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江湖》 第一章 小小画师 白描江湖 序 古来的江湖,倘若定格下来,想来是一幅瑰丽的群像。或血色,或峥嵘,或是离情,或是别恋,或是背信弃义,或是生死相依......一幕幕的定格,一幅幅的画面。曾经的念头想着会否有这样一支笔,为我们记录和描绘下那些令我们向往的江湖故事? 第一章 林木是个画师,是个专为死人画像的画师。也许他曾有过否认这个身份的想法,但毕竟这是个吃饭的身份,否认了,便没有饭吃了。林木是很怕饿的,关于童年的记忆总结起来也就剩下个饿字。林木吃饭的手艺是老道士教的,六岁那年,没爹没娘的林木跟着灾民流浪到了江宁,饿的发昏的眼睛里突然放大了一张邋遢褶皱的脸,随即柴火般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一道浑浊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只吃手艺饭的手啊!小娃娃,愿意跟着我走么?”可怜的林木哪想着那么多,他关心的就那么一个问题:“能吃上饭不?”老家伙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能!” 一个字便让林木跟着他东奔西走了十年。其实林木跟着他没俩月就知道自己可能被骗了,但是老家伙有一件事没骗他,那就是能吃上饭。跟着老家伙东家招魂西家送鬼的,总能吃上热乎的饭。灾荒年月,家家户户的走个把人太过于正常了。兴许是见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林木小小的心思里没有太多的悲天悯人,全乎是吃上饭,活下去。小林木跟着老家伙混吃混喝的本事学着不少,最大的收获大概是他的名字,也曾问过老家伙,为啥给他起个这种名字,老家伙喝着酒很随意的说:“草木命贱,好养活。”换来了林木三天没理他。 跟着老家伙的这段时间林木过的很安生。 可是老天爷似乎没想着让林木这种安生的日子过多久。在林木十五岁那年,老家伙送走了他这一生送的最后一道魂——他自己的魂。 老家伙走的很平静,也没留下太多的话,说林木跟着他这么久,吃饭的本事多多少少的也会些个,他走了,也放心。身后事嘛,也没条件讲究那么多。事实上林木也没有在他的身后事上讲究那么多,三文铜钱的卷席,五文铜钱的牌位,一文铜钱的木料也就将就了。林木说九文铜钱很吉利,命里缺一,不会太过完整。命不就是这样,不完美的太多了,强求的多不太美。不知道老家伙的生卒,大概是唯一的遗憾,自己现在能给这老家伙的也只是牌位上的家师之名和浊酒一樽。 “老家伙,走这么早我同意了么?还准备着让你抱徒孙呢。算了一辈子的命,怎么就算不着自己的命呢?”夕阳下的林木抱着老家伙的牌位喝着酒,说着和老家伙这些年的故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说到了暮色尽染,便将老家伙的牌位放进包袱,背起后走上了官道,余下一道影子,被暮色拉长,拉长......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略觉平淡的时候给你一次冲击,也不去在乎你是否能够承受的起,很像是上天打了个盹儿,抬眼时“哦~这么安静啊?”于是打了个大喷嚏。但这个喷嚏对于林木来说,无疑是个炸雷。很难说老家伙之于林木的形象,亦师亦父之类的。但失去了老家伙,林木的心里一时空落落的。可是生活还在继续,饭还是得吃,自己还得走下去。 老家伙走时是初春二月,待林木来到扬州时已到了烟花三月。选择下扬州的林木可没有太多的绮丽想法,他的想法直白到庸俗——扬州富户多,混饭容易。 扬州很美,扬州的美很小女人,温婉娴静,偶尔的小脾气也让人打心眼儿里疼惜。其实林木来扬州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在这个浮动着暧昧的城市里来一场说不出多少风月的艳遇。毕竟少年春心,撩起来的情愫难免令人无法驾驭。 现在咱们这个春心萌动的少年却遇见了一个让他尴尬的问题。看着眼前这张令人说不出的讨厌的脸,林木很尴尬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面脸上的嘴唇上下一嘚吧就是十文,不给不让进城,可咱们的少年翻遍了口袋才摸出了九文钱。要想等到免费进城还得等到明早开城的时间。正在林木左右为难的时候,走近的一个女子让他的情绪安静了下来。 杨子衿今天很开心,久待闺房的闷闷不乐在今天得到了释放,外面的空气真的能让人有种自由的快感。与之相反的则是婢子秋婵担惊受怕。 “小姐......”想到回去后老爷那张黑脸,秋蝉就直哆嗦。 “没事儿的婵儿,大不了就是被说教一顿喽”杨子衿转身捏住了秋蝉的脸,拉长,拉长。 “阔思哦就少不了的骂啊”小蝉儿糯糯的声音从齿缝间流出。 “这位小姐,能借一步说话么?” 待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杨子衿收敛了情绪,回身看见一个服饰略显穷酸的书生打扮的男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能留下的印象便是干净,杨子衿略一福礼,问道:“这位公子,有何事?”看见的毕竟是陌生人,该有的距离杨子衿还是留了出来。 林木见到这个上一秒还是灿烂笑容的清丽女子回身便如此的冷淡,一时间还愣愣的,待看见对方见他不回应,有想要离开的念头,便拱手说道:“在下见到小姐与这清风艳阳相称,一时无礼,便绘下丹青一幅,拙作还望小姐雅正。”林木与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交道,见女子书香气度不凡,不自然的令他说话也带了颇为绕口的语调。待说完,便做了相邀之势,向往那路边的茶摊,本是一个方便路人小憩的山野茶座,杨子衿眼光转过,便发现那茶摊的一张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宣纸,隐约间水墨图染,视线又回到这穷酸书生的身上,见对方笑容干净,眼神清澈,便移步往那桌边走去。 杨子衿眼光流过,画并不显得多么惊艳,水墨浓淡处理的恰到好处,几笔勾勒的柳枝,点点铺出的乱石,留白适宜,可当她视线注意到那画中的人物时,深深的疑惑一抹而过。 “公子这是何意?” 画中那个衣袂翩转,回眸一笑的清丽脸庞正是自己。 “被小姐的情绪所摄,一时技痒,还望小姐不要见怪,这画是为小姐所做,理应为小姐所得。” 杨子衿看看画,画中的自己与平时颇为不同,至少在那笑容上。 “婵儿”收敛了情绪,杨子衿示意秋婵。 “是,小姐。”婵儿摸出了小荷包,拿了一小贯铜钱放在桌上。 “子衿谢过公子的一时技痒,这幅画颇和子衿心意,还望公子割爱。” 这小丫头可真可爱,林木看着那一小贯铜钱,颇和心意,颇和心意啊!转身施礼到:“先谢过小姐的不责怪,若这画还入得眼,小姐拿去便是。” 杨子衿示意小婵收画,便向林木施礼到:“谢过公子了,看今日天色渐晚,子衿不可久待,便先行离去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本是作画润笔之事,杨子衿见对方没太多的想法,便也已礼待之。不会有什么拖泥带水之意,干净处理便是。 “小姐是叫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子衿?”林木说完便知道不好,失礼了。看对方的婢子回身怒视他一眼,他讪讪的笑了一下,收身拱了拱手,便目送对方离开。旋儿收起了桌上的铜钱,向上抛了抛,嘴上翘起一道狡猾的弧线,眼望着那在暮色中略显沧桑的城门。 “扬州,我来了。” 第二章 平地风雷 第二章 夕阳余晖印衬下的扬州古城熙熙攘攘,东大街的络绎人流来来往往,车马声响此起彼伏,大街临河一段的牌楼灯笼挂了起来,映着河水的波光粼粼,穿行的船只划开河流,艄公的号子带着韵响着,响到远远的画舫上,连着琴瑟琵琶,古筝笛箫,隐隐的参杂着青楼楚女们的咿咿呀呀。听着声儿就能让人醉倒在这温柔乡里。 林木似乎很享受这种靡靡之音,走在这座令人心醉的城里,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跟着老家伙大江南北都走过,可从来没到过这扬州城。老家伙似乎对这座城有着深深的芥蒂,曾听他言语过一句什么扬州是富贵人的温柔乡,是大志者的英雄冢。没大毅力者不可去。但林木不这样想,他认为是那老东西或许在这儿惹下了什么风流债,一辈子都还不上。这样想着,他紧了紧包袱,念叨着:老家伙啊~这风流地我可是带你来了啊。随即皱起了眉头,偌大的城市,却无我立锥之地,片瓦遮头啊。今晚睡哪儿?这是个问题哦~ 徘徊惆怅的林木思索的中心就是个钱字,并不太过复杂。他乐意的就是能够不花钱也能有床睡,有饭吃的地儿。此时的他在大街上的乱逛就是为了找到这么一个地。 很幸福的是这样的地儿不难找,只要你有一张能够说出让人心甘情愿的话的嘴。大福客栈的店小二就被林木的那张嘴说的心甘情愿了,不仅给了他一个通铺睡,还给了他一碗热汤泡的米饭。林木就有了一个吃饱睡足的晚上。 第二天,睡的舒坦的林木刚醒就发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大通铺的那些行脚的汉子们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隐隐的飘过来的词儿像是:杨家...被杀了...很惨...全是血... 林木很好奇,毕竟这是一件足以令他好奇的事,大概是有人死了,而有人死说明了他有生意可做。 “兄台,可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能否给在下说道说道?” 对面通铺的行脚汉子看着青涩干净的林木,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一脸不耐的说:“小孩子家家,知道这些干什么?” 林木可不想好好的一单生意飞喽,便作揖打躬嬉皮笑脸的讨好着:“这不是顺耳听见了么?哥哥行行好,给弟弟说道说道呗~”行脚汉子被这么一顿哥哥的讨好,心里舒坦得很,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细细的说着那件事。 原来是昨夜发生的一件惨案,地点是南街的杨府,或是与谁结仇,杨府的老爷杨严被一帮子神秘黑衣人刺杀,府里死死伤伤的十数人,黑衣人也留下了几具尸体。可黑衣人们训练有素,只要不死的全给逃走了。这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毕竟出事的是南街杨家。 “哎~哥哥,这南街杨家可是什么大门大户?他家出了事,竟可闹出这般风雨?”林木是个外乡人,行脚汉子看着林木的眼神就带着鄙视。 “哼,这南街杨家可是了不起的,杨家的老爷,就是昨夜死的那位,可是大将军,大老爷呢。”行脚汉子竖着大拇指,一脸的神气,仿佛与这杨大老爷沾亲带故。 林木喏喏的应了声,是大老爷就好,这老爷越大越好。林木的眼里仿佛看见了一大串一大串的铜钱在行走。 待问清了这杨府门户后,林木背起吃饭的行当便往那杨府寻去。 直到看见了杨府的门脸,林木才知道这杨家的大老爷当真是好大的老爷!细问过路人方才知道这杨家蕴藏的能量。 “听说与那里有关系呢。”路人手指指天上,林木了然,这天上就是朝廷里了。 林木没有与这般能量的大人物打过交道,看着那高门大院的也是为难。正当他踌躇的时候,看见行过的一架马车停在了杨府门口,走出的一个白纱系面的女子给了他一个良好的契机。 杨子衿坐在马车里,浑身禁不住的在抖,她没办法平复心情,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令她不安,她原本只是正常的回家啊。可是到得步入了厅房,看见了父亲,只不过数息之间,看见父亲的面容由愤怒转为愕然,然后...... “囡囡当心!” “老爷!小姐!” “受死吧!” “贼子敢尔” “呀” 混乱的声响骤然炸起!父亲愤怒的咆哮!护院方叔的呐喊、小婵的惊叫声、瓷器的破碎声、箭矢的破空声、金属的撞击声......响作一团。 杨子衿的身子被人群裹挟着胡乱的转着,随后仿佛被人大力的扑倒在地,旋即看见往日那个熟悉的背影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那把随身的大刀飞去了不远处。 “爹!”杨子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挣扎着想靠近那道身影,可后颈突然一痛,随后隐隐听见方叔的声音。 “小婵!小月!带小姐去后院......” 再醒来时,已到了凌晨,眼里能看见的都是悲悲戚戚的人。 “婵儿” “小姐......”婵儿哽咽了一句,便没法出声了。 “月儿...” “小姐...老爷...”秋月的眼神略微的躲闪 众人的神情都说明了昨天发生的,都是事实。其实自己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太过沉重的事实,人们第一时间都会选择不去相信。杨子衿只觉得心中一阵气闷,随后... 噗~殷红的血破口而出。 “小姐!”几个丫头顿时乱作一团... 一阵手忙脚乱后,杨子衿止住了几个丫头。 “方叔呢?” “方叔还在前院安排呢”小婵应答 “让方叔来” “是”小婵快步的走了出去 杨子衿定了定神,内心依旧不太平,想到此时也只有他了。 “替我更衣” 杨子衿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她有想过痛哭的,十六七的姑娘都能用眼泪宣泄情绪,可她不行,因为她是杨严的女儿,杨启的孙女。 让方叔布置好了家里,杨子衿吩咐马车送自己去那里,懂得什么的车夫知道小姐要去见谁,略微一犹豫也知道此时真的只有那人能做些什么,便快马加鞭的赶往那儿。 那里便是大明寺,森然古刹。 那人便是杨启,怨刀止杀。 家里人不愿提及的爷爷杨子衿也只知道只言片语。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甚明了,只知童年时的父亲很少提及爷爷,府里的大小仆从更是忌讳颇深。偶尔的几次跟随父亲去往大明寺也是父亲孤身一人去见爷爷,而留她在寺前玩耍。她只知道爷爷早前是颇有名气的任侠,有一个颇为吓人的名号叫怨刀。而如何与家里成为现下关系的,她也不知道。可到得此时,幼年丧母的子衿能够选择依靠的人,也只有这个不曾谋面的爷爷。 马车停在了院门前,杨子衿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踏出马车。寺院的沙弥看见了她便移步向前,唱了一个喏。 “阿弥陀佛,杨施主,请跟我来。”沙弥也不多问什么,仿佛已知晓了她的到来,也知道了她为什么来。 带着满腹的疑问,杨子衿紧紧的跟着那个沙弥,转过庙塔,去向了一处假山乱石构建的水榭亭阁,斑驳树影间能依稀看见一个背影,是个男人,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坐着,却能让人明确感受到,他不简单。 杨子衿没想那么多,沙弥将她引到此间就不再走了,只静立一旁颔首合十。杨子衿施礼道谢后,沙弥躬身回礼,便自行离去了。杨子衿略微伫了伫,随后直向那背影走去。 杨子衿走得近了便听见那人说到:“过来坐” 杨子衿转过那个男人方才知道他在喝茶。但她的注意力不在茶上,她坐下后便一直在看着应该是她爷爷的的男人。她的确定来自那张脸,鼻直口方,剑眉星目,须发柔黑且厚,英伟非常。只有眼部周边的深切皱纹说明这个男人的年龄。但最令杨子衿确信这个男子身份的地方在于父亲的样貌与他有七分相似。 “爷...爷爷”杨子衿显然不太熟悉这个称呼。 “嗯?”男子的声音浑厚低沉。 “嗯,爷爷...”杨子衿声音有点急切。 “我知道了,他终究还是出事了。” 杨子衿显然不理解这个“终究”的意思 “爷爷知道什么” “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也该他自己吞”男子的声音里隐隐藏着怒火 “子衿可以回去了,看着你没事就好,其它的事我会处理的,他的身后事交给家中的长辈就好。” “可是爷爷......”杨子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打断了。 “茶不错的”说完,便起身走了。 杨子衿还想说些什么的,压抑在胸中的气闷感又升了起来。起身追出去不及半步,男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造的孽不该由你还,剩下的血债,我替他还!” 第三章 黑云压城 第三章 天公不作美,早晨的扬州黑云密布,空气沉闷的压迫人。行人行动的很慢,商户懒懒散散的 开门,懒懒散散的挂幌子。嘴里嘀嘀咕咕的似咒骂着这般的坏天气。说下雨不下雨的,云就这么紧凑着凝结在天上。 南街杨府大院门口,杨子衿郁郁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见到爷爷而有丝毫的改善,反而因为好似知道了什么惊人的秘密而更加的抑郁。很多的问号压在心头,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待车夫轻声告诉她到了后,杨子衿踏步走出马车。 “子衿小姐?” 子衿闻声,疑惑的转头看去。是那个卖画的穷酸书生。子衿皱眉,牵了牵嘴角,略微福礼。 “公子何事?” 林木对对方的反应很是疑惑,略微愣了片刻,随后想到了什么。看对方此刻的憔悴的模样,完全不似昨日的或清丽,或冷艳。想来应该没错,便说道。 “小姐节哀,在下今日过来是有些事......” 杨子衿没等他把话说完,看见府里的方叔和陈管家已在门口候着,便径直走了过去,或许是觉得不妥,便招呼方叔替自己挡住了林木。也不多做解释,头也不回的向府内走去。 方叔似有事情和小姐商量,看了看林木,又看了看小姐的背影,也无暇细想,同陈管家说了句:“这位...” “鄙姓林,林木”林木看对方的神情,便已猜出了大概。 “啊...林公子,陈管家,替小姐好生招待一下林公子。”说完,便抬脚去追小姐。 陈管家很是纳闷,但也是反应了过来,动身到阶下拱手问候。 “林公子安好,鄙府今日事多,恐不好招待林公子,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公子见谅。”陈管家也弄不清楚林木的来意,但见对方的打扮,应是可以如此说道的对象。 林木听出了陈管家话里的意思,但今日的饭食着落可全在杨家了,连忙拱手回应。 “啊~陈管家,鄙人是杨家小姐为杨大老爷身后事而请来的,主要是杨大老爷的画像和生平的笔尖活儿。” 陈管家本是不喜林木的说法,待知晓对方是小姐请来的,便没做太多的想法。 “林先生既是为了此事而来......”略一沉吟,“先生里边请”抬手示意林木。 林木拱手道谢,想来此事已成定局,便跟着陈管家在府里左兜右转的,到得此时,林木方才知晓这杨府的规模很是不小。但就这一路行来,廊苑门洞不知过了多少,假山花园不晓行了几个。随后停在了一处门前,听见陈管家吩咐那门前的一个护院模样的人。 “杨虎,带林先生进去,是为老爷画像的。” 随即对着那大门拜了三拜。回身嘱咐林木。 “先生可别出了岔子。办完了事儿让身边小厮寻我便是。”说完便离去了。 林木也不作他想,这活儿办过很多,岔子想来是不会出的。便跟着那护院进了那屋子。 屋门很高,门槛很高。那护院推开门时,一股子浓郁盘香的味道袭来,林木便知晓了此处是何地方了——杨家的祠堂。 祠堂内光线很暗,长明灯幽幽的亮着,见不分明。林木走进去后,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才见得这祠堂的深幽高阔:六根立柱怀抱粗细,耸立两旁,柱上挂着长明灯。祠堂深处供着杨家先祖的牌位,案几上摆着盘香供奉。 案几前停着一口楠木雕花的棺材。想来里面的人应该就是杨家的老爷了。 门外的护院催促了林木一下,林木回了回神,朝着杨老爷的棺材拜了一拜,便前去棺材处。 杨老爷子走的并不太平,林木看见那灰白的脸得出这个结论。眉头依旧锁着,牙关处肌肉耸起,眼球鼓鼓的,眼皮微张。想是死不瞑目,被人抹下的眼皮。 “唉~”林木叹了口气,细细的记下了杨家老爷的样子。 “等下我在把你画的安详点儿,下边路上走好。”林木想着,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门外的护院第二次催促林木了,林木答应了一声,向门外走去,顿了顿,又转身朝杨家老爷拜了拜,继而转身出去了。 在门口与护院说了声 “有劳了” 见护院转身关起了门,复又直身立在了门前。 林木和门前的小厮说起陈管家的吩咐,小厮便答应了一声,领着林木去寻陈管家。在路上一处拐角处,林木透过那门洞,好像捕捉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依旧的清丽,但今日更觉得冷艳。林木想着这丫头也是可怜,初时见到她时,阳光正好,清风有情,她的嫣然一笑,转身与身旁婢子的调笑,俏生生的模样。走近与她说话时的冷淡又是一种风情。这样想着,林木不由得心间一酸。随即怅然若失起来,算作自己自作多情吧。摇了摇头跟着小厮走了。 杨子衿在路上细细的听着方叔关于现下府里的安排,与未来几日的相关事宜。可是方叔的话里并没有提及昨日的刺杀,杨子衿不觉有些讶异。 “方叔” “嗯?”方叔停了下来,看见小姐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了小姐的意思。 “小姐,有些事,您还是不知道为好。老爷也不希望小姐知道的。”方叔有些为难,但该说的话,就只有这些。 杨子衿听到这些话,身子不禁又开始抖了,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原本能够抑制的情绪此刻也开始了躁动。 “所有人都是这样!爷爷是这样!方叔是这样!府里的人都是这样!你们明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话说完,子衿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看着方叔小婵愣愣的模样,更加刺激了自己。便丢下他们,远远的跑走了。 “小姐......”方叔重重的叹了口气。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小姐!”婵儿回过神来,紧紧的追了过去。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瞒着自己?杨子衿的委屈感在此刻溢了出来,这一刻她只想跑去父亲身边。 祠堂的护院杨虎看见小姐哭着跑了过来,以为前院发生了什么,急急的迎了过去。 “把门打开!”杨子衿颤抖着说道 “啊?”愣愣的杨虎还没弄清楚状况。 “我说把门打开!” 这下子杨虎反应了过来,又慌忙的去开祠堂的门。 杨子衿推开杨虎,进去祠堂后便将门关上了。门外的杨虎仍然很错愕。 “小姐这是怎么了?” 待过得片刻,听见祠堂里隐隐有低低的哭声,慢慢的,那哭声渐渐大了起来,直到大的放肆了。 “唉......小姐啊”杨虎吞了一口唾沫,心里也颇觉不是滋味。毕竟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人,幼年丧母,到如今,又没了父亲,唯一的爷爷又是不管不顾的。才十六七的丫头啊。 杨虎预备推门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让着孩子放肆的哭一次吧,也许就只有这一次了。随后转身,扶刀正身,坚毅的立在门口。 跟着小姐跑来的婵儿到得近前,也听见了祠堂里放肆的哭声,微觉鼻头酸酸的,泪也就这么滚了下来,可她不敢出声,只能闷闷的这么哭着,抬眼看了看杨虎,又看了看祠堂,复又低下头去,闷闷的哭着。 ”小姐......“ 林木此刻很是欣喜。自己的画,在有了杨府好纸好墨好笔头的条件下,更是出彩,看陈管家那黯然神采也知道这画合了他的心意。 “嗯,画很好,老爷啊...” 看着画像中青铠红袍,扶刀侧身的英伟男子,陈管家一时不觉有些出神,自己服侍老爷多少年月了?可怎么就...... “陈管家...”身边小厮的声音将陈管家拉回了现实。 “啊...啊,林先生好画功啊。对了......老爷的生平可做完了?” 林木转身从身边的案几上拿起了一张纸,纸上蝇头小楷的,颇为美观。林木对自己吃饭的手艺很是自豪的。 “嗯...受刺杀而亡?不该这样的,林先生,改为病逝。”陈管家略略看了后,对老爷最后的结局却是不满。 林木听出了其中的道理。 “确该这样的” 林木随即铺开另一张纸,重又写了一份。 这下做到了陈管家满意的程度,管家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去王账房那儿将林先生的润笔领了来。”又看了看窗外,见天色已晚,便对林木说道:“林先生,看今日天色已晚,不若就在府中歇了吧?” 林木最乐意的就是这个结局,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没多久,小厮将青布包着的润笔送了过来,林木接过后用手紧了紧,是银子!又不着痕迹的掂了掂,量不小! 陈管家安排完小厮领了林木去往一处小院后,自行离去了。 林木跟着小厮来到一处小院,样子大概是杨府客人居住的客房,拱手谢过小厮,待小厮走后,林木挤眉弄眼的走进房中,将自己摔在床上后闭目想了想今日的际遇,却发现脑海里始终绕不过一道身影,她的笑,她的俏,她的冷艳,她的憔悴...... 魔怔了吧?自己和她......不可能的...... 第四章 风云变幻 第四章 这日的扬州,黑云压得更低,密密的一层叠着一层。街上行人寥寥,唯恐不知何时便会下起雨来。沿街的店铺照旧开着,却没有多少人光顾。 南街,杨府。 白绫白幡已挂了起来,下人仆从来来往往的,却无人敢发出声响,偶尔的言语也是将声音压得极低。 “赶紧的,今日是老爷出殡的日子,可不敢出什么岔子。” 陈管家里里外外的吩咐着,按照杨家长辈的意思,老爷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今日。 今日来杨府祭奠的人着实不多,杨府那日闹得满城风雨,怕落得同样下场的人不少,到今日敢来的人也只有与杨严生死相交的寥寥几个。 杨子衿一身素衣披麻,跪在父亲灵前谢礼。今日的她更显憔悴,看着这样的情况,杨子衿不觉得有多么的悲愤,此时的她选择了将自己麻木起来,该发泄的已经发泄完了,情绪就是这样,满溢后一顿发泄,待得发泄完了,有的只是麻木。 林木醒来后就发现今日的杨府有些不同,安静。平素也是安静,但今日安静的有些怕人。待拉住一个小丫鬟问过后方知今日是杨老爷出殡的日子。 “哦,已经要出殡了...” 不知怎的,林木心里有些失落,杨老爷出殡了,自己也就无法在杨府待了,也就......很难再见她了...... 落寞的发了一会儿呆,远远的听见前院方向传来了丧乐声响,已到了出殡的时辰了。 林木不知怎的,突然起了一丝冲动。有了冲动,再想抑制就很难了。他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跑到了前院。 杨府出殡的队伍已行至了街上,林木没有犹豫半分,朝队伍前头闷闷的追了过去。 看见她了,依旧的冷艳,素衣的她格外出尘,可憔悴的神色,看得林木心里一阵阵的疼。 街上的行人渐渐的多了起来,毕竟是杨府出殡,这么大的阵仗在扬州很难见到。于是,就这么成了热闹。 杨府出殡的队伍是很大,杨子衿捧着招魂幡行在前头,脸上木然的没有神采,悲恸隐在了眼底。后方坠着杨府的长辈和家里的管事,再后面是杨严的楠木棺椁,八个壮汉抬着,棺椁队伍后面是一行撒钱纸白花、支白幡白帐的人。白色的行迹弥漫开,弥漫到整条街道。 林木挤在人群里,视线一直追在杨子衿的身上。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 “不可能吧?” “怎么会在今日” “这帮子贼子......太胆大了......” 林木也发现了什么不对,连忙朝出殡队伍挤去。 出殡的队伍渐渐停了下来,队伍后方的疑惑的看着前方。 扬州东城门,一群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或站或蹲的四散在城门两侧,守门的卫士没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隐在了城头,微微露出一张忐忑的脸。 这帮江湖人士就这么闲散的看着杨府出殡的队伍。 最先发觉情况不对的是方叔,早早的来到了队伍的前头,嘱咐小姐停下,并和她说了些什么,手指在四周人群里微微点了点。 显然,人群里也有那些人。杨子衿有些不安,那夜的阴影还未从她的心头散去,脸色焦急的和方叔说些什么。杨家的长辈们也发现了问题,四下里安抚着后方的队伍。 云渐渐的涌动了,墨汁也似的在天上翻滚着...... 两方队伍就这么静静的相持着...... 街道两旁的人群里,骚动愈演愈烈,大家都压低声音,嗡嗡的交谈着...... 最终,方叔越众而出,站在了最前面,抱拳施礼道 “众位好汉,今日乃杨府出殡之日,望给位好汉给让出出城道路,异日必有重谢。” 对面的江湖汉子们似乎没听见方叔的话,依旧闲散的看着这边。 方叔脸色变了变,情况似乎严重了。 就在这时,对面一个暗青服饰,面容消瘦的短小汉子发声了。 “咱们大老远的跑来这扬州,可不是冲你们的什么重谢来的。” 话音刚落,那群汉子们陡然响起一阵戏谑的笑声。 方叔阴沉着一张脸,扶刀正立,问道。 “敢问阁下是?” 短小汉子冷哼一声,边朝这边走来,边说 “你爷爷我是天兴门天罡火罗罡,你爷爷我来这儿是为了要个说法......”汉子在方叔面前站定 “为十三个门派,三百三十六条人命......要个说法。”短小汉子冷眼看着方叔。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这短小汉子的话静了下来,场面静的令人心发颤...... 方叔顿时明了这帮人的来意,脸色显得有些痛苦,一时无言以对...... “需要爷爷我一个一个说出他们的名字吗?我的方廷孝,方大人...”短小汉子的语气戏谑,可声音却是咬牙切齿的,令人胆寒。 方叔的面部开始抽搐,随即手开始颤抖,直到......全身都在抖。 一道白光在此时撕裂黑云,之后... “轰隆隆” 炸雷骤然冲击下来!大地为之一震! 二人仍在对峙,一个冷厉,一个,颤栗。 突然!城门口的江湖汉子们感觉到了什么,先是一个,两个,慢慢的,三个,四个,直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城外。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众人眼中渐渐清晰起来,简单的黑衣,简单的发饰,简简单单的负手而行。 来人逐渐走近,走近。汉子们都看见了他,可没有人会出声阻止他。 那人走到了罗罡的身后,周围有人似要说些什么,但很快被旁的人拉扯住。 方叔看清了来人,嘴角微微的扯了扯,面容扭曲,颤抖着嘴唇:“大...大...大老爷?” 杨家的队伍前方的人都看清了来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疑惑与震惊。 唯有杨子衿,除了震惊外,她还发现爷爷与那日的形象有着些许的不同,似乎,老了些许,一时的,心里埋下了一丝酸楚。 罗罡看见了方廷孝的变化,也发觉了不对,豁然转身!看清楚了来人后,他的眼睛缩了缩,心里闪过了一道关于杨家那位的线索。 “你是...杨家...怨刀杨启?” 怨刀杨启,一个已在江湖成为传说的名字,到得此刻从罗罡嘴里说出来,仿佛平地里卷起一道风暴,卷到了众人的心里。 又一道白光闪过!跟着,一道雷响彻天地! 杨启目光一凌,须臾间身形一动,闪电般的出手!罗罡骤然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恐!想要行动,可喉咙已被一只大手扼住!双脚...渐渐离地。 众人被这突然间的变化震在原地! 杨启怒目扫了一眼众人。 “今日是犬子出殡之日,老夫不想造了杀孽,望诸位自重,犬子欠诸位的说法,明日老夫定会给诸位一个答复,但今日,老夫不想谈及此事,只想让犬子好生上路,若有谁不开眼......哼!” 杨启一声冷哼,手上力道逐渐加重。罗罡的面容更加的痛苦,双腿乱颤。双手胡乱抓着杨启扼住他咽喉的手,眼睛已开始翻白。 杨启的声音闷闷的传进众人的心里。看见众人的反应后,随手将罗罡甩了出去,罗罡如获新生,手忙脚乱的爬了开去。他不想在与他面对了,仅仅一个照面,自己竟无法与他走上一招。 杨启冷眼看着罗罡的狼狈逃离,随后与杨子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往城外走去。 城门周边的汉子们哪敢再去阻拦,纷纷退让。 方廷孝见到这般模样,立即吩咐下去。 “起!” 杨家的队伍复又前行...... 雨,最终下了下来,密密麻麻。 林木逃走了,狼狈不堪。就在杨启扼住罗罡咽喉的那一刻,林木感觉到自己的咽喉也被扼住了,呼吸困难。他害怕的发抖,他没办法控制这种害怕的情绪。于是他逃了,似一只仓皇的老鼠。 逃去哪儿?他不知道。为什么逃?他也不知道。 杨氏的陵园距离扬州不算远,出殡的队伍到达时雨下的正酣。 烦烦索索的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杨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杨家的人也不去和他说话,也不会去打扰他。 仪式临近尾声,杨启说话了。 “你们先走,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众人也不问为什么,静静的完成仪式,静静的离开了。 杨子衿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本想向杨启问些什么,但看到那个墓碑前的萧索背影,又止住了这个念头,默默的走了。 “爷爷......老了啊” 雨下得轻了,那个人就这么站在石碑前,站的很平静。与石碑平行,仿似......另一座石碑。 第五章 生死之约 第五章 雨,依旧在下着。 雨洗新城。扬州城内行人匆匆,或斗笠,或蓑衣,油纸伞也零零星星的点缀其间,青砖石瓦,淅淅沥沥。 杨府守门的吴老头一大早就听见了剥剥的敲门声,待得打开门看清来人时,立即俯身拜了下去。 “大...大...大老爷” 来人正是杨启,他的全身湿透了,头发顺贴着脸颊,衣服粘着身子。神情憔悴非常,只一双眼睛,睁得发亮。 “老吴,去叫方廷孝来见我,我在正厅等他。” 说完,缓缓的往正厅走去。 老吴答应着,连忙去寻方廷孝。 方廷孝自昨日归来,便向小姐告罪称病。他实在无法向小姐解释什么,说得多了便是错。杨子衿也理解他的为难,她知道方叔需要时间去消化一些东西,她又何尝不需要时间消化呢? “十三个门派,三百三十六条人命!” 罗罡的声音一直在方廷孝的耳边回荡,他从来没有像这样为这些数字心惊胆战过!他一回房就在床边坐着了,一直坐到了天亮。 “剥剥~” “方先生,方先生可在里面?” 敲门声打断了方廷孝的思绪,是吴老头的声音。 “啊...老吴啊,我在呢,何事?” 说着,便去打开了门。门外的吴老头神色有些紧张,低低的声音说着 “方先生,大老爷在正厅等你呢。” 大老爷?方廷孝不觉也紧张了起来,没半分犹豫,赶忙往正厅走去。 方廷孝来到正厅时,杨启正坐在正厅喝茶。 “大老爷”方廷孝俯身叫了声。 杨启依旧喝着茶,杯盖拨着杯沿,沙沙作响,仿似没看见方廷孝,闭眼闻着茶香。 “大老爷”方廷孝又叫了一声。 只见得杨启猛然睁眼,甩手就将茶杯砸向了方廷孝! 滚烫的茶水浇了方廷孝一头,茶叶沿着脸颊缓缓滑下来。方廷孝一动不动。 “我...跟你们说过的吧?”杨启的声音低哑深沉,有浓的化不开的悲凉。 “三百三十六条人命...或许得添上咱们杨家的了” 方廷孝紧紧的咬住了牙,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吩咐下去,将小姐和各房的人封在后院,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他们出来,其他的人今日也不准踏进前院一步,谁进,谁死!将大门打开!我...等他们来...” 杨启说完闭目正坐,不再理会方廷孝。 方廷孝沉默了片刻,便沉声说道 “是” 随即向府内各方吩咐了下去,一时间在杨府惊起了风浪。 林木在一处屋檐下躲了一夜,浑身湿哒哒的他状如乞儿。他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眼光,只呆呆的看着青石板上一圈一圈的水纹。昨日的那幕一次次的在他的心头回放,回放...... “陆兄也是去杨府?” “啊~张兄,久仰久仰,正是去杨府。” “如此说来,不如同去?” “同去同去” “哈哈哈...” 字眼里的“杨府”勾起了林木的注意,他抬头看去,是一对蓑衣遮身,头戴斗笠,负刀挎剑的江湖客,此时正互相交谈着往南街走去,看方向正是杨府。林木神色一变,陡然起身,也不顾路人的嫌弃,埋头便往杨府飞奔而去。 待林木赶到杨府时,发现此时已有很多人聚在了门口。或三两成群的相互交谈着,或孤身背靠着院墙,低头闭眼的养神。 林木看这态势,竟也有些紧张和不安,显得手足无措。 怎么办怎么办?林木啊林木,你怎么就...这么没用呢? 杨府正厅前的空地已渐渐的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的杀气越来越浓。可人群不敢动,因为正厅里端坐着一个人,那个人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状若伏狮。 人群不动,杨启也不动。两边就这么微妙的维持着平衡。 林木仍在府外纠结着,低着头,不停地来回走。忽然,他感觉眼前一暗,一抬眼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褐衣短打,蓑衣披身,斗笠遮头,只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下巴上一层青茬,身形魁梧非常。 “小娃娃,大雨天的也不找地方避避雨,看这身上湿的。”男子声音不大,略显沙哑。 那人抬手就解下了头上的斗笠,随即戴在了林木的头上,顺手在林木头上拍了拍。 “下着雨就别在外面瞎逛了,赶紧的,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换身干爽的衣裳,担心染上风寒。” 说完也不去理会林木的反应,径直往杨府走去。 林木正了正头上了斗笠,待视线正常了便赶紧看向那人,急急的叫了声 “喂~” 那人似听见了林木的叫声,回头给了林木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 “娃子赶紧走了。”随即继续朝杨府走去。 林木看着那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一时无语。可心里的焦急感越来越重。 那个汉子走到了杨府的台阶前,双手叉腰,抬头看着杨府的匾额。周围似有识得这汉子的人,连忙跑过来打招呼。 “魁首。”这个称呼引起骚乱。 汉子听见声,似有些不愉,皱了皱眉,低头看向来人,又没做回应。 “虞二爷在里面等您呢。” “嗯” 听见这话后,汉子便向府内走去 府内的人似乎都与这汉子相熟,一个一个的,一边让着路一边与这汉子打招呼。 “魁首?” “哦...魁首来了” “魁首安好” “啊~魁首啊” 汉子也不停与周围的人点着头回着礼,到得影壁周前,便看见一个青衫长袍的男子立在那儿,左手举着伞,右手握着一柄剑,一柄造型古朴的剑。青衫男子看见了汉子,右手一扬,剑直飞向汉子,汉子抬手接过飞来的剑,轻声问道 “都来了吧?” “该来的都来了。”青衫男子答道 “嗯” 汉子也不多说话,转过影壁,直直的往正厅走去,直直的向杨启走去。到得杨启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杨启在此时,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来人。 “你来了” “我来了” “怎么说” “打一场” “怎么打” “我赢了,限武令从此变为一纸空文,你赢了...中原武林,各方豪侠,任你处置。” 杨启听得此言,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也不做声。汉子也不急着等杨启的回应,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大厅一时安静下来。 盏茶时间过后,杨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好,何时?何地?” “明日午时,大明寺内,高佛塔前” “与子为约” “生死由命” “你我恩怨,就此两清” 说完,汉子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厅前的江湖豪侠看着汉子走了,便也跟着离去。片刻后,前厅变得空旷,寂静。 杨启看着外面的人渐渐走空,突然身体从椅子上滚落下来,瘫在了地上...... 林木依旧在杨府门口徘徊,惴惴不安的。待看见那褐衣短打的汉子走出府时,一时有种想冲上去的冲动,却没有冲上去。 那汉子好像看见了林木,直身往他这边走来,走得近了,便对林木说道 “咦~这小娃娃哈”汉子指着林木,回头对身后的青衫男子笑道 “也是...哈...”又回头对林木说道 “你咋不回家呢?” “没...没...没家回”林木紧张的很,哆哆嗦嗦的 “我...我...我想着还你的斗笠。”说着伸手取下了斗笠,递给那汉子。 汉子愣了会儿,也不去接那斗笠。问道 “没家回?爹娘呢?”汉子见林木乞儿也似的模样,明白了些什么 “早死了...老家伙也死了”汉子突然间的问题让林木有些失神,爹娘?林木没去想这个称呼,关于家的概念,似乎全具体在了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家伙身上,家啊... 汉子看见林木这般黯然的模样,皱了皱眉毛,似乎也有了些许回忆,这小家伙。 “没地方去了?正好我有个好去处,小娃娃,愿意跟我走么?” 林木听见这句话,脸上痛苦的神情抑制不住了,眼前的这张脸慢慢的和那张邋遢的脸重合起来... “能吃上饭不?”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爆发出来 “能!” 雨幕弥漫下的扬州南街,能看见渐渐走远的两道身影,一个高,一个矮,高的搭着矮的肩膀,矮的蜷缩着身子,偶尔甩一下衣袖,似乎被雨打湿了,粘着皮肤不舒服。 两道身影愈行愈远,渐渐模糊不见...... 第六章 归于尘土 第六章 深深雨夜的扬州城里,万家灯火渐渐亮起,一串又一串的接连婉转,美的不似人间。 夜得深了,扬州城外的一处临河的破庙里透出一点火光,在深深的雨夜里显得温暖异常。 庙是破庙,但尚能遮风避雨。庙里有人,是个男人。光着膀子,擦着剑,烤着火。火上是个铁锅,锅里烧着水,腾腾的蒸气翻滚向上,渐渐飘散。 男人是当今中原武林的魁首袁震撼,他细细的擦着剑,细细的思考着。虽然与杨启的约战在即,但是袁震撼的思绪不在约战上,而是他察觉出了一个问题。 杨严被杀,所有人都以为是武林人士所为,但作为武林魁首的他可以明确的知道,并不是。 那是何人所为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林木此时也在庙中,他正在一口大缸里泡着澡,缸在佛堂后方一角,一道凉席遮挡,借着凉席的空隙,能隐隐约约看见佛堂前,那个擦剑烤火的男子。 跟着这家伙过来时,林木迷迷糊糊的。迷糊的情绪散尽后他又变得清明了。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不凡,从那些武林人士对待他的态度就很明显。林木现在的感受有些奇怪,他有点怕他,又对他有些好感。 他也想从他那儿知道一些关于杨府,关于她的情况,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渐渐走近了。 来人身形颀长,撑着一把伞,伞精致华丽。一袭花团锦簇的暗红长袍,如血织就。腰间斜挎着一把细长细长的银剑。青丝轻扬,执伞的手白皙异常。 来人走进庙中,转身收起了伞,轻轻的抖落伞上的雨滴。袁震撼仿似没看见来人,把擦着的剑放下,拿起一支木棍,扒拉着火堆。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林木看着前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来人将伞倚在了门边,转身理了理头发。这是一个模糊性别的人,阴柔的轮廓,眉眼细长,嘴唇纤薄。整张脸白的近乎透明,唯有嘴唇,鲜红似血。 “袁震撼,袁魁首?”来人开口了,很随意的样子,声音轻轻柔柔的,甚至微微有点儿歉意。 “你既然来找我,就应该知道我是谁。”袁震撼放下了手中的木棍,将双手搭在膝上,斜着头看着来人。 “哈~”来人轻轻的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听人说,你的剑很快。” “很快” “可是...我的剑也很快。” “是吗?” “所以,我来找你了,看看我俩的剑谁更快。” 袁震撼很想笑,因为来人的话让他想笑,可是他又笑不出来,因为来人让他笑不出来。他拿起了剑,在来人的面前站定。 来人笑了,笑的很灿烂。 火堆哔哔啵啵的燃着。两人四目相对,却谁也不动。他们在等,等一个让他们动的机会。 突然!来人动了!闪身如鬼魅,形似一团红云,闪电般的向袁震撼袭去。袁震撼瞳孔一缩,随即旋身抬剑,往那团红云刺去。可他的剑刺了一个空,那团红云已经卷到了他的身后,袁震撼已察觉到了不对,堪堪一个折腰,剑从怀中绕到了身后,可还是慢了,那团红云已从袁震撼的头上卷到了他的身前。正当他准备横剑胸前时,一道银光闪过,细细的剑刃透胸而过,血在胸前渐渐化开。 战斗,瞬息展开,也在瞬息结束。 袁震撼有点儿难以相信的看着胸前的细长剑刃,目光沿着剑刃一点一点的挪到那张笑魇如花,却阴柔至极的脸上。 来人抬了抬眉毛,一脸的戏谑。 “你太慢了,我的剑,比你快。” 来人用剑顶着袁震撼一步一步的后退,一直退到了那幕凉席前。袁震撼站定不动,看着剑刃一点一点的没入前胸。来人俯身在袁震撼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你知道一句话叫...后生可畏么?我的魁首啊...你老了。” 来人似乎很享受袁震撼现在的状态,很享受看人痛苦的表情,可袁震撼并没有让他满意,因为袁震撼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来人微微的皱了一下眉,慢慢的抽出了剑。 “没意思。” 来人转身,从衣袖中抽出一条红纱手绢,细细的擦拭着剑,擦完后随手将手绢扔进了火堆里。 “武林魁首,不过如此,你的武林,我收下了。” 说完拿起了倚在门旁的伞,撑起。 “武林...不是我的...你...没那么大的...胃口,吃...不下的。” 袁震撼用剑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因为一开口,血就汩汩冒出。 “是么?”来人转身看了袁震撼一眼,冷冷的,没有情感,像是看一具尸体。之后回头,走了。 林木双手捂着嘴,浑身颤抖。他目睹了这一切,处在恐惧中的人,需要用大叫来释放内心的恐惧,可林木不能叫,他就咬着嘴唇,咬到出血,然后咬着胳膊,咬到出血。 当那人顶着袁震撼往这个方向来时,林木的胸如擂鼓,他是看着那把剑慢慢透过袁震撼的胸的,慢慢的,染着血的剑尖悬停在他的眼前。 绝望,冰冷的绝望渗透进他的骨子里。那种被扼住咽喉的感觉又回来了。那人在袁震撼耳边说话时,林木分明感觉到了那人的眼睛看向了他,毒蛇般阴冷。 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人走远,林木立即起身,翻出大缸,抓起衣服套在身上。连忙行至袁震撼身旁,看见对方前胸潺潺流血的伤口,一时手足无措,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别...别...别管我...快...快...去...杨府...” 袁震撼模糊的说了句。 林木看着他发白的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赶忙将他扶到佛案旁坐下,又想伸手去捂伤口,袁震撼想伸手去拦住他。 “快...快...快去...” 刚说完,手一下子垂了下去。眼里的神采渐渐消散..... 林木一下跪在了袁震撼的面前,双手拉扯着头发,想哭,却发不出声音。随即起身,抓起晾在火堆旁的衣裳,慢慢的盖在了袁震撼的身上。 林木愣愣的看着袁震撼,随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身!飞奔出庙!埋头往杨府跑去! 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杨府后院的人们焦急慌张,悲戚哀伤,痛苦绝望......冗杂的情绪交融在一起,等待着前院的结果。可是从天明等到夜幕,依旧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杨子衿直到天色见晚才鼓起勇气冲出后院的,也不管方叔和陈管家的阻拦。她实在没有耐心了。 到得正厅时,她吓了一跳。只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直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爷...爷爷?”杨子衿惊疑不定。 地上的人影似听见了声音,动了一下。 杨子衿不再犹豫,赶忙上前扶起杨启,将他扶在了椅子上,转身替他倒了一杯茶。 “子衿,爷爷没事。” “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子衿将茶放在杨启面前,心里的疑惑已经积累太多。到得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看清发生在眼前爷爷身上的变化。初见的英伟已消散的差不多了,眼前的杨启只是一个面容憔悴,头发花白的迟暮老者。杨子衿有些不敢去相信。 “子衿,爷爷没事。”老人的声音略微显得有些无力。 “现在,爷爷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爷...” 杨启扬手止住了杨子衿。 “我说,你听。”杨启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我们杨家,欠了太多的人,太重的血债。你爹犯下的错不该由你来承担。所以爷爷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犹豫,不要有顾虑...” 杨府外围似乎传来了些许响动,杨启发现了什么,神色动了动,赶忙抓起杨子衿的手。 “快走” 顺手将杨子衿推向了后院。 “从后门走,快!” 然后从正厅茶几底下抽出一把宽背阔刃的重刀,大踏步走到前院。朗声说道 “怨刀杨启在此,何方宵小在此作乱?”反手将刀插在地上,回身以目光示意杨子衿,眼里的焦急藏不住。 杨子衿不停地摇着头,同样是夜晚,同样是宽厚的背影。可她不希望是同样的结局。 “小姐!” 就在杨子衿犹豫时,方廷孝也赶了过来。 “大老爷,他们用火了!几个门也被他们堵死了,有翻墙想出去的,一冒头就被射下来了。怎么办?” 方廷孝挺刀护在杨子衿周围。 “不可能!有弓箭...有弓箭?不可能...难倒是我想错了?不可能...?” 杨启一时有些惊疑,难倒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江湖人用弓箭的极少,能这样大批量的用弓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难道...是他? 将想法安在他的身上后,其它的线索渐渐的全部通了。后悔与震惊的神色交织在了杨启的脸上。但此时最重要的是子衿。 “方廷孝!带小姐进暗道!” “是” 随即往后花园走去。 火渐渐的在杨府燃了起来,最初是一丛一丛的,然后是一团一团的,再然后一条火蛇盘旋,最终形成一片火海...... 暗道设在后花园的一处假山里,机关只能用一次。 杨启和方廷孝带着杨子衿来到后花园时,火势已成。敢冒头出去的人都被扎成刺猬,只一具尸体留在墙下。 杨子衿一路挣扎着想要摆脱方叔的控制,但都是徒劳。到得后花园后,杨子衿正要说些什么,随即就被方叔按进假山的一处空隙里。杨启只对她说了句。 “要活着” 杨子衿刚要挣扎,只感觉眼前一黑,突然感觉身子悬空,不多时,便砸在了地上。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杨启和方廷孝送走了杨子衿后。只相对着看着。 “我们都想错了。”杨启说 “嗯?”方廷孝疑惑 ”...都错了...”杨启低声喃喃道,也不多做解释,此刻再多的解释也无用了。杨启的视线凌在了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 方廷孝也注意到了他们,身子绷得紧紧的。 身影近了,一道红,如血。