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冥》 第一章 初见 最好的东西,总是不经意的走进你的生命。 星空渐渐稀疏,银河慢慢褪去,东方地平线处,染上微微霞光,霞光从微白,到橙红,到金黄,向两边延展,直至将地平线环抱,朵朵白云,泛出微紫、深红,又旋即褪去,天地间一片苍茫。 终于,半边日轮跃出海面,海平面上随波滟滟,环绕着一轮朱红色的圆轮,从天际慢慢的爬了上来。它一摇动,就好像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在它下面有一片红光承载着,慢慢升高,红光也随着延伸,它俞往上升,它的光芒也俞大………… 终于,它整个跃出了水面。 那是一轮无比璀灿的红日。 他就像一棵青松,牢牢的站在此山之颠,附瞰着海平面跃出的红日,没有丝毫表情,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有一双见过无数沧桑的眼。 静静的站立,无言也无语。 脑海中跃现的却是,那一天他刚来这个世界。 ……… ……… 那一天,他幽幽醒来,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腐臭味,令人轻微的不适,胃酸翻涌。 这扑面而来的臭味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二哈又跑床上拉屎来了……根据熏人程度,怕不是在头顶来的………… 李安家里养了一条狗,品种哈士奇,俗称二哈。 北漂了十年,孤孤单单的,这人啊,寂寞久了,难免会想养条狗慰藉和消遣……不是肉体上。 睁开眼,看了下周遭,李安懵了一下。 石块垒砌的墙壁,将四周封的严严实实,一条不规则的楼梯从上延伸而下,处处透着潮湿与阴凉。 我在哪? 李安在怀疑人生般的迷茫中沉思片刻,然后他真的怀疑人生了。 我穿越了……… 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强势插入大脑,并快速流动。 李安,字太平,大秦帝国李斯之子,取字太平,意为天下太平之意,大秦一统中原之后,李安出生,李斯取其名为太平,意味中原一统之后,天下太平。然千古一帝,秦皇离世之后,大太监赵桧暗害太子秦政,扶二皇子秦天为皇帝,并以谋逆罪判太子少傅,首辅大臣李斯腰斩之刑,诛九族。 现李安正躲在家中地窖之中,那股潮湿阴冷的霉味,正是从这长年不见阳光的地窖中而来。 透过地窖可听到,处处都是哭喊声,那冲进李府的官差,面对李府之人,没有丝毫怜惜,不为抓捕而来,只为杀戮。 李府为当下首一首二的大府,家有族人一千好几,家中仆人家丁,更是不下数千,但在这毫无人性的灭绝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李安就是一老仆将其硬塞进这常年无用的地窖,就再也没有出现。 穿越不应该是主角吗? 怎么给我按排这么一个操蛋的人生,当朝首辅之子就好。为何穿越而来,却是诛九族的风险,满世界的哭喊声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我这操蛋的人生就要从这里开始?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哪怕穿越也是如此,可这却是惊吓…… 不说李安的吐槽,外而却有一道道喊杀声音传来。 熊烈烈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李府。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李’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李府之中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灭门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府里秦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不安。 这是李府,爱民如子李首辅的家人,实是不愿,然军令难违。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那刚刚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李府之人,即刻被数名秦军战士持刃迎上。 血从刀刃上无声滴落,李府也越来越安静。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秦军兵士欲加地愤怒。 人性也慢慢在杀戮中泯灭。 这场不得而为之的灭门之案,也灭掉了大秦禁军的最后尊严,撕掉了大秦最后一条遮羞布。 三日黄昏,李安才敢从地窖中偷偷的爬出来,映入眼帘的确是满目疮痍,整座李府草木零落,大地显得毫无生机。 李府上下,只有一片死亡的气机,抬眼望去,苍穹竟然那么凄凉,一声一声霰雪鸟的悲鸣,斜斜地掠天而去。 这里就像一个空洞的坟墓,阴森而又死气沉沉。 这万籁俱静的坟墓里就只有李安一个人。就像一个孤独的鬼魂徘徊在无人的城堡里,游荡千年。 在前身,李安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说得好听点叫淡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得难听点就是呆板无趣毫无激情死气沉沉。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曾经意味不明的感叹过,说他的性格天生冷情。 当时他什么感觉来着? 李安目光微微低垂,落在了还有零星跳跃的火焰上,火红橘黄的火焰映照着李安的脸,铺染开一层暧暧的光,使得那双漆黑的眼也似萌上了一层火红光焰,隐隐约约朦胧似有什么在闪烁。 大概……只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吧。 天生冷情? 李安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内心的痛苦充斥天地,那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痛,那是骨髓里透着灵魂撕裂的痛。 李安知道,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那是这具身体的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会发生改变。 想到这,李安内心轻声呼唤,即如此,你安心的去吧,我继承了你的身体,也继承了你的一切,李府是你的李府,也是我的李府,你我之间早己不分彼此。 每当有人从你那里拿走一些东西时,一样新的事物就己经来到你的存在中,你的存在会因此更新。你的给予,你便一次又一次地变得年轻。给予者始终都是年轻的。不给予的人总是衰老的、死气沉沉、腐朽的。 放心,我即是你,你即是我,这李府的仇就让我来担当。 思念通达,周遭那些大树,呈现暗绿色,少气无力耸拉着的叶子,在这一刹那却有了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 挥挥手,过去的终将过去,改变的只能是自己,李安慢慢的走出李府,就像一个乞丐在破败的李府搜寻一番后,失望的离开。 青石板的街面上,有些冷清,寂静的长街飘着细雨,洗涤着前几夜的残冷。 无情的冷风燃烧着街面,细雨淋得人心痛。走在这冰冷的长街,这里己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忘记所有,也许还有明天。 一个撑伞的女子,从街头悠悠而是为,慢慢走入李安的眼里。 漫步长街的她,优雅宛如内便敛风华的蕙兰,浸润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这种优雅不仅是一种内在气质,更不仅是一种内敛的风度,也是一种良好的个人修为,同是也是一种人生态度。优雅不仅带有遗传基因,更重的是来自后天的修养。 惠心兰质,一点不为过。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青松。洛神赋里描写的女子,不正就是她吗? 长风随意的搭在肩上,正如她随意的在长街上走着。 望向街头的他,毫无原因地,李安的心脏就那么漏跳了一拍,在这冰冷的长街突然有了一股温暧的感觉,一缕柔和的阳光,慢慢洒在街头撑伞而行的女子身上,就像整个世界开始在那女子四周,由内而外地翻滚,而她飘浮在半空中。唯一能绑住她不会飘走的,就是李安的那双眼。 当两人个的眼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连接在一起,在外面的世界旋转、翻腾并彻底分崩离析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你。 人生只如初见,天空中飘洒着濛濛细雨,本己悲伤的世界,却被明媚的阳光所包裹,呼吸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时空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本是沉痛的心绪,只余下愉悦的灵魂在云端起舞。 从不曾怀疑,这就是生命中最难忘的遇见。 纵然时光流转,画面却清晰依然,毫不怀疑,这就是人生最美的遇见。 李安回头,看了看自身,落泊地如同乞丐,在这冰冷的长街,那又可能去交集,但明知不可能有交集,但仍愿意,用尽余生去背负这思念的债。 为什么穿起过来,给的是一个家破人亡的身份,不应该是主角吗? 李安心里有些不甘起来。 最好的东西,总是不经意的走进你的生命,如雨后的初阳,使人沉醉。那一丝的不甘,却不忍破坏这刹那间的美好,立马消失不见。 初见,从来都是美好的。 这个世上的男人,每一个都有一个初见的故事,这个初见之人,不一定是他老婆,却一定在他内心的最深处,每当夜深的时候,偷偷的回味,初见的那一丝美好。 回味一刹,然后马上深埋心底,这也许是所有男人的秘密。 第二章 委身为奴 “你这人怎么回事,直盯着人干嘛?” 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这长街的寂冷,自带和风,使人一听,就将所有的烦恼全都抛除。声如其人,优雅能感动万物。 听着这道声音,李安的视线,从那幻觉之中,慢慢的回归现实。 我在这里干什么,我也想知道,但我又能如何? 李安张口笑了笑,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虽脏却不失俊朗的脸上,让人无法想象,这怎么会是一个乞丐。 “你看我时,方知我在看你,你若不看我,又岂知我在看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想生气,却说不出懊恼的话,轻轻跺碎脚步,作出十分生气的样子,却让人觉得不是生气,而是可爱,娇羞却又带点小情绪,拿现代人的话说,叫卖萌。 “相逢即是缘,又何必去在意是你在看我,还是我在看你呢?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恒古至今不变的真理,小姐生得如此美艳,怎么不令人想多看几眼?” 将过去埋进心底,迎接新的生活,这是李安踏出李府之后,早己下的决定,遇到如此美艳之物,自然想多看两眼。 “这里是大秦都城,早己没有乞丐,你是从哪里来?” 小事纠缠本就无趣,何况此女乃是聪慧之人,又怎会理会李安的无理取闹。 都城没有乞丐?此大秦帝国与前世记忆之中,是否有不同?按理,秦始皇驾崩后,赵高弄权,胡亥称帝,暴政横敛,秦二世当亡,怎么可能会没有乞丐? 等等…… 好像有些不同,长子不是扶苏,而是秦政,目前称帝的不是胡亥,而是秦天,大太监不是赵高,而是赵桧。此秦非彼秦,我不是穿越到前朝,而是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记忆中浮现,这个世界与前世的秦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秦帝寿命长达六百余年,一生之中都在征战,好不容易一统天下,却因常年征战疾劳成疾,一命呜呼。 常年征战,不就是战国时代,只是寿命不同罢了。 可怎么会没有乞丐?不管这些,先过了这关再说。 “小生是从遥远的边城来的,因仰慕都城,故从不远万里来。”李安答道。 “骗人,这大早上的,尽处处是笑话,城门己关闭三天,从未开过,你又从何进城?”对面女子娇笑道。 城门关了三天,怕是要斩草除根,不想李家有漏网之鱼吧。 “我早己入城,无奈盘缠用尽,想不到如今却是流落街头。”李安满脸无奈的苦笑。 “大秦民风淳朴,都城的百姓怎么可能让你流落街头,有人看到你这幅模样,早就会收容你,不让你流浪。这就是大秦,这就是与大秦能一统天下的原因,你说,你究竟是谁?” 女子说完,嘴角微微上扬,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好似有什么小得意,放在心底。 李安再一次诧异,这里的大秦,是这样的吗?那不是现实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吗?这不可能。 “姑娘,在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李安深知自身事,虽对此女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但也不想多生事,转身就想要离开。 “你这人咋回事,别走。就你这样,又能去到哪里?”小脸上呈现出早就看穿了的一种得意。 李安停住脚步,是啊,现在又能去哪。 “与我走吧,府上一直以来都会收留一些街边流浪之人,按排事项,使都城无人不劳,无人不获。” 嘴角扬起来的弧度甚是好看,就好像找到心爱的玩具,又或者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贵府是?”李安心存疑惑,这里的都城真像这女子所说的那样。 “我是蒙毅之女,蒙府之人,我叫蒙千雪,这下你信了吗?”女子面容带着桃花般的笑容,好似有什么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蒙毅?蒙千雪?”那个神话电影中穿越到现代的秦朝将军。替秦皇镇守都城的禁军大统领。 李安心底的疑惑更多了,不管那么多了,有一个地方先落脚也是好的,先弄清这个世界再说。 “你是蒙府之人?”李安问道。 “当然,怎样?愿意随我去蒙府吗?”蒙千雪微微笑道。 “如果你是蒙府之人,在下愿意。”李安说道。 “跟上我。” 蒙千雪转身而行,嘴角浮现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嘴角微扬,甚是好看。但这一切,走在后面的李安却是无从得知。 长街寂冷,心微温。 看着女子背影,李安忽然感觉很是心安,好似由来如此。 …… ……… “找到了?” “我出马哪有找不到的人。” “人安排在哪?” “放在马房,养马。” “可有怨言?” “不见其有怨言,好似之前就是这般的生活。堂堂首辅的公子,现在却在马房养马,说出来,谁信?不过他倒是存得住气。” “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他能忘记一切,放下仇恨,从这里重新开始。” “他不放下,又能怎样,就凭他一个文弱书生?” “我们能为李公做的也就这些了。朝堂更替,无不是站在无数尸骨上。” “你说,观主怎么知道他躲了起来,又怎么知道三天后,他会出现在那条长街,要不然我也带不回他。” “观主坐在观顶看天下,观人间,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那你说,观主为何不制止这次的动乱?” “观主早己不管人间事了。” “那他还……” “禁言,他老人家的事,我们不用去揣测,做好我们自己就好。” 蒙府书房里,也不知对话的是谁。 …… 日子一天天过,李安来到蒙府己有三天。 那天入了蒙府之后,蒙千雪将他交给马房的的老杨头后,李安就再也没有见过蒙千雪。就像是路人,到了分别的路口,从此陌然,再也难以相见。 李安想起那日冰冷的长街,那股和风细雨,照射下来的那缕阳光,嘴角自潮的笑了笑,也许从此便是两个世界的人。 马房的老杨头,耳朵有些背,往往需要大声呼喝,才能听到你所说的话。 将喂马料的活交待清楚后,他就独自一人,坐在马房的一角,微眯着双眼,微驼着背,看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时不时的点燃他的烟枪,独自一人在那里腾云驾雾。偶尔还会用烟枪往后背挠挠。 就像是独立于世外,安静泰然。 喂完马料后,有些疲惫的返回自己的房间,回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大秦一样,在秦未统一时,战乱纷起,各自为政,长达一千余年,自秦皇即位,用时六百年,南征北伐,一统天下。这些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人的名字,还有没有谓的统一钱币,统一文字,焚书之说,这个世界里,就只有一种文字,流通的钱币也只有一种规格,一种换算方式。一百个铜币,称之为一串,十串铜币等于一个银币,一千个银币等于一个金币,一千个金币等于一个紫币,一千个紫币等于一个灵币,一千个灵币可兑换一个灵石,但市面上从未流通过灵币与灵石,就算是紫币,也很少在市面见到。 等等,灵币,灵石? 陡然之间,李安脸上浮现出一丝愕然。 前世网文中的灵石? 这不是一个时间穿越事件,这是世界的穿越。我早己不在原来的世界,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也许是一个修者的世界。 但同样是一个冷兵器的世界,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的世界。 修者,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想到这,李安身上打了一个寒凛。 穿越就穿越,为何给了一个如此不堪的命运,现在在蒙府为奴的自己又将何去何从,穿越的主角关环早己不见踪影,与前世网文中的穿越,似乎同人不同命。 不管了,重活一世,这是老天给的机会,有了机会更不要放过,又何必去讲究所谓公平与气运。 佛争一注香,人争一口气,既然能得以重生,那就好好的过好这一生,这一生不求平淡无奇,只求轰轰烈烈。 李安前世是部队的一名特种兵,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壮烈牺牲,没想到却穿越世界的屏障,来到这个世界,并附身在这个倒霉鬼的身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想在这个世界有所作为,必须有一个好的身体,并能有一身好的修为。先将此身体好好的锤练一番,不然这副身体是没法在这个世界打下一片天地的。 想到此,李安立即动手,找来一些木头,做了一个木人桩,放在自身房间里。 凝望着木人桩,想起在部队的时候,与大兵们一起打咏春的日子,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想必,任务应该完成了吧,可惜,我却早己回不去了。 出拳如风,咏春是刻在李安记忆最深处的拳法,深入骨髓,一刻都不曾忘记,那就让咏春在这个世界再次迸发它独有的光彩吧。 第三章 迷案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当风翻动起安祥的树叶,当飞燕掠起清晨的一片天空,当一缕阳光洒进树林,空气变得越发清新,雨露滋润,所有的生物显得更有活力了。 李安就在这片林子里,不停的行进奔跑,仿若林中跳跃的松鼠。 身体就像是一个机器,长期静止不动就会生锈,不进行维护就会衰老。运动就是润滑剂,能够增强关节的灵活性与柔韧性。 突然间有着一种极为激烈的喘息声从树林中传出,视线拉近,只见在那林间的一处空地上,一道瘦弱的身影,双手正挂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身体借助着手臂的拉扯之力,不断的上下起伏着,而且在起伏间,他的身体呈现一个怪异姿势,这咱姿势更是让浑身的肌肉,都是运动了起来。 另外,在他的手臂以及脚腕处,还吊着几个沉甸甸的沙袋,汗水从衣服中滴出,将沙袋也是沾染得湿哒哒的。 这瘦弱的身影自然便是李安,跑完步后,就在这树林做着引体向上的运动。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应该怎样修练,但前世特种兵的他,知道凡是与修练有关的东西,最为重要的就是毅力以及勤奋。这些东西,也是他在部队时,与那些有着良好本钱的同辈之人竞争的唯一条件。 汗水滴入眼中,涩痛的感觉让得李安紧咬牙关,他能够感觉到那经过高度劳累之后,浑身肌肉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酸麻与疲惫,很多人在这个时个,都是会选择休息,但部队的教官曾告诉他,唯有在这种时候,方才能够突破极限,所以……一定要坚持! 绝不能放松! 为了能在这异世有一容身之地,为了在这异世有着自己的话语权,灭门不在发生在自身,为了自己想过的日子,为了自己想娶的女人。 想到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一身素裙撑伞而来的女人,冰冷的长街陡然变得温暧。 必须拼命! …… 晨练之后,迎着初升的阳光,面向新的生活,李安回到马房。 “去哪了?赶紧收拾好马车,送长公子去外城。” 还未回到马房,就听到了老杨头的声音。 马房的人,不仅要负责养马,还要负责府里人员的出行。 蒙府长公子,蒙志是为皇城邢部侍郎,这么着急出行,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李安刚刚弄好马车,就看到一名壮汉走了过来,只见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宛如地狱出来的勾魂夜差。 一路无语。 李安驾着车,时不时的回头观望。眼见这位蒙大人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神情变化多端,想必是遇着比较棘手的案子了吧。 前日清晨,外城的王捕头接到一个老妇的报案,说昨晚她的家中被人扔进一个小纸团,上面写着河边的草棚有便宜牛肉在卖。她的儿子觉得可能是耕牛死亡,有人私自偷偷宰了售卖,于是兴冲冲的赴约,结果一晚没有回来。 要知道,在大秦,耕牛是用来耕地的,作为劳动力的,谁有胆子杀牛来卖? 王捕头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就带了那名老妇和另一个捕快,把纸条上写的草棚附近找了个遍,但没发现丝毫老妇儿子唐某的踪迹。 草棚搜索完后,他们开始在村内扩大搜索范围,直到搜到附近一处比较偏僻的废弃仓库。 这仓库以前是用来存储粮食的,后来年久失修成了危房,这么些年来一直没人敢住,废弃了很久。 但是里面有几间屋子还是好的,自然灾害时,有些逃荒者来村里讨饭,曾经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 王捕头觉得此处藏匿人的可能性极大,立刻嘱咐手下对此区域进行仔细搜查。一连搜了几间屋子没有发现异常,正当大家准备撤出时,他的手下突然发现有间屋子的门是扣上的,并被人用东西从里面死死的顶住,无法得开。 王捕头立刻上前拍门,并大声呼喊,可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透过门缝的余光,望去,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正躺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 王捕头见状,伙同其他捕快,使用工具,将门撞了开来,里面的人不是老妇的儿子,却是村里的保正。他被人用锐器砸破了脑袋,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 王捕头现场查看了起来,屋子以前是仓库的储粮室,只有大门一个地方可以进出,门对面靠墙处有两座被拆得乱七八糟的木架,屋内有一些叫花子做饭留下的砖块,凶器就是其中的一块砖头。 既然门是从里面封死的,外人不得进,可凶手也不得出,人死在屋内,可凶手怎会凭空消失。 以王捕头办案这么多年的经历,也不从得知,凶手是怎样的法子瞒天过海。 虽此案离奇,但也无法惊动邢部侍郎蒙志。 说巧不巧,此保正却是大太监赵桧的宗室族人,此案上报后,各处不敢停留,直接呈到了邢部的案台上。 这正是多事之秋,一个月前,首辅大要李斯被判谋逆罪后,各种稀奇古怪之事,接幢出现。 蒙志看完卷宗,始终不得明,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外面的人进不出,里面的人出不来,凶手难道会穿墙。 出处不解,于是决定亲自到现场看看。 不得不重视,此人虽地位不高,但确是目前秦皇的大红人,且是其滴亲族人,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引发满朝危机。 蒙志赶到后,为了证实外面的人不能用里面的木架从里面严封大门,用一根木棍做了多次实验,结果都无法将门封住。 那屋子是以前的储粮仓,木门建得十分厚重,而且是单开,门边与门框之间有一个错位,不能直接用刀具,细铁丝之类的东西插进去。 更何况要撬动同样厚重的木架,从里面将门封死,这一切都诉说不可能完成。 蒙志决定从现场开展调查,先是查看了尸体的状态,确信死者没有移动过,也确信死者就是死在这间屋子里。 外人无法进入,里面的人无法出来,那么究竟是谁杀死了保正。 与消失的唐某有什么关系,与耕牛有什么关系? 蒙志看着那张纸条,笔记十分工整,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人的字迹。 审问老妇,老妇却是什么也不知情,只知道儿子收到纸条,一直未归。 案子进入了死胡同,没有任何头绪,却不得不尽破案,往小点说,只是一个村里的保正被害案,往大了说,这个保正的身份,却极有可能引发朝中的动荡。 蒙志平静的表面下,谁也不知道,他此时究竟在怎么想。 随着而来的李安,没有提出任何想法和建议,虽然在前世的他知道,这就是一起密室杀人案件,但死的却是赵桧的宗亲,他这具身体高兴都还来不及。也许那就是一段放不下的仇恨。 此时,蒙志的思考却被一路疾驰的马蹄声打断。 “蒙大人,赵千岁令尔等将此事详情即刻汇报,不得藏私。”脸色阴沉的大内侍卫副统领丘朝阳,人未到,声音却疾速的传来。 丘朝阳原本是名不经见传的江湖人士,在一日得遇赵桧后,赵桧将其带入朝中,升任其为大内侍卫副统领。 虽名不经传,但本事还是有的。 有一日,不知怎么得罪了人,遭遇到其仇敌的围杀。他一人更是在数十人的围杀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刀卷了刃,血附了身,杀得余存着胆懔心惊,哈哈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从此,江胡上多了一个外味,七绝刀,说的就是他。 行走江湖,哪能不挨刀,终于,在某一天,受困于黄山县。那一日,他的仇人使用美人计,邀约他共登黄山,佳人有约,哪能失约。 在他中迷约之下,他的仇人也终于出现,受困于黄山,命悬一线之时,赵桧赵大人正好也在黄山。并让侍卫救下了此人,并带入都城。感其本事,将将其扶至大内侍卫副统领的位置。而这位丘统领感其恩德,认了赵桧为义父。 他的到来,意味着朝中那位权倾朝堂的大监赵桧己经在关注此事,消息传得竞是如此之快。 “丘大人,到的尽是如此之快。”蒙志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仿若他本人就是一个机器,一个查案的机器。 “接赵千岁之令,蒙大人回朝汇报案情,其余相关人等由大内待卫带回审查。”丘统领的话语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蒙志那没有感情的脸上,不会回应任何事情,他们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此案不查出,那赵桧可能借此做文章,继续清扫的朝堂的反对人士。 第四章 消失的人 这个世界有多操蛋,就有多诡异。 大秦帝国之东疆是为万妖国,那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国家,如果论年代久远,自是超过才一统天下的大秦,但不及大秦北疆的蒙国,更不及南疆的汉国,同样也不及西疆的唐国,更别说,还有遥远的龙武大陆中央的大宋皇朝。 然而,在万妖国近千年的生息发展过程中,其立国一直以来,都以自然发展,不破坏原生环境,以至于其国土所覆盖之处,尽是原始森林,未见任何城池,只有丛林深处,有一座帝宫,是为万妖之城,此城以典雅大方的建筑风格和异常浓郁的原始妖族气息屹立在于这片龙武大陆上。 在那遥远的不知何时,那片土地,仅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边有条河,河边湿润的土地便滋养了这片森林的原居民。在三千多年前,依河而居的一只狐狸,觉醒了灵智,便在岸边地势较高的地方,建起了一个独属于她的木制城堡,城市由此发展。 二千年前,狐狸有了六尾,一统妖族,此六尾狐狸便称这万妖之主,这便是万妖之城的由来。一千多年前,狐狸有了九尾,她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加强。六百多年前,在秦立国之初,这位万妖之主与所有的人类国家,签订了契约,妖族与人族,互不干涉,双方均不允许进入相互领地。 数百年来,万妖之城早己成为所有妖族的权力象征及精神寄托。历来,所有妖物也从未逾越,万妖之主九尾狐与人族签订的协议。 作为大秦帝国的世家蒙家,当然知道万妖国,也知道万妖国与人族之间的协议。正因此,蒙志才会紧锁眉头。 案卷递至赵桧后,那位当朝的大太监一口咬定,是妖物作崇,让朝中派兵直接针对万妖国,索要说法。 蒙志当然知道,这不现实,大秦疆域在六百多年前分裂后,连年征战,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千古一帝的秦君,才刚刚一统,短短十六年,就己驾崩,那有能力再对外国发动战争。 不知为何,那位大太监想发动万妖国的战争,但蒙志据理力争,案件得以发回京兆府会审。 京兆府,后堂。 经过连续三天的奔波忙碌后,三位衙门的主要负责人齐聚一堂。 京兆府尹陈汉,手里捧着白瓷青花茶盏,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脸色凝重。 这位身穿绯袍,绣云雁的正四品官员,轻叹道:“还有两天,赵大人命我等必须确认是否万妖国所为,两位大人,得抓紧时间了。” 陈府尹口中的两位,分别是穿黑色制服,披玄色披风的中年男人,鼻梁高挺,眼眶微陷,瞳孔是浅浅的褐色。 另一位穿黄裙的鹅蛋脸少女,眉目如画,肤如凝脂,顾盼生辉。 她手里握着一根甘蔗,腰间挂着鹿皮小包以及一块八卦风水盘,裙摆下是一双绣云纹的小巧靴子。 一荡一荡。 这二位,是辅助办案的,中年男人叫张玉春,出身被大秦官员忌惮万分的组织:绵衣卫。 绵衣卫这个组,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等工作。 它不属于六部,也不属于军事系统。 是皇室的情报组织,也是悬在百官头顶的铡刀。 大秦所有官员都听过一句话:宁惹阎王,不惹锦衣卫。 绵衣卫的统领正是那位当红大太监,赵桧,赵千岁。 而那位黄裙少女则是朝天观的人,身份不低,是观主的亲传弟子。 身穿黑色制服的锦衣人,瞟了眼脚边铺满的黄裙少女吐的苷蔗渣,皱了皱眉,手掌一旋,气流滚动,将那些苷蔗聚在一处。 中年人微微点头,露出了一闪而逝的愉悦。 这才脸色沉重的回复陈府尹:“此案云遮雾笼,甚是古怪,也许正如赵千岁而言,是万妖国的妖物作崇。” “张大人,可不能如此轻率下此决定,此案一旦如此定性,大秦免不了又是一番征战,万妖国不比国内叛乱,以大秦目前的兵力,折腾不起啊。”陈府尹皱了皱眉,案件虽说剖析到现在,除了妖物作崇,再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来说明。 “我们的时间不多,赵千岁就给了两天的时间,而今应该做的是尽快找出此案真因,莫须有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陈府尹说。 京兆府归邢部管,他自然理会到了邢部侍郎蒙志蒙侍郎的意图。这也正是那位侍郎得知此案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的真实原因。 稍有一慎,就引起两大皇朝的争端,朝堂不稳。 陈府尹兢兢业业的接过这个案子,肩上的担子压的他最近吃不好睡不香。为何此案发生时,那老妇的儿子正好失踪。 想到此便说道:“那失踪的老妇儿子唐细平,有没有找到?” 中年人摇摇头:“都城之大,要想这么快找到一个消失的人,又怎么可能?” “那位老妇真不知她儿子的去处?” 中年人再次摇头:“一个老迈的村妇,只会一劲儿的囔囔着冤枉,她连儿子去了哪,根本毫不知情。” 黄衣少女淡淡道:“我看过她回话的表情,她没有说谎。” 张玉春和陈府尹点了点头,没有再谈论这名村妇,问题又重新回到那封闭的密室和消失的唐细平身上。 唐细平为什么会收到纸条? 他有没有牵扯到此案中? 那里是真的是正私宰耕牛? 纸条究竟是谁所扔,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不管怎样,村里的保正被人杀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保正,是赵千岁的滴亲,太岁头上动土,那位千岁怎么能忍。 中年男人和陈府尹脸色严肃,心情沉重。 只有压力最轻的黄裙少女,没心没肺的啃着苷蔗。 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位衙役匆匆进来,右手握着一根小巧的竹筒,左手拎着一只牛油纸袋,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大肉包。 衙役先将竹筒递了过去。 黄裙少女没接,如含星子般的明眸,瞄了眼大肉包。 衙役识趣的换了个顺序,黄裙少女喜滋滋的啃起大肉包,这才接过竹筒,抽出一张纸条,展开阅读: “我的人说,村里方圆百里内,没有观测到任何妖气,整座都城也没有任何妖的痕迹。” “啪!” 压抑的气氛终于炸了,中年男人怒拍桌子,气的脸色发青,:“不能进,不能出,封闭的房间,没有妖物,那房间又怎会如此?” “可恶,究竟是何方妖物敢来大秦撒野,本官定叫它形神俱灭!” 绵衣卫里指示,赵千岁发了话,尽快定性为妖物作崇。 官场就是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赵千岁大了张玉春张大人不知多少级,张大人只是有百户,上面还有千户,千户上还有都统,最后才是统领。 陈府尹吐出一口气,重新续上刚才的话题:“此案与唐细平失踪发生在同一时间,是否存在关联,只要找到唐细平,那案件可能会有新的线索。” 张玉春看向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恼火:“赵千岁判断为妖物作崇,必是妖物,我们又何须寻找,只要到万妖国要妖便是。” 有万妖国与大秦的协议在,要妖当然好说。 但妖不与人话,性子里藏不得半点污点,向来都直来直去,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突然要妖,必定会产生战争。 “没有妖物,必不是妖物作崇,这个话题张大人还是不要继续的好。我们查案,是要还原案子的真相,而不是在这肓目猜测。”陈府尹压力更大了。 身为邢部京兆府的府尹,自然知道上面的大人心里是如何作想。 “那不是妖物,是什么,你来解释下密闭房间里如何杀人之后从容离去,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妖才可身化轻烟,从里面消失。” 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人能回答。 “那妖物杀保正的目的是什么?”陈府尹说道。 张玉春略一沉思:“妖类做事从不问心,为所欲为,追究原因,不过是自寻烦恼。” 黄裙少女都有不同意见:“妖物杀人,为何不吃,在他们眼里,人肉似乎比所有的肉类都好吃………唔,你们稍等,我先吃完包子。” 她“吭哧吭哧”的把两只大肉包吃完,自己的脸也变成了小笼包,努力咽下,喝一口茶,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可以畅所欲言人肉的事儿: “妖类作事无所顾忌,人肉在它们眼里是山珍是海味,是可以增加血气,增加修为的一道良药,它杀人,还不如直接吃人来得更有效。” 陈府尹点头:“言之有理。” 张玉春眯了眯眼:“那么不是妖,又是什么,或许不排除是人指使。 “于是有人盯上了保正?”黄裙少女抿了抿唇色鲜艳的嘴。 “保正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赵千岁的宗亲族人。”张玉春说着,看了眼陈府尹:“此事说不得真与唐细平有关,他去买牛肉,而牛肉大秦境内,不允许私自宰杀贩卖,只有外来人才敢如此大胆,这外来人莫不就是妖物?” 他停了停,再次说道:“唐细平这个人,我们绵衣卫翻遍都城,却仍找不到,按我们绵衣卫的查人方式,哪怕只是一个小强,我们也能在都城把他给翻起来,但这个人就仿若凭空消失了般,不是妖物帮助,我是不信的。” 没有关联,也要有所关联,好似赵千岁在针对妖族做了一些文章。 ”黄裙少女斜了他一眼:“你是看不起我们朝天观么,我都说了,在村里方圆百里没有任何妖气残留。” 思路又卡住了,三人一阵沉默。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朝天观,自然能有这个能力的。 那失踪的唐细平,是否真与此案关联,谁也没有答案。 张玉春低头细看卷宗,陈府尹长呈短叹。黄裙少女摆弄着腰间的风水盘,想着日落前得离开京兆府,去蒙府找蒙千雪蹭顿饭。 蒙府厨子的手艺,当世一流! 相比起他们,这名叫黄采衣的黄裙少女更多的是充当客卿的身份,辅助办案。 她无官职,虽是案件的负责人之一,却不需要背负太多的责任。 又何须去想那消失的人,只是负责在案件提供建议罢了,但不管多离奇的案件,总比不上那些酱牛肉,牛肉不可卖买,只有在一些大府人家才有得吃,这种出观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第五章 半斤牛肉 喝茶是一种境界,喝茶的时候,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连喝茶的心都不要有。全身心贯注在茶上,一口一口慢慢品茗,不要意味茶味的甘苦,你的心越清净,喝出来的茶越清香甘爽。由此可知,喝茶其实就是在品味生活。 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慢慢地出现了一只白鹤,在雾影中翩翩起舞,再往杯子里看去,杯中的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立了起来,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过了一会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坠落一般。 此为龙井,传说为万妖国的花神所种植,一年产量也就五斤左右,大秦皇室每年能分得一斤的量,而蒙府作为皇室的守护者,自然能有二两。 蒙千雪与黄采衣年岁相仿,自在府中看到黄采衣一顿饭吃掉十个肉包,又独自一人吃了半斤酱牛肉后,目瞪呆中结成了良好的友谊。 二人同时又都是茶道的精通者,今日黄采衣来到蒙府,蒙千雪自然要拿出这传说中花神种植的龙井,好姐妹当然会懂得分享。 但她今日并不想喝茶。再好的茶,也无法激发她的兴致。 案件中提到的牛肉,激发了黄采衣对牛肉的无限感情,她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吃蒙府的酱牛斤肉。 从朝天观出来,只有一个想法,好久没有吃牛肉,不知蒙府的酱牛肉是否还是那个味,她的眼神中,没有这千金难得的龙井,她脑海里只有那不停浮现的酱牛肉。她没有看茶,眼神全在蒙千雪身上: “蒙小姐,蒙千金,那酱牛肉啥时候上来啊?” “酱牛肉,自然会来,我们先喝茶,聊聊观主眼中的李安?”蒙千雪眼里闪过一丝狡洁。 “李安是谁?”黄采衣眼神有些诧异,“从未听观主提起过此人,好姐姐,我肚子都饿了。” “别急,知道你来,又怎能少了你吃的。”蒙千雪抿嘴一笑,好似从未提过李安此人。又从旁边叫来一人,在耳边吩咐了几句。 人穷的时候,要少在家里,多在外面。富有的时候,要多在家里,少在外面,这就是的生活的艺术。 但这种艺术并不适合李安,自从李家被判谋逆,蒙千雪将其引至蒙府后,他一般很少出门,一是怕被人认出,二是没必要。 他深知,一个男人最起码要会保护四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怀里的女人,身边的兄弟。 因此,除了没必要的工作安排,李安从来都只是在马房自己的房子,还有就是马房后面草地的小树林,再也没去处面。 锻练身体,虽不知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便先恢复之前特种兵的素质,是非常有必要,一个男人再难,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更何况这是一个讲拳头的世界。 大秦帝国以武立国,大唐独尊佛道,大汉是道的国度,而远在大陆中央的大宋不知遵什么,但李安己经知道,这是一个修者的世界,在没有更好的修行方式时,唯有将前世的特种兵所学容入自身。 特别是咏春,那种杀伤力极大的拳术。 在房间里,正对木人桩实施咏春近身搏杀的时候,耳边忽然有感。 眼内余光,往马房的院内望去,有一名女子,双鬟发髻,由蓝色丝带绑着,发丝柔亮顺滑,服服帖帖的披在肩上。棉质的橘色服饰,有桃红流苏相间,她灵动的双眸正滴溜溜的四处张望,小巧精致的秀鼻下是一张樱桃润唇,微微抿着。圆圆的小脸衬着秀气的五官,看起来讨巧极了。 随着马房小院的门口,那老杨头的手一指,这名女子迈动轻盈的步伐,朝着李安的房子走了过来。 李安停下手中的拳头,迎了出来。 见身上散发汗臭的马房仆人迎面而来,想绕道,却又不能忘了小姐的交待,只好说道: “你是李安么,小姐让你去下外厅。”脸上表情十分厌恶。 “好的,我马上过去。”李安对他的厌恶,毫不为意。 酱牛肉终于出现在黄采衣的面前,她眼神里再也没有其他,她轻轻端起碗,拿起了筷子,小指还微微上翘着,小心翼翼的从盘子里挑出几片牛肉,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吃完后,她慢慢将筷子放在碗上,拿起手绢擦了擦嘴,向蒙千雪微微一笑。才看向那名叫李安的男子。 那名少年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就是你说的李安,我不认识,从未见过。”放下筷子,露出满意笑容的黄采衣,轻轻笑道。 虽不认识,但这人生得真是好看,但好看不能吃啊。 “不认识,也没听过吗?”蒙千雪微微有些失望,他不知道观主为何要她将这李斯之子接入蒙府,又没有下续的交待。 委身为奴的李安当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桌子上的牛肉,很想吃。前世特种兵的他,牛肉是一种很进补食物,对人的体质有很大的提升。但这个世界,这个大秦,牛是劳动力,禁止贩卖,想吃,却没有地方吃去。 这好大一盘牛肉,就要进入这姣小女子的嘴里,真不知道,那姣小的身体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的食物,难道不怕发胖么。 文雅的女人当然是不会用粗俗的语言来形容别人的,她们甚至连语调、说话节奏都透露着优雅。 蒙千雪慢慢的放下茶具,轻摆罗衫,婉转悠扬、似水如歌的声音,在黄圣衣的耳边轻轻说道:“那你知道李斯之事吗?” 说完这话,谁也没有瞧见,她的嘴角,有些上扬,还带有微微的笑意。 陡然听到李斯,李安的心骤然一下子紧了起来。他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好似那颗心就要跳出来一般,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这个能吃的女子是谁?蒙千雪为何把自己叫到这里来,问她是否认识,又提起李斯,究竟意欲如何? “李斯的案子吗?知道,但不知详情,据说是莫须有的谋逆罪。”黄圣衣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所有的事情或许都没有眼前这盘牛肉让人观注。 蒙千雪转头望向了李安,这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再也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为何观主要将其留在蒙府。 没有再次纠缠,开始询问起那件密室杀人案来。“案件有什么进展?” “无趣,姐姐叫我个人,让我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下人,然后就是为了这个案件吗?”黄圣衣手中的筷子不停翻飞,有些娇嗔的说道。 “那位赵大人一口咬定是妖物作崇,有什么根据?” 朝天观观主坐在观顶观人间,妖物来到都城,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方圆百里都不见妖气残留,肯定不是妖物所为。”黄圣衣实在不想答话,鼓起如同小笼包的脸说道。 真想小笼包,李安看着小脸,塞满了牛肉,鼓得圆圆的脸蛋,心里莫名有一种喜感。于是插话道: “那只是一种十分巧妙的密室杀人案。” 闻听此话,黄圣衣将头转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蒙千雪握住杯中茶,轻轻的泯了一小口,说道:“哦,他有与大哥一起去过现场,看过现场的格局。” “你知道?”虽然只是辅助,如果能解决案情中的疑点,无疑还是能让人心情高兴的,酱牛肉不停的塞进嘴里,事情关乎自己,黄圣衣的注意力终于不再在牛肉上,更何况这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她的视线,自然慢慢的转移过来。 看着那张被牛肉塞满,犹如小笼包的脸,李安不由得想起,前世魔都的有名小吃,灌汤包来。 于是说道:“自然可以将密室还原,只需找蒙小姐借一间同样的屋子,即可。”说完,又看向蒙千雪: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能否每日给我提供半斤酱牛肉。” 他当然不是因为好吃,只是需要牛肉中蛋白质。 黄圣衣不动声色的将酱牛肉的盘子往里挪了挪,有些紧张的看向李安。 咦 蒙千雪当然希望破了这密室杀人案,不让那大太监兵陈万妖国,这是蒙氏的使命,保卫皇氏,不让皇氏陷于无尽的战争之中,更何况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 可每日半斤酱牛肉,这小子还真会提要求。 “你知道这密室的原因?但这不足以让我每日提拱半斤酱牛肉。” 牛肉的珍贵与稀少,在大秦的贵族桌上也只是偶尔才见。 “我可以用更好的食物来换府上储藏的牛肉。”李安笑道。 听到食物,黄圣衣的双眼开始泛出光芒。 吃货的世界,大家都懂。 “先看看你如何破解密室再说吧。” “什么食物?” 二名女子同时说道,但关注点俨然不同。 蒙千雪走向李安,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房子,说道:“走,随我去那里。” 在房子里,李安找人要来一坨冰块,放在门栓的一边,又找来两排木架,与案发现场的木架差不多大小。他将一排木架靠向门的另外一边,慢慢倒向放冰的这边。 在这木架倒向三十度角的时候,他用另一排架支撑了起来。这排木架的支撑点,就是立门栓边上的那坨冰块上。 这两排木架,立在了门的后面,门只能开出一道极小的缝隙,正好容纳一人通过。 “走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再来。”布置完现场,李安甩手说道。 “为什么要一个时辰,你不是告知我来破解密室的么”蒙千雪有些微怒。 “一个时辰后,自然能得知密室是如何形成的,正好利用这半日,做一道美食。”李安忽然对前世的事物,有些追忆。 “真有好吃的,那一个时辰不算长,蒙姐姐,我们就等等吧”好吃的,在黄圣衣的眼里,一直都是排在首位的。这是她不曾改变的人生态度。 第六章 灌汤包 想着塞满食物的嘴,那张略显可爱小笼包脸,不知这灌汤包做出来,是不是一个模样。 站在案板前,李安从记忆里翻出灌汤包的做法,将一块硕大的猪肉洗净,将猪皮从肉上剔了下来。 接着,将这块猪皮放入锅人,加入水,略干调料,盖上锅盖,一小段时间后,从锅里捞出猪皮,用凉水过下,再放在案板上,用刀子刮净猪皮上的油脂,将猪皮切成条状,再次投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煨煮。 没去管锅里的汤水,他开始往一只空碗里放入面粉和水,用手揉搓成面团,放置一旁。 接着,他将案板上,剔尽猪皮的猪肉剁碎,加入一些调料,搅拌均匀。 一刻后,他捞出猪皮,将汤汁倒入一个被冰块包住的碗中。 再等了一刻,他从冰块中取出了装着猪皮煨的汤汁的碗,碗里的汤汁,己成冰冻状。将这些冰冻的汤汁,切成丁状小块,均匀的放入那些猪肉馅中。 又取出面团,滚成长条装,再切成小剂子,将剂子擀成中间厚两边薄的饼状,摊开皮包上馅,用拇指按上食指,将灌汤包包好。 这灌汤包的模样,像极了那塞满食物小笼包的脸。 约半刻钟后,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刚从锅里出来,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仿佛刚进行了沐浴的洗礼。它嘟起白嫩的小嘴,一个个都在对着我微笑着说:主人快把我吃了吧,趁热呢! 白白嫩嫩的,浑身散发着一股诱惑人的香味,又好像是婴儿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就如同黄圣衣的脸。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遭李安的表情,伸手就拿向了这小小的包子。 灌汤小笼包的皮是薄薄的,甚至都透亮了,张嘴咬一口,里面鲜美的汁水流入口中,咬那浸了汁水的肉团,不肥不腻,入口爽滑……那真叫美! 这就是他所说的好吃的,确实,爽滑酥嫩、肉汁四溢、口感饱满、回味悠长、软嫩滑爽、入口即溶。 不行,这是从未吃过的东西,也是从未见过的包子,好似他说,这叫灌汤包。 近看,白白嫩嫩的小笼汤包饱满,润泽,嗯,看起来就很好吃。瞧,那皮儿是多么的娇嫩呀,娇嫩得就好像胖娃娃肥嘟嘟的小脸蛋儿,轻轻一捏就破碎了。透过外皮儿,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那纯美的汤汁。 要是再也吃不到了,该怎么办啊。 蒙千雪的吃法与黄圣衣就完全不同。 她先用标准的手势拿起筷子,再用左手扶着碗,然后夹起一个灌汤包,慢慢地放入口嚼几下。 扶着碗边,翘着小指和无名指,微启着红唇,缓缓地抿了一口。 待到一阵细嚼慢咽后,拿出一张新的纸巾拭了拭嘴,笑着说道: “确实不错,难得你还有这手艺。早应文该进厨房,而不是马房。” “就是,这么好的手艺,当然要发扬光大。” 吃货的世界当然只有吃的,身材苗条的吃货就是吃货中的精品。 “找美食、做美食、享用美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离开美食,活着的乐趣到哪里去找哦!” 李安随势一记马屁拍过去,朝天观掌控大秦武道,又有什么修行方式是朝天观不可知之的呢。 “时间差不多了,去看看那间屋子,让我们知道,这李安又是如何解这密室之秘的。”蒙千雪自然不会在这里浪费多余的时间。 三人又回到外厅的那一排房子处,蒙千雪伸手推门,门丝毫没动,于是皱起了眉头,习惯的把左手大拇指放在那鲜艳的嘴唇下面来回移动,思考者。 李安看着蒙千雪,脸好象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他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 见此,黄圣衣抿着嘴,弓着腰,蹑手蹑脚的一步步靠近了那屋子。靠近了,靠近了,随后伸开右手,伸向大门,张开的手掌猛然向前一推。 门纹丝不动。 她开始高兴得又蹦又跳。 “这就成了与案发现场一样的密室?”虽然不知原理,但不泛让她高兴,除了吃,她是从不愿意做事之人,不是观主派她过来,她宁可去研究吃的世界。 蒙千雪半倚在门上,她的脸上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那两颗水晶葡萄里,有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李安走到门边,他地耳朵白里透红,耳轮分明,外圈和里圈很匀称,像是一件雕刻出来地艺术品。这么耳边却像是没有听到她们的疑问,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门现在在外面是打不开的,除非用蛮力破坏。你们跟我来。” 于是绕过门的一边,从窗子里进入室内。 “你们看,这两排木架与案发密室的木架是似很相似。”他笑容满面,像是阳光照耀着的少年,仿佛身边任何令人伤心的事物都感染不了他。 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哗啦啦地从黄圣衣的心理倾泻了出来,老师交待的任务终于完成,可以吃好吃的了。 