李筠的脑袋。 一脸病态的李启坐在龙椅上,他气得呼吸不畅,指着地上任意的一本奏折就说:“逆子,逆子!!” “朕还没死呢!你就打算造反了是吧?!”李启气得双手发抖。 他要扳倒自己的这个儿子,找的不止是沈晏衡一人,满地的奏折都是李启想毁掉这个儿子的欲望。 “父皇息怒!这一定是冤枉!儿臣从未想过此等大不敬的事情啊!”李筠只觉得是飞来横祸,他在李羽失宠,父皇病倒以后。 也就收起了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因为他知道无论怎样,那个位置都一定是他的了,没想到他刚遣散自己的一部分兵力,就收到了这么多的奏折弹劾。 现在朝中的人不应该来争着依附他么?怎么会一个接一个的去弹劾他? “朕难道是在睁眼说瞎话吗?你自己看看,这些人哪位不是朝中重臣?!”李启抓起一旁的砚台就砸向了李筠。 不过他手上力度不够,只蹭过了李筠的手臂。 “儿臣冤枉啊,父皇!”李筠有嘴难言苦。 李启大手一挥,“来人,来人!把这个逆子关起来,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就这样,李筠在一阵哀嚎中被侍卫拉回了寝宫。 现在李启重病,李筠李羽纷纷失宠。 朝中似乎群龙无首了,然而第二天,圣上的病突然痊愈,毫无征兆的,太医欢欢喜喜的四处宣扬,圣上重病痊愈了。 这一切就像是顺水推舟一样,每一步都被人设计好了一样。 当初在李筠和李羽还没出事的时候,朝廷有三种声音,一种是李筠党的,一种是李羽党的,还有一种才是忠君的,后来忠君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弱。 李启就知道,他这个皇帝做不久了。 可他才五十岁,他三十五岁杀兄弑父登基,如今才做十五年的皇帝就要被逼下这个位置了,他不甘心!! 杀兄弑父的事他都做得,杀两个亲生儿子算什么呢? 李羽出事是最好的契机,他干脆借病掩人耳目,看着李筠拉帮结派,看着李筠舍弃他预备逼宫谋反的那些兵马。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他的时机到了。 那十几份奏折都是他安排的,如今李筠也没了,这个皇帝的位置,就只能是他的了,他再也没从朝中听到其他两种声音了。 但这还不够! 天下商人为尊,首富的家产比国库富有的国家不多,而偏偏他们小小的韫国就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呀呀呀~后面剧情有点紧凑了,不过大纲是这么写的,应该没问题吧…… —————————— 第56章 无厌 沈晏衡这两天一直没上早朝, 李启说要让他安心去查找纵火犯,但翰林院那边却被调走了,剩下的烂摊子全是巡抚司的事情了。 不上早朝也行, 让沈晏衡落了一个清闲,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现在是清闲的,但是这种清闲却不是什么好事。 李筠李羽相继出事, 而他们的党羽却没有任何事情, 反倒是沈晏衡这个从未涉身其中的人被圣上“罚”了。 这天沈晏衡在书房陪姜姒看书, 姜姒虽然是盯着书面的, 但却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叹息了好几次了。 沈晏衡扫过书案来到她身边, 将她手里的书拿了过来藏到了身后,然后俯下身看着姜姒问:“阿姒,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 姜姒欲伸手去把书拿过来,沈晏衡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然后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他又问。 姜姒方才妥协,她看着沈晏衡的眼睛,又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晏衡松开了握着姜姒手的那只手, 然后向姜姒蹙起的眉头抚了去, 说:“我们管他怎么想的。” “他心里不满意我的,他本想借他的两个儿子把我一并除掉,不曾想我置身事外了。”顿了顿,沈晏衡又说:“如今朝廷上下没有一个站队的人被罚, 只有我一人落了一个清闲, 不正是在做戏给我看么?” 姜姒掀起眼帘, “那郎君想怎么做?” “夫人有想法?”沈晏衡见沈晏衡是欲言又止的,决定先问她的看法。 姜姒就说:“长公主回宫意图再是明显不过,若郎君愿追随长公主,那有长公主保你,圣上就动不了你的。” 这个方法沈晏衡肯定也想过,但风险太大了。 李嫣回宫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倘若去追随她,无疑是自己主动卷入夺位纷争里去,如果李嫣失败,自己死了也罢,倘若牵连了姜姒,那就要三思而行了。 所以沈晏衡就摇了摇头,“倘若李嫣失败了,那就让李启真正抓到我的把柄了,到时候必然是死罪难免。” 姜姒确实也想到了这点的,只是以她现在对李嫣的了解,她若没有万全的准备,也不会回宫的。 “所以郎君要去见他吗?”姜姒又锁起了眉头。 沈晏衡没见姜姒真正开心过,她的眉宇之间总是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 沈晏衡搂着姜姒的腰,把她抱到了书案上坐下,他自己就两手撑在姜姒腿边,俯下身将脸离得姜姒更近了一些。 感受到姜姒的呼吸一下乱了套,他莞尔笑了一下,然后说:“夫人,不要皱眉。” 姜姒听后也不自觉的舒展了眉,然后又听到沈晏衡说:“我想把你和爹娘他们送到春山寨去小住一段时间。” 姜姒自然不肯,她抓着身边沈晏衡的手:“为什么?” “我就是说说,夫人不要当真,我开玩笑的。”见姜姒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慌措,沈晏衡的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连忙笑嘻嘻的去哄她。 姜姒抿了抿嘴,“圣上疑心太重,二郎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沈晏衡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就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我哪儿有那么聪明?他无非是觉得我手下的家产威胁到他罢了。” 所以如今李启这样的举动,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76节 姜姒要躲开沈晏衡的唇,还想问他更多,比如他是不是在秘密的谋划什么?但沈晏衡很明显不愿给她这个机会了。 他一手钳着姜姒的柳腰,一手扣着她的蝴蝶背,让她和自己贴在一起,同时去吻她的唇,把她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了前车之鉴,姜姒这回晓得主动张开唇的,可沈晏衡故意堵她的话,她就咬紧牙关不让沈晏衡进去。 沈晏衡察觉到,便退开了姜姒的唇,用他那如幽兰的低哑嗓音哄着姜姒说:“阿姒,张嘴……” 姜姒抿着唇不愿意,双目微微红润,薄唇也有一些水润。 沈晏衡笑了一下,重新吻了上去,他探出软舌去撬开姜姒的牙关,姜姒性子也倔,她紧阖牙关,不让沈晏衡继续。 沈晏衡钳着姜姒细腰的那只手就作乱了起来,柔软贴在手心,他用了点力,姜姒就不自觉的喘了一声,沈晏衡趁此就挤进了姜姒的嘴里,勾着她的软舌,逼得她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见姜姒双眸失了神,泪水顺着眼尾流了出来,沈晏衡这才放过了她,把她搂在了怀里,任由她喘息。 这一遭姜姒早就把想问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如今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只顾着呼吸新鲜空气。 见沈晏衡还有其他的动作,姜姒就去抓他的手,“不要。” 沈晏衡声音暗哑,他问:“为什么不要?” 姜姒只摇头不说话,沈晏衡垂下眼帘看了一眼,又说:“你要的,你想要的。” 说完他又吻了上去。 …… . 黄昏,上京城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街上的行人不见少。 庭院里野猫在打架。 房间里,烛火摇曳,昏黄的烛火把床帐里的氛围映得更旖旎, 姜姒穿着雪白的衾衣,颈脖间是情/爱后留下的痕迹,她如今睡得正熟,青丝散在床头,模样是累得不行的样子。 沈晏衡起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姜姒,眼里柔情得不行。 他以前觉得,姜姒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娘子,可惜他太贪得无厌了,所以就一意孤行把她娶回了家,如今又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夫人。 但贪得无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他贪恋这一抹温柔,离不得这一抹温柔了,却有人容不得他了。 逼他不得不放弃这一抹温柔了。 沈晏衡眸色不觉深邃了很多。 穿戴好了衣裳以后,沈晏衡就放下了床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里。 出了庭院,雷决正候在外面,他看见沈晏衡出来了,连忙迎上前去:“二爷,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春山寨的弟兄们绝对把你和嫂嫂安然无恙的送出上京城!” 沈晏衡沉下眸色,摇了摇头。 “我会去见他,到时候我要是被留在皇宫了,你们护送夫人好好离开就行。”沈晏衡语气略有几分深沉。 这些天他们沈府被盯得太紧了,他不离开这群人就会一直盯着,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雷决的胡子似乎都萎焉了,他耷拉着眼皮,又承诺说:“等我护送嫂嫂离开了,再回来接你!” 沈晏衡这才点头,“她脾气倔,不愿走的话,就使点手段吧。” 雷决眉头一跳,这手段得使,还得使得温和,真真是为难他这个拿大砍刀的人啊,不过他还是保证道:“二爷放心,保准嫂嫂不出一点事!” 沈晏衡这才略略安心,就向府外走去了,外面马车已经等了很久了,白芷上前去欠了欠身,“家主,已经安排好了,各条街道都有我们的人。” 沈晏衡嗯了一声,“保护好夫人。” “奴婢遵命。”白芷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沈晏衡。 沈晏衡就头也不回的往马车去了,直到马车渐渐远去,白芷才回过神来。 . 沈晏衡昨天下午凶得很,折腾得姜姒几近昏迷,如今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还是被院子里野猫的叫声唤醒的。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摸到身边的冰凉,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她试着向外面喊了一声:“二郎?” 不过回她的不是沈晏衡,而是白芷的声音:“夫人,您醒了?” 姜姒眸色暗了暗,嗯了一声。 她低头看自己,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衾衣,身上也被擦洗过,没有不适的地方,但她每日醒来身边的那一股雪松的清香闻不见了。 所以她提高了声音问:“二郎呢?” 那边顿了一下才说:“家主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光是听声音,姜姒辩不出真假。 白芷又说:“夫人要起了吗?那奴婢进来伺候您了?” 姜姒不做声就是默许了,白芷就推门走了进来,她托着一套衣服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端着梳洗的水。 姜姒不经意间的又问了一句:“二郎是去哪里办事了?” “这个家主并未细说。”白芷规规矩矩的回应,如此,姜姒也就泄了气,不再多问了。 . 