一道青,如剑。 一道花团锦簇的长袍,一道简洁明了的青衫。 两个人在杨启面前站定。 “杨启?”声音轻柔却阴冷 “是”青衫男子走近确定后答道 杨启直到看见来人,才万分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吴错,真是你” “啊哈...杨老爷子...您真的老到我都不认识了。” “我儿死的不冤。” “您也是...”来人的声音骤然阴沉到极点。随即躬身拔剑,鬼魅般闪到杨启身前。杨启只来得及侧身拔刀,堪堪挡住剑锋,随即眼角捕捉到红影已转到左后方,惊讶对方的速度的同时连忙回身挥刀,可还是慢了,在他回身的一瞬间,银芒在喉间绽放...... 方廷孝此时也已倒在了青衫男子的剑下...... “你慢了” “虞老二,有人跟你说过你话很多么” “没有” “袁震撼在哪儿?” “城外的那座破庙里” “恩,我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收拾” 林木慌忙赶到扬州城时,心沉入冰窖.... 火光照亮了半个扬州城,这夜,扬州不眠.... 林木如行尸一般挪到杨府,火还在燃着,雨打不灭,水浇不灭。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神色慌张,唯有林木一脸木然。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心里对最糟糕的情况有过明晰的判断,并一次次的祈祷它不要来,不要来,可老天爷就喜欢和你开玩笑,最希冀不要出现的情况偏偏如约而至,弄的你措手不及,弄的你绝望如斯。你心底的小小坚持就那么轰然坍塌。 林木就这么看着那场大火从天黑烧到天明,看着杨府从堂皇烧成废墟。他能做些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到自己在现实面前的渺小,在现实面前的无力。 林木突然双膝跪地,垂头不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跪在地上的林木突然大叫起来,一时哭着,一时又在笑着。路边的人就这么看着这个狼狈的人哭哭笑笑,状若疯魔...... 久雨的扬州在今日显露了晴意,晓之晨曦缓缓的沿街推进。 今日的扬州城注定是不平静的,因为扬州南街的一场大火将昔日辉煌的杨府大院烧成了废墟,且,无人生还...... 第七章 缘起太湖 第七章 草长莺飞四月天。桃红柳绿的光景,着实让人打心眼儿里欢喜。苏州太湖边上人群熙熙攘攘,或为诗酒,或为风流。艳丽的地方总是引人遐想,扬州是这样,苏州是这样。太多太多的人希望在艳丽的地方遇见那个令自己终生所属的人,可事实是,多的是擦肩而过,多的是一夜风流。最少有的是一眼确定所属,真去牵手时,恰好对方也钟情于你。林木此时便到得了这艳丽的,三春少女也似的苏州。 都说时间是洗涤旧迹最好的方式,可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没能冲谈林木关于扬州沉痛的记忆。那一幅幅画面在林木的心底长成了刺,越想越痛,越痛越想。以前的林木习惯于以风为马,浪迹天涯。可现在的林木不想再去习惯,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将心底的刺熬成了芽。 林木依旧靠着画像过着生活,有时是为死人,有时是为活人,卖过的画很多,但在林木的包袱里有几幅却一直没卖过。一幅爽朗笑着的汉子,一幅眉目锋锐的老人,一幅阴柔华丽的男子,一幅...清丽的女子。没有过多的理由,也许就是个念想。 林木就这么一路凑合着来到了苏州,就在那令人惊艳的太湖边支起一个小摊,半边是水,半边是人,不着浓墨,不施颜彩的画着,清风游走,心念勾勒。 “画的很好,公子倒是个清静的人” 黄莺般婉转的声音。林木抬头,看见的是个圆脸素净的少女,不显惊艳,却令人舒心。 “姑娘也是个清净的人” “何以见得?”萧晴好奇了,这个会在熙攘的太湖边静静作画的男子给他的好奇还不止一次。 “姑娘有这风景秀丽的太湖不看,有这熙攘的人群不烦,偏偏看人作画,难道不该是清净的人么?” 萧晴不自觉得笑了。倒是个妙人,萧晴是从对面的酒楼上看见林木的,萧晴自诩最懂人心,可从对面酒楼看见这个作画的男子时,却微微愣住了,她发现她看不懂他,明明作画的人神色淡然,可眼底却有化不开的悲伤。她不自觉的被这人吸引住了,她想知道这个人的画,这个人的悲伤,这个人的一切。 “公子的画卖吗?” “不卖我花两文钱租这家伙什干什么?” “公子倒也风趣,既然这样,这幅画本姑娘要了。” “感情好,这画十文,拒不还价。” “公子倒是不客气啊”萧晴被这男子逗的笑了,如果有熟悉萧晴的人在这儿,一定会讶异的,这冷面罗刹女何时会笑了? “十文就十文,给你。”萧晴数出十文钱,递给了林木。 “我叫萧晴,你呢?”虽说问的随意,可萧晴的心里还是颇为忐忑的。 “林木,双木林,木头的木。”林木随手接过钱,将画卷好,递给了萧晴。 “姑娘的画” “啊……林木……你的名字里全是木头啊”萧晴接过画,心里不觉有些小高兴。 “啊,草木命贱,好养活,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本来想着该是个清新诗意的名儿,怎么被你解释的这么俗气了?”萧晴觉得好笑,她没发现,她今天笑的特别多。 “本来就是这么取的……我也有反对过呢……”林木收拾画桌的动作滞了滞,随即继续收拾。 萧晴捕捉到了林木这一瞬的失神,他眼里的悲伤浓到让萧晴心疼,可林木却依旧淡然。 “那木头吃了么?”萧晴又继续忐忑着。 “木头?”林木愣了愣。 “就是你呀,不反对吧?”萧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倒是没呢。”林木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我说我请你,你去么”萧晴微微有些期待。 “求之不得。”不花钱的饭林木是来者不拒的。 萧晴帮林木收拾着小摊子,将桌椅还给了酒楼的掌柜,顺便就在酒楼里吃了饭。席间林木与萧晴聊得很开心,不时可以看到萧晴笑的捂嘴弯腰,拿起筷子,作势要打林木,林木则假意要躲。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林木说的很轻松,萧晴也不觉得尴尬。明明相识不过一个时辰的两人,竟显出知己好友般的默契。 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这般的奇怪,有的人即使朝夕相处,相谈时也会觉得无话可说。有的人纵然只见了一眼,却会确定了可与这人无话不谈。 吃完饭的两人将聊天的场所换到了太湖边,借着夕阳为酒,换了微风如诗,直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木头你明天还在那儿?” “或许吧,哪儿能弄到吃的我就去哪儿” 两人都知道,该说再见了。 “你明天必须在那儿。”萧晴颇不满意林木的说话,想着木头就是木头。 “行,我明天就在那儿。”林木是觉得无所谓的。 听到林木回答的萧晴笑的很开心,灿烂的脸上映着远方的灯火,惹得林木心起波澜,可很快,心间便又隐隐作痛。 萧晴注意到了林木的失神,但林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皱了皱眉头,说道。 “木头,你现在转身,默数十个数,然后再转过来。” 林木虽然疑惑,但也照着做了,待得转身数完数,复又转回来时,才发现萧晴已经离开了。 林木觉得好笑,摇了摇头,也返身回了住处。 林木到得到得第二天中午方才去支摊,正摆着桌椅呢就听见萧晴的声音。 “木头,今天不出摊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便风风火火的拉着林木钻进路边儿的一辆马车,也不管林木的情绪。 “唉~那桌椅可还得两文钱呢?” 马车走的不快,刚上车时,萧晴没顾上许多,到得路上了,方才发现自己与林木挨得过分近了,林木青涩干净的脸,大小适宜的眼,浓黑的眉毛…… “我脸上有脏东西么?”林木疑惑的看着萧晴,不自觉的拿手摸了摸脸。 “嗯...啊...没...没有”萧晴赶忙停下了头。 真是块木头...... 马车在太湖边停住,下车后,又转为行船。林木疑惑,萧晴却一直在卖关子。 船很快靠岸,林木和萧晴上得岸,萧晴又拉着林木穿林而过,到得一处石阶,沿石阶蜿蜒而上,到得一处庭院,萧晴很有节奏的敲着门。过不得多时,有人来开门,门露出一条缝,来人看了眼萧晴,连忙把门打开,躬身行礼。 “三娘好。” 萧晴也不理会他,拉着林木的手就往里走。来人看了看林木,赶忙在萧晴面前拦住,颇为为难的看着萧晴。 “三娘...这...这不太好吧?” 萧晴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小的...小的...在二爷面前不好交代啊。”来人似乎很是害怕萧晴,却又不得不拦住萧晴。 “您可别为难小的了。” 萧晴的脸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哼,我萧晴做事,什么时候要看他虞子兴的脸色了?” 来人看萧晴色变,面色颇为惶恐,赶忙让开了身。 林木看着这一幕,颇为惊讶的看了看萧晴,萧晴冲着林木做了一个鬼脸,又拉着林木的手向院内走去。 庭院很大,正中是一个大厅,穿过大厅左面是一个小院,院里桃花正艳,萧晴带林木径直穿过桃林,往一处小楼走去,楼有三层,到得顶处,萧晴方才停下。 “怎么样?美么?” 林木好奇的看了看萧晴,往那露天的阳台走去,方才知道萧晴的美为何意。 时暮色方浓,夕阳沿天际染过太湖,微风一缕,湖面波光粼粼。几处小帆点点,树影斑驳。有飞鸟挪移,轻掠湖面,美得令人窒息。 “怎样?”萧晴看林木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太湖,颇为骄傲的问道。 “嗯,很美。”林木回过神来,轻轻的说道。 “没了?”萧晴等了好久,以为林木会再说些什么,岂料林木就那么两个字。颇为泄气的说道。 “就...很美啊。”林木也发觉了不对,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 萧晴有些气恼了,转过身去桌边倒茶,不理会林木。林木回过头看看萧晴,会意一笑,慢慢的说了句。 “这般景色若不用纸留住才叫惋惜呢。” 果然,听见这话的萧晴得意的笑了笑。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说着便去柜子里翻出了笔墨纸砚。 林木没理会萧晴在那边自卖自夸的纸墨好,只静静的看那湖水,那夕阳,那沿湖的柳影,那...夕阳中的清丽倩影...却是... “木头,木头!想什么呢?” 萧晴用手在林木的眼前挥了挥。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想怎么画呢.”林木笑了笑,回身去桌前,拿起笔仔细的想了想,看了眼萧晴,冲她调皮的笑了笑。萧晴看见了也对他皱了皱鼻子,可爱调皮的模样。 画,就在这般的气氛下渐渐铺开,渐渐渲染...... 萧晴就趴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林木...... “画好了”林木收笔,拿起画来轻轻的扬了扬,转头发现萧晴已趴在桌边睡着了。无奈的笑笑,正待去起身拿见衣裳时,萧晴却悠悠醒转,两人大眼小眼的撞在了一起,莫名的,林木倒有些尴尬了。 “呃...我是...呃...那个...画好了,对,画好了,你看看。”林木放下画,拿起了杯子喝茶,正喝着,发现萧晴的目光放在了他手中的杯子上,想起了什么,赶忙放下杯子,起身。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林木慌慌张张的转身就走。 “我送送你”萧晴也起身追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林木不说话,萧晴也不说话,待到得门口,林木看见一辆马车正往院里行进,片刻,车止住了,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对开门那人说些什么。 “虞二爷的,当心点儿。” 随后,从车上抬下来一个布袋,布袋却在活动着,很明显里面是一个人。那两人将布袋放在了地上。打开布袋口子,露出里面那人的头,那人的嘴被布条封住,只用眼睛狠狠的瞪着周围的人,呜呜咽咽的说些什么。 那俩人骂骂咧咧的复又将布袋口系住,将布袋抬进马车,和开门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就出门走了。 林木远远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的将萧晴狠狠的吓了一跳。这分明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淡然的林木。她也看见了门口发生的一幕,也有些忐忑,待看见林木的这般反应,惴惴不安的情绪就来的比较的凶了。随即心里似有所得,疑惑的问了一句。 “木头...那人...你认得的?” 林木一瞬间,脸色恢复了淡然,又向那门口走去,只留下一句。 “不认识的” 那布袋中的人......分明......是杨子衿...... 第八章 阳光正好 第八章 微风无心,皎月有情。渔船灯火明明灭灭。 林木与萧晴一前一后的走着,都在沉默。林木的沉默是因为杨子衿,满心满脑子的惊喜与讶异,过得片刻后,又被危机感团团包围。我要救她。 萧晴的沉默,来源于害怕林木的不再理她。尴尬怎么会在当时出现那一幕,该死的虞子兴。怎么办,怎么办。纠结在这些关节之上,一时找不到话去与林木交流。 待两人来到岸边,一只小舟在那儿起起伏伏。船夫在舢板上抽着旱烟,烟头明明灭灭。 林木站定,转身给了萧晴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明天还能来么?” “啊”萧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待理解了林木的话,很是高兴。林木看萧晴久久不吱声,以为她或许有难处。 “难为就算了。” “不为难不为难,你想来随时欢迎。”萧晴生怕林木反悔。 “哦,那...明天见了”说完,转身上了船。 萧晴久久的站在岸边,直到小舟远远的看不见了。 “那...明天见...”转身幸福的笑了一下,突然心间意识到什么,脸色迅速转冷。 “虞子兴...” 杨子衿忐忑的待在房里,坐立不安。自己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处与懵的状态,明明自己在暗道啊?爷爷呢?方叔呢?家人呢?那些人如果是来杀人的,可为什么却不杀了自己?是在侮辱我吗?正在杨子衿慌乱的时刻,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粉面寒霜的女子。也不说话,就在门边定定的看着她。 杨子衿面色惶恐,站在那边,浑身发抖。 “你们要么就杀了我,这样关着我算什么?” 杨子衿实在忍不住了,带着哭腔。 萧晴依旧不说话,她怕她问出来后,得到的答案让她失望。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杨子衿终究还是哭出来了。长时间的担惊受怕早就将她的神经折磨到了细如蝉翼的程度。 萧晴冷冷的看着眼前哭的夸张的女子,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你认识林木吗?”萧晴其实还是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 杨子衿愣愣的,哭声倒是止住了。 “快说!”萧晴微有些不耐烦,加重了语气。 杨子衿对这个名字是没有印象的,只愣愣的摇了摇头。 “真不认识?”萧晴再又确定了一遍。 “我何必要骗你。”杨子衿反应了过来,颇为气恼。 萧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转身走了,关上门后调皮的笑了笑。一跳一跳的走了。 “喂?喂!哎!”杨子衿赶到门口,拉了拉门,已经锁上了。一时气愤。 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啊? 第二天林木依旧在老地方等着萧晴,可最后等到的并不是萧晴,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林木看着那人,那人只是和林木点点头,和身边车夫打扮的人说了些什么,便走了。车夫点点头,那跑到林木身边,拱了拱手,说道。 “公子,咱家老爷有请,公子方便么?” 话说的很客气,可态度并不显得多么客气。 林木很疑惑,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想走。可那人并没有给林木走的机会,挥了挥手,便为了几个人过来,正好将林木封住。 林木皱着眉,看来...哈...走不了了。只好耸耸肩。转身问车夫。 “你家老爷在哪儿?” “公子这边请。”车夫便领着林木往一处酒楼走去。 酒楼不大,但很安静,林木跟着车夫上了二楼,车夫走到一处包间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说道。 “老爷,人带来了。” 门内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让他进来” 车夫开了门,示意林木进去,待林木进去后,就将门关上了。 包间很大,一扇屏风挡住,待林木转过屏风,便看见一个华服中年男子正在喝酒,男子看来年过四旬,面色沉稳,很有气质。林木在男子对面坐定,男子给林木倒了一杯酒。说道 “你和晴儿走的很近?” “比较投缘而已。”林木想着,说的是萧晴吧。这人是为这事,心里倒是平静了。 “你这样很危险,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林木倒有些诧异了。 “先生何处此言?” “言尽如此,你听见,记住就好。无需多问。”男子的声音依旧很淡,但话里却有着让人心颤的力量。 正在林木迟疑的时候,门哄的一声被撞开,车夫的身体也飞了过来,在地上打了几个转。随即起身,跪倒在男子面前。林木看向门外,萧晴一脸阴沉的走进来,看了眼林木,与他点了点头,然后冷冷的看着那男子,沉声说道。 “萧远山,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晴儿,你怎么和爹说话的?”萧远山的声音里有着厚厚的无奈。 “萧远山,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萧晴拉起了林木的手,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在门口时又狠狠的看了眼萧远山。 “如果再有下次...”萧晴挥手,一掌打向屏风。屏风轰然变得粉碎。转身拉着林木,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远山看着四碎的屏风,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跪在一旁的车夫也只是垂首,不敢说话。 萧晴就这么拉着林木,跑出了酒楼,在太湖边静静的走着。 “木头,你想听故事么?” “啊,你说吧。”林木猜到了什么,淡淡的说着。 “啊,从前啊,有一个小姑娘,生在一个武林大家,可是很可怜啊,没多大时,娘亲就死在了仇家手里,小姑娘恨恨的,恨那些仇家,更恨她的爹,所以啊,小姑娘就拼命的练武,还好她的武学天赋很高,没多久就找上了那些仇家,一个一个的杀了他们,可是小姑娘并没有多高兴,因为最大的错在她的爹的身上,可她又没办法杀了她爹,于是啊,只能恨着,这样一恨就恨了很多年。”萧晴淡淡的说着这些。 “哈,你觉得那小姑娘可怜吗?”萧晴俏生生的闻着林木。眼里的忧伤却很浓很浓。 林木笑了笑,说。 “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啊,有个小男孩,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他连他爹娘的相貌都遗忘了,只知道饿,有一天老天开眼了,一个游方的老道士捡到了他,给了他很多年的安生日子过,可没多久,那游方的老道士也死了,小男孩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去游方了,他到了一个地方,看见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姑娘,他很喜欢她,可是他还没和她说几句话,小姑娘就没有了,小男孩很伤心很伤心啊,这时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叔叔看见了他,就领着他走了,可好景不长,那个大叔叔就被仇家给杀了,小男孩就觉得,老天爷啊,我是你亲爹啊,你这么针对我...”林木也淡淡的说着故事。“之后啊,小男孩就遇见了一个给他说着可怜故事的小女孩哦。”转身看了看萧晴。“你说那个小男孩可不可怜。”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突然间,萧晴的眼睛里泛出了泪。 “木头,我还在呢,老天爷没本事收我。” “哦,我信了。” “咦~真假。” “那怎么才是真的啊?” “你也得表情真点儿啊...“ “怎么样的表情是真的啊“ “像这样”萧晴努力的睁大眼睛,很可爱的模样。 “看着像猫。“林木很努力的表现出严肃。 “我打你啊”萧晴作势要打,林木却跑了一步。 “你打我呀~你打我呀~。” “死木头,你作死啊”萧晴追了出去。 细草微风岸,阳光正好,两个背影借着阳光,拉短了阴影,影子渐渐的融在了一起。融成了幸福的模样...... 第九章 庭院深深 第九章 时间跃到了五月,五月初五的端午节就这么来了,丽丽风和,艳艳初阳。粽香四处飘荡。 早些时候萧晴就邀请林木过端午,所以一早就在太湖边等他了。今日的西山庭院有一个端午聚会,萧晴想着让林木去,他不会显得孤单。自那日听到他的故事后,心里更是疼他疼的厉害,总觉得他是一个好孤独好孤独的孩子。有种想紧紧抱着他,直到融化他的孤独的冲动。 林木远远的走来时,就看见了在阳光下笑的温暖的萧晴。他不知道心里对于萧晴是怎么定义的,朋友的称呼显得生疏,说爱却又达不到,说再见却很是舍不得。特别是在看见杨子衿后,就更加纠结于他与萧晴的关系。其实林木有不着痕迹的向萧晴询问过关于杨子衿的问题。那时萧晴只是谈谈的说过。“哦,虞子兴看她长得漂亮就留下了,好像是从扬州弄过来的...”很是让林木心里恶心了一阵。要将杨子衿救出来的心更迫切了。 “你好慢啊~”萧晴见着林木姗姗来迟,赶忙跑过去,做着鬼脸。 “是你早了吧姑娘。”林木哭笑不得。 距离相约时间还早,两个早到的人也没办法了,慢慢悠悠的往西山庭院走了。 船行的也慢,正在湖里荡着时,一艘颇为华丽的船从他们船边掠过。萧晴看见那艘船时,表情突然变了变。 “他怎么也来了,虞子兴搞什么啊?” “谁来了?”林木听见她的喃喃自语,问了句。 “啊,没什么。” 萧晴一时的有些心不在焉。林木也感觉到了,便不再去打扰她。 船到得西山岸边,萧晴依旧显得有些郁郁。林木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跟着她一路沉默着。 待进得庭院,才发现今日的阵势颇大。 庭院正前方的空地摆上了上百桌椅,井然有序。各有旗帜标明是何处的人,左手的是武当峨眉之类的名门,右手的是漕帮和各大镖局之流的江湖大家。林木一时有些紧张。正茫然间后面有人叫住了他们。 “晴儿?” 林木萧晴闻声转头,看见的是一个大红袍子的男子,红袍红的刺目。还有一个儒衫打扮的中年男子,是虞子兴,红袍的当然是让林木颇为恐惧的阴柔吴错。 吴错只是笑着看着萧晴。虞子兴却在打量林木,眉宇间似乎有些疑惑。 萧晴看见吴错后显得有些紧张和恐惧,林木也不敢确信虞子兴是否认出了自己,也没出声。 吴错倒是对林木很感兴趣,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林木。 “晴儿不和我们介绍一下?” “林木,我的朋友”萧晴倒是说话了,可表现的很是拘谨。 “哦,朋友啊,今日倒是个好日子,可得带着朋友四处参观一下,不可怠慢了。”吴错很是好客的模样,可表情却显得很是阴冷,如蛇一般。 说完,吴错便和虞子兴走了,林木的后背却已湿透了。吴错带给林木的阴影确实有些大了。 萧晴自两人走后,身子一松,勉强对着林木笑了笑。 “我们走吧。”说着,领着林木去了位置上。 距离端午的午宴还有些时间,林木几次想问及关于虞子兴和吴错的问题,可看着萧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打住了念头,只一个劲的喝茶。期间倒是萧远山来过,可被萧晴的一个眼神打消了想要说话的**,只狠狠的盯了林木一眼,就甩甩袖子走了。 午宴在几声颇具威势的鼓声中开始了,宾客也已基本到场。虞子兴与萧远山正在中心的两张桌椅上坐着,为首的一张椅子却是空的。 待鼓声作罢,虞子兴起身先唱了一个四方诺,收身说话。 “在座豪侠请了,本次宴请的目的相信各位已然猜到了,自袁魁首逝世已经月余。家不可一日无主,此次借端午宴的机会,想着让各方豪侠选出我中原武林的继任魁首,也好继承我兄遗志,为我武林,再创辉煌。” 虞子兴虽说的激昂,可应者寥寥。 这边武当一元剑张志诚起身说话了。 “虞二爷说袁魁首去世,可怎么个去世法是否得让大伙得知,也好让咱们给他报仇啊。魁首血仇不报,我张志诚第一个反对选继任者。” 应和者的声音倒是大了起来。 虞子兴有些不耐,看向张志诚。 “要是知道魁首是被哪个小人暗算,我虞子兴第一个去报仇,可是....唉...虞子兴无从得知啊。报仇有心...却...却...唉....”说着挤出几点眼泪,一脸的黯然。 林木此时已气的浑身颤抖,他已知晓袁震撼是谁。此时看见虞子兴的虚情假意更是怒火中烧。 “那更不能选了,袁魁首大仇不报,我等有何面目去选新人。” “对对对,此仇不报,我等万万不得选的。” “阿弥陀佛...此事却是急不得的。” ...... 面对众人此等反应,虞子兴一时有些无措,旁边的萧远山更是急的直拿眼睛示意虞子兴。 正在这时,庭院后方却传来一阵轻笑,笑声中满是戏谑。 笑声渐渐的近了,吴错的鲜红染过了每人的视线,阴柔的脸上,轻笑深深的扎着众人。 “你们在做些什么呢?” 吴错走上了台阶,慢慢的往那张空着的椅子走去,手轻轻的抚过椅子的把手,椅背。抬眼看看众人。 “这武林魁首啊,你们是选也要选,不选......也要选。”俾睨天下的气势糅合着阴柔,妖冶的摄着众人。 “吴错!你算什么东西,这种场合也轮得着你说话!朝廷的走狗而已!你却......” 说话的是福威镖局的郑玄,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郑玄的头已高高飞起,血,高高喷起,溅的周围人一脸,一身。 雷霆手段!吴错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众人讲太多的话,要么同意选,要么死。干脆的令人胆寒。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了。郑玄的尸体还在涌着血,头孤零零的滚落一边,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凝固着死前的愤怒。 众人依旧难以置信,在场的都是江湖名宿,而他吴错,在他们面前说杀人就杀人,一个招呼都不打,置他们于何地。 “吴错!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说话的是蜀中唐门的二郎唐秀,一脸愤恨的看着吴错。 “是么?你想看看更过分的么?”依旧是轻轻柔柔的语气,说的话却让人冷的刺骨。 唐秀一时气节,就凭吴错刚刚那一手,唐秀十分确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愤愤的坐下。 良久,在确定已无人再开口后,吴错说了声。 “既然没人反对了,那咱们继续吧。”抬手示意虞子兴继续。 虞子兴也是干脆,直接说。 “诸位,在下也不多废话,人选有二,小弟是其一,另一为萧兄。各位意见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今天是把脸丢大了,连说话的气力也无。倒是一些平时就与虞子兴走得近的几个门派的人高声叫着虞子兴,虞子兴坦然与那几位拱着手,说着些不敢不敢之类的。然后转身与萧远山客气了几句,又对着众人说道。 “既然各位抬爱,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转身欲往那椅子坐去,看了看椅子旁的吴错,又忍住了,复又转身,对着众人说。 “既如此,小弟不才,继任我兄遗志,定为中原武林,再创辉煌。开席...”示意下人仆从传菜。 “小僧突感身体不适,便不再叨扰,先行离去,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正得此时,少林空觉大师却告罪走了,随后像是传染病般,几大门派的来人纷纷离去。 虞子兴看着眼前这幕,脸色黑的异常,身后的吴错倒显得轻松。 “急什么,过了今晚,整个武林都是我们的,刚刚离去的几人可记下了。” “记得很深呢。”虞子兴的声音很是兴奋,不再理会吴错,直往庭院内走去。 吴错冷眼看着虞子兴的离去,复又看着底下热闹的人群。喃喃道。 “过了今晚...整个武林...就是我的了...”| 林木早在吴错杀掉郑玄时就慌忙的逃走了,萧晴看着他,以为吴错刺激到了他,便也追着他跑去了。 “木头!木头!你怎么了?” 林木跑到了一处花园里,照着花草不停地泄愤,直弄的枝叶四溅,花残叶败。 “木头...”萧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林木跪在地上,哽咽着,抬头已泪流满面。 “我知道...袁魁首是怎么死的...我知道的...可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就死在我怀里...死的时候...就在我怀里...” 林木的话犹如炸雷,一下子将萧晴惊住了。她一下子跑到林木身旁,拿手就将林木的嘴巴捂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话,说出来,若被旁人听见了,可是杀身之祸。 林木支支吾吾的,靠在萧晴的肩上,闷声哭着。 落阳已沉,皎月初露。暮色的阴影笼着两人,陪着的一地残破枝叶碎花,凌乱的似骤雨方歇。 而更大阴影却笼着杨子衿...... 第十章 杀心渐起 第十章 夜幕渐渐拉开,杨子衿木然的坐在房间里,一个多月的神经折磨已经将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化为一尊泥像。脑子里空空的,什么想法也没有。她也曾想过自杀,可爷爷最后一句对她说的话就是,要活着。即便为了爷爷,也要留住这条命啊...... 门,突然被推开了。杨子衿依旧没有动。虞子兴看着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女子,心里一荡。他不知道这个女子如何将自己给迷住了。初次在地道里见到她时,他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是我的。如魔怔一般,就将她带了过来。 虞子兴慢慢的走到了杨子衿的面前,半蹲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女人。精致无纤尘,冰肌玉骨。那股子清气仿佛瀑布一般冲刷着他的灵魂。 他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跪在了杨子衿的面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手挪到杨子衿的脚上,杨子衿一脸惊恐的看着虞子兴,触电般的将脚缩回。虞子兴的手停了停,又缓缓的向杨子衿的脚挪去,杨子衿“呀”的惊叫了声,赶忙站起身来,向门口跑去,可刚起身,就被虞子兴一把拉住,用力的将她拉向怀里,嘴里一直喃喃着。 “别...别...别走...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杨子衿感到一阵恶心,恶心的想吐。想挣脱却挣脱不动,只能用手维持着与虞子兴的距离。 虞子兴贪婪的呼吸着杨子衿身上的味道,他无比迷恋这种清香,状若疯魔。正想撕扯杨子衿的衣服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随后感觉脑后一疼,转过头来时,发现是那个该死的小乞丐。 林木双目赤红,呼吸急促。他能过来,想来是上天的安排。他并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与杨子衿重逢,只是与萧晴在庭院里散着步,消化着当时的情绪,哪曾想,突然听见了杨子衿的惊呼,那声音林木再熟悉不过了,曾在梦里萦绕过无数次。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萧晴在后面紧紧的追着。当林木看见了眼前这般情景后,怒火直冲脑袋,抄起门边的花瓶就往虞子兴的脑后砸去。 虞子兴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慢慢的放开了杨子衿,整了整衣服,摸了摸脑后,抬手发现手中殷红一片。随即冷笑了一声。 “小子,你很有胆啊。” 话音刚落,一手就将林木的脖子卡住,甩手将他掼倒在地,一脚踩中了林木的胸膛。林木“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用手紧紧的抓住虞子兴的脚踝。虞子兴一时脱不开脚,正有些气恼。赶来的萧晴看见这场景,脸色顿时阴沉沉的,一脚踢向虞子兴的鼻梁,虞子兴双手架起,挡住了这一脚,可身子不自觉的后仰下去,萧晴又是一脚踩向虞子兴的胸膛,这一下,虞子兴就势躺倒在地,林木一把放开虞子兴的脚,疯狗一般的扑向地上的虞子兴,一口咬住了虞子兴的脖子,虞子兴吃痛,怪叫了一声。双手并拳,一下打向林木的太阳穴,林木身子一抖,随即晕厥。 萧晴看见这幕,“呀”的一声,拉起林木,可林木还死死的咬着虞子兴,这一拉,顿时在虞子兴的脖子上撕下一块肉,顿时虞子兴的脖子鲜血横流,虞子兴冷吸一口气,借这个机会以手撑地,一个翻身,脚踢向萧晴,萧晴一时反应不及,只能折身躲过,顺势将林木推向一边,返身一拳袭向虞子兴的腹部,虞子兴手往下一压,挡住这一拳,随即一掌将萧晴击退。 “萧晴!你便为了这小子,竟然向我下死手!” 萧晴呼吸还没顺过来,也没说话,只狠狠的盯着虞子兴。 虞子兴顿时了然,用手捂住脖子,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回身看了看在墙角呆呆看着林木的杨子衿,冷哼一声,不再停留。 萧晴看虞子兴走远,转身一把推开还在傻傻推搡林木的杨子衿,抱起林木就跑了。 杨子衿一下跪在了地上,对于林木她还是有些许印象的,只不过这下来的太突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结束了。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还一遍一遍的提醒她刚才的事情真实发生过。 萧晴抱着林木跑向大门口,对慌忙跑过来的看门老头大叫道。 “快去叫车夫!” 萧晴一遍一遍的对着林木说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木头,可她分明能够感觉到林木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时不时的干呕一阵。萧晴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看着过来的马车,慌慌张张的跑过去,将林木放进去后,自己抢过车夫手中的马鞭,驾着马车就向外赶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静心庵,静心庵就在这岛上。她不停地加速,不停地加速,也不去管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杨子衿见到吴错时是一脸的惊惧,因为吴错是拖着将死未死,浑身血迹斑斑的虞子兴进来的,他就这样轻轻柔柔的来到了杨子衿的面前,蹲下后,用手轻轻柔柔的拂去了杨子衿未干的泪痕,轻轻柔柔的说了句。 “让这般好看的女子哭泣,他就应该死。” 杨子衿看着眼前这个阴柔的不似男子的人,连哭声都止住了,只愣愣的看着他。 吴错身子前倾,用手托住杨子衿的后脑,慢慢的靠近他的脸,直到让杨子衿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她脸上游走。温柔的在她耳边耳语道。 “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全家么?” 这句话让杨子衿浑身一震,她其实能明显的猜到她家应该发生了不好的事,可当第一次有人直白的告知她,她全家都被杀了后,依旧是明显的感觉到脑中空白,绝望与悲恸交织。 吴错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依旧温柔的说着。 “就是你眼前躺着的这个人哦...” 杨子衿的眼睛聚焦到虞子兴的身上,此时的虞子兴四肢抽搐着,眼神涣散,呼吸微弱。嘴里模糊的喃喃着。 ”...吴错...你个...狗娘...养...的...” 吴错缓缓的将杨子衿扶起,绕到她的身后,一手将那把细长的银剑交到杨子衿的手上,握住。 “对,就是他,杀了他...” 声音里满是诱惑。杨子衿握住银剑的手微微颤抖着,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虞子兴挣扎了一下,嘴里模模糊糊的说着。 ”...吴错...你...杀了..我...有...有...一个...秘密...你...就...不会...知道...” 吴错轻笑了一下,他没理会虞子兴,依旧很温柔的在杨子衿的耳边说道。 “快,杀了他。” 杨子衿没办法忽视脑海里的声音,爷爷,父亲,家人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晃过。 突然!杨子衿闭上了眼睛,猛地将手里的剑扎向地上的虞子兴,鲜血,一下溅到了她的脸上,可她没有感觉到恶心,很怪异的,满是一种快感,一种......莫名的快感。 吴错很享受的闭上了眼,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杨子衿一下一下的扎着虞子兴,脸上的表情变的诡异非常,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的脸上,刻画出一道阴郁的神采。 萧晴默默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依旧紧闭双眼的林木,想着刚才林木为了那女人的奋不顾身,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不上多么气恼,或是伤心,只是想着,有一天我遇见了那样的情况,傻木头会为了我也这样做么? 静心庵的素觉师太已看过林木了,生死无碍,或有后遗症,明日就会醒转了。萧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此时只静静的构想着自己在生死关头林木所会有的反应,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又怕出声,只好微微的捂住嘴巴。 银月如钩,细细的挂在天上,或昆虫,或动物的声响有时会打破夜的静谧,可又有多少人知,今夜有过许多的不眠人? 第十一章 血色渐染 第十一章 一个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他的阴暗面,有的人选择控制它,有的人会通过某种途径去释放它。如果释放的途径或方式不对,就会慢慢的被自己的阴暗面所感染,所侵蚀。 杨子衿就是这样的,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对杀人这样一件以前想想就会觉得恐怖的事情那么的享受。就仿佛在一瞬间,自己拥有了对方生命的支配权。一种剥夺对方生命的奇异快感。事后也曾有一时的恶心和恐惧。手洗了很多遍,澡也洗了很多遍,依旧觉得自己身上有浓到散不尽的血腥味。还有那个阴柔至极的男子,仔细想想...很可怖。 门外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杨子衿的思绪,小厮过来请她,说是吴错有事找她。杨子衿浑身一个激灵,可真实的想法竟然会是想迫不及待的去见他。这样的冲动让她不自觉的有些害怕。 吴错在中堂里等她,她来时,他正在假寐,又是一袭红袍,他好像很喜欢红色。 他知道她来了,也不和她说话,微微的睁开眼睛,冲她柔柔的笑了笑,弄的杨子衿很是拘谨和不安。在他的身上,杨子衿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令她...不安的心安,很矛盾,却又很真实。 吴错慢慢的走到了杨子衿的面前,手抚上她的头发,嗅了嗅,很享受的样子。 “杀人的感觉这么样?” 杨子衿没有回答。 “是不是,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杨子衿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好像被人看破了心里的小秘密。 “哈~你果然和我是同类人啊...” 吴错缓缓的抱住了杨子衿,杨子衿微微的挣扎了一下,之后就不动了。被他抱住的感觉...并不令她反感,反而有些温暖。 “我能嗅到你身上有和我相同的味道,一种被所有人遗弃的味道,一种在角落里腐烂的味道,一种...嗜血的味道,你就应该在我身边啊...” 吴错慢慢的用指尖挑起了杨子衿的下巴,缓缓的将嘴唇靠近杨子衿的嘴唇,杨子衿略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躲开。慢慢闭上眼睛,感受那湿湿的温热。 吴错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杨子衿的心跳微微加快了。 吴错拉起了杨子衿的手,带她出了中堂,等在门外的侍卫过来和吴错耳语了几句,吴错点了点头,招手示意那人退下,那人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退开了。 吴错也不多说什么,带着杨子衿走进了马车,对车夫说了句。 “可以走了。” 马车走在中间,前后是百十名锦衣带刀的卫士。车一直在走着,到得目的地后,吴错就牵着杨子衿下了马车。 这是一间不大的宅子,红门大门,门上有着红底青字的邱府二字。侍卫们好似熟门熟路,方方圆圆的围住了宅子,等得吴错下了马车,招手示意后,最前的汉子点点头,用滚圆的粗木撞开了大门。门里的人惊怒,一拥上前,那为首一人厉声喝道 “邱府门前,何人造次!” 为首的侍卫已扬声叫道 “贼子邱如白!以武犯禁!罪责当诛!今行限武令!灭其满门!” 邱府的人听完已面色大变,赶忙向府内跑去! 外面的侍卫们已开始行动起来。 “休要放走一人!” “杀!” “贼子!” “他娘的!走狗!’ “不要!” “敢尔!” 杨子衿耳听得叫喊声,箭矢声,金属交击声,刀剑破肉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只觉血液开始沸腾了,不知是恐惧亦或是亢奋。 吴错对那侍立一旁的人说了句。 “留几个活口。” 那人领命,往府里跑去。 杨子衿听见了,转头看了看吴错,吴错只笑了笑,也不说话。 这场屠杀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等杨子衿被吴错牵手走进府里时,只看见狼藉一片,尸陈遍地,血液横流,有几个身染鲜血的人被侍卫控制在一旁。 吴错很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沉醉在这浓浓的血腥气里。而后将那把银剑递到杨子衿的面前,轻轻的说了声。 “杀了他们” 杨子衿一愣,手哆哆嗦嗦的拿起那把剑,慢慢走到那些神色惊惶的人的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将剑扎进一个人的胸膛,她扎的很慢,很费力。那人很痛苦,凄厉的大叫着。其他的俘虏更是受到感染一般,神色更是惊恐。 痛苦是可以传染的,特别是面临生死关头。杨子衿杀人杀的很慢,她仿佛在学习这个过程,一个被剑穿胸而死,一个是被划开喉咙,一个是刺破咽喉...... 杨子衿双目像是被鲜血染过,红的渗人。 吴错很欣赏这样子的杨子衿,像是看一件自己精心制作的艺术品,慢慢在自己的手里成型。 “对...就是这样...”吴错一点一点教着杨子衿,杨子衿也在一点一点的熟悉。 人,最后还是被杀完了。杨子衿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那种支配他人生命的成就感一点一点的积累,到得最后变成一种变异的快感。杀完人后,杨子衿一把将剑丢在一旁,跪在地上默默的啜泣着。她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吴错在她的背后,也默默的。只看着杨子衿的肩一耸一耸的。哭声渐渐的大了,到得最后成了嚎啕大哭。 风来的很犹豫,忽慢忽快的。吹过了湖面,吹皱了湖水。 静心庵里静谧如昔,萧晴陪着林木在院子里坐了一天了,林木早上醒来时,情绪就有些不太对,萧晴想着也许是伤的原因,昏昏沉沉的一早上,只喝了些水,也不吃饭。到了中午,就搬张椅子到院里坐着,一直坐到现在。萧晴也不好去说些什么,也只搬张椅子,在他对面坐着。 突然,萧晴感受到风里掺杂着一丝不同的味道......是杀气! 萧晴面色一变,赶忙将林木拉起,就欲往屋子里去,可为时已晚,一道人影从墙上跃下,举刀朝他们劈砍过来,萧晴无奈,掀起椅子往那人砸去,椅子去势很快,那人躲闪不得被砸翻在地。萧晴反手欲拉起林木,可手抓了个空,正在此时,又有两道人影向这边扑来,刀斩的毫不犹豫,萧晴连忙躲闪,反手擒住一人的胳膊,一记手刀劈向那人的后劲,手刀力沉,那人闷哼一声,就倒地不起,另外一人见状,回身一刀逼退萧晴,扬手一把暗器打出,萧晴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抓起另一把椅子,挡住了暗器,可那人的刀已从侧边劈来,萧晴只好用椅子接住了这一刀,腹部却被那人狠狠的踢了一脚,萧晴吃痛,忍住身形,单手将椅子往那人头上砸去,那人连忙侧身避让,刚刚作出动作,借着闷哼一声,一脸的不敢相信,萧晴也注意到了,待得那人闷哼倒地,方才发现林木那瘦小的身体,正好藏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倒地之后,萧晴才看见,那人的后背,深深嵌进一把钢刀... 萧晴也是显得难以置信,见林木抬手示意那墙边倒下的人时方才会意。 那墙边的人已满头鲜血的躺倒在那儿,距离头部不远处,有着一支沾血的柴火棒...... 林木走进屋里,拿出一些绳子来,示意萧晴将未死的两人绑在树上,回身在井里打了一大桶水,一下将水泼在了那两人的脸上。那两人一个激灵,随后悠悠醒转。 林木只淡淡的看着两人,问了句。 “谁叫你们来的?” 那边一头鲜血的人嗤笑了一声。 “小娃娃,老子栽在你手里也是阴沟里翻了船。要杀便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养的,问的问题......哼。” 态度也是很明显的,林木也不多说什么,捡起地上的刀,慢慢的放在这人的咽喉部,慢慢用力向里压。 血,慢慢的渗出来,沿着刀刃缓缓的划着,滴在地上。汉子注意到林木阴冷的眼神,眼睛缩了缩。 “小崽子,你他娘的要杀便杀,这样子算个什么?” 林木依旧不说话,手还是慢慢的用力,血渗的更多了,成了一条线,注向地面,慢慢在汉子的脚下形成一个血滩。 旁边的汉子不断地噎着唾沫,见过杀人的,没见过杀人还这般不痛快的。而萧晴却是完全愣住了。这木头...变了啊 那人此时已无法清晰的说出话来了,血在喉间不停涌着,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我说...我说...” 旁边的人实在忍不住了 “我说...但少侠得答应我一件事...等我说完,给我一个痛快...” 林木停下了手里动作,将刀拄在地上,斜着头,静静的看着那人。 “是吴错,吴错派我们来的...” 林木并没有觉得很吃惊,倒是萧晴,很是惊讶了一番。 萧晴一把扼住那人的咽喉。 “你再说一遍!” 那人也不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萧晴。 林木看着萧晴的动作,没有阻止,淡淡的说了句。 “袁魁首,是吴错杀的。” 萧晴听见林木的话,身子定了定,缓缓的放下了手,低头走到一旁,默默的站着。 林木给了那人一个痛快,将刀扔在一旁,在水缸里洗了洗手。 “那个...晴儿,你手下有能用的人么?” “啊?”萧晴愣了愣。 林木斜着头,轻轻的笑了笑。 “这样啊...被人惦记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有啊。”萧晴理会了林木话里的意思。 “咱们也得做些什么了......” 第十二章 浴火重生 第十二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秀丽的姑苏城隐着这样一座精致的山寺,这样一座精致山寺旁坐落一间精致的小院,院名南湘。院里的花草规整养目,院里的小屋青砖石瓦的显得颇为古朴自然。小院的主人也是个精致的女人。这个精致的女人此时正在烹茶。为的是小院来的两个客人。 水过三沸,女子白净修长的手摆弄着茶具,动作娴熟,赏心悦目。 倒上三杯茶水,推上两杯过去,女子自己倒是先喝上了,喝完放下,过得片刻后开口道。 “三娘今日怎得有闲情跑到我这小院来?” 来的客人自是林木和萧晴,萧晴喝上一口茶,说道。 “能喝上这般滋味的碧螺春的地方,全苏州城可不多啊。” 女子微微笑了笑,温润的脸上掠过一道光。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桌,说道。 “三娘以往可不是这般的人,能喝上酒,就绝对不喝茶,你的酒不喝完,怎会想到喝茶?说吧,到底什么事?” “吴错。”林木此时开了口。 女子很明显的变了脸色,一个名字竟会让这个一向沉得住气的女子沉不住气了。 “三娘,你这是让我送客么?” 萧晴这下有些着急了,准备开口阻止林木,可林木只是用手搭住她的胳膊。 “只一句话,姑娘听完若还是不想说,我们自行离去。” 对面的女子便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林木。 “袁震撼,袁魁首......是吴错杀的。” “什么?”对面的女子一下子直起了身子,越过茶桌,一把揪住了林木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 林木神色不动,也没有再说一遍,只是用手慢慢的拿开衣领处的手,再慢慢放开,整了整衣领。 “姑娘还送客么?” 那女子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坐回座位,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开口道。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关于吴错的一切。” “袁魁首和你是什么关系?”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欠他一顿饭而已。” “公子是怎么知道袁魁首是吴错杀的?” 林木也不解释,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有些事,不说比说的效果好。女子也没有再追问什么,给萧晴和续了茶水后说道。 “关于吴错......小女子实在无法帮到太多......只知道他一身武功邪气的很,至于有多高,相信你们也大致的知道一些吧?” “那你知道吴错的武功是谁教的么?” “不知道,吴错神秘的很,不光是他的武功,他的来历都很神秘,江湖人都对他忌惮三分。朝廷里的事,江湖人也打听不到多少。只不过......实在想不通他究竟要干什么。” 林木这下没话说了,萧晴说过,这位姑娘不知道的事,江湖中就没多少人知道了。 “倒是谢过姑娘了。” 女子勉强笑了笑。 “公子要打听吴错,是要为袁魁首报仇么?” “一饭之恩,不报心里难受。” “公子如若还需别的帮助,红叶在所不辞。”