看着那两排木架,蒙千雪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似乎也蓄满笑意,连一举手一投足都渐渐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她看向李安: “那是什么原理?” “很简单,还记得那块冰吗?”李安指着门栓边上的一滩水迹说道。 “我们斜着用两排木架相互支撑,其中一排木架支撑点正是那块冰,随着冰的慢慢融化,那一排木架失去了支撑力,倒了下来,因另个木架离门较近,倒下来的同时,正好抵住了门,那门从外面,就再也推不开了。” 假如听众不能领悟,怎样的言辞也是无补,假如他们茅塞顿开,真理才能打动他们的心怀。 虽然有一个是吃货,但不泛这两女都是极为聪慧的人物,听着李安解释,一下子就恍然大悟。 问题得以解决,最高兴的莫过于黄圣衣了。她摇着蒙千雪的胳脯说道: “如果我将这小子借调到我那,安排进朝天观的厨房里,你不会有意见吧?” 蒙千雪微微看向李安,虽然没有弄清观主为何解救他,又不带上观,留在蒙府的真实意图,但她知道,李安有一颗修者的心,要不然,如何解释他房里忽然出现的木人桩。 “你想去吗?”她没有答黄圣衣的话,而是对李安问道。 当然想去,朝天观掌控天下武道,李安从军开始就有一颗强者的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从来都不好兵。 李安当然是好兵,是好兵当中的特种兵。 可去到朝天观,他的身份还那么好掩藏么? 李安两眼注视着空中,出神似的凝想着。 “你的人,不是一句话的事吗?”黄圣衣看蒙千雪久久没表态,急着说道。 李安转头看向黄圣衣,这人莫不是一个傻子,你的人,能轻易让出吗,哪怕是最好的闺密,当然,他自然不是蒙千雪的人,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你们在这干嘛?”声音随着脚步快速传来。 李安转头看去,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大耳朝怀,头戴一顶亮银冠,二龙斗宝,顶门嵌珍珠,光华四射,雉鸡尾,脑后飘洒。 正是大秦的禁军统领蒙当值归来。 “李安解开了密室之秘。”蒙千雪笑了,圆圆的脸就像是一盘盛开的金葵花。 咦 蒙毅满是皱纹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笑容,那是喜悦的笑,激动的笑,会心的笑。 果然,聪明人家中尽是聪明人。 “蒙大人,案子应该很快就明了,朝堂不会再有争执了吧!”黄圣衣在蒙毅面前,也变得正视起来。 “当然,只要不是妖物作崇,朝中自然没有理由陈兵万妖国。” “解决密室之秘,我可出了不少力,我能否提一个小小的要求?”黄圣衣那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 “什么要求?”蒙毅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李安终于知道,蒙志的那些表情来源何处了,面对如此娇嗔的黄圣衣,居然神态自若。 “我想要他!”随着黄圣衣的手一指。 李安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 小姐,你可知道,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提要,代表了什么。 别说李安,就连蒙毅那千古不变的表情,都有些错愕。 蒙千雪更是笑个不停。 “要他做什么?” “大统领,你不知道,他做的灌汤包可好吃了,我可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我要他做我的御用大厨。”黄圣衣一脸坚定。 灌汤包,什么东西? 李安看着黄圣衣的脸,那不正是一个灌汤包么。 第七章 不断消逝的耕牛 除了死人,每个人都有明天。 帝王的明天,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霸者的明天,是指日可待的雄图霸业,誓令天下英雄竟折腰! 仁者的明天,是总有一日会被自身天性使然,为世间作出他最大的牺牲! 复仇者的明天,却是早已将自己的一生豁了出去,誓与自己痛恨的仇人玉石俱焚! 然而,又有谁会关心,一个卑贱下人的明天,到底会是怎样的? 正如李安,他也从未想过,在蒙府地位极为低微的他,竟会有一个极度震撼的“明天”! 就在蒙毅拒绝黄圣衣的要求后,都城内,就发生了两件令人极度震撼的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位于皇城内城,是皇城内城最高的一幢楼,皇城骊山之巅有朝天观,观主在观顶天下,当朝大太监赵桧就在天下第一楼,楼顶观皇城。 这里是赵千岁赵桧的私人地盘,绝不容外人擅妆闯。 只有赵桧的义子以及亲信,方有资格进入第一楼,甚至身为赵桧义子的丘朝阳,亦只配在第一楼内“下跪”! 就在此刻,丘朝阳又如常在第一楼内下跪,向高高在上的赵桧报告案件进展的近况: “禀告义父千岁,儿臣己遵照您的吩咐将保正之死引往万妖。” “然,密室之秘己被蒙志解出,不是妖物作崇,而是人为。” “朝堂之人,对义父陈兵万妖国之事,表现却是越来越冷淡。甚至于,都己避开这个话题。” 赵桧一直坐在他那张“九龙之椅”上,静静听着丘朝阳报告的一切,此时听至这里,却暮然沉沉问道: “晤,既然己破解密室,那就不能陈兵万妖国了吗?” 丘朝阳恭恭敬敬地道: “锦衣卫探过些大臣的府邸,听过其谈话,谈话内容均有折子,所有大臣对陈兵万妖国都持拒绝态度。”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递向旁边的一名侍从。 侍从接过卷轴,快步迈向台阶,递向台阶上站立的另一名侍从。 一再传递,经地四十九级台阶,终于到了坐在“九龙之椅”的赵桧手上。 赵桧没有打开,这些他早己料到,陈兵万妖国原本只是他计划之中的第二步,只是正好发生无法破解的密室案,顺水推舟罢了。 既然不行,往后推一推,也无访。 从今之后,他不但是朝堂的话事人,更会是这天下的掌控人,不仅仅限于大秦,就是在这片大陆,也将是他囊中之物。 即使长年坐在观顶观人间的观主,今后亦将不足为是! 一切一切,都只因为十六年前,秦地大一统之后,秦皇为求长生,所带回的那一件神秘之物,尔今苏醒了。 “既如此,暂且不用管,那楼底的血池可有填满?” 提及到血池,丘朝阳似在有难色,支吾道: “禀告……义父……千岁,请恕……儿臣不力,那血池不仅无法填满,而且还……” “哦?”乍闻此语,赵桧不由面色一沉! 丘朝阳战战兢兢的道: “是……这样的,数日前,带回血池的唐细平,消失在血池后……血池无论注入多少耕牛,都可见每日都在下落,依儿臣估计,也许那唐细平是产生这些变故的原因。” 数日之前? 他当然知道唐细平,那个卷入密室杀人案的老妇儿子。 但不至于影响血池,那可是不可知之物,可是让人长生之物。 赵桧闻言冷笑道: “也许,嘿,我赵桧一生最讨厌“也许”这二字!任何给我办事之人,都必须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绝不能模梭两可,含糊猜测!” 赵桧说着瞪着丘朝阳,一字一字的道: “唐细平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凡人,连锻体境都没有的一个村民,又怎可影响血池的变化,你必须搞清楚的是,那张纸条是谁给他的,这里必有不寻常的内情,你绝不能给我一个马虎的答复!” 丘朝阳见赵桧疾言这色,不由心头大震,慌心答: “是是是……义父……言之有理!儿臣即刻去办!” “请问……义父还………有何吩咐?” 丘朝阳一边诚惶诚恐地附和,一边己低下头,不敢再看赵桧一眼,只怕再多看赵桧一眼,他一个不悦,便立即叫他死无全尸! 他本预期赵桧会立即打发他走,可是,一件奇事,就在此时发生了! 赵桧,并没有再出言打发他走,相反,丘朝阳低下头等了许久许久,都不闻赵桧再向其下令! 丘朝阳,心里不由大奇,终于鼓起勇气,将己低下的头微微翘起,偷看赵桧在故弄什么玄虚! 岂料仅此一眼,己教他面色陡变! 缘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幕他从未想过会出现的情景! 郝来面白无须的赵桧,此刻脸上竟然…… 竟然长满了胡须! 天!自拜入赵桧门下,服侍至今,己有二十余年,十分明确赵桧就是货真价实的太监身份,此刻却见突然恢复男性特征,这简直便是天下一大奇景。 然而,此际的赵桧又为何会突然长出胡须。 这就是第一件发生在天下第一楼的奇事! 而第二件令人震撼的奇可,却是发生在…… 整个都城内! 就在丘朝阳感叹赵桧恢复男性特征的同时,己从京兆府回到锦衣卫的张玉春,正在其衙门内休息。 谁知,张玉春还未合上眼睛,门外己响起了一阵急速的拍门声,一名捕快己无限惶惑地冲了进来,一面还在高呼! “张大人,不得了……” 这名捕快,正是第一个发现密室杀人案的王捕头!因查案的原因,张玉春授权他有何事,可直接到衙门禀报,不需通传。 张玉春见其神色如斯惶惑,不由道: “王平,你为何如此着急?到底发生何事?” 王捕头上气不接下气,气急败坏的道: “张大人!不得了,外城发生了大事啊……” 张玉春面色微变,道: “外城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平面上随即流露一丝惊恐的神色,仿若要说出一些他也无法置信的事,他道: “张大人,外城里,不知何时,空中突然出了一个黑洞……” “什么东西?” “那是……?”王平说到这里,语音稍顿,吞了一口诞沫,复再一字一字地说下去: “空中出现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张玉春眉头一皱。 “黑洞” 王平点头道: “是啊!就在丢失耕牛,发生密室杀人案的那个村,突然就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 “那黑洞,仿若还在不停的旋转,在旋转的同时,产生无尽的拉扯吸引之力。” “可这吸引之力,对人和其他物体都没有任何效果,唯独……” 说到此,王平脸上更是变得惶惑起来。 “唯独什么?”张玉春面色愈发沉重。 “这个黑洞吞吸的是那耕牛,而且吞吸完之后,还……” 哦?这可奇了!张玉春听后即问: “还怎样?” 王平复而再无限惶惑地答。 “那黑洞吞吸完耕牛后,仿若一张张开的眼,眼角停的流出血泪。” “而且,不到一个时辰,那个村的耕牛全部己进入那黑洞之中。” “我来之时,沿途还看到,各个方向,都有耕牛,或发嗔,或发狂,但都只有一目的地,往那个黑洞的方向而去。” “且,随着黑洞吞吸耕牛的数量越来越多,那个黑洞所在之地,己化为一片血色。” 那种血红,恍如有人正向都城警告,不久之后,大秦都城将会经历一场—— 血色暴劫! 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黑洞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间出现,更没有人知道,为何它要吞吸耕牛,更不知道,为何会流出血泪。 这些血泪,己经染红了那片村庄。 血泪布满那片天空,仿若天在哭泣! 天哭!据闻,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何谓天哭。 第一己是一个不再存在的人! 但却是一个大秦之人无所不尊敬的人! 仓琅。 大秦天下间第一个修者—— 仓琅! 传说,在仓琅传播武者修行之道时,这天下本来是没有武道的,那时候的秦地,只是一块蛮荒之地,发展十分落后。 及至仓琅创立武者修行体系之后,秦地才开始逐渐强大,形成国度,此为秦。尔后,在一千多年前,分崩离析,直到六百多年前,秦君登基为帝,开始了一统秦地之路。 因此,仓琅可说是秦地间的“武者之神”,若没有他,相信现在的秦地还是一片荒芜。 仓琅就是上一任朝天观观主。 相传,他在创立朝天观后,便坐立朝天观顶观天下,也观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至有一天,天上忽然雷雨大作,俨如鬼哭! 地上亦狂风驭起,俨如神嚎! 鬼哭神嚎! 霎时之间,万里风云变色,一片愁云惨雾,仿佛天地间的所有鬼神,都在哀伤痛哭! 可是,仓琅创立武道文明,将世人变得强大,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九天十地的鬼神,却为何要如此哀伤?如此痛哭? 还是因为仓琅坐观天下,看到了不可知之的秘密? 如果有些秘密一旦让世人知道的话,更将带来无法想象的恶果! 届时,苍生必会遭劫! 正好仓琅自己…… 据闻,那一日,仓琅在知道些什么后,他亦像这九天十地的鬼神一样,痛哭起来! 不但如此,他所流出的眼泪,更是源源不绝的——血泪! 仿佛,上天下地都在怪他了知道了这个重大秘密,而要他流下血泪作为惩罚! 又仿佛,他已发现了天地间一个极度可怕的秘密,却又无法阻止一样…… 自从他之后,打后的许多许多年,都没再传出有任何人发现天哭的秘密。 而仓琅就在那一日,坐观枯寂,悲天而亡。 直至今日再也没人知道天哭的秘密,但未必表示永远没有。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可以永远守下去的秘密! 第八章 老七 蒙毅愣了几秒,用手拢了拢腰间的配刀,眼晴游离地不知看在哪里。 他那亘古不变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不可能会是厨师。” 像是燃尽了一把灰烬,黄圣衣的整个世界在蒙毅安静的话语中空了。 黄圣衣嘟起嘴,呈现在脸上,更像那灌汤小笼包了。 “没有关系,你常来,我让他做”。蒙千雪轻轻地笑了,像一抹淡淡的云,从她嘴上飘了过去。 “可他不还是你的么?” 世间事,除了吃,哪一桩不是闲事。 黄圣衣那一双有些痴迷的眼,向往着一种依恋,在看向李安的时候,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感。 是潮水般袭来的一咱眷念,低首沉寂的时候,那一笼笼灌汤包,不断的浮现。 闺蜜挖墙角。 李安有些不忍,“我不是她的人。”你快点挖,我也想去朝天观,那里可是大秦的武修圣地。 蒙千雪撇了李安一眼。 “你怎么不是我的人了?” 蒙毅嘴角上扬的弧度一下就落了下来,面部骤紧。这小子才来府两月,就想拱白菜? 蒙千雪感受到身侧的寒意,看到父亲突变的脸。脸色刹那间,红了。 “不,他不是我的人。” 黄圣衣嘟着的小嘴,忽然放了下来,就像是没有蒸好漏了汤汁的灌汤包。 “那她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吗?好姐妹,你就不能让给我吗?” 这能让吗?李安想笑,抬头看向蒙毅的脸,发现他的嘴角有些上扬,原来他也懂。 我真想是你们的人。最好是你们二个好闺蜜共有的人。 李安现在只是一个卑微下人,一个刚刚灭门的漏网之鱼,一个不知自己明天在何处,就算有所奢求,却不好表达,只能默默放在心底。 而就在李安思量之时,一道乌光从天而降,来势实在是急,而且不但急,更——准。 李安在此刹那间,只有一个感觉,这道乌光如果朝向他,哪怕刚刚恢复前世体质的他,也无法挡住这道乌光,这道乌光之重之快,亦会将他的身体贯穿。 这道乌光,也很轻。 正如轻轻的落在蒙毅的掌心。 只是一张纸条,泛着乌光的,只是纸条上的四个字。 “时机己到。” 蒙毅摊开的掌心随即一握,那张纸顿时便消失殆尽,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后,他对着黄圣衣笑道: “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会跑。不是你的,你求也是求不到。” “你们都散了吧,李安随我来下。”又转向李安慢慢说道。 语气之重,就像是世间有了不得的大事即将发生,当然不是关吃,也不是闺蜜挖墙角。 蒙府,书房内。 一老一少,静静的站立。 空气中很是沉闷。 李安逃不开的话题摆在了桌面上。 “李家灭门,仅余下你一人,你的仇恨放得下吗?” 那怎么能放下,那是一千多氏族子弟,那是一千多家人。 李安藏在内心恨意,让蒙毅一句轻飘飘的话,一下子就点燃了。 以往风轻云淡的表情,从他眉宇间流失,锐利的双眸中,隐隐的透出舐血的光芒,仿若展开了那泛着寒光尖牙的野兽。 有着满腔的怨气、愤恨,无处发泄,撑得胸膛好像要爆炸似的。 紧握着双拳,脸变得如同火焰一般的红焰。 蒙毅没有受到任何情绪的影响,还是那么轻描淡定。 “你可以相信我吗?”蒙毅缓慢的说道。 “大秦的武道圣地,在大秦还未存在时,就在了,那里是武者的天堂。带着仇恨进入,和平静的进入,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听闻朝天观,李安紧握的双拳,又缓慢的放松开来。 那里是武修天堂,大秦之武道,始于此,要想步入武道之门,那里确是整个大秦最好的去处。 “唯有推开那道门,走到观顶,才能成为观主的亲传弟子,你满身仇恨,是走不到山顶的。” “登上山顶,得到观主认可的少年郎,又有几人,那无不是心思纯粹之人。” 武道,最是纯粹。 不是道门,不是佛门,没有那些花里胡哨。 “你能成为观主的七弟子吗?” 老七。 这是一次改变的机会,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就只有改变自己,迎合这个世界。 修者的世界里,永远都是拳头硬才是大道理。 李安面色慢慢变回正常,压下去仇恨,却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不知那一天,就能茁壮成长。 “我当然得选择相信你。” 不是相信你,而是不得己,只能选择相信你。 更何况,那日率军灭李府的就是禁军。蒙毅是禁军大统领。 “既然相信,那好。这里有两样东西是给你的,你能不能成为老七,就看这两样东西了。” 蒙毅从书柜里拿出一个盒子,以及一本书。 盒子里是颗长相颇为怪异的参,不似人参,却有着龙参般无二的参须。 那本书,是线装书,不知什么年代的书,看上去有些久远。 书上只有一个字,平淡无奇的一个拳字。 李安双眼看过去时,那个拳字好似有着无尽的光芒。 只见一只硕头的拳头,穿过无尽时空,陡然出现在李安的眼际。 李安身体陡然变得僵硬,脑门出现一颗颗斗大的汗珠。 刚则放下的双手,忽然紧握,手指骨节更是发出轻脆的声音。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感到就像是刀劈开了胸膛。 心口像是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随着那只硕大的拳头,来到眼前,他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的散了。 蒙毅双手轻轻抚过书面,就像春天里的和风,吹暖人心,沁人心脾。 那书还是那书。 静静的放在蒙毅面前的书桌上,安静等着它的主人,翻开它,再次继写它的辉煌。 “这是仓琅所著的第一本书,它属于你了。” 全身湿襟的李字,精神还有些恍惚,双眼刺痛,昏昏沉沉,根本就没有听清蒙毅在说什么。 这只是书面的一个字,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压力,这就是修者的世界,武修的拳么? 有了这拳,又何尝不能改变明天。 朝天观老七,又是多么显赫的身份,这就是我的明天。 人身之灵机,最为宝贵。 凡一切处事接物,皆全赖于此。 武修之所以纯粹,正是拳的体现。 武者修拳,不但是,力量、技术、意志、心理、智慧的集中体现,更是可培养武修的情操。 武者用拳而战,更是一种真男人的表现,那种肉搏相见,充满震撼的对抗场面,激荡人心,极具感染力。 高水平的武者在出拳时,会表现出,强劲有力的攻防动作,拳法突然迅速、攻势凌厉,令人眼花缭乱,并且动作潇洒自如,姿态优美,给人以艺术性的美感。 要修拳,必先修气,以养其神,拳出有神。 精气神合一,方可有拳之气,但所谓精气神合一者,是心神泰然之后,自然之中出来的真稳静,而不是强制着内心,表面上的稳静。这种强制内心,表面上的稳静,是无法做到拳术上的精气神合一的。 因为心性方面仍是不静的。 如果是这样,就不是真静,不是真静,就不能聚气,不能聚气,就不能精气神合一,那么就无法达到锻体境的圆满境界,就跨不到练气境。 不到练气境,就到不了朝天观观主观天下的山巅。 “所以,你信我吗?未来的老七。” 第九章 血池 清晨,大雾笼罩着僻静的山峰,白蒙蒙的,让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嘿” “哈” 在山顶后山的一片密林里,传来一阵阵呼喝声。 有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密林里快速的出拳,每一拳都击打在密林里的一颗茂密的松树上。 这片密林的前边是一片草地,草地的前边就是蒙府的马房。 也是蒙府的世袭封地。 视线拉近,可以看到那道模糊的身影就是李安。 他的身体呈现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时而如猴,时而如虎,有时是蛇,也可以是鹤,还可以是鸡。 这种不断变化的怪异姿势,调动了李安身上所有肌肉,随着他的拳头,全身的力量,陡然迸发,击打在那粗壮的树干上。 另外,这一次他不仅在他的手臂以及脚腕处,如同往常一样,吊着几个黑沉沉的沙袋之外,浑身上下的关节处,以及身上都绑上了沙袋。 李安知道,勤奋是修者脱离庸者行列的首要条件。 当然修武道,也是修资源,也修钱财。 那颗不似人参的参,被人称之为赤参。 赤参的形成,有着独一无二的条件,需要吸吮至少上万人的血气,才能成长为那般模样,似参非参,通体血红,隐约看出,仿若一张人脸在不停的嘲笑。 仿若一个冤魂在潮笑这个不平的世界。 李安昨晚在蒙府吞食的那颗怪异的参就是赤参,它是蒙毅在十六年前,战地重游时发现的。 那个战场是二十多年前,前首辅大人李斯奠定首辅之位一战,只此一战,秦皇就加速了一统天下的步伐,正式奠定了这片土地的格局。 李斯也就是在那一战后,直接成为首辅大人。 那一片战场在大秦一统之后,一直无法恢复生机,满眼望去,尽是看不到边的黄沙,这里人迹罕至,甚至没有一点绿色生机。 风吹过,远处的枯树漾起阵阵波涛,声音犹如打雷一般,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更像是一阵阵战鼓声,一会儿倒向东,一会儿倒向西,又像是喝醉酒的人,有些悲壮,也有些凄凉。那声音掩盖了鸟儿的鸣叫,苍穹里只有苍鹰在翱翔,天上的云在风的鼓动下,在天空中快速移动,盯着看有些炫目,头有些晕。近处的野草也被风吹得俯仰生姿,瑟瑟作响,草尖上的絮被风扬起在阳光下飘飘忽忽,仿若在此地战死英魂而又重临人间。 而那颗赤参,就生长了这里,吸食这片战场上和血,搏住了战场的英魂,不分敌我,成长至今,恰至成熟。 十六年前,参熟,蒙毅采之。 十六年后,这颗参进了李安的腹中。 仿若冥冥中,早己注定。 李安的拳越出越快,汗水湿了衣襟,迷了双眼,但阻止不了李安想变强的心。 粗壮的树杆上,己留下李安的血痕。 随着李安不停挥拳,慢慢地,浑身肌肉开始散发出来的一种酸麻与疲惫,李安知道,这是身体到了极限的感觉,这个时候,往往需要停下来休息。 李安,咬了牙,拳头没有丝毫减慢,仍快速击打在树干上。 接近极限的感觉,让人头晕目眩,不过伴随着李安的咬牙坚持,突然间,身着一丝丝奇异的热力,从其体内涌现,这些热力一出现,李安的精神顿时一振。 是赤参的药力! 不得不说,这种血气的灵药,对武修来说,效果实大太大,仅仅只是一个早上的修炼,李安却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比起数日之前,至少强了一倍。 当然,赤参,这种天地奇物,不是李安现在一下就可以消化得了的。 也不是一日的修炼,就能彻底消失,李安的身体尚还只是被初步强化,自然不可能将这天地奇物的药力完全吸收。因此这些药力,会沉淀在他的身体深处。但这种沉淀,当李安的身体达到极度饥渴时,会被不的压榨而出,最后被李安体内那近乎饿鬼般的肌肉筋骨,贪婪的尽数吞食。 一丝丝温润的药力缓缓的侵入肌肉之中,李安仿佛能够在这一刻听见那肌肉这中无数细胞的欢呼声一般,那种酸涩与疲累,悄然而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发充沛的精力。 “嘿” 李安一声暴喝,双拳撞向树干,身体借力反弹,凌空一翻,稳争的落在地面,腰干一挺,浑身的骨头突然咔嚓的响了一声,然后李安便是欣喜的发现,他的皮肤变得紫红,上面不断渗出一下黑色水滴。 “炼皮境!” 李安双手紧握,感受着肌肉伸展传递出来的那股力量,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这就是炼皮境么,据说炼皮境达成之后,寻常白刃不可破。 “恩,还不错。” 在李安为自己终成这个世界武者欣喜之时,一道声音也从一旁传来。 他连忙转过头,正好见到一身寻常衣衫的蒙毅,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寻张平日不言苟笑的脸庞上,此刻也浮现了一抹笑容。 “蒙大统领” 李安有些欣喜的喊道。 蒙毅点了点头,走近李安,目光在其身上,上下扫视了一下,嘴角浮现一抹难见的笑容,道: “这么快步炼皮完毕,真是不错。” “都是赤参的缘故” 李安知道,这可不是这两月来,不停锤炼身体,练习咏春拳就能达到的效果。而且,蒙毅这条大腿,他必须紧紧抱住。 那本封面只写了一个拳字的书,他可打不开。 昨日,也只是在蒙毅的帮助下,看了第一页,看到了那些怪异的练拳方式,那种方式不能在木人桩上适应,今早只能来到树林。 “嗯” “这株赤参的药力,仅仅发挥千分之一都不到,就有如此效果,着属武修神药。” 也许,李安吸收的还未到千分之一的药力,那可是数十万人的气血。 李安这两月来不停对身体进行锤炼,使身体能快速吸收这些血气。 刚刚激发药力的赤参,仿佛要透体而出,己将李安的皮肤染成紫红。 此气血之力太过刚猛,毕竟那些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数十万阵亡将士的气血。 他的身体还是太过于柔弱,无法遮掩这冲天而起的气血。 站在这里,就像是一颗人形赤参,又好比那唐僧肉,所有武修都忍不住想将其一口吞下。 蒙毅忽然有些舍不得来。 他伸出手掌,对着李安弯了弯: “用你最大的力量,最快的速度攻击我。” 李安一阵错愕,身体陡然一僵,不知所措。 “试试你的力量,放心,我不会动用任何修者之力。” 原来是要指点我么,不直接说。 李安眨了眨眼,将身上的沙袋尽数取下,一拳直接对着蒙毅打了过去。 面对着李安这全力一击,蒙毅却是随手一探,手掌迅速的从李安衣袖上滑过,一道清脆的啪声随之响起,然后李安便是龇牙咧嘴的跳了起来,急忙撸起袖子,只见得那一条手臂,刹那间,肿了起来。 但这肿起来的方,那些紫色却是消失不见,变得通红通红。 “不是炼皮之后,寻常白刃不可破么。你动了修为之力?” “我是寻常人吗?” 蒙毅笑道。 你不是寻常人,你是脸皮较厚之人。 李安根本不信他没动修为之力,要知道,那两个月的锻炼,早己将他的身体恢复与前世一般无二,更何况今晨,突破武修的炼皮,身体机能比昨日翻了一倍,可他只是轻轻一抚,就如此了。 前世的他,可是特种兵出身,不应当与这个世界没有修为之人差别如此之远。 他不知道,武者的气血,早己与身体不分彼此,虽不动修为,但肉体的本能还在。 蒙毅说的不是寻常人,指的就是此处。 不等李安反应,蒙毅一声低喝,突然展开手脚, 步伐迈动,只见其身形如虎,双臂挥舞间双宛如一头猿猴在舒展身姿,一道道清脆的啪啪声不断响起。 这些啪啪声,尽是落在李安的身上,李安那通体的紫色,慢慢的消失不见。 就在李安与蒙毅在这树林练拳之时,天下第一楼里的赵桧捂头痛哭的嚎叫起来。 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的拉扯之力,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深入灵魂的痛。 这种痛,好似要撕裂其魂,让其身体无法保持正常的形状。 他无法坐在他那张九龙之椅上,痛苦的倦着身躯,不停的哀嚎。 灵魂深处,传来一声极致的怒吼。 “纯净的血食,有一道纯净的血食出现了,你必须给我找来。” 声音十分迫切,透着向往。 在天下第一楼不远的地下,有一处密室,密室周遭与悬崖绝壁无甚两样,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外物,地面是一个巨大的池塘。 池塘里,尽是咆哮的血水,有一道身影在这血池里,不断冲击,形成道道血色的影子,不似人形。 这密室的四周燥热得狠,也许是血气沸腾的缘故。 血池周遭戾气缭绕,似烟雾般隐没了血池,血池里是一片灰暗浓稠似水般的血液。 血池周遭常人靠近便魂飞魄散。仙家与修行者道行尚浅的,也只能在四周消度法力驻留,入不得血池,进去了就只剩森森白骨。是以池面上漂浮着具具枯骨。妖魔鬼魅可泡内修行,功力大增,濒死之人皆复活成魔。 妖魔与仙家皆为血池,封印或解救,一念之间。 第十章 孝子唐细平 秋末的黄昏总是来得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的倒压在村庄,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和一起,但不久,就被月亮蚀成银灰色了。 白月光照射的山谷,有一道身影就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长得很壮实的青年,朴实的身上透着几许坚韧,大约是在山中听惯了溪的语言泉的语言鸟的语言,以及风和树叶的交谈,月光和涧水的交谈,觉得那些语言很好听,万物都在与他说话,没有他插嘴的机会,也没有插嘴的必要,于是他习惯了倾听。万籁俱寂的夜晚,他就抚摸那些草药,听它们诉说一些山中趣事,说一些它们的药性和这世上的病。 他懂了,懂了它们的药性,也懂了他们的道理。 他从小便没有了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小时候家境贫寒,经常吃野菜。在他十岁那年,就在想:我怎样才能让我的母亲过得好一点??? 家里时常没有米,为了让母亲吃到米饭,十岁那年,他就时常在都城的大街里,帮人推车,也不索要报酬,只是帮忙。有时候还会让人驱赶,认为他是在捣乱,偶尔遇上好心上,便会赏他几个铜钱。严冬寒风刺骨,夏日汗流浃背,他常常要帮助几十上百辆车,才能有机会获得半串铜钱,有了这半串铜钱,才能买到半斗米。 十六岁那年,他的母亲将近七十岁了。这人老了,就容易生病。 这一病就是三年。 他家很穷,看不起医生,也用不了医馆的药,在苦苦哀求医馆的医官后,他寻来了一张处方。于是,这三年的每天都会来这村后的这片山谷,找寻草药。 一阵清凉的夜风轻轻掠过,它似一壶老酒,将山谷旁村庄屋后的树、竹、田野里的庄稼灌醉,它们摇摆着,发出欢快、活泼的沙沙声。田野里,蛙声、虫声此起彼落,一浪高过一浪,“呱呱呱”,“嗡嗡嗡”,连提着灯笼的萤火虫也过来凑热闹。 此时的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牛脖子下的铃铛“叮零叮零”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好听。 夜色越越来越浓了,月亮像一面白玉镜子把光辉洒进人间,也洒进村落。 村里小道上,被月亮拉长身影的耕牛,双目无神,安静地走着。 在牛的身后,有两人身穿黑色皂衣,腰身里别着长刀,不紧不慢地跟着。 生命中总有不经意的惊喜,突如其来便不一定是惊喜,更有可能是灾难。 从村外闯进村里的,正是采药归来的青年。 与青年不期而遇的是那一头耕牛,以及那两名腰里别着长刀的黑色皂衣人。 相逢无语。 刀光凛然,月光皎洁。 混合成的一道白色的光线,掠过寂静的村庄小道。 暗风吹月夜萧森,刀影支身冷不禁。 那头耕牛在刀光侵袭下,似受惊般的冲撞起来。直到,撞到路道边的树上,才停下发狂的脚,眸子里重新变得茫然,仿若身遭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都城一直都很安生,生在都城外城村里十九年,平淡生活的青年,连街口菜市场砍头的场景都未曾去瞧过,陡然遇见这片刀光,从骨子里发出冷凛。 一颗冷汗,从额前滴落。 手指有些发抖,声音擅抖的说道: “你们……究……竟是何人?” “宫里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说话之间,其中的一名色皂衣人,疾步如风,动作十分麻利的将这名壮实青年的双手缚在了身后。随后说道: “带回去吧,不要多生事端” 那名挥刀的皂衣人,眯着双眼,仔细地看了看那名青年。说道: “小人物而己”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 刀影落在肩头,刹那间停住。收力十分巧妙,不多发一分,也不少留一分。 蝼蚁般的人物,杀了就杀了。 青年根本就不知道,那把落在肩头的刀,就是催命符,那握刀的手,就是阎罗的手。 那名捆绑他的皂衣人,其实是在救他的性命。 捆绑他的皂衣人,又快速的牵来那头耕牛,将耕牛的缰绳与缚住青年双手的绳子捆绑在一起。 不管世界如何多变,不管人处在什么位置,善良的人,始终居多。 青年不能理解皂衣人的善良,所以也不能说出感谢的话。 他的眼神没有看向这两皂衣人,也没有去瞧落在身上的刀,他盯着的只是被皂衣人扔在一边地上的背篓。 背篓里有一些草药,是救他母亲的药。 他母亲躺床上三天了,没有这药可能再也站不起来,这显然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可现在如体办?如何才能将药送回家中。 这是他的一道考题,也可能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道题。 正如在人生道路上,考试无处不在。它帮你累计经验,让你发现缺点,让你改正错误,让你重拾信心。(寄语高考失败的同学,人生不只一个考场,人生处处都是考场,正视考场,才能从容。) 捆绑他的皂衣人,又快速的牵来那头耕牛,将耕牛的缰绳与缚住青年双手的绳子捆绑在一起。 这时,那把驾在肩上的刀,才悄然收回。 青年的身躯挺了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毫不在意被耕牛拖行的步伐。 “两位大人,可否容小人说一句?” 咦 刚刚回收刀鞘的长刀,在那皂衣人右手大拇指一挑中,又发现一声轻鸣。 “何事?”言语中颇有些怒意。 “你们看那”青年手指往村中小道边指了过去。 那被耕牛冲撞的树下有一个鸟窝,里有三只小鸟,“吱吱吱”的叫个不停。那鸟窝旁有一只浑身是血的麻雀,正仆闪着翅膀,拚命的往鸟窝里挪去。 那只麻雀的眼神里满是温柔,淌血的翅膀丝毫不见疼痛。 “麻雀虽小,但母性的本性不变。凡事皆有因果,你们也不忍吧?” “与我何干?废话少说,赶紧走路。” 另一名皂衣人,看着那嗷嗷待哺的三只小鸟,眼神里忽然有些柔和。 那道眼神仿若飘向遥远的北方。 北方的城市经常在秋天就开始落雪,到冬天的时候,满眼望去尽是白芒芒的一片。一座边远的小城里,有一个男孩,正站在屋门,掂着脚,焦急的张望着。 不一会,风雪之中,走来一名妇人,妇人脚步有些蹒跚,步伐很是凌乱,走两步就会摔一跤。 摔下的身下,染红了那一片雪白,雪里开始泛着红光。 妇人的衣裳早己撕碎,那撕碎布条的是一道道鲜红的爪印,还在不停的渗着鲜血。有只胳膊早己不见,空荡荡的那里没有袖管,只有一块被撕裂的伤口,正在不停的冒着鲜血。 如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己倒下了吧。可她的目光很坚定,也很温柔。 双眼盯着一个方向,挪移着她那早己残破的双腿,始终如一的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她是一个母亲,她的儿子独自一人在家,家里早没有了半颗米。她那只还有些完好的手,紧紧的护着怀中的一个包裹。 包裹很干净,没有沾染半点血迹,也没有被风雪覆盖,在她怀里,就是一片温馨的港湾。 这是母亲的怀抱。 那名皂衣人的身体略有些发抖,眼神里布满了泪花,他将那只麻雀放进鸟窝,然后双手小心的捧起了那个鸟窝。 慢慢地放入怀中,陡然之间很是沉默。 “扑通!” 青年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这名皂衣人的身后。 大拇指挑着刀柄的皂衣人,刀身随即出鞘,随即再一次的架在了青年的肩上。 刀身很沉,但青年却没有了惧意。在皂衣人的身后说道 “大人,小人的母亲此刻正躺在床上,就等着背篓里的草药救命。是否容我能把药送回家去。” “别磨蹭,刀锋可不认人。” 肩上的刀微微一斜,刀锋上透出寒气,使得脖子上一片清凉。 青年没有站立,盯着前方手捧鸟窝的皂衣人,眼神中带着哀求,继续说道: “大人,我的母亲七十了,活不了几年了。” “还是一个孝子。”持刀的皂衣低声喃喃。随即,声音变得更加恶劣。 “起来,你莫不是当老子不能杀人!” 也许是不想造杀戮,也许是触景生情,击到了他人生之中最为软弱一环。那名手捧鸟窝的皂衣人,终于转过了身,面向青年。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回大人,我就是本村人,叫唐细平,家里真有七十岁的老母需要赡养。”青年长跪着的身躯,再次的挺了挺,后背立的笔直。 “你不怕死吗?” “怕!但我更怕老母亲没有赡养,更何况现在的她有病在身。” 坚定的语气透露着一丝决心,这丝决心仿若消弥了脖子上的刀气,不再清凉。 “把刀拿开吧,一个村民不会有任何威胁的。”看着青年肩上的刀,目光有些柔和,然后转向持刀的皂衣人,缓慢的说道。 持刀的皂衣人,面部露出一丝尴尬笑容,抽刀而立。 “头,我这不是怕走漏风声么。” “不要紧。”说完,又转向青年,将鸟窝将在唐细平的身旁: “你来照顾它们吧。” 说完,看了眼持刀的皂衣人,然后转身。 “放下今晚的一切,走吧。” 这话像是对青年所说,也像是对持刀的皂衣人所说。 这两名皂衣人,谁也没有再管这名青年,忽然间就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的朝村外走去。 身影在皎白的月光下,消失的很快。 在快消散在青年视线中的时候,唐细平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你们的牛” “那不是我们的牛,与我们无关”一道声音快速的飘来,人影也消失不见。 不是他们的牛,那是谁的,这么晚了还留在村道。 唐细平心里有些奇怪,这二名官差,这么晚还在村里,跟着那头耕牛做什么,而牛还不是他们的。 也不帮我解开绳子。 哎,这人啊,世事无常。 这名青年,就是唐细平,是那名老妇眼中的宝,也是村里闻名的孝子唐细平。 他现在失踪了。 天下第一楼的附近的血池里,枯骨浮浮沉沉,似牛形,似人形。 突然之间,有一具枯骨,如同人一般的坐了起来,仿佛发出喃喃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但有二个字很清晰,那是“母亲”。 就像是所有的婴儿,开口的二个字妈妈,这二个字,停留在所有人的骨髓记忆里,哪怕全身只余下枯骨,也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第十一章 喝喝酒 杀杀人 凡事皆有因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这道理不复杂,适应于任何时代。当你在懊恼,为什么会是这样时,你要思考,这种结果的前因是什么。当你在喜悦时,也要多想想,你种了什么善因。 一个有福气的人,不是无缘无故的福气,是自己赚来的。你给予别人的越多,得到的福报越多;你吝啬自己的东西,不舍得给人,福报就越少。 李安收到了一张请贴。 那日,随蒙毅从树林中回来,他就搬离了马房,在搬离马房的时候,老杨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欢迎回来。” 请贴很正式,也很意外。 意外的是,蒙志要宴请上次查案的三人,张玉春,陈府尹,还有吃货黄圣衣,却没有想到,请贴也有自己的一份。 从清幽湖间小道一路走来,就可以看到,都城中最为有名的醉仙楼,在不远处的竹林之中忽隐忽现。 醉仙楼没有设在闹市,反而在一处比僻静的园林之后。那片园林,有处小湖,湖边有不少竹林,随着晚风不停摇曳。 竹林之间,有一条青色的石板小路,小路尽头便是都城里最为著名的醉仙楼了。 醉仙楼里最有名的是二样东西,一样是醉仙楼的酒——竹叶青。还有一样就是西湖醋鱼。 酒这具身体好像还没有喝过,但那道西湖醋鱼,好像吃过。 那道西湖醋鱼,端上来之时,香喷喷的鲜美之气漫延迂回,萦绕鼻端,令人垂涎欲滴。闻其香,心旷神怡;偿其肉,回味无穷。 新鲜滑嫩,汁多味美。 李安正在回味之时,冷不丁,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你那天和我去现场,是否早己知道了密室形成的原因,为何不说?” 是蒙志,不是蒙志带着,他可能早己找不回醉仙楼的路了。 李安站在青石板的路上,想到那一日,御史苏贻琦宴请首辅大人李斯,李安馋鱼,就硬缠着李斯带了过来。 没想到,第二日就发生了灭门之祸。 仿若就在记忆的昨天,李安有些恍惚,精神略显迷离地说道: “你不是没有问我?” 蒙志苦笑,虽知你是首辅大人李斯之子,想必不笨,却怎么知道,你有那么聪明。而且也没听闻过李安这人究竟如何,只知李斯有子,但之前却从未见过。于是,又说道: “为何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你,要知道之前的你可是堂堂首辅之子。” 首辅么,那己经是过去时了。而就算在以前,也从未享受过首辅之子的好处。过去的十五年,他从未在首辅待过,不知是因为李斯的谨慎,还是什么原因,而秦皇驾崩之后,刚接回李府的他,就面临着灭门之祸。 唯一享受过的一次好处,也许就是灭门之前的那道西湖醋鱼了。想不到今天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李安苦笑道: “我之前不在都城。” “难怪。”原来父亲早知道,这都城里,从来没有人知道李安。 “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那密室之事?” “你不问我,我又为何要说?”李安从不是主动揽事之人。灭门之后,更不会主动挑事了。 蒙志有些无趣,再也不说话,一脚便迈进了醉仙楼的大门。 “蒙大人,他们早己到了。”店小二看到蒙志到来,立马迎了上来。 略有些好奇的眼神看了下李安,这人是谁,好似见过。 但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向前,将蒙志引向厢房。 厢房坐着三人,一人正是那锦衣卫的百户张玉春,一人是京兆府陈汉陈府尹,还有一人就是怎么也吃胖的朝天观六弟子,黄圣衣,一直想要李安成为她的人的吃货黄圣衣。 见蒙志进来,三人站起身,同时道: “蒙大人” “此次召集各位前来,一来是感谢各位在密室案中的贡献,但案件还没有查出,需要各位再多努力些。” 蒙志轻轻地甩手,霸气的直接坐在了主位之上。 “是,我们会尽快破案。”京兆府是邢部的下属部门,陈府尹赶紧答道。 “蒙大人,现在只是你们邢部的事了,锦衣卫在破解密室之秘后,不会再插手。”张玉春站起来,身子笔直的说道。 蒙志有些意外,那个保正可不简单,锦衣卫就不插手,就不再插手了么? 蒙志看向张玉春: “张百户,你们都统可有什么交待?” “没有,我们锦衣卫的职责不在于此,这是你们邢部的事情。” “别说什么案情了,现在早己移交京兆府,赶紧上菜,我要吃西湖醋鱼。”吃货的嘴里,永远都只有吃的。 说完,还对李安眨了眨眼睛。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若在说,对,不仅有西湖醋鱼,还有那灌汤包。 “好,今天不说案子,只为破了密室之秘,不让大秦再动刀戈而谢各位。”蒙志抬手一招。 旁边的侍从快步向前。 “去安排吧。” 五人围着桌子,气氛忽然间有些沉闷,谁也不再说话。 不一会,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黄圣衣那双星眸,盯着那盘鱼,就再也没有离开视线。陈府尹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张百户身子坐得板正笔直,双眼目视前方,表情上更是一丝不苞,面前的碗筷也摆得整整齐齐。 蒙志端起酒杯,举起来说: “来,一起吃酒” 李安也学着蒙志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黄圣衣脸又被食物撑起,鼓起犹如小笼包的脸,看也没看,坐在那里,筷子不停的扫向桌上的食物。 喝酒,也要等到吃完东再喝,观主可说过,喝酒之前,先吃些东西,可以养胃。 张玉春与陈府尹也端起酒杯,四人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之味从李安的腹中,直窜上来,犹如一道烈火直冲脑门,这具身体还未喝过酒,有些不适应,满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 酒很烈,呛了咽喉,迷了双眼。 男人岂能不喝酒,前世的自己每一次执行完任务,总会与战友们在假期里,举杯豪饮,记得有一次豪饮,借着酒劲,写了一首诗。 风吹落叶舞晴空,我奏狂歌唤英雄。 歌罢举杯问苍天,苍天亦笑我精诚。 杯中自有天上月,腹内更牵万种情。 一生大醉能几回,何不豪饮到天明。 今日无法饮到天明,一杯下肚,身体却有不适,李安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放眼望去。 竹林在夜风中不停的摇曳,一片片竹林闪着暗淡的绿光。仿若所有的一切陷入了无尽黑暗、黑暗…… 黑暗竹林里那条青石小路上,走来了一个寻常富翁模样的人。 刹那间,李安身上的酒就散发了,脑海之中一片激灵。 那是御史苏贻琦。 他似乎很熟悉这里,随意的与醉仙楼的小二摆了摆手,示意其离开,然后顺着醉仙楼院墙青竹掩映下的一条石径向湖畔某处院子走去。 这里,他就走熟了,自然不需要有人带路,也不担心有人看到。醉仙楼一侧有一排全是独立分隔的小院,极为私密,而且他每次来前都会预约,也不会发生撞车这种事情。 至于安全,他更不用担心,都城里的治安向来极好,更何况谁都知道这楼子的东家,有都城里天下第一楼的背景,少有人敢来这里惹事,又有谁敢来惹事。 天下第一楼不是酒楼,而是赵千岁办公场地。而这里才是都城里的第一酒楼,不久有好喝的酒,有西湖醋鱼,更有…… 一路踏石而行,苏贻琦望着越来越近的小院,脑子里也越来越兴奋起来,脚步开始迈得飞快,肥硕的身躯在这一刻也变得轻灵。 御史大人并不知道,就在那幢醉仙楼的一间厢房里,有一名少年半倚着窗户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背影。 上次吃西湖醋鱼的那晚,李安记得。 这位御史大人在那晚的酒桌上,对首辅大人李斯说过的一句话。 “大人,据我得知,赵桧是改了遗诏,先皇是要传位于秦政,不是秦天,我这里有证据。” 李斯从御史苏贻琦的手中接过一物,面色变得铁青。 那物也不知什么,李安那天没有注意,而第二天,也不知朝堂发生了什么,只知那天,圣武皇帝秦天传旨,李斯谋逆,诛九族。 李安目送那位御史大人布入小院,转身回到桌上,心里却不平静,内心不停在呼喝,喝完酒,去杀人。 坐在桌上,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此刻酒己清醒的他,端起酒杯道: “吾虽不能饮,但男儿壮士岂有不饮酒之理。” 黄圣衣抑起小笼包的脸,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不知李安真实身份,也不知李安是未来的老七,只是单纯的以为,蒙志带他来,只是因为他破解了密室。他还是那个马房的下人。 于是伸出腿,踢了踢李安。 好似在说,喝什么酒,赶紧吃东西,找时间给我再做做灌汤包。 她不知道,李安是蒙志用请贴正式邀请而来,更不知道李安骨子里,有着放荡不羁的性格,虽未表露,但实在是李安懂得隐藏。 张百户看向蒙志,陈府尹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在蒙志端起酒杯的同时,他们俩也站了起来。 饮尽杯中酒,方能去杀人。 不胜酒力的李安,在喝完这杯酒后,就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第十二章 第一滴血 苏贻琦踏在竹林中的青石板路的时候,李安就发现了他。 他的身影早己印在李安的脑海,从不曾忘记。李安心里一直都知道,就是那晚,他递给父亲李斯的那件证据,就成为了李斯谋逆的证据。 虽不知是何物,但直觉就是那样。 “就让这个老东西最后再享受一下艳福吧” 李安望着走进小院的背影,忽然想起,醉仙楼这些独门小院里那些独解风情,衣裳遮不住风骚的媚娘,想着呆会儿老御史龌龊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念道:“这算是给你最后一次服侍姑娘的机会?” 于是他倚在窗户边微笑望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那个独门小院里,转身回到酒桌,饮酒而醉。 醉仙楼的竹叶青当然易醉,特别对于刚开荤稚儿来说。这一点也不会让人怀疑。 “这就醉了”陈府尹伸手推了推李安,不见丝毫的动静。 “不用管他,我们继续饮酒。”蒙志招手侍卫,让人将其扶至厢房。 李安卧在厢房的床上,数着时间,想着也差不多了。 起身,找到厢房外的楼梯,轻手轻脚的借着楼梯的阴影绕过店内小二,顺着醉仙楼边上的青石板小路,蹑手蹑脚的慢慢向那座小院飘了过去。 …… …… 这些独门的小院里,每个都有洗澡用的木桶,但苏贻琦每次完事之后,基于心中某些隐晦的自卑感,总会去院子另一边的蒸浴房,搓个背会让他感觉能够恢复些体力,单独的房间,也会让他感觉很安全。 今天同样如此,御史大人随意冲洗了一下身体,只穿着一条丝绸亵裤,便躺在了裹着棉布的短床之上,等着刚刚的那名服侍他的女子过来。 搓背时要用精盐牛奶木油,总要准备些时间。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在等待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开始回忆先前小院里的香艳画面,想着她待会过来时,是不是可以再来一次,他又开始身体发热,只是脸上却有些懊恼的神色。 人老了,身体早不如前。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脚步声轻微响起,向床边走来。 苏贻琦脑海里再次飘过那香艳的身影,故意不去看她,来掩饰自己某方面的无能。闭上眼睛等着享受,当微烫毛巾敷到背上时,他又忍不住痛快地呻吟了一声。 然而马上他便再也不能呻吟了。 因为另外一条滚烫的毛由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紧接着他的手脚一紧一痛,被紧紧地捆在了短床之上。 …… 苏贻琦拚命地挣扎起来,只穿着一条丝绸亵裤的白胖身子,在短床上就像一条恶心的蠕虫般弹动,被毛巾堵住的嘴不时发出含糊的呼救声。 把他手脚捆在短床上的毛巾打着奇怪的结,前世身为特种兵的李安,在执行任务时,无论多强悍的匪徒,被这种结捆绑之后,即便挣扎一夜都无法挣开,更何况他如今年岁己长,身体大不如前,这几年又被酒色淘空了身子,所谓挣扎只是徒劳,而且滑稽,至于那些含混的呼救声实在不比蚊子叫声更大。 王贻琦马上绝望地发现了这一点,毕竟是大秦六品的御史大人,早己见惯战各种腥风血雨。在这紧张关头竟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再挣扎,而是侧耳倾听四周的声音。 房间里有人,很明显那人也不想遮掩,脚步声稳定而清晰地从苏贻琦身后响起,逐渐靠近,马上便要走到他的身前,苏贻琦正想看看是谁敢如此大胆妄为,忽然想到一件事,浑身一阵僵硬,在恐惧的压力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敢在酸仙楼的这些独门小院里捆绑客意图不轨的凶徒,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悍勇狠辣,若让他发现自己瞧见了他的模样,自己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是,自己确实是御史,但面对穷凶急恶的凶徒又有什么冉用。 “这件事情不如我想象中的好玩,我本以为被塞住嘴后,你还会含混声明老夫不爱这个调调,那我可以用手上这东西让你痛且快乐一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老实下来了,好吧,把眼睛睁开吧。” 声音很清脆,平静之中带着淡淡嘲讽,根本不像是个凶徒在说话,倒更想小院里的香艳女人与人在调笑。 苏贻琦认为自己不能上当,紧紧闭着双眼,甚至闭的眉心都痛了起来。死活不肯睁眼,心里却是在不停猜忖着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把眼睛睁开吧,不然我真会拿手里的东西爆了你的菊。”那道年轻声音很平静,但透着股说到做到的味道。 苏贻琦再不敢去猜对方的心意,战战兢兢睁开双眼,惊恐向前方望去—— 只见一名少年正半蹲在短床前,隔着不到半步远的距离含笑望着自己,像是在它乡遇到故知一般,而手中却握着一根足有两尺长的桌腿,此时此景,这等神情这等专注打量,不免显得有些癫狂。 李安很认真地看着这位御史大人挣红的脸,笑的很温和“我把你嘴上毛由解开,但请人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如果你的音量太大,我只好马上杀了你,我知道咱大秦的官员有很多不怕死的,但肯定不包括你。”、 但在苏贻琦眼中,这张犹有稚气的脸,这些温和的笑容,却透着股寒冷的味道,对方没有蒙脸,不担心被自己看到,甚至就是想让自己看到,大这张脸他认识。首辅李斯大人被立判谋逆,抄家的前一天晚上,他见过。 这是李斯的儿子。 苏贻琦强行压抑下心中的恐慌,心里快速地回想应对之法。 “一般的故事里,很多的复仇者这时候会说,贼寇,你也会有今天。