李启殿前晨露起来了,沈晏衡的头发有一些润,他双手握拳,身姿却跪得板板正正。 昨夜他来求见李启,时辰分明才戌时的样子,里面却说他已经睡下了,又不让他明日再来。 摆明了是要让沈晏衡跪在这里的。 许久,晨曦照到了沈晏衡的身上来,那厚重的寝殿大门才被拉开,掌使大人迎上前来低声说:“沈家主,圣上醒了。” “您可以进去见他了。”掌使大人默默地揩了一把额角的密汗,把跪在了地上一整夜的沈晏衡扶了起来。 沈晏衡对他道了谢,强撑着膝盖的肿痛踏进了殿内。 李启这会儿已经梳洗好了,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晏衡那副不屈的模样,扯了扯嘴角。 沈晏衡重新跪了下去,殿内大理石地板冰凉得很,跪上去的时候一阵刺痛感遍布了全身,他重新拜见:“臣,见过圣上。” 李启斜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喝了一盏茶,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朕昨夜睡得早了一些,沈卿怎么不晓得今日再来?非得在那殿外跪上一夜?” 沈晏衡低着头,撑在膝盖上的手却不觉紧了紧。 “是臣来得不是时候,还打搅了圣上睡觉。”沈晏衡逐字逐句的说。 李启笑了笑,他不叫沈晏衡起身,问:“沈卿既然有如此诚心要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沈晏衡低着头说:“臣是圣上一手提拔的,如今在朝廷的位置也是圣上给的。” “你还记得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李启说。 沈晏衡继续道:“所以臣对圣上绝无二心,但两位殿下相继出事,臣知晓圣上龙心难安,故而自请解佩1,望圣上成全!” 圣上默不作声,沉默了很久以后说:“看来沈卿的心不够忠啊,还不明白朕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龙椅,负手离开了这里,走之前撂下一句:“朕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到底是心里有了顾虑,沈晏衡明明有很多种方法解决这件事,却因为要保护好心里的那个顾虑之人,只能选择最憋屈的方法。 待姜姒顺利离开了上京城,他便也没什么顾及了。 . 早膳过后,一向和姜姒没说过两句话的雷决突然来找姜姒说了话。 他显然不会说话,挠着头绞尽脑汁的想话题。 “嫂嫂和二爷是什么时候成婚的?”雷决好奇的问。 姜姒想了一下,说:“正月二十六。” 雷决大手一拍,“好日子啊!” 姜姒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雷决就笑着说:“嫂嫂你不晓得,二爷之前和我们在山里走标的时候,那叫一个糙,瞧他现在,居然还是个人模狗样了!” 说到沈晏衡的过去,姜姒倒是来了性质,她问:“二郎以前,走标?” “二爷做的活多着呢,什么苦活脏活都干过,对了他十七岁那年,在梅山的矿里干活,那时候遇上了一个黑心地主,不给他们吃喝,逼着他们干活,当时累死了好几个人。” 雷决说得绘声绘色的,不禁手舞足蹈的,他比划了一个长度出来说:“二爷当时就拿着一个这么长的大砍刀,一路杀到了地主面前,把人家地主吓得尿了一裤子,当天就给所有人发了双倍工资,放了他们回家。” 说到这里雷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当年就是那些人里的一个,也就是这一件事让我对他夸目相看的,他赚钱的时候真的像不要命一样,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姜姒皱眉:“他为何要那么拼命赚钱?” 雷决正要张嘴说,结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他的眼神,姜姒就知道他撒了谎,但雷决不说,她总不能逼人家吧。 雷决连忙把姜姒面前冷掉的茶倒了,然后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情的说:“嫂嫂喝茶,喝茶,我继续和你讲二爷的传奇故事。” 他催促着姜姒喝茶,方才他也这样催促过了,但姜姒因为刚喝完药,也就没有喝,现在雷决又在催促她了。 姜姒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又看了一眼笑得一脸憨样的雷决,“好,凉一凉我就喝。” 姜姒声音温凉,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雷决就来劲了,袖子一撸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要说二爷当年的传奇故事,那是多得很,我再和你说一个,是当面在姑苏的时候……” 话未完,姜姒就打断了他,说:“二郎在姑苏做过事?” 雷决愕然,然后怔怔的点了点头,“是呀。” “什么时候呢?”姜姒问。 雷决就说:“他就是姑苏人啊,是十九岁才离开姑苏,来到上京城的。” 姜姒沉默了好一阵,忍不住问:“他为何来上京?” “不知道,他也没和我们说。”雷决摇头,但他不会撒谎,他一撒谎胡子就抖,这回说明,雷决是知道沈晏衡来上京城的缘由的。 姜姒不拆穿他,端起了面前的茶水,就要做势喝下去了,雷决面上虽然一切平静,但眼里倒是期待得很。 姜姒突然又放下了茶杯,说:“雷寨主,你能去后厨帮我把药端来吗?我今天好像忘记了喝药。” 雷决见她没喝,又有点着急,但姜姒说话他总是要听的,就焦急的往厨房跑了去。 第77节 姜姒不紧不慢的把这杯茶和雷决的茶换了位置,然后将雷决的茶倒在了旁边的草丛里,就把茶杯放倒在了桌上。 自己也趴在了桌上,作势已经昏睡了过去。 不多时,雷决捧着药碗笨手笨脚的小跑了过来,看到桌上横倒的茶杯和昏迷的姜姒,他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放在了桌上。 然后小声嘀咕:“嫂嫂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都是二爷吩咐的,现在二爷在宫里还没回来,我们就得把你安全送出上京城。” “您醒来可千万别怪我啊。”雷决双手合十摆了摆,然后端起他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就打算出去找白芷过来处理。 结果刚一个转身,脚下就立马没了力量,他双膝开始打颤,两条腿抖了抖就往草坪上倒了过去。 发出结结实实的一声。 迷迷糊糊的,他看见姜姒站在他面前说:“雷寨主,下次不要劝别人喝茶了。” 然后雷决两眼一翻,舌头一吐,就昏睡了过去。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想的是:要遭。 姜姒把雷决方才的自言自语回忆了一遍,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沈晏衡瞒着她,一个人去面见了圣上,他是打算让自己留在上京城,去保自己的平安。 姜姒匆匆的跑出了院子里,然而正要从大堂出去,白芷却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她伸手挡住了姜姒,说:“夫人,家主说您不能出府。” 姜姒盯着她说:“我要进宫去找他。” 白芷默不作声,态度却很强硬。 姜姒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白芷,你也是习武之人,那你应该知道单枪匹马对敌宫里那么多人的胜算!” 她要去见长公主,现在只有长公主能保下沈晏衡了。 白芷眸色虽然动容了些许,但仍旧是一副坚定的态度说:“奴婢只接到了保护您的任务。” 她又接着说:“雷寨主不敢直接打晕了您,是因为害怕控制不住力道,弄伤了您,但奴婢是练过的,绝对不会伤到夫人您半分。” 姜姒同他们说不清楚,“我要去见长公主,白芷,现在只能长公主能保住他了!” 白芷这回没说话,但外面却传来了一道高昂又十分有威慑力的女声:“本宫怎么听见有人要见本宫?” 姜姒愣住,和白芷同一时间看向了外面,李嫣穿一身紫色华服,艳红的唇彰显得她气质不凡。 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就这么毫无阻拦的进了屋里。 白芷急忙跪下去拜见,姜姒也欠了欠身。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姜姒有些惊喜的问。 李嫣看了她一眼,说:“本宫是来和你通信的,沈家主昨夜戌时入宫,在殿前跪了一整夜,现在又到了乾承殿里面去跪着了,依本宫之见,李启想要的可不只是他的家产那么简单了。” 姜姒脸色一白,但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李嫣既然亲自出宫来和她说这事,说明李嫣是愿意出手救下沈晏衡的。 “公主,臣妇应该怎么做?”她目光坚毅了许多。 李嫣真是太喜欢聪明的人了,就如姜姒,她就是个聪明的人。 她甩袖转身,“本宫先送你进宫,余下的马车上说。” 姜姒闻言连忙要跟上去,白芷却又拽拉住了姜姒的手,模样自然是犹豫不已。 李嫣头也不回的说:“小丫头,本宫既然带了姜姒进宫,自然也能带她出宫,还能让她带着沈晏衡一起出宫,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白芷默了一阵,慢慢的松开了手,姜姒得了解放,连忙跟上了李嫣。 马车里,李嫣静静分析说:“沈晏衡被扣在乾承殿,那你就要想办法见到他,到那时候本宫会以与你交好的名义出场,带走你和沈晏衡的。” “公主可是决定信任臣妇了?” 李嫣启唇:“本宫已经信任你了,那么就得看你信不信任本宫了。” 以后两人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李嫣带着姜姒寻了另一条进宫的小路,毕竟不能让人知道了,姜姒是她带进宫的。 “这个呢,你就拿着,以后问起来,便说是本宫为了让你入宫找本宫方便,特意给你的。”李嫣递给了姜姒一块公主通行令牌。 姜姒抿唇嗯了一声。 然后李嫣就往她的寝殿去了,而身边的小太监就领着姜姒去了乾承殿。 乾承殿是李启批改奏折时的地方,周围守着很多的侍卫,姜姒过去的时候他们连忙拦住了姜姒。 姜姒把手里的令牌举了起来,几人默默无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一人说:“圣上有令,谁也不准进入这里!” 姜姒提着衣裙的手紧了紧,她说:“我来见我夫君,他自昨晚入宫面圣,到今日都不曾回家,我要去看看!” 她的声音不算大,可殿内殿外实在太安静了,她的声音也就显得尤为突兀了,跪在殿里的沈晏衡听到了这个声音后,心脏狠狠的一抽。 姜姒此刻不应该是在去春山寨的路上了么? 圣上批奏折的手顿住,他搁下了毛笔,说:“你的小娇妻来找你了。” 沈晏衡不说话。 外面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圣上!我夫君昨夜入宫,现今还没回家,宫里人说他自进了乾承殿就没出来过了,臣妇现在来接他回家!” 侍卫们拿着长矛阻挡着姜姒。 “接你回家?一会儿都别走了。”李启一脸不屑的笑了一下,沈晏衡盯着他的脸,说:“你要对我做什么,我没有任何异议,但你若是动了我的夫人,那么我必然不会顺了你的心的。” 沈晏衡逐字逐句,狠厉的说道。 他在这里跪了这么久,从始至终没有半句抱怨狠话,如今提及了姜姒,就激怒了沈晏衡,即便是李启,也被沈晏衡这去野狼一般猩红的眼吓了一下。 “如果夫君没有做错任何事,您就将他无故留在宫中这么久,那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姜姒并不罢休,继续喊话。 这时圣上身边的掌使大人从殿内走了出来,他小声的同姜姒说:“夫人,圣上不会放人的,奴婢劝您先回去吧。” 姜姒眼里扯了一抹讽弄,她余光瞥见了侍卫腰间别着的那把长剑,突然上前去把剑拔了出来,然后握着剑柄抵着颈脖。 这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姜姒继续说:“圣上,我要见我的夫君!如今我腹中已有了夫君的孩子,倘若我今天死在这里了,他就会毫无顾忌,做他想做的所有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1辞官。 ———————— 第57章 过往 掌使大人吓得连忙进殿禀报, “圣…圣圣上!沈夫人把剑抵在脖子上要赴死了!” 李启也惊了一下,地上跪着的沈晏衡便跪不住了,他撑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抬头看向了李启。 “圣上, 我的夫人要是真的死在了殿前,我就真的没有一点顾虑了。”沈晏衡此刻说话的模样疯批又狠厉, 周遭透着一股嗜血的气息。 李启晓得沈晏衡疯起来的样子, 他抬了抬手, “让她进来。” 掌使大人连忙出去让侍卫放人, 姜姒这才丢下长剑小跑了进去。 见沈晏衡跪在地上,她忍着要流出来的眼泪, 上前去拜见了李启。 “臣妇拜见圣上。” 李启眯了眯眼睛,“小妇实在不懂规矩,闹到朕的殿前来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用?” 姜姒不卑不亢道:“夫君一夜未归, 妾实在担心。” “你担心什么?担心朕杀了他?” 姜姒便沉默不语, 而这时候选择沉默,无疑是默认了。 沈晏衡不敢去看姜姒,他知晓自己骗了她,是自己错在前头。 李启私以为两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原本想的是他俩既然甜蜜恩爱, 就让他们都留在宫里好了。 但外面突然又来人禀报:“圣上,长公主来了。” 李启噎了一下,神情变化万千,随后才淡淡开口:“进来吧。” 不多时, 李嫣一袭金黄色华服走了进来, 她浑身的气质并不输于李启, 她先是对着李启欠了欠身,薄唇上下一碰,“兄长。” 李启嗯了一声,睨了她一眼,脸色并不好看,“你来做什么?” 李嫣这才看向姜姒,说:“方才听人说姜妹妹进宫来了,我以为她是来找我的,没想到她来找了兄长你,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是来找她的夫婿的。” “你何时同姜姒交好了?”李启感到一阵头疼。 李嫣面不改色的说:“姜妹妹不是身子一向不好吗?我在常念寺的时候,姜妹妹和她父母总来烧香拜佛,久而久之,便熟络了。” 李嫣说得滴水不漏,连姜姒都快要信了。 李启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带她走吧。” 姜姒连忙说:“臣妇是来接夫君回家的。” 李嫣就说:“我听说沈大人都来宫中一宿了,姜妹妹挂念倒也正常,兄长要是没什么事,不如让他们一起走了就是,省得我和姜妹妹说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挂念着他的郎君。” 话都让李嫣说了,是找不出一点问题的,李启要是不放人,还显得他小气了。 他不知道姜姒和李嫣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但就目前看来,他断没有再扣留二人的原因了。 所以他站起了身,笑眯眯的对沈晏衡说:“沈爱卿,朕找你谈得太久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刻意加重了休息二字,实则是在警醒他好好想清楚。 这回沈晏衡都不应话了。 李嫣转身便走了,姜姒起身去扶沈晏衡,他虽身体素质比常人好很多,但跪这么久也总是会有事的。 他不愿自己的力道往姜姒身上压,就强撑着小腿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了。 李启看着他们渐渐离开了大殿,没忍住把桌上的东西都推到了地上去。 殿内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去。 他不信一个莽夫沈晏衡,可以在上京城翻了天了! 第78节 . 李嫣让人扶着沈晏衡上了马车,她在外面和姜姒说:“本宫保住了你们,所以本宫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沈家主已经有了一个让本宫满意的答案。” “此事臣妇会同他商议,也很感谢长公主愿意帮助我们。”姜姒徐徐道来。 李嫣就说:“本宫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不是这笔买卖不亏,本宫倒是不介意做一个看戏的。” 姜姒眼帘垂下,有几分的酸楚。 “行了,回去吧。”李嫣挥了挥手,并不乐于站在此处和她说太多话了,姜姒也就欠了欠身,踏上了马车。 里面沈晏衡坐在侧榻上,他见姜姒走了进来,原本贴在窗边偷听的头一下偏了回来,身姿也板正了许多。 姜姒看了他一眼,不多说话。 沈晏衡一夜未眠,眸中除却对姜姒的愧疚,就是倦意了,他肤色较平时都白了一些,唇色病白,干得起了一些皮。 他看着姜姒一脸冷淡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不敢开口。 他错在前头,姜姒生气自然是对的。 不过他心里念着姜姒的话,便开口问了:“夫人,你说你……” 姜姒似乎早就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假的,是我编排出来的。” 没怀孕是最好。 沈晏衡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见沈晏衡松了一口气,姜姒就蹙起眉头,“你想了什么?” “没什么。”沈晏衡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但因为嘴唇太干了,嘴角不觉破了点皮,姜姒看着他,还是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唇角。 沈晏衡温柔的看着姜姒,说:“夫人,谢谢你今天过来。” 姜姒冷冷道:“你不是想把我送出城么?这个时候我就应该是在去春山寨的路上吧。” 她没给沈晏衡好脸色,说话凉得让人心寒。 “此为迫不得已才想的法子,但夫人冰雪聪明,实在瞒不住你。”沈晏衡抓住了姜姒给他擦嘴角血渍的手,诚恳的说。 姜姒心里有气,但沈晏衡是遭了罪的,所以她再大的气这个时候也消得差不多了。 她叹息了一声,“你想做什么,都要和我商议才好,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那我就什么忙都帮不上,岂不是你的损失?” 沈晏衡连连说是,把姜姒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姜姒脸色这才好起来,主动关心起了他,“你膝盖怎么样了?” 沈晏衡:“没啥大事,回去涂个药明天就活蹦乱跳了。” 他说得极为轻巧,但疼与不疼都是他自己才知道,姜姒鼻尖有点泛酸。 好在这会儿马车悠悠的停了下来,外面焦急等待的雷决与白芷急忙迎上来。 车夫下了马车,把轿凳搬到了马车旁边,先下车的是姜姒,白芷连忙上前去扶她,姜姒却说:“二郎还在里面,你去找大夫过来,雷寨主来帮忙扶他一下。” 白芷欣喜万分,看来姜姒真的把沈晏衡带回来了,她连忙跑去请大夫。 雷决两手一拍,急忙上前去钻进了马车,让沈晏衡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扶着他下了马车。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围了过来,沈晏衡摆了摆手,“还没死呢,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 这些人虽然是退开了一些,但还是不离沈晏衡左右,姜姒跟在他身边,吩咐说:“你们去厨房熬点鸡汤给他吧。” 那后厨的人就领命退下了。 平日里姜姒喜欢清闲,府里上下没见过多少下人,如今大家都聚在一处了,姜姒才觉得人多了起来。 他们似乎能避着姜姒就避了,姜姒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猜了大半了,估计也是沈晏衡的意思。 这会儿沈晏衡偏过头瞪了雷决一眼,雷决欲哭无泪,他连忙摇头,用嘴型说:“我是真没想到嫂嫂能看出来啊——” 沈晏衡皱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两人的小动作被姜姒瞥见,她冷不丁的开口:“二郎还恼雷寨主没有送走我?” 沈晏衡哪敢说是,急忙弓下腰叫惨:“我的膝盖……” 姜姒神情松动了一下,对雷决说:“仔细点。” “好好好。”雷决脚下的步子更慢了一些。 . 大夫来替沈晏衡的膝盖上了药,叮嘱不要吃得太辛辣油腻了,又顺便给姜姒诊了脉。 说姜姒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只要后续慢慢喝药调理,就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送走了大夫,姜姒回屋去看沈晏衡了,沈晏衡卧在床榻上,笑吟吟的看着向他走近的姜姒。 姜姒看了他一眼,问他笑什么。 沈晏衡说:“看我夫人好看,就忍不住笑。” 姜姒骂他没正经的,却还是将桌上的那碗水果端了过来,然后坐在了床边。 她问:“吃哪个?” 沈晏衡看了一眼碗里的水果,“你喂的都吃。” 姜姒便给他剥了一个橘子,趁他吃橘子的时候,她才问:“长公主那边,你怎么想的?” 沈晏衡顿了一下,“还是要考虑。” 姜姒不解,“还要考虑?” “我不信她,就算她成功了,那她要把她的儿子扶上去吗?我是同意了,可朝廷上下还有谁还同意?”沈晏衡说完张嘴把姜姒喂过来的葡萄吃进了嘴里。 他嘴上说不信任李嫣,不过是对自己的不信任罢了。 姜姒垂下眼帘,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那我们不做抉择必然是不行的,长公主要夺嫡,便由她自己去了就行,能不能服众也是她的能耐,我们能做的不是尽可能的助她一臂之力么?” 道理是这些道理,沈晏衡肯定也明白,但他还是只说:“你让我想想。” 姜姒自然是要让他想的,毕竟李嫣若是失败了,他们背负的将会是谋反的罪名,这放在哪一个人身上都是砍头的重罪。 “二郎,我不怕的。”姜姒主动握住了沈晏衡的手,沉下心逐字逐句的对他说。 她知道李嫣愿意回来,手里一定有不得了的筹码。 沈晏衡是第一次把手从姜姒手里抽回来,他还是那句话:“阿姒,你让我想想,想一个万全之策。” 姜姒手指僵了僵,眉睫低下,然后站起了身,说:“二郎好好想,我先去看看厨房的药了。” 两人再是默默无言。 姜姒把手里的果盘放到了桌上后就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也带上了。 . 现在是夜晚了。 院子里蛐蛐儿的声音忽高忽低,福宝黏着姜姒的脚,紧紧地跟着她往后厨走去,它似乎察觉出了女主人不佳的心情。 后厨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几个主厨在和面和准备明天的食材,药灶前是雷决守在那里,他鼓起两腮往灶里吹了一大口气。 然后又用扇子扇了扇,药箱弥漫在整个后厨。 见姜姒过来了,他就站起身把两只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喊她:“嫂嫂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郎的药。”姜姒说。 雷决就回应说:“药刚煎上,嫂嫂再等等。” 看着雷决为沈晏衡操心的样子,姜姒突然对沈晏衡的过去更好奇了。 她主动上前去拿起了一个小板凳,然后坐到了雷决身边去。 雷决连忙用屁股挪了挪身下的凳子,与姜姒保持了一些距离。 “咳咳,这柴烟味儿大,嫂嫂不必亲自守着。”雷决以为姜姒要过来看着。 姜姒就摇了摇头,看着他说:“我来是想问你一些,关于二郎的过去。” 雷决下意识抿嘴噤声,在姜姒如薄月般清冷的眼眸凝视下,他只好解释:“二爷不让我们和你说太多他的过去。” “为什么?”姜姒不理解。 雷决就说:“因为二爷的过去很……怎么说呢,用二爷的话说,就是过去的他配不上你。” 姜姒听着,更加确信了沈晏衡以前就认识了她的。 她声音低了一些,便说:“雷寨主,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但有些事情我总会发现的,你不如早点和我说了,也省得你一直憋在心里不是?” 雷决两只手去捂住嘴狠狠的摇头。 姜姒并不生气,她依旧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继续自顾自的说:“雷寨主,如果让我主动去发现了那些,我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语气平和了。” 