红叶这下颇为惊异了。 “林木谢过姑娘了,告辞。” “公子慢走。” 林木与萧晴走出了南湘小院,上了马车,走了。 红叶没有去收拾茶具,看着他们走远后,赶忙向后院走去,却原来这处有着一道小门,直接通向寒山寺,红叶的脚步不停,直直的往一处禅房走去,走到禅房门口。略微缓了缓呼吸,再轻轻的敲了敲门,复又推门进去了。 禅房不大,东西也不多,甚至,有些简单的夸张,只有两张蒲团而已,蒲团上端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红叶进来后便在另一张蒲团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女人。 女人看着四十来岁,眉目婉约,一袭袈衣掩不住的清丽,细看下,红叶竟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红叶看她半天没有反应,便轻轻的叫了声。 “娘.....” 女人还是没有反应,红叶皱了皱鼻子,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今日萧三娘来过的,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过来,那个陌生男子可说了一件大事......” 红叶停住了,看对面的女人依旧不动。 “他说啊...他知道袁魁首是被谁杀死的。” 对面的女人听到这儿,眼睛蓦地睁开。红叶见母亲有了反应,便低声说了起来。 “袁魁首......是被吴错杀死的。” 女人的面色不再淡然了,这是一个足以让她不淡然的消息。 “你与浮生说过了么?” 红叶摇摇头,说道。 “刚听到,就过来告诉娘了。” “暂时就别告诉浮生了,他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那个陌生人是谁?” “说是叫林木,以前不曾听说过此人,看年纪也不大,倒是颇为...颇为...沉稳吧。”一时之间红叶也只能找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女人微微点了点头,问道。 “这个林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红叶到显得颇为懊恼。 “他不曾说起,只是说欠了袁魁首一饭之恩,不报难受。” 女人很是诧异这个说法。 “倒是个大义之人。”得出的结论与红叶一样。 “这个吴错......到底要做什么?” “女儿也不知道,我怀疑......杨府之事,也是吴错所为。” “哦?仔细想来......倒是有这个可能,吴错......所谋甚大啊。”女人倒是理解了红叶的这个说法,细想了一会儿后方才吩咐道。 “这几天多多留意一下那个林木的动向,有什么异常之处速速向我汇报,至于浮生......还是不要告知他这个消息为好。” 红叶应下了,离开了禅房,原路返回小院后,收拾起了茶具。 “倒是糟蹋了这般的好茶啊......” 马车一路往城内行去,路上林木又与萧晴谈及了吴错,可萧晴只是说吴错往日里是与虞子兴和萧远山有些来往,见着萧晴也是温温和和的打声招呼,谈及对于吴错的看法,也是说与袁震撼类似:此子蛇蝎行为,豺狼之心。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关注在杨家,却忘了背后还有一个吴错。若论及吴错,大家对他的观感还是模糊的。 林木这下不说话了,想起刚才与红叶姑娘的交谈,却是一无所获。可自己却已经告知了一个很是要命的秘密,这才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 “下次,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林木其实察觉出了萧晴对自己还是有些隐瞒的,又不好太过于刨根问底。只好保持着沉默,一直到得城里。 “人都是你信得过的吧?”林木下得马车,问了一句。 “信得过的,都是我手下的老人了。”萧晴其实还是不知道林木要做些什么。但这个忙,萧晴还是帮了。 “嗯。” 在城内约定的地方,林木见到了萧晴的那几个老手下,人有五个,各个都是剽悍精干的汉子,萧晴嘱咐他们,对待林木要与对待自己一般,汉子们也不做多的表示,只一句话给了萧晴。 “三娘的嘱咐,兄弟几个自当效死力。” 林木对这几人也是很满意,只问了一句。 “怕死么?” 众人听后,只嗤笑一声。林木见他们这般反应,便不再说什么了。只和萧晴说了句。 “接下来,晴儿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说完便带着几人走了。 萧晴也不去管林木究竟要去做些什么,他知道林木这是真的有些改变了,可这种改变却让她有些不安心,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天色见晚,苏州城外的一处小道上,一队车马渐渐行来,车架上挂着两面旗,左面是个镖字,右面是个镇字,若是有些江湖阅历的人必当知晓,此为江南赫赫有名的镇远镖局的镖车,今日走镖的是镇远镖局的秦镖头,一个在江湖上是排的上号的好手,走镖十数年,没出过大的岔子。也是镇远镖局的赫赫威名,江南地界的江湖人也都卖他们的面子,故而镇远镖局走的镖也是安全。 今日压的镖是城里平安票号的库银,虽不多,但也有几万两。秦镖头见天色晚了,便不断催促着人们加紧赶路,总觉得今日的苗头有些不对,因为两旁树林里实在安静的紧。 “再加快点儿速度,眼见着天都黑了。” “秦镖头,您老这是着什么急啊,远远的都能看见城头了,天黑前一准到。”说话的是个短打的小个头的青年,才走镖没多久,只因这条道安全,拉进来涨涨阅历的。 “走镖不摸黑,才教给你的,忘了?”秦镖头沉声训斥着,小青年低头受着训,也不敢应声,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才走到这条道的中段,突然!前面一棵碗口粗细的树轰然倒地,正好封死了前路,秦镖头也是警觉,“呛~”的一声抽刀在手,示意众人警戒。众人合围住镖车,秦镖头横刀在胸,扬声喝道。 “敢问是哪路的英雄好汉?在下镇远镖局秦四海,只想过路,不想生事,望好汉给个面子给条路,买路财秦某送上。”秦四海示意那小个子青年,青年从车上拿出一袋银两,远远的扔在路上。 可众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依然无半点声响,秦四海深觉今日这问题大了,示意后面一个汉子去前面看看,那汉子擒刀在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可到得树那儿,依然没什么动静,转头看向秦四海,秦四海有些奇怪,让那汉子去移树,汉子收刀,正准备去移树。突然!树林里飞来几个不明物体,那物体在众人周围纷纷炸裂!秦四海闻到气味不对,皱眉喝道。 “不好!是火油!散开!”话音刚落,几簇火箭飞来,顿时燃起一片火海,秦四海顾不得太多,就地滚开,滚向树林间,刚止住身形,正想起身,眼前一团****扑面而来,眼睛辣的一疼。 “啊~” 秦四海惊叫一声,之后喉间一痛,便再也无法说话了。 众人听见秦四海的惊叫,顿时炸了窝。 “林间有埋伏!” “秦镖头!” “快去林间!秦镖头中了埋伏!” “莫慌!保住镖!” ...... 冲入林间的几人没有再出来,天色在此时已然全黑,火光隐隐间显得树林里黑洞洞的甚是诡异。 有人已开始有了逃跑的打算,可是跑了,便再也无法吃走镖的饭了。众人举着刀剑,可是却没有敌人的踪迹。 “哪路的英雄好汉!敢出来一见!缩头缩脑的算什么!” 依旧是无人应答。 “呀” 有人实在受不住这般的窝囊气,举着到便直往林间冲过去,刚进去,一把刀便穿胸而过,正想说话,便觉喉间一凉,顿时成了一具尸体。 “莫慌!留几人在此处,剩下的随我一起冲进去,看到底是何方宵小作怪!” 老镖师这般说着,点出几人直往那树林里冲去,可转得一圈却发现里面鬼影子没有一个, 才恍然发现问题。 “糟了!中计了!快回去!” 等到几人冲出树林,才看见,留下的人已变成了尸体,镖车被人拉在一旁,几道人影站立在边上,一个瘦削身影还在用剑扎着一具尸体,大概是看见他们回来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老镖师阴沉着脸,走向了那道身影,沉声问道。 “好汉报上名来,也好叫兄弟知道栽在谁的手里。” 那人轻笑了一下,说道。 “林木,双木林,木头的木。” 说完,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人。身后几人便直直的向镇远镖局剩下的几人冲过去,不多时,便斩杀数人。 林木看见了,轻轻的说了句。 “留几个活口。” 林木几人赶着镖车往一处破落的小宅子行去,到得地方,卸下箱子,林木吩咐两人处理了镖车,另几人抬着银子进了宅子。 等得人来齐后,林木取出一坛子酒,另几个酒碗,慢慢的倒上,拿起一碗仰头干了,喝完倒拿酒碗,沉声说道。 “酒尽,情分也尽,银子平分,拿完各走各路,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几人也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勾当,特别是林木还吩咐留几个活口时更是觉得此人真是疯了。但是林木的豪气还是感染了众人,众人便拿起酒碗喝了个干净。 林木将酒碗直往地上一砸,酒碗瞬间四分五裂。 众人也学着林木的动作,将酒碗砸了个干净。 正待林木开箱取银子时,众人却发现自己好像出了点儿状况,只觉头晕眼花,昏昏欲睡。心里一紧,便说道。 “这酒里......” 话还没说完,身形一坠,便倒地不醒。 林木止住了手里的动作,冷眼看着地上昏睡的几人,随即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上前在每人的喉间深深的割了一刀。随后费力的将银子拖到院子里,挖了个洞,埋了起来。之后在宅子四周浇了一遍火油,一把火,点了。 火光暴起,明明灭灭的照在林木的脸上,显得林木阴沉无比。 林木看宅子的火烧得大了,自转身离开了...... 萧晴焦急的在一处院子里等着林木,院子是事前约好的地方,可萧晴从午间等到午夜,也是该着急了。直到听见院门被有规律的敲响,悬着的心方才放下。连忙跑出去,开了院门,可当看见来的只有林木一人时,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其他人呢?” “遣了银子,让他们走了。”林木边往院里走边说道。 “走了?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萧晴赶紧关上院门追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 “没什么...抢了一个押镖的。”林木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后,淡淡地说道。 “押镖的?谁的镖?”萧晴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啊,好像是......镇远镖局的镖。”林木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镇远...镖局.....”萧晴顿时吸了一口凉气,沉声说道。 “你在自寻死路你知道么?” “恩,不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哪能从中找到活路呢......” 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 第十三章 天依旧是晴的很好,路上行人的心情也很好,可事事都是相对的,镇远镖局的胡老爷子的脸却是黑了一早上了,昨天走镖回来的几人各个带伤,看一下情况就知道坏事儿了。言谈中方知道,在江南地界也会有不开眼的家伙敢去劫自己家的镖。 “什么个家伙啊?” “说是叫林木......秦镖头一个照面就给人拿下了。” 回来的几人还是颇觉憋屈与丢脸的。胡老爷子也是久经江湖的老人了,生气归生气,事情的收尾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连忙吩咐着人去安排,该发抚恤金的发抚恤金。该通知家里人的通知家里人。 一大早上的赶忙亲自前往平安票号,带着赔款和一张苦瓜脸,还有心底那压抑的怒火。 到得苏州城里已是日上三竿了,平安票号的伙计远远看见镇远镖局的车马,赶紧的上前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胡老爷子吗?怎的?这趟镖还是您亲自押的啊?” 胡老爷子也没那个心情去多做解释,挥了挥手道。 “劳烦去请下少东家,有些事儿需得面谈。” 伙计看胡老爷子脸色不太好,行了个礼便向里间跑去,胡老爷子交代着将车马停妥,便也朝里间去了。 不多时,回来的伙计便领着胡老爷子往客厅走去。 票号的少东家方少凌已在客厅等着了,吩咐了茶水,看胡老爷子过来了,连忙笑着上前打招呼。 “胡老爷子,怎的这趟镖还是您亲自押的?” 胡老爷子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叹了口气方才说道。 “可是把我这张老脸丢光了,昨日的镖,唉,半道上让人给劫了,这不,一大早的赶过来给少东家赔礼来了。” 方少凌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莞尔一笑。 “胡老爷子跟后生开玩笑呢?这江南地界谁不知您镇远镖局的名号?胡老爷子倒是幽默啊。” 胡老爷子也是闷闷的火气直往上涌。 “哈,这......”胡老爷子把手往那大腿上狠狠的一拍。 “可没和少东家开玩笑,昨日的镖还真让人给劫了。你说说看......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方少凌此时也察觉到了,可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毕竟那是镇远镖局的镖,是他平安票号的银子。 “真被劫了?” 胡老爷子面色尴尬。 “真被劫了。” 方少凌此时是真的相信了,但又觉得颇为好笑。 “哈...哈...哈哈...。”方少凌干笑了几声,想了想。 “胡老爷子可知是何人所为?” “说是个叫什么林木的。” “林......木.....”方少凌念叨了一会儿,脑海里对这个名字实在没什么印象,摇了摇头。 “胡老爷子也没听说过此人?” 胡老爷倒是想知道此人是谁,最后只能双手一展。 “从未听说过此人。” 方少凌这下是真的笑了,笑的还很夸张。 “哈哈哈哈哈哈.....等...等...等于说...哈哈哈...咱们的镖......被一个.......无名小子给劫了?” 看着方少凌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胡老爷子也是尴尬的想笑,可事实却让他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干笑着应和几声。 方少凌很快的止住了笑意,直起腰的一瞬间,眼神已变的颇为凌厉起来。 “哈.....林木......打脸啊胡老爷子,咱们这是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啊。” 胡老爷子是真的有苦也说不出了,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唉...老了啊,这江湖,哈...到老时,不曾想在阴沟里翻了船,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光了。” 方少陵看了看胡老爷子,抬手止住了胡老爷子的话头。 “胡老爷子,此事我看还真的没那么简单,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咱们两家......此事不简单啊。” 胡老爷子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细细想来也是颇为蹊跷的。 “你是说......” “哼~我倒要看看这林木是个何方神圣。” ...... 往日里平静的苏州城今日因为一个名字沸腾了。大街小巷,酒楼茶馆,青楼画舫,都在谈论一个名字,一件事。一个叫林木的家伙劫了一趟镖,这趟镖是镇远镖局的镖,而押的镖,是平安票号的。最最吸引人的是,平安票号出十万两的花红,要的就是活着的林木。这是在黑市也是难以见到的大买卖。于是乎,所有的江湖人士都在打听这林木的下落,毕竟,那可是会走路的十万两雪花银。 姑苏狮子林。 吴错正在园林湖中的凉亭里假寐,一旁的杨子衿只痴痴望着远处的假山奇石发呆,萧远山走来时惊动了杨子衿,她回头看了看他,萧远山便放轻了脚步,走近后,只站在一旁不动。 吴错感觉到了来人,只伸出手点了点,萧远山便说了起来。 “平安票号悬赏十万两,要活着的林木。” 吴错轻笑了一下,喃喃低语道。 “呵~越来越有趣了,这是要......玩儿大了啊。” 吴错动了动身子,随意的将手招了招,远远的便跑近一个侍卫。 “传我的令,出江湖限武令,林木违令,见者杀无赦。” 来人应下了,转身离开。 萧远山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这平安票号要的可是活人,杀无赦......” 吴错睁开了眼睛,随意的看了看萧远山,萧远山便不再继续了。 吴错还是用手点了点萧远山,说道。 “你知道你和虞子兴的区别吗?” 萧远山摇了摇头,吴错笑了笑。 “虞子兴贪心,但是他有胆量去贪心,而你也贪心,却没那个胆量去贪心。” 萧远山的脸色变了变,但没有说话,吴错继续说道。 “所以他死了,而你,还活着。” 说完便不再理会萧远山,又闭起眼睛假寐起来。 萧远山捏了捏拳头,嗫嚅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待得萧远山走远后,吴错睁开了眼睛,喃喃道。 “有狼子野心,却无狼子野性,注定一事无成,你说是么,子衿?” 杨子衿却没有搭话,依旧望着远处的奇石假山发呆。 吴错也没有觉得什么,依旧说道。 “倒是这个林木,明明没有狼子野心,却狠得下心来对自己,这才真是......呵~有趣。” 杨子衿不说什么,可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波浪。 “林木.....” 这个名字以前并不会引起杨子衿的注意,但是与上次那个拼死阻止虞子兴的身影结合起来,再远点儿......便是那个扬州城外的穷酸秀才了。 “是他么......” 姑苏城外的一处老旧的院子里,枝叶茂密的大树底下,放着一张四方大桌,桌子上正睡着一个人。 萧晴进得院子,看着还在悠闲睡觉的林木气就不打一处来,要早知道林木要人是去劫镖,还是镇远镖局的镖,关键那镖的主顾还是平安票号,萧晴想想都是后悔。恨恨的一跺脚,走上前去一掌就拍了下来。 林木痛苦的弓起了身子,看着一脸怒容的萧晴,讨好的笑了笑。 “晴儿来了。” 萧晴还是没改脸色,绷着一张脸说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刚得到的消息,平安票号悬赏十万两捉你,还是要的活的。” 林木听见后只是笑了笑,继续躺倒下去。 萧晴见他不答话,又是一掌拍了下去。 “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木又是痛苦的弓起了身子,苦着一张脸看着萧晴,说道。 “我可值十万两啊~打坏了你赔得起么?” 萧晴没好气的笑了笑,复又绷着脸问道。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现在满江湖的人都在找你。” 林木坐起了身子,斜着头想了想,笑着说。 “这还不好么?浑水才好摸鱼呢。” 寒山寺内。 红叶气喘吁吁地跑向那处禅房,在禅房外缓缓气,方才敲了敲门,推门入内。 禅房内的摆设依旧只有两张蒲团,女人依旧闭目参禅。 红叶犹豫了好久方才开口说道。 “娘,林木出事了。” 女人缓缓问道。 “什么事?” “他...他...他劫了镇远镖局的镖。”红叶还是说的吞吞吐吐的。 “哦?”女人倒是睁开了眼睛。 “最要命的是...那镖...是平安票号的,现在平安票号悬赏十万两,要活着的林木。” 女人笑了笑,问道。 “三娘没来找你?” “没呢。”红叶答道 “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女人想了一会儿,说道。 “让浮生去找那林木,就说林木是他师弟,他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红叶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要是林木告诉浮生,他的师父是吴错杀的,那怎么办?” 女人笑了笑,却没有回答红叶,只是说着。 “我们倒是都小看了这林木了,去吧。” 红叶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转身走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红叶出了寒山寺后,并没有回南湘园,而是去了聚源赌坊。 聚源赌坊在苏州很有名,这个时间正是赌坊生意最好的时候,来聚源赌坊的都是男人,他们来这儿一是为了赌钱,二是为了看这儿的老板娘,因为这儿的老板娘很美,美的女人苏州有很多,但又美,又会赌钱的老板娘,只有这一个。 红叶来这儿的时候,聚源赌坊里呜呜泱泱的全是人,她进来时,男人的眼睛便全放在她的身上了,她皱了皱眉,也不去理会,直往赌坊里间走去,赌坊的人好像与她认识,点了点头后,便放她进去了。 转过一处回廊,红叶便在院子里看见了这儿的老板娘。 老板娘确实很美,身姿诱人,眉目间蕴着成熟女人的风韵,一袭红纱遮身,隐隐约约间能勾起所有男人的想象。黑发随意的用木簪子挽起,风吹动,撩起的便是万种风情。 老板娘正拿着酒壶喝酒,看见红叶过来也没有什么动作,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酒上。 红叶皱了皱眉,走近了便一把将酒壶夺下,放在了石桌上。老板娘便斜着头,用充满诱惑力的眼睛看着红叶,妩媚的笑了笑。 红叶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厉声说道。 “还没醒过来?” 老板娘也不答话,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红叶便一把抄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他死了!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红叶叫的很大声,仿佛这样就能将老板娘叫醒。 老板娘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突然!手狠狠的砸向了石桌!只听的“轰”的一声,石桌应声四裂!这突然间的变化,将红叶惊住了。 老板娘将手收回,随意的拍了拍手,说道。 “不用你强调,我知道他死了。”声音缓缓的,很有磁性,却没有太多的感情。 红叶叹了口气,缓声说道。 “姑姑,你知道林木吗?” 老板娘笑了笑,说道。 “是那个劫了镇远镖局镖的那个?” “恩,他知道......袁魁首的事。” 老板娘的神色蓦地变得有些伤感起来,也不接话。 红叶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受,但还是继续说道。 “他说,他受了袁魁首一饭之恩,不报,心里难受。” “哦。” 红叶见老板娘这番反应,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必要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走到一半便听见老板娘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了,会留意他的。” 喧嚣一天的城市慢慢变得安静了下来,城外那处院子里,林木依旧躺在树下的桌子上,透过斑驳的树叶看见高高天上四散点缀的星星,喃喃说了一句。 “是该变天了。” 第十四章 浮生若梦 第十四章 距离林木劫镖事件已过了一月有余,时值江南梅雨季节,天上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萧晴撑着油纸伞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行人很少,也没有旁的人去打扰到这个绣眉微蹙的清丽少女。 萧晴在烦恼的是林木,他这一个月来只把自己锁在屋内,偶尔会向她问些奇奇怪怪的但也颇为敏感的江湖问题,除此便不再和她说话,一时的疑虑积攒的多了,萧晴也察觉出了问题,因为林木的问题多是围绕着袁魁首而展开的,这下使得萧晴忧心忡忡了。 方向是漫无目的的,但还是有一个目的地,最终她走到了南湘小院,微微彳亍了一番,还是敲响了那扇小门。 南湘小院内茶香四溢,红叶看着眼前这个烦恼的很明显的女子,一时没有忍住笑,但又没敢笑的太明显,只将嘴角牵的月牙儿也似。笑过后,看对方几次的欲言又止。颇为纠结,只好先自开口问道:“三娘还是来了啊,说吧,什么事?” 萧晴倒是吃了一惊,讶异的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红叶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娘知道你要来。” 萧晴也笑了,终究瞒不过她啊。她端起茶杯,复而又放下,问道:“我能去见芸娘么?” 红叶说道:“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我娘去普陀听坛去了,不过她走时交代,如果你来,就让你领着浮生回去。” 萧晴疑惑了,问道:“浮生?他知道袁魁首的事么?” “不知,没和他说,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他人呢?” “在后院呢,来这里一个月了,还是消沉得很,袁魁首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萧晴默然无语,想了想起身对红叶说道:“带我去见他吧。” 红叶便也起身,领着萧晴往后院去了。 后院里繁花似锦,艳丽非常,与前院的古朴自然的样子不同,似乎极尽笔调去渲染一般的灿烂,在小雨的清洗下更是亮丽的夺目,而就在这一片花海中,一个素衣黑发,身形颀长的少年,正撑伞漫步其中,少年十七八的年纪,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脸上却有化不开的愁。一手执伞,一手拿剑,漫步花海,此番足可入画。 见萧晴和红叶来时,少年只是点头示意他知道她们来了,却没有上前与她们谈话,萧晴也知道少年此时心情不佳,也就没有说什么,倒是红叶叹了口气后说道:“浮生,三娘来了。” 浮生轻轻的嗯了一声。 红叶有些恼了,声音加大了些。 “浮生!” 浮生听见了,只是撑着伞向这边走了过来,微微欠身与萧晴打了个招呼。 萧晴见了,并不觉得好笑,她是知道浮生是为什么成了这样的。略微想了想后开口说道:“浮生,想报师仇,就跟我走。” 浮生的眸子慢慢的眯成了一条细线,原本的俊逸的脸庞显得狰狞起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你知道什么?” 萧晴只是问道:“你跟不跟我走。” 浮生冷笑一下,说道:“我跟你走。” 红叶眼见得浮生开始变化,心微微的提了一下,听见浮生这般说了,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这般雨天里,聚源赌坊的生意依旧火爆,大堂里的挤满了人,叫喊声,骰子声,牌九声响作一团。正当此时,门帘被支起了,走进一个少年,少年先是微微皱眉,继而走向了大堂中间最大的赌桌上,赌桌上正在开大小,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等着这一把开完。 “开,开,开,开....” “开了!四五六十五点大!” 周围便响起一片或哀怨,或懊恼,或兴奋的叫喊。 少年微微的笑了一下。 庄家也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因为这个少年很显眼,清秀干净,与这儿的大多数人都是不同的。 庄家也只是略微好奇了一下,便又继续开起下一局。 少年在此时倒是开口了。 “我能和老板娘赌一局么?” 话音刚落,周围听见的人一下哄笑。 庄家也是笑了,又是一个奔着老板娘来的无知小儿,也不理会,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但是这少年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动作停下了。 “十万两,够么?” 庄家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了,开口问道:“小娃娃,这可不是你能来消遣的地方。” 少年也不急不恼,用手挠了挠脸颊,说道:“我可没时间过来消遣,怎么样,能见到老板娘了么?” 庄家睖着眼睛看着少年,看了很久,周围的人也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开始慢慢远离牌桌。 最终,庄家笑了,说道:“进门就是客,要见老板娘的话,还是得请示一下的,小虎!去请老板娘,就说来了个豪客!赌金十万两!” 庄家的声音也大,这一下就将赌坊里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这边,看着是个青涩的少年,一下子哄然声动。 少年也没理会周围的人声,只拿着一颗骰子把玩起来。 没多时赌坊里便响起更大的哄笑声,口哨声。 一阵香风袭来,少年抬起了头,成熟风情的老板娘正妩媚的看着他。 “公子可是好大的手笔,十万两......哈” 老板娘轻笑了一下,引来了更大的哄笑声。 少年也在笑着,放下了手里骰子,负手站着,只轻轻的说了声。 “我叫林木,值十万两么?” 这下,赌坊安静了下来。关于一个月前的事情毕竟没有离得太远,而平安票号在找了林木一个月来,依旧没有踪迹后,更是加大了悬赏,现下林木的价码为十五万两。 老板娘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木,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啊。 赌坊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老板娘看着林木说道:“还真是胆大啊,你不怕我直接将你送到平安票号换银子么?” 林木笑道:“我会那么傻的一点后手都没有,就来见老板娘么?” 老板娘很开心的笑了,说道:“好!我跟你赌!” “这里......不好,换个地方。” 老板娘说道:“好,换里间。” 说完便领着林木往里间走去。 里间有一个颇为雅致的房间,色调红黑为主,地上铺就斜纹地毯,踩上去柔软非常,中间一方宽大的赌桌,那边是一方桌上燃着香,闻着让人颇为心神安定。 老板娘将林木引进来后,便自在赌桌那另一方坐下了,给林木倒了一杯酒后,开口说道:“林公子想怎么赌?” 林木坐下后喝了一口酒,说道:“大小,点数大者赢。” 老板娘问道:“赌注呢?” 林木把玩着酒杯说道:“你赢了,我跟你去平安票号,你输了就得帮我做三件事。” 老板娘没有反对,拿了一个骰盅,推给林木,再拿了三粒骰子放在了赌桌中间。 林木示意老板娘先来,老板娘也没有说话,笑了下就开始摇骰盅,手法并没有多么华丽,只是简简单单的摇了几下,便盖在了桌子上,但是老板娘并没有打开,而是对林木说道:“你来。” 林木也是简简单单的摇了几下骰盅便停住了。 两人就这么相对着看着,最后还是老板娘笑着说道:“林公子先开?” 林木也没反对,将骰盅打开了,三四五,并不大。林木看着点数笑了笑。 老板娘倒是不急着开,而是给林木到了一杯酒,问道:“林公子认为,可有赢的机会?” 林木端着酒,慢慢的喝了一口,却不回答老板娘的问题。 老板娘看着林木,慢慢的揭开了骰盅,将骰盅放在一边,笑道:“林公子,倒是你赢了呢。“ 林木说道:“那......老板娘是否会遵守赌约呢?” 老板娘说道:“一定。” 林木起身,说道:“很简单的三件事,第一,我需要三万两银票,每张一百两,当然,老板娘知道的,我劫了镖,那镖比三万两,只多不少。第二,我想要老板娘安全的将我送到沧州,这第三,我想见见吴错,三天后吧,我希望老板娘带我去见他。” 老板娘眼底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了,说道:“你知道你会赢?” 林木此时已经转身向外走去,淡淡的说道:“我知道的。” 林木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研究江湖,他认为,所谓的江湖不过是情与利的勾结,这个江湖没有牵不了的线,没有搭不了的桥,别人不理你,只是因为你开出的条件不够。 苏州城外的小院子里,萧晴与浮生正对面坐着,萧晴不说话,浮生也不说话。林木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奇异的画面。 林木收起了伞,面露疑惑的看着浮生。 萧晴这才解释到:“这是浮生,袁魁首的徒弟。” 林木了然,正待去打招呼,浮生却突然站起,冷声说道:“三娘,人来了,你可以说了吧?” 林木大概已经猜出了浮生的来意,抬手止住了萧晴,看着浮生说道:“你一个人,报不来仇。” 浮生看着林木说道:“你知道?” 林木慢慢的说道:“袁魁首......就死在我怀里。” 突然!浮生猛地揪住了林木的衣领,双目赤红的看着林木,萧晴惊叫;“浮生!”正待上前,林木却制止住了她。 林木缓缓的说道:“袁魁首的仇,我们一起报。” 浮生慢慢的放开了林木,低沉着声音说道:“师父的仇,我自己报。” 林木很难说心里是什么感觉,仰着头想了想,说:“欠了他一饭之恩呢,不报心里难受。” 其实很难去说林木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去想要报仇,是为了袁震撼,还是杨子衿,或是因为吴错想杀自己而去想着自保。但在心底的那颗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去行动,去实践。而在这个过程中,林木能够感受到一种以前从未感受到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慢慢在沼泽地里下陷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现在有了生机,而慢慢的向上挣扎的感觉。 以前的林木是为了吃饱而活着,而现在放在林木面前的是一幅瑰丽雄浑的江湖画卷,正待林木去提笔描绘。 第十五章 三年之约 第十五章 雨还是微微的飘着,与老板娘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林木却没有去聚源赌坊,而是孤身一人来了狮子林,是从萧晴那儿得知吴错就在这里。 与老板娘相见的人是萧晴,两人在小院相见时,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疑惑着为什么是对方。 最后还是萧晴先开的口,但却在同时,两人却喊出了同一个名字。 “吴错。” 雨在此刻下的紧了,绵绵的从天上挂下来。 青衫已湿,林木却没有去理会,只是撑着伞在狮子林外围一圈一圈慢慢的绕着。他并不急着去见吴错,因为有些关节还没有想透。 想明白了的萧晴和老板娘同时向着院外跑去,可在院子里被一个人拦住了,拦住他们的人是浮生,而浮生只说了一句话。 “林木说他是安全的,他不让你们出院子。” 说完,就抱着剑,闭着眼,立在了门旁。 狮子林湖中央的凉亭外,吴错坐在岸上,垂着一根鱼竿钓鱼,杨子衿在一旁举着伞,湖里是千条锦鲤,艳艳的弥漫开。 远远的南湘小院里,红叶愣愣的在发着呆,一旁烧沸的水,兀自咕噜咕噜的叫着。 林木终究还是走了进去,在门口时被人拦住了,林木讨好的笑了一笑,说道:“我有那林木的消息,麻烦兄弟给通报一声。”说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那人的手中,路便变得通畅了。 狮子林沿途风光还是颇为养眼的,奇石假山在雨水的衬托下更为诡怪奇丽。林木在路上还颇为悠闲的欣赏了一番。 待到那人将林木引致湖中央的凉亭处,与吴错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只留林木一人在那儿。 雨下的优柔寡断,软绵绵的。凉亭外美人执伞,吴错正闲情垂钓,知道后面来人也没回头,好像很专心,林木慢慢的走进凉亭,将伞收起,立在柱子旁,就静静的看着吴错。 吴错轻柔柔的说话了。 “林木?” “你知道是我?” “哈...”吴错轻笑一声,说道:“你很胆大啊。” 吴错将鱼竿放下,起身走进了凉亭,细长的眸子放在林木的身上,轻轻说道:“我看错了你,我承认。” 林木不说话,也细细的打量着吴错,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吴错,这个阴柔的不似男人的男人。 杨子衿也在看着眼前的林木,依旧还是那个青涩的小秀才,只是多了些不同的味道。 这是三个人第一次如此见面,三个明明有着数不清的恩怨纠葛的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林木负手而立,微微抬着头,说道:“给我三年,我必亲手杀你。”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吴错笑了,笑的很妩媚,很开心。 “你这是......哈哈哈.....真是…….”吴错拿出鲜红的手帕按了按眼角,随后冷眼看着林木。 “不可理喻。” 林木还是微微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吴错。 突然!吴错眼睛一凌,一团红云闪过,手中的剑已悬停在林木的喉间。 林木没有动,轻轻的说道:“给我三年,我必亲手杀你。” 还是这句话,说的还是很坚定。 吴错青丝无风自动,双目已开始变得赤红,可手中的剑,却没有前进半分。 时间凝固在此时,压抑的杨子衿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吴错的剑,微微的进了一分,已经接触到了林木的皮肤,可林木还是不动。 随后,吴错慢慢的收回了剑,挽了一个剑花,将剑递给了杨子衿。又用手帕擦了擦手,随手将手帕甩进了湖里,斜着头看着林木说道:“我给你三年,但你别被我提前玩儿死了,这样就没意思了。” 林木点了点头,说道:“好。” 吴错转身,示意杨子衿继续撑着伞,拿起了鱼竿,继续钓着鱼。 林木顿了顿,还是高声喊道:“杨子衿,三年后,你等着我。” 杨子衿握着伞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林木捕捉到了这一点,开心的笑了,随后撑开伞走了。 吴错放下了鱼竿,抬头看了看杨子衿,轻轻地问道:“心动啦?” 杨子衿轻轻咬着嘴唇,不说话。 吴错一直这么看着,直看得杨子衿的脸红的不行了,方才转过头,继续拿起钓竿。轻轻地说了句。 “小狼开始露出獠牙了呢。” 林木回到小院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这儿有些热闹,萧晴不停的来回走着,老板娘则看着萧晴来回走着,浮生抱着剑站在大堂门口,只一个劲的发呆。最让林木不可思议的是红叶,竟然也在这儿,还在那儿烹茶。 萧晴是第一个看见林木进来的,瞬间眼泪迸了出来,赶紧跑过来,先是看了看,然后,紧紧的抱住了林木。 身后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暖暖的笑了起来。 林木也是微微有些愕然,之后将手放在萧晴的头上,拍了拍。 萧晴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赶忙与林木拉开了一些距离,低着头,将手指纠缠在一起。 林木抬着头,看着老板娘说道:“准备好了么?” 老板娘灿然一笑,说道:“船在等你。” 林木挑了挑眉毛,说道:“那还等什么?” 老板娘和红叶异口同声道:“等你啊。” 林木耸了耸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众人见他这番窘态,不由得大笑起来。 船,驶进了大运河,在走上船时,林木就发现事情变得与他想像的不同,看着船舱里叽叽喳喳的三个女人,林木的脸尴尬的不要不要的。一脸苦笑的看了看身边抱着剑,闭目养神的浮生......最后还是选择看远方的苏州城。 萧晴在船舱里看着林木的背影发呆,想着刚才抱着他的感觉,心里泛起了一丝小小的甜蜜,早间或许还会对林木的感觉产生怀疑,但真对林木生死未知的时候,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却来的那么真实与急切,当看见林木安然无恙的时候,那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也来得如此的汹涌,这种感觉让萧晴确定了,自己算是栽在了林木的手里,却栽的让自己幸福。 老板娘,哦,是叶红袖,喝着茶,思绪却遥遥的不知飘向了何方,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上了这艘船,也许真的是因为林木的那句话,我知道我会赢的,那种突然间的自信与袁震撼实在是太相像了,一时间都让自己有了些许的恍惚,或许,这小子真的能赢的呢。 红叶也是捧着茶杯,却并没有喝,她上船的理由或许有些简单,只是为了看看,这个连娘亲都觉得有趣的少年会做些什么,娘亲很少会去直接的评价某人,但能被她直接评价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做过一些令人难忘的事,上一个被娘亲评价过的人,说的是君或为神佛,或为妖魔。那个人是,袁震撼。 浮生能来......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报师仇,我寸步不离你身。 看着渐渐不见的苏州城,林木还是颇为有些感慨的,毕竟来时,自己还是孑然一身,浪迹江湖的混混画师,走时,却有着这样一群人陪着自己,说不上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但心里还是有些小温暖的。 “这样......就是家的感觉吗?还是蛮好的。 就这样的几人,一个有些奇怪的组合,为了或许不一样的目的,却是走到了一起,难免会让人感慨缘分的捉摸不定。但既定的缘分虽然突然,虽然牵强,最好的却是我需要你时,你在我身旁。 这样一艘小小的船,载着一个小小的家,就在这烟雨迷漫的大运河上,在大大小小的行船间,缓缓的朝着一个未知的地方行进着。没有人会对未来有着准确的预判,就像我们不知道拿在手里的橘子下一瓣是甜或是酸,但这不就是未来最迷人的地方吗?你说呢? 第十六章 世事无常 第十六章 暑气蒸腾的大运河畔,有这样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会有如江南的秀丽,不会有如西北沧桑,却自有自己的一派古朴的气质,古朴中蕴着厚重的力量,石刻般的清晰——沧州。 沧州在中原武林的地位颇为不同,可以说是一处武林重镇,北地武林,伏虎为嵩,卧龙为沧。嵩山的少林和沧州的八大家就构成了北地武林的中坚力量。林木会选择沧州,而不是少林的原因就是——袁震撼是沧州人。就林木的观感来说,沧州更为亲近。 “等于说,现下的沧州还是八大家做主咯。”林木啃着驴肉火烧,口齿不清的说道。 “恩,两尊铁,八大家,就是沧州武林了。”红叶用手帕扇着风,北方夏季的干热天气,还是颇让人难受的。 “两尊铁?这又是什么?”林木有些疑惑了。 “两尊铁,铁佛寺的铁菩萨智慧大师,王家的铁狮子王觉,两人都是北地武林的扛鼎之人,而且啊,那智慧大师还是魁首的授业恩师。” 红叶微微有些不耐了,说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天太热了。” 林木见众人都是疲乏的,便耸耸肩,在码头边雇了一辆马车,吩咐着往城里行去。 延城一路,倒是颇为拥堵,问过了车夫后方知今日是沧州燕家和宋家大喜之日,此时正值婚嫁的队伍绕城宣喜。大伙儿都争抢着看热闹呢。 红叶听见了,疑惑的问着车夫:”可是那八大家的燕家和宋家?” 车夫听见了,便说道:“可不是,是燕家的燕荣公子和宋家青溪小姐。” 大伙儿正说着话,等着路,远远的看着那娶亲的队伍前方一个白马红衣的翩翩少年,正作着四方揖。后方跟着的便是娶亲的队伍,呜呜啦啦的很是喜庆。周围的人群似也被感染,欢欢笑笑的。队伍慢慢的移动着,渐渐的走远了。 车夫乐呵呵的笑着,看着路渐渐的通了,便也扬鞭驾马的进城了。 城里的酒楼很多,林木没有什么要求,红叶却是挑挑剔剔的问了一通,选了个最大的福云楼。林木在一旁撇撇嘴,说道:”感情不是花自己的钱,还真挑。“ 车夫说的福运楼倒是真的挺大,沿街的三通门面,起的六层高楼,四望如一,青红飞彩,雕花漆画,颇具气势。 众人到得地方,店里的小二看见来了车马,便一甩巾子,乐呵呵的跑过来,作了一个揖问道:“客人这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呢?” 林木正想说话呢,红叶倒是抢着说着:“住店,最贵的房来四间,先给着烧些热水,行李找人拿上去。”说完拍了一下林木的肩膀:“就这样吧。” 林木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看着小二说了句:“就这样吧。”便将车夫的钱给了,吩咐着小二拿了行李,进了酒楼。 众人在酒楼里修整了一番,下楼吃饭的时候已是黄昏了。酒楼的生意开始火爆了起来,本来红叶说就在房里吃算了,可林木觉得,在大堂吃还能听些消息,众人想想也就同意了。 众人下楼时,酒楼大堂已是满满的坐着人了,差小二寻了个角落的空桌,安排了菜式,便闲聊了起来。 不多时,店外进来的几人却是吸引了红袖的注意,她拍了拍红叶的胳膊,示意着红叶去看。 “怎么了?”红叶转头去看时,注意到了这几人的兵器,也是吃了一惊。 “幽冥山庄的人?他们怎么来了?” 两人的反应让林木有些疑惑,便问道:“幽冥山庄?”萧晴便让林木去看他们的兵器,林木看时也是惊讶。只见那几人兵器的样式颇为古怪,说剑不是剑,说刀不是刀,只黑黝黝的三尺来长的铁块,上面隐隐的似有花纹。 萧晴解释道:“那叫招魂棱,幽冥山庄特有的兵器,拿陨铁铸成,能用的都是幽冥山庄的好手。” “可这幽冥山庄又是个什么地方?”林木疑惑的问道。 “一个专门收人命的地方。”说话的是浮生。 林木点了点头,便开始打量那几人,只见那几人都是黑衣黑裤的装扮,斗笠黑纱遮着脸,显得颇为神秘,其中一人正和小二说着话,并不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 林木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们出现,你们好像很惊讶似的。” “因为他们一般不出现,出现了,说明有人要死了。”说话的还是浮生。 林木这下的注意力倒是放在浮生身上了,他颇为好奇的看着浮生,说道:“你好像很熟悉他们啊?” “因为在这江湖上,有一个唯一活着进幽冥山庄,并且活着出来的人跟我很熟。”浮生说道。 “谁啊?”这下林木更是好奇了。 “袁魁首。”回答他的是红叶。 林木挑了挑眉毛,不再说话了。关于袁震撼的话题总会弄的大家很尴尬。 幽冥山庄的人和小二交谈了一会儿,便由小二引着上了楼。大堂的气氛便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林木等人在一种有些尴尬的气氛下吃完饭,便各自回了房间。 林木和浮生住在一间房里,隔着一张桌子的两人静静的躺着。 林木转头看着浮生仍旧抱着他的剑,不由得笑着问道:“你连睡觉也抱着剑啊?” 浮生没有说话。 “哎~你那剑有名字么?就像什么青纹剑啊什么的?” 浮生没有说话。 “袁魁首也是用剑的,他那把剑我还是见过的。” 浮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还是没有说话。 林木这下真是尴尬啊尴尬。苦笑了一声,只好闭着眼睡觉。 夜渐渐的来了,远远的能听见外面的人声屑屑,行船摇曳。林木也渐渐枕着轻声入睡。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惊醒了林木,林木一个翻身下床,才看见浮生已擒剑在手,来到了窗前,才走到浮生身边,萧晴等人也已推门进来了。 “怎么回事?”林木急急的问道:“刚才那声音是什么?” “是幽冥山庄的人,那哨声是幽冥山庄的。”浮生说道。 “八大家的人也来了。”浮生示意众人看向窗外。 众人便从窗子向外看去,只见酒楼门前已聚集了一群人,当先的便是今日大家见过的燕家的新郎官燕荣,正一脸怒容的和酒楼的掌柜说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林木喃喃道。 正在大家一脸疑惑的看着窗外时,只听到又是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便看见八大家的众人一脸惊疑的看向城门方向,燕荣一声暴喝!当头便往城门跑去。 林木看了一眼众人,只问句:“走?” 浮生却已一言不发的出去了,大家也就跟着浮生跑了出去。 等众人来到城门时,城门口已被火把照的通亮,八大家的众人们,正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几人看不见城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耳听得燕荣一声又一声咆哮,愤怒,却又凄厉无比。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燕荣的咆哮却停了下来,换做了压抑着的啜泣。人群也在此时慢慢的向道路两旁分开,等到视线清晰了,众人才发现燕荣怀里,抱着一具尸体,步履蹒跚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林木与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慢慢的退向了街边。 几人就这么看着燕荣踉跄着,远处八大家的人也是定在原地看着。早些时还是春风得意的新郎,变得此时的凄惨模样,不禁的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燕荣的背影慢慢的远了,渐渐地与黑夜融为一体。林木几人相视看了一眼,确定了一件事。 怕是,事情变得有些严重了呢...... 第十七章 都是算计 第十七章 世事的变化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燕家的喜事一夜变丧事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城,毕竟昨夜的骚动太过于大了。 林木等人一大早的就跑去了燕府,燕府此时已是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八大家向来是共同进退的,昨夜的变故相当于是在八大家的脸上重重的扇了一耳光,让他们深深的感觉到了一种被挑衅的屈辱。 林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禁问了一句:“这幽冥山庄杀人也不挑个时间啊?” 浮生默默的说了一句:“他们杀人全凭时机,可不会看时间的。” “咱们这样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红叶咕哝了一句。 林木想了想,这是个踏入北地武林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了,于是说了一句:“铁菩萨不是魁首的师父么?”几人相视一眼,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浮生的身上。 浮生叹了口气,林木耸了耸肩,说了句:“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一行人雇车赶往了东光铁佛寺,来到山门时已到了中午。几人下了车,早有知客僧上前询问来意,说明了是为了铁菩萨而来,知客僧倒是带着微微歉意说道:“智慧祖师已去了燕家,暂时不在寺中。” 林木几人顿时无语了,林木想了想还是决定就在寺中等待,于是便谢过了知客僧,说了意见,就在寺中一边游览,一边等待。 寺中的风光还是不错的,特别是见识了那尊高大的铁菩萨后,红叶更是从林木那儿抠了很多银子捐作香火,愣是把林木整的无语了好久好久。 