但我不想这样,我只想知道,那天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那天拿给我父亲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贻琦眼神黯淡绝望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己经不指望今天能够活下去,却还想拖延一下时间,哭丧着脸说道“我是受人指使的,我只是……” 他准备大声呼救,他相信看似绝望地求饶,最后变成尖声呼救,这个少年应该反应不过来,只要救命两个字出口,醉仙楼里的护卫肯定会做出反应,到时候这少年也必须为自己陪葬,甚至……说不定少年慌乱之下会忘记杀死自己。 这看上去很美,然而久居都城的御史,根本不知道现代社会的特种兵在面对敌人时,会对看似死亡的敌人存有怎样的警惕。 就在他刚有吸气动作时,肺叶中的气流离声带还有极远距离时,李安的手掌便己经从短床的空洞时插了进来。 像钢铁般的掌尖狠狠戳中苏贻琦的咽喉,皮肤上没有露出丝毫破损,里面的软骨却己经片片尽裂。 李安站起身来,手里随意拣来的那条桌腿,对着苏贻琦的屁股,量了量,然后右手往前猛地一推送。 噗的一声轻微闷响,就像是前世庆典中,猛然打开的香槟,揭开盖子刹那所发现的声音。 苏贻琦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 “说爆你菊就爆你菊,我从不开玩笑。老实点回答我的问题,也许我会让你轻松点。”李安拔出木棍,轻描淡写的说道。 很奇妙,苏贻琦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痛的在短床上不停挣扎抽搐,想要痛嚎声音却非常沙哑无力。他的眼珠停向上翻着,露出大部分眼白,看上去极其恐怖。 他感觉下体传来一阵巨痛,谁他妈说这是享受来着。他扬起手指指着李安,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沙沙声。 李安迅速把一块雪白的毛巾放到他的身前,面露微笑: “可以用写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不用死。” 说完这句话,李安解开他手脚上捆着的毛巾,扔进旁边的桶里。 满带笑意的再看着这名御史大人。 人在死亡边缘时听到的任何话,都像是他在滔滔黄河里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会下意识按照对方的话去做,更何况此时的御史大人己经痛到恐惧到难受到没有任何思维判断能力。如果最后残存了些许理智,也只不过是惘然的本能反应:这些都与我无关,只要我说清楚了,说不定我也就安全了。 第十三章 魔现 我们的御史大人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他安静的躺在那座独门小院里。 酸仙楼里酒宴仍没有散去。 “不是我们不去查密室杀人案,而是接到了都统大人的命令,所有锦衣卫在接下来的日子全力搜寻一物。” 张玉春慢慢将酒杯放下,与碗筷正好成为一条线,整整齐齐,然后对蒙志说道。 “我只是辅助查案的,如果每天都有一份西湖醋鱼……唔,还有让李安能帮我做饭,我可以随时帮忙。” 黄采衣将桌子上最后块鱼放进自己嘴里,咀嚼完后,有些意犹尽的说道。 有些什么事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千岁大人放弃查案,反而要去找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很重要,重要到连宗亲被人谋害,都可以放在一边吗? 蒙志右手扶着酒杯,左手大拇指按在上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眉头紧锁着。 陈府尹有些不胜酒力,脸色有些微红,面向蒙志说道: “大人,那个李安是何许人,很轻松的就破解了密室,想来是有些本事的,是否可以将其借给在下?” 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马房里的一个小人,父亲对他确是很看重,没有谁能使唤得了他。在搬离马房后,更是像蒙府的一个外客,居于蒙府,却又独立于蒙府,少人与交流,有些时候一直宅在房间,整那个木人桩,要不就在马房后面的小树林,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蒙志环顾四遭后,右手拿起酒杯,放到嘴边,忽然又悄然放下,那是一个在蒙家,却又仿若不在蒙家之人啊。 “让他去,这样我也来。” 听到说起李安,黄采衣手上的筷子伸了伸,不知落下何处只好放在那个空了的鱼盘里,随意抹了抹汤汁,随后马上急切的说道。 咦 他们有故事? 蒙志眼神里泛出一些古怪的神情。 …… …… …… 都城里最挣钱的,有二门生意,一门是青楼,还有一门就是堵坊。 这二门生意里,最有名的就是南城的勾星赌坊。 然。 今日的勾星堵坊,却成为了一片废墟,被砸烂的赌具扔的满街都是,平日里代表银钱的筹码被浸泡在污臭的雨水里,没有人敢去拣。道路旁,有女眷孩子围着十几名被打断腿的堵坊管事护卫哭喊不停,却没有一个人敢用言语去咒骂那些该死的行凶者,甚至连怨恨的表情都不敢有。 四十几名身穿绯袍,绣着金丝纹路的锦衣人,冷漠的站在四周,他们维持秩序同时也是向都城城所有人宣告,他们存在。 张玉春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方青色手帕,擦掉嘴角的鲜血,脸上没有任何得意骄傲神情,反而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因为接到的命令是不管任何府氐,不管任何地方,必须严重严搜,但也没有告知是什么物体,只是让丘朝阳,这位大内侍卫的副统领一路随行。 这相当于是锦衣卫与大内侍卫联合执法。在都城里,再也没有比这两个执行机构联合起来,更为恐怖执法者了吧。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事物,在这个堵坊,遇到了些许抵抗,说库房里只有藏银,没有其他之后,那位赵千岁的义子丘统领,却直接大开杀戒。 如果在那些世家,抵抗也许会更加强烈,那时又该如何? 如果还是动杀戒,恐怕整个都城都会乱起来吧。 他将擦拭完的手帕,沿着对角线叠得整齐,然后放下,转头向那位丘统领看去。 他不知道的是,同样的故事相似的画面,今日在都城各片坊市之中不停发生。东城里那座最为闻名的青楼,在同一时间,被同样的人砸烂。还有各个地方,无论是民舍,还是坊市,都被这些身穿绯袍,绣着金边的锦衣人挨家闯入,不由分说,全线搜查,稍有抵抗,便是打砸。 凉瑟的秋雨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而且有渐大的征兆,今日的都城,锦衣卫全部涌现在街头,对所有的地方,进行着地毯式的搜刮。 这在都城里,是从未有过的事,哪怕是那些犯了谋逆罪,十恶不赫的人,也没有过如此规模的搜寻。 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却让高高在上的赵千岁变得如此疯狂。 此时的赵桧,赵千岁浑身打着冷凛,脸色乌青,整个身体倦缩在那张九龙之椅上。 斗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前额,滚落在九龙椅上,然后顺势滴落,在台阶上发出“啪啪”地声响,溅起一些水花。 他的衣服早己湿襟,嘴里发痛苦的哀嚎声。 “三天,你只有三天时间,过了三天,那物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它会与人彻底融合。” “三天,只有三天!否则,我们的交易立刻结束!” 他的灵魂深处,不断传来阵阵怒吼。 吼叫声,撕裂着他的灵魂,伤着他心肺。 他的心脏鼓动着,比正常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拉扯着他全身的血管,不停地鼓动,像要冲破皮肤,来到世间。 这道声音,就是这颗心脏所发出来的。 他的心脏早己被大秦先皇为求长生,从北地带回来的那件神秘之物替换。 这件神秘之物,改变他的身体,切掉的物事重新长了出来,他又重新变回了男人。 然,不知什么原因,就在前日,这件物体发疯般的燥动起来,撕裂着他的灵魂。 他不知道的是,天下第一楼附近地下的血池此时也如黄河般的咆哮。那些血水,就像是波涛般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朵朵浪花在血池上方凝聚成一头牛的模样。 血浪卷起池里的枯骨,堆沏在血池角落的一侧。 枯骨多为牛形,但也有也具人形。 其中一具人形枯骨,在血浪翻涌过来时,仿若在喃喃自语。依稀可以听到,是“母亲”二个字的声音。 这具枯骨,骨头上泛着血红色的光芒。在那些血浪翻涌而来的时候,仿若有些血液进入到了这具枯骨里面。 那些咆哮的牛形血浪,仿若一头发情的耕牛,脾气爆燥地不停在血池里冲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具枯骨的变化。 血池的周遭变得越发干燥起来。 那具枯骨在吸收到足够多的血液之后,枯骨之上的血色光芒陡然消失不见,仔细看去,上面有一丝丝黑色的肉慢慢滋生。 一声大喝: “母亲” 在这声大喝之后,那具枯骨陡然在血池里坐了起来。 血池不再咆哮,血池里的血凝聚着一颗巨大的牛头,静静地凝视着这具枯骨。 巨大的牛头双眸里尽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是谁?” 枯骨从血池里站了起来。 或许,现在应该不能称之为枯骨,枯骨上面己经布满了血肉,黑色的血肉。这具有着黑色血肉的身体之上布满了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 面相也很清晰,依稀可以看到,正是那老妇的儿子——唐细平。 站直身体的唐细不,仍需要抬头仰视,才能看清那巨大的牛头。 他的心里没有震憾,更没有丁点害怕。 这有些不正常,但他就是没有感受到任何惧意,好像这牛头本应该就在这里,虽然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叫唐细平,但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早己死了,你的血肉己经化成了这血池的一部分。” 唐细平虽然看不出这牛头有什么表情,就是感觉这牛头好似在笑,有些轻蔑,有些潮讽。 于是,他说道: “我就是在这里。” 话语很硬气,也很霸气,就像是,我在这,你又能怎样。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的心就告诉他应该这样说。 牛头知道他很弱,之前他身上的气血,还不及一头寻常耕牛的五分之一。但今日的他,虽然气血有些增加,但他应该还是那个普通的村民,但他的话却很霸气,有了一丝魔的味道。 是,它是魔,是魔界流落在外地的魔,是争夺魔界之皇失败后,被人围杀得几乎魂飞魄散,寄居在魔心镜己十万年的魔。 它魔界牛魔王。 那是多么遥远的事啊,十万年了,己经沉睡十万年了啊。 直至在这里那日与人交易,修建了这座血池,不断吞噬牛血后,方才有了几分神智。 但这里,这片大陆,他受伤坠地之时,他看过,没有任何魔气。 可今日,为何在这具身体上,感受到了,那魔的味道。 直视着唐细平,那身上的暗红色的纹路,正是魔纹。 魔纹不是能修炼出来的,而是天生的,魔纹的数量正代表修魔的天赋,这全身魔纹,意味这是一个天生的魔修,也许是一个天生的魔。 虽不知如何产生,但这就是魔。 “你可愿意修我魔道?” 唐细平看着牛头,久久不语,他的心中,此时想的却是家里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说话!” 巨大牛头,对着低头沉思的唐细平陡然咆哮道。 随着这声咆哮,血池里的血水,又开始汹涌翻滚起来。 翻滚的血水不停地冲刷着唐细平的身躯,那些暗红色的魔纹发出阵阵血光,照耀着血池的周遭,使得这地底的血池,陡然变得犹如白昼。 在血池中的唐细平,悸然不动,没有因为这声咆哮,也没有因为这冲刷身体的血水而感到害怕,只是表情里好似有些厌恶。 于是,他慢慢地走了起来,向着血池的岸边走去。 牛头的神情变得更加狼狞,血水翻滚着向唐细平卷了过去。 “今天你必须做我的徒弟,不做也不行。” 牛头使命的吼叫道。 唐细平没有回话,面对卷来的血水,步伐却一点也没有慌乱,始终如一的向岸边走去。表情很是厌恶。 巨大的牛头猛然张开嘴,嘴里的血水陡然凝聚成箭,化为一道箭光直接射向了唐细平。 这道箭光临身,唐细平慢慢的倒了下去,在倒下去时候,仿佛听到牛头在嚷嚷自语。 接受我的传承吧,天生的魔。 第十四章 诡异黑洞 红尘世间,试问谁可独尊? 有人说是天上的神。 盖因神的地位远在人之上,一直脾脱茫茫众生,受千人拜万人敬,地位尊崇无比。 亦有人认为是地狱的魔。 缘于魔的存在由来已久,天上的神却一直无法将魔彻底消灭,千秋万世下来,魔道依然横行! 故而,魔的本事可能比神更强更大,更有资可靠独尊于天地之间! 然而,人们的想法全都错了! 若神及魔代表正邪两方力量,那么这个世上,便该还有一种力量,可以比神及魔更为超然,更有资格说一句唯我独尊! 即使强如亦须俯乎称臣,逃不出其摆弄! 那就是 天至高无上的天! 神大魔大,始终不及天大! 人定胜天这句话更可能是错的! 只因天已包罗世间一切,不但操控着人的命运、操拄着之命,更操控着万物秩序! 天要安排人哭,人又怎能不哭? 毕竟天命难违。 可是,既然这世上曾有人自封为神,亦有人自号为魔,那么,又会否有人自尊为天? 若真的有人如此狂妄,以天自居,那这个人,又会否身负可与天比高的力量? 甚至野心? 前些日子,陡然出现在村里的黑洞依然存在,染满血泪的黑洞,映红了当地的整片天空,犹如天在哭泣。 天哭。 人也受之感染,同样在哭泣。 从黑洞出现的第二日开始,也说是今天。村民的眼角全部噙着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无论是谁,离之越近,影响越深,有的村民却是在嚎淘大哭。 然 有一个人却是有些意外。 他离黑洞很近,就站在黑洞的边上,静静的看着这黑洞的周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村内的吵闹声,就边身边杨树上的鸟叫声,身体周遭哭泣声,都无法引起他的分神,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其它的一切都抛弃了,他完全的沉浸在这个黑洞中,他的眼中已是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他的耳边飘荡的是风声鹤唳、战鼓鸣鸣。 他手指放进黑洞中央,黑洞的吞吸之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手指在黑洞中央轻轻划过,然过抽回,放进嘴里,就像是遇到人生最美味的食物,细细品味,咀嚼,然后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食物的本质,那么真切。 真是入了迷了,如痴如醉般的吸吮下去,废寝忘食般的贪婪,沉醉在美食之中...... 慢慢分解食物的成分,慢慢咀嚼食物,研磨成粉…… 第一次接触黑洞时,觉得这黑洞有些诡异,周遭血泪,看不出丝毫东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那根食指放进嘴里,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开始对黑洞产生了浓厚至极的兴趣。 那放进嘴里的食指,仿若在与他讲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 故事里有着金戈铁马、风声鹤唳、战鼓鸣鸣。 那是一段争霸的故事,这段争霸的故事,影响了这片天地,坏了这片天在的秩序,这片天地开始失衡,于是天地开始哭泣。 哭泣中,带有一声“母亲”的呼喊。 于是,眼泪中开始带有血花,那又是不一样的故事。 他就这样沉浸两个不同的故事中。 微微上扬的嘴角开始变很平静,眼神开始变得凝重,仿若己经听到了这片天地的声音,声音中有些急切和盼望。 他有些明了,于是裹着他那肥胖身躯的白色长衫开始迎风飘杨,眼神变得坚定而又执着。 “五师兄,你怎么在这,你手指上是什么好吃的吗?” 声音很脆,如同黄鹂鸟的鸣叫。 又有三人来到了这黑洞的跟前,其中穿着黄色裙子的女子正是黄采衣,她看着这白衣胖子的手指,想到的却是吃的。 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谁都只是谁的过客,没有人能和一起从你出生到离开,只是某个时间段,他选择了与你一起渡过。 李安在蒙府寄住,在蒙志相邀的时候,他选择了一起。至少在这段日子里,他会一起。 他也在其中,他看向这黑洞,很是奇怪,听到黄采衣的问话,这就是老五。圆圆的脸,高高的鼻梁,耳朵很大。一双浓眉大眼,总好像在给你传递着智慧和友好的信息。 他们都不知道,我就是未来的老七吧。 白衣胖子,慢慢的从嘴里拿出食指,意犹未尽的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 “六师妹,你也来了,这里的黑洞很诡异,里面有股争霸天下的魔意,也有这片天地的哭泣,应该与你们的案子有些关联。” “天地的哭泣?”陈府尹很是诧异。 “是的,这片天地不允许这黑洞里的魔出现,因魔会忧乱这片天地的秩序,天地的哭泣声告诉我,要我找到他,然后消恶灭他。”说到这里,白衣胖子的眼神越发的坚定。 李安没有说话,走到黑洞前,学着白衣胖子把手指慢慢放进黑洞。 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是平时看到了一个树洞,又或者是极为普通的一个门洞,手指放入进去,就如同放进了空气之中,没有任何不适,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下,又放进嘴里,学着白衣胖子的样子,咀嚼了下。 没有什么味道,也没有听到什么故事,他的眉头皱了皱。 “好吃吗?快点告诉我什么味道?”黄采衣的心很大,也许她只关心吃的。 “没有什么感觉,要不你试下”李安放下紧皱的眉头,笑了笑。 谁见到黄采衣,都会笑的吧,她没任何心思,很单纯,声音也很好听,晶子般的眼神里始终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黄采衣显然有些不相信李安,她转向白衣胖子。 “五师兄,师父让你来的吗?里面真有故事?” 白衣胖子笑了笑,伸手轻轻抚着黄采衣的头,就像是父亲又或者长兄,对黄采衣充满了关爱。 “是的,师父说乱世将起,有外来者闯入来这里,对于这片天地来说,是机会也是危机。” 说完,他猛然有些醒悟,忽地转头,双眼直盯着脸色平静的李安,面色之中有些奇怪。 正常人靠近黑洞早己泪满面,为何他脸色这般平静,直视这黑洞如外物。 陈府尹有着坚定的武道修为作为基础,一时半刻不会有什么影响,而六师妹心思极度单纯,除了吃的,恐怕再难有外物影响到她。而这位少年年龄不大,却又如此平静,看其武道只不过也才刚刚起步,好像才是锻体境中的淬骨阶段吧。反而不像陈府尹充满了好奇。 “五师兄,这是蒙府的李安,上次密室破解就是他的功劳。”黄采衣看着白衣胖子眼盯着李安,于是说道。 “哦,对了,他还能做得一手好吃的。”同时,不忘继续补充道。 白衣胖子笑了笑,说道: “走吧,这黑洞没有什么出奇的了,可能真与你们调整的案子相关,他告诉我一个地方,待会我带你们去。” 黑洞里究竟有什么? 黑洞会说话? 黄采衣朴闪的大眼睛里有些疑惑,转而又变得高兴起来。有些俏皮的对着李安笑道: “我五师兄厉害吧,这是我五师兄贾思望,朝天观里有着比五师兄还有厉害多的人,你就不想和我去朝天观吗?我那厨子的位置可是给你留着。到时候,五师兄随便指点你一下,你的人生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咦 白衣胖子听到这话,微微的笑了起来。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与他智慧的眼神明显有些不符。 人怎会有如此两种神态出现在一张脸上。 “李安,你想不想去?我会让我五师兄罩着你的。” 黄采衣一直就对灌汤包念念不忘。 李安看着黄采衣那张脸,眼前忽然就浮现出那一屉小笼包了。 他脸色微微笑了笑。 “会去的,但不是现在,直到我研究出更多好吃的时候,我就会在观里了。” 他当然想去朝天观,他想着是自己走到观主面前,让观主称呼一声,老七来了。所以,不是现在,不是以厨子的身份。 五师兄贾思望有些意外的看向李安。他知道,观主有了老七,难道与他有关? 于是,他双眼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直视着李安,但仍没有发现任何出奇之处。 这时,一名捕快快速的跑了过来。 这名捕快,脸色有些焦急,近了之后,眼神瞅了李安一下,忽又变得有些飘忽。 他快速的站在陈府尹的身侧,俯在陈府尹的耳边,说了几句。 陈府尹听完,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然后,他抬头看向李安,眼神中有些犹豫,又有些欲言即止。 摇了摇头,右手抚在腰间的配刀上,大拇指慢慢的按向刀柄,忽有松开。 脸色变得更加恍惚起来。 突然,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面色变得坚定。 他走向李安,说道: “李公子,可能你与他们不能一同前往了,有些事需要你的帮助。你可能要与我们回京兆府一趟。” 李安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避免,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十五章 麻烦上门 京兆府衙,仿佛是都城一切不法之事的“终站”。 李安,陈府尹,还有那名报信的捕快,一路疾行,路途中谁也没有说话,仿若谁也不想打破这层尴尬的局面。 李安知道,独院里的御史大人的尸体应该是让人会现了。 但他丝毫不担心,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谁又能把蒙府的人怎么样,哪怕朝堂之上有着一言堂的大太监赵桧也是不行。 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回家。 京兆府衙里,蒙志面色带着浅浅的笑容,那笑容的姿态,旋转的思绪,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也似乎懂的了取舍的真谛,似乎发现了有些事情现在最好不去触碰…… 李安看到蒙志的时候,心情略有些复杂,但随着蒙志那亘古不变的脸上,露出那丝淡淡的微笑时,他忽然就放松了。 仿若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 陈府尹看到蒙志时,内心是复杂的。 “大人……” 蒙志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陈府尹的话. “今日来,也就是过来看看。朝堂大员在京都遇刺,这是多少年没有发生过的事了,情况究意如何?” 陈府尹抬起头,眼神往李安那扫了一眼,脸色复杂的说道: “这?” “没事,尽管说,那一日我们五人不是一直在一起,难道你们怀疑李安?”蒙志面色忽然一沉。 “大人,我们也只是按例叫回来问下话……” 陈府尹连忙应道。 李安往前一步,有些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陈府尹看向蒙志,有些为难。 “没事,尽管说,尽管问,我只是来看看。”蒙志毫无表情的脸说着毫无表情的话语。 “李安,那日我们在酸仙楼吃酒,你酒醉后,独自一人在隔壁厢房中有没有离开过。” 自然是离开过的,可不是醉酒了么。那就只能是没有离开了。 “没有离开过,酒醉之后,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睡死过去,直到你们叫起,我才起来。”李安面色没有任何变化。 陈府尹没来由的想起朝天观的黄采衣来,黄采衣自小就有一种特殊天赋,能通过人物的气色变化,看出这人有没有说慌。 陈府尹连着两案子砸在手上,精神上有些疲惫,随手端起了一杯茶,盯着李安的双眼,久久不能说话,真能通过人的气息变化来辩别是否有说慌。 “品茶是有讲究的,一杯分三口,第一口试茶温,第二口品茶香,第三口才是饮茶。”蒙志呷茶入口,茶汤在口中回旋,顿觉口鼻生香。 李安抬起手中的茶碗看了看,这是地道的碧螺春,有一丝清香,口感有些鲜甜。 “确是好茶” 恰似松树针吓,待沸水冲泡,只见热气绕碗边转了一圈,然后自碗中升起,约莫二尺来高时,又在空中转一圆圈,变成一朵白色的芙蓉花,少顷,白芙蓉又慢慢上升化成一团云雾,最后散成一缕热气飘荡开来。顿时,清雅清香充满了整个房间。 喝茶,喝的是一种心境,感觉身心被净化,滤去浮燥,沉淀下的是深思。陈府尹学着蒙志与李安的样子,慢慢地呷了一口茶。说道: “朝堂的正六品官员,居然让人谋害,都城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蒙志轻轻的扣了扣茶碗,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迷惘,道: “不知什么情况,那位千岁大人连自己宗亲之事都不管了,却出动了所有的锦衣卫,包括部分大内侍卫在都城找一个什么物件,谁也不知道那个物件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停顿了下来,双目注视着李安,面色有些凝重。 李安放下茶碗,问道: “蒙大人还有疑问?” 蒙志摇了摇头,脸色平静的对陈府尹说道: “李安是蒙府的人,我就带他回去了,我相信御史大人之死与其无关。” 然后,他站起身来,没再说话,往门外走去,行走之间,背在身后的右手,对着李安招了招。 李安有些歉意的对陈府尹抱了下拳,然后跟随蒙志的身后,向外走去。 京兆府处的长街上,有不少锦衣卫仍在挨家挨户的搜寻。 站在大街上的丘朝阳脸色越来越沉重,仔细的摸了下怀中的那圆盘,圆盘上的指针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千岁要寻找的东西早己离开了都城,还是这个寻龙盘没有效果? 今日早上,义父交给寻龙盘的时候说过,只要靠近那件物体二十米内,寻龙盘必有反应,指针会带他找到那件物体。可,那是一件什么事物,义父也没说,这么大的都城有去何处寻找,可义父又只给了三天时间。都快翻遍大半个都城了,寻龙盘没有任何反映? 错了吗?不应该啊,难道真要去搜寻那些大家族的家里,那样恐怕会要引发动荡啊。 丘朝阳愁苦的脸上越发的不安起来。 突然,怀中寻龙盘指针开始急切的旋转,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丘朝阳的面色骤然一紧,快速的掏出寻龙盘,指针正对着某一个方向,左右不停的摆动。似乎不确定,也仿若要寻找之物正在快速移动。 丘朝阳脚步猛然往地一踏,身体犹如离弦之箭,朝着指针指引的方向,疾步而飞。 丘朝阳去有前方正是京兆府的方向。 二十米的距离很爱,尤其是对于一个武道高手而言,只是一刹那的工夫而己。 马车的速度也不慢,丘朝阳到达京兆府门口的时候,有一辆马车正慢慢消逝在他的视线。 指针的方向,不再是京兆府,而是转向了那逝去的马车。 马车上有一个显眼的标志,是蒙府的马车。 丘朝阳没有继续往前追,尔是停了下来,略一沉思,便转身离去。 马车里,蒙志看向李安,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赤参可是天地奇物,想不到父亲直接拿给了你。” 李安轻轻笑了笑,在这个事情上,他是承了蒙毅的情。 赤参的气血之力确实很猛,从一个未入武道的人,二天之内,居然在锻体境连跨二境。就连换血境,都微微有些感觉。 锻体境有三境,一为炼皮,二为淬骨,三为换血。 他不知道,蒙志或许察觉到了些什么,来京兆府其实就是为了等他,然后带他回去。 天地奇物,一旦现世,自然会引发一些争端。 就在李安与蒙志刚刚进入蒙府的时候,丘朝阳与锦衣卫也来到了蒙府。 寻龙盘的指针在丘朝阳的怀里不停的闪烁,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丘朝阳知道应该错不了,东西应该就在蒙府。 “蒙大人,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千岁大人所要寻找之物应该就在蒙府,不知是否可以转让,我相信千岁大人一定会承蒙府的情。” 丘朝阳面对着蒙志不急不慢的说道。东西有了着落,他也放下心来。 “不知是何物?” 作为武道世家的蒙府,蒙志自然继承了优秀的血统,眼神凛然,如同一只静守猎物的豹子,一言不合,便会发出迅猛的攻击。 丘朝阳不以为然: “我也不知是何物?但肯定就在蒙府中。” “不知何物,就敢搜蒙府?” 蒙志看着这个依靠赵桧突然崛起的江湖人物,眼神中充满了轻蔑。 “我手里有赵千岁所赐的奇物寻龙盘,只要近那个物件二十米的距离就会发现。” 丘朝阳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盘,指着圆盘说道。 圆盘的指针,现在变得十分安静,看来那件物体是一个活物,现在己经移动超过了二十米的感应距离。但按之前的反应来看,这物体是在蒙府无疑了。 李安回到蒙府之后,蒙千雪立马拉上了他。急切的说道: “你赶紧找一个地方先躲一下,父亲马上就回来,他们不敢在蒙府乱来,只要你不承让你与李府的事,谁也不会知道。” 她以为刚刚来的锦衣卫必然是听到了李安的一些风声,上门要人来了。 李安知道,这些不可能,谁也不可能知道他与李府的关系,必竟他也是刚来都城不久。 但看到蒙千雪急切的模样,心里忽然就变得高兴起来,甚至还在想,就让他们发现好了,这样就可以看到蒙千雪更多为他着急的模样。 这种急切的模样,落在李安的眼中,反而变得很是温暖。 “蒙府我不是很熟,你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李安笑着说道。样子一点也不着色,好似这一切与他没有关系。 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也许关心则乱吧。 蒙千雪的优雅早己消失不见,听闻此处,伸手直接抓住了李安的手,“跟我来吧。” 手心里传递着蒙千雪的温度,很舒适。那只手美丽得少见,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放着青光,柔和而带珠,握着手心,感觉滑若凝脂。李安的心随着她带动的脚步急速的跳动起来。 俨然还是马房小院那边的后山。 后山深处有一个洞。 “你先进洞里,我小的时候,一惹事,我都是跑到这里藏起来,谁也找不到我。” 蒙千雪头发有些凌乱,脑门上微微渗出了一些汗珠。早己不似往常那般优雅和沉静。 可李安依然觉得很美,美得让人心醉。 “好,你不来找我,我绝对不出来。” 李安说完,仔细的看了蒙千雪,好似遗留了什么在蒙千雪身上,然后转身向着洞口的深处迈了开去。 第十六章 遗落人间的刀 洞内漆黑一片,阴风嗖嗖。 真不知道,小时候的她是怎么敢一个人独自待在这黑黑的山洞里的。 洞口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两旁都是很大块的石头。走进山洞,隐隐听见有滴水的声音。洞里很黑,需要点燃火折才能看见洞里的情况。四面都是钟乳石,水滴顺着钟乳石滴下来,滴在地上。钟乳石的形状是奇形怪状的,有的钟乳石像一个海螺,好像吹奏出美妙动人的音乐,有的钟乳石,好像一台竖琴;还有的钟乳石一排排得落下,像窗帘的似的。 走进空山洞洞口,就感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李安的胆子不小,既然来到这里,就往洞里再看看。 约莫十数分钟后,一面陡峭悬崖出现在李安的面前,他目光四处扫了扫,竟是小心翼翼的沿着洞内一些凸出石块跃下。 这些石块并不显眼,如果不仔细,谁也很难发现,可这些石块却在洞中刚好构成了一条喑路。 对于这条路,李安当然不熟悉,但路在这里,岂有不探之理。 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李安缓步前行。 石路的尽头居然还隐藏着一个山洞。 山洞极为隐蔽,再加上周围那些凸出的巨石遮掩,若非特意搜寻,根本就无法察觉,当然是一般情况,也没人会来做这种事。 只有像李安这种,困在山洞里无聊的人,才会想起在这黑暗的山洞中一探究竟。 跃进山洞,凉爽的感觉变得很是舒适。 这个洞中洞里,也不是极其的宽敞,而且除了山洞中央位置的一个约莫两三丈的石池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走近石池,只见得其中充斥着清澈见底的池水,池水之上,略微有着一点寒气飘荡。 李安停脚驻步,看着这个石池,略一沉思,便脱了衣裳直接跳了进去。 前世的温泉,不也正是这山中的水,好久没有泡过了,想不到这山洞里还有如此极好的地方。 刚入水时,有些许寒气让得他身体颤抖了一下,但随着身体完全浸泡水池中,他便是迅速适应了下来。 山洞里凉爽的气息,池水微温,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李安总感觉自己的精神变得格外的凝聚,不管做什么,都似乎可以变得很专注。 这种感觉,李安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也慢慢的放松下来,脑海里开始回想那仓琅所著的书上的那个“拳”字。 “应该是错觉吧?” 躺在石池中,李安捧着池水看着赛它缓缓流下,脸皱着。 脑海里的那个“拳”字,现在却没有那么霸道,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拳风虽然似跨越时空,直接出现在李安的眼前。 可,只是很温柔的一拳。 李安甚至都可以看清那个拳头上的纹路。 李安砸了砸嘴,拳头上的气血镇压之力好似消失不见,慢慢的在李安眼前放大。 “碰” 陡然,李安浑身一懔,整个骨架开始震荡,在这个拳头影响发现极为轻脆的声音。 如果能内视,就可以看到,李安身体内的骨头陡然变得血红,石池里的池水随着李安的肌肤慢慢渗入,也开始在李安的骨架上流动,并泛出清澈的白光。 如水波荡漾。 随着池水与骨架的交融,李安的嘴里发出一声,愉快的呻吟。 极度舒适。 武道修的便是气血,他所吞服的赤参,消耗的气血还不足赤参蕴含的万分之一,尔今赤参的气血仿若要在这池水的帮助下,慢慢渗入他的骨髓。而原本属于他自身的液,却慢慢渗出他的皮肤,在他身上遗留颗颗血珠。 这种渗入,很舒适。就像是身体本能获得了某些满足。 李安身体的气血之力也由此陡然变得强大起来。 武修的气血之力,是武道修炼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据说那些实力高深的强者,举手投足间,便可导致山崩地裂,那种莫大的威能,对于李安这种初入武道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而这种威能的源泉,便是武者的气血之力,这种力量源于武者本身,它不需要吞吸天地间的元气,只须强大自身的气血。而锻体境的换血境,就是为了能给武修打下坚实的血气基础。 但从未听说,有谁能将血气溶入骨髓的。 李安靠着石池的边缘,仰面闭目。身体变得越发的放松起来,慢慢地,李安也就在愉快的声音中,沉睡了过去。 就像是获得极大满足之后,身体松懈下来。 随着李安的沉睡,山洞之中再度变得幽静起来,池水轻轻荡漾着。 “滴哒……” 寂静中,清澈的池水突然波动了一下,一滴殷红的血液,顺着李安布满血珠的手臂悄然滑落,掉进池水之中。 随着这一滴鲜血的落下,原本安静的池水猛然间宛如沸腾了起来一般,一个个带着淡淡血色的水泡从面上升起,然后在沉睡的李安身体周围炸裂而来,一丝丝淡淡红色的液体四散而开,缠绕上李安的身体,最后顺着其毛孔飞快的钻了进去。 就在这些淡淡红色液体进入李安身体时,那浑身的肌肉就像佛受到了猛烈压缩一般,汗水宛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涌现而出,涌现出来的汗水,仍带着原本李安本身的血水,然后汇聚在一起,滴滴答答的尽数掉进池水中。 如果有武道修者在这里,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李安这具体正在进行换血。可换血需要强大的血气,或有强大气血之物作支撑,同时还需要将身体的血液强行更换,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可李安,现在却是在睡梦之中,丝毫不见察觉,身体反而觉得很是舒适。 而这些混杂着血水的汗水渗透出身体时,李安那前不久刚突破到淬体境的身体,猛然一挺,睡梦中的李安更是发出一声愉快的声音。 池水的沸腾,并没有持续太久,约莫数十分钟后,便是渐曾的淡去,而也就在池水安静下来时,沉睡中的李安猛然睁开双眼,嘴中大喊: “好热!” “扑通!” 嘴中大喊一声,李安一个扎头便是潜入池底,在其中待了好一会,方才将脑袋探出水面,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一脸的茫然。先前在苏醒时,他身就如同身处火炉一般,滚烫的感觉让得他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在这里怎么会热?”在池中待了一会,当再度感觉清凉时,李安方才连忙爬了上去。望着石池,满头的雾水。 李安没有发现的是,石池里的池水,己经消失了一大半。 他站在石池旁想了一会,李安方才无语摇了摇头,抓起衣服,刚欲套上,目光突然凝在了自己手臂之上。 “咦?” 李安诧异的盯着自己的手臂,他清楚的记得,他这具身体在右手大臂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那是小时候李安有一次滚落山头时留下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化,尔今,却突然消失不见,而且整个手臂乃至于整个身躯都变得光洁起来。 李安疑惑的摩挲着手臂,突然身体一僵,一种无法相信的身色迅速涌上脸庞。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体上的皮肤,居然变和坚硬了许多! 这种情况,居然是锻体境大成的情况! “这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进行换血? 身为当事人的李安,当场就目瞪口呆。 难道是这池水? 李安往这水池仔细的瞧去,水位低了一半,那些池水也不知去了何处。 难道这里面还有暗道? 这些池水自然不是从暗道流走了,而是强迫李安进行了换血,将赤参的血气之力全部镇压进了李安的骨髓。 现在的李安,他的血就是这石池的水与赤参血气之力的交融,强大而又不可知之。 李安再次脱下了衣服,潜入水池中,他想看看,这池水究竟有何不同。 水池底,有一道凛烈着寒光的刀,悄然的藏在池底,躺在那里就像一把十分普通的长刀。 就像是被谁遗忘在这里,谁也曾记起,而刀只是在静静等着他的主人到来,然后向世间展现他那绝世的锋芒。 刀,又似是在深深叹息……这是一柄不平凡的刀。 刀长三尺七寸,锋刃无瑕,一望而知,是一柄绝世宝刀! 宝刀虽好,此际却积满了厚厚尘垢与水诟,且与周遭的黑泥苦苦纠缠,过往的所有璀璨光芒,早已万劫不复! 从前,刀也曾有过显赫的时刻。它曾被握在主人强壮的手中,斩下无数高手的头颅。 但今天,它却被随意黝黯山洞的水池里,身遭只是流动池水,昔日的万般光华,全都在暗里湮没! 假如它只是一柄平凡的刀,也还罢了。 可是,它偏偏是一柄绝世的宝刀! 试问这样的刀,如何能屈身在此阴暗一角?、 然而,刀的主人,如今又身在何方?是不是也和此刀一样,屈身在不应屈身的地方? 这只是其遗落在人间的刀? 刀名“饮雪”,它到底要饮尽世间血?还是要从此饮下世间恨? 第十七章 刀锋所向,欲饮人间血 李安充满好奇的目光一直未离吹雪,刚刚才锻体境大成的他,竟可目不转睛地瞧着吹雪,已然过了整整三个时辰。 山洞的凉风轻轻掠进此简陋的石室,拂起李安柔滑的发丝。他的脸孔小而灵秀,灵秀中却又隐含几分坚毅之气,刚柔并重。 他抓起这把刀,刀身很重,轻轻一抖之下,所有藏污纳垢全都消失不见,刀身的光芒刹那间便照亮了整个石室。 宝刀蒙于池底,被黑泥包裹,光芒收敛,多么浪费,多么可悲。但这是刀的命运,还是怪其前主人心硬如铁! 李安自然不明白个中缘由,但这刀从此之后,便是他的了,自然会让这绝世的光华再度呈现于世间,好让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更何况此刀并不如一般的长刀,它散发着一种莫明的光芒,深深的吸引着李安。入手之后自然痛快。 武道纯粹,当以刀为主,直来直往,不需藏着掩着。 火光掩映之下,吹雪恍若夜鬼,静静地勾引着李安……李字紧蹙双眉,心意立决,握刀的手竟是出奇地重,且更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向他的心头涌去……那是一股不祥的感觉。 杀人的刀,大多带有一股不祥之感。 李安心知不妙,可是已经太迟了。 刀身白光凛然,照射李安双眼,刹那之间,李安的精神有些恍惚,脑海里仿若受到了什么刺激。 “嗡” “嗡” 李安的整个身体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手指在刀锋上划过,一滴血珠在刀身上悄然滴落。 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身躯,且这些刀气快速从毛孔中钻了进去。 仿若要撕裂李安的身躯,刀气开始在筋脉里横行霸道。 然 李安的换的血不是一般的血,淬的骨也不是一般的淬骨。里面有着赤参的药力,同样也有着刀气浸泡过的池水,与刀本就同根同源。 刀气在筋脉里游走,自成一周天的运行线路,而这一切李安全然不知。 在刀气进入身体的刹那,他就己经昏迷。 他不知道,在刀气进入到他的身体的时候,石池里的水又开始沸腾起来。 很快,石池的水面,就蒸发出一股股水汽,这些水汽飘满整个洞室,变成一朵朵白云。 然后,这些白云好似听到了什么呼喊,慢慢的聚集在李安的身遭,慢慢的渗进了李安的身体。 …… …… 蒙府,外厅。 丘朝阳己经踏遍了蒙府每一寸角落,可寻龙盘仍是没有丝毫动静,仿若之前只是寻龙盘偶尔调皮了一下。 蒙志面色有些冷,神色中略有不快,冷着双眸盯着丘朝阳说道: “丘统领,你可以离开了。” “蒙大人,卑职也是职责所在,寻龙盘指示,刚刚东西就在蒙……” “那你找到没?”不等丘朝阳说完,蒙志即刻打断道。 “也许,你们藏起来了?”丘朝阳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不是什么地方都找过了?” 对于闯入自己家里的人,无论是官还是民,或者是匪,蒙志可从来都没有客气过。 丘朝阳双手抱拳,然后离开。 背影中有些焦急,有些陌然。 “那小子呢?” 蒙志望着丘朝阳他们离开,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在后山。” 蒙千雪轻快的说道。 “嗯”蒙志手指抬了抬,“去把他叫回来吧。” 蒙千雪转身就往马房后山那个方向跑了过去,脚步一踮一踮的很轻快,仿若全身都透着轻松与愉快。 后山,山洞中石室的石池边,李安双目紧闭,身上如那柄饮雪刀一般,全身都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就如同那刀的气焰,炽烈而又蚀目。 脑海里,他一人,拄着一柄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他所认识的,他所见过的,全都倒在了他的身后。 然后,他举起了刀,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空劈斩过去。 “既然天不公,我就斩了这天!” “朗朗乾坤,刀下自有太平!” 整个血色的世界,在刀下瞬间化做虚无。一片黑暗之后,心中曙光盛放开来。迷离的眼神,离开了那些未知的幻影,缓缓地张开,视线回落到了温柔的光线之中。那些景象,一下子飞散开来,与梦境一起消失了。清澈的风掠过容颜,昭示着又回到真实的彼岸。双眸中都是异彩的流动。 苏醒在流逝的虚幻之后,眼前一张焦急却又无比美艳的脸庞。 “你怎么了?”蒙千雪双手抱着李安的头,关切的问道。 鼻尖己微微触到那胸前隆起的肉团,头枕在蒙千雪的大腿之上,鼻息里尽是少女的体香,原来他是这样的关心我。心中的暖意刹那间布满胸腔。 “没有事,在练刀”李安平静的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本来他想说在练功,不知为何出口却变成了刀。 也许,今后。刀就是他的唯一。而全身渗透而出的刀气,在他离开那片虚无,回归现实的时候,刀气就己经藏匿在身体之内,一般人无法看去。 “练什么刀?不知道好好待着吗?”蒙千雪有些嗔怪的说道。 她转头看向了那柄躺在李安身旁的刀。 咦 “这刀是我的吗?你看刀柄有我的名字。”她一眼就看到了刀柄上的那个“雪”字。 “是啊,连我人都是你的,何况刀呢?”李安闻着沁入心脾的少女体香,心都有些醉了。 蒙千雪的身子陡然擅了一下,脸色变得霏红。 “醒来了还不起来,在瞎说些什么。” “刀名为饮雪,如果此雪是你的雪,岂不是让我吃了你。”李安故意调笑般的说道。 蒙千雪脸红得透亮,脖颈微微有些发烫,手掌狠劲一推。 李安的身子便从蒙千雪的身上滚了下来。 “我随时都是你的人。”李安丝毫不在意,滚落在地的身子,微微一笑,又想起那日初次遇见她的场景,她是那么的温柔,又是那么的优雅。 “少说些不着调的,起来!回去!大哥找你!” 蒙千雪的声音里夹杂一丝怒意,也有些少女的娇羞。 蒙府,书房。 “这些人应该是来找赤参的。”蒙毅己经回到蒙府。 书房里有四人,还有三人,正是蒙志二兄妹,还有李安。 “赤参?” 蒙志与蒙千雪的脸上有些疑惑,同时说道。 李安露出一丝无辜的表情。 蒙毅的视线在李安的身上略作停留,陡然间瞪大双眼。 “咦?” 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呼。 “你们先离开这里,李安留下。”蒙毅忽然脸色有些沉重的说道。 蒙志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己离开,父亲的命令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理由的必须贯彻落实。 蒙千雪脸上有些疑问,星子般的眼神望向李安,仿若目光要穿透他的身体,难道他有那天地奇物,那可是我出生那年,父亲从外地带回来的。 她很想留下来,听听父亲与李安究竟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奈的嘟起小嘴优雅的走了。 “你怎么忽然就炼气大圆满了?还有赤参血气怎么会消失不见?”蒙毅的神情同样充满了疑惑。 李安将山洞里的事情没有丝毫保留告知了蒙毅。 那日选择相信之后,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蒙毅手握饮雪,手指轻轻的弹刃。 “嗡”的一声,刀声轻脆,直入人心。 “好刀!” 蒙毅呼喝了一声,转而挥刀。 刀身如同正午的太阳刹那间放出炽烈的光芒,似要照透人心,清扫世界的藏污纳垢。 “刀身正气凛然,刀锋所向,尽是锋芒,此刀一念可成魔,一念可成仙;一念可饮天下血,一念可成天下恨。” 蒙毅持刀而立,脸色忽然之间变得很正视。 “李安,守得本心,方得始终,你要记往今天的话。” “我一直都是我,未曾任何改变。”李安的腰身挺得笔直,双目炯炯,如同刀光,凛烈而又自然。 武者纯粹,被刀气贯身的李安,更是纯粹。 刀正心正,一身正气,又何须改变。 “希望多年以后,归来仍少年。你身上的刀气与此刀十分匹配,想来是此刀改变了你。” 蒙毅将刀递还李安,看着他身体内饱满的真气转而又说道:“你该入观了,想不到如此之快。” …… …… 要入观了么,入观之前刀身可要饮血? 这倒真是一个问题。 李安手里有一份名单,那是御史大人苏贻琦给他的。 李安将手里的长刀用一块黑布仔细的包了起来,希望还没收摊吗? 傍晚有些细雨,淅淅沥沥的洒在都城的街头,街上的行人都被迫回到家中或者作坊里。 想着过一会,铁铺可能会要关门,估模着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于是加快了脚步。 李安肩上扛着黑布蒙着的长刀,向东城疾步走了过去。 黑布裹住了长刀,也遮掩了长刀的锋芒。 可没遮住李安身后的一道影子。 她踮着小脚,身穿素裙,悄然的跟在李安的身后。 或许因气机的感应,李安早己知道,只是不以为然。 今刀锋所向,是要饮血的,知道又何乏。何况,迟早的事。 第十八章 第二滴血 李安看着天上的铅云黯光默默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把肩上扛着的长刀提在右手上,左手伸出,往后面摆了摆手。然后从身后取出一顶不知从哪里拣来的笠帽戴在头顶向东街坊市走了过去。 “不让我去,我偏要去。”身后素裙身影,倔强的站直身体,不再遮掩。不紧不慢在身后跟着。 坚韧的靴底踏在坑洼不平的坊间石道上,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啪轻响,在雨天里根本不引人注意。 在越来越大的雨水中,穿过二条巷道,靠近了东街坊市内的那间打铁的铺子。李安看着那不远处那道简陋的木门,缓步向前,握着裹布长刀的右手越来越紧,心中默默回忆着这个名字的资料。 油纸上的那些名字,是那日御史大人苏贻琦提供的,是首辅灭门案中的重要人物。而这个排在首位的名字,是名单中最令人讨厌的人物。 宁柏凤,今年四十七岁。是首辅大人李斯的门生,在二十多年前,李斯在奠定首辅地位的那一战中,战功显赫,被李斯带入朝堂,官列宣威将军。首辅李斯灭门一月后,朝堂为平息李斯党派的怒火,他成了牺牲品。被剥除一应功勋,逐出军队,妻子又与其和离,带着两名幼子返回家乡,而此人却留在了都城内,变成了东街贫民坊某间打铁铺里的师傅,贫困潦倒不忍言说。 油纸名单上的那些人,在首辅灭门案后,除了有两三位高官依然享着厚爵,其余人等混的都不是很好,己经死在他手中的那位御史颓丧度日,醉生梦死,有的人惶恐终日,而眼前雨中那间打铁铺里的宁柏凤却是潦倒度日。 这或许就是朝堂里的党争,只要不是核心人物,用完即弃。也有可能是为了平息首辅大人门生的怒火。 朝堂需要平衡。 李安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在想,按照惯常推断或是话本小说里常见的桥段,残害忠良阴谋卖主的家伙们在复仇开始之时,必然是烈火烹油,鲜花怒放嚣张快活地一塌糊涂,如此方能让复仇的人们更有先天正义感和快感,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他矢志复仇杀戮的对象们,大多数并不比他活的更好。 隐约猜到了应该是那位圣武皇帝的手段,但他无法确认,也不愿再想,今日恰逢大雨,恰逢刀出,正是让饮雪刀饮血之际。同时,都城还有两件悬案,悬案里的二个人物,不大不小,这个小人物,就算出事,也怕很难有精力兼顾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笠帽边缘滴下的雨水,缓慢移动脚步,离那扇门又近了些。 脱漆木门表面微温,手指摁在门板上感觉有些冰冷。他侧耳认真倾听铺子里传来的声音,听着那些重锤打砧铁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他握着布裹长刀的右手缓缓提起,左手轻轻用力把木门推开。 被雨水滋润了的老旧门轴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轻鸣,戴着笠帽的李安握刀而入,平静的走进铺子,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老人,说道:“我缺一把刀鞘。” 那老人穿着一身旧旧的薄袄,肩头袖角处有被炉火灼焦的痕迹,几根发黑的棉花脆布裂口中伸了出来,看上去有种凄苦之感。 老头发花与花白的胡须纠缠在一起,粗长像铁块般的右手握着一个巨大的铁锤,刚才正在打铁。 老人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眸里面闪过一抹异色,看着推开铺门的李安,看着那黑布己经裹不住的刀气,看着那道笠帽下方的身影,想看清楚他的脸,沉默片刻后,说道: “今天己经收工了,明天再来。” 李安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了一眼简陋铺子里面,确认所有的学徒果然都己经回家,东主也不在,铺子里再没有他人,他回身将木门关上,把长刀交付左手,右手解开颈部笠帽的系带,然后缓缓握住布裹长刀的刀柄,继续向那个苍老的退役将军走了过去。 笠帽落在雨地上。 刀身落在老人的铺头。 “我这刀很急,没有刀鞘,它一直在哭泣,让我这主人心里很是不安。” 李安右手按在刀柄,双眼紧盯着老人的双眼,缓缓说道。 宁拍凤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指甲里满是黑泥的右手松开了铁锤,在衣服前襟上擦了擦,然后伸出来,指了指铁铺里的炉子,说道: “你看,火都熄了。” 炉火似乎刚刚才熄灭,点滴火星在炉子里飞舞。 “你没有听到我刀身的哭泣,还是没有听到面临绝境的呐喊。”李安的声骤然一紧,双眼有些泛红,身体周遭仿若有些刀意透体而出。 宁柏凤仔细的看着李安的双眼,仿若有些熟悉,但不知有没有见过。 “我从山里来,我从灭门的李府来,我从刀意难平的山洞来。”李安抽出黑布裹着的长刀,刀身发出一轻鸣,掩盖着李安嘴里哼的小调。 老汉伸出右手,从炉子里抽出一柄即将成型的朴刀,看着那个自风雨中而来,现在一步一步靠近的少年,嘶哑的说道: “你终于来了。” 他知道,首辅大人李斯有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儿子,今天他终于来了。 李安的刀来了。 在山洞石室的石池里,静默无数年的饮雪长刀来了。 刀名饮雪,出刀就要饮血。 锋利的刀刃闪电般拔出,轻松切开裹刀的黑布,斩风斩雨斩过往,一往无前斩向宁柏凤的脖颈。 宁柏凤立刀,两刀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刀刃上有火星滴滴溅射而出。 随着而来的素裙女子,在门口站直了身躯,心跳猛然加快,一时之间,心气难以平息。 