雷决性子直爽,也没有什么小心眼,他只知道,姜姒不能生气,因为她是沈晏衡的心上人。 “那你去问二爷嘛,如果是我说出来的,二爷就会生气了。”雷决真是左右为难,坐立难安,越来越觉得这个好人难做了。 姜姒见他踟蹰不决,也知道了他有了一些动容。 “那我也会生气呀。”姜姒认真说。 雷决脑仁疼,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惹,简直是折磨人。 “现在二郎在房间里休息,他膝盖有伤过不来,你与我偷偷说了,我不同他说,他也不会知道。”姜姒的声音轻轻的,有几分哄骗人的感觉。 雷决眼睛眨了一下,乱糟糟的胡子都不受控的抖了抖,然后微微矮下身靠近了姜姒一些,试探般的问:“当真?” “雷寨主要相信我,我从不骗人的。”姜姒温温一笑。 雷决就两手一摊,“那嫂嫂问吧,要问什么都行。” “二郎以前是不是认识我?”这是姜姒当前最关心的事情了。 雷决不予否认,“是呀,嫂嫂你还记得你十二岁在姑苏的时候,有一天救了一个被人围殴的小少年不?” 姜姒努力回忆了一番,并未从脑海里搜寻到有关记忆,就有一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雷决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绘声绘色的继续说了起来:“然后嫂嫂救的那个小少年,就是二爷,那年二爷父母双亡,兄长染上痨病,他为了安葬父母和给兄长治病,就一个人去了地主家里做苦力,结果在回来的时候他被几个二十几岁的老乞丐抢了钱不说,还被他父母的债主堵起来围殴了,正是那个时候你出来救了他。” 姜姒藏在衣袖下面的手不觉握紧了很多,眉宇间藏着心疼。 第79节 雷决又继续说:“后来他呢就离开了地主家,开始去做各种别人不敢做的活,比如尔江有一条水路,常年水贼出没,几乎没人敢去运那里的货,但他不怕,他和几个人去那边运货,后来那么多人,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回来了,还带回来了所有水贼的首级。” 说到此处,雷决是无比佩服沈晏衡的,也就是那个时候码头的兄弟都把沈晏衡当老大了的。 “那他……也是因为我才来上京城的么?”尽管姜姒已经猜出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去问了他。 雷决伸出右手的食指摆了摆,十分郑重地说:“不止。” “他连做官都是为了你。”雷决说,“起初他是来上京城做各种生意的,后来他听说像你们这样的世家小姐呢,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最低也得是做官的才能配得上,他就去求见了那个李启,只说要一个官做,别的什么要求都能提。” “正巧那个时候边关粮草告急,李启就用二爷的钱补了粮草过去,也给了二爷一个官做。” 雷决语气有一些惋惜,“像二爷这样的人,要是不去朝廷做官,过得可要比现在自由多了,他一开始连最基本的朝廷礼仪都不懂,不过架不住他耐心大,也肯学,倒也学会了怎么压制气性了。” 他说得自然是轻巧,可听的人却觉得心脏抽一抽的疼。 姜姒眼圈泛了红,鼻尖酸得厉害,只不过因为背了光,没让雷决看出来。 “如此么……”姜姒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是啊,嫂嫂还要问什么?”雷决热心肠得很,不晓得自己的一番话让一个人彻夜难眠了。 姜姒摇了摇头,慢慢地站起了身,她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没稳住,雷决连忙要去扶她,姜姒扯了一个并不是很好看的笑,“无事。” 说完她就慢慢地离开了这里,雷决下意识的噤声,哦莫,好像说得太多了。 . 沈晏衡膝盖有伤,这晚两个人也有了一点点的矛盾,沈晏衡就去了偏方睡下,姜姒看着空荡荡的床铺。 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因为雷决的话,再共情到现在的沈晏衡身上去,只觉得过往的一切都让她为沈晏衡感到痛心。 这晚姜姒睡不着了,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手脚温凉,她和沈晏衡的过往在脑海里一一呈现,如今细想起来,分明一直都是沈晏衡在向她靠近。 可是他们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样沈晏衡还不明白她的心么? — 这天天不亮姜姒就起了床,她几乎彻夜未眠,翻身看见桌上的茶具,她又怕沈晏衡夜里渴了,起不来身去喝水。 所以今天天才一点点亮她就起了床,去厨房那边提了一壶热茶过来去找沈晏衡。 然而人刚到门口,里面雷决的声音就先传了出来。 “那二爷,我们就真的不和长公主合作呀?”听声音都觉得雷决有点急的。 沈晏衡坐在椅子上,府里的药不错,他本来身体素质也还比寻常人好,如今自己一个人走路虽然慢了一些,但好歹不需要人搀扶着走了。 “怎么不呢?”沈晏衡反问。 雷决就迷糊了,他皱起眉说:“那你怎么还一直考虑,我看嫂嫂也关心得紧。” 沈晏衡这会儿却沉默了许久,然后沉声说:“你先不要告诉她。” 雷决更迷糊了,“为啥?你瞒着她干什么?” 听到这里,姜姒手指不觉紧了紧,更迫切的想听到后面的话。 “老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和李嫣一起夺位失败后,我们的后果?”沈晏衡看着雷决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问。 雷决不以为然道:“不过就是一死,能和二爷一起,我必然是无憾了。” 沈晏衡叹了一息,“你也知道是必死无疑,背上了谋反的罪名,就是抄家的重罪,李嫣生在皇室,自然不必担心做这些的后果,顶多就是在常念寺待到老死,但我们不行,雷决,阿姒是我强娶回来的,她不能受牵连。” 雷决也沉默了,好像…… 说得很有道理。 “嫂嫂那么聪明,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雷决问。 “她知道,但她说她不怕。”沈晏衡声音更难受了,“她不怕,可我怎么能不怕……” 雷决:“那二爷,你说嫂嫂脾气固执,你怎么才送得走她?” “她不会走的,我要是送她走了,她会恨我一辈子的。”沈晏衡苦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想过了最安全,却又最……难受的方法。” “是……是什么?”雷决也隐隐觉得不是好事。 果然,沈晏衡重重地说了两个字:“和离。” 此话一出,连雷决都吓了一跳,更别说门外的姜姒了,她心脏几乎是一瞬间就抽痛了起来。 “二爷你这是……你这不是……”雷决实在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沈晏衡嗯了一声,“我知道,只是这种方式不是最稳妥的么?” “不是,那你要怎么说啊?”连雷决都晓得心疼他们两个人了。 沈晏衡沉默了许久,“我还没想好……” 只是下一刻,那房门就被推开了,姜姒端着一壶茶站在门口,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躺着泪花,眼眶红了一圈。 雷决直接吓得从椅子上翻了过去,他连忙去慌乱的掩饰,“嫂嫂,我们……” 话没说完,姜姒就盯着沈晏衡的眼睛,一字一句,逐字逐句的问:“沈晏衡,你要同我和离么?” 沈晏衡不说话,雷决就连忙爬起来找补,“不是的不是的,嫂嫂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沈晏衡。”姜姒用哭腔叫了沈晏衡的名字,“你要同我和离,是么?” 沈晏衡喉结滚了滚,看着姜姒的眼睛,几乎是从牙缝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字来,“是。” 这一个字刮烂了沈晏衡的心,逼得他无地自容,逼得他……难以呼吸。 作者有话说: 小矛盾,下章解决~~ 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要完结了!! —————————— 第58章 计谋 姜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她往前走了两步,这回雷决晓得看人脸色行事了,他连滚带爬的跑到门口来, 端走了姜姒手里的热茶以后, 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是你觉得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么?”姜姒问。 “不是。”沈晏衡摇头。 “沈晏衡。”姜姒又喊了他的名,她从未连名带姓的叫过沈晏衡, 今天就叫了三次了。 “你问问你的心, 你问问, 你问它是不是真的想和离?”姜姒眼尾滚出了第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沈晏衡藏在桌下的两只手狠狠的握紧了, 他心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沈晏衡别开了眼,不想看她的眼睛, 他怕他下一刻就心软了。 见沈晏衡不回她话,姜姒就快步上前到了他身边,弯下腰抓起了他的手,说:“好, 你说的要和离, 那就和离,回姜府当着我阿爹阿娘的面,好好的说一次你要和离,然后我们就和离!” 沈晏衡晓得姜姒性子倔强, 也晓得她清高孤傲, 她现下这么说,无非是真的动了和离的心思。 所以姜姒去拉他的时候,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姜姒红着眼眶看着他,“是膝盖疼得站不起来了吗?” “好。”姜姒看向了门外, 向门外偷听的雷决喊:“雷决。雷决!” 雷决当下就滚了进来, 一脸尴尬的看着两个人。 “扶他起来去姜府。”姜姒松开了手, 却被沈晏衡反手握住了,他不愿意了,他后悔了,但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吗? 姜姒用力的佛开了他的手,自己快步往屋外走了去。 雷决瓜兮兮的看着沈晏衡,试探的去问他:“二……二爷,去吗?” 沈晏衡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然后起身说:“去。” 他没让雷决扶着自己,他虽行动不灵便,但好歹还能自己走路的。 两人各自坐了一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姜府门前。 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姜姒回门的时候,现在回门,却是要说和离的事情。 府外的小厮看见了姜姒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连忙跑进屋里去禀报二老。 等姜父姜母迎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屋里来了,姜母远远的就迎上去说:“姒儿怎么回来了?我和你阿爹还预备来看看你们的。”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们早有耳闻,就一齐商量着要去见见他们二人,没想到今天他们自己就回来了。 但等到了姜姒跟前,她才看到姜姒泛红的眼圈,和委屈得瘪嘴的模样,她当即一惊,“姒儿,你这是怎么了?” 姜姒摇了摇头,问:“阿娘,祠堂门开了么?” 姜母连忙说:“方才打开了,蜡已经点上了。” “好,阿娘,你等女儿一会儿。”姜姒和她说。 姜母点了点头,给姜姒让开了路,姜姒就拉着沈晏衡往祠堂的方向去了,姜父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往姜母这边走,看到了两个人走远的背影,连忙问姜母发生了什么事。 姜母低声喃喃:“我们的女儿,要去做一个决定了。” . 祖祠的位置在后院,绕两步路就到了,两人一路上都默默无言,姜姒只拽着沈晏衡的衣袖往那边走。 等走进了祖祠,里面正中间是好几十个灵牌被有序的摆在上面,下面一排排的红蜡燃得火热,蜡油已经结得很厚了。 整个祖祠都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感觉。 