逛过了园林,见识了大佛,吃过了斋菜,一直等到了黄昏方才有僧人过来说智慧大师回来了,正在禅房等他们。林木等人便跟着那僧人往禅房走去。 到得禅房,看见里面那个正向他们走来的白白净净的,笑眯眯的胖和尚时,众人皆是一脸的茫然,待得那和尚宣了一声佛号,一句:贫僧智慧,不知各位施主找贫僧何事时,众人仍是愣愣的。 不是说铁菩萨么? 最后还是林木回过神来,说道:“高僧有礼,在下林木,这边这位是袁魁首的弟子,浮生” 智慧看了眼浮生,微微有些变色,似乎很不愿提及袁震撼。 红叶捕捉到了这一点,轻轻的碰了碰林木。林木倒是有些为难了。 萧晴倒是说了一句:“智慧大师,咱们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知道关于昨夜的事。” 智慧大师一听,沉吟了半响,又抬头看了看浮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他们引入了禅房内。 禅房不大,且颇为素净,只一张茶桌,四个蒲团,一方供案,案上一顶铜炉,正燃着香。 智慧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哈哈的笑了声,便将蒲团移开,席地而坐。众人也不去讲究,都将蒲团移开,坐在了地上。 智慧一边给众人倒着茶,一边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林木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被杀的人是谁?” 智慧叹了口气,说道:“至交好友,燕家族长,燕祥。” 林木吃了一惊,问道:“幽冥山庄的人竟如此大胆?” 智慧说道:“不只这个,宋家的小女宋清溪也在昨夜失踪了。” 林木更是惊惧了,这幽冥山庄忒也大胆,不仅能够在那种场合杀了燕家族长,更是将作为新娘子的宋清溪给绑了? 浮生倒是开口问道:“宋家小姐......怕不是幽冥山庄出的手吧?” 智慧又是看了一眼浮生,说道:“你很了解幽冥山庄?哈......是袁震撼说给你听的吧?” 浮生说道:“幽冥山庄从来只杀人,没听说过他们会绑人。” “没错,绑宋小姐的另有其人。”智慧点了点头,说道:“那人也是一个高手,花丛中过,片叶不留。” 智慧话音刚落,一旁的红叶惊疑开口:“司徒浪子?” 智慧又是点了点头,说道:“小姑娘倒是知道此人?” “从来采花不偷财的风流大盗,应该没几个闺中女子不知道此人吧?” 智慧一愣,不禁失笑道:“倒是贫僧.....不知女施主怎么称呼?” 红叶施礼说道:“大师叫小女子红叶便好。” 智慧回了一礼,继续说道:“所以现在八大家的人才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林木想了想说道:“莫不是......这不是巧合?” “恩”智慧说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无从得知是哪方想要对八大家出手,这已经不是幽冥山庄第一次对八大家的人出手了,宋,秦,宫,王四家,算上这次的燕家,唉......不知下一个会是谁家了。” 林木几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惧,一个幽冥山庄,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八大家,这是疯了么? 智慧接着说道:“也是不敢相信么?不光你们,我们都不相信,幽冥山庄行事向来低调,从未出现过如此疯狂的举动。司徒浪子的事情也许会是巧合,不过幽冥山庄绝对是目标明确的。” 林木沉吟了片刻,倒是开口说道:“小子倒是有些......恩......想法。” 智慧一听,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木,说道:“公子但说无妨。” 林木对浮生说道:“这幽冥山庄杀人可有条件?” 浮生说道:“只要给得起价,他们就能杀人。” “那......八大家的价码会有多高?”林木问道 “想来不会低。”红袖说道:“黑市上关于这些武林大家的花红很高,族长的更是离谱。” “那能够一次性付清八大家的花红的家族或是势力,在沧州,或是整个北地武林,会很多么?” 众人的眼睛一亮,智慧开口道:“你是说......” 林木一点头,说道:“对,想来不会太多,只要这样去查......” 林木话还没说完,红叶倒是开口说道:“锦绣山河!” 智慧听见红叶的话,也是浑身一震。呼吸微微有些加快,口中喃喃道:“没错...没错...怎么就是没想到他们呢。” 片刻回过神来,先是起身对着林木行了一礼,下的林木赶紧起身回礼。 然后对红叶说道:“倒是谢过红叶施主了。” 红叶也是起身回礼。 智慧又对着林木说道:“这才是...哈...真是多谢小友了。” 林木连忙回道:“大师言重了,此事其实不难理解,当局者迷,林木只是作为局外人说说话而已。” 智慧摇着头笑了笑,说道:“林木小友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仔细想来...哈...还真是,着相了啊。” 林木连称不敢不敢,智慧大师也不多纠结这些,问了一句:“几位施主明日可有闲暇?” 林木笑了笑,说道:“倒是不忙。” 智慧说道:“那...倒是可以帮贫僧一个忙了。” 林木说道:“在下倒是愿意当这个局外人。” 智慧哈哈一笑,说道:“倒是先谢过林木小友了,几位,天色已晚,就在蔽寺歇息吧?” 林木几人应下了,智慧就吩咐了一个小僧,带几人去了客房。 到了客房后,林木并未歇息,而是让浮生将萧晴等人叫来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后回身问几人。 “可看出来什么没有?” 几人疑惑,摇着头看着林木。 林木说道:“铁菩萨明明不喜我们提到袁魁首,可是在萧晴说明来意后,他却没有拒绝,此为一。八大家命案迭起,可是红袖在江湖四方打听,却没有得到只言片语,如果铁菩萨所言非虚,八大家为什么要隐瞒呢,此为二。对了,红叶给我讲讲,这锦绣山河又是...?” 红叶说道:“锦绣山河是北地武林的一个类似于商会的组织,掌握着南来北往的布匹航运脚力的生意,财雄势大。” “对啊,如此大的一个目标在眼前,连红叶这样一个外来的人都能想到,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林木接着说。 “若是真如你说的,当局者迷呢?”萧晴开口道。 “那我只能说,八大家徒有其表了。”林木说道。 这下众人才发现,事情真的有些蹊跷起来。 浮生开口道:“你是说铁菩萨骗了我们?” 林木皱着眉说道:“也许不是骗,而是...真话里面掺杂了谎话,现在是要我们去区分,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浮生你知道魁首和铁菩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吗?师徒之情,怎会让铁菩萨如此明显的表现出不喜。” 浮生几人都是表示不清楚,这下让林木真的为难起来。本来只是置身事外的,这下想来......还是一脚陷进去了啊。 红袖还是疑惑道:“会不会...真是我们想多了?” 林木眯起眼睛喃喃道:“最好的,就是这样啊。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夜的铁佛寺不眠的人很多,算计的人被人算计,一环连着一环,一个套路扣着一个套路,究竟谁是被算计的,谁又是算计的人,看来,只能等着下一个天明了。 第十八章 宋家小姐 第十八章 第二日一大早,林木等人就被一个小僧人叫醒,吃过早饭后被告知智慧已在寺门等着他们了,几人立即赶往寺门口,果然智慧已经吩咐了车马,在等着他们了,待看见他们出来,连忙上前招呼着:“林木小友昨日休息的可好?” 林木等人客套话说完,智慧就邀着几人上了车。 在路上,林木反复的思考着昨夜的想法,有几个环节他一直没有想通,总觉得这个智慧......太有问题了。 一路无话,几人到得燕府,纷纷下车后,跟着智慧进了去,才走没多远,就看见那面容枯槁的燕荣走近,才一夜不见,那燕荣竟已憔悴至这般模样!原本清朗丰满的面庞现已可看见颧骨,眼窝深陷,眼里布满了血丝。 燕荣走得近前,与智慧大了招呼,看见林木等人,疑惑的问了一句:“这几位是......” 智慧答道:“几位江湖好友,或可帮忙,便请来了。” 林木听完,眼神一动,却也没太多的表情,见燕荣看着自己,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燕荣也是向着几人回礼,说道:“既是大师好友,燕荣也不多礼了,府里事忙,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多见谅。” 说完,便请几人入府。 燕府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与武林大家的名头相较,倒颇有些不符,但是看得深了,林木倒是看出些门道来。回头与红叶等人点了点头,几人也是会意,点了点头,没说话。 燕荣引着几人一直到了一间屋前,回头对智慧说道:“其他的人昨夜一直在府里,一早便聚在一起,在等大师呢。” 说完上前开了门,内里的人见大师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待看见了林木几人,纷纷面露疑惑。 智慧也不待发问,先行解释道:“几位江湖好友,昨日正好来寺里,便一道请来了。” 众人听完点了点头,也就没说些什么。 林木见众人还是一脸的疑惑,知道自己不好一下就参入进去,便对燕荣说道:“燕公子,不知方便么?” 燕荣说道:“公子但说无妨。” “我等几人,想去看看宋小姐失踪的地方,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燕荣皱眉想了想,招呼着远处的下人,待得下人近前便吩咐道:“带尊客去夫人住处。” 回身又对林木说道:“公子能上心,燕荣感激不尽,还望公子能有所得,燕荣......”说到一半,燕荣便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便让下人领着林木走了。 宋小姐的住处离得刚才那地方还有些距离,穿过几处廊苑花园,来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那下人指着院落说到:“这儿就是夫人的住处了。” 林木谢过了下人,便让下人离开了,看着眼前这个幽静的院子,心里的疑惑便更深了。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萧晴说道:“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红叶说道:“像是......没人气,不像一个经常住人的地方。” “对,我特别留意过房檐犄角几处,有很重的灰尘,其他显眼的地方却很干净,室内的装饰也有些乱,像是赶时间胡乱的摆上的,刚才经过的花园也是,看着就像是...像是...” “移植过去的。”红叶说道 “对,太不正常了。” 几人说着话,走进了这处院落,僻静的院子没多少烟火气,像是被遗弃了多年一般,到得门前,林木喊了几声,见没人答应,便自行去开了门,推开门的一刹那,林木闻道一股很重的香味,像是花香,却又杂着几分酒香,古古怪怪的,倒是红袖闻见后,拉了林木一把,说道:“是仙人醉。” 林木怕是有毒,赶忙捂住了鼻子。红叶笑道:“是一种******,药发作的也慢,别怕。” “******?为什么会......” 红袖笑着说道:“新人新婚,肯定会有这些,只是这间屋子倒是浓了点儿。” 几人踏入房内,四下看了一眼,新房该有的红纱红布,大红喜字,桌上的果盘红蜡,内间床上的鸳鸯绣被等物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总得说来,这间屋子正常的完全不像发生过一起绑人案的屋子。 萧晴里里外外的看过,说道:“什么都没有啊。” 林木也是一无所得,叹了口气,说道:“走吧,什么都没有。” 几人气馁的走出屋子,才出去,就看见智慧等人往这边过来了,智慧当头过来的,走得近了,便问道:“林小友可发现什么没?” 见林木摇了摇头,也露出了失望的模样。转身对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说道:“宋兄,看来是无所得了。” 那中年男子也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林木注意到了这个儒雅消瘦的中年人,那中年男子走上前对着林木说道:“有劳小友了,小女怕是...唉。” 想来是宋小姐的父亲了,林木说道:“是小子没帮上忙。” 正在几人客套之时,浮生陡然喝道:“小心!” 林木惊疑间抬头,只见三道身影倏然跃至半空,耳听得“乒乒乓乓”几声,那人影已回到了地面,定睛看去竟是浮生,铁菩萨和一个形如枯槁却是矍铄非常的老者。老者身量不高,双臂虽如枯柴,可双手却是异常的结实有力。几人定住身形,只听得铁菩萨爆喝一声:“贼子好胆!” 说来便要往外跑去,那枯瘦的老者抓住了他:“人已走远,追也无用。”智慧闻言,只愤愤的甩了一下袖子,便不再追了。 林木见着,便拉了拉浮生,问道:“怎么了?” 浮生说道:“有暗器。”说着,便在那院里的柱子上拔下了一把飞刀,拿给众人看。 众人皆是惊异非常,那燕荣愤愤的说道:“想是幽冥山庄的人!真是不死心,还要杀人么?” 众人也是口呼幽冥山庄的贼子胆大非常,嚣张肆意云云。 可林木注意到,唯有铁菩萨和那枯瘦老者对视一眼后,便不再说话,心下存疑,便去留意那把暗器。 暗器是飞刀,却比平常的飞刀窄细些许,通体黝黑,上着暗纹,确实与那幽冥山庄的招魂棱相似。 林木眼神询问红叶,见红叶面色凝重的摇摇头,也知道事情不对。 当下向燕荣告罪,与智慧说了声,先行离去了。燕荣也是理解,也没说什么。招来下人,领着林木几人出了府。 林木几人出了燕府,笔直往福运楼走去。到得地方,众人便进红叶的房里,关上门后。浮生抢先说道:“那暗器是向林木飞来的。” 林木心下一惊,问道:“你确定?” 浮生点了点头,说道:“确定,而且,幽冥山庄杀人,从不用暗器。” 红叶说道:“这也是我刚才觉得不对的地方,幽冥山庄杀人一向不用暗器的,可燕荣一口咬定是幽冥山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林木缓缓的在屋里走着,一下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们可知那枯瘦的老者是何人?” 浮生说道:“想是铁狮子王觉。” 林木又说道:“确定么?” “应是此人无疑”萧晴说道:“传闻王觉此人,一身功夫全在手上,看那老者双手那般样子,却是无疑了。” “那事情......有趣,有趣极了。”林木喃喃道。 众人闻言,正想问什么,林木却已往屋外走去。 浮生见状,也追了出去。 到得两人房前,刚打开门,林木倒是止住看身形,狡谐的笑了笑,抬手示意浮生禁声,便静悄悄的往房内走去,见得林木此般,浮生也是警觉起来,见林木在房里的衣柜处停下,浮生缓缓的将剑拔了出来...... 林木却没有多么的紧张,略微想了一下,语气颇为轻佻的说道:“宋家小姐,不打招呼的就进别人的住处,似乎有些不妥吧?” 浮生见状,也是惊疑非常,看了眼林木,见他一脸笑意,更是好奇了。 林木等了有盏茶功夫,见还是没反应,便又说道:“宋家小姐若还是不出来,我可得报官了啊?” 话刚说完,一声惊呼从衣柜里传了出来。 “不要,我...我出来。” 浮生是彻底的愣住了。只见那衣柜门缓缓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衣劲装,身材曼妙的女子来,女子黑纱遮面,只露出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只不过在此时显得颇为懊恼。 林木轻佻的笑了声。说道:“哈~小子林木,倒是见过宋清溪,宋小姐了。” 宋清溪懊恼非常,恨恨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 林木负着双手,凑到宋清溪身前夸张的嗅了一下,颇为玩味的说道:“这仙人醉的味道...很是令人回味啊。” 宋清溪一下子涨红了脸,若不是黑纱遮面,还真是丢死人了。浮生倒是也扬起鼻子闻了闻,喃喃的说道:“我怎么就没闻出来呢?” 宋清溪更是没脸了,狠狠的一跺脚,就转身欲往屋外走去。 林木见状,只悠悠的说了句:“宋家小姐这身打扮要是能走出这间客栈,我便将名字倒着写。” 宋清溪闻言定住了身子,回身愤愤说道:“你这人...到底要怎样?” 林木耸了耸肩,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说道:“宋小姐若是不忙,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我倒是很是好奇的。”说完又对浮生说道:“麻烦让小二送些酒菜上来,想来咱们的宋家小姐应是饿了。” 浮生也隐隐听见了宋清溪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憋着笑转身出了门,林木将门关上后,对着宋清溪说道:“宋家小姐,请。” 宋清溪又是一跺脚,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恨声问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木也坐了下来,闻言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只说道:“宋家小姐戴着面纱,不热么?” 宋清溪也是干脆,一把将面纱揭下,恨声说道:“你满意了吧?” 林木抬眼看着宋清溪那娇俏可爱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出神,确实......挺好看的。 宋清溪见林木愣愣的看着她出神,不耐的喝道:“你看够了没有?” 一下将林木给拉了回来,林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好看是好看,就是凶了点儿。” 宋清溪闻言又要发作,林木抬手说道:“好好好,咱们言归正传。” 宋清溪瞪了林木一眼说道:“说吧。” 林木慢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看宋清溪又是一脸的不耐,很是舒心,见对方将要发作,连忙说道:“林木很好奇的是......宋家小姐为什么要逃婚?” 第十九章 新切入点 第十九章 林木慢慢说道:“林木很好奇的是......宋家小姐为什么要逃婚?” 林木的话一下子将宋清溪惊住了,她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林木拿起茶喝了一口,又慢慢的说道:“那...宋家小姐知道在你逃婚的同时,燕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么?”宋清溪一愣,问道:“什么事?”林木见她神色不假,不疑有他,想了想还是说道:“燕家族长,于你逃婚当夜被杀。” 这一句话,彻底让宋清溪呆立当场,林木见她一幅打死不信的表情,也是紧皱眉头,慢慢解释道:“是的,在你逃婚的当天,燕家族长被杀了。” 宋清溪看林木颇为凝重的又说了一遍,才慢慢的去接受这个信息。但还是下意识的说道:“怎么会?怎么...怎么会?” 林木给了她一些时间去消化,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来的是小二,跟着来的,却是萧晴等人,林木打发走了小二,再婉言劝退了其他的人,说自己处理,看着几人疑惑的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转身就将门关上了。 在宋清溪面前坐定,缓声说道:“咱们...边吃边聊?” 宋清溪愣愣的拿起碗来吃,吃的很不淑女,大概是有这样一种想法,用胃来顶住心,这样会感觉到心不是空落落的。 林木就这样看着对面吃的很不淑女的宋清溪,一时竟会有一种打心眼儿里的小可怜。就像是在下雨天,看见路边一直颤缩缩淋雨的小猫,小猫就用两只滚圆的眼睛看着你,你会心疼的感觉。 宋清溪还是说了,抹着眼泪的样子,含糊不清的说着。 原来,宋清溪原本就不想嫁给燕荣,可是奈何父母之命,这个独立倔强的小姑娘就心有戚戚,天命不公的呜呼哀哉。恰逢此时,一个名叫司徒浪子的姑娘横空出世,对的,就是那个从来采花不偷财的采花大盗,也许江湖人打死也不会想到这人竟是个姑娘,那司徒浪子听过送宋清溪的故事,怜花惜玉之感满溢而出,就计划了宋家大小姐的逃婚之举。 林木听完啧啧称奇,但还是问了一句:“那夜...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宋清溪倒是一脸幽怨的看着林木,满嘴的食物也不好说话。 林木摸了摸鼻子,还是问了一句:“那司徒浪子,真是女的?” 宋清溪一时无法接上林木的思维,一下子呛到了,林木看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递上了一杯茶,说道:“毕竟大家闺秀啊?” 宋清溪又是一下子呛到,这下咳得更厉害了。宋清溪一脸愤愤的看着林木。可她的眼神对于林木来说毫无杀伤力,林木摸了摸鼻子,问道:“还能联系到司徒浪子么?”宋清溪摇了摇头。林木为难了,毕竟司徒是一个关键的人物,也许能从她那儿得到些许的线索。可这下却......难啊。 林木忽然想到了一个最为让他疑惑的问题,便问道:“燕府的人,很早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宋清溪没听懂林木在说什么,林木想了想,说道:“我说的是,那个燕府的人一直都是住在现在住的地方,没搬过家么?” 宋清溪听懂了,摇了摇头,表示不了解,却还是说了一句:“我从小就在宋家堡,没怎么出去过。” 这下真的让林木无从下手了,毫无头绪,毫无头绪啊。林木看着对面还在吃着宋清溪,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啊?” 宋清溪倒是答得干脆:“这间房没人啊,当时刚从燕府被司徒救出来,才走到半路,司徒就说咱们好像被发现了,然后就带着我高来高去的,天又黑,我什么都没看到,只听见后面好像是有人在追,到了这儿后,司徒就撇下我自己走了,我在柴房躲了一夜,才发现这个房间没人的,就躲在这儿了。” 林木还是从话里听出了端倪,最后的落点还是在司徒的身上,她是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的。可是却没有她的下落。林木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宋清溪也已吃完了,只坐在那儿看着林木,很奇怪的人啊。 过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人打开了门,叫了一声:“进来吧。”然后转身,继续的走来走去,然后,宋清溪就看见进来了三女一男,几人都是一脸的尴尬,林木接着说道:“都听见了吧?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几人摇了摇头,林木耸了耸肩,问道:“能找到司徒么?” 又是一阵摇头,林木一脸的生无可恋,问道:“能点点头么?” 众人点头,林木:“......” 六月的沧州,暑热难耐,街道上只三三两两的掠过几道人影,往大运河的方向,倒是还能看见脚夫在阴凉的地方熟睡,林木与红袖在一处凉茶摊子坐着,喝着茶,看着不远处的码头。 “真是这儿?”林木问道。 “没错,一两银子的消息呢。”红袖说道。 “错了你得还我。” “想的美。” “那可是我的...”林木正想说什么,只见红袖抬眼示意,林木赶紧转身,便看见从码头那儿走来几个人,当中一个五短铁塔身材,短打的开襟衣裳,解开了前扣,露出壮硕的胸肌,旁边两个也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和中间那人说些什么。 林木小声说着:“中间那个?” 红袖点了点头,说道:“锦绣山河沧州的管事,应该没错了,你看他的左手,小指缺了,这是锦绣河山特有的惩罚手法。” 林木转头看去,才发现那人的小指确实缺了,确定后问红袖:“浮生拿得下么?” 红袖撇撇嘴,说道:“别说他,我都行。” 待看见林木一脸的怀疑,红袖一时气愤,起身就往那走去。林木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能一脸担忧的看着红袖。 只见红袖慢慢的走向那人,那几人也是看到了红袖,见是一个颇为诱人的成熟美人,都是一脸坏笑的看着红袖,红袖走得近了,媚然一笑,突然间抬手一拳直往那管事的肚子打去,管事也是反应的快,抬手就架住了这一拳,正在惊疑这美人的拳力大势沉,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影子,来不及收手,只能蹲身躲过,才下的身子,一个膝盖在眼里越放越大,意识到遭,只好后折身子,来了个铁板桥,才摆好架势,就见一只着绣花鞋在眼里放大,暗道一声遭,鼻子一痛,眼泪就飞了出来,还没缓过来,就觉着领子被人揪住,身子就不自觉的被人提了起来,正挣扎着,左脸颊又是一痛,想是又挨了一拳,才准备反击,眼圈处又是被一拳打中,这下懵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又是一拳慢慢在眼里放大,这下也不去管其他,奋力喊出了一句:“女侠饶命!”才觉得那拳头没落在身上,正松了一口气,就觉得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只好躬下身子,蜷在了地上,瞢瞢的问道:“女侠饶命啊!” 红袖看着地上蜷着的人,啐了一口道:“没用。”说罢抬眼看着左右两个愣住的人,冷声说道:“滚!”左右两人还没弄清楚状况呢,正想着拉起地上的管事,只听得女侠说道:“我说的是你们,不是她。”见女侠的手指方向正是地上的管事,也不去多想,连忙拔腿就跑。 红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林木一脸呆滞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往这边挪过来。到得近前,仍是满脸的震惊与呆滞。红袖皱了皱眉,喝道:“看我干什么,办事儿啊!” 林木这才反应过来,蹲在身子,拍了拍那管事的脸问道:“喂,还能说话不?” 那管事依旧说着女侠饶命之类的,林木见他还能说,就俯下身子,冷声说道:“两个问题,答上来了,你走人,答不上,我就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那管事不在哼哼唧唧了,林木见他这般,笑了笑,问道:“第一个,你们锦绣山河的话事人是谁,第二个,他住在哪儿?” 管事冷哼了一下,说道:“你还不如把我丢进河里喂鱼呢。” 林木也不多说,一把提起他的脚,直往大运河边走去,一直到得堤上,又俯下身子说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那管事抬眼看了看红袖,有沉吟了片刻,还是没说话。 林木也是干脆,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一下扎进了那管事的腹部,但扎的不深,又是起身,将那管事的上身拖出了堤岸,又解下了那人的腰带,一把系住了他的双手,再度将那管事往大运河里拖,那管事这才知道这人是要玩真的,连忙叫道:“我说!我说!我...” 林木可不会犹豫,一下将那管事推进了河里,那管事惊叫一声,才发现自己只是双脚进了水,身子已被那女侠提住了,管事惊魂未定,忙说道:“少侠饶命,我说了。” 第二十章 夜探燕府 第二十章 回去的路上,红袖与林木两人都没有说话,事情是越变越复杂,锦绣山河是一个很大的组织,话事人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要想接近更是难上加难,四人从不一起出现在一个场合,每人的行踪也是神秘非常,能够找到他的几率不亚于找到司徒,所有的事情又一次回到了原点,林木是郁闷到了极点。 回到福运楼的林木只闷着头进了房间,刚进去就看见换回女装的宋清溪正在他的床上睡觉,而浮生不知所踪,林木看着那静静酣睡的娇憨女子,轻笑了一下,走过去拍了拍脸,说道:“喂,醒了。” 宋清溪呢喃了一句:“秀儿,别闹。”林木又是一笑,一巴掌打在了宋清溪的屁股上,叫到:“起来!”宋清溪一下子惊坐了起来,待反应道是林木,脸一下子涨红了,问道:“你干什么!”林木无语了。在一旁坐下,问道:“你咋不回家?”宋清溪往里靠了靠,说道:“我回哪儿去啊?”林木看着宋清溪,笑了笑,说道:“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呗。”宋清溪抱住腿,黯然的说了句:“回不去了。”林木也是想到了,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宋清溪,说道:“那就住这儿吧,至少,还有饭吃。”宋清溪抬头看了看林木,没说话。 门,突然被推开了,浮生几人走进来,林木起身,对几人说道:“正好,咱们来商量一件事呗。” 浮生问道:“什么事?” 林木来回走了走,说道:“夜访燕府。” 几人一愣,不再说话。 晚间的沧州,人倒是很多,微凉的晚风能送走一日的炎热,夜的晚些,人渐渐不多了,余下守夜的更夫,“帮帮”的响过街头巷尾。燕府的外墙下,几道人影正猫在那儿,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静谧的夜里,燕府也是静的可怕。一道院子里,灯火摇曳着,燕荣的侧脸在灯光的摇摆中阴晴不定,他偶尔会起身,来来回回的走着,然后坐定,显得焦虑异常。 过不得多时,门被敲响,燕荣猛地站起身,将门打开,看见来人后,只说得一句:“人还好么?” 来人点点头,进门,转身将门关起,找了张椅子坐下,若是林木在,定会认得,来人便是铁菩萨智慧。 智慧坐下后,问了一句:“那人还在么。” 燕荣说道:“还在呢,不是说不杀他的么?为什么会把他杀了。”燕荣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深深的懊恼。 “不杀他,你怎么能上位?” “可是,我没想过的,没想过的...”燕荣将脸深埋进手掌中,肩膀在颤抖。 “醒醒吧!事已成定局,你剩下的只有一条路,跟着我们走。”智慧的声音显得颇具威严。燕荣听罢,慢慢的抬起头,牙关紧了又松,眼神慢慢的清澈起来,继而陷入疯狂。智慧见他这般模样,颇为满意。 “那林木...可是派人盯住了?”智慧缓声问道。 燕荣说道:“在福运楼有眼线,今日回报说他们去了城南码头一趟,回来后便不再出门了。” 智慧笑了笑,说道:“毕竟较袁震撼来说,还是嫩个几分啊。” 燕荣疑惑问道:“他们就是...他交代的人?”燕荣手指了指上面。 “不该问的少问。”智慧沉下了脸,仿似触碰到了禁忌。 燕荣没出声了。 突然!房顶传来一声异响,在静谧的夜里,很是刺耳。智慧抓起一个茶杯往房顶扔去,燕荣也是警觉,瞬间打开门,几个腾挪见已是跃上房顶,可是除了眼见得智慧砸破的洞里露出的一束光,鬼影不见一个,四望一周,也是毫无所获。房里的智慧脸色阴沉,结果他早就料到,只是......对方听见了什么呢? 福运楼的客房里,一身黑衣的浮生正在说着刚才听到的对话,林木听得是心惊胆战,果然预谋很深,但是几个关节地方还是笼在一团迷雾之中,至少能知道的是,对方对于自己是知道的,以后更得小心了。 林木沉吟一会儿问道:“你被发现了?” 浮生答道:“大概是,当时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个石头,打在那屋顶上,我只能离开了。” “那就是说...还有人在那燕府?”林木摸了摸鼻子说道:“会是谁呢?” 红袖说道:“我们进去时已是很小心了,如果有人跟着,不可能不发现。只能说,那人的武功,至少在轻功上,比我们要高。” “会在燕府,轻身功夫很高,而且......司徒浪子,定是那司徒浪子。”林木是很确定那人的身份的,他料到司徒浪子定然是知道一些东西的,可是苦于无法找到她。林木不停的来回走着,突然抬头问宋清溪:“司徒帮你的那一晚,你细细的说一遍行吗?” 宋清溪本来是一脸的茫然的看着众人的,她完全不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待得林木问她,只是抓了抓脑袋,说道:“没什么啊,她让我在拜完堂后只乖乖的坐着等她,听见外面三声猫叫就开窗,我按她的坐了,刚打开窗,一阵风吹过,我人就在房顶了,她带着我直接就来了这儿,然后,就是现在这般了。” 林木不死心,还是问道:“就没有什么奇怪的,比如说味道,声音之类之类的?” 宋清溪抓了抓脑袋,说道:“奇怪的....”突然双手一拍,说道:“有味道!是...是...城北雅然居的味道,我曾去过那儿参加诗会,那儿有着一种很奇异的味道,闻着很舒服,那夜我在司徒的身上闻到了,有些淡,但我还记得。” 林木双眼一亮,用手点了点宋清溪,说道:“很好,雅然居?是个什么地方?” 宋清溪笑着说道:“一个私人的宅院,那儿的主人很是有些才华,在沧州诚颇具雅名,时不时的会招些城里的名仕之流,开一场诗会,我有幸参加过一场。” 林木边听边点头,问道:“你在那儿说起过你要出嫁的事儿么?” 宋清溪想了想说道:“倒是和我的闺中好友说起过。” 林木以拳击掌,说道:“对上了,想来那司徒就是在那儿得到的消息。” 几人也是一下了然,萧晴说道:“就算知道了,那你要怎么去找她呢?” 林木轻轻一笑,问道:”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萧晴会意,小开心的笑了。 城北的雅然居,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它很久以前就有,但是在来了一个新主人后,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宅以人扬名,此间的主人是个雅人,宅子就变得雅了起来,宅门是雅的,青红交接的宅门前两株青竹掩映,上书雅然居三字,青底绿字,别具一格的字体,说不上行草隶楷,但是养眼非常,林木和红叶到得门口时,也是艳羡的看着那牌匾,赞了句:“颇具陶潜之味,只是那陶潜爱的是菊,此人爱的是竹,菊为高雅,竹为风骨,都是脱了俗气的雅物。” 红叶还没说话,倒是从两人的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很干净的声音:“哦?公子此言倒是过了呢。” 林木疑惑转头,便看见一个素衣长裙,手挽花篮,黑发荆钗的素丽女子,正含笑看着他,林木想了想说道:“过没过,也只留后人评说,咱们也不知道陶潜究竟是个何等人物,诗词心境,也是咱们揣度出来的,不是么?” 女子轻笑一声说道:“公子倒是好口舌,不知公子来此地是为了什么?” 林木说道:“来这里莫不过是诗酒花茶,琴棋书画。” 女子笑的更明丽了,让过了林木,说道:“公子不让奴家开门么?” 林木尴尬,让过了身子,待那女子开门,伸手请了林木和红袖进院。 雅然居并不是浪得虚名的,三俩的花叶绿竹点缀间,星星点点的绿树红花,时值盛夏,绿荫丛中香气四溢,但并不显得过,浅淡适宜,更是沁人心脾。中间一张竹编的桌子,四张竹编的椅子,女子引得林木和红袖坐下后,倒了一杯花茶给两人,自己放下手中的花篮,坐下问道:“公子说的诗酒花茶,琴棋书画,可是这般? 第二十一章 陷于火海 第二十一章 雅然居内景色宜人,竟带的风也温柔起来,习习凉风慢送,在这炎热的午后,着实让人身心服帖。 林木喝着花茶,示意红袖拿出那张画,说道:“今日见一新娘,偶然有感,便做了这画,可是...觉得无法全意揣摩新娘心境,便拿了这画,让雅然居主人帮忙改改。” 女子轻笑,从红袖手中接过了画,展开,是一幅微微颔首的新娘,模样是宋清溪的模样,但是眉头轻皱,似有说不出的无奈。女子细细的打量着画,一时没有开口,林木也不急着去问,只注意着她的神情,可她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是微微说了一句:“或是太悲切,不该在这么一个姑娘脸上。”林木听见后,说道:“惊鸿一瞥,便是这般神情,可是小生手拙,无法绘其精髓。” 那女子又是打量了几眼,说道:“要不...留下这画,让奴家仔细思量思量。” 林木起身笑道:“如此这般才好。眼看着时候不早,在下等也该告辞了。” 女子也没有挽留,只把林木红袖送到门口,林木再三告辞,便眼送着两人离开。 林木和红袖回到福运楼,浮生看见了,便上前说道:“的确有人在监视咱们。” 林木问道:“找出来了么?” “倒是找出来了。”浮生回道 林木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别打草惊蛇,只知道他们在就好。” 浮生理会,林木便找来众人说道:“今夜或许有人过来,做好准备,别睡的太死,把宋清溪看好。” 众人虽好奇,但也没说什么,只表示懂得。 盛夏的天夜的很慢,夕阳涂抹的天红了一个时辰后,方才慢慢被黑色尽染,直到黑的彻底。 街道上渐渐没了人影,只余狗吠声声,更鼓响过。 突然,一道与黑夜相融的身影飘过几道屋顶,慢慢向福运楼这边过来,身影来势很快,宛如惊鸿,到得福运楼二层一处窗子,身影撩开窗户,一个翻身,便进了楼。 林木与浮生正在房里假寐,房梁上是红袖与萧晴,衣柜里,红叶在嘟囔着什么,却不出声。 林木的身边睡着脸红心跳的宋清溪,不时的会看看身侧的林木,也不太明显,只迅速的看一眼,便很快的转过头,如此反复着。 众人皆是沉静的等待着,突然!客房的窗子无声的开了!月光夹着凉风泄了进来,但几人依旧没有动,盏茶时间,一道黑影掠过窗子,轻轻的飘到了浮生的床下,低伏的身子融进了月光照不见的阴暗里,浮生微睁开眼,斜看着那处阴影,手中的剑无声的滑出。黑影并没有动静,房梁上的两人也是皱着眉盯着那处阴影,几人就这么相持着。 窗子在风的摇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突然一道劲风袭来,窗子猛地关上了!就在此时,黑影突然暴起身形,一下射向了房梁!萧晴一惊,已然旋身下坠,红袖却是几个翻滚间吊在了梁上,黑影在房梁间游走,迅速却无声无息,鬼魅一般的飘向了林木的床,林木一个翻身,附在了宋清溪的身上,一下将宋清溪的嘴捂住了,宋清溪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弹,只用黑亮的大眼睛瞪着林木。 黑影错身黑下,却被浮生的剑拦住去势,黑影几个扭转,让过了浮生的剑围,却在腾挪间被萧晴封住了后路,萧晴拳脚交替间,让黑影也是捉襟见肘的难过,想要飘身而上,却不想红袖早已等在那儿,只一掌便将黑影挡住了。黑影见无处可躲,只好拉开架势准备硬拼。 林木却翻身下了床,点燃了床边的油灯,开口说道:“司徒姑娘,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小忙而已。” 灯光微弱,却刚好能够看见司徒的身影,司徒闻声却不答话,只转身盯着林木身后的宋清溪,一双冷眸带着怒火。 林木再一次说道:“司徒姑娘,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说罢,挥手让众人退后,留给了司徒更大的空间。 司徒沉吟片刻,冷声开口道:“我怎么相信你。” 林木耸耸肩,说道:“姑娘认为,我留你却不捉你,是为了什么?” 司徒不说话了,林木见她的情绪有所缓和,便说道:“我只想让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姑娘如果有答案,我便放姑娘走,如果没有......” 司徒的怒火再一次上来,喝问道:“你在威胁我?” “姑娘有得选择么?”林木悠悠答道。 司徒一时气结,刚想有所动作,浮生的剑便已放在了她的肩上,司徒看了眼肩上泛着冷光的剑,骂了一句:“卑鄙。” 林木摸了摸鼻子,说道:“还有更卑鄙的,姑娘想见么?” 司徒一时无语,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林木缓声说道:“那夜在燕府,姑娘的所见,所闻。” 司徒一愣,眼神流转间显得微微有些讶异,沉声问道:“你是燕府的人?” 林木挑了挑眉毛,说道:“我不是。” “那你是那边的人?”司徒又问道 林木有些疑惑,问道:“那边?” “看来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司徒有一种掉进泥潭的无力感。 林木低头想了想,说道:“恩...我本是个局外人,有一天却发现,自己早就陷进局里了,现在么,只是个一心求自保的可怜人。” 司徒弄不懂林木的话,慢慢问道:“你与八大家有仇?” 林木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不过马上却应该有了,他们大概是想杀我的。” 司徒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不过你也得给我想要的。” “公平的交易,要什么,我给你。” 司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铁菩萨的项上人头。” 众人闻声皆是一愣,林木却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好!我给你。” 浮生却是看向了林木,林木微微的摇了摇头。 司徒却不管,慢慢的说道:“咱们,坐下说?因为这个故事有些长。” 深夜的掩藏了太多的东西,一些为人所不知道的东西,比如现在正逼近福运楼的一群黑影,黑影的手上都拿着些许物件,这些黑影只围着福运楼,领头的人挥了挥手,黑影便消散在福运楼的角角落落。 林木的房间里,故事正在继续,并没有发觉到,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时间约莫到得丑时,几点火光在福运楼的几角骤然暴起,火光渐渐连成了火线,不多时,冲天炸成火蛇,火蛇四散开来,蔓延成一片火海,福运楼里的人四下仓皇逃窜,走水了的呼声绵绵不绝,锣声,脚步声混成一团,深夜的沧州便被这样惊醒了。 林木等人早已不在房中,火光起时的一瞬间,几人就察觉出来不妙,司徒只说了句快去雅然居,便翻身出了房子,林木只好拉起宋清溪,浮生说道:“从窗子走。”便先行下去了,在柜子里的红叶也是一个翻身出了去,没多时,下去的浮生又上来了,说了句:“底下垫了干草,只管跳。”便催促着几人快走。 火势渐渐变得大了,官府的人也已出面,福运楼的老板看着烧成火海的楼,一个劲儿的捶足顿胸的哭着。 远远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一道身影静静的看着这边,须臾,消失不见。 逃出火海的林木等人,已朝着雅然居去了,等到他们到得地方时,才发现事情已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早间还是风景宜人的雅然居此刻却衰败如死地,门扉残破,花草凋零,走进去,俱是碎叶残枝。林木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紧咬着牙,却不说话。 忽然,从远处的树上,飘落一道人影,正是司徒,司徒只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走着,林木几人赶紧迎上去,林木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司徒,耳听得她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是...铁...菩萨...”便晕了过去。 林木慢慢的抱起了司徒,脸色阴沉的外外边走去,跟着的几人也不说话,跟着林木走了出去。 晨曦的光芒撕破了黑暗,借着光能看见黑烟撩撩的福运楼化作焦土,聚着的人群收拾着东西。却是,一次凭空的灾难啊。 第二十二章 有女沐珂 第二十二章 人总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有些事自找的,却是无心之举,有些是找上门来的,这种就比较恶心人了。林木就觉得自己遇到的麻烦很是恶心,但是仔细想想,好像是自己先去招惹的,这样想着,就不自觉的骂了一句:“真够贱的。” 身边的宋清溪模糊听见了,抬头啊了一声,林木对着她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了。 距离火灾已过去了三日,几人将司徒救走后,直接出了城,在一处城外乡下,找了户人家住下了,就说是游玩的人,朋友遭了病,只要钱给够了,户主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好在司徒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力竭体虚,将养了这几日,也能够走路了。林木在这几日的反复的思考着一些问题,可是总觉得缺了一些关节信息,无法将一切很通畅了联系起来。实在无法想通后,还是找到了司徒,那夜的谈话被火灾打断,没有说完,也许会在司徒那儿得到一些线索。 待得林木进屋,红袖和萧晴正在陪着柔柔弱弱的司徒聊天,其实第一次看见司徒面罩下的脸色,还是很惊艳的,冰美人一个,虚弱下的司徒更是在冰山上绽了一朵雪莲花的娇柔。看见林木进来的司徒微微的欠身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恢复了神色,依旧的冷冷的。 林木进屋,和萧晴红袖打了招呼,便说有些话想单独问过司徒,萧晴和红袖也没多说,只吩咐了照顾着司徒的身子。 林木点头答应着,在床边坐下后也没有主动说话,司徒倒是先说话了:“我与八大家是有仇怨的,我父母是死在他们手上的。”林木早已经在心底有了答案,但在听见司徒平淡的讲出来的时候仍然有些许心颤。司徒仍旧是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像是与她无关的故事。 司徒是江湖妙手仁贼司徒百手的女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司徒沐珂,取自沐河之畔,有木为柯,有善良的母亲叫东郭瑾。三年前,八大家的宫家有意要与司徒家联姻,但是司徒百手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要司徒家的秘钥,开启司徒家的宝藏,司徒百手拒绝了他们,宫家愤慨,联合八大家的董燕陈以及铁菩萨铁狮子,血洗了司徒家,司徒家上下七十多口,现今只剩下了司徒沐珂,司徒沐珂身负血仇,一时隐忍,开了雅然居,一边搜集消息,一边化身司徒浪子,以解救那些和她一般,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挟的可怜女子。 林木听着司徒的故事,也说不清心里有些什么想法,要说可怜,林木相信她不会需要的,只是往道德的制高点去想,林木还是会有些悲天悯人之感的。 司徒说完,脸上没有什么落寞之色,只是看着有些累了,林木发现了,便说了声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门,到得门口时,回头对她说了声:“我欠你的铁菩萨的人头,你可得记着。” 司徒闻声抬头,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我记着呢。”林木被这昙花一现的微笑摄住了,回了神后,脸微微红了红,转身走了。 说不好是因为什么,林木心底有了一丝不明的冲动,出了司徒的屋子,直接叫上了浮生几人,来到了自己的屋里。 林木等几人来齐,只说了一句:“敢做坏事么?” 几人闻声笑了,一齐点了点头。 林木也是一笑,说道:“敢去宫家劫人么?” 几人先是一愣,不一会儿,又是笑着点了点头。 林木心里一暖,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有一些人就是这样的,会在你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无条件的去相信你,他们就是单纯的相信你,就算是身去险地,也会没有理由的跟着你去,只是相信你会给他们一个希望,或许很是可笑,却让人心暖暖的有着力量,而你最要去给他们的就是这份希望,和一份不辜负他们的承诺。 宫家别院在沧州大运河的北岸,与南岸码头临河相望,空间很大,有着福临清河的美誉,按照林木的理解,就是拿老家伙的一句话,是块养人的风水宝地。 临近黄昏,宫家星星点点的挂起灯笼,临河的后院因为是个花园,也只是在拐角会有灯柱燃起路灯,阴影处还是会有的。只在一处靠河的大树的阴影下,停着一尾扁舟,上面盖着厚厚的苇草,随着河流一摇一晃。 小舟停了很久,直到夜色浓到化不开了,小舟上的苇草慢慢移开,露出了几个黑色的人影,人影动作很快,轻轻一闪,便已进了宫家后院。 时间缓缓的划着,已是临近了午夜,宫家原本静谧的氛围被几声呼喊打破了。 “贼子!快来人!少爷!” “呀!人呢!少爷啊!” “快去叫老爷!” “妈的!这是宫家!” “能让你走脱!” “护院!去后院!贼子往那边跑了!” ...... 火光渐渐的照亮了整个宫家,火把燃成了长龙,远远的往后院蔓延过来。几道人影月光的照射下,能看见几道人影正往这边飞速袭来,到得近了,原本在大树下的小舟也往这边移来,一个人影不停的招着手。 黑影近了小舟,先是将肩上的人抛进了小舟,然后一个跃步上了去,小舟慢慢的往河心开走,渐渐的行的远了。 宫家的人追至岸边,领头的人大声呼喊着:“船呢!” 近旁的人答道:“老爷!船被凿了!” 呼骂声渐起,叫骂声也大了,乱糟糟的混成了一团,只目送着那叶扁舟远远的消失在视野。 城外小村的一处院子里,宋清溪在司徒的床边焦急的走着,司徒也是不停的问着:“他们真去了?” 宋清溪也不回答,只狠狠的瞪她的一眼,之后又开始来回走着。 忽听见院外的门有了响动,宋清溪赶忙跑出去,看见来的真的是林木几人,只激动的跳了一下,然后看见浮生的肩上有着一个人影,便问道:“真弄来了?” 萧晴回道:“恩。” 宋清溪数了数人,随即发现林木不在,便问道:“林木呢?” 浮生身后的红袖答道:“去料后了。” 宋清溪的心才微微安定了下来。 浮生将肩上的人送进了地窖里,出来是看见林木已经回来了,皱眉问道:“处理干净了?” 林木挥了挥手,问道:“人呢?” 浮生努了努嘴,示意在地窖呢,林木点了点头,说道:“给我弄一桶水下来。”说罢往地窖去了。 浮生本来想阻止,想了想也不去阻止了,便先让红袖等人先去休息了,几人也知道之后的事她们不好参与,便先行去休息了,萧晴却是进了司徒的屋里,也不知道去说些什么。 浮生提着水下得地窖的时候,便看见林木正将那人绑在柱子上,微微显得有些吃力,待林木抬头看见浮生下来时,说了句:“将水放下,你便去休息吧。” 浮生一愣,说道:“不用.....” 林木抬手阻止浮生,说道:“不用了,这些事我来就好。” 浮生也不再去问,将水放下后,停了停,还是走了。 林木检查了一下,确定自己绑的牢固后,在墙上扯下两条布条,一条绑在了脸上,一条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静静的看了那人一会儿后,转身将将水桶提近,舀了一瓢水,一下泼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惊醒,确定了自己的环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蒙面的人,使劲的说着什么,林木用手抓了抓脸,似乎绑的有些紧了,很是不舒服,随后又将那人嘴里的布条使劲往里塞了塞。那人哽噎了一下,又是瞪大双眼,使劲的挣扎着。在发现似乎是徒劳后,开始一脸惊恐的看着林木。 林木斜着头,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恩...你应该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吧?” 那人挣扎了一下,呜呜的说着话。 林木挑了挑眉毛,说道:“我问问题,你点头摇头就行,回答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数,听懂了么,懂了就点点头。” 那人拼命的点了点头。 林木笑道:“看来你很配合,这样很好,你能少吃点苦头,那我就开始了。” 点头 “我把布条拿出来好么?” 点头 林木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挑出了那人嘴里的布条,那人狠狠的呸了起来。随后... “你******究竟是谁!你知道我是...” 林木又将布条塞了进去,然后一下将匕首扎在了那人的腿上,但扎的并不深。 那人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五官扭作了一团。 林木淡淡的说道:“你看,你并不配合么。” 那人拼命的摇着头。 林木问道:“你确定你会配合?” 