锃锃锃! 锃锃锃! 屋外的磅礴大雨越来越急。 双刀交叉错落,疾如雨点,刀芒如同雨中的闪电,刀声如同雨中的雷声,与屋外的大雨交互成景。 李安双手握刀,面无表情向前再向前,劈颈斩首割腹。他没有什么刀技,只在前世特种部队中的杀人技。刀刀直指要害,刀芒搅动着屋外的风雨,与老人手中的刀依偎冷酷地互相磨擦拖拉。 素裙女子仿若刚刚才认识李安一般,满脸透着惊奇,这还是那个冰冷街头落迫的少年郎吗? 嘶啦声起,薄袍被切开,朴刀被震落,腕被斩断,风雨声中闷哼之声连绵响起,刹那之间李安劈出了十七刀,而宁柏凤挡住了前十六刀。 然后刀声消失无踪,只剩下风声雨声和门口素裙女子一声叹息声。 …… …… 宁柏凤摔到在铺子中央,身上满是黑灰,苍老黝黑的脸上多了几滴血,胸腹间的薄袄被斩出了无数道口子,灰暗的棉花四处乱伸着,最中间的那道口子极深,一直深到他的骨头里,腑脏中,不停冒着血水和别的颜色的体液。 雨水从屋檐滴落,滴到他花白的头发上,滴到他额间愁苦的皱纹上,然后自黝黑脸颊上淌过,迅速把那几滴血冲涮的干干净净。 李安低头缓慢收刀,看着自己急剧起伏的胸口,看着胸口处那道极险的也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有想到如今己炼气大圆满的武修,面对大秦己经退役的老将军,依然如此吃力,大秦的战力竟如此之强。 宁柏凤眼神浑浊无力看着身前的少年,喉中嗬嗬几声,似乎多了很多痰,极为痛苦地咳了几声,咳出两口血痰来,虚弱弱说道:“我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李安看了眼这处简陋的铁铺。 “你确实很容易让人遗忘,我想大概是因为背主求荣之徒,朝堂里无论是谁不敢放胆用你,也不知你是否曾经后悔过。” 李安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看着垂死的老人说道: “不过也正是因为你己经快被世界遗忘,所以我想杀死你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另外就是我可能要进朝天观了,杀死你被我视为庆祝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就像烟花与鞭炮那样。” 宁柏凤苍老虚弱的眼眸里满是因惑不解,低声说道: “给个痛快吧。” “时间还很早。”李安抬头看一眼天色,雨水垂着珠帘般的雨丝,根本看不到日头在何方,还有门口那道有些焦急的素裙身影。李安的嘴里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然后转着头,轻声地对着宁柏凤说道: “至于痛快这种事情,你们让我不痛快,所以你就不要奢望能死的太痛快。” 素裙女子焦急的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又面色焦急的闯进了铺子里,说道: “快走吧。” 李安轻轻的抓住了素裙女子的手,“不要紧的,放心。” 声音很温柔,似乎很怕惊扰了这名女子。 素裙女子面色变得霏红,被李安握住的手,往回缩了缩,握得很紧,使尽了力气也没有办法。有些羞涩的双眼望向了李安,却陌然的有些心安。 血水与屋顶滴落的雨水慢慢混成一块,宁柏凤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看着李安的双眼也逐渐开始迷离。 第十九章 以血洗血 宁柏凤的头慢慢的耷拉下来,胸腔里的血似乎己经流尽,气息变得若有若无。 李安抬起头头,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 “府里的那些人也是如同这般慢慢死亡的到来。这种等待死亡的煎熬,我看过很多,特别是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个鬼地方,刚到李府没几天,以为有些好日子,结果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好日子没了。眼前只有那些等待死亡的人,我为什么不能让你等待死亡?” 声音有些冷酷,眼色有些冰冷,握着素裙女子的手有些微凉且还有些擅抖。 素裙女子握着那有些擅抖的手,用力的紧了紧,仿若有些担心,也有些安慰。 前世特种兵的日子,他在执行任务时,一次次看着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消失,看着那些血水变成粘绸的半固体,他知道这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未想过要杀人,只想好好过一份安稳的日子。 李安把右手伸从屋檐滴落的雨中,任由雨水不停冲洗,却总觉得还是没办法冲洗掉手指间那些粘稠的血,脸色苍白怅然的说道: “来到李府,我从没想过会杀人,结果我现在杀起人比吃饭睡觉还要简单。让我的心再次硬起来的不是我自己,而正是你们啊,你们凭什么要那么痛苦的离开。” “我的心重新变得这么硬,都是你们造成的,所以我只有把你们全部全杀干净,才能变得轻松一些,只有你们体内的血全部流尽,我才会觉得能洗净李府那流满院子里的鲜血,所以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场冷血的复仇。” 李安看着垂死的老人,说道:“用你们的血,洗净李府的血。” 说完这句话,李安拉起素裙女子的手,握紧长刀,转身而去,再也没有看这垂死的老人一眼。 屋外的雨水依旧不停,铁匠铺子里再也无法传出打铁的声音,那躺在地方的老人,身体的血液早己流尽。 前宣威将军宁柏凤,如今都城东街坊市铁匠铺子里的潦倒老匠人瞪着眼睛看着屋外从天而降的雨丝,如鱼肚般的冰冷眼眸里满是黯淡绝望情绪,始终无法闭上任由屋外飘进的雨水打在眼球上,把那些血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紧握住李安手的素裙女子,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而右手将坐伞撑过头顶,遮住了那有擅抖的身体。 原来,他的心里一直都那么难受,在蒙府这二三个月来,却没有表现丝毫。也许,谁都会痛苦吧,那不仅是一千多条人命,也还是他的家。 素裙女子的手再次的紧了紧,默默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握住那只擅抖的手开始,她就从未松开过,握手的姿势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变化。穿着绣云小靴的双脚,紧跟着还有些擅抖的身躯,步步紧随,半步都不曾落后。雨水越来越大,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左肩的衣裳,她却丝毫没有将雨伞挪一下的想法。 巷子里早己空无一人,却有脚步声响起,她扭头望去,只见一道戴着笠帽的身影从西侧某道路口走了出来,笠帽的阴影也遮不住那张有些苍白的脸。 其中一人看向伞下的他们,说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们正要去蒙府。” 那笠帽下的身影有些微胖,白色的衣裳在雨水的浇灌中,沾满了泥污。 李安的身影刹那间挺得笔直,擅抖的身躯瞬间恢复平静,手指从素裙女子的手心快速的抽回。 素裙女子愣了一下,面色平静的说道: “去办点事,正准备回蒙府,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你。” 白衣胖子正是朝天观的老五,贾思望。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伞下的两人,思绪有些飘忽,尔后又迅速回归正常,面色有些焦虑的说道: “那我们快点回蒙府吧,有一件大事必须让蒙大统领知道,小师妹己经回观禀告观主了。” 素裙女子自然就是蒙千雪,她从书房里出来,就一直在惦记着李安,不知父亲要留下他做什么,不曾却看到了李安杀人的一幕,以及他那擅抖的心。 “什么事?”蒙千雪有些紧张,难道发现了什么。 李安平静的站立在一旁,似乎没有任何插话的欲望。 那名单上的最他厌恶的人,在今天饮雪刀出世之时被划掉,然而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兴奋之情。随手擦了下脸上雨水,又紧紧的握了下手中的刀,平静看向了将来要成为他五师兄的胖子。 “到蒙府再说吧,蒙侍郎既然让李安参与这个案子,到时他也一起吧。” 贾思望提起脚步,示意蒙千雪与李安跟上,然后向着蒙府方向走去。 或许是刚刚回来,又或许是发现了女儿出门。他们赶到蒙府的时候,蒙毅正在蒙府大门前徘徊。 本来,蒙毅对李安是极好的,天地奇物也是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了李安,虽然有观主的原因,但至少,蒙毅看李安是极其顺眼的。 可就在这一秒,原本顺眼的人,忽然就不顺眼了。 自家的女儿偷偷跟着李安,也就罢了,然后,居然同伞而归? 刚才还好像看见,自家女儿的手有点想要握住李安手的动作? 蒙毅的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两个小东西,是不是接触有点太快了,观主按排我让人接灭门案中的李安,就不应该让千雪去。 但愿自己想多了…… 带着白衣胖子他们回到书房,蒙毅问道: “发现了什么?” “我顺着黑洞的气息,在天下第一楼的附近地下,发现了一座血池,血池里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盘坐着,似乎要修炼了不得的魔功。” 贾思望正了正身躯,十分严肃的说道。 “天下第一楼是赵桧私人办事之处,那血池肯怕没那么简单。”蒙毅深眸中含着星光,透着智慧。 听闻赵桧,李安握刀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凛烈。 蒙千雪的双眼看向李安,眼里透着些忧郁。 蒙毅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了自家女儿盯向李安的忧郁眼神,怎么有着牵挂的味道。 蒙毅的心里陡然紧张了起来。 自家养的白白嫩嫩水灵灵的白菜,好好的护在院子里这么多年…… 怎么就忽然从外面带回来了一只眉清目秀的小猪崽子呢。 怎么想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蒙毅心中的百感交集没人理会,他的脸色变化落在众人眼前,还以为是那血池的缘故。 不能再想了,再想的话,更多的画面,不敢想…… 正事要紧。 “你来找我,也必是想到血池与赵桧必然有些关系吧。” 贾思望没有因为蒙毅的脸色变化而变化,很是认真的说道: “今日,赵桧命所有锦衣卫搜寻一物之事,想必大人己经知道。那物据说就是有着无尽血气之物,尔今又发现建在天下第一楼附近地下的血池,这二者必然有着关系。” 蒙毅斜着眼瞄了下李安,那小子在刀气的帮助下将赤参的血气压进骨髓,一般人很难发现。 故而轻松的说道:“武者无不想要血气,以进补自身达武道的至境,难道说这腌人也是一名武修?” “未曾听闻过,也许搜寻血气之物是为血池黑色身影所准备的。但我无法靠近血池。”贾思望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悚,想必血池给他留下些许不好的印象。 “你己至窥境,在大秦之中,也算是武道的高手了,却不能靠近,着实有些奇异。”蒙毅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贾思望。 李安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下手中的饮雪刀,距离还似还十分遥远。 今天他刀意难平,冒雨杀人,精气神崩着的那根弦崩到了极点,杀人之后,骤然一松,加上秋雨的微寒,身体上的疲惫猛然袭来,困意有些阻拦不住。 他看向蒙毅说道:“你们聊的这些事,与我太过遥远,我今日有些困乏,想回屋休息了。” 贾思望这时才发现,李安从见面时锻体境中的淬骨期,己经炼气大圆了,心里有些感慨,这才二天时间,这也有些太快了吧,难说那充满血气的宝物与其有关,但不管宝物如何强大,二天也不可能跨越一个大境界吧。这只能说明,这是一个武修的奇才,或许应该禀明观主将其带回朝天观。 蒙毅摆了摆手,“那你回吧,明日你清晨你到后山树林等我。” 李安拱手之后,便转身离去。 蒙千雪随之跟了出来。 蒙毅眼神骤然紧了紧,但又无奈何的笑了笑,也许应该早点将这小子送进朝天观,交还观主。 “你在想那赵桧吗?” 李安的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李安艰难的转过头去,看着裹着素裙,一身无可挑剔的身影,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说道: “你当然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现在的我杀一个老铁匠都如此费力,又怎么敢去想,怎么有能力杀死那高高在上的赵桧赵千岁?” “无论他是否有武道修为,我可能连他的身边都难以接近。”他转过头来,盯着手里的饮雪刀,轻轻抚着刀身,喃喃说道:“再难也要杀,我己踏上修行路,自然要达武道的颠峰,饮雪刀也能饮尽世间血,那血池就是为饮雪准备的。” 说完,他眼神闪出一道雪亮的光,如同刀芒,照耀着这人世间。 第二十章 刀与魔的初逢 清晨,刚刚睡醒的小河,眨着水波粼粼的眼睛,整个水面绿得如翠,亮得如玉,袅袅升腾的雾气像洁白的面纱,遮掩着小河羞涩的脸。 天才刚刚亮,蒙千雪就来到了李安房门前。 “你可以再做一次灌汤包吗?” 蒙千雪的嘴角有些上杨,微微笑的面庞,遮掩着那抹羞色,站在李安的房前有些局促。 “当然,很乐意为你效劳。” 清晨的和风迎面而来,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的洒在万物上,也洒在蒙千雪的身上。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李安推开房门,就看到门前身上洒满晨光的美女,今天的心情陡然变得无比美好起来。 这真是美妙的一天啊,有什么不能为美女效劳的呢。 墨蓝的沉重的天幕正一点点地向背后徐徐撤去,那美丽的蔚蓝色晨曦刚刚在遥远的东方染着山峦和草原。 清晨的美丽真是让人心动。 正是青春年少时,装饰彼此岁月的枝桠,也许就是在此时。 蒙毅摇了摇头,不合适宜的出现在李安的房前。 “我们不是约了?” 是啊,我们约了,可是让你女儿抢先了。 “今天去不了,正好蒙统领也来尝尝。” “爹,他的手艺可好了,就是那灌汤包,才让黄采衣想要拉他进观的。” 蒙千雪看到老爹,赶紧插话,来遮掩脸上的那片霏红。 青春让人心动,现在让人食指大动的就是刚刚出笼,那一屉屉的灌汤包。 配上一壶清茶,这才是写意的早晨。 虽然是蒙千雪提出来,想吃灌汤包,实际上她吃的很少,几乎就是浅尝而止,也不知为什么她会一大早让李安来做灌汤包。 蒙毅与蒙志倒是吃了不少,嘴里塞着,手里拿着,也许是这灌汤包太好吃了的缘故。那辛苦了李安一早上的灌汤包,眨眼之间,就没余下几个了。 火红的朝阳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带来了新的一天,缤纷的朝霞蕴蓄着新的希望,树木山岭……洋溢着新的生机,更有那迎着晨曦开始了新一天新的奋进的一代新人。 朝天观观主的几名弟子,就是未来能撑起武道的一代新人。 今天,老五与老六来了蒙府。 黄采衣星子般的眼神一下子就盯住了余下几个不多的灌汤包,眼神不停的瞟向李安。 闪烁的眼神充满怨愤,深深的挂念凝聚就是那么几个灌汤包,可惜都己经让他们吃完了。 “黄妹妹,你们吃了没有?”看到闺蜜过来,蒙千雪嘴角上扬,露出那一抹微笑,自然挽起了黄采衣的胳膊。 黄采衣没有回答蒙千雪,眼神却看向李安说道:“李安,能不能再做一些?” 没等李安回话,蒙千雪接过话头说:“肯怕不得行,李安刚刚忙了一早上,而且你们过来一定是有正事,不是吗?” 黄采衣没有说话,只是拿她那双明亮而有如同星子般的眼神,直直的瞅着李安。 李安眼神有些不自然,原来是闺蜜之间闹点小情绪,他看了看蒙千雪,轻轻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 “下次吧,这次可能没有时间了,贾大哥可能有要紧事,不然也不会一早上就过来。” “下次要单独给我做,至少要做二十屉。”黄采衣知道,今天还有事,只好咬着嘴辰说道。 老五贾思望看了眼黄采衣,轻微的摇了下头,说道:“蒙将军,我们今日一同去血池看看?。” 蒙毅将嘴里的灌汤包咽下,又喝了一大杯茶,润了下喉,说道“观主,他老人家的意见呢?” “观主,他早己不管这人间事了。” 贾思望想起昨晚,观主坐在朝天观观天台上,俯瞰人间。 贾思望向观主说起此事,观主没有什么表态,眼神盯向远处,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人间无趣。”便再也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看法,也许这在观主眼里,这也只是一件小事? …… …… 那天下第一楼附近地底的血池旁,赵桧正毕恭毕敬的站着,一点也没有当朝大红人的气质。 垂首聆听下,血池里传来一道声音。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收的唯一徒弟,你必像对我一样对待他。” 血池中央,有一黑色的躯体正盘膝而坐,血池里的血水从这具盘坐的躯体的七孔不停的流进流出,仿若在给这具黑色躯体进行血液的更替。 赵桧朝那具黑色的躯体看去,这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又是谁将他送到了这里,难道是要抢走我的机缘,但他不敢有丝毫不满,甚至言语之中,不能透露丝毫。 “是,大人。” 赵桧就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他知道那个不可知之的存在就在这血池里。 “空间通道,我己经收回。己经无法感应到能让我立刻重朔身体的血气之物了,想必己经让人完全吸收,你说你这点事都办不好,我为何还要将魔心镜留在你那。” 赵桧的心里骤然一紧,伸出右手摸了摸心脏处,那个己经替换他心脏功能的魔心镜己经与他的身体无比融洽的结合到了一起。 “大人,魔心镜………” “莫再提了!”未等赵桧话语说完,一声怒斥将其直接打断。 赵桧的前额滚落下一颗斗大汗珠,灵魂撕裂瞬间传导到整个身体的感官。 “如果你不能够给我寻来足够多的气血,魔心镜我总有一天要收回。你用魔心镜融合在一起,让你的武道提升到了脱凡境,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们这里的武道,也就只是一个微小的起点。” 那道声音很平淡,好似对于他而言,折腾下赵桧的灵魂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 “大人,我明白的,我今生唯有紧跟大人步伐,别无他求。”赵桧面色一变,急忙跪在血池边,卑躬屈膝的说道。 在朝堂,在天下第一楼,在皇室,赵桧的权势早己达到极致,在大秦不管什么地方,他都是说一不二,威势倾天的大人物。为何在这血池边,又是如此的卑微,这血池里的魔究竟又是何物。 “耕牛暂时不需要了,能够以种族之血恢复大部分神智,也己经够了。现在你得帮我弄来更多的血食,特别武修的气血,以助我尽快重朔身躯,到时我会教你魔心镜的真正使用之法。” 魔心镜真是一等一的奇物,自从先帝寻长生不得,带回这块奇异之物后,赵桧将其融合在心间,代替心脏。他的气血之力增长迅速,从一个不曾踏入武道的太监,现在己达脱凡境。 脱凡,意味着己经与凡人不同,脱离了凡间的范畴,可断肢重生,生命气血充盈,寿命增长一千年。 特别下体自幼切割的部分,又重新长了出来。那可是久违的味道。 赵桧又怎会舍弃这魔心镜。哪怕,因此镜,他必须毫无保留的听从血池里那道虚渺的声音。 “谨尊大人的吩咐,即刻将安排一批武者来此进行血祭。” 赵桧抻手摸了摸嘴角边那长出没久的胡须,魔心镜真正的用法,是否就是先帝求之不得的长生之道。 “有人来了,这一切都是你之所为,不要暴露了我。” 血池传出这么一句话,一切就归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水面波浪不惊。 “赵统领,你怎么在这里?” 赵桧扶持秦天登位后,一手把持了大内侍卫,自任侍卫统领,又一手抓住锦衣卫的实权,是其大都统,但他更喜欢听别人称呼他为赵千岁。 听到这个声音,赵桧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高兴,看向了从阶梯上走下来的蒙毅一行。 “你身为禁军统领,皇城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你是不是在这位置坐久了,久到不闻窗外事了。” 燥热的血池也无法驱散赵桧话语中的冷意,与之前的卑微截然不同。 蒙毅古铜色的国字脸上,看不出来表情有什么变化,他始终都不承认赵桧的地位,又何谈称其千岁,那只不过一群溜须拍马之人卑贱的叫法罢了。 “赵统领,我也想知道,都城下的血池究竟是何人所建,目的又是什么?” 李安看向赵桧,心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烧,这股火焰即将窜上脑门的时候,一只温柔的小手握住了他那不停发擅的手。 手心里传递一股温暖,一股透彻心底的凉意让其即刻恢复了镇定。 “我看看,你们都是谁来了,禁军大统领携带家人,朝天观的老五与老六。你们来这血池,怕是做了一些了不得的勾当吧。” 赵桧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将这位朝堂大太监的冷意无比迅猛的释放了出来。 这股冷意随着赵桧的目光停留在李安的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这人是谁,眉宇之间,为何有些熟悉之感。 可是,可以肯定,此人之前绝没有见过。 “你又是谁?”赵桧冰冷的话语,随着那道冷意直逼李安。 这股冷意将血池燥热的气候无形之中降了几分下来。 李安的目光镇定而又自然,平视赵桧,没有多说一句话,这种场合,暂时还不适合他发出多余的声音。但平淡而又冷静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怯意,更没有一丝拘谨。 朝堂里那高高在上的一套,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笑话。 “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辈,这只是我蒙氏的一个远房亲戚。我们还是回归正题,不要扯远了。” 蒙毅不论何时,面对赵桧时,从未示弱过。 蒙氏家族作为秦家起事之时,就一直是皇室最坚贞的后盾,什么时候会弱过一个外门邪祟,更何况还是一不全之人。 蒙毅的眼神,落在赵桧那布满胡须的下鄂,心里陡然升一股警觉。 从小净身的他,难道未曾干净? 阶梯上传来一股凌乱的脚步声,丘朝阳与张玉春带着锦衣卫也出现在这里。 张玉春到来之后,眼神直奔血池,脸色上的厌恶之情己经渗出皮肤。 他直奔血池之后,拔刀斩向血池边缘,动作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赵桧怎么可能让他斩掉血池。 张玉春的刀在空中遇到了一股气墙,刀自然无法落下。 蒙毅脸色变了变,这股气劲,明显是脱凡境的实力。 他眼神凌厉的看向赵桧,充满了疑问和不可思议。 赵桧抬了抬手,对着丘朝阳说道: “这些人不知图谋些什么,血池必定与其有关,你与锦衣卫将其全部带回,逐一审查,将事情给我弄明白。” 丘朝阳一摆手,与其一同来的锦衣卫还有大内侍卫刹那之间就将蒙毅他们围了起来。 蒙毅脸色非常平静的对着赵桧说道: “指鹿为马的故事,莫须有的罪名,我可承担不起。禁军统领也不是你能动的。” 赵桧的身子忽然化为了一道残影,速度之快如同光线的瞬移,刹那之间,就停留在蒙毅的身前。 二只眼睛冒出血红的光芒,直视蒙毅,仿若要将蒙毅吞了进去。 这双眼,就像是恶魔的眼睛,对着蒙毅,发出深渊的凝视,又像是死亡的凝视。 久久无语。 李安身上的刀气,刹那间,就翻滚起来,仿若要透体而出。手上的长刀发出“嗡”“嗡”的声音,却又在那只小手紧握之下,快速平静下来。 但这股透体刀气,是武道最为纯粹之气。 这股气感冲向血池,仿若要荡尽世间一切污垢。 血池里那道黑色的躯体,此时陡然睁开双眼。 暗褐色的目光直奔李安。 停留在那把饮雪刀上,久久不散。 第二十一章 魔仙一念间 刀身在暗褐色目光的注视下,开始抖动。 那刚刚压下去的刀气,瞬间就撕裂了包裹饮雪的黑布。 一道炽烈的白光,从刀身上迸发而出,直接劈向了血池中那道黑色的身影。 “哗啦” 黑色的身影自血池中站起,整个身体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二道暗褐色的目光迎向那迸发而来的刀气。 平静而又淡然。 “我会来找你的,但是我有事要走。” 这道黑色的身影向着血池边,缓缓而行,没有什么阻止他向前的步伐。 目光坚定,身如磐石。 刀气临身之前,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赵桧的目光从蒙毅身上慢慢转移,再次看向那道心中有些熟悉的身影。 赵桧慢慢抬起,遥遥的指向李安。 一道冰冷的气息,直接跨过了时空的距离,就要击在李安的身上。 那股冰冷之意,不似人间气息,所过之处,竟有霜花弥满,空气在这道气息这下,冷凝起来。 滚滚向前的冰冷之意,竟使得血池里的温度骤然降低。 蒙千雪就站在李安身边,她的身在这股冷意之下,开始发擅,牙齿不停发出冷凛的声音。 而这道冰冷之意,并未朝蒙千雪发散,只是因为蒙千雪离李安太近,感受到边上的些许凉意。 这道凉意就己经让蒙千雪无所适从。 而处于冰冷之意中心的李安,却很是平静,哪怕白净的衣服上己经结出一朵朵冰凉的霜花。 淡然而又独立于世。 冰冷之意,无法浇灭李安心中的烈火。 那股烈火是李家灭门之火,更是对血池的不屑之火。 虽平静,但身躯仍是无法动弹,他仅仅只是炼气境的修为,又如何能够在这道冻结世间一切之物的冰冷之意下驱动自身。 李安抚着饮雪刀柄上的右手大拇指,使劲往上抬了抬,却始终无法将将刀提起。 微微擅抖的手指上己结有冰花,眉须之间己是白霜一片。 再平静的脸色,也无法让他越过修为的鸿沟。 赵桧就站在蒙毅的面前,赵桧不动,蒙毅自然也不会动。 贾思望身上肥肉抖动了一下,那么快却有着无以伦比的速度,瞬间就出现在李安的身前。 满脸肥肉的脸上,却有着一双智慧的双眼。 双眼之中,有着一道如同太阳炽烈的光芒,这道光芒,阻止了寒气的扩散,将身临寒气之中李安解放了出来。 他笑道:“赵统领,血池的出现,不仅仅是朝堂的事,同样也是武道的事。江湖事,武修事,从来都是朝天观的管辖范围。” 赵桧冰冷的眼色,越过蒙毅,停在贾思望的身上,短短的凝视片刻,又放到李安的身上。冷冷的说道:“按理说,血池的事,我本不该过问,但出现都城,就是天大的事,不再是江湖事,武修事。是影向大秦的事,大内侍卫与锦衣卫,理应接手。” “还有,那个小子,我怀疑有很大的问题,锦衣卫要将其带走。”他的手指向李安,再次冷声道。 此时,缓缓前行的黑色身影,己经离开血池,站在血池周遭。 张玉春最是讨厌这些污垢之物,他的刀就是他的语言。 手中的刀劈向了黑色的那道身影。 赵桧的脸色一变,这是那位大人的徒弟,如若在这里出事,我怎么可能好过?蒙毅就站在身前,如何能瞒过所有人,带他离开。 想到此,赵桧的心不由得紧了。 那道刀光也更紧了,不仅紧了,而且还急了。 疾速飞舞的长刀,没有任何人阻止。 那道黑色的身影也仿若没有看到那柄飞驰而来的长刀。 他仍是那样缓缓的前行,目光坚定而又执着。 好似前方,有他一生需要去做的事,不因任何外物而会产生改变。 刀光凛然,劲风徐徐。 身影平静前行,视若无物。 刀身刹那间就落在了黑色身躯的肩头。 “咣” “咣” 连着响了好几声,就像是重物击打的声音。敲在众人的心上,落在众人的眼里。 场子里在这道声音,陡然之间,很是安静,似乎己经能听到血池里水波荡漾的声音。 眼神里全都透过一些诧异,所有的动作,在一刻仿佛都停了下来。 是不解,还有困惑。 黑色身躯的身上黑色魔纹闪出一道道暗红的光芒,那刀就停在这些暗红色光芒之上,不能寸进,更没有劈开黑色的身躯。 这道黑色身子,仍是一如既往的前行。 所有的一切都阻止不了他的步伐。 一念成魔,一念成仙。 他前行的念头,是无比的执着,更是无比的坚定。 赵桧的脸色忽然一松,好似什么要紧的事情放了下来。 “血池一事,明天朝堂之上,自会拿出来讨论。但这个小子必须让锦衣卫带走,好好审查。” 那眉宇间的熟悉之感隐约让他有些讨厌,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这一直以来,就是他的做事原则。 李安眼神露出凌厉的光芒,右手紧紧的握了饮雪。 也许今天要豁出去了。 饮雪刀饮雪还是饮恨,也许今天就知道了。 张玉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锦衣卫,一个有些很规整,很讲秩序,有些洁癖的锦衣卫。他从来不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只有自己职责。 刀无法劈开黑色身躯,那就用人将绳子将人捆绑起来,带回锦衣卫衙门慢慢消磨。 他抽刀挥手。 锦衣卫里汉子立即懂了他的手势。 一张大网瞬间就朝黑色身躯网罗开来。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是所有人,是所人人,不是只有他,特别是那小子。” 赵桧一直惦记着李安,但他大声吼叫也没能改变张玉春的想法。 这从血池里出来的黑色身影,必不是什么好人。 张玉春坚定而又执着,执行着他那一套想法,并没有因统领大人而改变。 黑色身影慢慢的将手探出,黑色手臂上黑色魔纹再次闪出暗红色的光芒。 这道暗红色的光芒,离开了他的手心,闪腾着,凝聚成了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这朵朵暗红色的花,盛开在空中,放出耀眼的火光,燃烧着。 从天而降的网,首先罩住的就是这一朵朵暗红色的火花。 火花与网相遇。 留下的自然是火。 这道黑色的身影,也不再沉默。 “我不会打架,我更不会杀人,我只想回去看看我的母亲,然后可以再回来,为什么你们要阻止我。” 可谁又能相信,从血池里出来的人,是好人呢? 不仅仅是张玉春和锦衣卫拦住了他的去路,贾思望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他的身前。 他前行的方向己经站满了人,没有一点缝隙能让他走过去。 于是,他只能停住脚步,不再沉默。 身遭合的暗红色火花,围绕着他的身躯开始飞舞。 一声声热浪,开始在他的身体周遭向着四周席郑。 炽烈的火气合着血池周遭的燥热,使得整个血池四周温度急骤上升。 李安将饮雪横于胸前,拉着蒙千雪站到了黄采衣的身前。 慰然挺立的身躯将这周遭的热浪,挡得严严实实,不让丝毫侵袭到身后的两名女子。 蒙毅点了点头,看着赵桧说道: “血池必是邪祟之物,而从血池里面走出来的人,自然与血池有着很重的关联,我们何不先放下彼此的想法,先将此人带回审查再说。” 赵桧冰寒的眸子扫了蒙毅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黑色身影脚步开始往前,就如同之前,坚定而又执着。 他抬脚的同时,也缓缓的举起了他的右手。 右手紧握成拳,平直无奇的向前一伸。 围绕在他身体周遭的暗红色火花,如同盛开的海堂,滚滚向前。 这些暗红色的海堂,不停向前翻滚,首先遇到的是张玉春的那柄绣春刀。锦衣卫里标配的武器之一。 绣春刀乃精钢所铸,百炼成刀,是好刀,也不凡。 可惜的是,遇上的是这些盛开到极致的海堂花,无物不焚。 刀身与火花接触之间,那柄绣春也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蒙毅的脸色刹那之间变得沉重,这不等同于真气外放,拟物成形的状态,更是做到了天地元气为其所用,且为一种极为高深的术法。 看着术法的真气凝实程度,这黑色身影也是一名脱凡境。 蒙毅不再与赵桧对峙,他知道他们挡不住一名脱凡境。 可还未等蒙毅赶到张玉春的身前,那道滚滚向前海堂巨浪,竟己完全的包裹住了张玉春,并且快速的向挡在他身前的所有身影席卷而去。 刹那之间,就将贾思望,还有其他锦衣卫全部包裹在内。 可,无论是张玉春,贾思望还是其他锦衣卫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更没有任何的动作,就淹没在这海堂巨浪之中。 无物不焚的暗红色火焰之内,又怎可留下多少生机? 这些被海堂包裹的人在这暗红色的火焰下又能余下几人? 是生是死也许就在黑色身影的一念之间。 一念成魔,一念成仙,或许就是在人心之中。 在放下还是在杀戮中成形,定位? 李安看着那道黑色身影,他不知道之前饮雪刀为何会主动释放刀气,或许是因为刀是堂堂正正,是正,血池里身影,泛着黑色的魔纹,是魔? 是正与魔的较量。 是正与魔不能共存,而主动激发的抗争? 第二十二章 血池之秘 赵桧此时不再管蒙毅,也不提李安的事,他也走了过来,来到了黑色身影的身前。 凝视着他,这就是那位大人的徒弟吗?可性格? “你为何在血池?” 赵桧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黑色身影的耳朵里却飘进了另外的声音。 “你待会就让锦衣卫擒住,出去之后,我会放你走。” 黑色身影的眸子无情扫视周遭,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 “我要走,你们又怎么能拦住。”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下赵桧,脸色略有些不喜。 继而说道:“你们的人还你了” 他随手轻轻的一挥,被海堂巨浪包裹的人群全都跌落于地。 贾思望,张玉春等人没有丝毫损伤,衣裳都没有被暗红色火焰焚烧一点。 然后,黑色身影直接向血池旁的台阶走去。 丘朝阳就在台阶附近,见黑色身影过来,连忙侧身避让。 赵桧目光紧盯着黑色身影,没有再说话。 蒙毅看着跌落在地的人,没有任何异样,面色随即恢复正常。说道: “你难道就想这样走了吗?” 黑色身影脚步顿了下,身体依然没有转身,仍是回复道: “今日我有要事,改日必定上门拜访。” 赵桧明显是要由着这个黑色身影离开的,自然没有任何动作。 李安看看赵桧,又看看黑色身影,这二人之间应该有故事,但不管是勾结还是反目,现在都与我无关,我做一个安静的小人物便好。 李安的手又轻轻抚了下刀身,示意现在需要平静,哪怕再有对立之感,也须慢慢来。 蒙毅跨步走到黑色身影之前,“不要等来日了,今日就留下来吧” 说完,他向着黑色身影平直无奇的出了一拳。 拳出时平淡无声,拳临身前,却可以看到,拳前的前端己出现一个不停旋转的气旋,这股气旋就要面临黑色身影的身子。 黑色身影黑色面庞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嘴角笑了笑。 同样也是一拳。 蒙毅拳头前的气旋在他出拳的时候,就己经悄然笑逝不见。 两只平直的拳头,很自然的撞到一起。 没有多少劲力,却发出“碰”的声音,如同千斤重物从高空坠下,与地面自然接触后发出的撞击声。 空气开始炸裂,劲风闪向周遭。 拳头一碰即散,两腿又迅速交叉,腿腿相撞,拳又复出。 很简单,很直接,拳拳到肉,没有海堂,也没气旋,如同是二名初学的武者,在那里切磋拳技。 很快,拳腿相交十七八式,双方没有分出胜负。 黑色借机退向台阶,猛然之间,拳拳相交之后,往台阶后直飞离去。 蒙毅没有去追,他停下身子,眼神里含着极致的怒意盯着赵桧。 如果两人联手,黑色身影定然无法离去。虽不知为何赵桧成了脱凡境的高手,但这就是事实。 “你莫看我,我刚发现血池,你们就来了,难道不是你们与这血池有关联。”赵桧见黑色身影己经离开,将话题也扯回之前的话题上。 蒙毅眸子里布满寒气,在古井不波的面色显得犹为沉静。 “血池这里须让人封起来,锦衣卫必须查出这黑色身影的跟脚。”他认为黑色身影就是打造血池的人,都城的耕牛消失案可能就是黑色身影搞的。 赵桧笑了笑,这种事情只能是锦衣卫来操办。 转身,他就走上台阶,就要离开。 经过丘朝阳身边,又停了下来,面色有些阴冷的说道: “今天在现场的人,必须都调查清楚。” 说到这里,转头望向李安,眼色里透着的是无尽的冰冷。 李安迎上赵桧那骇人的目光,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与忧。 不像少年,却仍是少年郎。 离李安不远的贾思望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下赵桧。然后又摇了摇头,好似他从黑洞那听到故事不止是这样。 对,黑洞,黑洞必然与血池存在有着某些关联,还有那黑洞边缘留下的血泪,还有那声“母亲”的呼唤,这里必定有一条线,围成了一个圆。 然,他没有提出任何看法,有很多的事情,还不是很明了,也没搞清楚。 “走吧!” 黑色身影己走,他们再在这里纠缠没有丝毫意义,蒙毅对着贾思望与李安说道。 忽然,蒙毅的眉头皱了下,脸色略有些不喜,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李安握着蒙千雪的手悄然放下,作为穿越人,他当然知道自家白菜的梗。 一行人紧随赵桧身后,也陆续离开这里。 唯有张玉春带着的那班锦衣卫留了下来。 …… …… 深秋的夜,风有些凉。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人。 蒙府大门前,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的站立,眼神中有些急切,但不见慌乱。 “你是何人,深夜来此何干?” 门后面传来一声大喝。门房的老头,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黑色的身影,也从未见过此人来过蒙府。深夜让扰了清梦,自然很不舒服。 “你与蒙大统领说声,今日白天所见之人,夜晚应约而来了。” 也不见这黑色身影气恼,只是很平静的回话。 听提到蒙统领,门房自然不敢再大声喝斥,说道:“等着吧。”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找老爷,小声嘀咕着,慢慢远去。 不一会,蒙府的门大开。 蒙毅直接出在门口,脸色凌厉的盯着黑色身影。 “我不是坏人,不用防备。”黑色身影笑着说道。 他在血池,灵智未曾泯灭,后因执念成魔,吸收了血池里的气血之力,对于血池里发生的事自然是清楚的。 他停下迈进蒙府的脚步,站在门口又再次说道: “我是外城李村的唐细平。” 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不知是在哪里听过,但蒙毅没有放松警惕,血池里出来的黑色怪人深夜来此,究竟意欲如何,他不清楚。 “嗯”蒙毅轻唔一声,示意其继续。 “我来这里,一是与你们聊聊血池的事,二是有事相求。”唐细平自然听闻过蒙家的口碑,在都城那是极好的。“”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我可以告知你们血池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你们必须帮我办。” “那要看什么事?”蒙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也不是太难的事,我母亲与一件案子有些牵连,现在还在京兆府衙门羁押,老人家年纪大了,可受不得这个。” 唐细平声音很平谈。 蒙毅终于想起唐细是谁,那个保正案件失踪的青年,那个报案老妇的儿子。可,现在和平年代,京兆府衙门也不是很紧,以唐细平现在的武力自然可以轻松的解救出他母亲,为何要来蒙府? 也许,这人尚存良知,不想犯事。 “如果是这件事,问题不大,待会就安排人将其接来。”蒙毅说道。 “好!”唐细平轻呼了一声,然后开始回忆那日的事来。 “那日,我为母亲采药深夜自山中归来,路上遇到二个偷牛贼。”说到这里,他话音又停了一下。 “也许不是贼,那是官府的人,有着官府的制衣,虽不知是何衙门,但制衣之说,我不会认错。” “官府?” “那时的我只是一个村夫,没有现在这般身手,自然是不敢与这两个偷牛贼斗的。好说歹说,当时也没为难我。没成想,事情才过二天,居然用牛肉引诱我购买,又将我引出来。” “牛肉是好东西,我家自是购买不起,但我可以将此引荐给保正,我带消息渠道,也许牛肉我也能分点。” “保正就是死在那个官府之人手上,与我无关,与其他人也没有关系,希望蒙大人能将我母亲接出来。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这个自是问题不大,你说说血池的情况。”蒙毅点头道。 “虽说血池成就了我,但是我宁可与过去一样,过着平静的日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可现在………” 唐细平有些自嘲的看了看身上的黑色肌肤,有些厌恶。 “那日,我与保正来到纸条约定的地方,没有看到屠宰耕牛的场所,只看到之前深夜里遇到的那两名黑色皂衣人。他们自然不敢对保正如何,可争执中失手杀了保正,而我就被他们带到了血池那里。” “我在血池里,身体上的血肉很快就融入到了血池之中,但我与母亲一直相依,我不甘就此离去,思念母亲的同时,身体里居然产生了一丝丝念力,这股念力让我重新塑造了身体。” 说到这里,他再次看了下身体,那股厌恶之情似乎越来越浓。 “你的身体是血池重造的?”蒙毅问道。 “是的。” “那你可知那魔有何目的?” “血池里,有一个外界来的魔鬼,为牛魔王,吸收耕牛血是为了恢复灵智,如今灵智己复,下一步就要更多的血食了,而这一切都是赵桧主导,丘朝阳执行完成的。” “魔从何来?” “这个我不清楚,只知为牛魔王,十年前跌落此间。” “你可否愿这段时间就待在蒙府?”蒙毅说道。 “当然可以。”唐细平不想成魔,可曾想却一念成魔。 那柄刀也在蒙府,不知是否能帮我,荡尽身中魔气? 第二十三章 朝堂乱 翌日,李安推开房门,如同往常一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如同往常一样紧闭着房门的隔壁房间,此时却传来些许动静。 隔壁来了新邻居? 李安没有去打招呼的习惯,过好自己,强大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昨日血池旁无法参与到任何事件中的无力感,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简单洗漱完毕,李安回屋拎上饮雪刀,准备去马房后院的山中树林,修炼仓琅的那本拳书。 第二页他己经能独自翻开,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郎了。 提刀而出的李安,突然站住了身体。 刀身上如同昨日血池一样,传来一阵阵抖动,似要将刀气释放,斩尽天地邪魔。 仿若有些感应,隔壁紧闭的房门,此时,也开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李安眼前。 刹时,李安来不及多想,身体崩得笔直,握刀的手也骤然一紧,挥刀向前,直逼身前的黑色身影。 清晨的阳光,再也无法遮掩刀身上的白芒。 眩彩而又夺目。 一道极其凌厉的白光,自院落间亮起。划过空间的距离,白光瞬间出现在黑影身前。 黑影轻轻的笑了笑,仿若没有看到这道白光,又像是吐了一口昨夜的浊气。 那道白光就在他身前消逝不见。 “小兄弟,我说过会来找你的。” 李安的身体崩得笔直,就像一支即将离弦的箭,右手紧握饮雪,刀尖笔直的指向黝黑汉子,不言也不语。 “别紧张,我找你也只是聊点事?”汉子满口白牙在黝黑的脸上,格外明显。 蒙府怎么没有人来?蒙大统领难道上工了?没有人感受到这里的气机? 仿若又明白了些什么,李安把刀放了下来,也不理睬这黝黑汉子,自顾自的走了。 开玩笑,既然没有危险,理他做什么,谁也不是闲人。 “喂,你等等,你干嘛走了?”黝黑汉子不明所以,干脆大叫,连忙跟上脚步。 李安头也没回,他很清楚,现阶段,他能做什么。 黝黑汉子跟着李安身后,不停的唠叨。 “你这什么刀?” “可以借我用用么?” “你咋不说话?” 李安缓步向前,不紧也不慢,只要不伤害,管你作什么,就留在我身后吃屁去吧。 马房后的草地不远,草地后面就是一片小山丘,山丘上是成片成片的小树林。 李安来到小树林边上的草地,将刀随意往草地上一插,随手摆起一个起手势来。 拳行缓缓,似鸡啄地,似猪拱地,似猴挠痒,似虎行。 这些动作单独拿出来,活脱脱就是一个动物的日常,但如若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有多怪异了。 黝黑汉子看见草地上插着的饮雪刀,很想拔起来看看,他瞅瞅李安,却发现李安在那怪异的动作下,额头上己经出现许多汗珠。 就这一会,很累吗?不就是一些动物的日常动作。 当然不是动物日常的活动那么简单,它需要这些简单的不同动物的动作,连贯的连在一起,所以动作看起来就变得怪异了。 这些动作不仅怪异,而且颇费力气。 李安本就是一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又何须与其解释。 黝黑汉子一屁股坐在饮雪刀的旁边,也不再看李安练拳,双眼紧盯着刀看。 刀身雪白锃亮,与其黝黑的身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当黝黑汉子想用手触摸时,刀身擅动,发出一声鸣叫,好似极度讨厌这汉子身上的气息。 好一会,李安一整套拳才走完,衣服竟完全湿襟,也坐在草地上开始大口喘气的休息。 “我是唐细平。”黝黑汉子忽然对李安说道。 “你是唐细平?”李安这会没有沉默。 “当然,密室案不是你破解的么,密室案之后,我就成这样了,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唐细平似笑非笑的说道。 “与我何干呢,你如果知道真凶的话,你应该去告知京兆府,而不是我。”李安很平谈。 “你不好奇?” 李安从来都不是一个吃瓜群众,事不关己,为何不挂起。他斜着眼瞅了下唐细平,算了,现在打不过。 沉默不能代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时间轴上不会停止任何事情。 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大事。 禁军大统领蒙毅一般不用去朝堂。 千岁大人赵桧一般也不用去朝堂。 可今日二人同时都上朝了。 朝堂百官都有些意外,蒙毅却一尊铁塔,少与人说话,目不斜视,眼观心,口观鼻,等着皇帝到位。 千岁大人赵桧这位大宦官,却纠集了一些人,在那低头耳语。 “诸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小黄门的一声高呼,宣布了早朝正式开始。 此时,户部尚书迈步而出,“臣有事启奏。” 原户部尚书本为首辅李斯的门生,现户部尚书却是在李斯案后,现提拔上来的。每次早朝时,都是他最先开始汇报工作,也许是刚上任没多久,在刷存在感。 户部尚书段洪涛说道: “这几日外城不断丢失耕牛,极度影响了秋收的工作,而丢失耕牛现己发现。” 蒙毅听到这里,眼神斜视着赵桧,双眼里透着狠厉。 赵桧感受着蒙毅的目光,双眼看着前方龙椅上的皇帝,微微的笑了笑。 圣武皇帝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下面的小动作又如何能够瞒住他的眼神,他眼里的精芒一闪而逝,极为有兴趣的说道: “说说,什么情况?” 户部尚书回道: “前些日子消失耕牛,就在皇城发现了。有人用耕牛建了一座血池,不知是何图谋。” 血池? 陡然听到血池两字,这种邪祟之物,百官开始议论纷纷。 圣武皇帝秦天看着蒙毅极欲说话的眼神,又想着赵桧刚刚的笑意,他脸上勿地浮现了一丝笑容。 “查出是何人所为没有?” 段洪涛回道: “昨日有人发现,禁军统领蒙毅带着一批人从血池里出来,不知蒙统领是否就与此事有关?” 满朝文武此时忽然禁声了,赵桧要向禁军出手了吗?最好不要掺合,李斯的案子过去还没多久,百官对赵桧是趋之若鹜。 又或许,血池真与蒙统领有关? 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重要,特别是第一影响。始于颜值就是这个意思。 圣武皇帝再次看向了蒙毅,却发现此时蒙毅眼神却极为的平静。 于是说道:“蒙大统领今日来朝,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蒙毅从容出列,拱着双手说道: “臣有事启奏,血池为朝天观老五贾思望通过诡异黑洞所发现,臣今日来此,也正是弹赅一人。” 圣武皇帝脸上的笑容就像刚刚盛开的向日葵,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板正身子,随后问道: “说!” 简单的一个字里,仿若有些窃喜,但又像是有些平淡。 蒙毅说道:“血池为赵桧所建,耕牛案也是赵桧所为。” 刚刚还安静的朝堂,此时,一阵阵惊呼传出,随即又变得极为安静。 大佬相斗,看看热闹就好,千万不要牵扯到自己,这大概是朝堂上大部分人的想法,但也有人保留不同的看法。 御史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朝堂上纠察官员的毛病,这时候正是有机可乘,大刷存在感的时候,怎么可能错过。 御史常九立即从队列走了出来,说道: “血池乃邪崇,伤天害你,天地不容,臣建议严惩。” 一句没有任何营养的话,在宣示自己的存在。 圣武皇帝眉头一皱,怎么到哪都有他,这些人就不应该存在朝堂之中,那个苏贻琦走了真好,不知何时轮到他。 赵桧面含微笑,好似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户部尚书不等皇帝发话,又说道: “臣调查耕牛消失一事,布局良久,刚追查到血池就见蒙统领带人出来,难不成不是蒙统领,怎么会提到千岁大人身上。” 圣武皇帝当然知道蒙家是什么人,从六百年前天武皇帝争霸开始,蒙家就是皇室最坚实后盾,这种事,当然无从说起,他没理会段洪涛,转而面带笑容的看向赵桧,说道: “赵统领,你不打算辩驳一下?” 赵桧面色没有任何变化,说:“臣不用辩驳,臣不会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辩驳。” 不辩不争,这巴掌如何拍得响?圣武皇帝微微笑道: “蒙统领,那你把所知道与大家都说道说道。” 段洪涛独自一人风中凌乱,不是应该我来说吗? 赵桧微微冷笑,过河拆桥,早着呢。 蒙毅将昨日从唐细平那听来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又大喝一声: “秦以武立国,一身正气禀自身,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必为邪祟,臣求旨收押赵桧!” 他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晰,赵桧没有再忍住,站出来说道: “可有何凭证?” “要凭证么,自然是有!”蒙毅说完,又面向圣武皇帝,道:“臣再求旨,属权臣全权都察此事,必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在意的,什么案子都不重要,什么人都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来斗赵桧。 圣武皇帝微微笑了笑: “赵卿,你怎么看?” 圣武皇帝内心都快要拍手称赞了,赶紧斗起来吧,这样的朝堂才好玩。 第二十四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秋天的夜非常寂静,也很迷人,高挂天幕的星星成为指路的明灯。在一条静的巷子里,随着星光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棵挺拔高大的大树,一阵微风轻抚,树叶沙沙作响,使人心旷神怡。 沿着巷口走进巷内,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漫天的星光,没有丝余光,黑夜里的寂静在这一刻体现淋漓尽致。 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一道身影走在安静的街头,静夜之中,在巷尾有一道青色的闪光,笼罩在多层的建筑物上面,夺走了半夜的月亮和星星不必要的光辉。 闪光的尽头,巷尾那里有一座高大的门楣。 刀具裹布口罩外衣笠帽以至地图及目标的生活习惯起居作息时间,李安早己准备好,只等某些日子的到来。 所以每当刀将出鞘时,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刀锋所向会斩不落一个人头,包括今天。他悄无声息离开蒙府,向着这巷子尽头走出的时候,己经开始提前用那个人的人头祭奠李府里的很多人。 握到饮雪刀的一刻,他觉得自己无限靠近了自己理想,虽然现在的自己不在朝堂,但他知道他是有刀的,那么离他也就不远了。 所以,今天是一个好日子,秋高气爽,夜黑风高。 虽然有这么多虽然,走在安静的巷道,李安的双脚落在道上却像跳舞般优雅,心情极度舒适,不管在巷道尽头面对的是什么,至少他这一刻是从心底感觉到很幸福。 痛苦煎熬的时间总是度日如年,幸福享受的时间才叫逝水流年,当他终于抬起头,望着那高大的府邸。 王府的大门很高大,比起这条巷子里的任何一个门楣都要高大的多,静静的立在黑夜中透出一股森然之气。 在这大道门楣的斜对面有一间酒楼,深夜早己没有营业。 李安不知道的是这家酒楼里,在那顶楼的一扇窗子里,有一个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不知道顶楼这个人此时为何在这。也更不知道他此次夜行有没有影响会有多少困难。 今天他将要抹掉名单上的第二个名字。 那个人头的主人叫王树兵,四十一岁,前朝中文书鉴定师。 此人精于茶道印章鉴微之术,首辅李斯灭门案后不久,便调至军部,成为军部的一名大将军,根据苏贻琦给的供诃,半年前,首辅被控谋反,谋反的铁证就是三封书信,而三封书信便由此人亲自鉴定,甚至是由此人亲手伪造。 其人后来便被调至军部,成为一名守着东疆的大将宫,令人不解的是,做为朝堂文部的鉴定师,为何会出现在充满杀戮鲜血的前线战场上。 