下面摆着几个蒲垫,姜姒松开了手跪到了上面去,沈晏衡不为所动,他以为姜姒来这里,是要当着所有列祖列宗的面与他和离。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甚至说,他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 他来姜府只是想告诉二老,他会尽他最大的能力去保护好姜姒。 可姜姒偏偏带他来到了这祖祠,要当着这些祖宗的面与他和离。 见沈晏衡不跪,姜姒也不说什么,她双手合十盯着面前的那些灵牌,十分诚恳的说:“姜氏第十七代独女姜姒拜见各位长辈,拜见祖奶奶,姜姒想让各位长辈和祖奶奶做个见证。” 沈晏衡心一沉,见姜姒是铁了心的要和离,他费力的蹲在了姜姒的身边,颤抖着去拉姜姒的手,用低哑的声音说:“阿姒,不要,不要和离……” 第80节 “我错了,我不是真的想与你和离……”他泪水掉了下来,听到姜姒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疼不已。 “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怕我保不住你……阿姒,不要和离,求你了——”他哭得太可怜了,紧紧的拽着姜姒的衣袖,用几近恳求的语气说。 “我回来就不是为了和离的,我只是想告诉二老,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沈晏衡垂着头,鼻尖挂满了泪水。 姜姒这时突然柔声对他说:“二郎,我回来也不是为了和离的。” 这句话让沈晏衡愣了一愣,他仔细斟酌了一番,然后抬头看向了姜姒,他脸上挂满了泪水,红着眼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姜姒请各位长辈做见证,我与沈氏二公子沈晏衡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不离弃,若有一人失信,当永生永世,遭天打雷劈,不得安宁!” 姜姒又重新看向了面前的灵牌,双手合十态度十分诚恳的说。 沈晏衡眸孔狠狠的颤了一下,不确信的看了看那么多的灵牌,又回过头看了看姜姒,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啊,天下怎么会有在列祖列宗面前谈和离的事情,怪他被吓昏了头,这点也没反应过来。 他一把抱住了姜姒,又哭又笑的,“我真蠢,阿姒,我竟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姜姒抬起手轻轻的给他顺了顺气,见他还止不住的抽咽,又忍不住说:“你既然不舍得,今日为何还要说那些话气我?” 毕竟是在列祖列宗面前,沈晏衡重重地拥了一下她后就松开了手,然后解释:“我没有想气你,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法能保住你……” 姜姒有几分的无奈。 “方法有很多,你只是找了一个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姜姒说,“你要信我,也要信你自己。” “二郎,你要记得,在你还没做官的时候,你可是谁都不怕啊。”姜姒继续鼓励他说。 沈晏衡这回低下了头,若他是一只大狗狗,那他的双耳和尾巴就应该耷拉下来了。 “阿姒教训得是,是我考虑欠妥了。” 他想姜姒不应该只是他的软肋,也应该是他所向披靡的秘密武器。 姜姒继续柔声说:“君主不会因为你把忠君的心剖给他看而动容,他只会想你的躯体为什么还不死,所以如果你因为我一直容忍,那和离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了。” 沈晏衡现在听不得和离两个字,他下意识的反驳姜姒:“不要和离,别的都行。” 姜姒笑了一声,“那二郎,做给我看,我相信你。” . 他们没在姜府逗留很久,基本就是和两位说明了大致情况,隐瞒了先前要和离的事情。 姜母从没见过一个大小伙子可以哭得那么厉害,他们都谈了一炷香的功夫了,沈晏衡还在不时的抽噎一下。 连她都忍不住去安慰他,“就是认个祖宗,不至于这么激动。” 沈晏衡又抽了一下,“谢谢娘,我就是太激动了。” 一旁的姜姒却忍不住抿了抿嘴。 . 如今两人的矛盾解决了,沈晏衡当天晚上就和姜姒一起约见了长公主。 他们相约在城东的一处茶楼,这是姜姒第一次见李嫣穿常服的模样,素日里穿着华服总让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威慑感,再用她不仁慈的神情瞥一眼人,总叫人后背发怵。 如今她身着一套青色绸缎衣,妆容也素雅了一些,眸色不比寻常凛冽,竟还有几分的仁慈感,姜姒看到她的时候都愣了一愣,有些不确信这人是李嫣。 李嫣见她略微震惊的神情,只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就说:“怎么?两天不见就不认识本宫了?” 姜姒笑了一下,用含有一些歉意的声音说:“臣妇唐突了。” 李嫣便先寻了一处舒服的位置坐下,沈晏衡和姜姒二人一前一后也坐了下来。 “沈家主这么快就想好了?”旁边的贴身侍女给李嫣一杯茶,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去问沈晏衡。 沈晏衡其实不太喜欢李嫣的,他以前和李启去常念寺的时候,就觉得李嫣心思深沉,能轻而易举的把所有人都不留痕迹的算计一回。 如今她是奔着皇位回的上京,如果是表面看起来这么不谙世事,那必然是轻视了她。 “你当着那么多人带走了我们,不就是希望我能快点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么?”沈晏衡掀起眼帘去看她,脸色并不好看。 他讨厌李嫣肆无忌惮的算计着每一个人,也讨厌她把姜姒牵扯了进来。 李嫣不怒反笑。 “是本宫来带走了你们吗?那不是你的夫人求本宫来救你吗?”李嫣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 姜姒抿唇不语,沈晏衡继续说:“你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你却非要用这一种,是因为你知道,只要把她牵扯进来了,我就一定会答应你!” 李嫣指尖沾了一点茶水,然后又把水弹在了桌上,“说对了。” 对此她甚至毫不避讳,直接就承认了。 姜姒拉住了沈晏衡的手,在他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李嫣,说:“公主殿下,臣妇现在有一虑。” “说就是了。”李嫣抬了抬下巴。 “长公子是您的孩子,还是……”顿了顿,她便不说话了。 李嫣眉毛跳了一下,有几分的诧异的去看着姜姒,“上京城都知道本宫是怀着孕去的常念寺,你会不知道?” 姜姒面不改色的说:“只是心里有点疑惑,长公主离开的时候怀胎两月,而长公子现在却是将要束发的年纪了,似乎……长了一岁。” 李嫣回想起来,自己以前无意和姜姒说过,李征马上就要到束发的年纪了,没想到弄巧成拙,竟然让姜姒起了疑心。 “你既然是来与本宫谈合作,何必过问本宫这么多的私事?”李嫣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姜姒也认真说:“既然是谈合作,公主不应该有所隐瞒才是。” 李嫣看着姜姒,眼睛里神色很是复杂,良久,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挥了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了,李嫣才说:“征儿的确不是本宫的孩儿。” 沈晏衡和姜姒两人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了李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李嫣垂下眼帘,“本宫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活成。” 这似乎是她的心结,李嫣说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心脏如撕碎了一般的疼,难得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狼狈的模样。 “征儿三个月大就掉了,正巧那个时候李启做上了皇帝,是因为太子哥哥和太子妃意外坠崖,和他们两岁的孩子一起死了。”李嫣说到这里忍不住扯着嘴角讽笑了一下。 “原本,太子哥哥死后也不应该是他继位,但父皇伤心欲绝,染上重病,不日也去了,留下的诏书说让李启继承皇位,实在荒唐,但他不知道,那日随太子哥哥出去的孩子,是陈太傅的独子。”说到此处李嫣目光充满了恨意。 姜姒便压低了声音试探般的问:“所以长公子,是太子的……独子?” “是,陈太傅与本宫见面,把征儿交给了本宫,自己只身去宫里找他的心腹查父皇的真正死因,然而太傅却被李启发现了,最后死于了火海之中,但他的心腹把父皇生前拟的最后一份圣旨带了出来给本宫。”李嫣说完就从袖间摸出了一卷已经有一些破旧了的圣旨出来。 沈晏衡伸手去拿了过来,摊在了姜姒面前,看落尾印章,确实是先帝的龙印。 圣旨大概内容就是,他自知命不久矣,却恐皇位落于不轨之人手中,所以他拟下这份圣旨,要把皇位要传给…… 姜姒看向了李嫣,李嫣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没错,是本宫的孩儿。” “也就是这时候本宫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才三个月的时候,孩子就突然没了……” 如此,只能说李启看到了这份圣旨,派人去动了手脚,所以他早就知道了现在的李征不是李嫣的亲生儿子,难怪他会那么坦然的接李嫣回宫。 “他为什么不毁了那个圣旨?”沈晏衡疑惑的问。 “你大概不知道,他以前在众多皇子中,是最为怯弱怕事的那一个,如今杀兄弑父夺了皇位,这份圣旨提到的皇位继承人也被他杀了,留着无非是一种病态的得意与自证罢了。” 李启过去的性子,还是她的父亲以前无意中告诉她的。 沈晏衡听得眉头都快拧成了川字。 “本宫现在手里只有这么点证据,本宫原来并不想与你们合作的,是沈夫人来找了本宫,本宫那个时候就想明白了,光是这些证据没办法的,他会说圣旨是假造的,朝中上下也不会信得过本宫的,毕竟本宫去了常念寺那么多年,早就不与他们认识了。”李嫣说。 沈晏衡抓了重点,偏头去问姜姒:“你以前还找过她吗?” 姜姒干咳了两声,不去回他这句问题,“对于朝中上下官员的站队,公主大可放心。” “怎么说?”李嫣问道。 “三殿下和五殿下双双失宠,他们的党派此事必然惊魂未定,不知如何定夺,公主若在此时挑明当年的真相,还会引发他们原先党羽的共鸣的。”姜姒解释道。 “而且,圣旨我已经看过了,太皇当年取单字为落,先帝为了避开他的名讳,有将落字少写一点的习性。”姜姒重新摊开了圣旨,指着上面的“落”字说。 此细节连李嫣都不曾发现过,她与沈晏衡一同顺着姜姒手指的地方看去,那落字竟真少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的?”李嫣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先帝的笔锋刚健柔美,力透纸背,少时我求父亲为我寻过先帝的几纸书迹描摹过,自然也就清楚了。”姜姒耐着性子认真的解释。 李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公主,你还记得先帝的太傅么?”姜姒抬眼看向了李嫣又问道。 李嫣点了点头,“是楚太傅,即便他最清楚父皇的笔迹,但他如今已是九十多岁的高龄了,早已经归隐不知去向了,我们怎么去找?” 她在姜姒这里看到了希望。 姜姒便说:“此事,便可以交给二郎去做了。” 沈晏衡以前走镖做生意的时候,结识了不少外面的人,如果要找到楚太傅,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我可以。”对于寻人,沈晏衡是最为自信的。 “此后,公主提到的那个心腹,可一同回上京了?”姜姒问。 李嫣点头,“一同回来了,本宫找人给他安置了住处,把他藏起来了,想的便是做一个证人。” “公主做得对。”