那人又是一阵点头。 林木又将布条拿出来,那人刚要出声,林木一下将匕首放在了那人的眼睛前,那人吞了口口水,将要喊出了话吞了回去。 林木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很好,对么?现在我问问题,你回答,不能犹豫。” 那人点了点头。 “叫什么?” “宫...宫沉。” “你爹是?” “宫摩诃。” “八大家有什么计划?” “啊?” 林木一下将布条塞进去,又是一刀扎在了那人的另一条腿上。等到那人缓过劲来,又将布条拿了出来,问道:“八大家有什么计划?” 那人一愣,看见林木又是要将布条塞进来,赶忙说道:“我不知道。” 林木手缓了缓,还是塞了进去,又是一刀扎在了那人宫沉的手臂上,待他缓过劲来,一把拿布条来,问道:“知道司徒百手么?” 宫沉答道:“知道。” “知道你爹为什么要杀他么?” “知道。” “说说” “为了...司徒家的宝藏。” “用宝藏来干什么?” “来...来...” 待看见林木又要将布条塞进来,宫沉连忙说道:“是为了讨好一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一个朝廷的人。” “不知道?” “真的...真的不知道。” “继续说。” “我...我知道的有限,只知道我爹是和铁菩萨还有王觉一起商量来着,本来是让我娶了司徒家的姑娘,但是司徒百手没答应,只好杀了司徒一家,可是到后来也没有找到宝藏,也就不了了之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林木想了想问道:“你爹他们为什么要讨好那个朝廷的人?” “说是因为限武令的原因,要是不去讨好他,八大家都得玩完。” 限武令三个字一下让林木混沌的思维清晰了起来,他眼睛一凌,问道:“知道吴错么?” 宫沉愣了愣,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林木也不说话,问了最后的一个问题:“袁震撼...你认识么?” 宫沉又是一愣,回道:“认识的,袁魁首。” 林木示意他继续说。 宫沉咽了咽口水说起了他所知道的袁魁首,那个在沧州乃至整个武林都首屈一指的袁魁首。 袁震撼的故事很长,林木和宫沉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直至听见了鸡鸣,故事才结尾,林木很满意宫沉的故事,但也仅限于满意,到得宫沉说完,林木又将布条塞进了宫沉的嘴里,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你很合作,我很满意,不过...我不得不杀你。” 宫沉听到了林木的话,挣扎着要说些什么,可林木不再去理会,他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浸在了水里,然后绑在了宫沉的脸上,宫沉狠狠的挣扎着,知道一动也不再动,林木试了试他的动脉,感觉他真的断了气后,方才将衣服取下,转身出了地窖。 天已拂晓,能看见天上橘色的太阳,林木眯眼看着太阳,喃喃了一句:“伏龙卧虎的八大家,身驱龙象的袁震撼,哼...” 第二十三章 天灾人祸 第二十三章 这年的雨季来的很凶,沧州地区不停的倾着大雨,算来是要涝了,在这种靠天吃饭的情况下,老天无理或许是最要人命的。 萧晴蹲在屋檐下出神的看着雨打水洼扩散的涟漪,偶尔会转头看看林木所在的屋子,林木又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近半个月了,在苏州时,同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对那次仍然心有余悸的萧晴很是担心,害怕林木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偶尔林木会将红袖等人叫进去,然后便看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出入院子,萧晴有时也会想去问问,但是见众人神情凝重,又不好去打扰,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们忙活了半月。最后萧晴鼓了鼓气,咬咬牙,起身跑去了林木的屋子,正待她敲门时,门突然打开了,看着林木一脸疑惑神情的萧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林木笑了笑,说道:“有事?” 萧晴尴尬归尴尬,想了想说道:“有事。” “什么事?哦...对了,有些事想问问你。” 萧晴正要说什么,闻言迟疑了一下,林木也不去在意,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你有钱没?” 萧晴说道:“啊?” “就是啊...我没钱了,你有钱没?” 萧晴一脸惊讶的说道:“你没钱了?三万两啊!全花了?” 林木尴尬的抠了抠脸,点头说道:“没钱了。” 萧晴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做什么了?三万两啊!你这是...” 林木挥了挥手,说道:“也没什么,有些事是挺花钱的,就问一下,你有钱么?” 萧晴也是气恼,干脆说道:“没钱。” 林木抓了抓脑袋,苦笑道:“看来得想个法子了。” 萧晴闻言大惊,连忙说道:“你不会又要去劫镖吧?” 林木思索了一番,说道:“看情况吧。” 萧晴这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把抓住林木的袖子说道:“我可不许你去了。” 林木先是一愣,待看见萧晴那焦急的神情心下一暖,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声说道:“你不许,那我就不去了。” 萧晴闻言一笑,正想去抱抱林木,谁知林木一个踏步错身而过,萧晴一个踉跄,回身去看林木时,便看见红袖撑着伞过来了,林木正上前去迎,萧晴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林木从红袖的手中接过了一封信,问道:“打听清楚了么?” 红袖一边收伞一边回道:“大概清楚了。” 林木打开信瞄了一眼,随后说道:“进屋说。” 两人前后进了屋,林木回身将门关紧,对红袖说道:“说说看吧。” 红袖略微想了想说道:“你真的要做么?” 林木微微一笑说道:“人家都出限武令来杀我了,我难道要坐以待毙?还是去跪下来求他说,别杀我,我还想多活几年,然后跟条狗一样的对他摇摇尾巴。恩?” 红袖看着林木,看了很久,说道:“你真的和他很像。” 林木闻声问道:“和谁?” 红袖错开了话题,说道:“八大家的确实在疯狂的聚财,但不是每一家都这样,准确说来只有董陈宫王四家家,领头的是王觉,另外四家是不屑于参与此事的。敛财的目的不甚明确,若是总结你的判断,大概真的是为自保的。” 林木想了想说道:“所以说,现在是多了燕家?” “恩,燕家的族长本来也不去参与的,于是为了与其他几家抗衡,准备与宋家联姻,可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红袖说道。 “那照这么说来,死过人的有几家?”林木想了想问道。 “现在能够知道的是秦家李家和燕家。” “那宋家的那位...很危险啊。”林木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去看一下宋清溪。” 林木和红袖去到宋清溪房里的时候,宋清溪正和司徒聊天,林木进来后先是和司徒点头笑了笑,司徒回以一个细微到模糊的笑,宋清溪倒是一脸的欣喜,跳起来笑道:“林木!你活了!”林木一脸的黑线,摇了摇头说道:“你真是...我们想去宋家堡,你能带我们去么?” 宋清溪疑惑了,问道:“怎的想去我家了?” 林木没想说实话,只是说道:“有些事,想去了解了解。”宋清溪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勉强的说道:“可我,可我怎么...行吧,带你们去。” 其实说到底的,林木还是有些匆忙的,毕竟宋清溪的处境很是尴尬,要是直接就回家了,碍于大家族的面子,她的结果不会太好。 宋家堡的位置在沧州诚的北面,坐北朝南,宋家养马发家,宋家堡其实就是一个颇为大的养马场。林木等人雇了一辆马车,没带着马夫,就带着红袖浮生两人,和着宋清溪,慢慢的走着,雨下的酣畅,车行的不快。沿途看不见人影,林木就和浮生聊着天。 “跟着的人都解决了吧?” “恩”浮生答道。 “路线都摸清楚了?” “恩” “有难度么?” “恩” “多说一个字会死么?” “不会” “跟你聊天怎么这么难呢?” “恩” 林木无语了,把鞭子抽的脆响。 一行人到得宋家堡的时候,宋清溪先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当先下了车,也顾不上红袖递过来的雨伞,开始踉跄的往前跑去,路很泥泞,宋清溪跑不了多快,又一度的想加快速度,这样矛盾着,终于一下扑倒在地,后面的林木也是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赶忙跑过去扶起了地上的宋清溪,宋清溪起身后,一把甩开了林木,又是往前挣扎着跑着,没几步,又是一下摔到在地,溅的身上脸上都是泥浆。 林木连忙将其扶起,宋清溪想挣扎,林木想也没想,一把将其抱住,任其挣扎不休,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宋清溪哽咽声,之后慢慢的抱紧了林木,在其怀中恸哭。 后面的红袖先是惊疑不定,浮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遥遥的指向一个方向,红袖顺着手指看去,便看见了宋家堡的外墙碉楼檐角,飘满了白幡,在雨中犹如涌动的白云。能如此规格的,只有家族长的丧礼...... 林木没有出声去安慰宋清溪,这样的情况下,让人哭个痛快是最好的安慰方式。林木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宋家堡,知道发现怀里的宋清溪没有动了,才收回了视线,低头看了看宋清溪,发现她好像是睡过去了,这才想着起身,才动了动脚,就觉得似乎腿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抱着宋清溪起来,一步一步的往马车走去,将宋清溪递给了浮生后,林木回头再一次看了一眼宋家堡,然后回头对红袖说道:“看吧,他们似乎有些...过分了啊。” 回到小院的林木将宋清溪送到司徒的房里,交代给她洗个热水澡,便回头出去了,留司徒在那儿茫然的看着宋清溪。 林木将红袖和浮生叫到房里,关上门后说道:“看来咱们得提前了。” 红袖还是有些没有把握的,问道:“会不会太早了?” “再不提前,咱们也会不明不白的死掉。”林木凝重的说道。 浮生倒是没有说话,但拿着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红袖见两人如此模样,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 正在此时,浑身湿透的红叶推门进了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刚得到的消息,宋家族长病逝,燕荣正在去吊唁的路上。” 林木问道:“哪条路?” “北侧官道,你们不去告诉宋清溪的么?”红叶有些不满。 “她已经知道了。”红袖说道。 这句话让红叶有些意外,浮生说道:“我们刚从宋家堡过来。” 林木不再犹豫,开口道:“好机会,咱们没理由去错过。” 浮生和红袖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点了点头。 红叶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泥泞官道上,一队人马艰难的移动着,间歇能听见几人的咒骂,这鬼天气出门是件磨人的事。燕荣坐在马车中,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有时会掀开车帘子催促一下车夫。车夫会转头答应着,再转过来时,也是小声嘀咕一下,毕竟在这种天气,能快得起来? 雨势不见小,官道前后看不见人,忽听得几声滚雷般的响动渐渐近了,领头的人很是警觉,勒马停住,抬手止住了人马。侧耳听着动静,马车内的燕荣发现车停下了,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车夫转头回道:“左护院叫停了。” 燕荣皱了皱眉,喝声问道:“左护院,怎么了?” 领头的左护院高声答道:“好像有马队过来了!” 这种鬼天气能有人就很是稀奇了,会来一队马队更是稀奇,燕荣也是警觉的人,立马让众人做好准备。 滚雷渐渐近了,直到众人能看见马头,马队近了,速度却不见慢,左护院也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叫众人退到路旁,众人也开始纷纷退开,马队来势惊人!犹如一道黑色的利刃刺向众人!众人退散的速度不及马队的速度,只能看见当头的几人骑马挥刀,怪叫着袭来! 这下形势很明显了,马队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左护院滚身下马,一个前扑避开了,可是更多的人被这来势吓到,愣愣的拄在了原地。 马队撕开了这支队伍,能看见的就是一道道夹着雨水散在空中的血花,还有被马践进泥地的尸体...... 燕荣完全搞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高声的叫着什么,可是在滚滚马蹄声中湮没了,突然!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在马车上挥手叫着的燕荣,裹挟着燕荣奔向了远处。 马队来势如雷,去势如电!眨眼的速度就已经消失。 逃过一劫的左护院从泥地里爬起,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去马车里看燕荣,待得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内空无一人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林木和浮生两人撑着伞,在一处树林里等着什么。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木眯着眼看着远远行来的几骑人马,呢喃了一句:“这速度...呵...” 待得人马近了,林木挥了挥手,示意他在这里,人马中当先的一个斗笠遮头,蓑衣遮身,黑布遮面的昂藏汉子在林木面前勒住了马,马蹄高扬,嘶叫一声方才将蹄子剁在了林木的面前,马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扑打在林木的脸上,可是林木只是抬头看着那汉子,不见任何神情。 那汉子瓮声说道:“哼!倒是好胆!” 林木问道:“人呢?” 汉子挥了挥手,后方一人便将马背上的一人抓起,扔在了泥地里。 林木又问:“没死吧?” 那汉子说道:“带过来时还在喘气,钱呢?” 林木示意浮生,浮生便将一个包袱递了过来,林木接过包袱,一把甩给了汉子,那汉子接过包袱,顺手掂了掂,回转马头,吆喝一声,领着人马走了。 林木待得那些人走远,方才过去看躺在泥地里的那人,用脚踩了踩那人,看见那人微微的动了动,方才放心,和浮生抬着那人进了树林。 大雨浇灌下的沧州死气沉沉,犹如灌了过量水的庄稼,蔫儿了。任何事情过则有害,做的太过了,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第二十四章 老骥伏枥 第二十四章 久雨的沧州,今日方才放晴,死气沉沉的街道上,多了行人,就冲着这无比清新的空气,也足以让人出门。雨后初晴的天湛蓝,艳丽,无限的风光任人采撷。在这般好的景色下,旧雨楼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旧雨楼在东街拐角的地方,一面临街,一面望水,高低六层,飞檐挂角,最高一层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听雨台,加之本是个能看见秀丽景致的地方,于是吸引了大批的文人骚客来此吟诗作曲,泼墨挥毫。旧雨楼的老板也是个雅人,特在听雨台上留了一面白墙,任这些个骚人涂抹,此举更是让自诩文采风流的才子们趋之如骛。 今日这听雨台上也是聚了众多羽扇纶巾的风流人,或是举酒远眺,或是三步成诗,或是笔走龙蛇,或是调染画卷。只一个着锦衣的男子举着酒杯看着那面白墙静静出神,男子四十上下,留着短须,看着沉稳坚毅。周围的纷纷扰扰似是于他无碍。 男子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等清风拂过听雨台时,男子突然将手中的酒杯扔掉,一把拿起边上放在桌台上的笔,饱蘸墨水,在墙上挥就起来。 笔是狼毫,墨是浓墨,字是草字,龙飞凤舞,酣畅至极。 周围有注意到这边的人,见其挥毫,便随口念了出来。 “卜算子,登听雨台...恩...初阳雨方歇,临楼台望远,清水碧岸一线天,枉叹心气短。倒是...恩...争几分志气,把栏杆拍遍,徨论暮年老冀苦?人已戚戚焉...恩...暮气重了些。” 男子并没有去在乎那人的评价,写完后把笔放下,又拿起酒壶,大灌了一口,走到听雨台的栏杆前,似要抬手去拍那栏杆,复又将手握成了拳头,之后慢慢的放下了。再次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壶中的酒,也在此时尽了。男子似有些无奈,想将酒壶放下,预备去拿另一壶酒,转身之际,便看见一人朝他走了过来,男子本是随意的看见来人,却发现那人的视线的确是在他的身上,他皱了皱眉,却不想去与那人接触,可是,那人抬手将一壶酒朝他扔了过来,男子抬手接过,疑惑的看着来人,来人给了他一个微笑,朗声说道:“壮志未酬,何以为老?” 男子不答话,拿起酒壶,猛地又是一口,喝完一抹嘴,又将酒壶递给了来人,来人接过也是一大口,却是喝的急了,猛地咳嗽起来,男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娃娃,哪能如此。” 来人倒是真的不大,看似弱冠,清秀的脸涨的通红,一边咳嗽一边抹泪,说道:“谁知这酒烈的很。” 男子笑过,一掌拍在栏杆上,说道:“哪来的壮志未酬,全是痴想,妄想。” 少年缓缓的喝了一口酒说道:“能实现的,不就不是妄想,痴想了么?” 男子闻言,看着身边的少年,说道:“话说的很漂亮,无奈现实凄凉。” 少年趴在栏杆上,小口小口的喝着酒,又将就递给了身边的男子,男子接过,少年便又看向那壮阔的大运河,淡淡说道:“事在人为,有心便能成事,人阻我,我杀人,天阻我,我逆天。” 这话说得让男子很是好笑,少年志满的人男子见过很多,惜年的自己便是如此,没经过风浪的雏儿稚子总是很天真,男子虽说满意这少年的态度,却还是不置可否。 少年似乎看出了男子的态度,转头对男子一笑,问道:“怎么,这话让身为锦绣河山话事人之一的贺元吉贺大先生感到好笑?” 贺元吉心下一惊,冷声问道:“你是谁?” 少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说道:“没谁,一个和你有相同目标的人,说起来,算是志同道合的。” 贺元吉存了防备,问道:“说的好笑,你知我目标?” “不知你的想法,何苦费尽心思的打听你的消息呢,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贺元吉不再说话,预备挥手招来身后的仆从,少年看破了他的心思,说道:“怎的,不想听听我的条件,说不定就成了你的垫脚石呢?” 贺元吉闻言,想了想,放下了手,说道:“说来听听。” 少年轻笑,说道:“你喝了我的酒,不准备还我么?” 贺元吉扬声说道:“酒来!” 很快仆从送来了酒,少年一把拿起,说道:“这个消息,值这个酒钱,你不亏。” 贺元吉隐隐有些好笑,这个少年,真是...很奇怪啊。 少年小小的喝了一口,慢慢开口:“消息关于八大家,怎么样,值这酒钱么?” 贺元吉一愣,将手背在身后,做了几个很奇怪的手势,口中说道:“哦,如果真有,那这酒钱便值了。” 少年说道:“哈...倒是...恩...机会只有一次的,若是贺先生不愿意去把握,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贺元吉一愣,心下更是谨慎,左右思忖了一会儿,背着的手又做了几个手势,将双手放在了栏杆上,说道:“这般难得?那我...信了,小友可以说了吧?” 少年双手在栏杆上拍了拍,随意说道:“燕荣在我的手上,这个条件怎么样?” 贺元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但是他压抑住了,问道:“我需要拿出什么?” 少年转身,定定的看着贺元吉,说道:“钱。” 贺元吉并没有很惊讶,因为锦绣河山是沧州最没有安全感的帮会,除了钱就没有其他,这些年里看着很风光,但是沧州地界有些实力的帮会或是家族,比如八大家,没少宰锦绣河山。 贺元吉问道:“那你能给我什么?” 少年负手而立,为抬着头说道:“沧州武林,你我共享。” 贺元吉有些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一脸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少年。 少年慢慢说道:“你敢赌么?” 贺元吉看着眼前这张青涩秀气的脸,却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干扰着他的判断,明明只是简单的对话,对方却一直在勾引他,好像精准的拿捏住他的所思所想,就这么钓着他,让他无法去拒绝。 贺元吉思考了很久,对方也看了他很久,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半大的小子有着这般莫名其妙的自信,如同一手握住整个局势一般。 贺元吉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心却挺大,好!我赌了!” 少年仿佛已经猜到了结局,一点儿也不惊讶,笑道:“明天你会收到一份礼物,会很大,这算是,我们合作的开胃菜。”说完,转身准备走。 贺元吉看着那道消瘦背影,想了想问道:“小子,你叫什么?” 那背影没有转过来,只听他说道:“林木,树林的林,木头的木。” 贺元吉就这么看着那小子走了,然后提起酒壶走到了那面白墙前站住,看了看自己所写的词,冷哼一声,一把将酒泼了过去,然后负手下了楼。只余悠悠的老调。 “只看那...老马伏了枥...却仍挣扎...” 粗犷,却又清婉非常...... 林木与贺元吉谈完,却并没有出了旧雨楼,而是下转,直接进了一间包间。 包间内,浮生等人已等候良久,看见进来的是林木,几人连忙起身,红叶直接问道:“怎么样?” 林木先是慢慢的走到桌边,再慢慢的坐下,慢慢的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直到红叶一把将茶杯抢过方才开口说道:“成了,不过,明天的开胃菜,得整的味大点儿。” 凌晨,贺宅。 熟睡中的贺元吉被仆从叫醒,听完仆从的话后,贺元吉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车,出了门。 仆从的原话是:“其他的几位话事人都在等老爷,出事了。” 锦绣山河的处事方式很是特别,一般事宜都是分别处理的,贺元吉处理漕运,其他的三位分别是丝织业的冯季祥,风俗业的温心怡,脚力业的龙辰,而能够将四位聚在一起的事情不会是小事,更何况在深夜。 贺元吉到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离城很远,很偏僻。到得院子了,贺元吉整了整衣衫,呼了一口气,方才上前与守门的护卫点了点头,护卫开了门,门后便有一个缩着身子的老伯领着贺元吉进了去。 贺元吉的心里很是不平静,到了一间屋子后,老伯开了门,贺元吉看见其他三位都已在了,还有一个负了伤的汉子,大家俱是一脸愁容。贺元吉进屋坐定后,冯季祥直接开口道:“元吉,事情大了。” 冯季祥是个言语很少的老者,其他时间都是一脸慈祥的模样,这次却是第一个开口了,贺元吉心沉了沉,问道:“怎么啦?” 小个子的龙辰说道:“哼,那八大家的人疯了,非说死的那些人是咱们花钱请人杀的。” 贺元吉说道:“他们不可能这般傻的,很明显的不是啊。” 徐娘半老的温心怡接过话,说道:“大家都以为我们不会那么傻,八大家的人也不会那么傻,可是这次,好像傻的人是我们。” 贺元吉实在忍不住了,喝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其他几人齐齐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冯季祥开了口,说道:“夜里有人将宫家小子的尸体吊在了宫家的大门上,还留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燕家的也有。上面,还留了锦绣河山四个字。” 贺元吉有些没反应过来,疑惑的问了一句:“尸体?宫家的?不可能?这是?太明显了,八大家不会,真的相信了?” 几人齐齐点头,温心怡说道:“就在刚才,发现了尸体的宫家人直接领了其他几家的人抄了我的倚翠阁,还留下话了,这只是个开始。” 沉默,深深的沉默,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了,贺元吉也已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妙,锦绣河山在钱上或许不惧沧州城的任何势力,可是在武力上却深深的不及,这是一块锦绣河山几人无法不去面对的短板。 一直沉默的贺元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人影,在那听雨台上,负手而立的青涩少年,淡淡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明天你会收到一份礼物,会很大,这算是,我们合作的开胃菜。” 贺元吉如中霹雳,突然起身叫道:“是他!” 几人很是惊讶,连声问道:“谁?是谁!” 贺元吉正在惊疑间,没有理会其他的几人,这事对他的冲击太过于大了。 其他几人只是看着贺元吉呆呆的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口中连声说道:“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好小子,好小子,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哈哈哈...好小子,机会来了,来了...哈哈...” 这注定不是一个很好的夜晚,待到破晓鸡鸣时分,沧州城会变得怎样呢? 第二十五章 争乱初起 第二十五章 浓密的乌云慢慢在沧州上空积聚,本是晴好的天再次变了,使得今日的沧州很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 南城码头,街上空无一人,狂风卷起零落碎叶,幌子呼呼乱响,原本摊贩的桌椅板凳四下散落,有时能看见野狗野猫的身影一闪而过,能听见犬吠猫叫。 街,空寂到得下午,东西两处路口慢慢聚起两帮人马,三个,四个,九个,十个,直到慢慢塞满路口。两帮人都是赤着上身的汉子,只臂膀上系着不同颜色的布条,一边是红的,一边是黑的。 汉子们手里或木棒,或短刀,随便的武器,三三俩俩的聊着天,好像在等着什么。只这般对持着。 风呼啸而过,两帮人马的各自的交谈好似已经完成,开始慢慢的往中心压去。 闷雷滚滚而来,一道闪电划亮了天际,战斗,一触即发! 两帮人马各自挥舞着兵器呐喊着往对方冲去,混乱的场面,震天的嘶喊,短兵的交接,入骨的沉响...... 血,慢慢的在街道上蔓延开来,痛苦的嘶叫也随即响了起来,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可没人去理会已到下的人,战斗还没结束,砍杀依旧在继续。 直到能够站着的人屈指可数,战斗才接近尾声,站着的人也是身上血红一片,胳臂上,系着红色的布带。 人渐渐的一个一个搀扶慢慢走了,走不了的人却还是多数,都是家里撑起天的昂藏汉子,此刻却无声的躺在了街道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近处的一个楼上,有一扇窗子微微的开了一个小口,有两个人静静的看完了全部的战斗,其中一个短须沉稳的中年男子默默的叹息了一声。 “唉...都是...” 另一个青涩书生模样的说道:“这才刚开始,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有了妇人之仁?” 男子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街上的横尸,眼睛里却是无法言说的感情,复杂,也有掩不住的伤感。 青涩的书生眼神很冷,可是背着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谁的人心不是肉长的,能预见的悲剧避不开,就只能用语言来麻醉自己。 这场战斗是八大家与锦绣河山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尺度很小,压根儿没有伤到谁的筋骨,算是一次试探。结果是八大家赢了,不是出乎意料,而是情理之中。 经过昨夜林木送的那份大礼,八大家算是与锦绣彻底的撕破了脸,也算是林木给的礼太重了,让八大家无法去冷静的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就有了今日早些时的谈判,谈判之前林木给贺元吉送过信息,让他劝其他的话事人在谈判时只不认就行,后面的事他自有安排,本来贺元吉还是颇有疑虑的,可是在林木给他看过一样东西后,疑虑全然化解,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其他的话事人对本来没做过的事情当然不会去认,虽然会对贺元吉无后顾之忧的言论颇有怀疑,可没做过的事情让他们不去认是很自然的,所以谈判的场面就成了八大家独自的表演,拍桌子,质问,辱爹骂娘,等等等等,到得最后发现对方打死不认的态度愈发坚定后,自然就开始安排了武斗。锦绣本来是想说不要的,可是贺元吉对于此事的态度无比的硬气,直接拍桌子表示与对方死磕到底。八大家没等其他几位话事人有所动作就愤然离开了,双方谈话就不可能继续了,于是,约战就这么定下了。 林木对此次的约战其实并没有多做安排,本是试探,拿给贺元吉的东西是从燕荣嘴里套出的关于八大家内斗情况的分析,贺元吉看过以后也懂了其中的道理,分而击之,很老套,但很实用,这次的约战就是想去看看事实是怎样的,结果很明显,八大家内部确实开始分化了,来的人只有陈董燕宫王五家,消息打听的结果是宋家正值丧期,秦家忙于土地,李家面子上过不去,给了钱却没来人。 贺元吉对于林木处理情报的渠道很感兴趣,一次或许有意的试探被林木狠狠的揪住了,也就没再自讨没趣了,却是愈发的对这个奇怪的小子感感兴趣了。林木是知道红叶红袖对于情报收集的手段之高明的,大把大把的钱撒下去,总得看见效果的。更何况有了司徒沐珂这位梁上君子,简直如虎添翼。 依旧是旧雨楼,包间内林木和贺元吉相对而坐,林木身边站着合眼抱剑的浮生。 茶微凉,两人都没有去碰,林木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弹着,想了很久方才开口说道:“相信你已有了打算,联合宋家秦家和李家,打压其他的五家。” 贺元吉有算盘,却不知方向,还是问道:“从哪儿入手呢?” 林木说道:“方向我会给你,八大家的裂痕在暗处,咱们需要做的是把这裂痕撕开,撕大,让它亮在明处。” 贺元吉笑道:“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定出死力。” 谈话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拿到结果的贺元吉也不是傻子,该给的东西给的很实惠,无外乎钱和人力。林木如果真能将他捧上了沧州武林领头的人,他能拿到的更多。至于如何去向其他几位解释,林木相信贺元吉是能办到的。 林木和浮生回到了那处小院子,已等候多时的萧晴等人看见两人回来,便各自行动起来,宋清溪是这几人中最为消沉的人,早在林木将燕荣虏回来时,便从燕荣口中得知了父亲身死的原由:铁菩萨为了能够让宋燕两家倒向他这一边,蛊惑燕荣与宋家联姻,然后杀死了燕荣父亲,扶了燕荣上位,再用慢性药慢慢弄死宋清溪的父亲,让燕荣方便拉拢宋家,宋父本只有宋清溪这个独女,他身死后,宋家自然就是宋清溪的了,这样,燕荣便能一力支配宋燕两家,打的好算盘,可人算不如天算,宋清溪竟然逃了婚。事情便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人已聚齐,燕荣也扔进了马车,林木几人陪着消沉的宋清溪再一次去往了宋家堡。 依旧是白惨惨一片的宋家堡很有些沉寂,宋清溪下得马车后,险些跌倒,林木见了,一把搀起宋清溪,宋清溪勉强一笑,便放开了林木的手,只慢慢的往那大门走去。身后的几人也是一脸的黯然,长时的相处下来,众人习惯了那个娇憨的宋清溪,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看见现在这个消沉宋清溪,都是心疼的紧。 无奈终归是无奈,该要去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几人押着燕荣,跟着宋清溪进了宋家堡,早有看见小姐回家的仆从近前躬身施礼,然后一脸悲戚的看着小姐,哽咽无语。 宋清溪一路不言不语的走到了灵堂,有惊奇发现小姐回家的人看见小姐这般模样,也不去打扰,只能默默的看着小姐到得父亲灵前,再跪下行礼,只说了一句:“爹...”便哭成了泪人。 跟着进来的林木几人也是接连拜祭,萧晴倒是个干脆的人,拜祭完了以后一把拉过燕荣,一脚踢向了他的膝弯处,让燕荣跪在了宋父灵前。 早有人注意到了此时一脸呆滞的燕荣,可是碍于小姐此时的状态,也没有上前询问,宋母倒是悲悲戚戚的拉过了哭的狠的宋清溪,母子两人就一起哭的伤心至极,没忍住泪水的萧晴,也跟着哭成一片。 林木不言不语的站在宋清溪的身后,过了一会儿,俯身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扔在了宋清溪的身前,缓声说道:“这件事,还得你来,咱们等会儿再哭。” 宋清溪母子闻声止住了哭泣,宋清溪通红的眼睛望着地上的匕首,一时有些茫然。宋母倒是疑惑的看着宋清溪。 宋清溪哽咽说道:“这燕荣,父亲便是被这燕荣害死的!”说的愤起的宋清溪一把捡起匕首,猛地起身向跪在地上,依旧呆滞的燕荣冲去,可到得近前,却是止住了身形,颤抖的手却不再往前送,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林木叹息了一声,走到了宋清溪的跟前,慢慢的握住了她颤抖的手,只一下,猛地刺了出去。 匕首捅进了燕荣的咽喉,再狠狠的拔了出来,血,喷涌而出,为了这单调的灵堂添了一抹异色。 见此情景的宋母惊呼了一声:“清溪!” 更多的惊呼却是压抑住了,浮生几人只是微微的皱眉,没有更多的表示。 林木慢慢的松开了握住宋清溪颤抖不止的手,慢慢的抱紧了她,宋清溪一下甩开了那把匕首,捂住嘴,闷闷的哭了起来。声音沙哑,却直通人心。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太愿意去接触某件事情的真相,因为太多的真相我们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我们宁愿去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安慰自己,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总会有一天它会带着淋漓的鲜血站在我们面前,让你不得不正视它的残忍,人都是脆弱而且习惯自欺的,强大的人之所以强大,只不过是他比其他的人多了一分正视事实的勇气。 遭逢横难的宋清溪是这样,林木也是这样,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这样互相温暖着对方,虽无言语,却比言语更有力量...... 第二十六章 浮生偷闲 第二十六章 雨夜过的铁佛寺,积水不深,起得早的扫地僧正在打扫,时不时的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扫把挥的有气无力的,忽然看见远处行来两个人,一个红,一个白。红的撑着一把伞,两人走的很慢,很是悠闲。 扫地僧赶紧放下手里的扫把,走到牌坊下合十等着两人的靠近。 来人渐渐的近了,扫地僧微微抬头看见了这两人,一个丝质红袍披身,肤白如雪,细长眸子,嘴唇也鲜红如血的阴柔男子,一个素衣清丽,面容姣好的女子。 那男子见到小僧,过来行了一礼,问道:“能否通报智慧大师,就说旧友来访。” 扫地僧见两人皆是不凡,赶忙应声去寻智慧,智慧此时正在做早禅,被扫地僧打断,颇为不耐,待听完扫地僧的描述后,却是微微动容,赶忙往寺门跑去,见了牌坊下的两人,心头微微一紧,小跑着到了那两人身前,也顾不上额上渗着的汗。 那阴柔男子见到智慧到得身前,也不和他说话,只是妩媚的笑看着他,眼神却是愈发的阴冷起来。 智慧被这般的眼神盯着,身子俯了下来,不去和那男子对视。 直到,半柱香过后,那男子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智慧,抬脚往大殿走去。身后的女子也跟着他走了。智慧见那人离开,方才呼出了憋在胸口的气,追着那人的背影去了,转过身时,背部却已湿了一大片。 铁佛寺的大殿内,供着一尊真的铁菩萨,金身铁铸,威武异常,那男子到得大殿内,却不屈身拜佛,而是抬头仰视那尊佛像,待得智慧进殿后,那男子低声问道:“这佛,保佑过你么?” 智慧闻声,却不回答,只侍立一旁。 那男子又说道:“不保佑你,你每天为其跪拜又是为何?” 智慧身子低了一分。 男子缓缓走到了智慧的身前,冷声问道:“你可知这几年是谁在佑你?” 智慧汗水滚落,面白如纸,依旧不敢出声。 男子突然出手,扼住了智慧的咽喉,阴冷出声:“是我!我才是你的佛!” 智慧呼吸困难,眼球翻白,急促的啊了几声,男子松开了他的手,掏出一条鲜红的手绢擦了擦手,随手扔在了地上,转身对那素丽女子说道:“狗不听话了,该怎么办?” 那女子轻启朱唇,缓声说道:“该打,该饿。” 男子轻声一笑,指了指智慧,说道:“你啊...就是应该让你饿着。” 智慧低头说道:“是是是。” “我让你办的事情,哪件你办到了?还累着我又跑一趟,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智慧闻声身子一坠,已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男子却不去理会,手指轻轻的缠着那女子的发丝,说道:“你说呢?子衿?” 那女子轻轻说道:“莫不过戴罪之身,戴罪立功,再给他一次机会。” 男子的手指停了停,抬眼看了一眼女子,笑道:“终究是你心善一些,就这么办吧。” 智慧方才心落了地,赶忙说道:“敢不效死力。” 男子随手一挥,说道:“去吧。” 智慧连忙起身出了大殿。 男子见他走远,牵起了女子的手,细细的把玩着那春葱般的玉指。口中说道:“你有心事?” 女子不答,愣愣的看着大佛出神。 男子又说道:“你藏不住心事的。” 女子还是沉默。 “我让你去杀了林木,你会去么?” 女子身子轻颤,还是没说话。 男子放开了她的手,将腰间的银剑解下,扔在了地上,转身出了大殿。 “剑,我留给你,什么时候心事解了,再回来吧。” 女子的视线移到了剑上,却没有去捡。 “真的,绕不过他啊......” 林木几人这几日是忙得很,料理了宋家的事后,几人便留在了宋家堡,宋家因为宋清溪的关系,处理起来没费多大的气力,所以林木几人的重心转到了秦家和李家。 “秦家是个镖局发家的老江湖,当家的秦善缘是个精明却大义的小老头,和宋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几年前有过联姻的想法,若是让清溪去游说,相信可以拿下。”红袖细细的说着有关秦家的信息,林木则是慢慢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红叶却不同意红袖的注意,开口说道:“清溪都这样了,怎么还能让她出面?”红叶是打心眼儿里疼着宋清溪的,多么可爱的一个姑娘,这几日间,变得这般模样。 红袖一时间也是语塞,她又何尝不心疼宋清溪。 林木脚下的步子却是停了,转头问道:“浮生去哪儿了?” 红叶两人相视一眼,摇头表示不知。 林木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已经有些时没见到浮生的人了,应该不会出事的,可是,心底的担忧并不见小,还是说道:“出去找找。” 红袖却说道:“以浮生的底子,在沧州除了那两人,应该不会有人能留住他。” 林木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谁知那家伙会做出些什么事,不行,还得去找找。” 一夜洗尽浮躁的沧州显得宁静了许多,街上人不算少,却很慢,慢出了些许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在这慢的清闲的街上,有一个素衣锦靴的俊朗男子抱剑而行,剑是长剑,皮鞘无装饰,朴素自然。比较其他的剑,略微阔了些许。 男子走的很慢,一步一步的,落得很重。 最终,男子的脚步在一处破落院子停了下来,院子门是木门,青苔其上,老旧异常,男子以剑开门,行进院内。 院子内也是老旧,青石板铺着,青苔也爬了上去,左边一口老井,老井上一架葡萄藤,直上得那间老旧的屋子。 院子不大,男子进来后只在那中间站定,不动。 男子不动是因为屋前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四十上下,方正的脸上挂满胡茬,显得颇有些沧桑,沧桑的男人赤着上身,一身结实的肌肉上有着水珠,不知是汗水,亦或是井水。男人正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身子,见来了人,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好似没有在意。 “我是浮生,我师父是袁震撼。”抱剑的男子说话了,擦着身子的男人听见,手里的动作停了停,也只是停了停,不多时依旧如故。 “我来找你比剑,因为师父提过,在这沧州城,能和他论剑的只有你。” 男人擦完了身子,将毛巾扔进了近旁的桶里,走到了浮生的面前,说道:“我就一个打铁的,不懂剑,小兄弟认错人了。” 浮生不说话,一把抽出了怀里的剑,将剑鞘握在手里,剑尖直直的指着男人。 男人有些好笑,伸出两指夹住了浮生的剑,只双指一错,浮生的剑应声断成两截,一截在男人的指间,一截在浮生的手里,男子看着浮生说道:“打铁的力气大,小兄弟别在意。” 浮生眼神微动,看着手里的半截剑,慢慢的将剑送回了剑鞘,躬身对那男子行了一礼,说道:“谢赐教,浮生记住了。” 男人问道:“记住了什么?” 浮生回道:“平心论剑,心燥,剑不韧。”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这把剑断了,三日后来我店里,我送你一把新的。” 浮生道谢,转身出了旧院。 男人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喃喃说道:“猴子,倒是有个好徒弟......” 老旧的街,老旧的院子,怀抱一把断剑的男子,走在一半清闲的青石板的路上。虽心起波澜,却面如止水。师父曾和他说起过一人,一个在沧州诚打了一辈子铁的人,说他打了无数的剑,却不曾用过剑,说他最懂剑,却从不动剑。 这个人叫郑太阿,送了一把剑给袁震撼,剑名龙象...... 第二十七章 等你爱我 第二十七章 时间回到十六年前的沧州,那时的沧州南街,有家铁匠铺,现下的主人是一个石头一般的壮硕青年,一脸青茬,大眼浓眉,这是一个很凉爽的午后,那个青年正在店前的台阶上喝酒,下酒菜是简单的干肉,酒喝的很慢,很享受,能很享受的慢慢喝酒的男人一定是个清闲的男人,他应该很清闲,那把花了很多心思的剑已经出了剑胚,能够让他闲下来了。 正在喝酒的男人看见另一个人过来了,那个人是个男人,年轻男人应有的锋芒那个男人全都有,如一把出鞘得利剑一般,稳稳的站在店主的面前,店主没有看来人,仍旧慢慢的喝酒,慢慢的吃肉。 来人说话了。 “剑好了吗?” 主人喝掉杯中的酒,说道:“剑胚出了,但是缺了点魂,只有形的剑,没用。” 来人皱了皱眉,道:“魂?” “对,和主人心血相同的魂。”主人道 来人抓地上的酒,猛灌了一口,抹了抹嘴,说道:“带我去见那把剑。” 主人摇了摇已空的酒壶,无奈的叹了一声,嘴里嘀咕着:“就是来骗酒的啊。”边起身领着来人进了作坊。 当间就能看见一把正在退火的剑胚悬于中央,是如此的醒目,余下的刀剑尽皆无光。 那店主随口说道:“此剑长三尺七寸九分,宽二寸七分,重三斤七两,九锻九造,费时三年,取名龙象。” 来人心神为剑所摄,并未听明店主所说,他能很明显的听见那把剑是在和他说话,名剑认主,这把剑,就是为他所铸。 来人喃喃道:“你的魂,我来给。” 说罢,从小腿处抽出一把短刀,划开了手掌,将血灌注剑身,待得盏茶时间,店主爆喝一声:“够了!” 来人方才住手。 以血饲剑,方成绝剑。 七日之后,店主将剑送到来人手中。 剑名龙象,冷光中溢着血色。 来人横剑站立,锋芒四起。 “此剑,冠绝江湖。” 人在快意时,必须有酒,酒不用很好,烈就行。 两人抓起酒坛,直接大灌。 烈酒要喝的畅快。 两人没有说话,话就在酒里。 十六年的时间,那一幕一直在郑太阿的心里,一个懂剑的人,遇见另一个懂剑的人,是缘分。 一把不世的剑,遇见一个会剑的人,是天意。 龙象剑逢了袁震撼,十六年间,叱咤江湖。 又是那间铁匠铺,又是那个壮硕的店主,不过时间将店主打磨成了一把无锋巨剑。 还是坐在阶前,还是一壶烈酒,还是以干肉下酒,还是慢慢的过喉。 一个俊朗的少年,抱剑直行而来,一步一步,踏的很重。 郑太阿看见浮生走来,脑海里将他和袁震撼重合,不过,一个锋芒,一个内敛。 到得近前,浮生先是行礼。郑太将酒递过去,浮生接过,却不喝。郑太阿笑了笑,转身从店里拿出一把剑,抽出,递给了浮生。 浮生单手接过,横剑在胸,仔细的打量那把剑。 “剑长三尺,宽二寸,陨铁而铸,剑名,归离。” 归离剑,青光内敛,开刃颇厚,无锋,却让人不敢掠其锋芒。 浮生持剑挽了个剑花,将那把断剑抽出,递给郑太阿,说道:“还望前辈帮我。” 郑太阿接过断剑,手拂剑身,却不说话。 真正的剑士,是会尊重剑的人,郑太阿很满意浮生对剑的态度。 又一个人过来了。 红袍披身,妖冶非常。 细长冷眸看着郑太阿,说道:“师父,也给我一把剑。” 声音很柔,却毋庸置疑。 郑太阿问道:“什么剑。” “杀人的剑。” “剑沾血,就脏了,杀人的剑,我不打。” “龙象剑,就是一把杀人的剑,你怎么打了?” 浮生陡然转身,冷然的看着来人。来人却不理会,依旧看着郑太阿。 郑太阿笑了笑,说道:“龙象剑为救人而杀人,是君子剑。” 来人妩媚一笑,问道:“那为杀人而杀人的剑,是什么剑?” “是为邪剑,我不打。” 来人从浮生的手里将归离接过,浮生本意握紧,一股寒气却由剑身直侵他的脉门,他不由得放开了剑,更是惊疑的看着来人。 来人随手挽了个剑花,说道:“这把剑就很好,我要了。” 郑太阿皱眉说道:“此剑有主。” 来人笑道:“我要了,它便没主。” 郑太阿眉头皱的更紧,来者不善。 浮生却是先出手了。 直接出手,便是要抢那归离剑,来人脚步轻点,已是让过了浮生,浮生却不停,侧身又是出手抢剑,那人脚步又是一错,避过了浮生。浮生回身,运力一掌,却是直取来人的前胸,来人目光一凝,挥剑逼退了浮生,口中说道:“取剑。” 郑太阿将剑送了过去,浮生抓过断剑,双脚一并,直身送剑,直点来人,来人不闪不避,归离剑负身于后,到得浮生近前,折腰让过,脚下一错一点,已然飘身于浮生身后,浮生正要挥剑去挡,却觉寒气已然逼近了咽喉,连忙收剑于侧,身子一个下蹲,猛然拔地而起,剑随身走,挥剑逼向来人,来人惊咦一声,依旧不闪不避,待得剑来至身前,身子不退,却是前倾,堪堪掠过浮生的剑,手中的归离上扬,点向浮生的胸膛。 浮生人在半空,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正觉不妙,突然!身前突显一道人影,来人只是双指一夹,那归离剑,嗡的一声停住了。 此人,正是郑太阿。 “兄弟,过了吧。”郑太阿稳稳出声。 来人嗤笑,说道:“多管闲事。”随即松开了归离剑。左手一抬,一道寒星飞出,郑太阿正要出声,身后的浮生已是闷哼出声,郑太阿回头去瞧,只见浮生的胸口停着一把细细的飞刀,直至末柄。郑太阿不由暴喝:“好胆!” 回身欲出手,来人却已飘然远去,只留下一道声音。 “回去告诉林木那小子,他把我惹烦了。” 郑太阿赶忙扶起浮生,浮生已是脸色惨白,昏倒过去...... 运河支流,一架三孔曲桥飞临其上,桥上来往的人很少,一个素衣提剑的女子站在桥旁,愣愣的看着河水出神。 清风拂桥三旬,一个清秀的书生拾阶而上,在那素丽女子身后站定。 素丽女子轻声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我还是来了。” “你来了会死。” “我不来你会死。” 素丽女子抽剑转身,剑,停在书生咽喉。 “我...值得么?”话说完,泪水已下。 “值得。”书生淡淡开口,眼里并没有剑,只有梨花带雨的女子。 剑,没有前进半分,女子终究没有下手。 “这一次,算我还你的,下一次,你会死。” 女子收剑转身,走的没有犹豫。 只是眼中的泪,流的愈发肆意。 书生的视线追着女子,除了深情,还是深情。 女子身影已不见,书生仍在原地,目光中是逐渐深沉的暮色。 比暮色还深沉的是走近的另一个女子,幽怨的视线锁在书生的身上。 “你爱她,是么?” 书生愣了,喃喃道:“也许。” “理由呢?” “没有。” “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她?” “也许。” “有一分是为我吗?”女子的声音很轻,明显没有底气。 “也许。”书生的回答也很轻,明显也没有底气。 暮色愈发的深沉,为这桥上的两人描下厚厚的阴影,两颗明明挨得很近的心,中间却隔了一层撕不开的纸。 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情感就是爱情,有人爱的没有理由,有人没有理由的被爱。细想下来,也许就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或是一道声音,当你遇见了,被吸引了,心下就会确定一件事,完了,怕是爱上了。 可是......爱上了,又能怎样? 铁佛寺,在暮色下有些诡异。 大牌坊下,一道红影更是诡异。 持剑的女子走近,停在了红影的面前。 “没杀他?” “没杀。” “你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的人,一定是你爱的人。” “我欠他。” 红影走上前,勾住女子的下巴。 “你的解释,很无力。” 女子方要开口,嘴唇已被温凉的覆盖。 良久,红影的嘴唇方才拿开,冷声说道:“我不想还有下次。” 说完转身,离开。 女子以手覆面,跪在地上默默哭泣。 影子被暮色图染,倍感凄凉。 浮生被送回小院时,仍在昏迷。 红袖等人不知所措的守在浮生床边,红叶眼睛都是红的。 林木没有说话,眼神冷的没有温度。话是被郑太阿带回来的,林木听完后,沉默到了现在。 酒,一坛接一坛的送到了萧晴的面前,萧晴,一坛接一坛的喝着酒。 醉了没有,她不知道,脑袋在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会让她解脱,她便喝了很多的酒。 酒真的是一种好东西,你在开心的时候喝,会更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喝,会忘掉不开心,在得意的时候喝,会得意忘形,在失意的时候喝,会忘掉失意。 萧晴现在要的就是忘掉,忘掉那个人,那个一心牵挂,但是心里没有她的人。 所有不尽如人意的事情都是期待太深,最好的状态也许就是等,争取太多就会失去太多,命里有的,终会出现,命里无的莫要强求,太多的人给我们说过这句话,可是,会说这句话的人,有多少不是自欺欺人呢? 我会争取,我会等,就是,你什么时候会回头? 第二十八章 我命由谁 第二十八章 炎热的空气蒸腾着这片土地,暑热难消,秦老爷子赤着上身在院子里练拳,哼哼哈哈的力拔山兮,一拳一脚的板眼十足。汗水挂在身上,闪闪发亮。 秦老爷子停下歇了口气,解下腰间的毛巾,擦了把汗。 门,被敲响了,守门的老头子嘀咕着起身去开门,瞄了一眼来人,正要说话,可是话,被喉间的一把银剑打断,守门的老头子转眼成了一具尸体。 听见异响的秦老爷子愣了一下,凝神聚气的看着来人。 