这座高大的门楣便是朝堂对其在首辅案中的赏赐。 李安悄无声息沿着门楣的墙边前进,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看着书房周遭那些似疏离无则却又暗含古意的房屋,露在口罩外的双眉缓缓挑了起来,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妥。 书房里太过于安静了。 东疆与万妖国相临,妖物没有人性,虽有万妖国主约束,有几国之间的契约所在。但大的争斗或许没有,但小的争斗却时有发生,就算王树兵在朝中如何得势,与赵桧走得如何相近,这东疆的安危没有理由交给一个文人,更何况前段时间,赵桧对万妖国还有所所诉求。 晨光依旧未到,府内的视野依然黑暗,只有水波映着书房的灯火,泛着些许幽光,李安走到书房前方,隔着一些小树,看着书房内那把巨大的石雕座椅,看着椅中那个有些瘦弱的中年人,微一停顿,然后推门而入。 一盏油灯被点亮,身材瘦弱的中年人坐在石椅之上,左手握着一个青花瓷大杯,右手轻轻叩着乌木茶台的一角,平静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削瘦的脸颊上忽多月泛起一丝淡漠的笑容,轻声说道: “所谓茶道,其实只是用繁复的流程来强化某种仪式感,从而产生庄严感。” “很多人以为都以为我在家中饮茶必然要焚香淋浴,然后海洗杯盏沉默把玩一番,才能将茶汤送入唇中。其实不然,我这辈子最喜欢的还是用大茶杯灌茶,大概是这些日子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吧,我这个还是喜欢直接一些。” “这么好的夜晚,少年不安于待在家里,想必……是来杀我的。” 深宅大院里的书房清幽黑暗,东疆大将军今夜更像是一名茶师,身下是昆湖石缕成的石椅,身前是昆湖石雕成的茶桌,桌上搁着乌木茶案,案上搁着温润洁亮的茶壶茶杯,桌旁是一方手提小炭炉,炉上的水壶嘴里渗出淡淡热雾,还没有沸腾。 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好不容易从艰苦的边疆回来,自然是要享受一番,但如此深夜,没有准备明日的奏折,身上仅批一件单衣,平静有如冬雪夜里等着归人的好客主人………他就是王树兵。 李安很确认这一点,先前在书房外生成的警惕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证实,因为对方提前察觉到自己杰来,而且己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来意。 用余光看了眼墙根下的茶渣,沉默片刻后,他望向其中的便服将军,更像是茶艺师的王树兵,问道“那我就直接一些……我想知道,首辅大人被满门抄斩的案子,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王树兵微微一笑,没想到真是如此,居然让那人蒙对了。他们本以为这个世界里早己没有了与李府相关的任何人,略一沉默后微笑说道: “自然和我有关,不然你以为我又如何能为大秦守东疆的国门?” “我应该不是你找的第一个人。”他看着李安问道,“那个苏贻琦与宁柏凤也是你所杀,那么你与李首辅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安沉默观察着这间书房和四周的动静,看着这片深宅大院有否还有其他人,回答道:“那俩人可能与你不同,他们过得并不好,你住这么好的地方,想必我今日比较难杀,而我是为李府索命之人,再难杀,既然来了,也得试试。” 王树兵笑出声音来,摇着头感慨道: “他们没站好队,自然过得不好。你明知有些事不可为,却仍执意为此,年轻真好!” 身上胡披着的衣服,小炭沪上迟迟未沸的水,左手没有茶的茶杯,都在说明这位守疆大吏刚刚醒来,应该只是察觉到李安过来,所以才起身,而不是提前就预着什么伏杀的局面。 或是,根本就是毫不在意。 也许也是在等着李安。 不在意的是,不需要设伏,这是一种强大的自信。可他为何有这般强大的自信,只是一个看起来瘦弱无力的书生,虽现在为守疆大吏,可之前那些年却是朝堂文官,为什么在明知道有人来杀自己的情况下,没有布局,没有设伏,没有逃跑,而是如此平静,坐在椅中等待? 他有什么凭恃?就凭他现在守着东疆,从军中归来,己有不输入自己的武力?还是那位幕布后人赵桧早有安排? 转瞬之间,李安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是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口罩外的青稚眉眼间渐渐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看着对方问道: “你为什么不逃?” “为什么要逃?” 王树兵微笑着看着少年说道: “既然我是醒着的,你又怎么可能杀死我?”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一拂衣袖,石桌茶案上便多了一把没有柄的微暗小剑。 李安的眉头蹙了起来,身体变得僵硬,知道自己遇到了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这个瘦弱的前朝堂文部官员……居然是一位修行者! 在这一刻,他不禁想到蒙毅在传他仓琅之书时进行过的一番对话,那番关于武修境界的对话。 能使无柄剑的人,己经初步窥探到天地大道,能初步动用自身念头,控制周遭的天地元气,赋予武器杀人之技,以心念对战,以念头杀人,御剑千里,万军丛中可取敌首级。 苏贻琦的供词没有这些,过往覆历里,也没有他会武的信息,这些日子打探的情况里也没有察觉,谁也不曾想到,这个瘦弱的文部官员,在去东疆之后,居然成了一名窥境的大修行者。 李安紧蹙着的眉缓缓舒展,他看着椅中的王树兵,看着瘦弱的中年人身前的那柄无柄小剑,温和一笑,说道:“既然你不逃,那我逃好了。” 说逃就逃,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像匹狂奔的骏马般向书房外冲去。 王树兵极有兴趣看着少年将要在书房消失的背影,轻笑摇头感慨道:“既然要来杀一个窥境的修行者,难道还能退吗?” 温和却蕴着强烈自信与杀意的字眼从瘦弱中年男子唇间缓缓而出,同时他放下了左手握着的青花大瓷杯,右手卷着左臂上的袖口,左手中食二指并指做了一个剑决斜斜向着书房外隔空点去,动作极为潇洒随意。 随着并指斜斜一指,石桌茶案上的那把微暗无光的无柄小剑骤然低沉嗡鸣,仿佛被灌入某种神奇能量,猛地自桌面弹起,然后化为一道乌暗的光迹,撕开书房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直刺房前。 第二十五章 有些人生来便是朋友 朋友就是那个陪你笑,陪你哭的人,人生若没有朋友,一切也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在面临困难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想起自己的朋友。 有人说,何为朋友,你找他借钱试试。 人生之中谁都是谁的过客,朋友之心最为珍贵,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朋友。 李安现在就想起前世的时候,后背可以完全交给战友。那是战友也是一生的朋友。 然,此时的他只有一个人。 李安的后背一片针刺似的痛楚,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却看不到任何惊慌,只有沉着和冷静,眼看着便要冲出书房前的那片小树林,整个人的身体便翻了起来,然后右足紧接闪电般踩到稍大的树上。 噔! 噔! 噔! 坚实的鞋底快速交错踩在枝桠上,噔的树木一阵摇晃,无数片树叶就像断裂的羽箭般簌簌落下。 他踩着枝桠瞬间攀至院墙之上,险之又险地避过书房内袭来的那道剑光,然后膝盖微微一震,借着枝桠振动之间疾速向府外掠去。 铛的一声,像利剑般的身体刚刚掠过书房边的小树林,锋利的饮雪刀己然裂布在手,李安闷哼一声,腰腹发力手腕翻转,饮雪有若风雪劈头盖脸地向王树兵劈斩过去。 从知道这位瘦弱的东疆大将军是名修行者之后,他就知道今夜必然要面临生死间的大恐怖考验,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对抗一名窥境的大修行者,但他依然没有想过要退。因为他知道面对这种大修行者,退避意味道死亡。 前世之中,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过多种危险的考验,有时候甚至是身临绝境,毫无一丝扳还的可能,最终还是凭借着自身超强的毅力,与铁血的意志走了过来。这些经验让他知道,面对绝境,不能退缩,退缩就意味着失败或者死亡。而这经验或许能够让他逃离死亡。 所以一开始他的退,便不是退。 而是以退为进! 进而杀人。 …… …… 丁的一声清脆响声! 李安凝身挥刀,劈飞自身后遁来的那道灰暗剑光,身体从半空跌落。 初一相逢,他的黑色布袍上方就多出了一道极细微的破口,然而他口罩外眉眼依然没有畏惧,双腿就像两根钉子般死死扎在地面,双手紧紧握着饮雪刀的长柄,微低着头警惕地观察着夜色里的动静。 忽然间他手中长刀一翻,用左肩外一道血痕的代价,避开了自右方夜色里袭来的那道剑光,同时从手中传来细微振感,确认自己的刀锋至少擦到了飞剑。 李安依旧微低着头,静静盯着不远处椅中的王树兵,耳朵细细听着周遭夜色里不时响起的轻微嗡鸣声,想要判断出那柄飞剑的方位。 他向前踏了一步。 一片飘落的树叶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两半。 他如座山般向后倒下,灰暗剑影擦着他的肩头疾掠而空。 他右手重重一拍地面,腰腹一紧,那座山便重新站了起来,双脚闪电般错落,灰暗剑影兹的一声扎进他前脚石板缝中,然后迅速嗡鸣再飞,消失无踪。 他此时站的位置,比先前退了三步。 茶桌石侧油灯泛着淡淡的光辉,王树兵好整以暇坐在石椅中,似笑非笑。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数步,然而就是这数步的夜却是那样难以逾越。 因为没有知道灰暗剑影藏于夜色中何处。 …… …… 双手紧握着刀柄,双脚稳定地踩在石板上,没有踩着缝隙,没有踩着突起,保证随时能够借到大地全部的力量,李安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盯着椅中的瘦弱汉子,眼眸里没有畏惧,只有平静和专注。 这是他生命里第一次单独和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战斗,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机会,他知道自己今极有可能迎来死亡,所以他应当恐惧。 前世执行任务时,被生死折磨过太多次,李安非常清楚在这种时候,恐惧是最没有用的情绪,只能把恐惧紧张变成兴奋,才能把局面扳转过来。 飞剑嗡鸣,闪电刺来,他挥刀而斩,纵使斩空,也会在最后关头凭借前世战场上打磨出来的战斗本能和经验,以及身体控制能力避开要害部位。 叮叮叮叮!剑如飞芒如雪,他的身体上被剑影割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口子,鲜血渗透内衣渗出黑色外袍,开始在身体表面淋漓,如同血人一般。 但李安依然双手紧握饮雪,双脚像钉子般扎在石板上,严重没有任何表情盯着椅中的强者,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恐惧,甚至连拚命时应有的狂热情绪都没有。 “真是从军的一个好苗子,奈何可惜。” 、王树兵渐渐收敛了微笑,看着不远处的浴血少年平静说道: “连续十四剑没能直接刺死你,只给你留下一些小伤口,只有边塞的军人才有这种对危险的敏感能力,甚至是身体的本能,真想把你留到军中。但我必须提醒你,就算伤口很小,血流得很慢,但流得久了,也是会死的。” “我明白,所以我会试着在血流干之前找个机会砍掉你的脑袋。”李安回答道。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王树兵同情看着李安摇了摇头。 这时候小炭炉上的水终于开始沸腾,热热的白雾从壶嘴里喷薄而出。 王树兵用左手提起炉上的茶壶,向青花瓷杯里倾注。他看着被沸水冲的不停浮沉的茶叶,低头说道: “我要开始饮茶了,那就不陪你玩了。” …… …… 李安握刀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必然有着某种使命,才会降临这个世界,虽开局悲苦,但最美好的东西总是悄然而来,比如冰冷长街上的蒙千雪,比如石池里的饮雪刀,又或者那赤参……曾以想着,只有刀在手,练好刀法之后,那些仇敌一样会被他劈得七零八落。 但至少现在,这种看似强烈的自信很大程度上只能是精神慰藉或者说是精神**。 他知道武修的世界里的强者们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他没有奢望过能以弱胜强,更何况眼前这名明显高过他不少境界,己经踏入窥境的武修。 这是他与武修跨境的第一战,一跨就是好几境,他并没有抱有着太多的希望,但他也不会绝望,他向来坚信只有死人才需要绝望。 炭炉之上开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冲入茶杯之中,李安认真的看着这幅画面,盯着王树兵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没有去听对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战斗意志的话,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骤然明亮。 也许是轻视,手要握茶杯,自然无法再捏剑决,李安如钉子般坚固扎在地面的双腿一紧,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拖着长长的饮雪刀,挟着全身的力量,虎扑而去!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劲风,看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少年郎,王树兵眼中泛起怜悯与嘲讽混杂的神情,右手探出袖口散开手指在夜风中轻轻一拂。 深夜里破风之声大作,并不是李安虎扑身躯卷起的气流,而是深沉夜色被某力量撕卷的声音。 那抹不知消失于何处的灰暗剑影嗡鸣之声大作,倏乎于前倏乎于后,鬼神莫测其位,瞬间撕裂夜色如闪电般直刺李安后背。 书房过道边被风卷动的树叶骤然一静,然后惊恐四处散开。炭炉处的灼热水雾骤然一凝,然后极其缓慢地向地面沉降,府内石坪之上的时间仿佛变得慢了很多。 这就是窥境者对天地元气的控制之力吗? 己触摸到天地大道,以念御剑,卷动的天地威势吗?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绝对冰冷,还有那抹还未接触便己开始令自己心肝欲碎的锋厉意味,李安脑海中升起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快要轻拂上自己的后背。 但他没有回首,没有闪避,依然如头悍虎般狂暴前纵,依然奔跑,因为他知道再回首己无退路,如此近的距离闪避也只是徒劳,此时此刻他只能奔跑向着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得更快,如此方能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冲至王树兵身前两步之地,李安全然不管不顾身后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盯着对方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饮雪之上狠狠斩了过去! 看着劈面而来的狠厉刀光,王树兵左手端起的茶杯刚刚触及唇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如果拚命有用,那修行境界做什么,更何况,他在天地元气中己经感受到,自己念力控制下的那无柄小剑己经闪电般飞抵李安身后,不待刀锋落下,这少年便会死亡。再优秀也不用留,哪怕是那位的命令也不行,尾大成祸。 李安手中的饮雪距离王树兵的脖颈还有三尺。 王树兵的飞剑距离李安后背还有一尺。 飞剑自然比刀快。 无论如何计算,虽然李安悍勇搏出了一个拚命的机会,很可惜的是,这最后一搏只能搏掉他自己的命,却不能伤到王树兵丝毫。 下一刻,李安本应该死了,但他没有死。 因为,一道声音,此时慢慢传来。 “我的朋友在杀人,我咋不能来观摩。” 第二十六章 一场影响未来的对话 一名青年男子,安静出现在李安的身后,黝黑的脸庞也遮掩不住他嚣张的脸色,黑脸上露出来的笑容有点像恶魔的微笑。 微笑之间,灰暗短剑剑身嗡鸣却无法动弹。 剑身无法动弹,可李安的刀却一往无惧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他没去理什么是谁,他只知道,刀出无悔。 王树兵端茶杯的左手毫无征兆的擅动了一下,青花瓷杯中的茶水己经滴落出来,脸色平静却无暇说任何话,因为饮雪刀到了。 他从石椅中站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半圆,握着茶杯的手往前一送。 一股气浪开始在他身遭荡漾,荡起一圈又圈的波纹,自他身体四周向外扩散。 饮雪刀碰上气旋不能寸进,天地元气为墙,刀不能破。 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从刀身传递到李安的手譬之上,钉子般扎进石板腿脚,蹬蹬蹬往后急退了三步。 黑色青年伸出一只手,轻描淡写般的抚在了李安的身上,李安的身形顿时稳如磐石。 李安回头看了他片刻,没有说话。 王树兵面色微变,看着那名黝黑汉子,右手中食二指再次一并。 嗡鸣声响起,灰暗小剑停在了王树兵身前,剑刃轻颤,仿若一条面对敌人的小蛇,高昂着头,不停吐着信子。 有些紧张,却又极其充满攻击性。 “你是谁?” 黝黑汉子黑脸白牙下十分沉静,在李安右侧看着王树兵,神情从容,就像是看着满街落叶一地阳光。 “我是他朋友,唐细平。” 王树兵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看不出来修为,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浑厚血气,浓郁得都要透体而出,判断此人修为不低,且决不比自己弱,因而他不敢随意发起攻击。 李安微微仰头看了他片刻,没有说话。 朋友,真是一个遥远的名词。 李安看了他一眼后,开始低下头来整理自己伤口。 身上布满数十条剑刃翻起来的伤口,虽然未伤及筋骨,但太多,流了太多的血,再不整理谁也法抗住。 场面此时却安静了下来。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唐细平忽然低头望向李安,微笑说道:“你不担心。” 李安蹲在地上,继续整理着伤口,连头也没抬,回答道:“经历的东西多了,阁下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看你的样子不会对我有害。” “哟,你就这么肯定?” “虽然在此时你出现在这里,但你绝不是他们的人。” “我不应该是魔?” “孝子唐细平的故事,也有些耳闻,我很钦佩。” “我喜欢你今晚的做事风格,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也喜欢。” “处理得很好。” “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好。” 唐细平笑了笑,说道:“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李安低头沉默,看着胸前的伤口,问道:“你今晚又来做什么?” 二人自顾自的聊着,一人蹲着整理伤口,一人平静的站立,全然没有把一名窥境的大修行者放在眼里。 书房前的小树林,陡然间风起,卷起一地落叶。 唐细平的眼色变得凌厉,说道:“他如何处理?” 他的话题转的奇快,就像刚刚突然刮起落叶的秋风,瞬息之间就面临身前。 “我想要他的头。” “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李安抬起头,斜着眼瞅了他一眼,“当然是我自己来。” 唐细平笑了笑,侧过身子,俯身伸出右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很好!”王树兵等到此刻,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两个后生小辈的无视。沉默中口暴出一声轻喝。 李安挥刀,无惧无畏。 灰暗小剑的轨迹仍不可逐磨。 剑与刀相交,止住刀身,又刹那远去,隐约之中,只有剑身的嗡鸣,剑不可见。 剑快,剑也锋利,可再锋利的剑也无法刺穿李安的身,甚至连靠近李安的身体,都做不到。 因为院内多了一个人——唐细平。 李安无法近得了王树兵的身,刀身虽猛也利,可却破不了王树兵身遭罡气。 修为的差距,并不是勇猛就能简单解决的。 王树兵右手招了招,灰暗小剑再次回到他的身前,对着唐细平说道:“你们这不是耍赖么?” “你也可以耍赖。”唐细平微微一笑道。 王树兵得赵桧交待,他此次回都城述职,可能有名少年会对他不利,但不知道是也不是,希望能借此引出来,看看究竟是还不是。 王树兵今夜的目的其实己经达到,于是他说道:“我故意将人调离,可不是为了对付你,既然你要插手,我只好将人再次调回来了。” 灰暗小剑再次发出嗡鸣声,再次消逝不见。 唐细平右手伸出,轻拂空中,好似抓住了什么,然后往前一伸。 暗红色的光芒,快若闪电。 “既然此时想要叫人,我那朋友怎么还能干得过。” 话音未落,那道暗红光芒己穿透王树兵的左胸。 豁然所见,那柄一直在王树兵手中的灰暗小剑己经插在他的左胸上,剑尖从后背露出,滴落一颗颗血珠。 “你不讲道义。”王树兵双目圆睁,面露不甘。为什么要将府内之人全数调离,为何要来引诱那名少年,又为何要为那位办事,人生一世,短短几个秋,刚刚登上高位转瞬就刹那芳华。 可高位,从何而来。 世间,任何事,有因就有果。 秋风卷起落叶,也卷倒了王树兵的身体,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任何气息,安静的倒了下去。 秋风瑟瑟,有秋雨滴落。 秋雨微寒,滴落在李安的伤口上,李安却浑然不在意,仿佛在借用雨水,洗涤血气。 李安收刀而立,转头看向唐细平,有不解也有不惑。仰脸看向他,问道:“想杀人就去杀吧,为何要杀我的人?” 唐细平应道:“你说的,想杀那便杀。” “想杀便杀,如此简单?” “当然,此世间武修之人强于我的可能很少了” “你现在什么修为?” “按大秦的武修划分,我应该无限接近合道,脱凡圆满。” 李安瞅了一眼,又蹲下来,继续整理伤口,陡然变得沉默。 片刻后,又说道: “你还不走?” 唐细平笑了笑,“我在等雨停,也在等人。” “等雨停的时候往往雨不会停,等人来的时候往往人不会来。”李安好心劝道。 “人不来肯定是有不来的道理。”唐细平微笑说道:“不过能不能让我和你聊两句比较严肃认真的话,而不是像那些苦行僧一般试来探去?” “这个态度就对了,我也不喜欢云山里转来转去。”李安笑着回答道:“不过我不喜欢蹲在地上和站着的人说话,因为高度有差距。” “你可以站起来。” “为什么不是你蹲下来。” 唐细平笑一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蹲了下来,湿漉漉的青衫下摆遮住了青石板路面。然后他看着李安犹带青涩的脸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很吃力。” 李安低头整理着伤口,没有答话。 “魔气贯体,气血全换为魔血,我不想这样子,也不想我母亲看到这样子。很想找人镇压魔气,然后安静的侍奉母亲身前,每日我都很镇压的很痛苦。” “所以你在等人?” “是的,我在等人,也在等你。” 秋雨依然在继续,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大的倾向,唐细平等的人看模样也是等不到了,但他似乎不在意,只是平静温和讲着自己当前面临的情况,没有做任何的掩饰,然后他看着身旁的李安,微笑说道:“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最头键的问题是我母亲己经回到蒙府,我今夜未敢去见她。” 李安看了眼他,忽然发现第一次见面之时,脸上的那些魔纹,今天居然全都看不到,猜测此人身虽魔,但人非魔,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唐细平指了指饮雪,说道:“用刀气洗涤肉身。” 李安手中紧握饮雪,他可从未想过把饮雪送人。 唐细平看着李安略显紧张的脸,微微笑道:“你这刀有些脾气,不是谁都能用的。不是刀主,它只是锋利的刀。” “那这个要求倒不高。” 李安挠了挠有些湿气的头发,说道:“为什么是我?” 唐细平的目光落在他护刀的右手上,说道:“我今晚看到了一些事情,前期也听说了一些事情。虽然你现在修为不够,但我知道一周之内,从不会修行,到现在的炼气圆满一点也不会太简单。” 李安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有什么好处?” 唐细平很欣赏少年的直接,伸出手指弹掉青衫上的雨水,微笑说道:“整个都城没有人知道我的修为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有幸活得更长久,你便会庆幸这是一种幸运。” “我从来都只靠自己,认不认识你,又有何差别,更何况你还是一个魔修。” “你知道魔修吗?” 李安一阵愕然,随即有些沉默,魔,好似从未有人见过,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这片大陆,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也只是一个谎言罢了。想知道这片世界存在的目的吗?” “好吧,我不想了解那么多,我对这种风格的对话实在是有些厌憎了,我只想说你修为很强,但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好好过日子,偶尔喝喝仇敌的血罢了。” 李安说的自然是自己想的,他根本没想过为这个世界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来,就开心的活着便好,如果能除掉仇敌,也许能更开心些。 唐细平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你可以直接开价?” 李安对着恼人的雨水伸出手掌打了响指,干净利落说道:“五百个银币。” 要开心,当然先得积攒财富,更何况这并不是一个很高的要求。 唐细平蹙着眉头建议道:“太少了,是不是再加点儿?” 雨夜中,二人讨价还价的画面着实有些诡异,主雇竟然觉得钱太少了。 李安转头看着他问道:“我能费多大力气?” 唐细平想了想后说道:“你身体内的刀气估计得消耗完,你得从锻体境的换血境重新开始修炼。” 这些刀气莫名其妙而来,消耗掉也好,不然都不知如何打下坚实的修炼基础。 “没有关系的,我喜欢修炼。也不用废掉我修炼根基,一件轻松的小事而己。” “我不需要你拼命。从而废掉你根基”唐细平微笑望着他说道:“如果到了你撑不住的时候,你可以先行离开。” 李安摇头说道:“那不是我做事的风格。情义比金坚确实是句很白痴的话,但既然是做生意,当然要遵守基本的从业道德。” 唐细平微笑伸出手来:“成交。” 李安伸手和他轻轻一握然后松开,说道:“我姓李,木子李,单名安,平安的安,字太平,意味世间太平。” “我姓唐,西疆大唐帝国的唐,唐细平,没有表字,母亲一直唤我细伢。” “好嚣张的姓,好温柔的名。” “之前村里人都叫我小唐,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唐哥。” “唐细伢比较好听一些……我说细伢啊,那我们现在应该是朋友?” “你可以叫我小唐……另外,我们不早己经是朋友了吗?” 有些人从初见的那一刻,就是朋友,五百个银币交来的朋友。 第二十七章 入观通知 一具尸体送往了天下第一楼。 那是东疆大将军王树兵的尸体。 丘朝阳战战兢兢的站在台阶下,台阶之上是一座巨大的九龙椅。九龙椅上的赵桧,今天罕见的没有发怒。 他平静的注视着那具尸体,却想着那日陡然遇见的少年。 很是熟悉的味道,却是一个陌生人,他肯定自己从未见过。 心绪有些凌乱,东疆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合道之后必须去东疆找到花神,才有可能完整的度过劫境,从此世界逍遥。 这是牛魔王告知于他的,花神可是这个世界最为福泽之人。 可帮他守东疆之人,今日没了,合道境整个大秦境内都无几人,观主可能是,但他己有三百年未出过观了。 又想起昨日圣武皇帝将血池案全权交由蒙毅处理,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意。 脸色越发阴沉,伸手摆了摆,示意丘朝阳离去。 尔后,右手轻抚左胸。 心脏跳动声中,传来一句不似人的话语。 “何事?” 赵桧听到声音,立马变得十分恭敬,说道: “尊上,我想将计划提前进行。” “可,我的灵智己恢复,多数事情都己记起,可以提前。”那声音中藏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想来是发号施令早己习惯。 “不过血池可能要重建。” “可以,你去安排好,不过记住我说的话,照顾好我的徒弟。” 那个黝黑青年么,只不过在这里拿了一笔钱,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据说现在在蒙府,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过又有何关系,他能成为证据吗。 想到这里,赵桧笑了笑,魔一直只能是魔。 “你在想什么,他是我要带走的人,不可乱来。” 好似知道了赵桧心中的意图,那道虚无的声音有些微怒。 “没有,我这就安排好血池之事。”赵桧脸上滚落一颗汗珠,可再也不想尝试那撕裂灵魂的痛苦。 “知道就好!” 声音渐渐远离,天下第一楼又慢慢恢复平静。 赵桧摸了摸左胸,再摸了摸脸上一日未刮,就露出来的胡须茬,脸上露出微笑,这魔心镜可真好。 …… …… “朝天观观主要收关门弟子了,你听说了吗?” “当然,现在我不正在准备吗” “就你,还想成为观主的弟子,做梦吧。” 类似的声音在都城江湖人中四处疯传,观主召收关门弟子,这个消息不比诡异的黑洞更让人震惊。 朝天观作为武修的圣地,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入观,又有几人能成观主的弟子。 飞上枝头变凤凰,无一不是习武之人的梦想。 预定关门弟子位置的老七李安现在却正在上次获得饮雪刀的山洞中的石室,痛苦的吱牙裂嘴。 以身为媒价,狂暴的刀气从他身体上不断涌现,又从他右手的前端贯出,稳稳地落在唐细平的身上。 唐细平面部表情刹那间就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红、白、黑、相互交替,暗红色的魔纹时隐时现,眼神也变得更加狼狞。 刀气不断从李安的身上涌出,石池里的水,己不断从池中跃起,灌入刀身之中,刀身的刀气全然不顾李安身体,不断涌入。 刀气经过李安的身体之时,血色的骨头被刮得咯吱咯吱直响。别人或许听不到,可是李安感受十分明显。 他的骨头早己与赤参融合,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淬骨境,坚硬异常,可却难以承受这庞大刀气带来的痛楚。 血水开始从皮肤外渗出,一颗颗血珠在其身体表面浮现。 可,李安没有停止任何动作,石池的水不停的被饮雪刀吸出,都己经快见底了。他全身上下无一不透着白刀,那是无尽的刀芒。 刀芒贯体,平常人可能早就筋断骨裂崩体而亡了,可李安却只是强咬牙的忍着。 他是刀的主人,更有赤参的血气之力护体,因而无事。 唐细平的面色慢慢恢复,魔纹己隐至身体深处,表面上再也无法看到,面部的肌肤开始恢复常人的色彩。 然,此时,李安再也无力坚持,嘴角渗出血液,人也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唐细平就着明洁刀身照了照,好像这样也行。 于是,他站起来,搀起李安,慢慢地离开了这个山洞,离开之前,回首望了下石池的泉水,这里真是一个神奇之地。 翌日,天微亮。 唐细平拿着早点,敲开了李安的房门。 李安气色还未全数恢复,身上凝聚的刀气己十不存一,虽说未跌落境界,但只是初入炼气期的样子。 唐细平看着李安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你的修为还是太弱,全身的气力也仅仅只能镇压我面部的变化,不过这样也能将就。” “别不卖好,谁又能义务帮你,不是那五百银币,我也不想理你。”李安随手拿了一根油条,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过,你之前不过是一个村夫,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唐细平笑了笑,“不着紧的,钱可能不正当,但我的来路正当。” 李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走吧,去见见令尊。” 放下早点,二人来蒙府外厅,唐细平的母亲正与蒙千雪吃着早点说着话。 蒙千雪看到李安,星子般的眼神露出璀璨的光芒,似要挪动脚步,又觉得似乎不太好,心里微热,话语却有些冷意: “还知道过来啊,昨夜又不知死哪去了。” 典型的媳妇在训斥夜不归宿的丈夫。 李安微微笑了笑,“许是,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得,牵肠挂肚。” “谁一夜不见了,谁一日不得,牵肠挂肚,好拿好心当驴肝肺。”蒙千雪小嘟鼓着,脸色变得霏红。 老妇人,看看了李安,说道:“我听细伢说,他随一个小兄弟在蒙府做事,是你吗?” 李安有些诧异的回望了下唐细平,我现在可没有在蒙府做工,而是借住。 唐细平不动身色,静静的站立,完全无视了李安的目光。 李安只好说道:“回老夫人,是的。” 老妇人看了一眼红脸的蒙千雪,随后开口笑道:“年轻真好,也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家细伢,他什么都能干的。”细伢能来蒙府做工,一定是这少年在蒙家大小姐那里说过不少好话的。 四人正拉着家常,外面却传来声比黄鹂还要好听的声音。 “蒙姐姐,蒙姐,李安在吗?” 黄采衣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早点,也不管啥,直接拿起就往嘴里送。 蒙千雪说道:“注意点形象,家里有老人呢。” 老妇人笑了笑,真是好人家的孩子,哪怕一个村妇在这里也能受尊重,从没有任何的瞧不起。 平等的感觉真好,李安有点回到前世的感觉。 黄采衣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才发现李安就在这里,于是说道: “你入观的机会来了,和我回观吧。”说完,以拿起了一个肉包塞进了嘴里。 小脸在食物的衬托下,可爱的小笼包又回来了。 多久没有吃过灌汤包了,有几天了吧。这小六估计又馋了。 蒙千雪笑道:“待会就让李安再做灌汤包,你就好好吃吧,别老惦记着李安。” 谁惦记他,人家惦记的不是人,好不。 黄采衣瞪着一双大眼睛,确实大,特别是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些惊讶的说道: “你们不知道?” 李安看着这张小脸上的表情,很是可爱,很想过去捏捏。于是,他那双罪恶的魔手就落在了黄采衣的小脸上。 “你干嘛?” 一声极大怒声,响亮了整个外厅。黄采衣跺起双脚,右手指着李安,大吼道。 李安悻悻地笑了笑。 蒙千雪脸色变化的比黄采衣还要精彩,有些气恼,喝道: “你在干什么?” 老妇人刚刚才感受完那种其乐融融,刹那间又风雪交加,她自不敢说啥,看着唐细平,眼神中满是疑问。 唐细平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黄采衣看到李安那种无辜的表情,也许是好事相近,却没有再发怒,而是说道: “敢抓我脸,你得给我做十天灌汤包,不,二十天”想了想,好像也不对,再次补充道:“入观之后,我的早餐就包给你了,且只要灌汤包。” 对于吃货而言,所有的事都不是事,唯有吃才是事,且是了不得的大事。 听到入观,蒙千雪心里有些疑问,观主让她当日将李安带回蒙府,就知道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上次爹爹为何要拒绝,此次又来了么? 蒙千雪看向黄采衣,等着她继续。 黄采衣见李安没说话,再次说道:“灌汤包,你明白的。” 你才是灌汤包,李安想着难道我可以以弟子的身份入观了?正想问话。 突然,刚刚还有些混乱的场面,变得十分安静。 蒙毅扳着那张古不变的脸,站在了外厅门口。 他看了看唐细平的脸有些不敢相信,又看到李安有些虚弱的身子,眉头一蹙,眼里略有不快,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转而向着黄采衣说道:“你是来送入观通知书的?” 第二十八章 日冥对天蝎 他要走了吗? 他那埋葬的内心是否还有伤悲,还有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个世界懂他的人有多少?可否如同我一般,早己懂得他内心? 陌然的相遇,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不行,今天一定要明确。 想到这里,蒙千雪抬眼往李安房门前望去。 房门仍然紧闭着,房门里的人似乎在等待着归途,也等着离开。 坐了好久,太阳都出来了,连着阴了好几天的天气,今天也终于晴了。 清晨的阳光从蒙千雪身上透过,整个人如同散发着神光的仙女。 她就坐在李安房前的石登上,双腿耷拉看,一晃一晃,不经意间,一个早上的时间就快要过去。 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 李安很早就醒来了,躺在床上想着那天唐细平给他说的话。 不是真实的世界,那又是什么?老天让我穿过来,是为了验证什么吗?也许走到武修的尽头,才能对这个世界了解通透。 蒙毅说过,不到炼气,不好登山,前段时间倒是够了,现在么,刚刚炼气,想必也可以。 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蒙千雪。 “咦!这么早?” “不可以吗?那像你那么懒,说好做灌汤包的,也没见你早上准备好。” “灌汤包?” 李安苦笑,有答应吗?好像有吧。 “那我现在去。” “那你还不快去,一天天的,懒得狠。” 蒙千雪双眼盯着李安,好似要吃人般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他深藏内心的仇恨会不会让他迷失方向,听说前二天东疆回来的大将军王树兵被人杀死在家里,是不是他所为? 蒙千雪再一眼望去,想要从这个男人的内心再看出来些什么? 浓黑的眉如两把利剑一样,斜斜的横在发鬓两边,一双眼,宛若含着两颗墨玉,漆黑的眸子里似被蒙上一层水雾,使得他的眼神看起来朦朦胧胧的,让人一眼看不真切。 鼻梁高高挺挺,嘴唇薄薄的,很是性感。 俊魅孤傲的脸庞,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带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贵族骄傲气息。 再加上一头长长的的乌发飘拂在他的脸庞,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仿佛发稍间微微泛着金黄的光泽,浑不似真人。 面如冠玉,却有着一双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那高挺笔直的鼻梁显示出男性的刚美之气冷俊孤傲的脸庞,子夜寒星的眼眸,表面上温婉平静,背后却藏着倔强,甚至隐隐夹杂着淡淡的忧郁,冰冷明澈中略带温柔的眼神,仿佛是一个意大利博物馆的艺术品,让看见的人为之一醉,久久都无法再移开视线。 他还是没有能放下他的仇恨。 现在都要入观了,在观主的眼里他还能藏住什么?想到这里,蒙千雪有些怒气。 “还看着我,还不快去做。” 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的味道。 李安抬手摸了下后脑,不明白今日的蒙千雪为何没有了往日的那份温柔,只好往厨房里去。 ……… “今天的灌汤包,一点也不好吃。” 李安拿起一个,放嘴里,尝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了下蒙千雪,肤色莹莹如玉生辉,凤眼微微朝上斜飞,黑眸宝光燿燿,又若秋潭深邃,举手抬眸,魅惑惊艳俗世众生。 有些不明所以,为何今日的蒙千雪看上去那么像女人。 “一样的味道啊,没有什么差别。” “作为没有做好灌汤包的惩罚,今日你陪我去逛街。” “不好吧,我今天想好好准备下,准备下登山入观的事。” 入观,就那么着急离开蒙府吗?蒙千雪把手一摊,说道: “不吃了。” 李安看了一眼,满屉的灌汤包,她就吃了一个,也可以说没吃,还有半个留在了桌子上。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不是想离开,而是武修圣地谁都向往。”李安眼神里有着一股执着,想要搞清楚这个世界,想要复仇,朝天观是必须要入的。 “你就是想离开。” “今天真的不行,我有我的事要做。” 李安有些苦恼,计划今天恢复下,能让入观更有把握些,怎么可能会去逛街,再说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啊。 蒙千雪嘟着小嘴,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还是那个我,偶尔做做梦,然后,开始日复一日的奔波,淹没在这喧嚣的世界里。我不会了解,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一个你,也只有你能让我回味,也只有你会让我心醉。 是谁曾说过,有故事的人注定会相遇,不管是以哪种方式。对感情不愿亏欠谁,却还是欠着一些。或许等到没了信心时,等到没有希望的时候,会悄然撤离。人人都有过等待与被等待的时候。离开永远比相遇更容易,因为相遇是几亿人中一次的缘分,而离开只是两个人的结局。 可我就是不想等待,希望你入观之前,你能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究意算什么。 “如果你今天真不想去,那你去把马车准备好,还记得你来蒙府的第一份工作吗?” 我来蒙府也不是给你做牛做马的啊,难道你给我草了吗? 李安心中还是不想,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计划的人,做任何事一定准备十分完善,不会让其他影响他计划的分毫。 “你都说了,那是之前,现在……” “那你说,今…日你…有空不?” 没等李安说完,蒙千雪再次打断道,语气有些不善,然后还有一些卑微般的乞求。 李安有些愣了,从认识蒙千雪以来,看到的一直都是一个十分优雅的女子,那种优雅让人动心,可今日的蛮缠,让人又觉得不可思议。 很想抽身离去,然,又寄住在蒙府,又有些不便。 “早啊,小兄弟。” 正想着如何拒绝,唐细平这时过来了。 “来弄早餐吗?” “是啊,前些天,一直没有日,阴天让人有些郁闷,好不容易今天出日了,想给母亲做份早餐。”唐细平伸手拿起灌汤包说道。 “不过,有灌汤包,我就不做了,这些东西母亲倒是喜欢。” “我都还没吃,你让他再帮你做。”蒙千雪护住灌汤包说道。 你不是说,今日的不好吃吗?李安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但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说道: “那我再做好了。” 唐细平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有些惨然的笑了笑,黝黑的面孔上露出一口白牙,甚有些恐怖。 “我自己来吧,上次不是看小兄弟做过一遍了吗,想必我也是会了。” “不了,我来帮你吧,我们不是朋友吗?” 李安笑了笑。 你们是朋友,那我们呢,蒙千雪把手里的灌汤包往前一推,“你拿去吧,我己经吃饱了。” 说完,也不再管李安,跺了跺脚步,嘴中有些碎碎念的走开了。 李安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 …… 朝天观位于都城外城的一座青山上,平时游客很多,但谁也能没找到前往观主坐观天下的那条路。 观主招收关门弟子的布告上说道,自行寻路,自行登山,如能走到观主面前的,方可正式成为观主的关门弟子。 路在何处,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李安己经去过朝天观一次,没有看到有什么隐藏的路,走入朝天观,那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道观。 正如天下间,所有道观一般。 李安知道,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所有的东西也许需要的只是那么一份契机,这份契机需要自己去感应,这也许就是蒙毅所说的必须要到炼气期,才有可能入观面见观主。 李安的炼气期,是刀气贯体而成,并不是天地气机感应,与天地元气交感而成。 如何真正做到引气入体,首先自然先是要感应到天地中的元气。 李安盘膝坐于那片草地上,在这种地方天地元气自然更加浑厚一些。 天地元气其实就是宇宙中的万物之气,也是日月山川的精华。 在马房后院的草地,这个空旷的地方,自然是蒙府最佳的感应天地元气的地方。 李安慢慢调整呼吸,随着呼气和吸气,使全身,从皮肤到关节,全身心做到真正的放松,然后掌心向个,从身体两侧从上往下往外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着呼气,双手掌慢慢向下,想象能量流从头顶百会穴进入身体,气入丹田,如此循环。 舌抵上腭,瞑目静坐,调心静气,待气平和后,从鼻子引气吸入胸腹中,心中默默数数,到60后,从口中轻吐,在吐前先微下咽,后吐出,让气进入体内,吐后即引,复而吐之,如此而已。 良久,李安仿若感受到了草木的呼吸声,听到了大自然的声音。一股清气从丹田里诞生,与体内残存的刀气裹成一团,按刀气之前的运行线路,慢慢从丹田出发,运行一周天后,又复归丹田。 清气上升,浊气下沉。 天地元气进入丹田,被刀气同化,看来以后只能用刀了。 修炼不知时间,周而复始,一响午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 入观前夕 朝天观观主招收关门弟子,是一件大事吗? 当然是一件大事。 观主观天下,坐镇朝天观,实际也是看着大秦的江湖,有朝天观在,江湖从来不敢乱来,有朝天观在,天下才是大秦的天下。 朝天观观主要招收关门弟子的事一出来,所有的事都得靠边,这才是大秦现阶段最大的大事。 观主将招收关门弟子的消息,整个大秦现今日己是无人不知。 日期便是后日。 朝天观,观主坐观之地难进,难于上青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大多数青壮武修很清楚知道自己大抵不会遇到上天降福之类的乐事,能够进入朝天观观主坐观之地的人,应该出自于一些大富人家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一些青少年中。 观主招收弟子,首要一条,年龄不能过十八,这个条件就阻止了一批武修。 第二个条件,不到炼气,就不要来了,因为感应不到登山的路,这一条几乎拦住了所有的人。 除非这人有奇遇,又或者家境十分富有,能从小开始培养,十八岁以下,炼气以上,在大秦满手都能数得出来。 毕竟,武修修的其实就是资源。 大秦各地而来,再加上世家举荐的,其实也就六人够资格。 其中有一人,便是赵桧的义子,来自大内侍卫的北方小伙谢承天。 于是,赵桧的义子组织了一场聚会,仿若又是在庆祝,庆祝自己即将成为朝天观老七。 李安当然知道,自己将是老七,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所以本不想出门的他在蒙千雪的要求下,来到聚会当中,虽然有很多都是不想见的人。 用蒙千雪的话说,像这等聚会,无论如何不合群,都是要参加的,不然等你成为老七,别人会编排是否是走了后门,一个无人得知的小伙怎么突然就成朝天观老七了。 李安认为自己并不需要努力让他们认可,自己只是自己,不是谁的谁。但平日蒙府对自己极为和善,之所以能有入观的条件,也是蒙府提供了赤参还有那本仓琅的书,以及蒙府马房后院山洞里的石池。 如果是后门,自然是针对蒙府,他不想此事发生。 所以他来了。 他们选定的聚会场所在城南,是湖畔一座清贵大宅改装成的酒楼。酒楼上悬挂着块牌匾上面是当朝皇帝御赐的店名:醉仙楼。 李安看到牌匾,想起酒楼后面的那些独栋小院里的那些龌龊事情,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又想起那日死在一个小院的苏贻琦,表情变得更是厌恶。 他回头,看向唐细平说道: “我都不想来,不知你为何又要跟来。” “既己入武,当然要来看看现在的年轻武修都是些什么模样,我不也是年轻人。”唐细平笑了笑。 是啊,他还是年轻人,他也才十九岁,而且脱凡圆满的十九岁,整个大秦再也找不到的十九岁,且还是魔修。 李安无奈的笑了笑,进入酒楼后,刻意挑选了最角落最阴暗最不易引起人注意的位置,然而他没有想到,无论自己再如何低调,那像星子般想搜寻自己的眼神。 尤其是看到远处那位朝天观老六隔空投来的炽热目光后,更是心中大呼不妙,暗想你这个吃货,吃好你的西湖醋鱼就好,千万不要把扯进他们那群人里面,我今天也就是过来看看,留过脸熟。 然,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二者之间总是有差距的,你越害怕什么,那什么就越会来到你的身边,下一刻,李安便听到了黄采衣十分兴奋的问话。 “过来这边,就知道你会来的。” 刹那之间,数十道目光随着黄采衣的声音,望了过来。 这些眼神望过来,顿时变得更加热烈起来,他们看到的不是李安,而是身边的美女蒙千雪。 那女子坐在那里,就是优雅的代名词。 只见她拂袖摆裙,缓缓而席,一颦一笑间,美不胜收。 蒙千雪含笑不语,看着李安,好似在说道,要不要过去,你决定,一幅出门在外,听君安排的样子,令人心里荡起阵阵涟漪。 那数十道目光变得复杂和疑惑起来。 李安远远地看了黄采衣一眼,心想有必要这么热烈吗,无非就是想要吃的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让我不给你面子,直接说出来。 “他一定能入观,你们信吗?” 黄采衣轻轻转动着手指间的小酒杯,似笑非笑望着场下说道。她没有看谢承天一眼,也没有针对他说一个字,但场间众人都知道朝天观老六言语里隐藏的意思。 是拉仇恨吗?谁都知道,谢承天己经金丹境,是大秦历来最为优秀的天才之一,在被赵桧发现后,便带回身边,安排在大内侍卫里,这次聚会也是庆祝他能入观。要说找到入观的路,且通过,又有谁能比金丹境的谢承天更有把握呢。 明着拉仇恨的事情,李安当然不喜,可李安知道,黄采衣本就无心,她只是想李安入观后,她就能天天有灌汤包了。 谢承天身边一人往李安瞧去,以他眼力专注的看去,自然能一眼看出李安才刚刚炼气境,虽说大秦境内,这也算天才之一,但比起谢承天来说,差得还是太远,有些不悦的说道:“想必是有些大才的,不知才在何处,可否见识下?” 李安闻听声音望去,那黄采衣桌席上主位的应该就是谢承天了,他身边有一个与他穿着同样的衣裳,想必也是大内侍卫的人。 本不想理会,却又听道唐细平在身边细语,“是他。” 李安问道:“唐兄认识?” “就是他们二个,在村子里抓耕牛的人,抓牛时,放我走那个就是谢承天,想杀我的,就是说话的这人。后二日骗我出来的也是他们。” 唐细平脸上有些恨意,不是他们,想必我现在还在过着子孝母安的日子吧。 见李安不说话,而是与身旁的人低语,那名侍卫勃然大怒道: “今日饮宴,乃是提前祝谢大人入观,你来也就罢了,勉强够格,参与进来己实属不易,怎么随意带着不相干的人?” 他没有认出唐细平,以他的眼力更看不出唐细平的深浅。何况他还不认识蒙千雪。 这番愤怒并不是作态,而是真实情绪,长期搭挡的好兄弟今日的庆祝宴会,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扰乱了秩序。 然而这里是醉仙楼,并不是大内侍卫处,黄采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他们自然是够格的,我说他能入观,难道是一句空话吗?” “自然不是,只是要入得了观,必须拿得出真本事。” 看到对方咄咄逼人,黄采衣面色微沉说道:“今日饮宴,虽本是谢兄弟安排,我来邀约,入观的预备人员,哪里会想到有些人会不请自来?客有好客与恶客,若有人觉得我邀约的人不对,不妨先反省下,自己属于哪一种,若还不自知,就请看看门在何处。” 这便是大秦朝天观最强势的底气之所在,占了道理之后或被逼急后的不进道理,这当今大秦境内又有谁能是朝天观人的对手,那名侍卫被黄采衣这番话气的满脸通红然而面对快要发飙的朝天观老六,他能做或者说敢做些什么? 就在这番争执之间,更像是单方面凄风苦雨般的争论间,有些人注意到了席间某个变化,渐渐停止了议论,因为他们看到,谢承天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自家兄弟的气恼,也没有感受到朝天观老六的强势,只是静静的看着角落里的那方案几,忽然笑了笑,举起手中酒碗一饮而尽。 