顿了一下,姜姒继续说,“上一次公主的接风宴,凤宁殿恰好起火让宴会中止,所以公主这一次可以借此再举办一次宫宴,而宫宴那天,就是真相大白的最好时机。” 李嫣平日里从头到脚设立的戒备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她甚至觉得,姜姒的出现就是太子哥哥和父皇对她的眷顾。 “姜姒,我可以相信你吗?”李嫣双眸动容,一字一句的问她。 姜姒点了一下头,“公主尽管相信。” …… . 这两天的沈晏衡被李启传唤了几次,都被沈晏衡以重病未愈回绝,但总以此缘由回绝也不是个法子。 李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亲自来见一见沈晏衡的病,总会派人来来看的。 第三日清晨,天不大亮。 掌使大人乘着马车到了沈府来,他端着不待见人的姿态,呈着一卷圣旨抬头挺胸的走进了沈府。 府里上下除却了沈晏衡,其余人都出来接旨了。 第81节 掌事大人捏着手里的圣旨,看着姜姒微微眯起了双眸一颤,捏着嗓音问:“怎么就你呢?沈家主呢?” 姜姒垂下眼帘,“二郎染了风寒,现下卧病在床,不宜出门。” 掌事大人咳了两声,“是真生病了还是假生病了,本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姜姒连忙说:“二郎染的顽疾,会传染到身上来,大人把圣旨给臣妇便好。” “那真是不巧了,圣上特意交代过了,让本使把圣旨亲自交给沈家主才行。”掌使大人并不像好说话的样子。 姜姒没有办法,只能站起身来给他领了路,“大人这边来。” 于是一行人便悠悠扬扬的往后院走了去。 姜姒掌心起了汗,心跳得厉害。 等到了屋前,姜姒又劝阻:“大人,二郎实在病得厉害。” 掌使大人冷哼一声,并不搭理她,抬脚就往屋里走了去,只是他抬起了手让身后跟着的侍卫止步了。 等进了房间,姜姒也怀揣着不安的心走了进来。 床榻上,轻帐后面,似乎真的躺着一个人。 掌使大人抬脚往床边走去。 就在床上的人和姜姒一起紧张的时候,掌使大人突然转过了身,压低了声音和姜姒说:“沈夫人,你和沈家主赶紧逃吧,圣上这次派我前来,就是为了试探沈家主病情的实情,我知道沈家主没病,但回去后我也会在陛下面前替你们圆谎。” “他这回,是真的要让你们死的。”掌使大人很是认真的说。 姜姒一愣,没想到掌使大人竟愿向着他们。 “大人,我们不好逃的,圣上的人盯着我们,去哪儿都是不方便的。”姜姒解释说。 掌使大人急得皱起了眉,“那可如何是好?” “大人愿意替我们在圣上面前实情,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我们也只能听信天命了,也请掌使大人宽心。”姜姒信不过别人,这一句话撒了两个谎。 掌使大人没多想,只意味深长的瞥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然后把圣旨塞给了姜姒,就捂着嘴扯着嫌恶的嗓音退出去了。 “真是臭死了,什么怪病这么恶心人。”他装得实在像,外面的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他又适时添了一句:“传染人的顽疾,你们不走是等着被传上吗?真是晦气死了。” 这一句话吓得底下的人都慌慌忙忙的退了出去。 等他们都离开了院落,姜姒这才关上门走过来喊床上的人,“二郎,他们走了。” 沈晏衡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撩开床帐他快步来到了姜姒身边,急切的问:“他为何要帮我们?” 姜姒也蹙起眉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不见得是好心。” “在帝王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姜姒添了一句。 沈晏衡点了点头,问起了姜姒手里的圣旨,“这上面写的什么?” 姜姒这才想起来,她把圣旨递给了沈晏衡,沈晏衡就慢慢地摊开来,然后矮下腰和姜姒一起看。 无非就是让他多注意身体,两天后为长公主再办了一个接风宴,让他们二人也去。 看来李嫣已经做好准备了。 “楚太傅了寻到了?”姜姒偏头去问沈晏衡。 沈晏衡点了点头,“已经找到住处了,我派雷决去接他了。” “什么时候能到?”姜姒沉思了一下问。 沈晏衡也细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确信,但那边说已经启程回来了,楚太傅年事已高,急不得的。” 姜姒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的,只是李嫣那边动作太快了些,我猜可能是因为李启对她有点怀疑了。” “怎么会起疑心?”沈晏衡自认为他这几天的动作几乎是无人知晓的。 “她带着冠了李姓的孩子回来,即便李启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但也难免会有几分的防范。”姜姒和沈晏衡解释道。 沈晏衡明悟了过来,便说:“你不要担心,我已吩咐过雷决,他会尽力赶回来的。” 姜姒只嗯了一声,但神色确不见得欢愉多少,用郁结着一抹不散的愁。 沈晏衡抬手去抚平了她的眉,低下声音说:“不要皱眉,阿姒。” . 两天后,是一个明媚的天,烈阳高照,蝉鸣起伏,人都热得主动换了一身行头,换上了这个时令最时兴的衣裳。 达官显贵们依依稀稀的进了皇宫,宫里冰窖里放着冰块,每一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盘冰块。 天热起来了,宴会也从御花园迁到了长鹿殿内,长鹿殿是上京城一个浩大宏伟的工程,无论是从修葺时候的用料,还是从里面的布局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 大殿中间是穿着露脐薄纱的美女,她们光着白玉足,跳的是“祝君万岁”的古典舞。 姜姒今天穿的是一套粉纱襦裙,上身轻纱偏薄,下襦一层层的轻纱蓬松有型,再披上一条粉色披帛,但是显得她灵性了不少。 可惜这次沈家的位置就姜姒一人。 她向李启告了沈晏衡的病,说沈晏衡实在病得厉害,不便出席。 但这回坐在她身边的周子成却打量了她许久,他信沈晏衡生病了,他不信沈晏衡会愿意让姜姒一个人入宫来。 所以他主动问话了姜姒:“姜……沈夫人,沈大人身体怎么样了?” 姜姒闻言低下眉睫,有一些伤心的说:“二郎病得厉害,不过已经好多了,谢过周大人关切了。”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也表明了她不愿同周子成多言。 作者有话说: 在高铁上撸的这一章,明天早上有一个加更,不出意外应该是结局,出了意外就是倒数第二章 ,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亲爱的们支持!! ———————— 第59章 结局(正文完结) 周子成看着姜姒, 她还是那么好看,身上似乎还隐隐有一种更迷人的气质,她一贯那么吸引人, 即使什么也不做。 “沈夫人, 成,可以帮助你。”他确信姜姒有心事。 姜姒闻声看了过去, 她额心那一抹赤色的花钿映得她更加的出落, 白玉耳坠轻轻晃了两下, 她轻启唇, 像性质来了那般和他说起了话:“周大人,那你知道他……” 她看了一眼李启, 然后接着问:“是非要二郎和我死不可么?” 周子成知道,周子成知道李启想要沈晏衡的命,所以他只有利用姜姒的命才能去拿捏沈晏衡。 “我知道的,我想来找你的, 但圣上给我安排了很多事情, 我根本腾不出时间来寻你。”周子成费心的给姜姒解释。 姜姒提了提唇,旋即说:“臣妇只是说笑一句,周大人莫须在意。” 说完她又转回了头,连余光也不留给周子成。 以现在看来, 周子成对李启派人盯着他们这件事并不知情, 所以守着他们的人应该是锦衣卫。 是锦衣卫倒也好办,今翰林院那边才是最高阶的军属,巡抚司的禁军和锦衣卫一并次之。 巡抚司首领是当年先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先皇对他有知遇之恩, 如果知道了这些事情, 对李启必然不会留情, 那锦衣卫那边的人便可交给巡抚司。 周子成有一些急迫的往姜姒这边探了点身,压下声音和她说:“姜姒,在姑苏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我现在也是真的希望你不要出事,即便念及当年的同窗之情,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姜姒盯着前面身姿摇曳的舞女,脑子里却想了别的事,以她对周子成的了解,他是分得清对错的人,倘若今日真相大白,那他也知道会怎么做。 不过此前人多耳杂,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偏过头和周子成笑了一下,“周大人到时候会知道怎么做的。” 此话叫周子成摸不着头脑,他正要再去问,可从罗婉又从外面进来了,他实在不想和罗婉再因为姜姒起争执了,便也只能作罢。 这支舞跳得长了一些,不过在这支舞跳完以后,该来的官员们都相继到来了,李嫣也坐到了右位去,狭长的眸却给了姜姒一个眼神。 姜姒垂下眼,适时退了出去,周子成见姜姒在看了李嫣一眼后就离开了,竟也忍不住的探起身要跟上去,却被罗婉一把拉住了衣袖。 “周郎去哪里?”见他目光追随着姜姒,罗婉心里努力的按着那股无名火。 周子成便又坐了回去,佛开了衣袖上的那只手,“不去哪儿。” 见他这样一幅爱搭不理的模样,罗婉甚至都不太想和他吵起来。 歌姬们有序的退了出去,接下来走进殿来的是一批身着戏服的人,李启也有许久没听过戏了,他笑着和一旁的宦官说:“朕也好久没听过戏了,也不知是哪位爱卿安排的。” 寻常宫宴是允许大臣编排舞曲进去的,昨日他见过今天的曲目名单,里面并没有这场戏,所以才想到了应该是某位大臣编排进去的。 那宦官也笑着奉承道:“是呀,看这架势许是一出大戏呢。” 李启就笑着看向了他们。 那戏曲一共有十几个人,其中戏份最重要的,是一位怀着孩子的孕妇,一对恩爱的夫妻以及一个他们的孩子,还有一个胆怯的染了疯病的人,以及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看最开始的称谓,他应该是那个孕妇,那个男人和染了疯病的人的长辈。 戏曲最开始的时候,男人一家人其乐融融,从长辈手里接过了继承权,但这一幕被那个疯子看见了,他毒死了男人一家。 长辈生了重病,疯子把孕妇赶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杀死了长辈,从他手里抢走了继承权和一份遗书。 他又派人去杀了孕妇,没想到孕妇活了下来,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而疯子站在高位沾沾自喜。 看到这里,李启已经不对劲了,他脸色越来越沉,手里的琉璃杯被他握得咯咯作响。 接下来又出场了两个孩子,那是疯子的孩子,有一天疯子看见他的两个孩子偷偷坐了他的位置,他气急败坏,杀了自己的孩子,还去逼迫知情的大臣去死。 到此处,一些人已经左右窃语起来了,李启突然站起了身,然后猛的一脚把面前的木桌踢得四仰八叉的。 上面的瓷器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与此同时李启几近咆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长鹿殿,“这是谁安排的?是谁安排的?!” 他生气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编排戏曲的人剁成肉沫。 除却李嫣和那些演戏的人,在场所有的人都慌里慌张的跪在了地上。 “兄长因何愠怒?”李嫣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淡然的问道。 李启听到李嫣一副淡然自若的态度,用他那张快要扭曲了的脸,指着她骂:“是你?!” 李嫣不说话,冲着那群演戏的人抬了一下下巴,然后也不去看李启,一脸平静的说:“兄长,不要急,戏还没有演完。” 懂事的人已经从那个孕妇猜到了所有人的关系了。 第82节 高位者代表先皇,恩爱的夫妻是当年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有他们的独子,孕妇是李嫣,两个孩子是李羽李筠,重臣是沈家主,所以那个……疯子,不就是李启么?? 但是李嫣不是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吗?