来人红衣妖异,一边抖着手中的剑,一边问道:“秦善缘?秦老爷子?” 秦善缘道:“是的,敢问?” “哦,来杀你的。” 秦善缘浑身肌肉坟起,道:“来杀人的都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哦,做好了。” 秦善缘手握紧,咔滋咔滋的乱响。 来人随意的挽了个剑花,身体突然腾空,几个挪移间已是来到秦善缘近前,秦善缘爆喝一声,将手中的毛巾拧成棍,一个横扫逼退来人,来人移身在秦善缘左侧,剑尖笔直刺向秦善缘的胸口,秦善缘将手中的毛巾横转,缠向来人的剑,来人突然收剑,再闪电出手,秦善缘连忙退开,可来人速度实在太快,一个小踏步,身体再次腾空,一个旋转,手中的剑已是到得秦善缘的腰间,秦善缘吃痛,脚步不停,毛巾直扫向腰间,来人再次转身,剑已是追到了秦善缘的喉间,秦善缘赶忙低头,让过来人的剑,可是...剑并没有停在他的喉间,而是在他的腰间。 秦善缘不在动作,缓了口气,问道:“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来人轻声道:“吴错。” 秦善缘道:“啊...听过,没想过会是我死。” “谁会在有生之年知道自己的死期?” 秦善缘不再说话,而且,以后都不再说话了。 来人抽回了细剑。抽出一条鲜红的手帕擦了擦剑身,随手又将手帕扔掉了。 听见响动的秦家人已是跑了过来,来人随意的挥了挥手,门外便进来一只全副武装的队伍,来人吩咐道:“一个不留。” 转身走出门去,不再理会院内的凄厉惨叫...... 秦家的灾难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沧州,一个名满沧州的武林大家,只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飞灰湮灭,还是颇为震惊的。 得到消息的林木没有半点的犹豫,第一时间做了两件事:吩咐贺元吉收拢所有势力。二是叫过宋清溪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而他自己呢? 这是一间老气横秋的酒店,老旧的茶棚,老旧的桌椅,连那斜飞的酒幌子也是破破烂烂的。 一个青衫少女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小小的身子被大大小小的酒坛埋住,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 一个清秀的书生在她的身边坐下,扫开了桌上,地上的酒坛。那书生摇了摇一个酒坛子,发现还有,便仰头喝了一口。 青衫少女似醒了,迷糊的看了身边的书生一眼。 书生转头,问道:“醒了。” “恩。” 书生摸了摸少女的头,说道:“你不该这样的。” 少女呢喃道:“不该怎样?” “人喝的再醉,也总有醒的那一刻,醒了,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何苦呢?” 少女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至少,最痛苦的时候,我是醉的。” 书生不再说话,他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他此刻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沉默。 沉默也有时间,林木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得走了。” 少女疑惑,林木说道:“吴错来了,伤了浮生,灭了秦家。” 少女猛然起身,问道:“浮生怎样?” “伤的重,还没醒。” 少女紧紧的咬着嘴唇,拉过林木就走,林木扯住了少女,说道:“去码头,人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了。” 少女不出声了,林木便牵着她的手,一齐往码头走去。 其实林木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总觉得自己就像吴错手中的牵线木偶,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手中,任你折腾的再厉害,依旧扯不断身后的线,在他的手中跳着可笑的舞蹈,旋转啊旋转,却转不出早已设计好的舞台。 在沧州深埋一个多月的线,被吴错粗暴的扯断,来时还是信心满满的林木,却是深然感觉到了自己与吴错之间的差距,初时还觉得自己与吴错是在一个棋盘上下棋,每一颗棋子都落得如规如矩,却不想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吴错根本与他不在一个棋盘上,人家是这游戏的制定者,你下的棋破坏了他的规矩,他就选择让你出局,可你呢?你连说声公平的机会都没有。在出局的时候,只能如一只狼狈的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还不能回头去冲着他叫。 上了安排好的行船,贺元吉早已在上头等待,虽然没有得到最初的结局,可是贺元吉还是认为林木这人可以交,于是在林木最落寞的时候,贺元吉选择了帮他一把。 林木牵着萧晴上了船,谢过贺元吉后,转身入得船内。 林木还是觉得很尴尬的,该有的情绪他无法掩藏。贺元吉也知道林木的尴尬,吩咐过船家后,还是下了船。 进船后的林木只将自己锁在了船舱内,能懂他情绪的几人没有说话,只一心将注意力放在了仍在昏迷的浮生身上。 “他到底是中的什么毒?”萧晴问道 司徒皱眉说道:“不好说...”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司徒眼睛一亮,说道:“小山,去小山。” 红叶一愣,说道:“小山?” “对,那儿有人或许能知道。” “你说的...是他?” 司徒知道红叶所想,道:“对,就是他。” 几人说的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是个大夫,医术很高,却很少医人,只因为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像他的人一样怪,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要救的人阎王也收不走,我不想救的人,阎王不要,我亲自送他去见阎王。” 所以江湖上的人虽知道他医术高,却很少去找他治病,因为若他想医你还好,要是他不想医你,你明明也许不会死的人,就真的会死了。 怪人就会做怪事,所以这个怪人在看见林木几人来了,也没有去理会仍旧抱着一颗奇怪的萝卜看得入迷。 林木环视山清水秀的药王谷,密树丛生的百草园,再低头看着那个怀抱萝卜看得出神的邋遢老人,再又一脸无奈的看了看司徒,待看见对方一脸坚定的点点头后,深吸一口气,作揖问道:“敢问前辈......” “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老人咕哝了一句。 林木惊疑,再问了一句:“前辈说的是...” “很奇怪的毒啊,救不救,救不救,你说救不救。”老人又是咕哝一句。 林木不再迟疑,俯身下跪,说道:“还望前辈出手相救。” 老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可怜的虫子啊...算是没救了,完喽完喽。” 几人便看着那老头从那奇怪的萝卜上捻起一只小虫子,可怜兮兮的瘪了瘪嘴。 林木愣住,看着那老头子一时火起,但是想了想身后的浮生,将怒火压住,提高了声音说道:“前辈,几人远道而来,只望前辈能出手救救好友,后生定当竭尽所能,来回报前辈。” 老人像是听见了林木的说话,又像是没听见,嘴里喃喃道:“哦,救不救,救不救,你说救不救?” 林木还想再说话,那老头一抬手,将那将死的虫子放在手心,再解下腰间一个漆黑的葫芦,灌了一小口,然后,“噗”的一声,尽数喷在了小虫子的身上。 众人只见原本将死的虫子缓缓的动了起来,伸腿展翅,在那老头的手心里转了几转,便展翅飞走了。 看见那小虫子飞走的老头子升了个懒腰,喃喃道:“草木虫鱼,飞禽走兽,皆为生命,只可惜,人难自知啊。” 林木听见了,答道:“命,值得救么?” 老头子像是听见了,嘀咕道:“谁的命不值得呢?” 林木起身,说道:“漠视命的人,不值得。” 老头子笑了,笑的很开心,说道:“倒是个惜命的人。” 林木也笑了,说道:“不惜命,活不久,也是漠视命。” 老头子道:“倒是这个理,你朋友的命,我救了。” 第二十九章 奇怪的人 第二十九章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时至新秋,林木等人不知不觉得便在这小山药王谷一个来月了,那个邋遢的小老头子倒真有几分能耐,原本一直病怏怏的浮生在他的手上恢复了几分元气,倒是能够下床走动,和林木聊聊天了。 “你和那人交手时,有什么感觉?”林木问道。 “很快,很奇怪,但是......很......熟悉。”浮生答道。 “很熟悉?熟悉什么?”林木道 “套路与师父的如出一辙,但是速度比师父快很多。” “怎么个如出一辙法儿?”林木好奇道。 “恩......不好说,就比如,师父的一套剑招是正常顺序施展的,而他的......是反着的。很奇怪,对的,就是反着的。” 浮生的话让林木陷入了沉思,也不得不让他陷入沉思,一个套路,一个正的,一个反的。 齐春雷是个老镖师,老镖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老江湖会的齐春雷都会,老江湖懂得齐春雷都懂。可是今天他遇见了一件他不懂的事。 就在他这辈子打算走的最后一趟镖,原本一路幻想着金盆洗手后的闲淡生活的最后一趟镖。 正在和那些新手吹嘘江湖咸话的时候,趟子手喊着“合唔~”的时候。 清风荡起树叶,沙沙作响,秋蝉悲鸣出黄昏的苍凉。齐春雷的话被趟子手打断,顺着趟子手的手指,齐春雷看见了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满脸黑胡须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的手里拿着一只奇怪的武器,非剑非刀,三尺来长,通体黝黑,在淡淡的阳光下,泛着奇异的纹路。 男人就闭着眼站在路的中央,一动不动。 齐春雷走过去,问道:“兄台能否借个光?” 男人说道:“我看不见,怎么借光?” 齐春雷道:“两步路的事,我为兄台指路?” 男人道:“可是两步路我都不想走。” 齐春雷上火,喝道:“兄台故意的?” 男人道:“我是故意的。” 齐春雷道:“兄台不看看你挡的是谁的路?” 男人笑了,道:“我不用看,因为我知道,被我挡过路的人都死了。” 齐春雷和众镖师齐齐发怒,齐春雷当先走到那男人的身前,沉声说道:“可我们会活着。”话音落,刀已到了男人的头上,随后的镖师也是刀刀剑剑的往男人的身上招呼。 可男人还是不动,到得齐春雷的刀已是挨着了头发,男人动了。 男人虽动了。可是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男人的身影闪电般的穿梭在众人之间,卷起的叶子还没落地,男人已是在最后一人的身前停下,还是闭着眼,还是没看众人。可是众人的却没停,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直到最后一人。 闲月楼的生意很好,因为这儿有最漂亮的姑娘和最好的酒,世界上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的地方,是个男人就会去,因为男人是最受不了这两样东西的诱惑的。 伯仲是个男人,所以他在月色婉约的夜晚去了闲月楼,可是还没进去,他就遇见了一件麻烦事,他看着站在身前的一脸胡须的粗犷汉子,很是郁闷。 “不是,兄弟,能让个路么?” “不能。”汉子虽样貌粗犷,可声音很干净。 “为什么?”伯仲奇怪了。 “因为我闭着眼,看不见。”汉子道。 伯仲这才注意到,汉子的眼睛是闭着的,伯仲摸了摸下巴,道:“那我给你指条路?” 汉子道:“不用,我不想动。” 伯仲的眼睛已是红了,道:“不想动?你是故意的?” 汉子笑了,道:“我确实是故意的。” 伯仲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挡我的路是没有好下场的。” 汉子道:“我知道,被我挡过路的人,最后都死了。” 伯仲捏紧了拳头,道:“很不巧的是,今天死的人,是你。” “是么?我倒不这样认为。”汉子道。 伯仲的怒火彻底点燃了,握紧的拳头直直的往那汉子的面门打去,依旧闭着眼的汉子像是完全不知道一般,依旧没有动,直到那拳头已经碰到了他的鼻子,汉子方才动了,汉子动是动了,可是伯仲却看不见那汉子是怎么动的,他的眼睛完全无法跟上那汉子的动作,最后在他眼睛里出现的,是借着如水的月光,泛着诡异纹路的黑铁块。 红袖几人今天很是高兴,因为又可以吃到老头子做的药膳了,来的时间长了,几人就发现了一件事,每逢月初和十五,这药王谷就会来一两个老头子的好友,而老头子就会亲自做一桌子药膳来招待,尝过一次后,几人是难以忘怀。 月上梢头,等着吃药膳的几人一时聊了起来。 今日来的几人红袖等没见过,所以只在远远的看着,听着几人说着话。 “伯公今日兴致不高啊。”说话的是一个月白长衫的中年男人,儒雅非常。 “要是你的儿子被人打了,而且伤的很重你也会没有兴致。”那个被称为伯公的人,长髯黥面,壮硕非常。 “伯公家的儿子被人打,不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是么?”一个留着短须的瘦小个子的中年人,喝着酒,说道。 “要是说闯了祸,被人打了,我一定会高兴,可是我儿无缘无故的被人打了,我怎么能高兴。”伯公愤愤的说道。 “哦?还有这等事?”这下众人不再调笑,纷纷出言询问。 “我儿昨晚去闲月楼喝酒,在路上被一个不知名的汉子挡了路,那汉子也是有趣,说是故意挡的,按我儿那脾性,自当时打了,可是那人的武功倒是高的很,一个照面我儿就被打伤,到现下还没醒呢,这不偏偏赶在今日过来了,请那老头子去看看么。”伯公道 众人先是觉得有趣,后儿开始怀疑了。 “莫不是故意寻茬?”那个儒雅的男子问道。 “我也不知啊,路人送我儿回府时曾说起过,那汉子倒是奇特,是闭着眼睛在路上走的,手里拿着根奇特的铁块。”伯公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这人?” 众人闻言仔细思量了一番,只见那个瘦小的汉子一拍大腿,说道:“这个人,我听说过的。”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望去,只听那汉子说道:“这人也是个奇人,你们可知那通顺镖局的镖是何人所劫?” 众人只摇头不知,那汉子接着道:“就是这个闭着眼睛走路的人。” “还真是奇了,这世上竟会有闭着眼睛走路的人。”那个儒雅的人说道。 “不仅是闭着眼睛走路,听说被他挡过路的人都是死人。”那瘦小汉子说道。 “那伯仲岂不是有危险。”伯公一下惊跳起身,慌忙的往厨房跑去,因为那个能和阎王抢命的老头子就在厨房。 厨房里不仅有那个老头子,还有一个清秀的书生,那个书生此时正趴在灶台边和老头子说着话。 伯公进来后,直接说道:“老家伙,有条命你救不救?” 老头子笑道:“那也的看是条什么命。” 伯公道:“我儿的命。” 老头子道:“那条命太硬,无无须我救,只怕那阎王爷都收不走。” 那书生笑道:“阎王爷都收不走,神仙吗?” 老头子道:“神仙倒不是,只是阎王爷见了他都烦哦。” 伯公道:“怕是这次真得你出手了,我儿伤了,很重。” 老头子咦了一声,问道:“能有人伤他?” 伯公嗯了一句,说道:“一个闭着眼睛走路的人。” “闭着眼睛走路的人,那不是个瞎子么?”林木惊讶。 “可他不是瞎子,因为瞎子不会故意去挡别人的路,更不会杀了那个被他挡住路的人。” 老头子和林木俱是一脸疑惑,伯公也是急了,说道:“你倒是给句话啊,仲儿真的有危险。” 老头子不在犹豫,扔下还在锅里炖着的药膳,嘴里嘀咕着:“救不救,救不救,你说救不救,救啊。”便跟着伯公走了。 林木看了眼药膳,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叫过了红袖几人,坐等着药膳出锅。 药膳是等到了,林木也等到了一个怪人,一个闭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没人知道,他站了多久,没人知道。 林木冷眼看着来人,问道:“兄台,能借个光么?” 来人轻声说道:“我看不见光,怎么借光?” 红叶急了,说道:“你让不让开。” 来人说道:“我不想让开。” 红袖正准备说话,林木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上房梁,红袖了然,轻身飘了上去。 林木看着来人说道:“既然兄台不让,那某只好换条路走了。” 第三十章 走马章台 第三十章 夜凉如水,月冷似刀。厨房内的灯火摇摆不定,山岳一般的人只拢手入袖,闭着眼,站定不动。 林木有些头大,对着红叶眨了眨眼睛,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堵住门,任何人都会头大,何况,这个不认识的人还会杀人。 这个人说话了,声音不大。 “你能换的只有一条路。” 林木闻声问道:“哦?什么路?” “哈哈......死路。”来人笑了笑,拢的双手垂下,随着手垂下的,还有一把奇怪的武器,非刀非剑,通体漆黑,三尺来长,借着月光,能隐约看见上边泛着诡异的纹路。 林木不动了,红叶也不动了,上得房梁的红袖司徒也不再动了,因为来人手里的武器让他们不动了。 招魂棱,幽冥山庄的独门兵器,一件让江湖人胆寒的独门兵器。 林木道:“幽冥山庄?” 来人将手中的兵器扬了扬,道:“现在我说你们死路一条,你们信了么?” 林木道:“信了一半。” 来人又是一笑,他的心情好像很好,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林木能说出那句话的原因是因为,在那来人的身后,有个握着三尺阔剑的人。 来人道:“能在这把武器下活着的人,很少。” 林木道:“那我就是那很少中的一个。” “敢和我这么说话的人也很少。” 林木道:“那我又是那很少中的一个。” 来人不再说话了,好像唯一的好心情也用完了。只是闭着眼,侧着耳,握着招魂棱。 林木原本的动作停了停,示意最后的红叶也攀上房梁后,对着来人身后的影子点了点头。 只一扬手,手中的滚烫药膳往那来人泼了过去,林木的动作不停,身子向上跃起,抓住了红袖的手,红袖将林木身子往上一送,就被司徒接住了,林木稳稳的落在了房梁上。 待得几人再往下看时,才发现那山岳般的身影早已不在门口,只有那握着三尺阔剑的浮生。 浮生进门后的第一句就是:“小心。” 房梁上的几人还没回过神来,只觉眼前黑影闪过,下一秒,林木就发现身子,已飞在了半空,再下一秒上了屋顶,再下一秒,不见了小屋,渐渐,不见了药王谷...... 说起秋风,总是无情居多,秋风过处,尽皆萧索,临近京城的官道也是萧索的紧。 马鸣风萧萧,宽阔的官道上慢慢行来一马一人,马是瘦马,人是瘦人,马虽瘦,走的却很有力。这偌大天地间,只闻嘚嘚马蹄。 笛声,突然响起的笛声悠悠扬扬的和进马蹄声里,不乱,古道西风瘦马,和进笛声,更觉凄凉。 笛声近了,马也停了。 吹笛的人看着马上的人,马上的人看着吹笛的人。 吹笛的是一个女人,女人很美,即使薄纱遮面,也能让人有这种观感。因为她的身姿也很美。美得能够让世界上的男人为她疯狂。 可是马上的男人并没有为她疯狂,消瘦的男人只是目色平静的看着那个女人,眼里没有一丝的光采。 “你的笛子,吹得很好。” “好的足够让你跟我走么?” 男人不说话,女人没有犹豫,手起掌落,那只翠绿的玉笛应声断成两截,女子说话了,声音没有起伏。 “知音不在,笛子也没了存的必要。”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你若是走了,就再也看不见我了,你还要走么?” 男子点了点头,每一次的点头都沉重无比,每一次的点头,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了你所为的江湖?为了你所为的侠义?” 男子再次点了点头。 女子声音渐渐颤抖。 “若你负我,又何称得上江湖侠义?” “若不负你,我便负于江湖。” 男子声音平如死水。 “我,竟比不上你的江湖,若是早知会负我,当初又何必要招惹我。” “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若有......来生?来生太久,我只求今生。”女子泪湿轻纱。 男子定定的看着女子,忽然扬鞭走马,黄沙溅起,已是留给了女子一个决绝的背影。 女子扯下面纱,妩媚绝伦的脸上泪痕尚新,一双美目遥望那夕阳下的剪影,波澜渐起。 “提灯走马,章台有花,若不见你,思也无涯......” 临近秋末,距离林木失踪也已有了两个月,初时还会有侥幸的心,渐渐在事实面前消磨了个干净。几人也就在这一点一点的失望中慢慢习惯,慢慢放缓,从沧州北上京城的步子是越来越慢。 早已习惯了有林木在中间才会有谈话的氛围,林木失踪后,几人之间就成了肢体交流,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反正在不需要言语交流的情况下,一切的言语也就成了多余。 五个人,四女一男,在宽阔的京城官道上默然前行。往京城去的大道总是很平坦,可这几人的心里却不平坦。 在去往京城的这条官道上,有着一间不算大,但也不小的酒肆,酒肆沿街参差摆开几张桌椅,沿河横下几间高矮不一的茅屋,在点缀几丛花花草草,倒是雅致非常。 赶路的几人见了,便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小二手脚勤快,眼睛张事,见来了客人,赶忙的擦了桌椅,倒上茶水,问道:“客官可是要些什么?” 红叶道:“垫肚子的来些,酒水也来一些。” 几人接着陷入沉默。 再度打破沉默的人是司徒,她闷闷的说了句:“无头无脑的,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萧晴横了一眼司徒,冷冷的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这也......”司徒的话没说完,红叶打断她说道:“你放弃了?林木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没还清呢?就想放弃了?” 又是一次沉默,时间不长,打破沉默的是酒肆小二,端着酒菜馒头,放下后说了句:“几位客官,您吃好喝好,不够再叫。” 浮生散了几钱银子,预备打发小二,可小二接了银子却没走,而是看了几眼几人,说道:“小的这儿还有一句话,有人让小的代为转达,不过那人可说了,这句话值十两银子,叫小的不见银子不给话。也不知......” 小二的话让红叶恼了,只冷冷的看着小二说道:“话值不值十两,也得你先说,咱们听了后方才知道。” 小二显得有些为难,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说道:“也罢,话是这样说的,北有佳木,独木成林。话咱说完了......” 小二的话还没说完,那坐着的几人就已扔下十两银子起身走了。远远的听见那个抱着三尺阔剑的少年喊道:“十两足银,拿好不谢。” 萧萧的木叶,瑟瑟的秋风,夕阳下瘦马缓行的男子仍自在呢喃着:“章台有花,思也无涯。” 不见多么的诗意,但自有一派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爱恨离别。 匆匆往那北地赶去的四女一男无暇去构想北有佳木,独木成林的话里玄机,只是有了一个不算确切的方向后,一股脑的便直往那方向去了。到得华星初上,红袖当先停下了步子,大声说道:“错了错了,不在,不在。” 浮生愕然问道:“什么不在?” 红袖喘了口气,说道:“林木。” 红叶问道:“怎么不在,不是说的北有佳木么?” 红袖解释道:“能独木成林的树是什么树?” 司徒想了想说道:“榕树。” 红袖道:“对,可是北方会有榕树?” 这句话让众人低头沉思不语,萧晴说道:“也许他就是随意说的呢?”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红袖说道 “所以这句话咱们还是要好好想想。”浮生说道 北有佳木,独木成林...... 遥望着雄伟城墙的一马一人不自觉的叹息出声:“不愧是皇气所钟之地,蔚为壮观,蔚为壮观啊。” 随后牵马入城,微驼的背影被最后勾留的光线拉成一道细线,延伸至后方。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从发丝到脚尖,无一处不美,透着摄魂的美,可是这个很美的女人却是梨花带泪,透亮的眸子下泪痕可见,叫人不得不去埋怨是何人会让这个如此美的人落泪。 美人手里握着一只折断了的玉笛,断口如切,平滑,美人愣愣的看着玉笛,无声落泪,口中渐不可闻的呢喃着什么,如果你靠的近了,或许会听到。 “提灯走马,章台有花,若不见你,思也无涯......” 第三十一章 洗筋伐髓 第三十一章 话说那日林木被那个神秘之人所虏,三两下出了药王谷,一路上的腾挪,让林木郁闷不已,到得停时,是在一间破道观里。 破道观断壁残垣,四面漏风,林木被放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角落放水,没办法,一路憋得厉害。 那闭着眼睛的怪人也没去阻止,而是负手站立一旁,待得林木解决了,开口问道:“可是林木?” 林木道:“不是。” 怪人好笑,道:“那便是了。” 林木站立在他的面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挥了挥手,道:“你不光看不见,耳朵也不是很好使啊。” 怪人没理会林木的话,出衣袖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林木。 林木狐疑的接过纸,展开看了一眼,眼神便逐渐冷了下去。 “可是,你为什么不杀我?” 怪人哈哈大笑道:“我想杀的人自然会杀,我不想杀的人,别人也不能杀。” “那我就是你不想杀的人?” “你就是了,我只是想知道能够让平安票号出这么大花红的人是何方神圣,并且他都如此的上心,这个人不会简单。” 林木瞥了眼那怪人,道:“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怪人笑道:“那也是个无名的悍卒,要知道,过河的卒子能当车。” 林木突然觉得这个闭着眼睛的怪人是如此的可爱,笑眯眯的道:“冲你这句话,咱们也应当浮上一大白,可惜无酒。” 怪人也是开心不已,拍了拍手掌,只见那破道观的阴影处慢慢蹒跚出一个驼背的老者,手里正拎着两小坛酒。 怪人乐呵呵的说道:“要酒无酒,岂不憾哉?” 林木开怀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怎么开心的笑过了,甚至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驼背老者将酒放在了两人的面前,借着月光,林木看见这老者的狰狞面容,仿似被刀乱七八糟的划拉过一般,在这般的夜里,渗人的紧。 可林木没有过多的表示,提上酒,转面对老者点头表示谢意,排开封泥,仰头便倒。 闭眼的怪人也是如此,两人酣饮过后,林木被酒呛到,狠命的咳了起来,咳过之后,只是笑。 怪人和那驼背的老者见林木这般,也是笑。 三个明明是陌生的人,借着月光和酒,却是毫无隔阂的笑着。笑的放肆,笑的开怀。 酒过三巡,林木似醉非醉的看着一旁安静喝酒的怪人,笑问道:“喂,你杀过很多人么?” 怪人想了想,答道:“很多。” 林木问道:“那,第一个呢?” 怪人放下了酒,低声呢喃道:“第一个啊......忘了。” 忘了,是个很模糊的词,何况是第一个,人人都会忘记,人人都会想不起,但是第一次,没人会忘记,没人会想不起。 林木见对方这般,就不在问了,只默默的喝了一口酒。那怪人倒是问起了。 “你是怎么惹上平安票号,和...他的啊?” 林木一笑,说道:“忘了。” 怪人听见却不恼,拿起酒坛。 相知就是这样,你不说,我不说,但是都懂,你不问,我不问,但是都知。 两人的话说得很少,两人的酒喝得很慢。直喝的月下日升,天空现了鱼肚白。 酒空了,林木拍了拍屁股起身,看着那怪人问道:“你还要杀我么?” 怪人也起身,说道:“不杀。” “那我可走了?” 怪人道:“不行。” 林木奇怪,道:“你不杀我,为什么不放我走?” 怪人道:“我说了不杀你,但我没说让你走啊。” 林木恼了,皱眉正要说话,怪人抬了抬手,那个在角落里蹲了一晚上的驼背老者快步走了过来,起手三起三落,已是封了林木的三大穴,林木是想说说不得,想动动不得。 怪人走到林木的身前,说道:“恩...你是个好苗子,我倒是想收你为徒了。” 怪人不再理会林木,招手示意那驼背老者背上林木,慢慢悠悠的走了。 其实林木早在心里把这个初有好感,现在却无语面对的死瞎子骂了个彻底。妈蛋什么玩意儿?你想收老子为徒,老子答应了么? 仿佛看出了林木的心有所想,那个闭着眼睛走路的家伙慢慢悠悠的说道:“我想收你为徒,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是我的徒弟。” 林木不再嘀咕了,只一个劲儿的瞪着眼睛。 几人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庄。怪人和驼背老者交代了几句,那老者便背着林木进了一个房间,一把将其放进了一个大澡盆子里,将林木剐了个精光,也不管林木的涨红的脸,转身出了去,过不久便提着几大包药和一桶开水进了来,将药统统倒进了澡盆子里,开水也一股脑的倒了进去,直烫的林木颤颤嗦嗦的,浑身通红。 可是滚烫过后,一股子胀痛感随之而来,仿佛有一股庞大的气团随身而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再四散道五体四骸,再度汇聚到小腹,又四散开来,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林木只觉周身气浪滚滚,难受异常,不觉的叫喊出声。 闻声进来的怪人见林木这般反应,点头微笑,林木见那人进来,又可以说话了,顿时叫骂起来:“你个死瞎子!爷爷是哪儿得罪你了,你他娘的......” 后续的骂声还没出口,那怪人三尺招魂棱已然出手,只一点,便将林木后续的骂声止住,笑骂道:“狗咬吕洞宾啊你个黄毛小儿,可知你这泡的汤药是什么?这个是千金难买的炼体奇药啊。” 林木可没去管那什么炼体药汤有什么珍贵,只觉得现在浑身如百虫入体,奇痒难耐,又觉体内气浪如潮,鼓荡不止,胀痛难忍。简直比死还难受。 可那怪人呵呵笑着,对着那驼背老者说道:“想不到,这药汤对他的效果如此之好,只一个时辰不到,就冲开了这小子的奇经八脉。” 一旁的驼背老者只无声笑着,点了点头。 林木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没知没觉的昏然睡去,这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等到林木醒来时,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一样了,只觉浑身的气力如汪洋肆意,耳目也变得清明无比,挥拳跳脚之间轻盈如燕,正惊喜间,却听见那道无比讨厌的声音说道:“这只是第一步,后面有得你受的。” 林木正想跳过去骂他,可三尺招魂棱点过,林木又变成了木头人。 这次林木没有再去泡那药汤,而是被那死瞎子扔进了一个黑黢黢的房间,死瞎子将他的穴道解开后一脚将林木踹了个狗吃屎,转身出门,将门死死的锁上,也不管林木在里面喊爹骂娘。 只悠悠的说道:“将里面的畜生解决了,你就可以出来了。” 林木听完,也顾不得许多,因为他已然感受到这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东西,因为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粗糙的喘息声。还有一股浓烈的,野兽的味道。 待林木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清了那房里的畜生后,林木不可抑制的暴喝出声:“你个死瞎子!你不得好死!!。” 那角落里的畜生,赫然是一只庞然的熊瞎子...... 林木是在两天后被抬出来的,和他一起被抬出来的还有那个浑身血痕,脖子处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处的血已干,狰狞可怖。而林木,身上布满了爪痕。 两天后,醒来的林木发现自己又在药汤里泡着了,可是这次林木却没有大喊大叫,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身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啧啧称奇。待死瞎子进来时,林木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死瞎子也看不见林木的表情,只是伸出两指准确的按在了林木脉门处,口中说道:“倒是个筋骨称奇的人才,好在我没看走眼。” 林木听见后冷哼一声说道:“你有眼睛看么?” 死瞎子浑不在意,转身出去时说道:“好好泡着,重头戏在后头呢。” 林木听完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当他正想有所动作时,一道鬼魅般的驼背影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直看得他脊背发凉。 时间就在这般非人的折磨下慢慢过着,林木久而久之也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他没有刻意的去计算日子,除了与各种野兽毒虫的相处,就剩下泡药汤,死瞎子也没有去系统的教过什么,倒是和驼背的老者混熟后,央求过教他点穴打穴的技巧,林木也知道了那老者并非故意不言不语,而是真的哑了,老者样貌可怖,可对林木却很好,每每林木受伤,帮着他涂药膏的都是这驼背的老者,林木表示要学点血打穴的功夫,老者也是细心教导。 没有太多的感受,林木只知院里的青木叶子黄了又落,秋风也开始有了凉意,怕是,秋也深了。 第三十二章 一剑封神 第三十二章 秋意渐浓,林木不知时月的耗在训练里。 “人体三百六十一处穴位,各处穴位均有不同,便需每处牢记......” “死瞎子,能不啰嗦么?” 林木不耐烦的打断了死瞎子的话,两指夹着一枚石子,眼睛凝望着不远处一尊一人高低,套着衣服的铜人。 驼背老者向林木点了点头,死瞎子用招魂棱敲了敲林木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行,听好了,天池穴。” 林木手指闪电般甩出石子,石子去势如电,洞穿了铜人的衣服,留下一个小洞,小洞潺潺有水流出。 驼背老者向林木打了打手势。死瞎子继续说道:“五里穴。” 林木又是一下。驼背老者看了一眼铜人,用手敲了敲铜人,林木顿觉不好,正想说话,头上已挨了一下,死瞎子说道:“加一个时辰,那儿分明是曲池穴。” 林木摸了摸脑袋,问道:“你不是瞎子吗?” 死瞎子又是敲了一下,说道:“我有说过我是瞎子么?” 林木不再说话,继续打穴。 林木在这儿这么长时间,除了泡药汤之外,就学过两件事,一个是打穴点穴,一个是飞鸿踏雪。死瞎子问林木为什么只学这两样,林木想也没想的说道:“你看啊,这点穴打穴可以制敌于前,这飞鸿踏雪可以脱身于后,有这两样还不够么?” 死瞎子无言以对,只好用招魂棱来回答林木。 好在死瞎子真的很好的教了林木这两样本事,林木也很认真的去学。 夜来的很快,趋于年末,白天是越来愈短的,林木躺在一根细绳上微微出神,自己细算下来,想来来这儿也有小半年的功夫了,浮生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那个遥远的她呢? 京城 奔波了旬月的红袖等人最终还是来到了京城,细想过那不明所以的八个字后,落脚点还是定在了京城。 进城绕三里,几人人疲马乏,在小小的客栈里歇了脚。 客栈里人还是很多,桌椅错落间坐满了风尘仆仆的行脚人。进来的几人打发走了小二,只端着碗喝着茶。 马蹄声声,小客栈前走来了一人一马,马瘦,人也瘦,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眸子尤为晶亮。来人拴好马,从马腹上取下一柄木剑,在店里打量一番后,走到了浮生那桌前,低声问道:“小兄弟,可否借个位子?” 浮生拿下放在桌上的剑,说道:“当然可以。” 来人谢过,坐下,招来小二,只要了白水一碗,馒头三个。几人无话可说,只安安静静的吃着。 马蹄声再响,客栈前又来了三马三人。 来人黑衣黑裤,黑纱遮面。三人下得马后,打量一番,领头一人挥手,三人团团将浮生几人围住。 浮生紧张,拿起了桌边的三尺阔剑。 倒是那灰布衫的男人依旧喝水,吃馒头,并不理会身边的三人。 三人中一人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幽冥山庄办事,不想死的滚出去。” 店里只盏茶时间混乱,之后,空无一人,静谧非常。 浮生等人更为紧张。 那男人依旧不为所动,到得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喝完最后一口水。男人慢慢拿起桌边的木剑,说道:“咱们出去,别扰了其他人。” 说完径直走了出去,在店外负手而立。剑在后,风在侧,吹起衣角发丝,男子如化外仙人。 幽冥山庄的几人默默将其围住,手中三尺招魂棱借着日光,幽幽的诡秘纹路明明灭灭。 浮生握住三尺阔剑,眼神死死的锁在那负木剑的男子,口中喃喃说道:“这人......我见过的。” 身边的红袖等人闻声看向浮生,可浮生不理会,只死死的看着那人。 幽冥山庄的几人还是先动了。三人三把招魂棱,如箭般射向那人,封住了那人的头,身,腿三处,速度之快,破空声可闻。 那人木剑依旧负在身后,闭着眼,却没有动作。待得三把招魂棱依然触到了衣角,那人方才睁眼,眼中一道寒芒闪过,身后的木剑倏忽飘转,那男子身影微转,速度之快,可见三道残影分出,木剑三分,一分点在左侧人的胸口,一分点在右侧人的腰间,一分点在前方人的腿弯。转瞬间人影又合归一处,仍是负手而立,仿佛未曾动过。 可是三道人影却是分明飞了出去,几人左右对望过,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也不说道,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过,几道人影不再停留,几个挪移间消失不见。 男子冷笑一声,收剑在手,又是走进了店里,对那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掌柜轻声说道:“却是打扰了。”留下了几两银子,转身解开马,牵着那瘦马慢慢的走了。 浮生几人俱是震惊于刚才那人的剑势,愣愣的出神,待回过神来后,方才意识到那人已是走了,浮生先行跨出客栈,遥望着渐行渐远的一马一人,快步追了上去,红袖等人也不再愣神,赶忙追了上去。 落叶缤纷的山林间,林木取出一条布带,蒙住眼睛,只说了句:“开始。”便不再动作。 叶,萧萧而下,山风穿林,轻声呼啸。 突然!一道人影如叶般飘至林木身前,抬手打出一道暗器,林木耳骨微动,侧身避过,身影不停,脚尖一点地面,飘身滑过,手中也是一道石子往那人影处打去,人影闪身避过,手中又是一道暗器打出,林木身在半空,听声不对,脚下左右交错,身子硬生生的又拔高半尺,堪堪躲过,手中左右交换,两枚石子前后打出,人影错身,五指微张,手中暗器雨点般撒向林木,林木此时已是落地,闻声惊喝出声,身子不升反降,如鱼般贴地滑出一丈。可是速度还是慢了,那人又是一道暗器飞出,林木啊的一声叫出,一把扯下脸上的布带,愤愤说道:“不公平。”再用手中的布带擦拭着脸上的一团红点。 死瞎子呵呵笑道:“有什么不公平的,你也看不见,我也看不见,不是很公平么?” 林木躺在地上也不起身,撇着嘴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见。” 死瞎子笑道:“我说我看不见,我就是看不见。没的说,加一个时辰。” 死瞎子也不等林木反驳,挥手叫来了驼背老者,说道:“少一炷香都不行。” 驼背老者笑着应诺。 林木愤然起身,一把将布带扔在地上,正要叫骂,那死瞎子挥手一发暗器点在林木身上林木又变成了木头,驼背老者摇头笑着,走近将林木背起,走回了院子。 死瞎子说的一个时辰,是特殊锻炼林木轻身功夫的法门,不过手段有点儿残忍。是将林木放在在一根细绳上,绳子离地一丈,地上是满是毒蛇,起先的林木算是喂饱了地上的毒蛇,有一次驼背老者发现的迟,林木差点儿就葬身蛇腹,得亏发现的及时,林木活了过来,驼背老者心有愧疚,对林木愈发的好起来。还经常偷偷教林木一些法门,现在的林木已是可以在细绳上睡觉了。 满脸哀怨的林木就这样被驼背老者放上了细绳,悄悄的塞给林木一壶酒后,解开林木的穴道,给了一个手势就转身走了。 林木躺在绳上,喝着酒,愣愣的出神。 一人一马的瘦削身影在夕阳中渐行渐远,追上去的浮生只是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跟在后边,那道身影他已认了出来。 犹记得师父在他学剑时说起过一个人,这人十岁学剑,二十岁初出江湖,一人一剑独挑武林,未有败绩,二十五岁,挑战当时已为魁首的袁震撼,木剑花梨,血剑龙象,两人未出一剑,来人却说他败了,袁魁首却说是自己败了,两人到底谁败了已无从知晓,可那以花梨木剑横扫武林的年轻人却是一剑封神,被誉剑痴。 这人是巴蜀剑阁五十年来的天才剑士,剑宗独孤门下弟子,诸葛温良。 浮生犹记得师父曾说过,中原武林人才辈出,剑道一门他唯看好三人,也只佩服这三人,一个是一辈子不用剑,却最懂剑的郑太阿,一个便是这个诸葛温良,还有一个师父却不曾说起,师傅不说,浮生也没有问。 微凉黄昏,浮生追在诸葛身后,眼望着前面那个孤独萧索的背影,心里颇不平静,激动或许有,更多的,却是无法平息的战意 第三十三章 你来我往 第三十三章 清晨,叶上挂着寒霜,初升的太阳洒下微凉的光,风带着芬芳弥漫,林木闭眼站在天井下,感受着清凉的深秋。 老驼背立在一旁的立柱边,时不时的抬眼看一下林木,疤痕密布的脸皱成一团,微微的叹着气。 闭着眼的死瞎子束手站在林木身边,轻声问道:“知道来这儿多长时间了么?” 林木道:“不知道,应该很久了。” 死瞎子笑道:“不长的,刚好八十一天。” 林木闻声睁开了眼,笑道:“啊,才八十一天啊。” 死瞎子道:“度日如年,怕是说的你,啊?” 林木转身,看了眼死瞎子,却不回答。 死瞎子从袖中抽出了三尺招魂棱,递给了林木,说道:“这玩意儿,送给你。” 林木疑惑,结过了那招魂棱,问道:“送给我?为什么?” 死瞎子不回答他,转身走了,驼背老者紧跟其后,回头看了一眼林木,叹气,却还是跟着死瞎子走了。 林木握紧了手中的招魂棱,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叫什么?” 死瞎子闻声止步,沉吟片刻说道:“我的招魂棱,你接了,记得用好它,别辱了它人屠的名声。” 林木疾步追过去,可老驼背挥手止住了他。林木疑惑。 死瞎子道:“本来想多教你一段时间的,可是,有事,只能教你入门了,记得勤锻炼,功夫一途,勤则进,怠则退,不可蹉跎。” 林木皱眉,紧紧咬住嘴唇。 死瞎子笑了笑,说道:“还有,给你泡的药汤短时间不可停,药,我准备了一些,就在你的房间里,房间里面还有两本书,给你准备的,一本暗器名录,一本飞鸿踏雪步法,记得多看也发现你喝酒很凶,喝酒伤身,少喝为妙。还有啊.....” “死瞎子,罗里吧嗦的,烦不烦。”林木低着头,轻声说道。 死瞎子愕然,停了会儿后,哈哈的笑出声来。“哈哈......也是,毛头小子都能教训人了。” 林木仍旧低着头,说道:“你话多,我...记下了。” 死瞎子便不再笑了,转身看着林木,拢在袖子里的手放了下来,抬起在林木的头上停了停,还是收了回去。说道:“记得就好,也...也就没什么了,我走了。” “走就走吧,话还这么多。”林木道 死瞎子重新将手拢进袖子,停了停,便转身走了。老驼背眼神微动,定定的看了林木一眼,转身紧跟着。 良久,低头沉默的林木猛地抬头,望着模糊在山雾中的两道人影大声喊道:“死瞎子!别死了!我还等着你再和我喝酒呢!” 雾中的人似乎挥了挥手,又似乎没动,高低两道人影融进山雾,慢慢消失不见,林木死死的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中的招魂棱微微颤动,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无奈是人都会有离别,有的能够预见会有再见,有的便在忐忑中不忍说再见,有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有的离别怕的是再也不见。离别中最不想的就是眼见离人远去,而你作为送别的人,只能站在一边,看着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远的看不见,而你任有千言万语,也只好噎进肚子里,用眼神追着对方的背影,默默祈祷,一路走好,还有,再见。 还是小客栈,还是瘦人瘦马,还是白水馒头,不过旁边多的几个人,好像没有打扰到他。 一男四女默默地看着,都不说话。 白水已尽,馒头吃完,灰衣男子取剑在手,起身去牵马。 身负三尺阔剑的俊朗少年也跟着起身,想要说话。 男子转身,定定的看着少年。 少年开口了。 “诸葛前辈,晚辈浮生,家师袁震撼。” 诸葛笑了,道:“老友之徒,似曾听过的。” 浮生眼神微动。 诸葛继续道:“是为魁首之事?” 浮生眼眶一红,红袖与红叶、萧晴心下一紧。 诸葛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浮生闻言,摇了摇头。诸葛叹气,说道:“魁首不明不白的身死,能够惦念他的,整个武林还有几人?” 浮生浑身颤抖,沉声问道:“有心复仇,可不知向谁取命。” 诸葛闻言又是一叹,消瘦的身子低了几分,说道:“你还小,报仇这事,真的不该你来。” 浮生取剑在手,说道:“家师之仇,就应该是我来,好友都能因为一饭之恩,惦念家师之仇,我浮生又有何理由不去?” 诸葛不再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浮生。 浮生疑惑接过,展开后看了一眼,突然厉声喝道:“欺人太甚!不可理喻!” 红袖几人疑惑,见状从浮生手里拿过信来看了一眼,俱是惊怒非常。 红袖也是厉声喝道:“他们这般行径,将震撼置于何地!” 诸葛闭目叹息,说道:“袁魁首坚持了十六年的侠义啊......不该啊,不该......只望我这一把剑,能再为魁首坚持几年,让他......走的安心点儿,我,身死无憾,可怕的是,我坚持不了啊。” 浮生俯身在地,目眦尽裂,咬牙沉声说道:“浮生不求其他,只求前辈能让浮生在剑道一途有所长益,能为家师志愿尽上一点力。” 诸葛闻言,伸手扶起了浮生,说道:“你有心,我尽力,武林的骨头不能弯。” 小院子里,林木握着手中的招魂棱,看着收拾好的药汤书籍,心里却是泛着苦涩,沉思片刻,收拾好了情绪后,呼了一口气,包上包袱,起身出了院子,抬眼望了望天上不温不火的太阳,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时至年末,街上也是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来来往往,惠元楼的生意也是火爆异常。 今日的惠元楼除了好生意外,还遇见了麻烦,麻烦来了,是个人都会烦,最烦的还是那个被麻烦缠上的人。 被麻烦缠上的人是于秋新,京城里不认识他的人很少,因为他很有名,有名是因为你能从他这儿得到消息,不管是大消息还是小消息,只要你问了,他一定能告诉你,当然你也要付钱。 今天的于秋新本来是高高兴兴的来惠元楼吃这儿最有名的白云猪手的,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汉子,再好的心情也不好了。 “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汉子闭着眼,站在于秋新的面前,于秋新动,他也动,于秋新不动,他也不动。 几次三番下来,于秋新彻底怒了。 “你丫的,找不痛快是么?” “不是。”来人轻轻的说着,仿佛很开心。 于秋新的脸沉了下来,喝道:“你丫的再不让开,我定让你过不了这个年!” 来人微微斜着头,轻声说道:“哦。” 于秋新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沉腰立马,一个直拳就往那奇怪的汉子面门招呼过去。那个闭着眼的汉子仍旧的斜着头,脸上却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 待那拳头似已触到了汉子的鼻子,汉子突然动了,速度之快竟是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残影,瞬间便出现在了于秋新的身后,一记手刀重重的切在了他的背部。于秋新一个踉跄趴倒在地,挣扎几次之后,竟是无法爬起。 汉子蹲在了他的面前,轻声问道:“你看,现在我过的了这个年,怕是你,如果不配合的话,我定让你过不了这个年。” 于秋新骇然,颤声说道:“我...我...我配合...” 汉子笑了笑,问道:“诸葛温良在哪儿?” 于秋新沉思片刻,小声说道:“在佳木林...不过...我不确定的。” 汉子眼神渐渐转冷,于秋新见了,道:“我真的...真的...别...别...啊...” 于秋新最后,还是没有过了这个年...... 京城有个很神奇的地方,叫做佳木林,林子其实是一棵树,独木成林,甚是为奇。 林中有个小屋,全木而制,屋子不大,屋前一尺木桌,摆上四方凳,几个人围桌而坐。一壶清茶,煮茶的是个精致的女子,手法娴熟,赏心悦目。 茶过三沸,几转几清,六个茶杯七分满,泡茶的宜人,喝茶的清心。颇合禅意。 禅意没有保持太久,两道人影穿林而来,一高一低,高的壮硕,低的奇拙。皆是黑衣。 人近了。 浮生猛然起身,扶剑在手。身子已然紧绷。 喝茶的清瘦男子却没动,依旧喝着茶。 其余几人也是瞪眼看着来人,如临大敌。 风穿林,卷起木叶瑟瑟,人未近,声先到。 “可是诸葛温良?” 声音很轻,却字字可闻...... 诸葛温良的茶杯尽了,轻放下茶杯,起身取剑在手,慢慢上前,也是轻声说道:“我就是。” 来人近了,站定。笑道:“我来杀你。” 诸葛温良说道:“能让幽冥山庄的梁柏虎亲自出手,我倍感荣幸。” 来人哈哈大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风卷衣袂,残叶飞旋,两个迥然不同的人面对站定。一个睁着眼,木剑指地,一个闭着眼,拢手在袖。 默然,有清然箫声响起...... 第三十四章 若有来生 第三十四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卷进林子,呜呜作响,宛如低沉洞箫。 梁柏虎和诸葛,一个不动如山,一个笔直似剑。 诸葛沉呼一口气,轻声说道:“浮生小子,注意看。” 浮生闻言,凝神屏气。 诸葛手中剑微微扬起,脚步前后错开,收剑于胸,剑指直指向梁柏虎,眼睛微微眯着。口中说道:“一剑,破山河。” 剑随指走,这一时,风止,林静,诸葛暴喝。 下一时,风啸,林动。仿佛裹挟着天地的气压,猛地压向梁柏虎。 梁柏虎一直闭着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微微的张开了,拢进袖子的手垂在身体两侧。 只见梁柏虎的眼线闪过一丝红光,原本垂着的手绷紧。 诸葛裹挟天地之势的剑来势很缓,却让人无法动作,梁柏虎山岳般的身子也没有想去躲的意思,微张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剑,到得胸前衣襟鼓荡,剑尖已是破开了前襟,梁柏虎猛然暴喝,双手在胸前一并,竟是稳稳的夹住了诸葛的花梨剑。但剑来的凶猛,竟是抵住梁柏虎,深深的在地上犁出两道印迹。 梁柏虎微张的眼睛忽的再张开几分。红光越来越盛。 诸葛握剑的手臂猛地暴涨,口中喝道:“剑二,风雷生。” 风来的愈发的猛烈,负着风雷之势的剑,罡风肆意,梁柏虎手生生的被逼开,双袖已被撕成碎片。 梁柏虎咬紧牙关,原本半睁的眼,猛地睁开,红光妖冶摄人。身子一个千斤坠立定不动,脚下泥石四溅,已是破开一个小坑。 诸葛见状,抽剑回身,口中沉声说道:“三剑,日月沉。”花梨木剑斜劈而下,分明可见的残影如匹练,如天幕。 梁柏虎猩红的双目似有鲜血溢出,挂着残布的双手青筋暴起,原本沉下的身子更沉了几分,待花梨剑罡冲开头上的发髻,双手再次一并,又是稳稳的夹住了携日月沉海之势的木剑。乱发飞舞,怒目赤红,甚是骇人。 诸葛神色不动,口中犹自念道:“剑四,九天落。” 只见原本斜劈的木剑转劈为削,剑势再涨,震开梁柏虎巨门般的手掌,一个下削,逼得梁柏虎身子闪退,双脚不停点地,俄而猛一跺脚,身子猛然拔高三尺,再一个下坠,脚尖直直的点在了花梨剑的剑尖。 诸葛握剑的手臂再暴涨一分,撑裂了灰布衣袖,口中继续喊道:“五剑,星河碎。” 剑尖再度斜转,剑花舞动,伴着破碎星河的华丽,缠向梁柏虎。 