场间骤然变得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过了片刻,李安笑着对唐细来说道,“今日要找回场子吗?” 唐细平低头看着桌子上自己的小酒杯,手指悄无声息击打着桌面,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这酒好喝吗?” 李安点点头,“还行。” “那今日就只喝酒,我们不是来蹭吃的来了。” 说完就与李安相视一笑。 李安隔着席间极长的距离……远远的望着主位的黄采衣,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奈,不可能去坐到黄采衣身边的。 蒙千雪自然是没问题,但怕身边黝黑汉子让人不喜啊。 黄采衣微微一笑,望着席间年轻众武修,也可以说是大秦最妖孽的这般天才,问道“不知准备入观的是哪些人?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朝天观老六的问话,自然要回应,更何况席间众人隐约猜到老六发问的良苦用心,于是无论心中再如何震惊好奇,他们也只有收回投往角落里的目光。 李安三人见没有人再看向自己,自顾自的开始吃喝起来,蹭吃就要做蹭吃的工作,这是本份。 远处主席上的谢承天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的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地板上,但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是一场奇异的宴会。 为得前庆祝谢承天入观的饮宴,温和微笑一言不发的谢承天本却被人遗忘。 朝天观老六黄采衣与众人看似热络,议论着观里的生活,与后日入观的大事,但实际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谈话的内容。所有人的心思也余光都落在两个地方。 那位容颜英俊,风采有若神子的大内侍卫里最年轻的队长,千岁大人的义子谢承天,沉默若有所思不停饮着碗中烈酒。 那位翩翩少年郎与一名容颜黝黑,安静却又十分优雅的美艳女子在那里自顾自的不停畅饮。 似乎像是在喝闷酒但谢承天是越喝神情愈是凝重,那少年郎眼睛则是越喝越为明亮,而空气中飘来荡去的那些话语和目光碎片,仿佛被烈酒熏醉落在这两个地方,看似无人在意,实则人人都在注意。 第三十章 你真的很美 谢承天喝的并不比李安他们三人慢,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渐渐变成某种兴趣与不解,还有一种终于遇到对手的隐藏兴奋与炽烈。 三十几罐烈酒终于被喝光了。 席间众人看着那些空着的酒罐,想着那些足以醉死几匹骏马的烈酒,居然就被这四个人喝到了肚子里,不由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谢承天没有动用修为解酒……十余罐烈酒终于让如若神子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的脸颊产生了些松动,眼眸里有些迷离疑惑之意。 坐在角落里的李安与唐细平同样精神有些恍惚,醉眼朦胧,再喝下去,估计会倒。而只有蒙千雪脸蛋变得红了些,腹部也有些鼓起,眼晴却比平时明亮了无数倍,除此之外,平静如常,根本没有一丝醉意。 李安看了一眼远处的谢承天,再看了一眼身旁的蒙千雪,哈哈一笑,拾起筷子重重一敲酒罐,以当的一声清脆鸣响,以为蹭吃得胜的鸣金声。 一时间,满室俱静。 谢承天眼中的醉意渐渐散去,他望向角落,面无表情问道:“少年,你叫李安?” 李安站起身来,回答道:“正是。” “那旁边的是你的侍女?” “额?”李安与蒙千雪相视一笑。 “当赏!” 李安与蒙千雪对望一眼,看出彼此眼眸里的疑问,却有十分默契,李安恭声道:“谢谢!” 谢承天与身后的随从平静的说了几句。 来自大内侍卫处的随从走上前来,面带温柔之色望向站在角落处的李安,以一种恩赐的口吻朗声说道:“大内侍卫队长即将入朝天观求学,正要招纳人员跟随服侍,今日上天赐你荣耀,给你机会献出侍女,服侍朝天观未来老七,你还不赶快谢恩。” 当时当下的世间,奴仆婢侍等同于私人财产,可以随意处置,只是严禁蓄意伤奴,但不禁买卖,转赠美貌妾聪慧婢侍,在大秦都城内并不少见,而那些发生在风流名士间的转赠,甚至还带着一些传奇美好的色彩。 当那名随从说出谢承天的的意思之后,场间众人并不觉得奇怪。 黄采衣看了下李安与蒙千雪,仿若读懂了李安的心思,低头不语。 在众人眼中,与李安一起来的蒙千雪,虽优雅,但席间从未见她参与任何话题,除了有些美艳之外,一切均以李安为主,谁又能知她是禁军大统领蒙毅的千金。如若在蒙毅面前说出这般话来,在场的各位,不知道要惊掉多少脑袋。 谢承天自然不是看中她的美貌,要把她带回府中暖床,而是刚刚默然拚酒中生出了些许兴趣。 高高在上的一些人物,因为琴棋书画饮宴射乐相类之事,看中了都城里一个侍女,放在上流社会里这便是风雅,李安若肯把侍女转赠给谢承天,未来朝天观的老七,谢承天自然会有极丰厚的回赠,日后说不定在传闻中又是一椿逸事。 所以没有人觉得震惊,没有人奇怪,更没有人愤怒,反而有些人比如侍卫处的方智名,向李安投去了隐隐羡慕的目光,对,就是一直跟在谢承天身边的那名侍卫,不知求了多少人,才待在谢承天的身边,因为他知道,谢承天是赵桧的义子。这种机会很难得。如果他能通过赠送侍女,将关系绑得更紧,日后不知能从中换来多大的利益方便。更何况,谢队长即将成为朝天观的老七。 谁能与他争,这么年轻的金丹,千年以来,仅此一例。 黄采衣这时也保持着沉默……但她的沉默与风度无关,她是知道蒙千雪身份的,似笑非笑望着李安,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向有趣的方向演变。 事实上,听到那名随从温柔而又极富恩赐意味的宣告后,李安怔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对方想要做些什么,之所以反应会如此迟钝,是因为他这辈子从有没有想过蒙千雪这么优雅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让人当成侍女,而且还是想找自己讨要,还用的是如此臭屁欠抽找死的态度。 李安想笑,看了下蒙千雪。 蒙千雪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你自己看着办,好似真如同李安侍女一般。 看上去很有道理,但实际上毫无道理,李安的心情陡然变得极为恶劣,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明朗,望着远处席上感慨说道:“谢队长,你长的真的很美。” 虽然交给李安处理,但明显这句话不合蒙千雪的意,她不由蹙着眉头故意说道:“少爷,这会他长得难看起来了。” 在场间众人的概念中,这种事情和蒙千雪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只要主人愿意送,那么她就只有去。他们只关心李安的答案……一直在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其中大部分猜测李安应该会同意,少部分猜测他会拒绝,但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李安的回答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谢队长,你长得很美……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把酒散下去,谢承天正安静看着桌上空空的小酒罐,忽听此言,眉尖微微一挑,抬起张张俊美无双的脸,看着远方淡然说道:“谢谢,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自己长得很美………” 李安看着那处,很认真的说道:“那你想的就不要太美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场间众人即便想到过李安会拒绝送出自己的侍女,也以为他也会采用某种很婉约的拒绝方式,简称婉拒,比如说自己和这侍女有了感情,又或者其它,却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简单粗暴狠厉! 想要我蒙千雪做他的侍女?你想的太美了! 谁也没有瞧见,蒙千雪的嘴角,又习惯似的微微上扬,有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真是想的太美! 谢承天脸色渐沉,转瞬后却又微微一笑。 李安看着他笑了笑,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愿意。” 蒙千雪就快要笑出声音来了,用手轻轻抚了抚小嘴,微红的面色透出一种极致的优雅。 谢承天缓缓从袖中伸出双手,平静搁在桌案之上,平静看着远方阴暗角落里的李安,缓声说道:“因为不愿意,你可能错过了很多。” “我从来不担心错过什么”李安回答道。 谢承天锐利的目光隔着极远的距离落到他的脸上,沉默片刻后说道:“甚至有可能如……未来朝天观的友谊?” 李安眉毛微挑,回答道:“你都说了是未来,又或许你的友谊并不像你自己想像的那么值钱。” 听到这句话,谢承城如同画出来的眉眼间仿佛镀上了一层寒霜,沉声说道:“看来你对入观很是自信。” 入朝天观是义父交给他的必须完成的任务之一,涉及到未来的事,在义父的帮助下,提升到金丹期后,又有谁比他能有把握。 李安笑着回答:“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朝天观只招收一人,那必须得是我,这些我早己明白了的。 谢承天冷冷说道:“侍女的主人果然很有意思,我对你的兴趣愈发浓厚了。” 李安摇了摇头,说道:“把你的兴趣就着酒喝下去吧,如果你还能喝的话。” 二人这番对话的时候,醉仙楼里一片安静,即便是掩雨廊外的那些鸟儿都紧张的不敢发声。随着谈话的进行,人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精彩,越来越古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武修,虽有些天赋,入了朝天观的眼,但与赵桧的义子地位相差太远,却居然能和其侃侃而谈,话锋非但毫不落下风,反而冷嘲热讽强硬到了极点。 谢承天的表情尚算平静,但谁都能看出他淡漠眼眸里将要燃烧的情绪,和言语间透露出的强悍意味,只听到他寒声问道:“可我依然很好奇,在你心中究竟谁才有资格做这侍女的主人。” 在这股强大的威势这下,李安却仿佛一无所觉,眉梢微挑回答道:“其实这依然和你无关,但既然你这么感兴趣,我只能说……至少你是没有资格的。” “我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 谢承天朗声笑了起来,但笑声中却感受不到几分欢愉的笑意,只有某种强悍的自信与霸道,笑声渐敛,他看了一眼对席沉默的黄采衣,问道:“莫非己经是朝天观的老六?” 李安展颜一笑,左颊的酒窝分外小清新,说道:“不,她也没有。” 这句话一出来,又是弄得场间一片哗然,然而在这些震惊复杂情绪发酵之前,黄采衣便微笑着做出了解释,她看着对面席间的谢承天说道:“这女子我是认识的,以她的身份,我当然没有资格。至于谢承天你,我想总还不至于比我更有资格。” 她的身份,她的什么身份,不就一穷酸少年的侍女吗? 众人心中皆有疑问,看向蒙千雪,一脸的不解。 黄采衣想着,要不把蒙千雪的身份说出来算了,蒙千雪对其眨了眨眼,又拉着李安的衣袖,轻声说道:“少爷,要不咱们回家吧。” 一副柔弱的样子,不由让人怜爱,真是一幅乖乖侍女的好模样。 李安笑着点点头,然而场间众人包括黄采衣在内,都没有想到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伸手揉了揉蒙千雪的脑袋,看着上方席间、的谢承天很认真的说道: “未来老七,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听到这句话,场间很多人都想到了先前李安说的那句话,只是未来的,具备不可确定性,而众人却己认定谢承天必为老七,称呼之时,不会带上未来二字,心想难道在入观之前他们就要斗一斗吗? 谢承天神情渐凝,伸手整理衣衫前襟,坐直身体,摊开右手道:“请。” “不要误会,我对你是否能入观,没有任何兴趣,事实上我也不会太过关心这点。”他当然不用关心,从蒙毅那里,他早就得知,这次入观招收关门弟子,就是针对他而行动的。“我只是有些困惑,你的那种自入,所以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李安向前一步,问道:“请问老七,苍穹可有眼睛?” 湛湛青天,晴空万里,哪有什么眼睛,即便是夜穹之上那些繁星也不能算着眼睛吧?然而李安与谢承天都是朝天观的预备弟子,观主坐观观天下,入观的首要考验便是找到入观的路走到观主身前,虽说与入观之事无关,谢承天却依然谨慎的应对,略一沉思,便明白此言何意,观主坐观天下人间,那么……… “苍穹自然有眼。” 李安接着问道:“天地之间可有元气?” 谢承天应道:“当然有。” 李安快速问出下一个问题:“元气波动是否有规律可循?” 谢承天应道:“有” “槐树是否有根?” “有” “浮虫有没有生命?” “有” “正常人有没有思想?” “有” “我大秦有没有天子?” “有” “朝天观有没有教律?” “有” 李安问问题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这些问题确实极为简单,很容易便有答案,谢承天回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两个人的问答就像炒豆子一般明快迅捷,场间众人愈发疑惑,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便在这时,听到了李安接下来的一个问题。 “袜子是否有洞?” “当然………” 谢承天忽然眉头一挑住嘴不言,然后似笑非笑望向站在场间的李安,像看着一个小聪明被碾碎的可怜虫般,用一种淡然冷漠的口吻继续回答道: “当然没有。” 这一连串的问题枯燥乏味甚至无聊,但因为涉及到入观,所以场间众人听得很认真很仔细,当李安提问时,众人都随着一道思考,在心中与谢承天一道默默回答,而当最后一个问题出现时,他们更是在心中默默回答有,而直到此时听到谢承天话锋陡转,回答没有……他们想了会儿方始震惊明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李安设的言语陷井。 黄采衣蹙着眉尖想了会儿,看着李安摇了摇头,低语道:“真是可惜,没让自命老七的家伙出个丑。” 谢承天不愧是千年难见的奇材,更是厉来唯一一个十八前的金丹境,他是局中人,然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他发现李安这一系列的问题只不过是在诱使自己陷入某种心理定势以及言语惯性,想要自己在最后这个简单到愚蠢的问题上犯错,想要自己当着场间的面承认袜子是有洞的,于是他自然不会上当。 他用垂怜厌恶的神色望向李安,说道:“没想到耐着性子听你的问题,到最后不过是这种不登大雅的小聪明,实在有些令人失望。” 李安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确实只是一些小聪明,但是很可惜,号称千年难遇的天才,连这种小聪明都应付不过来,实在令我失望。” 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以为他在羞怒之下开始胡言乱语,那些本就瞧不起他的武修,更是眼露鄙视之声,朝天观怎么就通知了这种人去参与考核。 李安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蒙千雪说道:“你知道狗熊是怎么死的吗?” “笨死的。” 仿若对李安今天的表现太过满意,蒙千雪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满心都是开心与骄傲。 李安看了下唐细平,仿若安慰,又似自嘲般说道:“千雪,告诉你一个真理,长得好看的男人大多脑子都是不好使的。” 蒙千雪看着黄采衣笑了笑,又如同想要认真解释般说道:“袜子如果没有洞,那怎么穿进去呢?” 黄采衣一阵愕然,场间顿时变得极为安静。 想明白这件事的人,瞪目结舌,羞愧低头,还没想明白但看着周遭众人表情能猜测明白的人们瞪目结舌,还来不及低头。 席上的黄采衣再也忍不住笑意,紧挨着谢承天侍卫处的众人表情则是极为难看,至于谢承天本人,被点评为脑袋不好使的男人后,想明白这个可恶的语言圈套后,脸色更是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像极了张阴雨天绘的美丽水彩画。 连着好几天的阴天,偏偏在今日晴了。 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给入观增添新难度,李安当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那个位置必须是他的,那是必然。 他看向唐细平,今日虽不能动手,但这个可还满意? 唐细平与李安相视一眼,会心的笑了笑,黝黑面庞的一口白牙吓呆了众人。 趁人不注意,李安三人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溜了出来,这样的宴会委实没有意思。 三人踩在竹林间的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啪啪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我要登山入观 啪啪声是鞋底抽打脸颊发出的清脆响声……只可惜大秦都城里的人们没有看过那个世界里穿裙子的喜剧演员表演……大概无法准确接收到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 李安他们一行三人,离开醉仙楼,与唐细平说了两句闲话,随即便登上马车,还未走远,便听到了后方响起的急促密集的马蹄声。 蒙千雪瘦削的肩膀微微一紧,抬头向李安,柳叶眼里满是询问警惕神色。 李安笑着宽慰道:“就算他恼羞成怒,疯狂到在都城也敢派下属追杀或者殴打咱们,也不可能白痴到这种地步,刚刚出门便跟上来……再说他也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他的判断没有出错,街道上那辆快速跟上来的软索华贵马车,烙着朝天观的标志。临近李安他们马车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 青布窗帘掀起,露出黄采衣那张小笼包般的脸……她眉头微蹙,唇角却带着笑意,看不出来真实的情绪。 李安隔着车窗,遥问道:“迫不及待想吃包子了?” “你与他们结怨,后日登山之时,会遇到一些排济,你就不担心?” 李安笑着回应道:“登山入观这种事情靠的终究是自己,谁又能给予多少帮助?而且像那般墙头草的人物,风往哪边刮,他们就会往那边靠。他们拾谢承天牙慧,如果给我添乱,只能说明,风还不够大。” “如果你真直接告诉他们,我是内定的老七,他们又会如何?” “你这话倒时在趣,内定的厨子倒差不多,想做老七,那是要真本事的。”黄采衣微笑着说道。 李安挠了挠头,看着对面马车窗后的女子,回答道:“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想必你是知道的。” 当两辆马车在大街中央相聚闲聊之时,醉仙楼正门处己经走出来了一大群人,他们身着镶金丝边的皂衣,表情肃然,正是大内侍卫处的一干人等。 侍卫处队长谢承天平静的走在中央,刚一出门,那张绝美的容颜便引来醉仙楼一侧独门小院的女子们的一片惊呼尖叫……听着这些表达喜悦爱慕的呼喊,他没有因此而动容喜悦,也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肃然澄静。 缓步踏上镌刻着金色纹路的金黄色马车,他闭着眼睛沉默片刻,忽然睁开双眼,淡然说道:“那个刚刚才炼气,如何与我争,为何老六那般肯定他能入观。” 作为谢承天长期的跟班方智名,神情恭谨坐在他的对面,虽然二人一起搭档出过不少任务,但当谢承天在赵桧的帮助下,达到金丹境,并成为赵桧的义子后,二人之间便有了一道尊卑鸿沟,没有谁敢逾越半步。 方智名蹙眉有些愤怒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朝天观刻意安排了,之前谁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谢承天想那那名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李安,还有那位不失优雅却又极能喝酒的侍女,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车厢外,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悠扬中正的乐声。 谢承天忽然轻轻一笑……俊美容颜如花朵绽放般夺目,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喃喃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黝黑的汉子,倒是有点面熟。” 那名黝黑汉子么,那么的不起眼,想来骄傲的他们是没有看到的,或者是说没有注意到。他是要进入朝天观的人,是那么的骄傲,怎么会注意一个不起眼的黑汉子,此时陡然想起,却又发现有些熟悉,不知在何处见过。 作为大内侍卫处的队长,能见过的人,又能留下印象,想必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谢承天神情冷漠说道:“查查他们都是谁,我有些讨厌,特别是那黝黑的汉子。” 夜深时分。 李安气喘吁吁的端着一屉灌汤包从厨房里钻了出来。面对着正襟微坐的黄采衣双手奉上。然后极其认真的双手一揖,行了个礼。 这个动作逗弄得蒙千雪都笑了起来。 黄采衣捧着灌汤包,愕然无语。 李安脸上的笑容,极为真诚,比刚刚出笼的灌汤包里掺杂着大部份猪皮冻,还要真上无数倍。他望着黄采衣诚恳的说道:“后天只有一个人能进观面见观主,我很想进,我很不想让谢承天进,你说我有几份希望?”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谢承天是历年来最年轻的金丹境,我只不过是人间的一个普通的土疙瘩,又或者一个厨子,要和他比拼修为境界和实力,要在入观的山道上胜他,怎么看都没有希望,但我想……” “如果你偷偷把考题告诉我,那么希望自然在田野上……” 在李安说出这句话后,现场一片安静,黄采衣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动,说了一句话:“你长的真美。” 李安闻言大恨,恼怒反瞪着对方的眼睛,咬牙冷声说道:“就算你不肯泄露考题,何至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我还不信没你的帮忙,我就见不到观主。” 黄采衣看着他怜惜摇头,说道:“要进观,并非只有一种途径,你还是一个很好厨子。何必要与那种人出比较,你可以比他幸福得多,不用登山,直接去就可以,厨房中早就给你留了一席之地,原本想着,你己炼气,想必可以入观的,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与他对比,你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 “我清楚记得,你得到观主要招收关门弟子的时候,有多兴奋的告诉我,或许你早己当我为老七了吧。而现在你却认为我不能与他比?” 李安挥舞着衣袖,明显有了些怒意。 黄采衣抬起肉乎乎的手臂,拍了拍李安的肩头,诚恳安慰道:“何必让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我就担心你受不了,会伤害到你的自尊心,所以不好直说。” “那你把考题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李安有些恼火说道:“我不能进朝天观,对你有什么好处,还要不要吃灌汤包了。” “我也想啊,但可能是你运气不好,谁也不知在得知观主要收徒后,赵桧走了这么一步暗子。” 蒙千雪有些同情的看着李安,他知道李安想进朝天观修习武道,而且观主也很照顾给了一些便利,可谁也没有想到赵桧下了这手棋,可父亲却没有一点担心,仍坚持认为入观的一定是李安,也不知道他得知些什么,怎么问都不吱声。 入观是向大秦天下宣告了的,这是往年内一直定下的规矩。在观主有意招收弟子时,不论观主属意的是谁,其他人也可参与考核,在考核中凭本事,谁第一个走到观主身前,谁才能入选,这也是给予其他人一个公平的机会。 朝天观不仅是观主的朝天观,更是天下的朝天观,也是大秦的朝天观。 “教习们不会把考题告诉我,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冒着被二师兄鞭打的危险告诉你,二师兄方正严肃,这辈子最痛恨阴域伎俩无耻手段,若让他知道你走了我的后门,想必也会被他毒打出来,而我更不会怜惜,哪怕我只是一名女子。” 黄采衣嚼了一口灌汤名,再次说道:“再说也没有什么考题。” “那你是怎么进的朝天观?” “这个倒是可以说说。”黄采衣再一次拿起一个灌汤包,美滋滋地放进嘴里,含糊着说道:“不过这种事情说了等于白说?” “怎么讲?”李安紧张的问道。 “因为每次朝天观开门时的考试方法都不一样,具体的考试内容都是观主提前定好,有可能让你写一幅字,也有可能让你去湿地里游两趟泳,还有可能比谁吃饭快,就说那一年……” 黄采衣极有兴致地开始介绍,李安的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在听到有可能是游泳之时,他的脑海里嗡的一声,产生了极大的幸福感,前世当兵的日子里,他可是拿过冠军的,可与蒙毅交待的有些不同,又有些感觉荒谬。 “等等,画画游泳吃饭?这是什么意思,这考的是什么玩意儿?” 黄采衣放下手里的灌汤包,满脸无辜的看着他说道:“我又不是观主,我哪里知道这考的是什么玩意,但这些都是听师兄姐们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李安眉头微挑,看着那张小笼包的脸,犹疑问道:“那你当年考的是什么?” 黄采衣听到这个话题,轻轻挥袖掸去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浮现平静从容的笑容,做足了风轻云淡的范儿,缓声说道:“和你说说,我是不世出的修行天才,那年我才十岁,观主就在山道上微笑迎我,大师兄亲腻地揉我脑袋,哪里用得着审查与考核,这应该叫免试吧?” 李安看着那小笼包的脸上早己藏不住的得意神情,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想要骑在她身上痛揍的冲动,但他只是一女子,骑着可能不太好。而且好像还是御空境的武修,可能还打不过,只好悻悻然打消了这个主意,冷笑说道: “在我看来你就是一笼灌汤包。” 黄采衣摸了摸脑袋,好奇问道:“又白又胖还可爱,也许还好吃?” “不,我说你就是一个吃货。” “吃货有什么不好,尝遍天下美味,更懂人间真谛。” “我呀……确实挺没用的”李安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只能听到声音有些疲惫无力,语调有些暗淡低落,“其实我一直以为,好运在我这边,而且我还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学什么还特别的快,老七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想不到只见那谢承天,我就生不出与之抵撤抗之心。下意识就想找你走走后门。” 他抬起头,看着黄采衣及蒙千雪自嘲一笑说道:“我真的想进朝天观,但我真的没有信心战胜谢承天,成为唯一的那个人。” 黄采衣笑着说道:“我的后门可以走,如果你选择做厨子的话。” 蒙千雪这三四个月来,看着李安从一个不懂修行的人,一步步进步到现在的境界,她早相信,李安是同龄中人最为闪亮的天才,只不过有趣的是,李安因为缺乏正常的参照物所以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 但李安踏入武修的时间毕竟还太短,不用说和黄采衣这种自幼在观里长大的相比较,哪怕是谢承天也是他现在还无法企及的高山。 看着他自嘲失落的神情,蒙千雪生起强烈的同情情绪,叹了口气后说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是可以的,入观考试今年的考题你不是知道了吗?” 李安心里一愣,“什么?” “你一早就应该知道,父亲早己告知你,你要独自登山,走到观主面前,你就是老七,又不考修为,你在担心什么?” 这就是考题,不考修为,就考这个? “只是登山的路需要你自己发现,不要到山前,看山还是山,看路还是路,那么就难以找到了。” 原来如此,登山就是考题,与修为无关,哪我有何惧之。 李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迟迟未能入睡。只有一天最要考试了,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目光显得极为紧张,身体也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紧绷。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对入观有如此大的渴望,大概是因为对武修世界的无限向往,以及唐细平说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自己的到来,又是什么因为,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迫切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当然,也想看到更多的这个世界的风光。 当人们历尽千辛万苦攀登上一座险峰后,举目望去,只见远处白云渺涉间隐隐有座更高的山峰,如果能战胜自己的疲惫,那么人们总是想要走到那座更高的山峰上,去看看更多从前没有看过的、更美丽的风景。 登城楼观山景,登高山观城景,坐朝云观云头看世景,不虚度的人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 第三十二章 开观 对于李安来说,朝天观观主招收弟子是一件大事,无论有没有可能把握那渺茫的机会,但至少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把自己交给繁忙,得到的是踏实而不是真实。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每临大事有静气是很值得欣赏的品质,在前身特种兵生涯中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李安,绝对能够做到这一点。他每当遇到真正的大事前,除了强行逼迫自己冷静,还会做一件最为重要的准备工作。 今晨,李安便来到了在山洞里发现的石池那里,他面临大事的时候,按照他前身今世的习惯,均会让自己找一处空灵之地,放空自己。 平心凝气。 身体上没有任何动静,但大脑却是绝对繁忙,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放空心灵,认真回想,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大脑就像一台分秒不停工作的机器,从灵魂穿越到李府,到蒙府,所有事情,就像电影一般,一遍一遍的回放。 总结,反省。 这是李安每次每临大事的必备习惯,让大脑变得足够繁忙,不去想面临的事,而是全身心回忆,放松。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李安在石池静默了一天,到夜晚的时候,这事不再是大事,就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只需要李安按部就班的去做好,就可以了。 秋日尚未抬头,都城还是一片漆黑,李安、蒙志及蒙千雪三人便乘坐马车离开了蒙府,来到了都城南效大山下。 朝天观就在这座大山上。 此时,时辰尚早,秋风还略带些寒意,应该是一片寂静的南效大山,此时却早己热闹非凡。穿着全身盔甲的禁军警惕的在四周巡逻,临时搭建的阳蓬下,来自礼部的吏员正在安排座位。 在远处的青树下,还有些男子面表情的驻足而立,这些男子穿着官服却看不出隶属哪个部衙,身上却流露出十分危险的味道。 看着周遭热闹却又肃然的画面,李安忽然明白过来,朝天观观主收徒,当然不仅仅只是他的个人人生大来,对整个都城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此次,还有赵千岁的义子谢承天,这种千年难遇的妖孽想要入观成为观主的弟子,更是牵涉到朝堂。 自先皇驾崩,圣武登基以来,朝堂之中反赵桧的人不少,但谁也没能撼动其朝堂的地位,尔今,赵桧义子若入观,对朝堂反对赵桧的人来说,无疑为当头棒喝。因入观之事,牵涉到赵桧义子,血池案都不得不停下来,可见兹事影响有多大。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朝天观观主开观收徒,不仅是天下武修的大事,更是成为了朝堂的大事。 赵桧在一顶阳蓬之中坐立,随即青树下那群身穿官服不知隶属哪个衙门的危险人群,便将赵桧的慢蓬团团围立,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去。 谢承天就在这顶阳蓬里。 “义父,放心,儿臣必不负所望。” 赵桧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闻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仿佛飘向了远方,透着凝重,又有些不可捉摸。 出门之前,魔心镜里曾传出牛魔王的声音,声音中对观主透出无比的敬畏,仿若还有一丝害怕。 赵桧的眼神,落在那大山隐约有一角的朝天观里,不知观主此刻又在看啥,人间真有那么好看,这一看就是三百年。 三百年不出观,可还知时事变化,沧海桑田? 李安驻目远眺,大山之中朦朦胧胧,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隐约在云中浮现的几片屋檐,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还有那栩栩如生的摩崖雕像,如坐云端,遨游于仙境,无限快活。 那处便是朝天观。南山之中有一条石径,弯弯斜斜,直指观内。 此山有路,路的尽头便是朝天观。 这是一条平常游客登山的路,也是一条入观的路,然,肯定不是一条能见观主的路。 李安摇了摇头,模样似乎轻松至极。 “你似乎很自信,可是这随意一望,己经看到入观的路了吗?”蒙千雪站在李安身旁,见他摇头,于是高兴的说道。 “看山还是山,看山不是山。看路还是路,看路不是路。”李安回应道。 “什么鬼,不明白。”蒙千雪一脸的疑惑。 “有一位大文豪鲁讯说过,这个世界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那便有了路。”李安笑着说道。 “鲁讯是谁?” “不用纠结他是谁,但路就在脚下,我走到哪,哪便是路。”李安说道。 路在脚下,走到哪,哪便是路。 蒙志仔细的品味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些味道,抬起头看向李安,眼眸里闪出丝丝精芒,人生不可貌相,谁言少年穷。 “走吧,去父亲那。”蒙志抬起脚,示意大家往其中一顶阳蓬走去。 “准备的如何了?你昨天都做了些什么?”蒙毅看到李安过来,问道。 “我昨日在马房后院的山洞待了一天,什么也没做。”李安回应道。 “看你的心好似己经静下来了,调整能力还不错。”蒙毅说道。 李安露出一脸自信的笑容,说道:“此观只是我入,路就在脚下,哪有不能到之理。” 蒙毅看着他轻声说道:“世间之事很多不在于你有没有能力做到,而是在于你敢不敢想,如果想都不敢想,被自我怀疑所控制,那么一切便不可为。你能这么想,真的很不错。” 李安身体挺的笔直,目视前方,仿佛遥望那远不可及的朝天观,眸子里一片精芒,说道:“要相信相信的力量。修为我可能不是最高的,武力也可能不是最强大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莫言少年穷,少年自有少年的气魄,少年自有少年的自信。” 阳蓬里一片安静,蒙毅看着李安平静的容颜,发现对方说出这句话的语气是那般随意寻常,仿佛就像是在说,你吃酱牛肉不配白酒,有点浪费;你不想吃牛肉面,我就给你做一份灌汤包。没有任何炫耀,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蒙毅回应道:“好一个少年郎,希望多年以后归来仍少年。” 少年的朝气不可逆,少年的信心不可灭,少年真有好胆色。 蒙千雪有些震惊,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非常相信李安能入观,拜入观主门下,成为老七,然而同样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想张开嘴说点什么时,却没有任何话语能出来。 也许,这就是他所说,相信相信的力量,这股力量己经感染到她。对,就是无比的相信他能做到。 蒙毅目光望向赵桧方向,看着赵桧那里的人群,说道:“你有如此信心,自然是好事,但不管如何,哪怕最终不得入观,我也不想谢承天入观,他是血池案里的关键人物。” 李安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说修为不错,但我没有感受到他的心静,心不静,如何看山不是山,又如何找到路,我不认为他会成为我的直接竞争对手。” 对于谢承天,自那日宴会的交流后,李安对他登山入观不抱有一丝想法。 蒙毅眼神有些飘忽,又仿佛在自言:“入观确定后,我会让邢部安排京兆府衙将他带回审查,这期间不能出任何差错。” 仿若感受到了蒙毅的目光,赵桧的眼神也向这边望来,又仿佛看见了李安,眼神中突现一股狠厉,极致的厌恶忽地就出现在他的面色中。 那个人是谁,为何每次见到,就忍不住心中的杀气。 他转头看向谢承天,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今天你必须成为朝天观老七。” 谢承天见义父神色凝重,但他修为早己达到金丹境,信心自不可少。回应道:“不管如何,这里相信只有我才有机会面见观主。” 赵桧手自然的向下巴扶去,才发现今晨己将胡须刮得十分干净。 有些人失去了,总想找回,找回后却想时时提醒自己,还在身边不会再丢失。 赵桧不动声色的放下抬起来的手臂,问道: “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谢承天十分恭敬的回应道。 “那日,年纪轻轻的你,好像才十岁,对就是十岁,与多只黑熊博杀,我见到你时,你己浑身是血,熊没了,你还在。” “是的,也多亏了义父大人收留,才有了今天。” “上次就和你说过,做任何一件事,想才是关键,你十岁能杀熊,是因为你想,这成为了你的一种执念,人的执就是自我,而自我就是你手中的剑。” 二顶阳蓬里,聊天的人不同,但聊天的方式与想法,几乎一致,做任何事关键是你要相信你能做,相信能做到,其实就是想做。 谨守本心,方得始终。 归来仍少年。 李安轻轻的握紧了拳头,笔直的身躯,淡然的目视前方。 南山上的石径上走来一道白衣道士,衣袖飘飘,仿若山中仙人。 看见此人从山中下来,无论是亲王公主,还是赵桧这个朝堂的大人物,纷纷住口不言,整个山下刹那间便安静下来。 对于此人,没有人敢摆架子,他是观主的师弟,师从武道的开辟者仓琅,也是一名合道境强者,更何况他今天还负责主持开观仪式。 “朝天观今日开启,观主只招一人。” 第三十三章 登山 “朝天观今日开启,观主只招一人。” 白衣道士面无表情看着场间数百人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用上了什么法子,还是修为使然,苍老的声音竟是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而且并不显得音隆震耳。 “考试方法很简单。” 道士伸手指向身后被雾气遮掩的大山,说道:“有石径绕山而转,若有想入观的人,随意入山,谁能登得山顶,见得观主,谁便是朝天观第七弟子,也是观主的关门弟子。如果谁都走不到,那此次入观之事,便就此作罢。” 以登山入观来判定胜负,来决定谁有资格成为观主第七弟子?很多人面露疑惑不解神色,心想这未免太儿戏了,谁都知道,登山入观就那一条石径小路,这路连游客都不知走了多少遍。而像赵桧及蒙毅等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神情,他们这些大人物总归还是了解一些往年朝天观招收弟子开启时的细节,知道观主喜欢弄些玄虚,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儿戏。 场间所有人抬起头来遥望大山上,隐约可现的朝天观,此时太阳己经升了起来,到了天穹的最顶处,光线正是炽烈,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未能驱散山腰间的雾气,根本看不清楚云雾之中山体的模样,只能隐隐看到极高处山巅的石崖。 直到此时,很多人才想起,在平日里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这座大山,唯一能让心存敬畏的只是山崖之巅的朝天观,山路虽为石径小道,但从无险要,入观登山必走石径小道,小道的平静与沉默就如同消失了一般,从来没有谁会特意去观察它。 大山就在那里,朝天观就在山上,登石径入观,再也不过正常的事。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专门去看它? 路就在那,走便完了。 通往朝天观的石径小道就在那里,就在南山下的石径,一直曼延到山顶。无论在什么角度,山下的人们,很容易也很自然,便能清晰地看到山脚下那段并不怎么崎岖的石径小道。 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始终没有人向山中的石径小道走去。 “看来俺只好先行一步了。” 就在一片紧张造成的死寂间,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率先登山的,向朝天观前进的并不是那日六名预备人员中的任何一名,也不是都城里有名的武修,而是……一名名不见传的村夫。 那名村夫穿着简单麻衣知衫,模样十分清俊,衣着虽简单,却洗得十分干净,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草鞋边缘己经快要烂掉,可以想像这双草鞋伴他经历过了多少耕种时间,走过了多少田间小道,遍地荆棘,然而仔细望去,却能看到他的脚上竟没有一点泥垢。 就像纯洁的莲花一般。 赵桧看向那人,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脸色露出不喜之色,今日朝天观开观,他能过来,最重要的原因是这老七必须是他的人,且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实行他那早己制定的计划,本没有想过有人能战胜他的义子。更不喜欢变数的存在,然而他却没有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这人是谁?”他蹙眉望向身旁的人问道。 有名身穿官服,却又不知什么衙门的人抬袖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轻声回答道:“不清楚,先前观里说可随意上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蛮小子。” 赵桧面色一变,有些怒意道:“朝天观是天下之观,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可以入观,还不将人拉下来。” “这?先前二观主己经说了,随意上山。”这名官员有些为难,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 赵桧微微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和世间想象的不一样,朝天观开观招人时,从来不在意你的出身是什么,朝天观也欢迎天下所有武修之人,不分何地,何人。 能够入得朝天观,得观主亲自教诲,这种待遇就像是天上的琼浆甘露,就像是蜜蜂眼前的蜜糖,谁也无法仰止这种诱惑。 这也许是朝天观作为大秦武修圣地的原因所在。 既然如此,有教无类,只要你入得观,见得了观主,学得本领,还能成为观主的弟子,能让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发生根本性的不同,那么这些大秦境内的各地年轻俊杰,又凭什么能够沉默? 只可惜,朝天观开观日期不定,而且择才极少,这三百年来,也就堪堪六人入了观主的法眼,饶是如此,依然止不住当朝天观开观时,天下年轻英才们纷沓而至。 此次,发出通知到开观,时间更是极短,要不然这南山下可能早己人满为患。 那名穿着麻衣短衫的村夫,大概也便是这时日不长,从各地能赶来的年轻俊杰之一。 都城乃皇城,是大秦权力的集中地,身为都城自然都有些优越感。 其中有一名收到预备通知的年轻人,正是响誉都城,号称都城第一剑的年轻剑士周占春,抬眼向一处望去。望向那名自从成了预备弟子之后,便仿佛把世间一切年轻人的风采都己夺尽的年轻大内侍卫处的一名队长,谢承天。 谢承天双目平视,好似登山入观与其无关,脸色十分平静,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也完会没有登山的意思。 周占春叹了口气,眼神忽然变得坚定,都城自有都城的荣耀,他跨步而去,拾阶而上。 从观主师弟宣布登山开始,己经陆陆续续有些青年武修向着石径小道走去,而李安却一直沉默……宁静有如静潭的目光,始终专注在身前的空气。 “你还不行动吗?” 蒙千雪看着那些陆续登山的人,对着沉默的李安说道。 “不急。”李安目光始终没有变化,直视前方的石径小道。 李安没动,谢承天也没有动。 直至想入观的人都己经往入观的石径小道而去,他们二人都还没有动。 然而这些登山的人,除了第一个麻衣短衫的年轻村夫,再没有任何人能引起山下观战之人的骚动,除多也只是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 观战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依然停在那位赵桧的义子谢承天的身上,必竟是千年难遇的妖孽,武道开创以来,最为年轻的金丹境。 而且很多人知道,在那日举办的预祝宴会中,在某个极弱小的人物身上吃了些暗亏,据说是蒙毅的远房侄子,今日也有来登山。 是这两人要斗一斗吗?还是蒙毅与赵桧要斗一斗。自从血池案后,朝堂的水越来越深了。想到这些,众人的眼神似乎飘去很远。 然而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些饮酒言辞之类的无谓小道,这些事情完全不可能影响到谢承天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只要他在,那么这个朝天观老七的位置,必然是他的。 “谢队长,曾几何时你也能被那种小人物影响到自己的心情?”谢承天的跟班方智名说道。 谢承天忽然唇角微翘,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话,然后用毫无情绪的余光,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那个家伙,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仅仅是起身一个极简单的动作,便引得四周人群一阵兴奋,议论声起。 “谢承天要开始登山了!” “他会是最终走到观主面前的那个人吗?” “当然!金丹境的强者,我甚至相信,他直接登到山顶,见到观主时,其他人也许还在半山腰!” “说起来,他己经千年来,最为妖孽的武修了,居然还要参加入观的考试,朝天观这边委实太自赏了些,难道不能直接给他一个名额,免试入观?”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此多双眼睛看着,难道朝天观还能在这过程中弄鬼不成?” “朝天观招收弟子怎么会弄鬼!有此想法的人真是愚不堪言!” 赵桧十分自然的抬手摸了摸胡须,却又急速放下,表情之中甚是满意,好像是自己一个作品得到了世人的欣赏。 四周压低声音的议论,极为清晰地进入谢承天的耳中,但他容颜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他抬起右手轻点自己的眉心,然后仰头平静望向苍穹上那轮烈日,抬步向石径小道走去。 李安随意的笑了笑,仿若看不惯那般做作,又仿若登山只是稀奇平常的一件事,就像是喝水吃饭般容易。 “等我回来。”他看向蒙府众人,嘴角微扬,说不出的自然潇洒。 石径小道是路,心中也有路,登山路,入观路,见观主的路都在心中。 路在脚下,也在心中,心中有路,万般艰难都能踏步而行。 至此,所有人都己登上那象征通往武道圣地的石径小道。 蒙毅看着远去的背影。嘴中喃喃自语,老东西,你要的人,我给你送来了。 要是李安知道,蒙毅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背影,心里肯定会说,这家伙又想占我便宜,看在他女儿的份上,那就算了吧。 蒙千雪望着那自然潇洒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是说不出的快意,就好似她才是观主的关门弟子般。 第三十四章 前世今生 眼睛是爱情的器官,其主要功能是顾盼和失眠。 蒙千雪的眼神没有离开李安,黄采衣的眼神同样没离开李安。 今日天公作美,空气特别干净透亮,湛蓝的天空下是一片最清晰的世界,人们的视线可以延展到非常远的地方,甚至能够看清楚山中石径小道延伸的尽头,那里的朝天观。 越过靠近地平线的山林,那些想要入观的年轻俊杰己经走上了石径山道。当先之人正是那名麻衣短衫的年轻村夫,紧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石径,周占春与那些预备弟子们也在其间,最后则是谢承天的那身素色衣衫。 李安停在石径小道前,挑眼望去。 山虽高险,但对于这些年轻的武修们来说,不可能是真正的障碍,这种考核看上去真的很像很多人最开始想的那般儿戏,但事实上,朝天观开启,观主选择亲传弟子的考核不可能是儿戏,所以这山路可能不好看。 当年轻的武修们真正进入斜斜山径后,他们的速度立马出现差异来,有的人走得很快,好似山路如同平地,有的人速度变为极缓慢,在观众们的眼中,他们的身体就像是某一处关节都被贴上了无比沉重的巨石,他们每走一步都显得那般痛苦和吃力,像是在与整个天地抗争那般。 其中有些走得轻松的人,也开始慢了下来,他们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不解,而那些修为不够的人还是一同既往的快步上山。 谢承天是金丹期,是所有登山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他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如常行走如覆平地,好整以暇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同行者,双袖微摆负在身后,不像是在进行某项艰巨的挑战,而更像是在登山观风景。 他就如同那些没有修为或不到炼气境的武修一样,闲庭信步缓缓前行。忽然,他停了下来,仿若知道了些什么,再也没有往前迈动一步。 他停了下来,如果毫无障碍般登山入观,这一定不是朝天观的初衷,也不符合招收弟子的标准。试问,平日里的上山入观游客这三百年又有谁见过观主一面,观主三百年未出观,一直坐观观天下,说明他一直未动,三百年总有人机缘巧合碰到吧,然从未有人见过。 谢承天目光远眺,看向那藏在云雾之中山巅的朝天观,仿若没有看到任何的不同,回头望望那些走得十分艰难如同提线木偶的那般人,发现均为炼气境的武修。 观主招收弟子的标准其中有一条,未满十八的炼气境。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 随道他脚步的停下,山下观望之人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好似在替他思考,这是考题到了吗?他会怎么考? 李安看向那些走得缓慢的人,像是在艰难的负重前行,每一次抬足挥臂,恍如都要用出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棉线提着的木偶。 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色,但留在山下的人们,恍如能够清晰体察到他们此时承受的痛苦。 李安抬步走向石径小道的时候,刚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也如往常登山一般,平静如覆平地,可没有多久,李安却发现了有些不同。 