难道孩子没掉?或者她又领了一个孩子? 李启几近癫狂,他疯了一般的指着那群唱戏的人,说:“周子成!周子成!” 周子成没有应,他往周子成的位置看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李嫣不为所动,平静地又喝了一口茶,才说:“兄长,这后面还有半场戏,你总得看完才知道是什么戏吧?” 但这后面还有什么戏呢?李启已经是皇帝了,到这一步后面应该没戏了,莫不是……这戏和他无关? 不止李启这么想,场上的大臣们也这么想。 李启想了想,还是退回龙座坐了回去。 接下来竟然有了反转,男人的老师牵着一个孩子跑过来抱着那对夫妻的孩子痛哭,然后他把那个孩子交给了孕妇,真相大白了,死掉的孩子原来是男人老师的孩子,他把带过来的孩子交给了孕妇。 而他自己带了一个心腹去找疯子报仇,他抢走了疯子手里的遗书给了心腹,而他自己也死于非命了,心腹连夜赶回把遗书交给了孕妇,孕妇捂着血肚泣不成声。 她把那对夫妻的孩子抚养长大,让孩子叫她母亲,然后从蛮荒之地回到了曾经的家。 戏到这里就结束了,李启确定这场戏讲的就是他,这叫他如何淡定得了,李嫣的孩子竟然是太子的孩子!!! “什么狗屁不通的戏!!李嫣,你是不是存心和朕过不去?!”李启拔起身边的长剑就往李嫣走去。 这回所有大臣戏是看明白了,人也都吓懵了,等反应过来后连忙齐声相劝:“圣上不可啊,圣上!” 李启旁边的宦官也连忙去抱住了李启的腰身,“圣上息怒啊,这也许不是公主编排的戏呢?” 李启剑都还没收下来,李嫣就站起了身,她也向着李启步步逼近,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戏是本宫编排的,不仅如此,本宫手里还有那份遗书,兄长不妨仔细听听上面的内容。” 说完她从袖间摸出了一卷已经有一些泛旧了的圣旨出来,亮给了众人来看。 李启自然是不许的,“什么遗书!那都是假的!” 李嫣却把圣旨递给了一旁的宦官,然后盯着李启的眼睛说:“既然是假的,兄长更应该安心才好。” 说完她凝了宦官一眼,上下唇轻轻一碰:“读。” 宦官哆哆嗦嗦的摊开了圣旨,先草草的看了一眼,震惊得更是膝盖都快撑不住身子了。 “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袂儿意外身死,朕的皇孙也一同而去,朕如今气力不支,恐命不久矣,又惧后继无人亦或皇位落于不轨之人手中,便特此遗诏,将长公主李嫣的腹中胎儿立为太子,太傅楚雍赐朕亲牌,见之如见朕,此诏于朕身死起效,昭告中外,咸使闻知。” 宦官话音刚落,李启就拿剑指着李嫣的鼻子说:“贱妇!你敢拿假圣旨欺瞒朕!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是不是假的,让楚雍太傅来认认字迹不就可以了吗?”李嫣掀起眼帘,张扬着毫不留情的冷漠。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殿外姜姒突然扶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整个上京城谁不认识楚太傅呢,在场的不少官员曾经还是楚太傅的学生,看到了年迈的太傅,十几人忍不住齐声去唤他,“太傅,太傅!” 楚太傅上了年纪,双眼也有一些昏花了,他站在下面仰头看着上面的李启和李嫣。 忍不住说:“李启都这般大了,还是这么没长进啊。” “嫣儿倒是越来越像你娘了。”楚太傅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李嫣给宦官使了一个眼神,然后看着李启说:“是真是假让太傅一辩就知,到时候你再杀了我也不迟。” 姜姒替他展开圣旨,楚雍早在先前已经听姜姒讲明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了。 他低下头去看上面的字迹,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抬手干枯如树枝的手,往上面的字迹抚摸了去。 “这是你们父皇的字迹啊,他少时落笔时我便告诉过他,笔下须得避开他父皇的字,太皇当年单字取落,他便有了少写一点的习性,仿字迹可以,仿习性却不见得有。” 楚太傅讲话慢悠悠地,又指着落尾处的印章说:“这个龙印也是他的,李嫣你当年贪玩,把他的龙印中间摔缺了一块,仔细看中间的龙爪是缺了一指的。” 这些话从他口中说了出来,是那么的有可信度,这让李启几近崩溃,他提着剑就要去杀了李嫣,身后的宦官是拦也拦不住他了。 “李嫣!朕要杀了你这个毒妇!你千方百计回宫,就是为了算计朕的龙位!你这个贱妇!”李启嘶吼着向李嫣扑了过去。 李嫣身边的白芷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猛的挑飞了他头上的龙冠,手腕一翻划伤了李启的手臂,让他不得不弃了剑,一脸痛苦的捂着手臂。 楚太傅见证着这场闹剧,然后语重心长的说:“李启,你父皇当年对你的宠爱并不少,但你不愿学习功课,成绩不如你皇兄优秀,胆量没有你皇妹大,如今看来,你父皇的决定并不错。” “你懂个屁,从小到大他眼里只有李袂,一个劲的忽略我的任何感受,李袂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明明做得更好,他却看不见!”李启怼骂了回去。 楚雍惋惜的摇了摇头,“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竟然是这么想你父皇的?你母妃一族当年通敌谋反,按理说你也本该一同受罪贬为庶民,但他还是不顾朝廷声音把你留了下来,这么多年朝廷的人一直盯着你,挑你错处,你父皇不知道为你揽下了多少,你就是这么想他的?!!” 李启愣了愣,双目有些呆滞涣散,似乎不确信这些是真的。 所以不久,他就要往楚太傅那边走去,“你们都合起伙来欺骗朕!你们就是觊觎朕的龙位!” “来人啊,来人啊!周子成!”无人应他,他便又扯着嗓子喊:“锦衣卫!锦衣卫!”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他跪在地上禀报:“圣…圣上,沈晏衡他带着一些人把锦衣卫堵起来了,锦衣卫的人进不来!” 李启终于泄了气,他绝望的看向了李嫣,“你都算计好了的是吧?李嫣?” 李嫣双眸淡漠,眼里充斥着厌恶,她对大殿后面喊了一声:“征儿。” 被李嫣藏在那后面的李征就捏了捏衣角走了出来,他的脸那么青涩稚嫩,看着眼前的这些又是那么的惶恐。 李嫣早在昨晚就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如今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替他父母报了仇,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先皇立下遗诏,立本宫的孩儿为太子,李征就是本宫的孩子,也是当年太子的遗孤。”李嫣讲话霸气侧漏,她让李征就站在那里。 然后她走下了台阶,对着李征跪了下去,李征下意识的要去扶她起来,却被李嫣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李嫣旋即不卑不亢的说:“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启立马冲周围的人喊:“朕看你们谁敢!!朕到时候一定抄了你们全家!” 他这话一出,把原本蠢蠢欲动的人按压了回去。 这时楚雍看着李启,十分坦然的说:“我早就说过,你不如嫣儿果敢,我如今这把年纪也是孤家寡人,也不怕被抄家了。” 李启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往他跑了去,嘴里喊:“不要——” 下一刻,楚雍佛开了姜姒的手,撑着膝盖努力地跪了下去,“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雍的声音苍老又有力量,字字句句都震慑人心。 姜姒和楚雍曾经的学生也都跪了下去,“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跪,在场的所有人,除却了李启,他们都齐齐地跪了下去,然后异口同声的喊:“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启双膝一软,直直的摔在了地上,方才龙冠也被人用剑挑飞了,现下披头散发,一脸扭曲的痛哭着。 “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杀了你!”他指着李嫣痛骂,眼里是浑浊的红。 李嫣不为所动,抬眼看向了李征,她一生都在让李征看她的眼神行事,唯独这次,她是平静地看向了李征。 李征挺直了腰身,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然后提起嗓音说:“众爱卿平身。” “谢圣上。”寡人难敌悠悠众口,李启咒骂的声音被他们齐声埋没,姜姒挂念着宫外的沈晏衡,抬头望向了李嫣。 李嫣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大声说:“新帝继位,锦衣卫等人再有顽抗者,杀——” 姜姒按下慌乱的心,自请退了出去,一路小跑着往宫外跑去,红墙绿瓦,宫道悠悠,沈晏衡领着一众人和锦衣卫厮杀了起来。 血流成渠,沈晏衡提着长/枪硬生生把人逼退到了宫门口,他这一仗打得并不轻松,锦衣卫是训练有素的,他身后这些春山寨的人抵不过。 但他以一人一枪的骁勇身姿,硬生生撑了半个时辰,他身上也挂了彩,看上去也没有捞到好处。 不远处,周子成领着一众人赶了过来,慢慢地把沈晏衡和那百十个人挡在了身后去。 锦衣卫认得周子成,他是翰林院的人,也应该是圣上的亲信,如今竟带人来围堵他们。 锦衣卫为首的那个人站了出来,“周大人,你我同为圣上做事,如今你却带人来围堵我们,你可知道沈晏衡是圣上提名要杀的人?” 周子成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一道清冷,婉转,如冬月雪一般寒的声音传了出来。 “新帝李征继位,锦衣卫再有持剑者,都格杀勿论。” 姜姒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印入了他们的耳中。 这一众人也慢慢地给姜姒让了一条路出来。 姜姒挺着腰身,稳稳地走了过来。 “大人,沈夫人所说不假,上京城换天了。”锦衣卫首领知道周子成不会说这种假话,他踟躇了一阵后,将手里的长剑丢在了地上。 身后下属见状也跟着丢弃了兵甲。 姜姒松了一口气,转身往沈晏衡走去,路过周子成的时候,她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谢谢你,周子成。” 谢的不止是现在,还有今天在宴会上突然的“消失不见”。 姜姒看他的那一眼,那一眼只含着感激之情,周子成从她眼里看不到其它了,当初在惠兰书院的那个女娘,已经是过去了。 姜姒一路小跑过去,然后扑进了沈晏衡怀里,沈晏衡身上挂了伤,但他还是张开双手去拥抱住了姜姒,咬紧牙关轻轻的闷哼了一声。 “二郎。”姜姒用哭腔喊了他一声。 “没事了。”沈晏衡紧紧的抱着她。 周子成转身看着紧拥的两人,他的阿姒以前不会这样做的,可现在的她才应该是真正的她。 原来她也可以是自由的,只是看给她自由的那个人是谁。 这一刻,周子成突然释怀了,连带着他所有的不甘与妒忌。 所以他也郑重地回了一句:“不用谢,姜,姒。” . 半个月过去了,新帝在三日前举行了登记大殿。 封长公主李嫣为皇太后,掌后宫三千事宜。 封沈晏衡为御前从二品,巡抚司从三品。 李启杀兄弑父,谋害皇嗣,贬为庶民,已关押至翰林院密院,等候发落。 诏书下来,沈晏衡的门槛就要快被人踏破了。 朝里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来探望他。 他已经好多日没落得个清闲了,姜姒也闲府里不安静,已经回娘家两三天了,头一天还好,沈晏衡只是挂念着,可过了一天,他的心就痒得不行。 左右没看到姜姒就吵闹,白天吵府里伺候他的人,晚上就吵院角里的野猫,短短三天过去了。 不止沈晏衡脸上有了黑眼圈,府里上下也都没逃得过,连院角里的野猫似乎都挂上了黑眼圈,福宝连反抗都懒得反抗了,任由沈晏衡夜里把它捞起来说话。 第四日清晨天都没亮,吴叔就来敲响了沈晏衡的房门,说:“家主,左司马大人和陆御史来看你了。” 