梁柏虎身在半空,正当无处落脚,一时危机非常。 一旁的驼背的奇拙老者双目圆睁,口中嗬嗬出声,想是焦急万分。 只见梁柏虎身子一倾,拼着身受一剑的后果不去计较,凶狠的扑向了诸葛。口中咆哮有声,犹如猛虎。 梁柏虎来势极凶,诸葛见其如此不计后果,心下一狠,剑不退,反是又快了几分。 剑,划破了梁柏虎的前胸,梁柏虎的手,握住了诸葛的手。 梁柏虎没去理会胸前喷溅的血,只一把扯过了诸葛,重重的手肘撞向了诸葛。 沉闷的声响闷雷般砸进了众人的心头。 两道人影前后砸在了地上。 一个,胸前血肉模糊。 一个,面若金纸,血,从口中喷出。 梁柏虎猩红的双目,真的溢出了鲜血,两道血泪,划出令人心悸的痕迹。倒地的壮汉,喘息一阵后,竟大笑起来。 一边倒地的诸葛眼见这犹自笑着的汉子,不禁也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渐渐大了起来,直笑的林鸟乱飞。 梁柏虎笑过一阵后,轻声咳了起来,口中仍说道:“想不到,我竟然让七剑戮仙的诸葛剑痴,使出了五剑,颇为骄傲,颇为自豪啊,啊?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诸葛温良也是笑着笑着,咳了起来,轻声说道:“我也是想不到啊,我竟能让赤瞳白虎,睁开了那双红眼睛。哈哈哈......” 两人的莫名对话让一旁的浮生众人疑惑不已,疑惑归疑惑,浮生几人当先跑去了诸葛身边,扶起了倒地不起的剑痴。萧晴却是径直的跑向了梁柏虎,梁柏虎身旁的驼背老者倒是挡住了萧晴,一脸的戒备。 萧晴满面怒色,当先喝道:“木头呢?你把木头弄哪儿去了?” 倒在地上的梁柏虎疑惑问道:“木头?哦,你说的是林木那小子啊。” 萧晴沉声问道:“他人呢?” 梁柏虎道:“那小子没死,心安了吧。” 萧晴心下一松,还是追问道:“他在哪儿?” 梁柏虎眼神飘向一边,轻声说道:“他......在江湖呢。” 漫漫官道满目凄黄,林木最不喜的就是深秋的暮气,没有了鲜活的色彩,余下尽是枯黄,不似春的姹紫嫣红,不似夏的生机勃勃,不似冬的皑皑白雪。 官道很长,沿路并没有太多的阻碍,一目览尽。 犹自孤独行走的林木突然被远处一道与枯黄不同的颜色。淡绿如湖光春色,甚是养眼。 林木快了脚步,走的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女子,女子轻纱遮面,却遮不住一身的美。美则美矣,却显了浓到化不开的愁。 林木轻声问道:“姑娘在等人?” 女子道:“在等人。”声音很柔,却让人心疼。 林木道:“等谁?” 女子道:“等一个男人。” 林木道:“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女子转头,看着林木道:“负心的男人。” 林木摸了摸鼻子,道:“负心的男人是最不该等的。” 女子喃喃道:“可他,值得我等。” 林木无奈道:“那,等得来么?” 女子摇了摇头,道:“今生若等不来,还有来生,他说了的。” 林木轻声说道:“若真有来生,那要今生有何用?男人最不该对女人说的就是还有来生,男人最不该弃的,就是今生等他的女人。” 女子仿佛笑了,轻声说道:“你倒是个痴心的人。” 林木眼神迷离,口中喃喃道:“可是我等了一个人,却是负了一个人。” 女子道:“招惹了,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结果?” 林木叹息,道:“是怕,怕因为一个结果,让两人都没有了结果,怕因为一个结果,让两人都留有遗憾。遗憾,谁不怕遗憾呢?” 女子微微动容,仿佛想到了那日那个决绝的背影,想到了,雨花时节,那个木剑在身,一剑断魂,一剑情牵的那个男人。 女子的声音有了起伏,道:“怕?因为你的怕,让一个一心系在你身的女子一生痴痴傻傻的等你,等到年华不在,等到青丝白发,等到岁月枯竭,等到那个谁也不知道的来生?” 林木身子颤了颤,张了张口,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那个苏州河畔的身影仿佛来到了眼前,那个湖光摇曳中,一身护在他身前的身影,那个总是微笑着,叫他木头的身影,那个曲桥上,含泪问他,你爱过我么的身影。 林木仰头,慢慢说道:“我怕,只是因为,不忍伤了她啊,可是不说,还是伤了她,只恨为什么,让我遇见她,却不能给她今生?” 女子突然喝道:“借口!都是你的借口!” 说罢,转身小跑远走。留下一脸茫然的林木。 林木眼看着那个令人神伤的背影,没来由的一阵伤感,不去多想,只默默的追了上去。 谁说,这是借口呢?遇见的人,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和他发生什么,能够遇见或许就是奇迹,但是爱是唯一的,能够让你一心牵挂的人只有那一个,错爱一生是谁都不愿去伤心的遗憾,或许会有来生,东南枝的承诺又有谁会去许下?只能一次次的在你面前默然不语,却又不忍见你离去,借口?谁都会说,可我非是不会,是害怕,害怕因为一句话,从此天涯陌路,相见不识,落了个你我相见,却隔着越不过的鸿沟的局面。 佳木林里,梁柏虎被老驼背搀着慢慢远走,想要追上去的萧晴被诸葛喝止。萧晴正想说下什么,那个被搀扶着的梁柏虎说了句:“竟然有人会让你们来京城,自然会有人让林木小子来京城的,你们或许会等到他。”说完自行离去了。 闻言的众人却是惊疑非常,原以为是林木给他们递的消息,却不想,是如此,那会是......是他?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像一团浓墨染过白纸,不留余处,无星无月的夜晚最让人害怕,因为,你不知道,暗处,藏着什么...... 第三十五章 初显身手 第三十五章 水雾弥漫的古河道,一边向着蜿蜒的小道,小道旁树丛环绕着青砖碧瓦的幽静小院。 林木眼见着那道湖绿背影走进去,在院门外徘徊良久,心下一定,后退三步,健步冲刺后脚下点地,身形堪堪挂在墙檐上,无奈摇头,眼睛瞄了一眼,发现没人后,快速的翻过墙头,落在内院内的草地上。 慢慢悠悠的打量着院子,初看时只是个小家碧玉的闺门院景,细看下却觉得带了几分不符那女子气质的脂粉气。林木来来回回的穿了几次门廊,却还是没见人影,正纳闷间,却听见了微微急促的脚步声,不加思量,赶忙闪身藏在了一处灌木丛里。 脚步近了,林木从枝桠夹缝间瞄到一个体态丰腴,穿红戴绿的中年女子脚步忸怩的走向一处屋子,在门外轻敲了几下门后,脆生生的叫到:“我的乖女儿啊,可收拾好了?外面的人妈妈都拦不住了。” 屋内细细的传过一道声音:“知道了,妈妈,马上来。” 屋外的女子笑嘻嘻的应道:“你可快着点儿。” 说完继续忸怩的走远了。 林木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思量,莫不会,又是一个错把一生托付的青楼故事?林木感性上是不会去相信的。当下整了整衣衫,望着那个妈妈的离去的方向去了。 原来这处院子有一个小走廊是连着外面的,走过小走廊,是一个灯红酒绿,笙歌四起的青楼,青楼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常,莺莺燕燕的软语,酒客骚人的嬉戏,中间舞台上的酥腰曼展,轻启朱唇,伴着丝竹声声,婉转唱着。细听下,却是那诗仙李白的《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台上的女子却是唱的很好,声音柔柔弱弱,悲悲切切的,确有几分化不开的愁绪。 台下的林木驻足看了许久,眼神飘忽间不知思量着什么。 一旁的****见这个负手而立的白衣清秀小子,眼看着台上的女子愣愣出神,眼睛一转,快去跑过去俯身问道:“公子,公子?” 林木回神,看了眼身边的透着浓郁脂粉气的青衣小厮,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怎么了?” 小厮嘿嘿笑了声,说道:“公子可是看上了咱们的颐莲姑娘?” 林木疑惑,待看见小厮的眼神飘向了台上,便随口说道:“确实,唱得很好。” 小厮见林木这般夸赞,当下连声说道:“公子可是个懂行的人,咱们颐莲姑娘却不止唱功出色,这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最妙的还是咱们颐莲姑娘今日可是出阁之日,这花开堪折,公子不去采撷?” 林木皱了皱眉,看了看台上那个曼妙身姿,尤作霓裳舞的女子,从怀里掏了几两银子,递给了小厮,说道:“找个位置,来点儿酒。” ****取了银子,引着林木来了一处空座,犹自轻声问道:“公子不要姑娘么?咱邀月楼的姑娘可是个个......” 林木不等****继续说下去,挥手打断了他,只说先上酒。 ****怏怏的走了。 林木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台上那个仍在歌舞的姑娘。 台上的女子一曲终了,正慢慢退下。可曾想场下却慢慢的沸腾起来了,整个邀月楼里,只听见众口如一的叫着一个名字,元采采。 沸腾声在一声清婉的笛声响起时,倏的静了下去。 笛声似乎具有魔力,或清扬,或低沉,一丝一线,穿过耳膜,直达脑海。或激昂,或萧索,一勾一点,摄了心神,震了灵魂。 女子横笛漫步,依旧是湖蓝轻纱,此次却未遮面,眉如远山,眼若横波,一点朱唇,面若初桃,端的是个只应天上有的神仙女子。 林木端着的酒忘了喝,忘了喝酒的男人可不止林木一个,环望一圈,所有的男人都忘了喝酒,而且看来,并不只是忘了喝酒,恐怕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意识里,只有了这个如神仙般横笛奏乐的女子。 一曲终了,所有的人恍然回神,叫好声,口哨声顿时响了起来,大堂内便又沸腾。 回过神来的林木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台上行礼的女子,端着的酒送到了嘴边,微微的抿了一口。 女子天然一段媚姿态,奏罢笛子,又挥起水袖,身随铮然响起的琴声而动,柔美轻盈。 可如此柔美的舞蹈并未到得曲终,有人却是扰了这般的良时。 一个金刀锦袍的魁梧汉子直直的冲到台上,不去理会身后拉扯的小厮护院,横刀劈断了那铮然作响的古琴,吓的奏琴的小姑娘慌忙蹿走。 作舞的女子也是怒目看着那蛮横的汉子。可眼神并没有驱退那汉子,反而激起了汉子的情绪。 “哈哈哈...元大家,怕是扰了你的表演啊。” 元采采冷声说道:“刘蛮子,你这是何意?” 那金刀锦袍的汉子将刀拄在地上,大声说道:“今日这邀月楼被咱包下了,识趣的赶紧滚蛋,别给脸不要脸。” 台下一片哗然,可不等众人反应,一帮子提刀拿棍的汉子冲进来就是一阵打砸,赶跑了台下的众人,混在人群里的林木见机却是溜身躲在了从楼上直直挂下来的一条布幔子后面,将身子贴在了梁上。 待得场子清空,金刀汉子怒声问道:“那狗娘养的诸葛温良呢?哪儿去了?” 元采采却不答,只冷眼看着汉子。 汉子一时怒起,将刀倏的剁在了元采采的面前,元采采惊然退了一步,踉跄的差点儿摔到。 汉子哈哈大笑,说道:“今日只要你说出那诸葛温良的下落,咱就不难为你,要是你不说......恩?” 台下的汉子们哄然大笑,有污言秽语蹦了出来。 “将那小娘子撕破了衣裳,挂在城门楼上。” “也得弟兄们享用了一番再说。” “这青楼头牌的滋味,想来不凡。” ...... 元采采的清水眸子荡起一层水雾,可她依旧固执着不说话。 汉子这下是真的怒了,扬手一刀,横切过元采采的前胸,这一下,也顺势的切开了元采采的前襟,露出了里面淡粉的胸衣。元采采啊的一声,抬手护在了胸前,可闪过的春光还是被台下一众汉子捕捉到了,俱是口哨声声,轻佻的叫喊着。 金刀汉子冷声说道:“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说,我便一刀一刀的切开你的衣服。” 元采采泫然泪滴,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盯住那人,可就是不说话。 汉子再一次的提起了刀,见此情形的林木摇头叹息,手中捏住数枚铜钱,在那汉子挥刀的时刻,扬手打出,依数打在了堂内燃起的烛火上,大堂顿时一暗。 金刀汉子惊疑,暴喝道:“谁!捉人!妈的!” 大堂顿时乱了起来。那金刀汉子倒是警觉,一把扯过了犹自落泪的元采采,提刀在手,四下打量。 可不觉黑暗中又飞出数枚铜钱,汉子挥刀挡下,又沉声喝道:“******!究竟是谁!没卵蛋的家伙!出来!” 依旧只有堂下混乱的手下的尖叫声,声音却渐渐的少了许多。 汉子已察觉出不对,立马喊道:“别乱动!别出声!苗头不对!” 可是静下来后更觉惊恐,有人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无声无息。 人都是害怕未知的,明刀明枪的阵仗他们不怕,站在面前的敌人他们也不怕,可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他们真的怕了。 汉子犹自在台上怒喊着,不停的和底下的手下说着话,可能应和他的人越来越少,直到...... “妈的!还有能说话的没!上来啊!妈的!什么歌个玩意儿!你******站出来啊!没卵子的!” 汉子扯着元采采左右摇摆,刀一下对着这边,一下对着那边,可却没有个方向。 一道人影渐渐的往台上去了,无声无息,如飞鸿踏雪,滑到了那汉子的背后,身形跟着汉子绕里绕去。 那人影摇了摇头,想是好笑,突然间并起双指,直直的点在了那汉子的后脑勺上,只听见那汉子闷哼一声,身子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元采采瘦小的身子也跟着那汉子摔到,正惊叫出口,却觉身子被一个人接住,随即扶了起来。 元采采害怕,颤声问道:“是谁?” 那影子轻声说道:“姑娘真是健忘。” 元采采觉得声音颇为熟悉,脑海过了一遍,方才与那个清秀的少年结合起来,惊讶说道:“是你。” 林木扶直了元采采,将手松开,摸了摸鼻子,说道:“可不就是我。” 林木也不去和元采采多说,轻声问道:“姑娘,咱们站在这儿说话,不好吧?” 元采采了然,一把抓住林木的手,拉着他便向后院跑去,沿途并未看见什么人影,想来被大堂的人给清空了。两人径直的往元采采的小院跑去。 黑夜笼罩下的小院,却不似往日般清雅幽静,黑洞洞的廊门,如一只伏地觅食的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第三十六章 人在江湖 第三十六章 无星无月无光,风高。 风吹过,林木在院门口站定,眉头却微微皱起,不及多想,他一把将元采采拢在身后,元采采惊疑,正要说话,林木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摇了摇头,手指指向院子,示意她里面有问题。元采采重重的点了点头,猫着腰,一脸慌张的看着院子。 林木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的冷了起来,手指间翻滚着一枚铜钱一步一步的往院子里挪着。 风一下一下的卷着树叶,沙沙作响。林木的脚已经踏进了院子。 院子里竟然有灯,灯不在房里,而在院子里,蚕豆般大小,昏黄摇曳。 院子里竟然有人,人端坐在椅子上,借着灯的光线,一张金色的面具遮着脸,如鬼如魔,一身青袍,手里扶着一把金色的大刀,手指摩挲着刀头,刀头上雕着狰狞的虎头。 林木只站在院门口,并不进去。后边的元采采伸头望了一眼,只一眼便愣住了。 坐着的男人将刀在地上顿了顿,开口说到:“元大家,不过来说说话么?这不服待客之道啊,啊?”声音略显沙哑,有些干涩。 元采采身子微微往后缩了一缩,深吸一口气,说到:“你不是客人,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那人嗤笑一声,干涩的嗓音响起:“元大家,你这话说的很让人伤心啊?咱们前两天不还是你的入幕之宾么?” 元采采的身子又是缩了缩,声音却显得更冷了。“我说了,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男子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刀又顿了顿,站起身来。 林木这下不得不更加的谨慎,因为待得那男子起身,方才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男子很高,高得让林木觉得那男子简直是个巨人,石雕似得冷硬。 可男子不是石雕,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他往前走了一步。 林木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手中翻滚的铜钱夹在了指间。 男子声音如闷雷般滚落。 “元大家,给你好好说话的机会,你不把握,可别怪咱翻脸不认人了。” 元采采的脸色变了变,拉了拉林木的衣角。林木不回头,只用手拍了拍元采采的手背。 男子又往前走了一步,林木定住了没有动。 男子惊疑一声,仿佛刚刚看见林木一般。他说到:“小娃娃,与你无关的事,别瞎掺和,当心没了命。” 林木语气淡淡的说到:“哦,知道了。” 男子阴冷的目光聚在了林木的身上,用比眼神更加阴冷的声音说到:“不听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林木反手将元采采推开,依旧淡淡的说到:“哦,是吗?” 男子提在手中的刀扬了起来,刀尖直直的指着林木,声音从牙缝中划出:“小子,你这是找死。” 林木上前一步,说到:“哦,也许吧。” 男子不再多说,突然一个大踏步上前,旋身一刀斜劈向林木,刀来的又快又猛,林木来不及多想,反手用力的将元采采推倒,脚踩飞鸿踏雪步,险而又险的从刀锋下避过,侧身一扬手,两枚铜钱打着旋儿打向男子的眼睛,男子倒是咦了一声,却不闪不避,抬手就将飞来的铜钱握住了。嗤笑一声说道:“小娃娃,反应不错,就是太嫩了一些。” 林木飞鸿踏雪步继续踩出,飘身带着元采采远了一步,口中依旧冷淡的说到:“哦,是吗?” 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再度将刀扬起,用了与身材完全不符的速度闪到林木侧身,双手将刀一推,林木转身将元采采抱住,打着旋儿飞起,身子堪堪在刀身上一点,身子又再度升了一升,扬手又飞出两道暗器。男子不及多想,抬手握紧,可是,这次飞出的却不是铜钱,男子才握紧,那手中的物什却是轻声爆开了,一股子怪味升起。男子口念不好,怒声喝道:“臭小子!什么东西!” 林木才落地,却不停身,抱着元采采远远的跑开,男子恼怒,直直的追了出去,却听见林木戏谑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千万别再追了,那药可是有毒的,跑太快,死的也快。”男子虽然恼火,脚下的步子却慢了下来,看着那远远跑开的林木,暴喝道:“小子!别让我再遇见你!” 远远跑开的林木淡淡说道:“哦,赶紧找大夫吧。” 男子将刀狠狠的插在了地上…… 京城有个庆丰楼,是个酒楼,很有名,酒楼有名,要不就是菜有名,要不就是酒有名。庆丰楼能有名,是因为它的酒和菜都有名。时至年关,还是中午,本应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间,可庆丰楼里却是空空的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一个人,是个男人。 男人黑衣黑袍黑裤,闭着眼睛,桌上有酒有菜,可他不去动,他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只是坐着。 一个人,一个老人,一个驮着背的老人走了过去,手在男人的肩上拍了拍,男人点了点头,驮着背的老人就在他的身后站着了,可眼神却是带着一丝惶恐的看向门口。 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了,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一身都是红的,长衫是红的,裤子是红的,大氅是红的,只脸和手却是白的异常,鲜红的嘴唇微微翘起一线,细长的眸子阴冷似蛇。 女人却一身都是白的,女人很美,很清丽,却带了一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跟在男人身后,一双清水眸子却不知飘向了哪儿,生生的带了一份莫名的愁。 进来的男子坐在了闭眼汉子的对面,伸手拿起酒壶,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一口,轻声说到:“这么好的酒,不喝,浪费了。” 闭着眼的汉子一笑,说道:“就不怕有毒?” 男子妩媚一笑,道:“你敢下毒?” 汉子道:“不敢。” 男子又是妩媚一笑,那双细长眸子眯成了一条细线。轻声说道:“你不敢下毒,却敢骗我。” 汉子问道:“我骗了你什么?” 男子道:“诸葛温良没死。” 汉子道:“没死。” 男子笑得更厉害了:“幽冥六道,你恶鬼道梁柏虎却解决不了诸葛温良那个剑傻子?” 梁柏虎苦笑一声道:“确实解决不了,是我托大了。” 男子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两指把玩着,慢慢说道:“那个林木小子呢?你也解决不了?” 梁柏虎身后的驼背老者身子驼的更低了,梁柏虎仍是苦笑一声道:“解决不了。” 男子把玩酒杯的手停了,抬着眼看了看梁柏虎,说道:“你不老实,你不说实话。” 梁柏虎沉默了,拢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男子道:“你看,你都想杀我了,真是不老实。” 梁柏虎握着的手,松开了。 男子却是起了身,慢慢的走到了梁柏虎的身前,俯身在他耳旁轻轻说道:“别忘了,你的眼睛,我给你的。”说完抬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转身说道:“子衿啊,你看,林木真是麻烦。” 身后挎剑的白衣女子冷声说道:“是你的狗无能。” “哈,这倒是,我错了?”男子转身,媚眼含笑的看着女子。 女子不去回答,直直的往门口走去。 男子摇了摇头,再也不去看梁柏虎,跟着女子走了。 男子身后的梁柏虎,原本闭着的眼睛,分明流下了两行鲜红的血泪…… 药王谷内,浮生等人一脸紧张的看着老怪物,老怪物却闭眼捻须,老神在在的把着脉,床上被把脉的人,是紧闭双眼,面若金纸的剑痴诸葛温良。 良久,老怪物一声叹息发出,周围的人心下一紧,红叶紧张问道:“没救了?” 红袖横了一眼,说道:“还有救没?” 老怪物低声呢喃道:“救不救,救不救,你说救不救?” 萧晴焦急说道:“你倒是救啊。” 老怪物没理会他们,慢慢取下了腰间的黑色葫芦,送到了诸葛的嘴边,小小的倒了一口。 众人只见诸葛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瞬间红了一红,可很快,又变白了。 几人惊讶出声,老怪物却淡然开口道:“小辈无知,只要是个还能喘气的人送到我手上,我不让他死,阎王都收不走他的命。”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浮生问道:“神医,诸葛先生多久才能醒过来?” 老怪物捻须掐指,碎碎念了几句,方才说道:“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外敷内用的给他用着药,年内即可下床,不过伤的确实过重,要痊愈,还需些许时日。” 几人叹息,不过是放下大石的叹息。 树上的叶子已然全部掉光,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朔朔摇摆,林木背着元采采在寒冽的晨风中慢慢走着,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 “喂,那东西真的有毒啊?” 林木摇了摇头,说道:“没毒。” 元采采乐了,展颜说道:“真没毒啊?” 林木继续说道:“没毒,你和那人,认识的啊?” 元采采声音低了,道:“恩,那人是刘雄,金刀庄的庄主,以前来看过我表演,他的弟弟刘芳缠上我了,有一日做的有些过分了,被我骂了几句,他恼了,上来对我动手动脚,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着,后来,他就出现了,只用了一剑,就将刘芳给杀了,之后......” 之后的故事很短,却很伤感,元采采一曲笛音相谢,却不想那人却是个知音,以琴曲和之。二人琴笛和鸣,心意相知,元采采一心相许,奈何神女有梦,襄王无心,那人的心在江湖,在侠义,终有一日,背了剑,牵了马,夕阳西下,走马江湖,不再看她。 林木默默的听完了故事,只觉得鼻子莫名的酸了,抬手摸了摸鼻子,淡淡的说道:“喂,去找他吗?” 元采采愣了一下,问道:“啊?” 林木道:“去找他,去吗?” 元采采眼睛慢慢的红了,问道:“去哪儿找?” 林木道:“江湖啊。” 晨风裹着寒意,慢慢的拂过两人的脸,卷起了两人的头发,元采采一手撩起了垂到脸上的头发,微微的哽咽了一下,轻声说道:“好啊。” 林木不再说话,默默的背着她,慢慢的走着。 第三十七章 骑驴佩花 第三十七章 北方的冬天向来来的早,冷风似刀,切断了秋的尾巴,余下了一地的枯木残枝,寥寥落落,七七八八,摆出凌乱的姿势。 京城朝阳门,纷纷攘攘的百姓往里挤着,车马喧哗,人声鼎沸,单一望过去,满目的繁华。 林木和打扮过后的元采采和着人群也往里走着,林木扮了个农家小伙的模样,元采采的样貌过于扎眼,林木心下一狠,几把草木灰抹过去,再把头发撩乱,一身粗布衣裳套上,嚯~活脱脱一个灰头土脸的农妇扮相,可元采采一个多时辰没和林木说话了。 好不容易挤进了城里,在一个茶肆要了两碗茶,正喝着,扭头林木就看见了一幕颇为有趣的画面。 一个老头和一头驴,老头和驴很常见,不过这般的老头和驴不常见,只见那个破布褴衫,邋里邋遢,一头乱发的老头半睡半醒的盘坐在一头同样迷迷糊糊的驴上,虽然摇摇摆摆,可就是黏在驴背上,不会有掉下去的危险,驴也是摇摇摆摆,可也就是不摔倒。最过于滑稽的便是,老头带着一朵鲜红的大牡丹,而他座下的驴子,也是头簪一朵鲜红牡丹。林木看的久了,不觉笑了出来,身边的元采采好奇,出声询问道:“看什么呢?” 林木一笑,道:“看驴呢。” 元采采顺着林木的眼光看去,一下也是噗嗤笑出声来,开口说到:“这老头,有趣的很。” 林木抬头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当下说到:“看天色要下雨,赶紧找个地方歇下吧。” 雨,在下午下了起来,细细的,慢慢的,冷冷的,连带着空气也是冷的彻骨。为了避免冷风灌进店里,庆丰楼在门上安了厚厚的门帘,林木掀开帘子走进去时,只觉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顿觉暖洋洋的浑身舒坦,待得小二上前,吩咐了客房,要了酒菜,便在角落里和元采采坐下休息。 门帘又一次被掀开了,进来的人吸引力林木的注意力,竟然是那个骑驴佩花的怪老头。 老头进得店里,小二赶忙迎上去,口呼:“呦,仙人来了。” 老头依旧的迷迷糊糊,只是鼻腔嗯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寻了张桌子坐下了。店里有认得的人都是起身行礼,老头子并不理会,叫过小二,说道:“老规矩,三斤老酒,三斤牛肉,三个馒头。”说完自在解下腰间的葫芦,指了指道:“打满。” 小二倒是熟络,接过葫芦说了声:“得嘞,仙人老规矩,赶紧的上勒。” 林木一边喝着酒,一边往老头那边看着,很是好奇这老人是何人,过得半时,等得酒菜上来,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元采采也是好奇,看了两眼也吃喝起来。 厚帘子再一次被掀了起来,进来了一个女子,身量不高,却生得妩媚妖娆,如果说元采采的妩媚是天宫嫦娥的回眸,那么此女子的妩媚便是妲己颔首。在寒冷的冬雨时分,女子仅着了一间殷红轻纱,围着白狐坎肩,婀娜的身材尽显无余。 女子的进店,让店里所有的男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女子仿佛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轻轻的撩起了脸颊边的发丝,声音糯糯柔柔的说着:“小二,找张桌子。” 小二痴痴愣愣的点了点头,眼神死死的盯着女子,女子微微皱了皱眉,依旧糯糯柔柔的说着:“如果你再看呢,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小二一个激灵,方才告罪,低头领着女子找了张桌子,女子吩咐过酒菜,便不再理会小二,坐下后,女子低声呢喃了一句:“这梁柏虎,搞什么呢。” 门帘,第三次被掀了起来。门口进来了两个男人,一个虎背熊腰,闭着眼,双手拢在袖子里,一个弯腰驼背,一张脸上,疤痕密布,甚是骇人。 林木在这两人进店时便完完全全的愣住了。拿着酒杯,却忘了喝。 进来的两人直直的往那妖娆女子走去,闭眼的汉子准确的坐在了女子的对面,驼背老者静静的在汉子身后站着。 妖娆女子妩媚一笑,说道:“好你个病猫,竟敢让老娘等你。” 汉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花娘息怒,下雨,路不好走。” 花娘道:“说吧,找老娘来,什么事?” 汉子道:“回头看。” 花娘闻言回头,她的身后正是那个骑驴佩花的怪老头,花娘的眼神微微一变,转回头问道:“他?” 汉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花娘身后的怪老头却突然高声说道:“两位,为何不过来与老夫一道饮酒呢?” 花娘脸色微变,汉子倒是起身笑道:“仙人有请,晚辈之幸,却是叨扰了。” 汉子和花娘便在那怪老头的身边坐下了。 怪老头虽叫过了他们,却并没有与他们多交谈,仍是喝酒吃肉,大嚼馒头。 汉子也不着急,脸色微带着笑,安静的坐着,花娘却很恼火,一个劲的喝着酒。 待得老头吃完喝完,抹了抹嘴,说道:“找我什么事?” 汉子轻轻的说道:“来杀你。” 老头嗤笑,道:“杀的了么?” 汉子道:“可以一试。” 老头道:“有趣,有趣,送上门来的乐子。” 花娘脸色一冷,说道:“李近楼,我算你是前辈,可话别说在前面。” 李近楼浑浊的眸子放在了花娘的身上,说道:“要是没猜错,姑娘是幽冥六道,修罗道镜花姑娘,身边这位,是饿鬼道赤瞳白虎梁柏虎?” 花娘冷哼一声道:“知道还如此托大?” 李近楼没有说话,酒楼内的气氛却变得古怪了起来,原本热热闹闹的酒楼倏的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慢慢的站了起来。 李近楼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老夫托大?你试试?” 花娘猛然起身,两手平平的往李近楼的眼睛便是插了过去,李近楼双手一翻,就势压下了花娘的手,再两手往前一推,一掌震得花娘脚步往后退了三步,花娘一脸的震惊,脚下不停,一点一绕,飞身一掌就往那李近楼的头上拍去。 李近楼没去理会,手闪电般的取出桌上的两根筷子,往头上一指,恰恰顶住了花娘的手掌,手指再翻,筷子在花娘手臂脉门一点,花娘顿觉手臂一麻,来不及收回,手肘又是被一点,又是一麻,顿时没了知觉。 李近楼的速度很快,指若翻花,花娘一脸惊骇的神色没过,李近楼手里的筷子便直直的飞向了她的胸前,筷子没有事,花娘却飞出了两丈远,身形方才停住,脸却变得很是难看了。 李近楼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倒了一杯酒,又给梁柏虎倒了一杯,方才说道:“还杀么?” 梁柏虎举酒喝了一口,道:“不杀了。” 李近楼抬眼看着梁柏虎,说道:“那开始说正事吧。” 梁柏虎又是一笑,道:“前辈知道我来的目的?” 李近楼道:“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梁柏虎道:“那前辈是站在哪边?” 李近楼道:“你想我站在哪边?” 梁柏虎不说话了,这句话他实在不好说。 李近楼又喝了一口酒,道:“怎么想的,便去怎么做。” 花娘却在此时走了过来,指着梁柏虎道:“病猫,你反了?” 梁柏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驼背老者会意,抬手一指打出,花娘错愕,赶忙翻身避过,老者再度出手,花娘又是一个闪身,却不想,背后却是一痛,正觉不好,身子却是软了下来。驼背老者惊咦了一声,待得花娘的身子倒地,便看见了那张犹自带着笑意的清秀脸庞。老者微微的笑了笑,梁柏虎却是看了过来,林木轻声说道:“怎么?来找你要酒了,给么?” 梁柏虎却是开怀的笑出声来:“哈哈哈...给!” 林木和元采采便在那古怪老头的桌子边坐下了,古怪老头打量了一番林木,出声说道:“这位小兄弟是?” 梁柏虎笑道:“小徒。” 林木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么说,我同意了吗?” 梁柏虎道:“你能否认么?” 林木又是一个白眼道:“死瞎子。” 古怪老头看着这两个不似师徒的师徒,一时也是好笑,出声道:“梁柏虎,咱们还谈么?” 梁柏虎笑完,看了眼林木,想了想方才说道:“谈。“ 李近楼道:“那你想好了么?” 梁柏虎再度陷入了沉默,他身后的驼背老者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梁柏虎身子微微一震,开口道:“想好了。” 冷风冷雨的时节,冷的人心寒,可最令人心寒的是什么呢? 第三十八章 向死而活 第三十八章 小雪飘得很慢,夹着零星的冰屑,夜,很冷。 这是京城外的一间义庄,门上的灯笼幽幽的亮着,被风打的晃动着,除了偶尔的狗吠,此处静的怕人。 义庄内却有着五个人,四个站着,一个躺着,在义庄内躺着的应该是死人,可这个却是活人,因为她正瞪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站着的四个男人。 四个男人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个女子身上,而在三具尸体上。 其中一个佩着牡丹花的老头子正俯身仔细查看着这三具尸体,老头身边一个闭着眼的汉子开口说到:“右边是铁画银钩伊人愁,左边是平湖剑杨得禄,中间是……” “血燕子陈三青”老头慢慢的说到:“三人皆是武林好手,死了可惜啊。” 汉子问声说道:“仙人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被称为仙人的老头道:“你知道?” 汉子笑道:“咱们这儿有人知道。”汉子说着,向身边一个驼背老者挥了挥手,驼背老者点了点头,转身解开了躺在地上的犹自怒目而视的妖娆女子的穴道,女子先是咳了两声,然后猛然翻身而起,同时手指握爪一把抓向了一旁的一个清秀少年。可清秀男子却是脸上带笑,脚下轻轻一点,身形一退,手指轻弹,一枚铜钱打出,女子已是身形一顿,掉了下来。 女子在地上,仍是骂骂咧咧的不停嘴,闭眼的梁柏虎笑道:“花娘,别闹腾了,咱们只是想知道,这三人是怎么死的。” 花娘啐了一口道:“病猫,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梁柏虎道:“我本就没想过我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有些事,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花娘闻声却是神色一变,梁柏虎继续道:“我累了,真的,这辈子活的太脏,我只想干干净净的死。” 花娘默然半许,低声说道:“病猫,你想清楚了?” 梁柏虎道:“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清楚。” 花娘道:“解开我的穴道。” 林木看了眼梁柏虎,见其点头,便弹指一枚铜钱,解开了她的穴道。 花娘站直身子,活动了几下,抬眼看着梁柏虎,轻声道:“病猫,我不如你。” 梁柏虎轻轻的笑了,却笑得有些沉重。花娘指着那三具尸体说道:“伊人愁,死在了畜生道穷奇的手上,平湖剑杨得禄,死在地狱道梁薄的手上,血燕子陈三青,我亲手杀的。” 李仙人道:“你能杀陈三青?” 梁柏虎道:“血燕子好色,好色的男人死在一个美丽的女子手上,不稀奇。” 李仙人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花娘道:“不知道,接到命令要杀,我们便杀了,病猫也接到了命令的。” 李仙人道:“要杀的人是我?” 梁柏虎道:“是的。” 李仙人道:“但是你没杀?” 梁柏虎道:“我没杀。” 李仙人道:“等于说,幽冥山庄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作为棋子的你叛了主。” 梁柏虎道:“但我忠于了自己。” 红娘色变,道:“你真的决定了。” 梁柏虎身子微微颤动,原本闭着的眼睛显露出一线红光,他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我为什么不该有决定,整整四十年,我没有做过自己,我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活,除了杀人,他还教过我们什么?” 梁柏虎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出来。 “林木小子曾问过我,还记得你第一个杀的人么?我说我忘了,我怎么可能会忘?怎么能够忘?我第一个杀的人是我的哥哥啊!我的哥哥啊!那个傻到在饿了三天后,把自己唯一的半个馒头给我的哥哥啊!那个能够在我快死的时候,为我挨了八刀的哥哥啊!那个...为了让我活下去,把刀插进心脏的......哥哥啊......他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梁柏虎的眼里渗出了血泪,那道痕迹比他的话更让人心悸。 “我为什么不能为我自己做一次决定?为什么?” 众人默然不语,看着这个魁梧的汉子颤抖身子,流出血泪,谁也说不出话来,只那个驼背的老者,挂着两行清泪,伸手在梁柏虎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梁柏虎反手握住了那只苍老的手,黯然转身,走了出去。 林木滞了滞,猛然追了出去。 清雪仍在飘着,林木对着那道背影喊道:“别死了,你欠我的酒,还没还呢!” 背影仿佛挥了挥手,又好像没有,雾里看花似的渐渐远走。 没有人能为谁去做任何决定,一时的妥协并不是一生的妥协。越是压抑的久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就会越大。 清晨来时,雪已经停了,薄雪覆盖,没有多么的苍白,反而成了点缀。 昆明湖上水雾弥漫,一艘小舟缓缓的荡在湖心,一个人坐在小舟上,垂勾闲钓。 又有一艘小舟划开了湖面,缓缓的近了,小舟上立着一个清丽的女子,女子白袍白大氅,肌肤也如雪般的洁白。 小舟近了,女子看着那个闲钓的男子,却不说话。 男子转头看了眼女子,说道:“林木在京城,你知道么?” 女子点了点头。 男子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女子又点了点头。 男子道:“这次真的别让我失望了。” 男子挥了挥手,女子的小舟便渐渐的远了。 男子低声呢喃道:“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是,麻烦啊。”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京城的街上乱哄哄的热闹至极。 林木举着酒杯,身子趴在酒楼栏杆上,静静的看着街道出神,身边的元采采时不时的看一眼他,却不去打扰。 突然,林木的注意力被街上的一道身影吸引住了,只感觉心里一痛,也不去多想,一个翻身便跃下了酒楼,身边的元采采惊叫了一声,也快速的追了上去,可等她到了楼下时,林木早就没了影子,只跺了跺脚,又回了去。 林木快速的在人群中搜索着那道熟悉的影子,一下一下的挤着,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多少个午夜梦回,多少个日夜思念,那道影子早就在记忆里深深的烙下了印迹,他坚信自己不会看错。 最后,追到了小巷弄的林木剧烈的喘息着,眼前那道影子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林木笑了笑,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那道清丽的背影转了过来,熟悉的脸庞让林木微微的出神,女子开口道:“我说过的,再见到了,我会杀你的。” 林木勉强笑了笑,道:“你要杀,便杀,我这命,你要拿,便拿。” 杨子衿皱了皱眉,道:“为什么?” 林木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你要的,只要我能给的,我都愿意给你。” 杨子衿摇了摇头,道:“你不应该这样的,值得么?” 林木笑了笑,道:“值不值得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心甘情愿。” 杨子衿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她咬了咬嘴唇,道:“你真傻。” 林木道:“我也只为你一个人傻。” 杨子衿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剑,可林木却不动,只是愣愣的,傻傻的笑着看着她,杨子衿握着剑的手颤抖了。 林木道:“我能够问你一个问题么?” 杨子衿道:“你说。” 林木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有些傻,但我希望你能够回答。” 杨子衿点了点头。 林木道:“你有...想过我么?” 冷风忽然灌进了巷弄,卷起了杨子衿的衣角,卷起了杨子衿的发丝,杨子衿的剑垂到了地上。她轻轻的说道:“想过。” 林木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像一个抓着糖葫芦的稚儿,那么开心的笑了。 杨子衿继续说道:“想着,为什么你会这么的傻,傻到让我都替你觉得不值得,傻到,能够把命给我。” 林木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的走到了杨子衿的身前,轻轻的说道:“我能抱抱你么?” 他说的是这么的小心,说的是这么忐忑,声音轻的比雪还轻,杨子衿看着林木,看着他小心的,害羞的表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痛,痛到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可她点头了,林木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都轻了起来,轻的都快要飞起来,他真的飞了起来,轻轻的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将杨子衿抱了一下,他不敢抱的太紧,他抱着她,只觉得拥抱了整个世界。 杨子衿闭上了眼睛,她不敢去看他,不敢去看这个莫名其妙的一心喜欢他的少年,因为她手里的剑穿过了他的胸膛,她升起了无以复加的负罪感。 林木没有去理会胸前的伤口,没有去理会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他缓缓的退了一步,面带笑容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的笑是那么的心满意足,仿佛得到了最好的新年礼物,笑的能够融化一夜的薄雪,笑的,胜过了冬阳。 杨子衿默默的转身走了,她没有取剑,她不敢再去看一眼那个少年。 林木看着那个转身走了的人,轻轻的伸出了手,可指尖却没有触碰到她的衣角,因为他的身子慢慢的倾倒,慢慢的倒在了地上,胸前的血,化了地上的薄雪,染了一滩的艳红。 冬来的更冷了,冷到了阳光都显得,那么没有温度了。 第三十九章 孔桥之战 第三十九章 冬天的风刮的急,朔朔的卷过街道,行人很少,只有寥寥的挑着担子的脚商蜷着身子来来往往,苍白的天地间,只剩了星星点点的几团黑点。 京城往外五里,孤独的聚着一圈小宅院,宅院的庭院里站着两个人,一个魁梧,一个佝偻着背,两人静静的迎着北风,一动不动。 宅院的房间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压抑的极低的痛呼声,显然有人受了伤。过不得多时,痛呼声渐渐的减弱了。一个背着药箱的老人随着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庭院里站着的魁梧汉子开口道:“安大夫,那小子怎么样了?” 安大夫道:“伤的很重,不过于生命无碍,那剑刺的极为讲究,虽然透体而过,却没有伤到内脏。” 魁梧汉子道:“那就好,有劳您了,我送您出去。” 魁梧汉子送了大夫出门,转身进了房间,走到床前,伸手握了握床上苍白了脸的清秀少年的手,轻声道:“也就你小子命大,怎么都死不了。” 床上的清秀少年勉强笑了笑,似是牵到了伤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犹自说道:“那是,我死了,谁陪你喝酒啊?” 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是他出的手?不该啊。要不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少年脸色变得有些落寞了,摇头说道:“不是,没谁。” 汉子没去理会,轻轻的在他的伤口上拍了拍,换来了少年的痛苦的低呼,汉子笑道:“行了,好好休息吧,师父出去办点儿事。” 少年的低呼声停了,看着转身出去的汉子,高声叫道:“死瞎子,记住啊,别死了,老子的酒,你还没还呢?” 汉子停住了脚步,转身骂道:“臭小子,这么惦记着我死呢?放心,你死了我都没死呢。” 说完,直直的与那驼背老者出了院门。 房里的少年愣愣的看着门外出神,低声呢喃道:“我还没,叫你一声师父呢。” 昆明湖水成了墨绿,水上十七孔桥飞连两岸,柳的残枝随风摇摆,借了湖影着了绿意,落下的飞雪柳絮般飘移,煞是诗意。 诗意的十七孔桥上,有两人慢慢的行走,一男一女,男的红的夺目,女的白的出尘。 男子轻轻的问着女子:“真的下手了?” 女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男子道:“死了?” 女子愣了愣,仍旧点了点头。 男子不再说话,轻轻的抚了抚女子的头。 女子却快步的走远了,犹如逃跑。 男子看着那道快步走远的背影,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比寒冬还冷。 十七孔桥上,又出现了两人,是那个汉子,和那个老者,两人走的都很慢,脚步都很轻,却走得很稳,一步一步,渐渐的走到了红袍男子的身后,站定。 红袍男子并未回头,却开口说道:“有事?” 背后的汉子道:“有事。” 男子道:“什么事?” 汉子道:“我没有办到。” 男子转身,眼神凌厉的看着汉子,道:“没有办到?” 汉子道:“是的。” 男子凌厉的眼神渐渐转为笑意,他轻声道:“白虎啊白虎,你是不是老了?” 汉子没出声,拢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男子的笑意越来越盛,简直有了妩媚的味道。 “杀林木,林木没死,杀诸葛剑痴,诸葛剑痴没死,现在让你杀一个疯子李,又没死,你说,你还能让谁死?” 汉子缓缓的说道:“让你死。” 话音刚落,汉子身子猛的跃出,原本闭着的双目睁得滚圆,瞳孔里暴出妖异的红光,拢在袖子里的双拳狠狠的砸向男子的头部。 男子瞳孔微缩,脚下轻轻一点,身子已是后跃,原本悬在腰间的细长银剑出鞘,平平的挥向了汉子。 汉子身后的驼背老者几个错步进到了汉子的身侧,双手轻弹,几道暗器已是打向了男子。 妩媚的男子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两人,手里的细剑慢慢卷起,在身前封的是密不透风,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几声,尽皆落在了他处。 驼背老者脚步不停,继续远掠,手中更是如闪电般散出雨幕暗器,可是男子只是随手挥剑,暗器如陷进泥潭,无一中的。 汉子的攻势更是如猛虎下山,愈发激烈,可任其多么猛烈,男子只是轻挪轻移,汉子就连他的衣角也没有沾到。 男子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快到了眼神都无法捕捉到,犹如一团红云般游在空中。 汉子身形忽停,口中竟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嚎,身体竟然猛地暴涨几分,身上的衣衫尽皆成了碎布挂着,岩石般的肌肉上布满了狰狞的青筋,原本赤红的双目更是溢出了鲜血。 一旁犹自腾挪的老者见其如此,口中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急切,如此的悲切,目光中更是掩不住的哀伤。 男子的声音却显得意外的平静,他身形不停,轻轻说道:“哦,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傻子,你还是以前那般的傻啊,病猫。” 汉子的怒吼没有停,他的速度更加的快了,力量更加的爆裂。可依旧没有触碰到那道鬼魅的身影,一旁的驼背老者眼见汉子如此,手里脚下的速度也是更加的快了,可是任其再怎么快,任其手里的暗器散成了雨,那团红云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突然!老者的眼睛猛的睁大,因为那团原本缠着汉子的红云急急的往这边卷了过来!老者身形猛的一矮,蜷成了一团脚下一蹬,猛地往桥下跃去。可还是慢了,那团红云移到了老者的背后,银光一闪,原本苍白的桥面现出了几点血色,犹在空中的老者身子一顿,然后,摔在了桥上,桥面上的血色越来越浓,老者的身子一下一下的颤抖着,眼神里的光采慢慢消散,看向这边的汉子神色呆滞,他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那站在老者身后的男人脸上,那男人仍然带着嘲讽的笑容,男人还慢慢的摇了摇头。 汉子再度发出了阵阵怒吼,吼声中除了怒气,更有浓浓的悲伤。 汉子几步助跑,身子再度跃出,他一拳砸向男子,一手捞过了老者,男子身子一闪,又是鬼魅的掠出几丈,汉子没有去追,只是轻轻的将老者身子放在了地上,几滴血泪落在了老者的脸上,老者微微的抬了抬手,汉子一把握住了老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汉子呜咽几声,却凑不成完整的语句,只是不停的摇着头,看着老者的眼中的身采消散,感受着手中渐渐无力的老者的手。 汉子颤抖的手抹过了老者的双目,再抹过了脸上的血泪,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轻抚发丝的男人。 男人叹了口气,道:“何必呢?” 汉子再次的冲了过去,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找死?” 汉子的行动代替了回答。他不闪不避的直扑向男子。 男子见其存了死意,显得有些恼火,眼神逐渐冷了下来,身形一动,手中的剑化成了雨幕,再如灿开的星光,划过了男子的前胸。 男子本已掠过了汉子的身形再陡然回转,手中的剑划开了汉子的两腿,身子再一折,切开了汉子的后背。慢慢的停在了汉子的身侧。 本如凶虎的汉子无力的趴在了地上,他的身子鲜血四溢,染透了全身,染透了前面。 男子随手扯出一条鲜红的手帕,细细的擦着手中的银剑,也不去看趴在地上的汉子,他冷哼一声道:“你说要杀我,可我死了没?” 趴在地上的汉子剧烈的喘息着,却没有说话。 男子随手将手帕扔进了湖里,银剑回鞘,转身蹲在了汉子的身边,轻轻说道:“都让你别忘了,你的眼睛是我给你的,你有几斤几两,我比你还清楚。” 汉子转过头,看着男子,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的眼睛...我还给你...” 说罢,汉子猛地将手指插入了自己的眼睛,再狠狠的扯了出来,他的一双眼球,竟被他硬生生的扯了出来,一旁的男子皱了皱眉,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只冷冷的盯着趴在地上不知是笑还是痛呼的疯子。 汉子口中犹自叫道:“吴错!我是杀不了你!可我至少还能死个干净!你的眼睛!我还给你!哈哈哈......” 吴错的眼神阴冷异常,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 汉子道:“你杀我啊!你个疯子!你杀我啊!” 吴错没有杀他,也没有再去理他,而是慢慢的转身走了,只留下了一句话:“没了牙的老虎,还是老虎么?这种老虎,杀的没意思。” 