昨日全身心放松,今日登山心灵本就空无一物,是真正的放空了心灵,放空心灵时,武修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炼气。 今日的石径天地元气显得无比的浓厚,比往常至少浓厚了百倍乃至千倍。 这石径上周遭的天地元气,不管你现在是否想吐呐修行,还是只想登山,它都想往身体里去,是从未见过的主动。 炼气境就是纳天地元气入体,吐纳运行,使天地元气行经七经八脉,最合聚合成为自身的真气,到一定程度再凝聚为丹,是为金丹。 而作为武修来说,与天地元气打交道最多的境界,就是炼气境。何为炼气,就是炼化天地元气。 李安此时也停了下来,在感受天地元气中的那种变化,他没有迈开步伐,自然也不会笨拙前行。 …… …… 军训是地狱,但是是那种让人去了还想再去的地狱。 他如同往常一般,天还未亮,就己经起床,安静的整理好床铺。洁白如天上白云的床单配上豆腐块,整整齐齐。 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质,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一头短发,配上他那种充满华夏军人特色坚毅而又俊俏的脸,显得干净而利索,两条浓重的眉毛彰显着他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勇气,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特色,时而散发着狼一样凶狠的杀气,时而透露出尊重与谦虚,时而又是那么柔和温柔,坚挺的鼻梁亦如他的个性一般的坚强,稀薄的略带干燥的嘴唇,只有用血和汗才能将其浸润。 好一个华夏军人,挺拔的身躯,屹立在他的岗位上,随时整装待发,随时准备血染疆场。 “李安!” “到!” 声音简短而有力,铿锵而有声! “接上级命令,你去保护一个证人。” “没有问题!时间?地点?”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询问,任务下达,只有坚决服从。这就是典型的华夏军人。 他黝黑的脸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强的目光,脸上挂着微笑,充满着自信,保护人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工作。无论是何人,只要命令下达,哪怕让他付去生命,也不会让所保护的人掉下一根头发。 他是最优秀的特种兵,也是最优秀的保安人员。 …… 在京城效外的一个别墅里,一名女子疯狂大叫。 “还要到什么时候,这何时是尽头,我要逛街,我要购物,我要出门,我要疯了。” 这名女子着一身水绿色的印花锦缎旗袍,围着红狐围脖,脚上蹬着同色的皮靴,外罩件银白色的兔毛风衣,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通明的灯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巧笑倩兮间,只觉玉面芙蓉,明眸生辉。 浓密金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丝丝缕缕都热辣得迷死人!浓密的睫毛、魅惑的眼神、性感丰厚的双唇,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万种风情。 她己收拾打扮好了,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必须出去,不然再下去会疯掉的。 可刚刚走到门口,一名大叔便堵住了她。 “杨小姐,为了你个人安全考虑,建议你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门。” 无法出门,怒气瞬间冲上脑门,随手将手中的包扔到一边,大吼着,扑向了房间一处的沙发。 随即倒在沙发,开始狂吼。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要疯了,再不出门,我就死了。” 女人高兴时逛街购物,伤心时逛街购物,繁忙抽时间逛街购物,无聊时逛街购物。这是一种天性,所有爱美女人的天性。 十天。 如果一个女子关在一个房子里,十天不得出门,那还不得给暼死。 她哭哭滴滴的抓起沙发边上小桌电话,边哭边拔通了一个号码。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这种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我月底左右回来,你也知道我很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我不管,我明天早上就要见到你,我要去吃牛排。”哭泣的声音依然不饶,撕心裂肺般的吼叫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回应道:“乖,我给你安排了这个世界最好的保镖,他会过来好好照顾你。” “不,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只要你……”女子的哭喊,并没有什么效果,电话那头己经挂断,传来的只是嘟嘟的声音。 女子气愤的将电话砸在地上,歪头一躺,又放肆的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门铃突然响起。 那名大叔变得十分紧张,右手快速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柄左轮手机,虽然身体有些微胖,但动作丝毫不慢,一个简单的翻身,人己经立在门后。 “谁?” 话音还未落下,大门己经打开,手中的左轮轮盘己经被人卸走,整个动作行如流水,令人目不暇接。 “你们就是要这里保护杨小姐的警察?”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配上大檐军帽,更显得英姿飒爽。 “你是?”胖子脸色上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可以收工了,以后这里我负责。”军装男,并没有回答这名警察的话,而是有些命令般的说道。 “你说移交就移交,这是我的任务。”虽然枪己卸,但他人可不怂。 军装男递过手中的轮盘,轻声的说道:“靠你那没有子弹的枪吗?”话语中虽轻却没有丝毫客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面对如此强势,而又霸道的军人,抬眼看了下级别,是一名中校,级别正常来说比他要高些,气势不免弱了几分,微笑道: “你管不到我们警察处,虽然分工不同,但都是为了证人的安全。” “这里有五十万,是他对你们前段工作的奖励。”军装男没有作别的解释,随手拎起一只皮箱,放到微胖警察身前。 “我们不是为了钱,只是需要杨小姐安全出庭。”微胖警察的眼神却再也没有离开皮箱分毫。 军装男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的开始检查房间里的布署。 …… 石径小道上,李安身体绷得笔直,眼神平视前方,身体仿若灵魂出窍。这一刻却有更多的天地元气在他身遭盘旋。 第三十五章 影 朝天观选择弟子的考试,竟是这样的简单,简单的背后却又是这样的神奇。 来自大秦境内各处的优秀年轻武修,一旦踏上那道斜斜的石径,便会酿成拙笨的提线木偶,这个画面惊心动魄。除了当事者之外,没有谁能猜到山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在武道浸淫多年的蒙毅没有亲身感受前,也不敢妾加猜忖。 至于那些如同游客登山的那群人,自忽略不计,他们可能连考题都没有看到,登山自然不会有难度,但此登山非彼登山。 唯一站立未动的只有三人,一人是第一个登山的麻衣短衫的村夫,第二位是谢承天,第三位却是李安。 村夫不动,李安不动,他们以为是做作,但谢承天也没动,这三人身体周遭的天地元气是所有登山者中聚集最多的三人。他们看了这三拔不同人的反应,才知道应该遇上了考题。 也不知,这三人的考题是什么,看他们眼神却看不出分毫。不过所人的都相信朝天观不会让这些年轻人受到真正的伤害。看着这些单调枯燥的画面看的久了,难免觉得有些乏味和无聊。看四周的人群,应该不会再有人站出来测验考试攀登南山,所有人都轻松了些,开始在遮光阳蓬下左顾右盼,与人攀谈。 朝天观还准备了一些茶食,大人物还自带了一些丫环随从,一时间很多茶汤果品点心便被摆到了桌案之上,把聊兴也助了几分。 大多数人物聊天的主要对象,不过外乎这些天朝堂或都城发生的一些大事,但无论是朝堂与都城发生的大事,都与血池案有关。血池案里最为关键的两位大人物,今日也有代表参与朝天观选拔弟子一事。 这让无形中,李安与谢承天的成为了众人口中的聊资,更何况两人在选拔之前,好像还有些不愉快。 “李安,谢承天,还有那村夫都没有动,想必他们的考题,才是真正的考题,你们说他们三人谁会先动?” “先动者必是破题者,先破题自然占先机。现在都没有动,自然谁都有机会。” “据说血池案里有牵涉到谢承天,如果他能入观,只怕不好再审查。” “禁声!”说话者眼睛往赵桧那顶阳蓬瞟去。 赵桧坐在阳蓬里安静的饮茶,左手轻叩着茶杯,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淡然却又充满自信。 他身体周遭的人,更没有谁坐下来,警惕的站立在他的身周,眼神之中始终布满着危险的味道。 蒙千雪的眼神自李安踏上石径之后,却再也没有离开过。 蒙毅将这些看在眼里,身体微有些颤抖,这小子什么都顺眼,就这点忽然有些不顺眼了。 “他应该没有问题,考试不会伤人。” 蒙毅的话将蒙千雪从牵挂的眼神中拉了回来,脸色绯红,好像少女的心思己经让爹地看穿,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没有担心他,他能去观里自然是好的,我们也不用藏着他了。”话语中有些哀怨。 蒙志笑了笑,没有说话,小妹的心思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那小子。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 他们父女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蒙千雪忽然间看到远方挟灰尘而至的一道土龙,不由面色骤然一变,霍然站起身来,看着那颤声道:“这是怎么了?” 所谓土龙,其实是四名抬着担架的观里执事,因为速度太快,脚下鞋子踏破青草,踢起黄土,所以才会有这烟尘滚滚,飞龙贴地而走的气势。 只看那四位观里执事,端着担架自山中而来,竟不须片刻便抵达山脚,而他们则是气不喘,脸不红,显得极为平静,看得出来,他们对此早有明了。 有一名青衣男子便快速走到了担架前,不可思议看着担架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连声哀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登山之试,第一下败下阵来的居然是他家少主。 确认败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败的,这才是令人郁闷的真实原因,他走到担架旁,恼火拂袖问道“爬山爬山怎么把人都登的昏了过去?” 担架旁一名观里执事面无脸色回答道:“登山是造化,感应到了,自然就入了考题,收获到了一些好处,总比那些无比自信却又不能入考题的要好了很多。但却是太贪心了些。” “麻烦您让让。”观里执事不客气推开这名青衣男子,抬着担架,继续向一处较大的阳蓬跑去,又带着一道黄色的土龙,留下几句不怎么清楚的埋怨。 “让让,开水。” 四名执事用担架抬着第二名爬山者归来,自有观里的人拿着姜汤药物等待。 “让让,今天的开水肯定特别多,别挡道!” 观里执事再一次归来,手里拎着担架的柄。他们的开道呼喝声,绝对要比大秦官员出行时的回避肃喝更加丰富多彩。 看到这一幕,蒙千雪的担心并没有减弱多少,反而更加凝重了些。 她看向蒙毅,说道:“爹地,我去那边看看。” 顺着蒙千雪指的方向,那里正是最大的那项阳蓬,也是观里执事所在之地,也是那些开水最终抵达的地方。 她的好姐妹黄采衣自然在那里。 蒙毅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古井不变的面色上却有了些落寞,长大的闺女不由爹啊。 南山里未被云雾遮蔽的区域里,石径上的年轻修者们越走越慢,不时有人痛苦昏迷倒地,然后被迅速抬离。而那些越走越快的人们,早己登上了山顶,步入到了朝天观内,却四处闲逛,如同游客,无法得见观主。 谢承天站在石径的中段,停了下来后,就再也没有前行一步,眼神之中有些狠厉,更有些疯狂,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些什么。 一个安静的石室里,一名衣裳有些凌乱,胡须胡乱拉扯,头发四散,脚步有些飘浮的中年人,用手按住一名年青人的肩膀。 这名年青人看上去,与这中年人的面容十分相似,唯一的差异就是一个更年轻些,双眼更有神些,其他方面看不出来多少差别。 这中年人按着年青人的肩头,说道:“再划一刀,也就完美了。” 说完,他右手中翻出一匕首,在男子的左胸划拉了一下。 一道鲜血刹那间流了出来,襟湿了衣衫,映红了石室的地板。 青年未作任何反抗任凭刀子在左胸切割,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在刀子离开身体之后,缓缓起身,慢慢包扎,然后穿上衣服离开石室。 此间石室隐藏在一座十分高大的楼宇地下,只见他从石室出来,慢慢沿着高楼内的一处台阶,拾阶而上。 台阶有七七四十九阶,台阶的尽头,有一座九龙椅,他走了上去,慢慢坐了下来,眼神之中这才有些狠厉的光芒放射。 台阶下有人站立,说道:“千岁大人,那魔头己不知去向,东疆的战事是否还要进行?” 这名青年人左手抬起,习惯性的抚了抚胡须,轻声说道:“战事当然要继续,不找到花神誓不干休,至于牛魔王那个,不用去管他,他不来找我们,我们就不要理他。” 方智名在台阶下淡淡的看着,总觉着这个人有些熟悉,但并不是千岁统领大人那样的熟悉,千岁对属下从未有过这般客气,不会解释什么,只会下达命令,命令之下,只有服从与执行。 仿若感受到了方智名的疑惑,这名青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方队长,丘副统领己经离开,他的位置需要有人顶替,我十分看好你,希望你不要让人失望。” 方智名双手一抬,十分据谨的回应道:“属下知道,必为大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说完,他随即离开了这座大楼。 大楼外,有一块十分显赫的牌匾,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看上去有些龙飞凤舞,依稀可见是天下第一楼。 楼底下的石室内,刚刚那位有些不修边幅的中年人,口中喃喃自语,我的影子己经出去了,接下来,我就要躲在这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蒙毅,万妖国,牛魔你们去战吧,哪怕战个天翻地覆也与我再也没有了关系。 说完,他又冷笑了几声,右手摸了摸左胸,那里是一道狼狞的伤口。就与刚才青年左胸的伤口别无二致。 …… …… 刚刚还晴空万里,片刻间却又电闪雷鸣。 南山下,仿佛感应到什么,赵桧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南山石径上的那群年轻武个,眼神落在谢承天的身上。 谢承天还没有任何动作,眼神里露出痛苦的神色,右手抬起放在左胸,嘴中似乎在低语。 那道闪电就在他的身边掠过,刹那间,谢承天向天一声怒吼,与雷声混为一块,仿若内心遇到了极为纠接的事情。 阔大的金黄遮阳伞下,赵桧猛的站起,望着那个八岁开始就跟着自己的妖孽,内心有些震动,不能出事,这是将来的影。 第三十六章 杀戮 千般荒凉,以此为梦。万里蹀躞,以此为归。 站石径的谢承天,身体绷得笔直,双拳紧握。双眼早己通红,仿若布满了血芒的红色眼神里全是恐怖的战意,战意冲破云宵,染红了诸天。 他的身周是一片电闪雷鸣,而离他不远的其他登山者,身周却又是风平浪静,与谢承天仿若是二个天地。 不在同一片时空。那些走得缓慢的年轻武修,都城第一剑周占春,目露疑惑的看着谢承天。不清楚,为何他会是这样。 登在石径山道上,感受天地元气的变化,纳气入体,边登山边修行,纳山道的天地元气,这是这才是考核,为何这位誉满都城的千年妖孽反而只是站着未动,却又是动到了极致,都引发了天地元气的裂变。 也许每个人考核方式都不同。但也就那三人未迈开步伐,站立石径,如同在思考人生,而除了那些不知所为如同游客登山的人员,我们这些炼气境的武修全都是在炼气啊,这又有什么不同。 难道他们才是真正的考核。 就在周占春右脚刚刚踏在这些细粒石块铺成的山道,他的眉头骤然一紧,脸色瞬间变得像白雪般惨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从他踩着山道的脚掌袭向脑海。 突如其来的痛楚,令他双腿一软,险些颠扑,但他强行用手撑住山道,闷哼一声极其强悍地重新站了起来。 身遭的天地元气突然之间变得更加充盈。 山道旁青林掩映之间,能够看到布满青苔的崖壁,如果仔细望去,大概能够辩识出,那些密厚青苔下方,似石缝般的线条,一道道天地元气在快速的流动,加快侵袭着山道上的武修们。 当然,普通人自然无法感应到这些天地元气的流动,他们正如往常游客在山林之中乱窜。 炼气境纳此处天地元气入体,感应元气的变化,寻找元气中隐藏的那条登山的路,也许这才是考核。 周占春的眉头蹙的极紧,盯着林中崖壁快些快速流动的天地元气,悬在身旁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此时此刻,那些快速流动的天地元气,如同数十万根无形的钢针穿透了他的脚掌,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痛楚,只怕早就己经颠扑在地,捧手痛呼,然而他虽然脸色雪白,双手颤抖,意识却异常清醒,这种痛楚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再次看了看山道上静止不动的谢承天,他微微有些明白,可能这些天地元气就是他们涌动的,他们三人身周天地元气最为浓郁,难道他们己经找到了登山的路。 …… …… 一群身穿青色官服,却又不知隶属那个衙门的人,手里拿着奇怪的武器,团团围住个黑影。 那些奇怪的武器,有些像村民们割草用的镰刀,却比镰刀更为狭长,弧度也更似一个圆,角度己经很小。 这些武器从青色官服的人手中飞出,围绕那个黑影身遭旋转,却又不能靠近分毫。 嗡鸣声,响遍了整个天地。 青色官服后面站着一个,面似赵桧的青衣汉子,他右手抚住左胸,喃喃自语道:“今日必与你做过了结,不管你从何来,要做什么,我终究不可能为你做嫁衣。” 被奇怪武器围住的黑影,双目透过这些青色官服,望向赵桧,朗声说道:“你以为能屏蔽吗?还是想再次尝试灵魂间的痛楚。” 这名面似赵桧的青衣汉子,抚着左胸的右手往下一滑,落入腰间,腰间有一块形似镜子的血红色之物。义父让他始终带在身上,用以遮掩面容的变化。 他是谢承天,但在这一刻他是赵桧。 形似镜子的血红色之物,改变了他的容貌,使其与赵桧一般无二。 紧接着,他右手抬于胸前,挽起左手的衣袖,`左手手掌抚动,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圆,天地间一股气流在身前汇成一条巨龙,他左手张开,伸出手掌,往前推送。 那条巨龙露出满嘴的尖牙,风起云涌间,滚滚向前。 黑影望着那条凶悍不似人间之物的云龙,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 “你怎么能攻击我,我让你停,你还不停?” 话落之间,谢承天的双眸突然之间变得血红,那条挥舞而出的白龙,忽然改变了方向,向着身周的那群青色官服手握奇怪的汉子袭来。 他仿若又看到了十岁那年,母亲坚定而又蹒跚回来的身影,原旁高兴的他,刹那间变成野兽,疯狂的冲向那片山林。 这些青色官服的汉子,似乎就是那日山林里的黑熊。 青色官服呼喊千岁的声音,入不了他的耳朵,他们挥舞的奇怪更是不敢落在他的身上。 谢承天也仿若忘记了武道的招式,野蛮式的冲入那群青色官服中,用牙咬,用脚踢,用手捶打,就如同十岁那年独自闯入熊群。 谢承天闯入的身影带动了围着黑影旋转的奇怪武器,纷纷向前。 那些旋转的武器,转速变得更加快速,带动了空气的流向,形成一道道劲风,呼啸着向青色官服的汉子们奔去。 这些形似镰刀的武器卷向了一个青衣官服的脖子,随即马上套牢,且越来越紧,但刀刃与脖子上的肌肤相连。血液刹那间就飞向了天空,染红了云霞,如同火烧云般炽烈。 刹那间,这颗头颅便飞上高空,沿透洒下了一片血液,那个黑影伸出舌头,往空中添了添,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 他的头上有两只牛角,其中一只牛角散发淡淡的幽光,这些幽光与谢承天腰间的血色镜子仿若遥相呼应。 谁也没能瞧见,这二者之者,有一条淡淡的血线,在散发着幽芒。 青色官服的那群汉子,见事涉生命,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里动作不再那么畏惧,那怕是事后追责,也要将千岁大人制服。 他们一涌而上,只留下两人看守着黑影。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与谢承天一同长大的方智名。 谢承天从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柄形似长蛇的剑,往空中一挑。瞬息间,便穿上了数个那种奇怪的武器,这些武器在剑身上急速的旋转,发出阵阵翁鸣声。 他将蛇剑往前一刺,这些奇怪的武器便离开了剑身,飞向他们曾经的主人。 套住主人的头颅,与其相连,生生死死要与主人不再分离。 血铺满了大在,艳红了骄阳。 方智名的眼神里露出极致的恐慌,那是骨子里对千岁大人的恐惧。 他撒腿想跑,然却快不过那柄蛇形剑。 剑出,他的身体还向前冲,头颅却飞向了天空。 黑影的笑声穿越了时空,仿若要落在南山上的石径上。 谢承天站在石径山道,红色的眼睛里唯有杀气,这些杀气快要凝为实质,使得崖间的天地元气流速更快,如同实物般将谢承天严实包裹。 山下的众人再也看不到谢承天的身影。 山中的石径山道,大家都无比熟悉,但谁也没能料到,谢承天究竟去了何处。 黄采衣看着消失的谢承天,心里不由得一紧,难道他己经找到登山的路,可惜了我那灌汤包。 李安仍站在石径上,笔直挺立,如同现世中的军人,风吹雨淋不动分毫。傲立的身影更像是林间挺拔的青松,遥遥望去,其身遭的天地元气己凝为实物。 其他山道上的人,没有任何异样发生,除了消失不见的谢承天。 没有人瞧见的是李安脸色己经变得惨白,但他眼神反而更加坚定,似享受般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欲提腿而行。 或有意或无意,或全身贯注或悄悄用余光去看,或真正关心或只是好奇,或怀着看好戏的嘲弄心态,当谢承天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后,很多人开始将目光转向李安这边的山道,看着李安的一举一动。 人们看着李安踏山道,驻足,然后此时,又即将迈出一步,忍不住摇了摇头,更有些人发出了嘲弄的声音。 谁也不会认为李安能与谢承天相比,他之前与同谢承天那般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现在见他将要迈步前行,不少人似乎放下心来,嘴里更是发出嘲弄的笑声。 蒙千雪的眼神瞬息之间变得更为紧张,双眼瞳孔骤然放大,不肯放过丝毫细节 李安要迈出的腿却始终没有动静,也悬在了众人的心上。 赵桧笑了笑,眼神随之看向蒙毅这边的阳蓬。眼神里有一些笑意,轻蔑而又讽刺。 蒙千雪眼神的紧张从未停下,这一刻更是握紧了她的小拳,眼眸之中快要凝出血丝。 一眼不眨盯得太久,自然是双眼过分的疲劳。 蒙毅轻轻的拉了下蒙千雪的衣袖,轻声说道:“看着就好。” 他望向道中的李安,却有些不喜之意从心头涌现。 闺女太年轻了些,这个时候与李安相识是否太早了些,这小小年纪的心就己经全放在那小子身上,以后未免会吃亏。 不行,等考核结束,必须找那小子好好的谈一谈。我蒙家就只有这么一颗白菜啊,切不能让这猪给拱了。 第三十七章 那个世界最后的故事 李安迈动的腿的始终未能落下。 京城别墅里的那军装男,己从别墅外围到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布满了监控,整个别墅周围以及别墅内部确认再无一死角。 这时他才叫上那微胖的警察。 “你让你的人全都离开吧,这里不需要太多人,以免影响到周全。” 看着他那熟悉而又专业的动作,微胖警察对军装男早己信服。他快速将招聘过的保安全部遣散。然后来到军装男的身边,问道: “现在就我们三人,可以保全杨小姐。” 微胖警察身边还有一个瘦弱的警察,这是他将近十年的搭档。 军装男双目圆睁,扫视了一眼微胖警察,没有说话。 保护人对他而言,如同吹饭喝水一般简单。三年前,在国会上保护一名国外领导人,在枪林弹雨中,未伤分毫。最后歹徒挟持一名儿童,以作要协,他掏出手枪,面对挟持人质的歹徒,丝毫不犹豫,歹徒一枪毙命。 快!准!狠!一直以来都是他作为特种兵执行任务的特色,当然还有稳,在他出击的情况下,很少有完不成的任务。 他是国内第一保镖,享誉世界。很多时候,只要是他在执行保镖任务,很多杀手都不敢接单,就算有,也会把价格提高数倍。 他对着国家有着无比的忠诚,他是第一保镖李安。 看着李安的眼神,微胖警察脖子往下缩了缩,那日门后夺枪的阴影一直留在他心中未曾散去。 李安转头看向监控画面,突然户外有一个画面布满雪花点,显然那处监控己被人破坏了线种。 他转身一个大跨步,人眨眼之间就到了户外,留下微胖警察一脸的茫然。 动作行云流水,穿过别墅外的丛林,来到一个监控点,拿起手中的平板,收拾之下,屏幕怀复正常。 在恢复正常的刹那,屏幕里闪现一个穿着旧式军长衣的汉子,正在屏幕中对着他笑。那种笑容透过屏幕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李安迅速收起起平板,就快速的跑向树丛之中。 等李安刚刚跑到那名汉子站立之地时,那汉子早己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笑声留在空中。“我会回来的,你好好等着。” 待李安回到别墅,那名女子却早己收拾打扮好,准备出门。 李安站在门口,眼神盯着那名女子,“杨小姐,你就这么想出门?” “你试试,关在笼中如同鸟儿一般,活着有什么意思?”杨小姐看着闪现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嘴里无比气恼的吼叫道。 李安有些头痛,却又比冷静,他知道要想保护好一个人,最好是在自己的主场。 他没有言语,用沉默来表示无声的拒绝。 杨小姐气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这些天来,这一幕己经接连上演了好几次,都是以杨小姐的痛哭而告终。 李安在任务里就像是一个木头,面对花枝招展,浑身充满魅惑味道的杨小姐始终无动于衷。 突然,哭声嘎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叫。 李安快步冲上楼,跑向杨小姐的房间。 杨小姐站在床上,身上仅裹着条浴巾,正在床上乱蹦乱跳。看到李安,抬手一指,立马吼叫道:“你进来干什么,快点滚出去。” 李安仿若没有看到身上仅裹浴巾的杨小姐,眼神凌厉的扫视房间的四周。 床底下有一只老鼠快速跑向门角。 李安心里顿时平静下来,轻轻在床上放下一物,没有表情的说道:“你拿上这个,如果有危险,请按向红色按钮,我会即刻出现在你面前。” 然后,他转身,轻轻的带上房门,仿若从来没有来过。 杨小姐脸色突然变得很诧异,这是一个人吗,恐怕是一根木头吧。 她坐到床边,抓起李安刚刚放下的那个报警器,扔向一边,大声吼道:“谁要你来,谁要理你。滚!” 楼梯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没有谁理睬。杨小姐一把抱住被子又无声的抽泣起来。 微胖警察听到楼上的动静,早己出来,看着李安,满眼都是不解,李安没有作出任何解释,而是慢慢楼下客厅的沙发,打开他的平板,慢慢的看向监控中的每一个角落。 李安的心就像是万年的冰,难以融化,始终只记得他的职责与任务。 窗外,雨水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李安手中的平板红光不断闪烁,却还发出滴滴的声音,李安快速的从沙发翻身而起。 一瞬之间,他来到了杨小姐的房间。 杨小姐不在房间。 李安心里骤然一紧,刚想有所动作,却听浴室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李安轻轻关上房门,正准备离开。 杨小姐浑身湿淋淋的出现在李安的眼前,那沾着水珠的大波浪金黄色的头发随意的散开着,薄薄的睡衣湿哒哒的紧贴着身躯,那凹凸到极致的身材,曲线玲珑,浑着水珠让人不仅出现无数暇想。 李安转头,没有一丝表情,仿若他面前的不是一个美女,只是一个他受命保护的普通对象,“你没事,我自然离开。” 杨小姐吼道:“你这个土八路,谁让你闯入我房间的,今天己经两次了,明天我就让他们辞退你,这里不需要你。” 李安什么话也没说,安静的走开,正好他安静的来。 深夜,李安躺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好似在睡觉,又好似清醒。 窗外的雨己经小了起来,淅淅沥沥,几乎不闻雨声,夜很安静。 李安突然睁开眼睛,快速的奔向别墅之外。 杨小姐正躬着身慢慢地向外移动着脚步,抬起头来却看见李安正站在身前。她快速的站立起来,哭喊道:“怎么哪里都是你,今夜是我十多年来闺密的生日,这些年来,我们都是一起度过,我今天要去陪她。” 李安没有说话,看着杨小姐眼睛,仿佛是在辩别什么。 沉默片刻后,李安说道:“淋雨了吧,傻女人。” 杨小姐怒吼:“要你管,不须你拦我。” 李安站在那里如同门神,无论杨小姐使用什么方法,他就如同木头一般立在杨小姐身前,寸步不让。 杨小姐双手抱着膀子,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扬起脸来,盯着李安的双眼,慢慢的问道:“我好看吗?” 李安上下审视了一眼,回答道:“自然是好看的” “那你为何不懂怜香惜玉。”杨小姐一声暴喝。 杨小姐的眼神很纠结,眼睛又红了,关在这里己十五天,她毕竟是那个性格倔强甚至有些偏执的女孩。当然还在女人最好的年龄,十分的魅惑与性感。 李安俯下身子,慢慢靠近,杨小姐双手用力紧握,放在自己身边,紧紧闭上眼睛。仿佛有些害怕,又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耳朵听到李安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听见李安的手在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做什么。 杨小姐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就…… 忽然眼前一黑,李安的手掌落在她的脖劲,她脑袋随之歪,慢慢昏睡了过去。 彼此眼里,都只是木头人。那些风花雪月可以只是存在白话文或小人书中。 翌日,清晨,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李安仿若听到了什么声音,抬起手示意微胖警察躲好,他抬起头从窗户中往外看出,又没能看到什么。 突然,空中闪现一条条火舌,伴随着“突突突”的声音。 那亮起的火舌是子弹飞过的痕迹,突突突的声音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密集的子弹刹那间,就布满了整个别墅。 窗户瞬息间全己爆裂。 李安躲在窗户边上的墙壁旁,手里紧紧抓住一柄短枪,眼神中除了冷漠还有一片沉静。 装填子弹需要一定的时间,更换弹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就在枪声静止的那半秒,李安的手臂探出窗户,扣动了板机。 远处草丛里,一名黑衣汉子刚侧翻下身子,子弹瞬间便贯穿了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李安再次翻身,抬枪,枪声随之再次响起。 枪响之后,又有一名黑衣汉子没有声息。 微胖警察眼神里全是不可思异,他怎么知道人在哪里,他又如何找到开枪的空隙。微胖警察紧紧握着左轮,蹲在那里,半颗子弹都没有发射,也不知往何处发射。 外面枪声此时也停了下来,他们看不到人,面对李安这种一枪一个的神枪手,似乎也没有了什么主意。 李安看着微胖警察,打了二个手势,然后,他随即就冲了出去。 微胖警察喊了几声也没有喊住,心中似乎没有底气,只好快步向楼上的房间走去。 李安几个纵跃,跳出别墅外,躲过急速而来的子弹,快步向前。 跳跃行进间,李安手中的枪却没有停息,向前、向左、向右,向后,枪枪毙命,没有一枪能落空。 很快,这批杀手见事不可违,慢慢的退了开去。 李安不知道,他在枪林弹雨中英勇般的身影己深深的留在了别墅二楼杨小姐的心中。 雨仍淅淅沥沥的下着,李安顶着雨爬上梯子正在检查刚刚战火中损坏的监控。 雨水滴落在身,他全然没有感觉。 感觉雨似乎停了,他抬起头,却看到一把粉红色的雨伞撑在他的头顶,回首望去,另一把梯子上站在一个女人。 那是杨小姐,她目含微笑,看着李安问道:“你没女朋友吗?”问完,她又接着说道“你肯定没有女朋友的,要不,我做你女朋友吧?” …… …… 那是李安灵魂穿越之前最后的故事。 石径小道上,李安抬起的脚又立了起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这是重塑过往么。他不知道的是,他最后在替杨小姐挡下最后一颗子弹后,闭上眼睛,灵魂飘离的时候,他的老领队,也是他的队长,对着他的尸体说道: “将他的身体送到天下第一山好好保存,百年之后就会大劫来临,希望他回来还来得及。” 一名老将军说道:“探视到银河系的修仙文明不知是否能接纳到李安的灵魂,这个实验还是很成熟。” “时间上等不起。”队长脸上会是无奈。 “那你相信他如果真到修仙世界,还会回来引导蓝星抵抗那未知的危险吗?” “我相信他的真诚。” 当然这些对话,李安没有听到,那时他的灵魂己经附身李斯之子同为李安的身上。 第三十八章 登天阶 每个人都带着一生的历史,半个月的哀乐,行走在世间。 重塑过往,明悟今生,是每一个想要强大的人必须面临的问题。 李安回首过去,那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段故事,很清楚的告诉他,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的守着自己的信念,做好自己的事;他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执着自己的追求,千锤成炼不成改变。 他来这个新的世界,承载着李安的家仇,他自然会去做到,这一点不可改变。唐细平所说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他会探究,看看这个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明悟要什么,来到这世界需要做什么的时候,风忽然间停了,时空仿若静止,所有的动静都己离他远去。 他的脚下浮现了一条路。 路在脚下,走就是了。 浮现在李安脚下的,是一层层云雾缠绕的石阶,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石阶陡峭不平,两旁更是险境连连,稍有不慎就会失足掉落。与略有陡峭却无危险的石径小道还是有些不同。 石阶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一阶一层天,称之为登天阶。 李安微笑,右脚迈出,落在了石阶上。 瞬息之间,身体周遭的元气变得更加凶猛起来,这些聚集过来的天地元气,仿若天威,如不加炼化,你休想再迈动第二步。 这个世界很公平,你想过普通的生活,就会遇到普通的挫折,你想过最好的生活,就会遇到最新强的伤害。 那些如同游客一般登山的人群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道石阶的,他们登山遇到的难度,久久只是山道难行罢了。 那些不断炼化天地元气登山的人群,可能需要另外的机缘才有可能明悟今生,踏上这条石阶。 而只有重塑过往,明悟今生才会站在这台阶上。 这个世界很公平,想要最好的,就一定会给你最痛的。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踏上石阶的李安没比之前那提线木偶轻松多少,反而难度更高,聚集的天地元气也更多,当然这也是一种机缘,只要炼化速度跟得上聚集的速度,也许你会获得更多。 李安在斜斜向上的山道上行走着,每踏上一级石阶,他的身体便会僵硬很长一段时间,入雾的时间己经很长,他己经走过了一千多阶石阶,却不知离山顶还有多远。 如果隔近望去,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失焦,似乎并没有看着自己的脚下,而是看着更远处的某些画面,看着更久以前的某些时光。 山道漫漫,如同漫漫人生。 在山下最大的那顶阳蓬里的黄采衣,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忽然,她面色骤变,在李安前方不远处一道身影慢慢浮现,正是刚才忽然消失的谢承天。 在众人眼里,他又回到了山道上。 众人看不到那道石阶,这道石阶与石径山道重合,如不同的时空,众人看到的还是石径,还是之前的山道。谢承天与李安就如同之前那些人一般,艰难的在石径上行走。 谁也不知,他们己经在不同的时空,走上了不同的山道。 路在脚下,不一定谁都能走到。 麻衣短衫的汉子,眉头蹙成一团。他低头看了看脚下,又抬头看了看山顶,沉默片刻后,仿若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一股淡然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也在石阶之上。 他面色自然,踏在石阶上,轻松自如。好像只要寻对了路,他就一定能走到观主的身前。 可无人知道他是谁?只道是寻常一村夫。可他刚刚落在石阶上的时候,石阶尽头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有种无可奈何,却更有种决然的意味。 李安站在云雾缭绕的石阶上,站在自己的过往年月里。 漫漫山道上,每一级石阶便是曾经度过的一天,他登山至此时,等于把自己的前半后全部过了一遍,这不是虚无的梦境,是无比真实的重现。 重塑过往,明悟今生。 每件生命印记中的事,都要他重塑一次,不管是痛苦还是欢乐,明悟之后,便是炼气入体。一层一段人生,一层炼一次气。 过往的一切,不论何事,不能改变,只能重新经历,所有悲欢全部集中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重塑过往,明悟一次,然后马上停下来修炼,然后再跨步登山,又开始经历过往。这种经过毫不停歇,这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种沉重的精神冲击很容易使人迷失,让他在抬步之间经常忘了自己是在登山,表情变得愈来愈痛苦,不知看着何处的眼眸盯着近处在眼前的远处,在石阶上的行走越来越缓慢。 他停下脚步,眼瞳渐渐恢复正常,看着云雾深处的石阶,“我就是我,不可或缺的我,是世间独一唯我的我,谁无法改变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抬步,走上上一级石阶,右手缓缓伸至空中,伸至细稠如纱的白色云雾之中,平空握住一把细长的刀柄,然后于虚无间抽出那把熟悉的饮雪刀,斩向身前的虚无。 他身遭的天地元气更加的狂烈了,如同他的刀气,仿若被他的情绪同化。 武者修刀,自当勇猛前行,刀斩乾坤,劈出一条广阔大道。 他步行的脚步越来越快,所有一切都不能阻挡他的前行。 在三千阶台阶的时候,李安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有些疲倦了,手里握着的饮雪缓缓放下,看着山道尽头的云雾深处,喃喃说道:“人活着都不容易,活一辈子己经足够多了,何必非要让我再活一遍呢?”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石阶,蹙着眉头,痛苦说道:“我知道这些都是幻觉,幻觉吓不到我,但我无法证明这些是幻觉,所以我真的觉得很痛苦。” 谢承天平静走在山道上方,双袖轻飘,眉宇间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走进云雾踏上山道的第一级石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他本以为可以凭借内心的执,通明的武道之心,所行无碍,将所有这一切看破,从而轻松登山。 然而当他开始行走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登天阶的难度,无论他胸膛里那颗道心在这些年的武道磨砺下如何通明无碍,可如果你无法真的看破,那么这些幻觉便真的存在。 这些事不知何时会发生,仿若他生命中的轨迹,有他所见过的所有人,有他恐惧,也有他的杀戮。然而,随着一些熟悉的马蹄声骤然忽苏,然后不可抑止的悲伤与恐惧就自行泛滥开来,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身躯,令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 他狠狠一咬舌尖,用极为强大的意志力挣脱恐惧,强行扭转身躯回头望去。 本应处于浓浓暮色中的山道消失不见,那些云雾也不知去了何处,回首时只见一座煌煌雄城屹立在天地之间,巨大的阴影截断了向北的通道。 官道上数十骑身着黑甲的玄骑正疾驰而来,蹄声如雷,官道表面微微震动,行人纷纷躲避。 谢承天躲在一间茶铺后方,瞪着惘然的眼睛,看着这些骑兵向远方驶去。 离开都城,一路向北。他茫然中,似乎想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再去看一眼,那里有他的根,不知何时起,他也许早就改变了吧。 刚到长安的时候,义父将他丢在一间很空旷,很大的一间院落里,院落里有着数十个同样的孩子,最大的可能也就十岁左右。那一年的他,好像是八岁? 那一日,很暗,没有点灯,黑夜如墨,没有星光的照射,也没有白月光,整个院落只有一群衣裳褴褛的,分不清男女的小孩。空荡的院落间,没有一丝安全感,他们害怕的抱在一起汲取安慰。 院落里,突然有灯亮起,一位太监装扮的人走了进来,对着这群孩子说:“你们之中,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数十个仅仅只有十来岁左右的孩子,大多数没有明白这名太监话里的意思。 太监笑了笑,转身从身后的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中拿出一把短剑,狠狠的扎入离他最近的那名小孩的胸上。 血液溅满一地。 孩子惊叫着四散而逃。 那个太监脸上的笑容仿若恶魔的微笑。 “二个时辰后,我会再来只带走一人,如果有二人或以上,那么就全部留下好了。”他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液,淡然的说道。 将短剑丢在地上,随后转身离去。院落间,瞬息间变得十分安静。 这群小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遭的距离慢慢拉开,眼神中流露出警惕的神色。 谢承天松开了身旁的手,在与大熊的搏斗中他知道,只有比他们更狠,他才能活下去,他想弯腰去拾起那柄短剑。 那时候的谢承天并不知道,带他来这里的,就是后面的千岁大人赵桧,他只知道他要活下去。 可想要活着走出去,怎么可能会简单? 还未等谢承天拾起短剑,就被人从身后扑倒,激起阵阵灰尘。 旁人见状,也纷纷加入这声混乱的夺剑之中。 手中有剑,可能也许会安全些。 谢承天被人按在地上,呛了几口灰尘,咬着牙不管不顾,他的心里只有那柄短剑。 他拚命在人群中挣扎,似乎摸到了一个东西,于是拿起来,看也没看,就往身后刺去:“你们给我滚开。” “啊……”有人吃痛的大叫。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去:“啊……” 谢承天睁眼一看,自己手中拿着那柄短剑,直直的刺入身后一个男孩的身体,猩红的血液溅在他的身上。 他双目圆睁,嘴里喃喃自语,活着的那人一定是我。 其他的少年见他如此,心里发怵,但也声势壮大,随即从旁边从地上从身后等一切可以找到物体的地方,摸出树枝,棍棒,石子等,发了疯似的往身边的人扑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谢承天至今想起,都觉得那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最终,整个院落里只有他一人站着,身边全是半大少年的尸体。 他举着小剑,浑身鲜血,一脸疲惫和漠然跑向院落间的木门,用力的拍打:“开门!开门!我要出去!”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方才那名太监再次出现在院落间。 谢承天抬头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全是血水。 太监一甩衣袖,左右看了看院落间猩红的地面,嘴上啧啧几声,见到下方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笑着说道:“小子,你福气来了。” 太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谢承天的耳边,他这会儿只想吐,但还是强撑着,想早点出去,呼吸那自同的空气。 一同回到赵桧身边的还有数十个如同谢承天这样的孩子,他们浑身是血,也是经历了同样的过程。 他们一起叫赵桧义父。 若干年后,在上一个幻觉画面中,他们同样倒在了谢承天的剑下。只不过,短剑变成了蛇形剑。 第三十九章 斩风斩雨斩过往 夜已深,南山脚下观看朝天观开启仪式的很多人已经离去。虽然像禁军统领蒙毅,千岁大人赵桧这样的大人物还在等待最后的结果,然而此时留在山道上的只剩下三个人,与很多人都已经没有了丝毫关系,那些人又何必再苦苦等待。 如同游客一般登山的人己被告知,路已错,该回家回家,该找妈找妈,那些人没有什么得失,就像是进山观光了一番。 而另一些炼气的登到山顶后,同样被告知没有找对路,是无法见到观主的,也只苦笑了一番,自然只能选择离开。 方智名那群大内侍卫处的人自然都没有离开,他们沉默的看着山道,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方智名叹息说道:“想不到那个名不见传的小子,居然能留到现在,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了,难道那个穷酸小子还能胜过谢队长不成?” 有名侍卫转头看向赵桧那顶阳蓬,有些担忧的说道:“听说谢队长与那些青色官服的人,出自一处,是千岁大人的义子。” 同为赵桧属下,他们或多或少有听过,那些人的残酷,如若不能完成任务,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谢承天是带着赵桧的任务来的,是一定要面见到观主,且下了军令状的。 方智名有些担心的看向谢承天,在发现领先麻衣汉子与穷酸小子不少台阶后,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总不至于会输。 他摇了摇头,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快要看不清山道中境物了,说道:“我们还是等待结果吧。” 忽然间有人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呼! 夜空里的浮云不知何时尽数散去,而山腰间的云雾也在那一刻散去片了片刻,星光照耀在那条弯蜒陡峭的石径上,竟是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条条石阶。 这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石阶,不何从那里来,也不知为何此时会突然出现。 只过了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山间的云雾再次汇集,将那条石径山道重新严实的遮了起来,别说石阶,就连石径山道此时也再也无法看得清楚了。 但这片刻时间,己经够更多的很多人看到了漫长山道上的三个身影,其中一人已经走到了山道极高的位置,快要接近山顶。 看身形都知道是侍卫处的谢承天,而后面该是那个麻衣汉子,最后却是李安的那个身影,还在山道的中道艰难的攀登,距离山顶还非常遥远。 出于某种很奇怪的心下,很多人发出一声释怀的声音,有人喃喃说道:“还好,穷酸始终还是不如谢队长的。” 黄采衣淡然的坐着,不停吃着桌案上的点心,有桂花糕,有水果,当然更重要的有李安做的灌汤包。 知道今天可能要在山道上待上一整天,李安做了不少灌汤包,自然会绘黄采衣送来,什么都可以缺了她的,但吃的是自然不会缺了她的,更何况,一旦入得了观,她就是师姐了。 黄采衣没有丝毫担心,哪怕现在距离再远,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中,自然也不会去理会那些风言风语。 淡然的吃着,淡然的喝着,吃才是头等大事。 蒙千雪有些焦急,看了眼父亲,蒙毅沉默的脸色却有了些冷意,他看着离着山顶最近的谢承天方向,右手紧紧握了下腰间的配刀。 刀他不常带,然而今日带刀出来,自然有其用意。 星光照亮山道的画面,自然逃不过赵桧那顶山阳蓬里那些人的眼睛。 自从李安登山后,知晓他与谢承天宴会中的酒斗一事的人便没有停止过议论与嘲讽,当他在山道上一直停留到现在的时候,这些议论与嘲讽的声音方才变小很多,如今场间更是陷于了长时间的沉默。 “从白天登山登到晚上,看那小子的速度,只怕再爬上半个月也不见得能爬到山顶,现在谢队都快要登顶,他又拿什么来竞争?千岁大人,秋意有些寒了,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边我们看着就好。” 不知道什么原因,原先因为信心十足平静的赵桧千岁,忽然觉得心有些不宁,情绪有些烦躁,不耐烦地拍了拍椅背,站了起来,望向蒙毅阳蓬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凝重。 抬起右手摸了下左胸,代替心脏跳动是那块魔心镜,镜子告诉他,这个世界有秘密,秘密一出,世界崩塌。 上任观主仓琅,武道的创始人,必然是知道的,天哭也许就是这个世界的秘密,现任观主三百年未出观,可能也知道了,所以观里必须要有他的人。 这个世界的秘密他必须知道。 南山上的雾气越来越重,外界最后的那抹暮色也已经被吞没,不知从树林何处响起一丝夜鸟的怪异鸣叫,可能是乌鸦也有可能是别的鸟。 李安在石径上僵硬的行走着,每登上一层石阶,脸上都会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夜色已至,山上的浓雾像牛肉一般融滑稠细。 李安低着头站在石阶上,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双手缓缓举起。 他的手掌握在空中,仿若握着一柄无形的刀。 山道夜风呼啸而起。 他身体微斜,一刀猛地砍了下去,砍破了夜色与山道,卷起了身体周遭的天地元气。 一刀落下,石阶又上了一级。 山顶浓雾间一片沉默。 一道充满怜悯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李安这辈子究竟遇到过怎样的事情,还是未来要面临更多的苦难,想不到这山道对他来说怎么……竟是如此的困难。” “山道漫漫,过往心劫尽数转为现实拦在登山者身前,又或许未来可能发生痛苦,提前降临,若能看破或是看轻,或许便能轻松些,可若不能看破,而生退意悔意,那便永无登山之望。” 二师兄的声音缓缓响起,直至此时,他的声音才终于有了一丝对李安的认可。 想起师妹那个吃货,他从未将李安放在心上。 “今天登山的这三个人都很有意思,尤其是李安。” “那些心底深处的记忆与伤痛,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他意是根本不愿意忘记,更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连看破都认为很没有必要。面对这些心底深处那些最阴暗的角落,那些惨痛的经验,今时今日的他,与当年的选择,竟是完全相同。” “如果不能看破,他如何能谨守本心,经年不变?” “既然不想看破,那就只有杀破。” “他想杀破这条山道。” 夜雾之中,他在山道上一路杀将过去,从蓝星部队中开始,从执行第一次任务开始,在维和任务,在保镖任务中,在与劫匪的斗争中,在与毒贩的较量中,在来到这个新世界里,斩杀的第一个肥胖御史,杀死铁匠铺子里的退役将军。 所有拦在他面前的物体,都被他一刀斩断,无论是那些带给他惨痛回忆的仇人,还是曾经不曾相识任务中的其他,又或者曾经并肩作战一同执行任务却想临阵脱逃的同袍,还是曾经陪伴他完美执行任务的战友。 都城东巷大门宅院里,落着雨,他沉默挥刀杀着。 夜雾山道间,李安看着箕坐在灰墙下,浑身湿漉胸口微微起伏的军装男,那是他前身的班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神里的死亡气息,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 “我能把你一刀砍了,但何必砍呢?