第83节 沈晏衡没有回他,吴叔就耐着性子又复述了一遍,但是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吴叔就一把退开了房门,结果里面早就没了人影,床铺已经凉了很久了…… 与此同时,姜府姜姒的房间,那微敞开的窗户突然被轻轻地拉开,然后外面一个高大的人影飞快地,像一个贼一样的钻进了里屋。 带来了外面晨露的寒,轻车熟路的摸上了被窝,然后将姜姒搂进了怀里。 香香软软的。 清冷的雪松清香和淡淡的腊梅香气融合,很快就全部变成了雪松的清香。 姜姒起先还被冷得颤了一下,但很快两个人拥着就热起来了,六月天不是说笑的。 姜姒皱起眉头去推开他滚热的胸膛,沈晏衡却把她拥得更紧,“让我抱会儿。” 姜姒困得不行,她迷迷糊糊地和他说:“来你府里的看你的人,你都见完了?” 沈晏衡哼哼的摇了摇头,“什么我的府,那是我们的。” 姜姒哄道:“好好好……” “府里每天都有人来看我,都来过两三次了的人还来,他们是闲得没事做么?”沈晏衡埋怨。 姜姒没睁开眼,她热得心烦意燥的,又去推了沈晏衡一下,沈晏衡不为所动,黏人得很。 “二郎,别贴这么近,我热。”姜姒去喊他。 六月天这么热,他也热,被姜姒柔软的小手推了机会,火气也大了起来,听到姜姒这么说,就一个翻身一把跪跨在了姜姒身上。 姜姒惊得急忙睁开了眼。 沈晏衡也俯下身来和她贴得更近了,他盯着姜姒好看的眼睛说:“我也热,热就脱点衣服吧。” 然后不等姜姒说什么,他就对着姜姒的薄唇吻了上去,姜姒只抬起手锤了他两下,就被姜姒吻得没了力气。 她会主动张开嘴去迎合,沈晏衡真的是爱死她这幅样子了。 他闭着眼睛吻得很深,感觉到姜姒呼吸要跟不上来了,沈晏衡这才放过了她。 他轻轻的啄姜姒的唇,用沙哑克制的声音和姜姒说:“你不在府里这两天,我可想你了……” ……… . 等姜姒早间醒来的时候,身边沈晏衡已经不见了人影,她衣裳还是完好的穿在身上,身边已经变得温凉了,人应该才走没有好一会儿,若不是这点温凉和床榻上淡淡的的雪松清香。 她真的会以为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昨晚沈晏衡不讲信用,姜姒想到昨晚的事情就黑了脸!沈晏衡仗着会哄人,就那么欺负她!以后万不能再被他骗了! 姜姒心里有气却又没地方发,看天色已经不比平时早了,她连忙翻身下了床,结果腰上的酸痛让她差点摔倒了下去。 偏偏这个时候小桃又来敲门:“小姐,姑爷来看你了。” 姜姒瞪大了眼,他怎么敢的?!他怎么可以吃饱喝足后又装个没事人一样过来!?! . 姜姒换好了衣服,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去到了大堂,沈晏衡和姜父坐在一起,也不知道他在给姜父讲什么,神色飞舞,两手比划着。 似乎是在讲他以前还没做官的时候的事情。 姜父听得无比的认真,那双眼睛随着沈晏衡手的起伏而动。 见姜姒走了过来,姜父就假正经一般的咳了咳嗽,然后假装严肃的对姜姒说:“姒儿,今日起得有点晚了啊,晏衡都从府里赶过来,陪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 沈晏衡怎么好意思说他大早上从沈府赶过来的?他分明是大晚上赶过来的,然后一晚上都没回去,等天亮了就走了! “是女儿的错。”姜姒垂下眼帘说。 姜父站起了身,“我也没有怪你啊,你过来坐下,好好和他聊会儿天,我去看看你娘在干什么。” 说着她把姜姒拉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就离开了大堂。 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沈晏衡立马卸下了正经的表情,立马凑到了姜姒身边,“阿姒,你醒了呀。” 姜姒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 可她的瞪才不是瞪,她就是娇嗔得凝了人一眼,沈晏衡心都要化了。 “你以后不要和我睡了!”姜姒撂下了一句狠话,结果沈晏衡却勾住了她的手,“阿姒,夫人,夫人。” “保准没有下一次了。”他说着还坐到了姜姒身边来,给她揉了揉酸软的腰说。 姜姒别开了头,沈晏衡又凑上去哄她。 结果还没说两句话,姜母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姒儿,你们做什么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端正了坐姿。 “和……和他闹着玩的,阿娘。”姜姒扯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沈晏衡两只手撑着膝盖乖乖地点了点头。 姜母一眼望穿了两人,嘴上不说什么,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慈爱的笑来。 “行了,你们俩和我一起到后院走走吧。”说完她就转了身往后院去了,沈晏衡连忙扶着姜姒起了身,两人也一左一右的跟了上去。 入了夏,后院的树叶绿得更通透了一些。 抬脚踏入后院,是一股扑鼻的青草香气。 两个人各自挨在姜母的一侧,听姜母和他们说话。 “姒儿自小身体不好,多少病都是从我这肚子里带出来的,听她说你为了救治她的心疾,受了不少的苦。”姜母看着沈晏衡说。 沈晏衡连忙摆手:“不苦不苦,那都是小婿该做的事情。” 姜母便又继续说:“一开始我们对于把姜姒交给你这件事情,是十万个不满意的。” 姜姒停了下来,转过了神,看着两个人,她也不加遮拦的说。 沈晏衡也知道一开始的自己是鲁莽了一些,不顾人家意愿就把姜姒娶回了家,所以那时候他不遭待见是他活该的。 “但是现在,你的作为我们都看到了,除了我们两个人以外,还能有人愿意这么照顾姒儿,是我们阿姒的福分。”姜母说。 沈晏衡连忙回:“娶到阿姒也是我的福分。” 姜母拉起了姜姒的一只手,又拉起了沈晏衡的一只手,她各自捏着他们的手,岁月不败美人,但她眼角的纹只让她更有一种慈爱的韵味。 她微笑着说:“起初把阿姒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和你好好说一些什么,现在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我就多说了一些。” “我和她爹现在也把姒儿放心的交给你了。”说着她把姜姒的手放进了沈晏衡的手心,沈晏衡下意识的就握住了姜姒。 姜母继续说:“我和她爹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没有别的子嗣,听姒儿说你父母在你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以后呢,你就是我们的孩子了。” “好!谢谢岳母!”沈晏衡眼眶微润,他听姜姒和他说,二老已经接纳他了,如今再听姜母认真说一次,心里的那一份激动不知从何而起的。 让他都快忍不住哭出来了。 “你也叫一声娘让我听听。”姜母说。 沈晏衡立马改口:“娘!” 姜母抿唇笑了一声,眉眼也弯了起来。 “你爹说晏衡难得来一趟,说要去亲自掌勺做一回饭,姒儿,你去让他再做一只鸡。”姜母是在支开姜姒,如此,姜姒也只有乖乖离开。 沈晏衡脑瓜子嗡嗡的,瞬间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了。 看出了沈晏衡的紧张,姜母也笑笑不拆穿,又继续走了两步,沈晏衡在后面跟着。 “看得出来,姒儿是很喜欢你的。”姜姒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的变化,她这个做娘亲的看得最清楚了。 沈晏衡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 “她少时性格孤僻,因为常年生病,也没结交什么朋友,反而还叫书院的同学一起孤立了,她那段时间病得很厉害,后来我们带她去姑苏小住了一段时间,好在那边宜人的景色让她病好了一些。” 说到此处,姜母的心也疼了起来,沈晏衡暗下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不过后来她就不与任何人亲近了,连和我们都没有多少话了,我和她爹都是心里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后来就是你娶她回了家,等我们再见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真的……” “变化很大。” 姜母脸上浮现了欣慰的笑。 她和沈晏衡说了这么多,沈晏衡也想和他说一些自己的,“阿姒很好。” “我小时候过得不好,有一次差点被人打死了,是阿姒把她的钱全都给了我,我才活下来的,如果没有阿姒,就没有我了。”沈晏衡一边回忆一边说。 姜母并不知道姜姒还救过什么人,“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姑苏,应扆崋该就是你们带她去养病的时候。”沈晏衡解释。 姜母点了点头,她虽然没有记忆,但这……倒也是一道缘分。 后来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一些沈晏衡家人的事,一些姜姒小时候的事情。 然后就去用午膳了。 . 午膳后,阳光惬意,两人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暖阳高照,树隙下的斑斑光影打在两人身上,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沈晏衡给姜姒揉着腰,埋怨说:“你说朝中那群老头怎么就非要来看我呢?我明明没啥大问题,他们一来又是送补药,又是送名丹的。” 姜姒在做女工,听了沈晏衡的话后就说:“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不知道怎么攀附权贵吗?你如今已经升了职,是圣上面前的小红人了,他们不来找你,那要找谁?找长公主么?” “那倒也是……”沈晏衡只捏住了姜姒夸他的那一句话。 他凑上前去问姜姒:“夫人,你这绣的什么啊?” “随便绣绣。”姜姒说。 “那你给我做条手帕呗。”沈晏衡说得不甚在意,但心里对能拥有姜姒亲手绣的手帕是渴望得很。 说到此处,姜姒突然想了起来:“我以前在姑苏的时候给你做了一条,但走得太急了忘记了拿。” 沈晏衡连忙说:“那我们去姑苏玩几天吧,顺便我们也能躲躲清闲。” “我很清闲啊,是你闲不下来。”姜姒给他纠正。 “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让你也不清闲。”沈晏衡厚着脸皮说。 姜姒:“他们又找不过来。” 第84节 然而下一刻,小桃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说:“小姐,杨夫人许夫人,还有一些官家夫人说想见见您!” 姜姒愣了一下。 沈晏衡笑出了声,他调侃说:“你也能捞到一个清闲么?” 然却下一刻,吴叔一瘸一拐的找上了门,“家主,快回去吧,家里来了十几位大人,都说要见见你啊。” 姜姒手背抵着唇笑了一声。 沈晏衡头一阵眩晕,他真的受不了了,所以他就矮下身贴近了姜姒,说:“夫人,去不去?” “去哪儿?”姜姒放下了手里的女工,仰头看着沈晏衡的眼睛问。 沈晏衡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然后往后院的小门走了去,他大声的对姜姒说:“去姑苏!去兰州!去天涯海角!带你看看我去过的所有地方!”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完结了,很感谢小天使们的不离不弃,明天我设置一个抽奖。 打下“正文完结”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更多的是不舍。 我原本是想写一个强制性的强取豪夺,但女儿太乖了,她还生着病,我舍不得,我也不希望晏晏追妻,因为他以前也太苦了,番外我会把女儿救赎晏晏的那一段,以成年晏晏的口写出来的。 我觉得他们就应该是互相救赎,小时候阿姒救赎晏晏,才会有成年晏晏救赎阿姒的。 真情实感追的每一个读者我都记得,过两天我会给你们发红包回馈。 番外两周内更完。 下一本《当狗血剧必备技能笼罩我之后(娱乐圈)》三月的某一天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