汉子的笑声停了,慢慢的变成了哭,空洞洞的眼窝里,浸满了血,却没有流出泪。 雪没有掩了一桥的鲜血,没有掩了一桥的凄凉,有些事,掩盖不了,只能赤裸裸的摊开,哪怕是摊开的让人无法接受...... 第四十章 新的一年 第四十章 年二八,大雪。 林木裹着厚厚的棉被坐在阶前,一口一口喝着温酒,他喝的很慢,每喝一口,都会皱一下眉头,很痛,却让他有一种真实的感受。 门,是开着的,能够毫无阻碍的看很远,可是现在只有尺余厚的积雪,一直延伸到尽头。 路,很长,借着雪,更加变得延长。 酒,喝道第三壶,林木原本无神的双眼颤动了一下,嘴角也牵出一丝笑来。 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灰布衣裳,灰白头发,就连皮肤,也显了灰白的颜色。他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也很蹒跚,佝偻着身子,时不时的会停下,喘一口气,再接着走。 他好像看不见,因为他的眼睛缠着一块灰白的布条,可他却走得很确定,好像知道,这条路,他走的是对的,即使没了视线,也能这般的确定。 那人走到了门口,林木又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那酒是给来人准备的。 来人稳稳的站在了林木的身前,林木有些艰难的起身,将酒递给了他,可他没有喝,将酒洒在了身前,林木吸了吸鼻子,狠狠的眨了眨眼睛,转身又倒了一杯酒,来人慢慢的喝尽。 “酒好,能暖身子。”来人低声说了句。 林木扶着他在阶上坐下,将身上的棉被披在了他的身上,也轻声说道:“能暖身子,就多喝一点儿,算你欠我的酒,还了。” 来人呵呵的笑了起来,摸索着给自己倒上酒,慢慢的喝着。 林木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次真瞎了?” 来人道:“还不都怪你死瞎子的乱叫,这下好了,真瞎了。” 林木背过了身子,好像怕他看见,柔柔的说道:“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愿意听。” 来人道:“不愿听,我就不说了。” 林木道:“还有脾气,多大的人了。” 来人作势要打林木,林木却靠了过去,让他的手,真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来人神情一滞,林木却说道:“趁你还有力气,能打就让你打一下,谁让你是我师傅呢?” 来人收回了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却没有说话。 这雪,落的大了,鹅毛般的飘落。 林木和来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一左一右,话却说的很少,毕竟,该说的话早已明了,不该说的话,进了酒里。 来人放下了酒杯,说道:“光喝酒没意思,给你唱个曲,怎样?” 林木一呆,问道:“你还会唱曲?” 来人颇为自豪,道:“开玩笑,我还准备着拿这手艺混饭吃呢?” 林木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直笑的胸前伤口一阵一阵的痛,方才停下。 来人却不理会,清了清嗓子便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只听得,帝王君主,山呼的万岁,哪听得,忠魂白骨,无言的恸哭?只见得,为君为将,身骑的白马,哪见得,衣冠为冢,千里的孤坟?说透了,世间的繁华,说不完,满目的凄凉,朱门总闻酒肉臭,谁去看,饿殍于野,冻死成骨?只一场好大的雪,落了个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乱七八糟的调子,乱七八糟的唱词,乱七八糟的情绪,可林木听着,却是入了神,越看这落下的大雪,却是觉得脏。 “世间的不平事,本就占了大多数,你唱给谁听啊?” 来人喝了口酒,道:“唱给你听啊。” 林木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说道:“有用啊?” 来人却答非所问,道:“那把招魂棱,还在?” 林木道:“还在。” 来人道:“带上它,去药王谷,你的那帮子人应该都在那儿,然后去一趟长安,找一个叫北落师门的人,他见了招魂棱,自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林木疑惑,问道:“做什么?” 来人却不再说话了,只是继续的唱着那乱七八糟的词曲,唱着乱七八糟情绪...... 年三十,无月,夜却并不显得夜,满天的烟火,满街的灯红,爆竹声中,炸响的是人们对于一年的情绪,不管是有多少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天中,在这一声声的爆竹声中,释放了个干净,留下的都是一张张笑脸,都是一声声的祝福,也为旧的一年画上的句号,为新的一年,写上了开头。 也就在这一天,林木和元采采在一架马车里,过了个年,很潦草,却很现实。 两个本就是身似浮萍的人,以前还有个老道士陪着林木,一人一壶浊酒,一人一碗肉盖饭,大气喝完,然后狼吞虎咽,看谁先解决饭。元采采更不必说,自小就被卖到烟柳地的花魁,每年的三十,除了领到妈妈给的压岁钱,就只有望着楼外的烟花,陪着桌上的红烛,点滴到天明。 今年倒还好,林木搬来了以往过年的方式,就在马车内,给了元花魁一壶酒,一大碗肉盖饭,然后乐呵呵的说了声开始,一口气喝干了酒,开始使劲扒拉碗里的饭,看得元花魁是一愣一愣的,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也像模像样的喝酒,吃饭。 林木吃完饭,一边打着嗝,一边看着元花魁很努力的喝酒吃饭的样子,一时笑了起来,笑完后,神色却有说不出来的伤感,取了酒,转身出了马车,就在车架上坐着,倒了一些在地上,就一边喝着酒,一边望向城里的灿烂烟火,嘴里嘀嘀咕咕的低声说着话,简简单单的将这几个月的事说与老道士听。 马车内的元花魁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林木的嘀嘀咕咕,却也听不分明,但是这般想着,却觉得外面的孩子,他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年三十的药王谷却很热闹,最热闹的要数厨房,一帮子人等着老怪物大显身手,闻着香也觉得享受。 一边的萧晴红叶打着下手,浮生帮着端菜,红袖司徒摆着碗筷,仍旧带着伤的诸葛剑痴笑坐在一旁。 酒菜上满,人也落了座,可真的等众人要开始吃时,才觉得空落落的心情并未被年味儿冲散多少,还是老怪物懂得,喝了口酒,砸吧了一下嘴,不慌不忙的从袖间抓了张纸条出来,在红袖的面前甩了甩,红袖不明,取了来看,却是看的喜笑颜开,众人问了,红袖便说道:“林木有消息了,怕是要来药王谷。” 浮生最先问道:“准确么?” 老怪物瞥了一眼浮生,嘀咕道:“这是那梁柏虎让人送过来的,准不准,你去问他啊。” 萧晴却是最先笑了起来,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总算又有了过年的欲望,当下举了酒杯说道:“行了,咱们能在今日聚在一起也是说不明的缘分,再说也有了木头的消息,这年才叫过的好呢。来,喝酒。” 过年真的是很神奇的日子,可真要说它的神奇,最大的神奇之处在于团聚,有的是家人,有的是朋友,有的甚至是陌生人,归属于年的团聚就像是一只有魔力的大手,将所有的人握在一起,更将所有的情绪揉捏在一起,在人们之间,形成了一个叫做憧憬的情绪,形成了一种叫做祝福的表达。在这一天,天南海北的人们都会说上同一句话,叫做过年好。 林木歪着头,说完了这几个月的遭遇,就也跟着完了,扔了酒壶,抬眼望了望远处城里仍旧灿烂的烟火,轻轻的笑了,说了句:“老家伙,过年好......” 车内的元花魁听见了,也是低声说了句:“温良,过年好。” 初一,晴好。 午时,林木的马车行进药王谷口,元采采悠悠醒转,掀开车帘,问了声:“这是哪儿?” 林木有气无力的说道:“药王谷。” 元大家疑惑的看着这虽有大雪,却难掩秀丽的药王谷,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好美啊。” 林木撇了撇嘴,道:“是挺美,不过有人损了这儿的风水。” 元大家更是疑惑,跟着林木的眼神望过去,就看见一个邋里邋遢的怪老头躺在一方巨石上晒太阳,时不时的拿起一个黑不溜秋的葫芦的喝一口酒。 林木待马车近了,见那老怪物依旧不理不睬,一时气急,大声叫道:“老怪物,爷又回来了。” 那老怪物却没好气的说道:“回来便回来,除了给我添一份碗筷,你也没啥作用啊?” 林木笑了,转身从马车里取了一坛子酒扔过去,笑道:“怎么?这花雕酒,也不是白给你的啊?” 老怪物看了看手里的酒,又看了看林木,嘀咕道:“够不够,够不够,你说够不够?” 林木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老怪物,扬鞭驾马而走。 行至小院门口,林木却听见了铮然的琴声悠扬响起,如泣如诉。 林木只是觉得好听,却不想,车内的元大家却是猛然掀开了车帘子,满脸泪水的叫道:“是他!”便跳身下车,追着琴声去了。 林木皱眉,却也跟着追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侠之大者 第四十一章 药王谷内,一袭白衣的诸葛温良端坐抚琴,琴声中含着无限温情,却又能明显的听出一丝遗憾。 一旁也有听众,萧晴坐在一旁,双手托腮,听得入神,浮生抱剑靠树,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红袖帮着红叶在沏茶,茶已泛香,白雪绿茶,宜人非常。 一声铮然的琴响,众人心下一惊,望过去时才发现,琴弦断了,而抚琴的诸葛剑痴一脸惊疑的看向院门方向,手,在微微颤抖。 众人望了过去,萧晴却是惊叫一声,用手捂着嘴巴,双目也开始泛红。 林木跟着元采采跑了进来,眼看着元采采的情绪的变化,便知道了,她找到了他。 诸葛剑痴愣愣的看着那个小跑着进来,在他的面前却不敢上前的美丽姑娘,一时间竟然也有些小惧怕,是心虚或者是其他,他想过很多种相逢的场景,却也只是想想罢了,他没有过多的去期望与她重逢,只是在某个瞬间,能够在心底去描绘这个场景,可是当这个场景与现实真的挂钩时,他原本的或许应该有的心情却都没有出现,而出现的竟会是害怕。 元采采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眼泪很自然的流了出来,她哽咽着,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过去,却在最后的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她在等,等这个她一心错付,却还固执相信的男人来牵她的手。 诸葛剑痴木然起身,想往前跨出一步,可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仍在原地,眼神中除了惊喜还有犹豫,他也在等,等这个固执的小姑娘转身,也有期待,期待这个固执的小姑娘再往前,再往前,去踏破他心底小小的坚持。 萧晴小跳着一把抱住了林木,一头埋进了林木的胸膛,林木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怕是伤口又开裂了,萧晴听见了,抬起了红着眼睛的小脸,疑惑的看着林木,林木笑了,柔柔的看着,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头。 最终,元采采还是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前站定,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 诸葛剑痴轻声道:“你...怎么...” 话,被元采采的拥抱打断了,诸葛感受着怀里女子的温度,垂下的手慢慢的抱紧了女子。 时间有个很有趣的作用,它能在延长了离别的同时,让情感发酵,在增加了伤感的同时,也能让情感变浓,没有哪一刻能如此了,离人的相遇,久别的重逢。 几人默默的看着相拥的两人,都是笑着的。世界上还有哪种情感能与爱情相似呢?如此的莫名其妙,又如此的令人着迷。 最后还是元采采红着脸,与诸葛剑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颔首低眉的她轻轻的问道:“这次,你还走么?” 诸葛剑痴迟疑,没有说话。 元采采仍旧问道:“你走么?” 诸葛剑痴道:“要走的。” 元采采道:“又为了什么?” 诸葛道:“侠义。” 元采采道:“那我又要等你?等你成了这侠义?” 诸葛道:“你可以不必等我的。” 元采采道:“那我还能做什么?遇见你之前,除了活着,我什么都不会,遇见你之后,至少我学会了等。你现在让我不必等你。” 诸葛往后退了一步,道:“可是我会死。” 元采采上前了一步,道:“我陪着你死。” 诸葛已没有了话,他握剑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目光中除了深情,还有自责。 林木在听见元采采的话后,心却是狠狠的痛了一下,遇见你之前,除了活着,我什么都不会。他慢慢的松开了萧晴,慢慢的走到了诸葛剑痴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道:“一个愿意为你死的女人,你真的不要再伤她的心了。” 诸葛看着林木,道:“可是我......” 林木粗暴的打断了他,道:“真的,别再伤她的心了。” 说完,林木低着头,神色落寞的离开了。 萧晴本来想追的,可是却被浮生拦了下来。他知道,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遇见你之前,除了活着,我什么都不会。我可以为你去死的,只要我有的,只要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能,抱抱你么? 林木走的很慢,胸口的伤,隐隐作痛,林木将手压在胸口,慢慢的用力。 痛的不够啊,因为心更痛。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浮生那冷冽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接下来,去哪儿?” 林木看着厚厚的积雪出神,只慢慢道:“长安。” 西北长安,上元十五。 满街灯火明,一夜鱼龙舞。 长安街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有一处却没有灯,也没有人声。 地方不偏,更可以说是在街的中心,所以暗的莫名,更是静的吓人。 这处地方的周围有人,也有灯,可人们并不会往这边走,灯光也不往这边照。 马车,一辆朴素的马车却慢慢的往这里来了,马不算好马,车也不算好车,所以走的很慢。 车到了,也有人下了车,人笼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是走到了那处地方的门外,轻轻的扣了三下,又重重的敲了三下。 门,开了,只是一条小缝,人侧着身子进了去,关上了门。 马,犹自打着响鼻,不安分的跺着蹄子。 月,冷冷的照着,借着几分月光,看见了那处地方的名字。 北落师门。 林木说要去长安的话没有人去多想,诸葛先生问过一句,知道了是梁柏虎让林木去长安找什么北落师门后,先是沉默,然后也同意了。林木倒是疑惑了,但没有问。 几人简简单单的说过了分别后的事情,没有太大的起伏,除了诸葛拿出的信,林木展开看了后,冷了一张脸,信的内容很简单,所含的信息却不简单。 中原武林,侠士以武犯禁,朝廷当阻。以限武令,改禁武令。 侠,以武犯禁。 这还能有侠士么?林木只有叹息,想起了死瞎子那乱七八糟的唱词,林木心有戚戚焉。世间多的是不平事,谁会去平了呢?世间多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谁会去埋了白骨,踏破朱门呢?世间多的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谁会去拔剑相助呢? 林木问道:“去年的?朝廷出了禁武令?” 红叶道:“倒是没有,也许今年会说了。” 林木摸了摸鼻子,道:“好难啊。” 萧晴道:“什么好难啊?” 林木道:“做一个侠士啊。” 什么叫侠士呢?林木以前遇见过一个,在他小小心间认为是侠士的人,那还是有一次,老道士病了的时候,两人没钱,没办法,还只有十岁的小林木红着眼眶跑到了药店,跪在地上苦苦的求着掌柜能给他一些药,能去救救老道士,可是见钱眼开的掌柜没有搭理小林木,只是将他赶到了街上,林木犹自跪在门口哭着,这时候一个抱着一把刀的汉子看见了他,问林木怎么跪着,怎么哭着,林木看着那人,委屈的说是老道士病了,没钱买药。那人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林木倒是颇为委屈的看着那人慢慢的走,到了一间当铺,没多时又出了来,只是抱在怀里的刀,没了。然后林木有了为老道士买药的钱,也有了吃饭的钱。 等林木想起问那人,当了刀救人,值得么?,那人洒然一笑道:“刀是死物,既然能救活人,那便值得。” 何为侠士?让林木看来,不是那些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的人,这种人纵使武功再高,也不是侠士,能当刀买药的人,才是侠士。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不是一个人说的,而是大批大批真的践行过这句话的人说的,十六年前,袁震撼以一剑荡平江湖,封为魁首,并不是因为他的龙象剑,而是因为他心里有江湖,不是恩怨纠葛的江湖,而是人行于世,侠义为先的江湖。 可是如今,又当如何呢? 第四十二章 当世好汉 第四十二章 冬雪未消,北境银装素裹,巍巍长安城门下,人来车往,甚是热闹。 热闹突然被急速行过的一彪人马冲散,行人纷纷避让,或有开口叫骂的人,可是眼角扫到了那彪人马手中迎风招展的旗子,刚到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 只见那墨绿旗子上,斗大的一个狰狞黑麒麟。 这骑人马来的快,去的也快,掠过城门,只留下了飞扬的雪屑。 被冲散的人群再又聚拢起来,城门口很快又恢复了热闹的场景。 有好事的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着刚才的人马。 “老蔡,怎么个回事?” 被问的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挑货郎,那中年汉子吐了口口水,擤了擤鼻子,道:“不知道吧?那聚贤庄,出事儿了。”汉子颇为自得,哼了哼,说道:“知道啥事儿不?” 见周围的人皆是聚拢了过来,汉子又擤了擤鼻子道:“那聚贤庄祁老庄主的孙女,昨日啊,被人给绑了。”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想来没人会去相信,在长安地界,会有人敢去招惹聚贤庄。 有个小个子的脚夫嗤笑道:“老蔡头,酒喝多了吧?这话,唬鬼呢。” 众人哄然大笑,老蔡头瞥了一眼那小个子,道:“小孩子,知道个什么,这事儿是真的,所以没看见那聚贤庄的人都疯了一般么。” 众人想来也是应该如此,便有人问道:“知道是谁做的么?” 老蔡头摇了摇头,道:“要是知道是谁,那聚贤庄早就点骑人马,杀过去了。” 有个戴小毡帽的小伙子道:“唉,老蔡头,给咱们讲讲呗。” 老蔡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睛,开始说了起来。 只说是正月十四,聚贤庄祁老庄主的孙女祁白花去往那长安城西四十里的归元寺上香请愿,本是请愿,距离也不远,便也没多带随从,可谁人会知,祁白花一去便没了踪影,到得晚了时候,祁老庄主差人去寻,可走遍了长安城方圆百里,也是一无所获,这下就是急坏了,这孙女是祁老庄主的掌上明珠,平时可是宝贝的紧,于是便在聚贤庄忠义堂内放出了话。 “谁人能找回我的宝贝孙女,我满足他一个要求,只要于江湖无碍,我皆可满足。” 于是一早,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莫不是疯了一般,最疯的就是聚贤庄的人马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能够满足人的胃口,还会有人不去相信,可是如果这话是在祁老庄主的嘴里说出的,就没有人不去相信,只因为他是聚贤庄主。 长安,掀起惊涛骇浪...... 林木一行七人,在正月十四方才到得长安地界,只在长安城外的一处小驿站里歇了脚。 小驿站内停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坐了几桌,林木几人停了车马,并了两张桌子,吩咐了酒食,便坐下了,听着旁人说起了话,本来没有引起林木的注意,可是身旁的红叶与红袖两人却是相视一眼,碰了碰林木的胳膊,于是林木也开始凝神听了起来。 “有消息了没?” “没有。” “这手法,太干净了。” “是啊,全然没有线索,凭空消失了一般。” “一夜的时间,怎么可能出了长安地界,这长安的每一块地皮都翻遍了。” “妈的,真是干净,算下来,整个长安也没哪个能做到这般。” “我看看到底谁能拿到祁老爷子的这个承诺,太过于诱人了啊。” “是啊,要是真给我找着了那丫头,我就要金山银山,妈的,下半辈子都够了。” ...... 说话的是几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林木仔细听着,抬头用眼神询问着红叶,红叶小声说道:“他们说的祁老爷子,想来是长安聚贤庄的庄主祁连山老爷子,看来,聚贤庄出事了。” 林木疑惑的问道:“聚贤庄?” 红叶靠的近了,说道:“这聚贤庄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帮派,庄主祁老爷子是成名数十载的好汉,一顶一的大侠。” 林木笑了,说道:“都能被你这么赞誉,那祁老爷子真就是好汉了。” 红袖插话道:“真是好汉,震撼说过的,这武林中,只有四个真好汉,长安祁连山,洛阳凤城隍,蜀中独孤豹,江南郑太阿。” 红叶说道:“八臂祁连山,十八年前,悍匪胡忠伟围了平阳城,放话要屠尽全城,祁老爷子一人一刀,只在那千人阵前,指着那悍匪说,这城里死一个人,我便杀你一个人,城里的人若死光了,便是天涯海角,我杀尽你的匪帮,胡忠伟不信邪,真的放马屠城,祁老爷子也真的杀尽了那胡忠伟的匪帮,连带着,一十八山的土匪剿了个干净,最后,祁老爷子提着胡忠伟的去了平阳城,一下跪在地上,说,人都死了,还报个屁的仇,祁连山啊祁连山,你不该啊,这城里的人不是死在胡忠伟的手上,是死在你的手上啊。今日我祁连山发誓,要这长安境内,再无土匪。” 林木道:“就真的没有土匪了?” 浮生道:“真的没有了,师傅说,祁老爷子这是在赎罪,师父一生很少服人,这祁老爷子算是一个。” 诸葛剑痴道:“十年前我也与祁老爷子见过,行事做派,确实当得起一声好汉。” 林木更为惊奇了,于是也不等酒食吃完,当先解了车马,说道:“这等人物,不去拜会,怕是要后悔的,更何况,这祁老爷子,好似遇到了麻烦。” 几人笑过,牵马驾车,直直的便往长安城去了。 聚贤庄说是庄,其实是个院落,很久以前,这院子还是个荒院,给祁老爷子看见了,便花钱买了下来,本来买的地方不大,祁老爷子当时想的也只是能够安置一处让过往的好汉遇到了麻烦能够有地儿安身,就冲着这么个想法,来的好汉在解决了麻烦后都留了下来,解决不了麻烦的也不愿意走,这院子便渐渐的多了人,人多了,地方不够了,祁老爷子便把周边的地买了,起了更多的院子,然后便有了聚贤庄,便有了长安境内闻名遐迩的祁老爷子。 聚贤庄从来不关门,这是祁老爷子的规矩,无论何时,聚贤庄都开门迎客,所以聚贤庄从来都是人来人往,可今日的聚贤庄,来的人出奇的多,多的都开始在门口聚了起来。 人多,声音也多,于是聚贤庄变得愈发热闹了起来。 人群的热闹在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后,变得安静了,人群也自发的开始往外走,也不走远,只在院门外围成了圈。 圈的中心站着一个人,是个看着年过半百的老者,老者身子不高,却很结实,隆冬时节,却只着了一件单衣,露出了肌肉结实的手臂,一双手插在腰上,一张固执的脸上,有一圈同样固执的胡须,一双晶亮的眼睛扫了一遍人群。洪亮的声音再度响起:“诸位好汉,老夫知道各位都是为咱的孙女担心,祁连山再次先行谢过了,该说的话我祁连山之前也都说了,只再多说一句,无论是谁,只要能够让我的孙女安然归来,我都答应他一个要求,只要要求与江湖道义无碍,各位也都知道,我祁连山一向说话算话,便不说了,今日实在无暇招待各位,祁连山告罪。” 说完,老爷子转身进了院子,直直的走了。 人群再度沸腾,却是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在拐角处消失的黑影。黑影飘的很快,只在眨眼间进了一辆朴素的马车,瘦马踏着蹄子,慢慢的走了。 长安城终究还是长安城,该有的热闹终究还是热闹,上元佳节的灯还是在上元佳节亮起来,凤箫声动,一夜鱼龙舞。可在这热闹背后,却又隐了多少不安的躁动呢? 第四十三章 上元杀机 第四十三章 长安石家客栈是顶有名的客栈,门面大,服务周到,于是去的人也就多,再加上今日又是上元佳节,所以来的人愈发的多了。 林木几人到得石家客栈时,已是黄昏初临,店里的伙计在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有的灯笼上写着谜面,猜对了的或有酒菜为奖,也有扇子字画等的雅物。林木对于这些文字游戏没多大的兴趣,倒是几个女人对于此类游戏颇为有兴趣,一个劲的在耳边叽叽喳喳。 “虫草有心,风月无边……是什么……应该是……”萧晴看着一个尚未挂上灯架的灯笼喃喃自语。一旁的元大家看见了,捂嘴轻笑,林木无奈,只好摇摇头道:“咱们先进去,坐下了我再告诉你是个中字。” “哦,那咱们先进去……哦!是中字啊!”萧晴叫了起来,却是越发的感兴趣,拉着林木的手又走到了另一盏灯前面。 “看这个看这个,四头八脚,横二竖二,好难啊,木头,这个是什么?”萧晴拽了拽林木,林木更觉得无奈了,只好说道:“咱们先进去行不行?进去了我再告诉你。” 众人哄笑,红叶笑着说道:“既然三娘感兴趣,不如今日晚间去逛灯市?” 萧晴听见了,便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木,林木想了想,点了点头,便先行进了店。后面的萧晴倒是在后面追问着:“哎,你先说这个字谜是什么啊?” 林木脚步不停,口中说道:“等咱们吃上饭了,我再告诉你是个井字。” 萧晴剁了跺脚,叫到:“木头!” 坐下后的林木一直沉默不语,浮生感觉到了,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林木摇了摇头道:“没事,赶紧吃完,上楼洗漱完了出去逛灯市吧。” 几人见他这般说话,也不再询问,吃完后的几人便上了楼。 上元节有两样东西是最受人们欢迎的,一个自然是灯,第二个,便是女子,久在闺房的女子在今日出了闺门,来到了街上,所以女子成了上元节的第二道景致。 等到几人准备妥当,上了街,街上已是灯火通明,人群熙攘,热闹非凡。林木拉过了司徒和浮生,悄悄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让浮生和司徒离开了,萧晴上前问了句,林木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几人兜兜转转的将长安几条大街逛了个遍,林木其实也是很享受这种热闹的环境的,人的情绪是多变的,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处在热闹的环境里,会更加的心烦意乱,可是在愉悦心情的时候,会变得愈加的愉悦,所以说,在你感到快乐的时候,应该学会与他人分享你的快乐,这并不会让你的快乐减少多少,反而会得到增加。 萧晴便是几人中,最会与人分享快乐的人,连带的,林木几人也是笑意绵绵的看着如稚童般一手提着兔子造型的灯笼,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萧晴,一跳一跳的在前面看着花灯,猜着灯谜。 可是总有一件事情叫做乐极生悲,林木看着那个笑容如花的萧晴背着身子,一下一下的往后跳,还不忘对着他们做着鬼脸时,却是脸色一变,叫了声:“当心!” 萧晴还没会意,愣了一下,可是脚步没停,突然的叫了声:“哎呦...” 却是撞上了人,林木赶紧上前,正要说抱歉,待看清那人时,眼神却冷了下来。不仅是他,身后的元采采也是一脸惊惧的看着那人,而诸葛剑痴却是眯起了眼睛,负于身后的花梨木剑已到了手里。 被撞的那人本也是背着身子,感觉到了有人撞了他,转了身去看,待看清了来人后,却是冷笑了,瓮声瓮气的说道:“哼,江湖不大不小,还能让我遇见你啊,啊?小娃娃。” 红叶也是感觉到了,看见那人后,愣了一下,只觉那人可真是高,粗略看去也有丈许高度,一身金甲,腰间还有一把狰狞的金刀。 林木也是冷声一笑,道:“呦,刘庄主,别来无恙,可是毒解了?” 那人正是金刀庄主,刘雄。 刘雄手扶在刀上,冷眼看着林木,道:“哼,这笔账,得亏你还记得。” 林木一手拉过了萧晴,说道:“当然记得,这笔账,想忘也忘不了啊。” 刘雄道:“那咱们是不是得算算?” 林木一手背在身后,手指间已扣住了几枚铜钱,正要说话,萧晴却先开了口,道:“你是什么人?” 刘雄瞥了一眼萧晴,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诸葛剑痴,没有理会萧晴,提高了声音道:“诸葛先生,有些事,是不是该算一下了。” 诸葛温良随手挽了个剑花,道:“定当奉陪。” 一旁的元采采一下抱住了诸葛的胳膊,诸葛却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对着她柔柔的一笑,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刘雄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腰间金刀“呛”的一声出鞘,然后怒吼一声,随着他的动作,周围本是熙攘的人群瞬间空了一片,然后挤在街旁,伸头缩脚的看着这边。 林木心觉不好,拉着萧晴,脚下一滑,已是退开了一丈,萧晴一愣,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木,林木也不去解释,只转头笑了一笑,然后专注的看着那刘雄。 诸葛剑痴一步上前,将林木几人挡在了身后,转头对几人说道:“这是我惹下的事,应该由我来解决。” 萧晴倒是想说话,却被林木拦下了,只是拉着她,带着身后的几人渐渐后退,给诸葛二人留出了一片空地。 退到一旁后,萧晴焦急的问道:“你干什么!不去帮他么?” 林木道:“这是他的骄傲,我们怎么去帮?” 刘雄高声说道:“好!不愧为七剑戮仙的诸葛温良!我刘雄敬你!小娃娃!可得等着了!” 林木也是高声说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刘雄将刀横在了胸前,沉声道:“金刀刘雄,刀名猛虎。” 诸葛温良也是横剑在胸,轻声道:“诸葛温良,剑名花梨。” 灯火照耀的大街上,亮如白昼汹涌的人流此时分立在了一旁,给中间的两人留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中的两人都是凝神看着对方,本已离开的浮生司徒两人此时也找到了几人,发现了对立的两人,便想询问林木,场中的诸葛温良却开口说道:“浮生小子,来了,注意看!” 木剑笔直的指着刘雄,刘雄的刀也直直的指着诸葛。 风起,灯火摇。 一道金光闪过,持刀刘雄猛一踏地,沉喝一声,刀直直的劈了过去,诸葛脚下一滑,斜身避过,口中说道:“一剑,山河破!”木剑却是仿似有了破山开河的势力,沉沉的劈了下去。刘雄金刀就势而转,往上格挡,诸葛不停,继续说道:“剑二,风雷生!” 灯火摇曳的愈加猛烈,裹挟风雷之势的木剑转劈为刺,金刀刘雄大喝一声:“来的好!”本来是格挡的金刀划了一道弧线,就着身子一矮,刀便往诸葛的腿砍去。 诸葛身子跃起,手中的木剑转出华丽的弧线,身子本在空中,随后说道:“剑三,日月沉!” 木剑携着日月之辉,猛的劈了下去!刘雄双目圆瞪,又是一声大喝,身子原地一个旋转,手中的刀往上挑起,本以为可以就力砍断花梨,却不想木剑并没有劈下来,反而在他的刀上一点,诸葛就力身子又拔高了几分。 “剑四,九天落!” 话音刚落,刘雄就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那把木剑仿似化作了盘古开天之斧,猛然下劈! 刘雄心念一转,手掌撑地,扭腰而转,身子堪堪转出几分,诸葛的木剑一时落了空,可是,他的动作不停,身子才落地,脚下猛一蹬地,手中的剑旋转如莲花绽放,瑰丽无比。 “五剑,星河碎!” 刚刚起身的刘雄此时也躲避不及,看着那已卷了过来的木剑,心如电转。只听见他沉喝一声,手中的刀高举过头顶,对于无法破去的剑招,最好的方式就是以力破招。梁柏虎面对此招,选的是以伤换伤,而刘雄,选的是大力破之。 可是他的选择落了空,诸葛温良并没有理会落下的金刀,而是在刀劈下来的同时身形骤然停下,口中说道:“剑六,玄黄裂!” 只见本是骤然停下的剑痴身形突然闪动,速度之快,竟然分出了六道身形,六把木剑撕裂空气,同时刺向了刘雄。 刘雄旧力刚过,新力未生,只是看着那六把木剑发愣,眼见那木剑激荡而来,只觉胸口一痛,身子已是倒飞了出去。而诸葛温良的六道身形一击即中,倏然归一,一道剑花挽过,诸葛温良负剑而立。 四周哑然无声....... 倒飞出去的刘雄轻咳了几声,倒在地上却不起身,而是躺在那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七剑戮仙诸葛温良,果然不凡。” 诸葛轻声道:“过誉了。” 突然,一道拍手掌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随着掌声,人群慢慢分出一道口子,慢慢走来了一个人。 人未到,声先起。 “好看好看,精彩至极啊。” 来的却不是一个人,几人看见了行过来的人俱是一脸惊骇,众人本以为这金刀刘雄已是身高非常,却不想,走过来的人,身高更是异常,竟比那刘雄还要高出几分。本是深冬,那人却****着上身,露出了岩石般的肌肉,那人的模样也是骇人,光头,满脸的横肉,一双铜铃般的巨目,放出野兽般嗜血的光芒。 而在那人的肩上,竟然还端坐着一个人,那人与此人相比,却是瘦小如猴,简直比孩童还小,而抚掌而笑的人,就是此人。 第四十四章 上元杀机(二) 第四十四章 上元灯火犹自闪烁,林木几人的注意力不在灯上,而在这突兀出现的两人身上。一个如山岳般的男人,肩上端坐着一个瘦小如猴的男子,尖嘴猴腮的男子尖厉嗓音道:“上元佳节,还能看一场猴戏,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刘雄愤然起身,以刀拄地,沉声道:“只怕,你才是那只猴吧?” 那瘦小男子也不恼怒,嗤声笑道:“小小金刀刘雄,这话说的托大了。”刘雄的刀已然抬起,刀尖直指那瘦小男子,愤然说道:“可敢一战?” 诸葛道:“敢问来者可是幽冥六道畜生道穷奇,地狱道梁薄?” 此话一出,身后众人皆是愣住,最是那刘雄,脸色已然白了,可手中的刀,却依旧指着那瘦小男子。 那人从巨人肩上跳下,慢慢的踱到诸葛身前,负手余后,微抬起头,道:“眼力不错,正是。” 诸葛将元采采护在身后,轻声道:“是来杀我的?” “正是。”瘦小男子掸了掸衣摆,慢慢从身后解下了两件兵器,兵器是奇门兵器中的追魂爪,追魂爪虽说少见,可此人手中的追魂爪更为少见,周遭灯火通明,本应有冷光反射的追魂爪上却毫无光采,通体黝黑,甚是渗人。 诸葛的剑,指地,眯着眼睛道:“想不到,竟然来的是你们两人,林木,带着采采走吧。” 元采采一愣,死死的抓着诸葛的衣袖,固执的说道:“我不走。” 林木深深的看了一眼诸葛,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抬手一记手刀便切在了元采采的后颈,一把扶住她后,在诸葛的耳边道:“别死了,她还在等你。” 诸葛没说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林木也不再多话,抱起元采采后,一步一步的走了。 那瘦小的男子眼见着林木几人远走,没出声,只凝神看着眼前的诸葛温良,金刀刘雄却是洒然一笑,扛刀在肩,道:“想不到,今日竟是你我联手,也行,我弟弟的仇,来日再报。” 诸葛嘴角牵了牵,转头看了一眼刘雄,道:“行,我这条命,留给你。” 瘦小的男子道:“只怕,你们没有明天了。” 话,刚说完,刘雄的刀已来到了那人的面门,那人嘻嘻一笑,身影突然消失在刘雄的刀下,诸葛顿觉不好,惊声叫道:“快退!” 可是,还是晚了。 一道血光在空中突然炸起,刘雄闷哼一声,回身立刀护在胸前,可是刀刚抬起,已是后背一痛,又是一道血光溅起,诸葛回身一剑逼退那人,在轻抬一脚将刘雄送走,突觉一道劲风逼来,心念一动,脚下用力,身形立马往后跃起。只看见那道山岳般的身形已是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地面,轰然一声,青石板的地面已是寸寸龟裂。 诸葛立定身形,背后冷汗冒出,眼神凝重起来,瞥了一眼倒在一边的已是血人的刘雄,握剑的手紧了一紧。而那个瘦小的男子犹自在那巨人的身边舔着爪上的鲜血,只那目光,简直比血还红。 “怎么不等我们来,你就打起来了?” 诸葛没有回头,可是那道声音还是让他的心定了定。 “不是让你带着元采采走的么?” 来的可不就是林木,同他一道来的,还有浮生和红叶。 林木在诸葛身边站定,轻声道:“有司徒和晴儿,你可以放心的。” 瘦小的梁薄冷声道:“可他就得为你们担心了。” 林木笑了笑,从衣袖里抽出了那把同样通体黝黑的招魂棱,指着梁薄道:“可敢一战?” 梁薄和穷奇的目光同时被那招魂棱吸引,梁薄厉声道:“病猫的东西,怎么在你手上?” 林木不回答他,梁薄的眼神变得更加的阴冷,他冷哼了一声,身形又是骤然消失,林木的瞳孔蓦地放大,脚下几点,指间的铜钱雨点般打出,封住了身体四周,浮生的巨剑归离出鞘,同样凝神注意,几人的神经绷紧。 一道野兽般的嚎叫响起,那如山的巨人骤然发力,身子前扑,巨石般的拳头猛然砸向诸葛! 诸葛身子不再停留,旋身后退,一手还带着红叶的身子后退,红叶身在半空,眼角却瞥到一点红光接近了浮生,扬声叫道:“浮生!身后!” 浮生也是反应迅速,巨剑抡起,急斩身后。 可这一剑,却是空了,浮生的剑刚落下,已觉不好,正要后退,巨人穷奇却舍下了诸葛两人,一手扇了过来,封住了他的退路。 一时四面楚歌,浮生却没慌,巨剑先是横切穷奇的腹部,再侧身让过穷奇的扇过来的手掌,脚下一蹬,蜷身贴在了穷奇的身下。穷奇却没理会那横切过来的剑,准备一下将浮生抱在胸前,可一条绳子突然从他的腋下出现,卷住了蜷身的浮生,一下将他拉了出来。 浮生也是疑惑,待落地后,看见了犹自笑着的林木,变得更加的惊疑。此时却是没时间解释太多,林木扔下了手里的绳子,因为那穷奇已然转身。林木的身子再度跃起,攀住了一道挂灯的绳子,再一翻,已是稳稳的定住了。而浮生却是挥剑,砍断了一顶帐篷,阻了一下穷奇,再一个翻滚,靠近了犹在提防梁薄的诸葛二人。 本就是黑夜,虽有灯光,却依旧有他们看不见的暗处,而那梁薄犹如伏在暗处猎食的野兽,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两人已是凝住了所有的注意力,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可浮生的到来打破了这边的僵局,诸葛眼见浮生过来,惊叫一声道:“小心!” 电光火石!一道黑影袭来!几人正凝神望向浮生,突变起! 街上本是灯火四起,可一瞬间,灯火骤然灭了! 人是害怕未知的动物,视线的丢失引起了人们的慌乱,一下子,街上如沸腾的开水般翻滚起来。人的惊叫,脚步的纷乱,不时响起的哀嚎,乱作一团。 林木人在高处,眼见突变,喊了几声,可都淹没在纷乱的人声里,心下焦急,只好再拔高一度,翻进了一旁的一处小楼里,人刚落地,一道银光乍起,林木暗道不好,可已迟了,一把银剑停在了他的肩上。 “说说,手中的招魂棱哪儿来的?”是个很具有磁性的男声。 林木心下一定,慢慢说道:“怎么?很感兴趣?” “哈,小子胆子不小。” 林木道:“我一向胆子很小。” “那你还敢在这儿和我开玩笑。”那人的剑慢慢的贴紧了林木的皮肤。 “我没开玩笑,你不感兴趣,我便不说,你要是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说说。” “哦,那我很感兴趣。”那人似是有些好笑。 林木的目光往楼下瞥了一眼,依旧是慌乱不休。 那人注意到了林木的眼神,说道:“不必担心了,生死由命,机会我已经给他们了,能不能活着,得靠他们自己。” 林木的神色微动,慢慢说道:“那把招魂棱,是一个死瞎子给我的。” “死瞎子?” “对,一个不甘活着的死瞎子。”林木声音沉了下来。 “不甘活着?” “是的,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而他又不甘再这么活着,所以他去拿回属于他自己的命了。” “拿回来了么?”那人的声音本是低沉,这下又低沉了几分。 “拿是拿回来了,可是,只拿回来了半条。” “半条?他死了么?” “命大,没死,只不过真的瞎了。” 那人拿下了停在林木肩上的剑,沉声问道:“他的眼睛,没了?” 林木道:“没了。” 那人道:“没了...没了也好。” 林木道:“也好?” 那人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把那东西给你?” 林木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 那人道:“既然他会给你,而你又在长安,想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林木道:“北落师门?” 那人道:“是的。” 那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露出了一张蒙着黑巾的脸。 林木又回头看了一眼街上,慌乱渐渐停息,可街上依旧一片漆黑。 那人道:“一时半会儿你是走不了了,病猫和我说过的,要是你来了,我便要帮你。” 林木道:“帮我?怎么帮?帮什么?” 那人在桌边坐下,示意林木也坐下。 “想来你和他的关系不简单,他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你,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还是个娃娃嘛。” 林木坐下后说道:“我的几个朋友还在下面,我不能留太长时间的。” 那人说道:“都让你别担心了,我是安排好了的,车马已在外面停妥了,等下跟我走吧。” 车马是早已准备好的,林木最后还是上了马车,不仅上了马车,还是被蒙住眼睛后上的马车。车行的不急不缓,时间也不太长。最后停下了,等林木下了车,恢复了视线后,才四下打量起来。 是个院落,长安城很常见的院落。也有花草,但多是灌木,借着月光,林木也看不分明多的东西,那人却说道:“不用看了,看不出什么的。”说完,便领着林木往里走了。 进了一间房间后,那人领着林木来到了一处衣柜前,在里面动作了一番,却见那衣柜缓缓移开,竟露出了一处暗道,那人先行进了去,林木迟疑一番后,也跟着进了去。 暗道不长,却下的很深,墙上有亮着火把,转过一道拐角后,才发现其间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石室,四周明着油灯,显得亮堂堂的,石室装扮简单,一张石桌,一方石床,倒是角落里,堆着高高的酒坛子。 那人领着林木来了,看见他四下打量着,笑道:“没什么人来的,所以简单了一点。” 那人说着,取下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颇为粗豪的面容,到角落里取了一坛子酒后,说道:“听他说,你爱喝酒?” 林木一笑,心下一暖道:“是爱喝。” 那人道:“喝一杯?我慢慢说。” 林木走到石桌前坐下,那人排开封泥,满满的倒了两碗酒,见林木不动,笑了一下,取了一碗酒,大口喝干,滴酒不剩。 林木也不犹豫了,也端起碗来,猛的喝了一口。 酒很烈,入口很绵,直从咽喉烧到了腹部。林木一张脸涨的通红,大喝一声道:“好酒。” 那人笑道:“当然好酒,这烧刀子,就该这么喝。” 林木也看着面前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道:“这酒,是病猫最爱喝的,他说这才是能解愁的酒,再有多愁,一碗下肚,也能给它烧的干干净净。” 说起了梁柏虎,林木又是倒了一碗酒,满满的一碗,大口喝了个干净。只是那脸,愈发的红了。 再有多的愁,一碗酒下肚,也能给他烧的干干净净。酒能浇愁,人却难以释愁。 那人没有阻止林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口中呢喃道:“病猫啊病猫,你大概是没有选错人啊。” 长街的****渐消,该亮的灯火再度亮起,该恢复的热闹又再度恢复,人多是不记痛的,不管这里发生过什么,发生过也就发生了,等到烟消云散,再大的事情也会变成街头巷尾的谈资,在众人的口中渐渐消弭,直到,再也想不起来。 今年的上元佳节,便在这般情况下画上了句号,在月下西山,日出东南后,所有的一切便同那月一齐落下了。 第四十五章 宫音画舫 第四十五章 祁老爷子的故事在长安地界是路人皆知的,一个肯为自己年轻时的骄傲买了一辈子单的好汉,可再为好汉的好汉,也终归是人,是人,就会有人所有的烦恼,到得老年的祁老爷子,一颗心都在含饴弄孙,可事与愿违,唯一的宝贝孙女却是莫名的失踪了,如果是绑肉票,那也该有人过来要赎金的啊,可是没有人过来要赎金,人就是失踪了,杳无音讯。 烦恼到了极致就会有很多的附加产品,比如茶饭不思,比如夜不能寐,祁老爷子这两天的状态就是如此,日日夜夜的就在中庭前望着大门,不管家人仆从如何劝,只是固执的说:“我不管其他,我只想白花回家时,我能第一时间看见她。我这条老命,还坚持得住。” 只是,老爷子的身子骨终究不似年轻时的铁骨铜身,花白的头发成了银丝,一双铜铃的眼睛泛着血红,仍旧固执的望着门口。 门口来的人很多,可是到的多是愤慨着咒骂歹人无耻和拍胸脯保证将命豁出去也要带回白花小姐的江湖汉子,来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能将人带回来的,一次两次的祁老爷子还能感动的去见见,次数多了,祁老爷子也会烦,所以他用一句话打发了这些人。 “无论是谁,只要他能带回我的宝贝孙女,我就答应他一件事,只要是与江湖道义无碍,我皆能满足。” 此话一出,长安江湖炸开了锅。 可炸锅归炸锅,去找的人多是多,时间过去了三天,依旧一无所获。时间拖的越久,祁老爷子的心越是悬的高,不会...绝对不会。 又是一个早晨,祁老爷子已是三天没有合眼了,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仆从在一旁瑟瑟发抖,张口欲劝,但还是止住了。 祁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一下一下的颤抖着,放在嘴边,却不喝。 气喘吁吁的声音近了,祁老爷子皱着眉,看着慌张跑过来的护院,沉声问着:“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老...老爷...外面...外面...有人...” “好好说话!”原本就是心烦气躁的祁老爷子,沉声喝了句。 护院颤栗,赶忙压下气喘,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老爷,外面有个小子说,他能找到小姐。” 祁老爷子一下握碎了手里的茶杯,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此话当真?” 护院道:“我们也没细问,听见有小姐的消息,赶忙跑过来跟老爷说了。” 祁老爷子不再理会护院,径直往大门跑去。 到得门口了,便看见了几个年轻人。一个冷着一张脸的少女,一个抱着一把巨剑,靠着门柱闭目养神的少年,还有一个裹着长袍,正抬头打量着他的清秀少年,那少年见他看着他,简简单单的一笑,开口说道:“老爷子好。” 祁老爷子眉头皱的更紧,但还是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口道:“小子,说有我孙女消息的人,是你?” 那少年点头。 祁老爷子的疑惑更深,正要说话,那少年却先开口了。 “老爷子不用想太多,小子只是有了个猜测,要找到小姐还需要老爷子的帮助。” 祁老爷子道:“只要是能够找到白花,要我做什么都行,可是若是你消遣我的......” 少年笑道:“怎么敢,小子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 祁老爷子面色稍霁,点头道:“说吧,让我帮什么忙。” 少年道:“只需老爷子对外说小姐已归家,安然无恙,就行。” 祁老爷子刚为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疑惑道:“归家?何意?” 少年道:“只需这般说了即可,其他事宜,小子已有安排。只需七天,小子定能找到小姐。” 祁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良久,方才点头道:“行。” 少年微笑,转身离去。祁老爷子望着那个少年的背影走远,眼神始终追着那背影。 春风得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在冬为尽消的一月,自然没有满城的红绿的花看,但是却有一处,有比花还美的美人看。 此处不是别处,是长安东南码头的一艘画舫,这画舫显眼的很,在天晚时分,画舫层楼挂灯,红艳艳的亮成一片,只从那码头看去,最为华丽的便是那艘。 这也是个天晚时分,也在那码头看画舫,林木三人在码头一角的一间露天茶肆围炉而坐。天冷,茶肆的生意不太好,有了林木几人的到来方才是开张了,所以小二掌柜皆是一脸的喜色,话多的小二见林木几人的注意力在那画舫上,于是乐颠颠的跑过来插话道:“客官几人是去那宫音舫找乐子的?” 待看见一脸冰冷的司徒注意到他,他缩了缩头。林木搭话道:“怎么?这画舫很有名?” 这是故意说的,早在去聚贤庄时,北落师门已是将所有的计划铺陈开了,林木当然不会对这陌生。 小二听见了话,先是瞥了一眼司徒,然后又看了眼画舫,方才说道:“当然,这宫音舫可不是一般的勾栏,是个雅地,美人多不说,还是个顶个的有本事,什么琴棋书画自不必说,就说那画舫的头牌虞美人,一手琵琶不知引得多少青年才俊为其倾倒,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林木打趣道:“呦,那我得见识见识这虞美人了,看她能否让我做她的裙下之臣。” 说话间,林木起身,便是往那宫音舫而去。 此时天已显得黑了,长安的夜生活也开始了,那宫音舫的红灯笼也点亮了,间或伴有几声管弦之声撩撩剥剥的传来,路上的人也来的多了,注意良久,多的是长衫锦袍的仕子或豪绅,有认识的人相互间打着招呼,谈笑片刻便往那画舫行去。 林木看了许久,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叹了口气后低声呢喃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什么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这话...不说也罢。” 司徒不知他说的什么,只是刹那间看见林木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了。 什么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其实这不是一句实话么? 长安的江湖纷乱在午间因为祁老爷子的一句话歇了下来,便是这个午间,祁老爷子在聚贤庄聚集了众多的英雄好汉,摆上了美酒佳肴,****上身,一脸的喜色,借着酒劲,显得愈发的红光满面。便是这般的神态,当着满厅的好汉道:“老夫的宝贝孙女,白花妮子,回来了,哈哈哈哈.....” 只这一句话,顿时引得满厅的好汉哄然一片,道贺的,恭喜的不知凡几,然后便是觥筹交错,响作一团。 自然,几人欢喜几人愁,那些望着找到祁白花来翻身的好汉们一时落了空。怅然若失大概说的就是这般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打算,几人真心几人假意,祁白花回家的消息还是放下了很多人的心。祁老爷子为这小妮子已是差点儿将长安江湖翻了个遍,这样的结果岂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