一世人两兄弟,你死都死了,何必再来拦我的路,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在同一个世界。” 军装男靠着灰墙,望着他惨淡的一笑,胸口起伏的愈发激烈,唇间发出嗬嗬的声音。 “送我一程吧,带上我,你不仅不能完成任务,更有可能回不了家。”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我需要靠什么来证明这些都是假的呢?” 李安站在山道上,站在夜雾中,站在执行任务时的过往里。 忽然他抬起头来,说道:“我会将你带回去的。” 军装男望着他的脸,笑了。 不抛弃,不放弃。哪怕只是一具尸体。 李安说道:“反正你都再活了一次,何妨再死一次?” 说完这句话,他走向那面灰墙,举刀向天,然后呼啸落下,斩在军装男的脖颈上,斩断那面被雨水打湿的灰墙,斩风斩雨斩过往,斩断了所有幻境,露出那条直通山顶的层层石阶。 然后他望向身边,发现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我说过这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李安看着眼前那条真实的石阶,对着夜雾的尽头说道,仿佛是要解释给他们听一般,“我想象中的不抛弃不放弃是绝对不允许丢下任何的,但真实中的不抛弃不放弃却绝对不是那个模样,都是相互的。你们激发我自己的大脑来营造一个乱真的环境,却不知道我自己的大脑里存着的并不都是真实。” 雾里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你刚才想了些什么,但你怎么判断那只是假的?” “因为真实的战友绝不会因自己而耽搁了任务的进程,更不会因自己而拖累了战友,不抛弃不放弃并不会是始终一起,而是有的时候,需要适当放下,才是真实的不抛弃不放弃,那是一种信仰。谁也不会乱了自身的信仰,我班长不会,我也不行。” 李安笑了笑,然后抬起袖子擦掉唇角淌下来的血液,然后向山上走去。 第四十章 会当凌绝顶 谢承天走出了山雾。 他举目望去,只见石阶四周有一片平缓的林野,林野后方有一块陡兀出现在天地间的岩石,立在石阶的尽头,后面便是那武闻名大秦的武修圣地,朝天观。 越过那块岩石,迈进观内,就有可能直接面见观主了吧,那就应该算是成功。 他正准备继续,忽然间心有所触,整理衣衫,转过身去,向着道旁远处一棵大树恭谨一礼。 星光之下,山顶明亮如昼,云雾在下方不停流淌,若水一般。 青青大树下坐着一人,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看不清楚容貌,只能感觉年龄并不太大,但却偏偏穿着件极有古意的袍子,他人就坐在那里,像一幅漂亮的楷书,光华内敛,一笔一画端庄优美,有绝而不离的坚韧,有不易察觉的深广,气象庄严。 谢承天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义父提醒过他,朝天观观主的弟子绝非寻常修行者,当慎重待之。树下那人能在山顶等着登山者,身份自尊贵。 树下那人平静的说道:“我排行第二。” 听着这话,谢承天面色不变,心里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想起了一些传闻,传闻中朝天观老二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同样也强大到了极点,以武道而言,早已是脱凡的颠峰。复又恭谨一礼,只是这一揖要比先前更低一些。 “你很不错。”青树下的二师兄淡然说道:“你绝对有资格进入朝天观。” 步入金丹期后,听到更多的赞美的语言,却仿佛不及二师兄简单的一句点评,心情陡然变得高兴起来,有着一线窃喜。 “只要登上那块大石头,登天阶就算走完了,自然可以走到观主面前。不过登天阶上还有二位同行者,你可以先行登山,也可以等他们一起。让你等他们似乎有失公平,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块大石头很难上,比你所走过的石阶更加难走,所以你最好先调整休息一番。” 听到雾里还有二位同行者,谢承天眉头微微皱起,在他的计算中,除了不够了解陡然出现的麻衣汉子,今日应该没有谁能坚持走到山顶,那些平庸之辈甚至连石阶都无法踏上。既然那名身份不明的麻衣汉子还在,那另外一人又是谁,居然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树下的二师兄淡然说道:“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可以先行登山。” 谢承天沉吟片刻后,复恭谨一礼,然后盘膝坐了下来,以此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静默中,没有任何话语。 很快,麻衣汉子也出现在这里,他看着二师兄笑了笑,没有说话,就自顾自的学着谢承天盘膝坐了下来。 银晖笼罩的这片林野,东一颗树,西一棵树,都是些耐寒的针叶林,中间偶尔穿插一颗或两棵的各种果树,有梨,有桃,也有杏。 谢承天与麻衣汉子坐在草地里调息气息,吸收和稳固在山道中溶炼入体的天地元气,紧紧地闭着双眼。 远处那棵青树后方响起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师兄,谢了。” 青树前盘膝坐着的二师兄,目光恬静神情方正肃穆,淡然说道:“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后门,偶尔还是可以开开的,再说他们二人本来就比李安先行一步,让他们等上一段时间也算公平。” 正如武修圣地朝天观里的一句名言:规矩就是看谁的拳头硬,那么既然是朝天观的入观考试,所谓公平,其实也只是某些人自己的看法。 麻衣汉子与谢承天比李安先上山一段时间,然而他们却在山顶等了一段长的时间。 夜空里的星星逐渐移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入,山道下方的浓雾一阵流动。 谢承天与麻衣汉子睁开眼睛望去。 夜雾散处,衣衫有些破旧的李安顺着山道缓慢走了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看上去十分狼狈。 谢承天看着他的脸,想起了他是谁,缓缓站起身来,袖中右手微微攥紧。 李安从怀里取出手绢包着的灌汤包,一边往嘴里塞着补充体力……边向山项走来,还不忘向那边青树下的人口齿不清的致意:“不好意思,师兄,来晚了。” 然后,他看见了谢承天与麻衣汉子,惊喜说道:“太好了,原来你们还在这里。” 李安把灌汤包递到他们身前,问道:“谢谢你们能等我,要不要来一个?” 麻衣汉子侧过身子,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趣,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始终盯着那块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承天看着手绢里那些挤压到一起,早已变形了的包子,沉默不知该如何言语。 谢承天当然记得李安是谁。 自从来到都城,从那个院落里孤单的走出,拜赵桧为义父,他就很少遇到被人羞辱的机会,而上次在醉仙楼内,身前这个落泊小子就羞辱了他,至少在他看来那是羞辱,所以他不可能忘记对方,他很讨厌这个人。 因为厌憎,事后他让人调查过李安,只是调查的结果,只是蒙府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境破落后,无奈之下来投奔的,他很是失望,只是一个无重轻重的小人物罢了。未来的路上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于是,他一直认为不需要再把这个小人物放在心上,也不需要去记住。 今日拾阶登山,辩路而行,谢承天想过自己可能遇到怎样的竞争者,比如那位来历不知的麻衣汉子,又比如都城第一剑的周占春,他甚至想象过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但绝不包括李安。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们俩身后,破雾而出的人是李安。 他沉默看着李安的脸,意味难明的笑了笑。 李安看他没有吃灌汤包的意思……把手收了回来,笑着说道:“不要太过吃惊,这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二师兄站了起来,看着李安手里的灌汤包想道,这说是让小六着迷的食物吗,又不咋的,然而今日还有事,也不会去看这包子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指着身后的那块大石头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跨过那块石头,踏进观里,面见观主。” 说完,有三块翠绿色的青竹片在星光中缓慢的飘了起来,仿佛有生命一般悬停在他们三人面前,二师兄的声音从青树下再次响起。 “我得提醒你们,这块顽石便是台阶之颠,谁先跨过,谁就有可能最先面见观主,不过,那短短的十余步台阶,比你们先前经历过的所有考验都更加艰难,如果强行硬撑,极有可能对你们的身体精神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青竹片你们握在手中,稍后如果觉得撑不住,便捏破它。” 麻衣汉子认真的看了看青竹片,又看了看那块岩石,忽然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脸。紧接着,他一把握住青竹片,然后发出有些满足的大笑声。 “哈!哈!哈!” 随即转身,边走边说道:“我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一幕,直接让二师兄及李安他们愣住了,伸出空中的手也不由停了下来。 骄傲的二师兄,严谨的生活方式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让他如此,正想有所动作,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让他走吧,这个世界终究是他们的世界。” 二师兄不说话,李安与谢承天自然也不会有啥,他们向青树下揖手一礼,伸手至空中取下翠玉青竹片,然后向前走去。 两个人并肩而行,谢承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脚步没有一丝加快,任由李安在身边一边嚼着包子一边行走,等若认同了李安与他并肩而行的资格。 “其实我很羡慕你。” 李安看着谢承天有些完美的侧脸,把手沾着的油渍擦在衣摆上,耸肩说道:“你出身好,天赋好,命也好,又有一个世人皆知的大人物为你义父,像我这种边远地方来的,出身糟糕,天赋也就一般的人,想要奔到你这个份儿上,实在是太辛苦了些。” 当二人走到那块巨石下方,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上时,谢承天忽然转头望向他平静说道:“你给了我很多惊奇,早知如此,方才我不该等你。” 说完这句话,谢承天看了看己经步往石阶下方去的麻衣汉子,有些不明,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掀起衣襟前摆,踏上了那块岩石。 李安怔怔的望着那块岩石,心中掀起波澜无数,做为一个曾经不断出生入死,执行各种危险任务的家伙,他很清楚,一个强大而又骄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时,才会变得真正可怕。 两名最后的登山者,开始攀爬石阶最后立在那里的巨大岩石,身影与岩石相比,变得无比渺小。 林野间的大青树下,忽然多出了一些人影,围着一起指着岩石窃窃私议,这些身影有男有女,或坐或立,数一数,加上二师兄,正好三男两女,五个人。 “那个麻衣是谁?” “按理说,二师兄应该会把他拦下来的。” 青树的下的二师兄,没有言语,耳边一直回旋着观主的那句话,这个世界终究是他们的世界,不知何解。 第四十一章 日冥 把黄鼠狼与鸡放在一个笼子里,中间隔一块玻璃,刚开始黄鼠狼会不停的朝鸡扑去,撞玻璃数次之后,将玻璃拿开,二者相安无事。 失败并不可怕,关键是你相信了。 李安从来都相信自己一定能成为朝天观的老七,他怀里还揣着朝天观武道启蒙之收,仓琅所著的拳。 一阵山风微拂而过,大青树下梢顶簌簌用响,长草渐伏,崖畔脚下的银色夜云一片扰动。 站在大青树下的二师兄抬头望向云海,眉尖微微蹙起。 他霍然站起身来,神情骤然间变得极其凝重,静静看着石阶尽头的那颗巨石,沉默很长时间后喃喃说道:“好强的刀意……是老师把最后一关改了吗?” “怎么又是你?你己经死了两次又活了两次,难道还得再死一次?我真的不明白,我来到这个异世,你老跟来做什么,更何况你早己死了啊。你老从我脑子里跳出来,想提醒我不要忘了什么,可是我再也回不去蓝色,我也死了,只是灵魂穿越到了这里。” “你赶紧让让路,让我比那个谢承天走得快一些,我在这个异世不想再死去,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任务了,我只想活得更自在一些,蓝星的事,我再也管不了啊。” “乖,赶紧让路,不让路?你是想替我试炼刀法是吧?那你能不能换个时间?” 李安看着面前那堵雨中的灰墙,看着墙下那个奄奄一息,脸上却挂着奇怪笑容的班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虚无里抓出一把刀来,直接把他和那面墙砍为虚无。 “看看,果然还是老一套,这朝天观的人也是的,难道就不能弄点新鲜玩意?” 他没有收刀入鞘,而是把饮雪扛到肩上,向巨石上方走去,反正稍后可能还会继续砍人,比如很久没有见到,连在梦里都很久没有见到的父亲母亲,甚至有可能还是一直在一起八年的班长,反正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些都是假的,所以心理上没有任何障碍。 忽然间,他脚步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看着身前那两张面无表情的脸,面无表情说道:“你们终于来了?” 他不知道幻境中更多的都是蓝星的事情,都是前身的事情,也更不知道,他在蓝星的肉身在华夏国天下第一山,紧密的保护着,仿若在等着他的回归。 谢承天非常恐惧,面对这种恐惧,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内心深处最为崇敬义父满带笑容的看着他,那笑容中有些诡异,有些不明所以。 在先前的石阶上,他曾经骄傲地想过,在手刃在院落里的那群同龄的孩子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或事能令他感到恐惧,然而此刻看着身前已恢复男儿身的义父,看着他再次布满胡须的脸,还有那身随风飘荡的青袍,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无法掩去对他的恐惧。 “不要妄想着违逆我,你必须去代我东疆血祭那座城,我才有可能抵达合道的颠峰,从而才可以抵达劫境,脱离这个世界。” 谢承天恭谨低身,说道:“可那是数十万人的生命。” “你修行进度很快,却是千年难遇的妖孽天才,你自以为己经快合道的你,可以是我的对手吗?” “儿臣不敢。”谢承天的身子低得更低,态度变得更加恭谨。 “真的不敢?”端在九龙椅上的赵桧淡然重复问道。 谢承天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义父的眼神,从八岁开始跟着的这个男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他准备人生第一次做出那个最勇敢决定的时候,他看见一面镜子。 镜子里面有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男人身形与自己一致,长相不是很清晰,他有些疑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面镜子在赵桧的手中,他对着自己慢慢映照,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镜子里折射出一些神胜的光辉,从谢承天的脸颊旁掠过,吹拂起宝石粒一般的风,仿佛上天都在赞赏这绝美的容颜。 谢承天盯着镜子的自己,身体难以抑止的颤抖起来。 他毫不犹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转自走到赵桧身前,长跪着地,道:“定不负义父所托。” 当他跪立时,镜身光辉己均匀的洒在他的脸上,就像是给他绝美的容颜上洒上一层金漆,然而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痛楚,或任何的不对,眼神之中也没有丝毫埋怨恨意,只有平静和恭谨。 谢承天看向镜子,容颜已发生根本性的改变,那张绝美的脸仿若已经离他远去,镜子里的人像慢慢与赵桧的人像重叠。他缓缓低头,望向自己,发现左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洞。 透过这个透明的洞,可以看到,他的心脏己经缓缓消失。 那两张脸,都是极其的苍老。 他们看着李安,略带着哭腔的低声说道:“你去哪里了,当兵八年未回家,现在更不知你在何方?” 李安沉默的看着那两张脸,曾经不停出现在梦里来到这个异世又不再出两张脸,沉默了很长时后说道:“原来连你们还要再杀一启遍,我是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事情不对,那就是因为你们一直还未出现……” 他把背上的那把长长的饮雪取了下来,双手握紧刀柄,但却没有马上挥出,因为他发现自己站立的地方,已经从巨厂上狭窄的石阶变成了黑黄色的泥土。 蓝星上,无数人仰着头看着天穹,天穹那头无边无际的黑暗正蔓延过来,人们的脸上充满着绝望与恐怖的情绪,世界一片灰暗,只有云后某处透出几抹光亮。 不是所有人都在抬头望天,至少他身前的父母并没有看天,只是有些凄苦的看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他们都沉默的跟随,目光永远落在他的脸上。 李安指着天上,对身边父母说道:“我上次梦到这个黑夜的时候,那里好像没有开着一道光门,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今天却有了一道光门,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有因为你们的关系。” 他抬头远望,曾经一直照耀着蓝星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仿若被什么遮掩了起来,然后他低下头,笑着说道:“太阳又怎么可能消失,那是蓝星的生命之源。曾经夏天时,炎热的日子最是难过,总是乞求,太阳赶紧消失,让人清凉一下。” 父母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既然不可能,那自然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便不是已经发生过的故事,也不是未来能发生的故事,何况我早己离开蓝星了。” “既然不是故事,当然就没有什么延续性。” 这时,前方黑暗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高大身装古装的男子,花白的头花随意的披在肩上。 蓝星上多少年,没有人穿这种古装了,更何况在李安的眼里,这身古装更符合这个异世的装扮。 他走了过去,想要看到对方究竟长什么模样,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看到对方的正脸,事实上他甚至根本都没有感觉到对方转动过身体。 当他围着高大男子转圈的时候,他的父母依然跟在他的身全,跟着他一起转圈,这画面有些滑稽,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楚。 高大的男子伸手指向正在占据整个夜穹的黑暗,说道:“看,天真的要黑了,冥王星彻底遮掩住了太阳。” 李安抬头望去,说道:“我看到了。” 高大男子又指向云后那抹光亮,说道:“可那里还有光明,那么光明与黑暗之间,你会选那一边?” 李安毫不犹豫回答道:“我为什么要选。” 高大男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从腰侧拿起一个酒壶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到太阳与冥王连接在一起之后,冥王的神秘黝黯顿时笼罩整个太阳,太阳的光芒万丈被浓雾覆盖,缓缓说道:“这里是你的世界。” “那只是我曾经的世界。” 高大男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背对着李安问道:“假如你现在就在你以前的世界里,你会怎么选?” “你都说是假如,假如便存在,我又何必选?” “你就当己经存在,你会如何选?” 李安很严肃认真地回答道:“我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高大男子呵呵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高兴说道:“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又能看到一株墙头随风招摇的野草。” 李安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说道:“您看,我就说不是一定要选择。” 高大男子渐渐敛声,看着天上卷动的狂云,忽然问道:“可如果天塌下来怎么办?” “天怎么会塌?” “如果?” “那自然有个子高子高的人顶着……比如您这样的。” “如果高个子挡不住怎么办?” “那就逃呗?” “天都塌下来了,你能往哪里逃?” “这不是只是在设想如果吗?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既然只是设想,你就随便答答,又怕什么?” 李安怔怔看着高大男子的背影,虽然对方说只是想听听他随便答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不能随便回答,他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穹,忽然觉得无比的恐惧。 空气中的温度忽然降低,他身上的衣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高大男子叹息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到刚开始的那个选择?” “我有刀为什么要选,必须选的时候,我一刀斩过去就好了,斩风斩雨斩过往。” 第四十二章 绝顶观日欲成金丹 不能选择如何生,如何死。 但是可以决定如何爱,如何活。 班长在灰墙下的选择,就是不抛弃,不放弃。不放弃接手的任务,不放弃心中的信仰,哪怕付出生命。 李安在灰墙下的选择,就是不抛弃,不放弃。班长本来就活不成,不抛弃,是带着他魂归故归里,不放弃的也是心中信仰。 “你为什么要坑杀边城的百姓,那都只是普通人。” “因为劫。” “何为劫?” “如果这个世界须破劫,就必定有所牺牲。” “那为什么不是牺牲别人,而是要牺牲那普通人。” “他们能助义父破劫,破劫之人也必定是义父。” “那为何不能是别人。” “因为义父足够强大。” 谢承天在镜子的神辉中,跟随他的义父亦步亦趋,在过往的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他跟着他杀死了很多人,不仅有边城的整城百姓,还有曾经的战友、妖物,佛佗等,不论是谁,他义父手指向哪里,谢承天的剑便刺向哪里。随着那些生命的离去,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平静,不再是以往那种表面上的不动声色,而是做到了极致的冷静。 镜子的神辉中,他义父忽然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如果你必须杀了我,才能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选择?” 谢承天对义父有一种天然的恐惧,然知道世界的本质后,他对这个世界更是恐惧到了极点,听到这番话后,他只是沉默思考了极短暂的一段时间,便举起手中的剑刺了过去。 剑尖贯穿了义父的身体,鲜血滴答滴答落下。 谢承天的义父赞赏望着他,说道:“承天,现在你的心真的变得非常强大了。” 谢承天指着自己胸口中那个透明的洞,面无表情说道:“你看,我已经没有心了。” 连心没有了,自然不会再有恐惧,谢承天代替了义父的位置,沐浴在镜子的光辉中,禀持着破开这个世界的劫的目的行走在天地之间。 某一日当他行走到由金砾组成的沙漠中央时,那名问他如何破世界之劫的高大白衣男子出现在他身旁,他无法看到高大男子的正面,无论哪个方向。 谢承天看着对方面无表情说道:“从我做出第一个选择开始,我的命运便和这个魔心镜紧紧依偎在一起,你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战胜这个世界的主人,唯有与这个世界一样地位的魔心镜,才有可能让我去破了这个世界的劫。” 一阵风卷起沙漠里的金砾,演化成一柄长刀,刺透谢承天的胸口。 谢承天低头看着胸口的透明洞。 那柄长刀即使能斩破世间的一切,刚好从他的胸口的洞中穿过,也没有能给他身体带来丝毫伤害。 谢承天胸口的透明洞里生出一面镜子,瞬间便将那能斩破这个世间的刀收了进去。 他抬起头来,看着在金风中逐渐虚化的高大的白衣男子,说道:“你看,这就是镜的力量。也是我们能破这个世间劫的唯一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生命里最恐惧的敌人已经一一死去,谢承天骄傲地行走在金砾组成的沙漠上,虽然已经没有心,但他依然骄傲,他知道从此以后在世界里,自己将是最强大最不可战胜的那个人,所有黑暗看见自己的光辉便要远远避开。 不,所有的黑暗都必须被撕碎湮灭,这个世界也将与他一起步向光明。 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世上的所有的黑暗都被他湮灭,周遭再也没有什么敌人,没有什么罪孽,只剩下最纯洁的光明,无边无际笼罩四野的光明。 到了此时,他胸口上的那面镜子已经变得十分强大,重量也越来越重,即便以他现在境界与力量,也觉得重要有些难以负荷,只是他己经无法与这个镜子分离开来。 忽然,他心底深处响起一道悠远的声音。 他不知道这个声音属于谁,但他知道这道声音说的话是真的。 “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 谢承天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把手摁在自己胸口那面镜子上,镜子表面流出一丝鲜红的血液。 他痛苦地嘶吼一声,想把这面镜子从胸口里拔出来,但没有效果。 他之前所在的世界已经完全映入到镜子里,他终于成了这个世界之外的人,也成功逃离了这个世界。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日升月落,没有丝毫变化。 模糊间,他从镜中隐隐看到天边飘着风张虚无缥渺的脸。 是那个高大的白衣男子。 是他从八岁开始就叫的义父。 是怀抱粮食倒在家里的母亲。 三张虚无缥渺的脸漠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要看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镜子光辉所向,皆为光明。 镜子里面的世界,到处都是黑暗。 向前一步将迈进镜子所在的光明里继续自己的厮杀,然而那是镜子所在的光明啊…… 谢承天浑身颤抖站在黄金沙漠之中,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汗水如浆湿透全身。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望向那片翠绿的仿佛生命源泉一般的竹片。 高大白衣男子抬眼望着天际无边的黑暗,说道:“那你再选一次。” 夜色还是夜色。 温度还在一点一点地降低。 李安惘然地看着逐渐逼近的黑暗然而霍然回首望向云后那团骤放光明的所在,感受着里面传出来的无尽威压,身体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身上衣衫上的冰霜逐渐结成甲。 他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个方向。 他孤单地站在天地间,显得那般的渺小。 他的父母就站在身边,彼此的目光隔着透明的冰片相触。 灰色墙下,班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握紧了手中的翠绿竹片。 南山脚下,所有人都在沉默等待最后的结果,至此时,再没有人会用奚落讥讽的语气谈及那个叫李安的落泊少年。因为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自己。 在镜子所带来的无边无际的光明威压之前,谢承天捏碎了翠绿的竹片,然后他面无表情仰首望去,发现自己果然还是站在石阶上,站在阶尽头的那块巨石之下,根本未曾走上巨石之上的石阶。 夜风吹拂他的衣衫,迅速将那些汗水吹散,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向着林野方向退了几步,然后望向石阶尽头的那方巨石上方,发现那里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黑暗已经完全笼罩蓝星,空气中处处都是冰冷的味道,李安仿佛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面无表情对高大男子说道,对身前的父母说道,对灰墙下若隐若现的班长说道,对天上的光明与黑暗说道: “你们都知道,这种选择对于我来说并不难。” 说话的时候,唇上挂着冰凌啪啪断裂落下。他眨了眨眼,遮住视线的透明冰片寸寸迸裂。他举起右手,更多的霜甲哗啦啦脱离衣衫。 然后他扔掉手中的翠绿竹片,重新握紧长刀,平静挥下。 事隔多年,他再一次杀死了身前的班长,不过这一次却没有斩向他的父母,哪怕明知是幻境,斩杀即破,他也没有挥向他们,而是任由父母跟在身后。 “我和选择很简单,人生只有黑与白,非白即黑,可哪有什么所谓,我有一把刀,可以斩破所有。” “不用去做选择,因为我的刀也有信仰。” “事无绝对,何来对错。” “我也有我的信仰,我的信仰没错,我自然是没错的。” “既然我没有错,就不需要认错。更不需要去做重复的选择。” 李安看着云后那抹越来越亮的光明,感受着那处越来越强大的威压,说道:“就算你认为是错的,我也不在乎,因为你的想法关我什么事呢?” 他往脚下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把长刀扛到肩上,毅无反顾的向着黑夜中走去。 高大男子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走进黑夜里,便走进了星光里。 李安站在崖畔巨石上,站石阶的最高处,也是南山的最高处,平静看着身前的景致,以及巨石后方的朝天观,夜穹下的繁星开始渐渐归隐,余留的星光全部洒在巨石上,亮如白昼。天边的一丝白光就像撕破黑夜的幕布,慢慢呈现。 黎明快要到来。 他回头看了远远站在巨石下方的谢承天一眼,没有说什么,回头继续痴迷望着,远处和海平面慢慢呈现的红霞,感受身体内翻涌的天地元气。 静静站立,静待日升。 站在崖顶观日出,是一番极致的美景,怎么可能错过。 “这个世界是平的。” 他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海平面上,那些白色光亮已经撕破黑夜的云层,红霞翻涌间,如同火烧云一般,向两边延展,直至将地平线环抱。 光明透过黑暗,照在这个世界里。 离开蓝星已经快有半年,站在这个世界的武修圣地,怎能不思绪万千。 刹那时光里李安想起很多过往,想起很多在山道上己经重复过一遍的岁月,然而这么多感慨,最终说出口时,只汇聚成了最真诚最简单的一句话。 看着用言语难以形容的绝顶日升的风光,李安大笑起来,笑的身体有些乱抖,笑的涕泪横流,笑的声音有些发颤,然后他抹掉泪水和鼻涕,认真的说道: “真他妈的好看!” 体内翻滚的天地元气,可不让他慢慢欣赏,他就此盘膝坐在巨石顶端,笑着说道:“今日就此日升,观景成金丹。” 第四十三章 初阳 幸福的秘密就是与时间坦然相处。 星空慢慢散去,红日渐渐从海平面上升起。 李安站在巨石之颠,开始回想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幕一幕,时间悄然离去,唯不自知。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蓝星之上的黑暗,紧随身后的父母,一直在心间盘旋,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红日爬升海面,象征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来这个世界已经有半年了,幻境中似乎还能回到蓝星,黑暗中的蓝星。 如果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那么,来这个世界是注定做什么?岁月无痕迹,把一切交给时间,坦然面对。 李安站在巨石之颠,遥望红日,耳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似幻境中那高大白衣汉子的声音。 “红日初升,天地交感,夜昼交替,元气正浓,可感日升之气魂,纳元气为丹。” 听到这道声音,李安的心境骤然一紧。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远处的海平面,不多时,那落轮红日自天边缓缓出现,渐渐弥漫了整个天地。 想起昨日仓琅书中的话语,大自然之力便是大道之力。身体内昨夜吸纳的天地元气,在红日的照耀下,仿若在身体留下一丝影子,丹田内似有松动,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不再飘渺不见踪影。 看着红日初升,眼前总是有那么一丝脉络,但每当李字要去抓住,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望着天边的黑暗最终被红日的光芒吞噬,大地顿时一片光明,海面上起伏的波浪声,隐隐传入耳中。 李字没有焦急,他的性格中充满了坚毅,刚开始军训时就可凭着瘦弱的身子在军名列前矛,能日复一日,重复一样的训练,只为心中的念想,正如幻境中,都是有信仰的人。 他深入骨子里就是,要想做好一件事,做成一件事,必须认真对待,一刻不能放松。 他平静的望着天空,那轮挂在天边的红日,等待日升的光芒照耀此处。 此刻的他,双目一直望着远处,在他的眼内,己然血丝弥漫,只是这些,他都不在意,仿若这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消失,唯一剩下的,就是那日升的一暮。 距离李安所在的山崖不远外,二师兄他们一群五人在林野之中,遥遥望去那巨石之颠一动不动的身影。 他感悟到了什么,为什么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天地元气的波动,甚至连神念都不存在,但却无法再向前踏进一步。一旦步入他身边的百米范围,不出三步,便会被一股磅礴之力逼退。 可要宣布结果,他这个状态到底算什么,难道不打算入观见观主吗?还是说已经见过了? 随着太阳的逐步升起,李安的双眼内,已经全部都是血丝,此刻的他浑然忘记了一切,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海面,在此次太阳升起的过程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一丝脉络,越来越清晰起来。 天空上阴云密布,阵阵雷声闷闷的咆哮,不多时,豆大的雨滴便随着黎明破晓的一刹那从天而降,落在大地。 远处的海面上,随着雨水的落下,顿起波澜,阵阵海浪呼啸,欲要与天一争。 雨水中,初阳好似被蒙上一层纱,朦朦胧胧看的不是很真切,只是看到那霞光刚一从天地间出现,便立刻被阴云吞噬,消失不见。 雨幕中的初阳,似乎很是艰难的从那天地中缓缓露出,就在这一刹那,李安双目猛地一凝,他有种极为强烈的感觉,此时到了最为关键的一瞬间! 此时的他,全部心神疯狂的凝聚,盯着眼前的初阳,整个人仿若要与那初阳是融为一体。 雷声咆哮,大雨倾盆,但却阻止不了李安的目光,阻止不了他全部心神的沉浸,更阻止不了那初阳最终的升空! 在那初阳好似艰难的从天地间升起了大半,还有小半余留在海面上的刹那,李安整个人脑海中轰的一下,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外那一丝丝脉络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迅速凝聚,缭绕自己全身,最终一顿之下,全部融入自己的身体内。在这一瞬间,李安身子剧烈一颤,好似灵魂出窍! 他看到了那大海上,初阳挣扎的缓缓升起,就如同这大海是一位母亲,而那初阳则是婴儿,在这黎明破晓的瞬间,母亲分娩,把初阳诞生! 在这初阳诞生的一刹那,有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冲击而出,这力量就是那万丈阳光,那天地间的黑夜,横扫中被生生的撕裂,这股力量之强,足以把乾坤逆转,足以撼动天地,足以使得黑夜在它面前崩溃,变的一片残破不堪后,化作碎片倒卷,使得这天地被明亮取代! “就是这股力量!”李安双目爆出精光,身心彻底融入一种玄妙的状态,眼前所看,全部定格在了那日初的一瞬,撕裂黑夜之力! 身体内之前残留的刀气,昨夜纳入体的天地元气,随着这股力量在李安的丹田气海中开始激烈波动,旋转。 身体内的天地元气,一周天一周的运行,慢慢归于丹田气海,仿若一片海,在丹田中波浪翻涌。 吸收的刀气完全按照另一种线路,一周天一周天运行,与气海里的天地元气没有交叉,却又十分分明。 这些刀气与红日初升带动的天地元气混为一块,炽热而又暴烈。在李安筋脉中运行,仿若火焰灼烧,又似利刀刮鳞。 若平常人早已昏厥。李安却是牙关紧咬,眼里血丝密布,身体却与巨石凝为一体,一动不动。 如若近看,可看到李安身周表面的皮肤却是一直在微微抖动,紧张与痛苦从未低于半毫。 “他是在聚气凝丹?” 二师兄嘴中喃喃低语。 “没有人护着,如何成丹,难道他不知成丹的风险,稍有不慎,或元气凝而不聚,都有可能导致暴体而亡。” 一名女子轻轻拍着脑袋,有些懊恼的说道。 “难道就没有人告知他如何成丹吗?” 随着另外一人话音刚落,二师兄的眉头一蹙,脸上变得十分紧张。 “他没有成丹,天地元气不断纳入体内,却没有凝聚。” 话落,二师兄向前一跨,就要冲上前去。 但就在他的身子踏入百米范围的刹那,二师兄却是面色大变,好似看到了此生不敢置信的一幕,眼中瞳孔内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惧与震撼! 这……这是什么…… 出现在二师兄面前的。是一幕火红的骄阳,那骄阳赤红一片的下方,则是怒浪滔天,这一瞬间,二师兄有种错觉,仿若自己的肉身己经消散,化作了无尽的夜空。 而他,则是在那骄阳从海面升起的刹那,有一种仿若被撕裂的剧痛从身体每一处位置疯狂的传来,更是连他周边的天地元气都被包裹在内,那种剧痛,是他这一生从未有过,好似身子被不断撕成碎片! 一阵强烈的生死危机在瞬间涌现在二师兄的心头,他眼露骇然,双臂伸开,大喝一声,双手不停画着半圆,凝力而发,顿时一股直冲云宵的天地元力从他身体周遭疯狂散出,化作一场风暴,想要试图抵抗这股让他几乎感到魂飞魄散的太阳初升之力。 只是,他的这道随意而发的武意,一经出现,立刻就如同黎明破晓的黑人夜一样,被那骄阳外散出的无尽阳光在砰砰之声下直接穿透。 那道由二师兄双手凝聚的武意,轰的一声四分五裂,如同被撕碎,向着四周倒卷而退,只是片刻,就全部消散半点不留。 “这,这不可能!”二师兄面色有些苍白,此时的他,全身那无法形容的疼痛疯狂的传来,使得他七窍流血,更是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身子想要后退,但却恐惧的发现,这天地之大,无论自己怎么退,都好似在那骄阳面前半点未动一般。 此刻的他,有那种自己已然化作黑夜的感觉。在黎明破晓前骄阳抬头的瞬间,被骄阳撕成碎片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甚至到了最后,他已然分不清这一幕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不仅身体上出现了大量的伤口,甚至就连身体内的气海,都出现了翻滚,有种气海崩塌的感觉。 一股巨大的撕扯感弥漫全身。就仿佛是有无数人在拽他的身体,想要把他全身四分五裂! 恍惚中,他看到那骄阳最终从海面升起,骄阳内隐约有一个身影。而这身影随着骄阳的升空,而越加清晰。 “李安!” 在那骄阳内之人,正是李安! 在这一刹那,李安,就是那骄阳。阵阵金光从他身体内散出,由于这些金光太浓,刺目之下,使得外人根本就无法真切的看到其内真正的身影! 骄阳下的海面,此刻也在波光之中隐约露出那绝顶之峰! 这一切,在二师兄的眼中显露。使得他眼中露出的欣喜越来越浓,这哪里是什么骄阳,分明就是李安!升起骄阳的海面,更是不存在,而是绝峰之颠! 随着李安挺身一立,天地立刻轰隆一声,李安的身体仿若化作骄阳,身下巨石化作大海,骄阳从海面彻底升起,一股撕碎黑夜的力量疯狂的爆出。化作无尽的万丈阳光,向着四周疯狂的横扫而去! 在南山下,还在等待结果的人群中,赵桧抬眼望去,觉得雨后的阳光实在是太过刺眼,仿若天地间有一道气流着这道阳光布满了整个天地。 有着牛头一样的人在一间黝暗的石室中忽然睁开了双眼,眼中暴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目光,这个世界诞生了什么,怎么可能有如此浓烈的成丹气息,要知道这种成丹的气息就算是在外界,也难以遇到。 哪怕外界妖孽成丹也难以比拟上这股气息吧,这里只是一个虚幻的世界,这里的人都不真实,哪怕外界入此厉炼,也不可能在这片世界成丹吧。 他心中充满了疑问,却不想再去管它,毕竟在他眼里,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遥望天际,天地元气的波动,又怎能逃过大修行者的眼睛,都城的修行者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这道森然的元气波动,自身都变得瞬间渺小起来。 二师兄静静的退到百米之外的林野中,不再试探。 随着李安身体一挺,他张口吐出一道血箭,摔落在巨石上,再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天地刹那间恢愎清明,那轮红日挂在天空,即便夏日的雷雨却再也不能遮掩分豪,丝丝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大地,雨水与阳光浑成一块,这就是太阳雨的自然现象。 二师兄疾步向前,快速扶起李安,他身体内的气力好像全都散失干净,气海没有任何动静,这一刻好似抽光了李安的所有精气神。 二师兄细细看去,李安的丹田,与常人大不同。有一片由天地元气交织而成的洋,波涛汹涌,在这片气海之处,有一颗初升的太阳正慢慢从气海中升起,这颗太阳的升起,带动气海不断的翻涌。 这是金丹吗?在武修的世界里,吸纳的天地元气在丹田达到一定量后,不断的提炼聚集,最后汇集成丹,并停留在丹田中,不断给武者提供动力,仿若武修之源。 哪他这算什么? 算金丹境吗? 二师兄喃喃自语,却无从表述。 南山下,蒙毅看着从山道上慢慢走下来的主谢承天,嘴角微微一扬,眉尖微微起飞,双手落在腰间,轻轻一摆。 刹时,便有一列禁军悄然离去。 第四十四章 求收藏 随着太阳的升起,南山山脚草坪的安静早已经被一阵类似于野蜂飞舞的嗡嗡议论声所取代。 虽然那些还在南山的大人物依然保持着矜持,但普通的人们实在是无法压抑住心中的兴奋与好奇,急切盼望着想要知道,今日观主收关门弟子的最终结果,究竟是谁取得了胜利。 便在此时,负责主持开观收徒的二观主缓步走了出来。他脸上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很欣慰,又有些震惊,似乎想笑,却好像因为某些事情不怎么笑的出来。 知道他是观主的师弟,同样是武道开创者仓琅的二弟子,哪里还敢造次,看到他走上前来,下意识里便停止了议论,只是看他脸上的神情,众人心里的波澜再次生起,想要从这些表情中看出一些所以然来。 “黄碧儿,你在哪儿磨蹭些什么?” 场间唯一敢用这种语气与二观主说话,敢直接喊出他的名字,甚至还要刻意带上一个儿字的,自然是大秦最大的权臣,千岁大人赵桧,无论是境界还是辈分虽说不用二观主,然,此时心情本就有些焦虑,特别是太阳初升的那一刹,那种焦虑更加的敏感,作为大秦朝堂上最有树势的人,看到他在那处清嗓磨蹭,早就不耐烦了。 “今日开观,观主招收关门弟子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二观主也懒得与赵桧这种朝堂奸佞之臣争执,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 忽然间赵桧想到某种可能,焦急站起身来,伸手阻止道:“不慌说!” 眼看着等待了一日一夜的大戏便要收场,终于能够知道男主角摘下银面具后的真实面貌,却再次被人横生打断,南山脚下的人们,纵使无比惧怕赵桧的身份,也终究没忍住发出了一阵嘘声,法具不能责众,你赵桧权执再大,也不能把场间上百人给全灭了,更何况,这是武修之事,与朝堂何干。 黄观主毫不客气的瞪了赵桧一眼,心想催也是你在催,这时候又让自己不慌说,这是在闹什么玄虚,沉声问道:“为什么不慌说?” “朝天观开观收徒是何等大事,宣布结果岂能如此随意?” 赵桧走出阳篷,走到黄观主的身边,大声说道。 南山脚下草坪的嘘声顿时变得越发大了起来,蒙毅朝前望去,与黄观主对视一眼,却发现黄观主看着他的时候,嘴角上扬,眼睛还眨了眨。 赵桧听到草坪上的鼓噪声,脸色微微一沉,左用抬起轻轻一扬,那些穿着青色官服的人瞬息之间,便围了上来。 这些穿青袍的汉子,手中拿着些奇怪的武器,眼神中处处透露着危险的眼色,眼中的凶光仿若从尸山血海中走出,他们上来后,嘈杂的声音立即变得安静起来。 赵桧伸了右手摸了摸左胸,狠狠瞪向草坪,吼道:“谁敢说我说的不对,就站出来。” 听着这话,草坪上更是一片寂静,无论是大人物的阳篷,还是那些来看热闹的人们。很多人转过脸去,心想和你一个朝堂权臣作对,哪有什么好处,这件事只是看个热闹罢了,更何况你又改变不了结果。 黄观主不悦看着他说道:“赵大人,你究竟想做什么?” 朝天观收徒怎么也轮不到朝庭插手,其实赵桧这时候想的事情很简单,他只是在想,如果宣布的结果,真的是他绝然不想听到的那个结果,而且让全天下人都听了去,岂不是立刻成了定局? 不顾草坪上所有人的反对……赵桧拖着黄观主进了一顶阳篷,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自然是那些穿着青色官服的人员。这些穿着青色官服的人员进去之后,立刻将阳篷里的其他人进行了清场。 黄观主表情有些惘然,他觉得这样能改变什么,宣布与否也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于是向身旁的赵桧返投予询问的目光。 然而赵桧神情也有些怪异,表情有些复杂,他的目光望着山中石径走下来的身影,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入观的可是李安?” “当然是李安。”黄观主的脸上有一丝自信更有一丝骄傲,好似早就应该是李安。 赵桧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怒意,却强压着没有爆发,说道: “在正式宣布前可否改正?” “已经世人皆知,如何能改?”黄观主指着已经下山的谢承天说道。 “下山可以是迎接众人庆贺的目光。” 黄观主轻蔑的看了下赵桧,回应道: “师兄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自然是不可更改。” 说完,黄观主提起脚步,推天那些看似危险青衣官服,走了出去。 赵桧抬起头,看了下朝天观的方向,没有做阻止,转身直接离开,再也没有看向山上石径上的谢承天一眼。 黄观主终于宣布出此次的结果。 黄采衣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虽然他曾经无数次猜想过,在今天这漫长的登山时光里甚至无数次期盼过这个结果,但当这个结果真的出现时,依然强烈地震憾了他的精神世界,让他一时半会也难以回过神来。 蒙千雪的目光在几位大人物的脸上缓缓拂过,所得到的回应都是她最想看到的那种,嘴角开始上扬,笑着对父亲说道: “入观的是李安?” 蒙毅脸上也有些喜意,说道: “确实是李安。” 说完,他的眼神看向石径上的谢承天,身为血池案三案合一的负责人,就等拿下谢承天。 周占春脸色有些古怪,得知这个结果,转身便就离开。只有同为大内侍卫处的方智名,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在他看来,像谢承天这样的天之骄子,根本没有必要与李安一起相提并论,入观的人只可能是谢承天,然而谁能想到经过了如此漫长的等待,最后入观的却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些,那个落泊的穷酸居然能入观,有些失神般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忽然他望着黄观主愤怒挥手抗议道:“一个刚入炼气境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战胜谢承天,谢承天可是千年来难遇的天才人物。那个李安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朝天观肯定做了手脚!” 事实上不仅是他有这些疑问,草坪中等待结果的人们,还有不少也有些疑惑。今日与谢承天竞争的不是与他同样的人物,而是一个藉藉无名甚至事前都没有人知道的一个极为普通有小人物,这种人能够战胜千年妖孽? 田鼠能够战胜苍鹰?蚂蚁能够战胜雄狮?不,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李安不可能战胜谢承天,除非上苍让苍鹰折了翅膀断了尖喙,除非上苍让雄狮提前变成了一堆腐肉! 李安能战胜谢承天,除非朝天观暗中作弊。 所有人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黄观主。 黄观主强压住心中的怒意,面无表情缓声解释道:“根据我所知道的事实,谢承天在登山中确实表现非常优秀,可是现在从山上走下来的是他,入观之后得以师兄召见,又怎么如此这快下山。” 说完,他的手指指向正缓缓下山的谢承天。 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大家都瞧见山上慢慢的走下来一人。 方智名看着正往山下而来的谢承天,不由有些失魂般坐了下来。 他的身遭已经站满了禁卫军,也浑然不觉。 已经确定了结果,不少人也开始慢慢散去,赵桧他们也早已经离开,人也渐渐稀疏下来,方智名仍在等谢承天走过来,眼神在山的那边从未离开。 直到看到有不少禁军向谢承天围拢过去的时候,充满不解的眼神才发现自己也在禁军的包围之中。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大内侍卫处的。” 有一个偏将直接上前说道: “知道,但你今日也要与我们走一趟。”说完把手一挥,数十名禁军围上前来,顺势将他扣押下来。 方智名还想争扎,眼神看向赵桧方向,发现千岁大人早已离开,知道目前他斗不过这班禁军,也只好认怂。 谢承天看着围着自己的禁军,想起幻境中的事情,知道可能是血池案发了,身体内还吸纳着昨夜未炼化的天地元气,瞬间在他身前布下一个元气漩窝。 缓缓问道:“禁军与侍卫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们要作什么?” “随我们走一趟。” 谢承天没有向前迎过去,就算他实力再强,被数十个禁军围着他也不会有好结果,能入禁军的最起码都要是炼气以上,因为他们护着皇城,自然没有一个弱种。 但是对付这样的人,谢承天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毕竟他也是大内侍卫处的一名队长。 他向一侧冲出去,将连弩从腰畔摘了下来,连弩是大内侍卫的制式连弩,可以装填击发八支弩箭,谢承天一边跑一边扣动机括,大概一尺长的弩箭连珠而出,迎面而来的几名禁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下去,脖子上,心口上,瞄的都是致命处。 谢承天将那些未曾炼化的天地元气附于箭上,使箭更快,更狠,也更加暴烈。 这些人修为弱一些,还没有看得清楚,便已经插入身体的致命要害中,谢承天幻境中早已有了一次逃离都城的事,原来不是幻觉,只是未来的一条要发生的线。 想起幻境中,自己留在义父的那个地下石室,接受魔心境的传承,难道真是义父把自己给收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