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男友2》 第1节 这种时候,我该说些什么,我又能说些什么?言语在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如虚弱的花朵。这种时候,我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看见殷尚的眼里噙满泪水,殷尚的眼里…… “这,这照片,是你,是你对不对?”宝蓝颤抖着声音问道,好看的双眼充满了惊愕。旁边的光民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时间仿佛也在此刻停滞了。 我无力地点头,只是机械地点头,再点头…… “我现在真的、真的,很恨你。你对殷尚真的太残忍了……”宝蓝眼中滚动着泪花,紧抿的嘴唇冷冷勾出一个弧度。她望着我,慢慢向后退,难以置信地不停摇头,接着如同避瘟疫般地逃离了酒吧。 “……” 只剩下我们三人了,可怜的殷尚,如化石般僵硬在原地,平时神采飞扬的眼眸中只剩下缕缕空洞的表情,他静静地望着我。天地间有流光在飞转,但是我知道,此刻的殷尚是最受伤最孤独的。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眼神慌乱无处着落。 光民狠力地撕下所有的照片,一张,两张,……这个过程是如此缓慢而漫长。光民撕完照片后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殷尚的肩膀: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泄气。” “瞎扯,谁泄气了!”殷尚极力掩饰着,“外面下雨了吗?” “还没,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光民缓缓舒了口气,尽量轻松地说。 “那就好!你们要吃什么?老板来之前,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要!”殷尚的语气还是有些冷,但是脸上却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如鬼魅的花朵。 “……”我和光民都沉默无语。 殷尚把音乐换成欢快的舞曲,故作轻松地笑着向冰箱走去。 我始终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用女孩子的第六感一丝一缕地感受着他的感受。我全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光,几至虚脱,颓然无力地滑倒在了椅子上,光民看着眼前的尴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门却咯吱一下被推开了。 “见过比我更帅的吗!淋雨的coolguy来了!” 没错,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东英大人还会有谁。他全身淋得透湿,闹哄哄地闯了了进来,丝毫没意识到此刻这里的怪异气氛,嬉皮笑脸地直冲到光民面前。 “呀!音乐棒透了!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喂,待会儿一起去舞厅吧?”东英手舞足蹈,随着音乐随意摇摆着身体,丝毫不理会从头发上滴下的雨水。 “来的时候看见宝蓝没有?”光民问道。 “哦,怎么了?那丫头疯哪儿去了?”东英继续自我陶醉地扭动着身体。 “不知道,刚出去了。你去哪儿了刚才?”光民抬抬眼皮。 “和一年级的小家伙们打赌去了,斯洛~洛布拉德森,这家伙,最后一刻被对方给扳倒了,明天我还得请客喝酒,妈的!权殷尚!给我来杯生姜茶,要不冷不热恰到好处!”那小子老实不客气地冲殷尚喊道。殷尚背着身子,好像正在做什么。 “白痴,我们这儿没生姜茶。”殷尚扭过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怎么能没有!这可是最基本的,怎么连最基本的都没有!!!”东英那小子提高嗓音不依不饶。 “你去过的哪家酒吧里有卖生姜茶的,变态!”殷尚瞪了他一眼。 “去年夏天去阳平的时候,好像家家都有得卖啊!” “拜托,那是茶馆好不好,难道你就没去过酒吧?” “去过,去过,当然去过,白痴!” “那你说‘攻击夏威夷’是什么?” “我去过的地方没这玩意儿。” “所以你去的地方是茶馆啊。” “我说了不是,不是,茶馆啦!”就像是往火苗里倒进了火药,立马把东英那小子点燃了。 气氛中有些生冷。 第2节 虽然人吵架也不是没见过,可吵这么长时间的还真是少见,三十多分钟过去了,两个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眼力劲儿的东英唧唧歪歪嘎嘎叫个不停,殷尚一边对付着东英,一边还得费尽心思地避开我的视线。与此同时,光民一言不发地揉着手里的照片,我也双唇紧闭,低头盯着地板。 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默默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当时钟指向八点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殷尚脱下了围裙,正在对着十分钟前抵达的老板撒娇。 “就今天,就今天好不好,明天两点钟我就来这儿工作。” “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绝不轻饶,知道了吗?!” “噢耶,我爱你老板!”说着,殷尚竟然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老板登时愣在原地,无奈地笑了。 就这样,四个人步出了酒吧,每个人脸上都阴云密布。我的手被殷尚紧紧抓在手中,似乎对我们这种亲昵嗤之以鼻,东英松松垮垮地搂着光民的肩膀,大步走在我们前面。 “淋雨了,怎么办?”一直尴尬沉默着的殷尚,在经过乐天利时,终于小小声对我搭话了。 “没关系,那个,殷尚……”我的声音也很小,心里觉得有些突兀和尴尬。 “之前我做的点心吃了吗?” “嗯。” “好吃吗?很好吃对不对?”他一脸期盼地望着我,双眸里仿佛融进了温柔的云彩。 “嗯,很好吃。”我声若蚊蝇,脸有些烧。 “我就知道,我用了好多材料,有可可粉,面粉,还有白糖。” “……” 殷尚用略显夸张的声音,一样、一样不停地报着材料,我无言地更加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同样的话,他不停地重复,不停地重复,我宁愿时间就在这一刻停顿下来,当他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东英突然停了下来,兴奋地喊道: “咦?!那个不是你朋友吗?那个对钱发了疯的家伙!” “嗯?” “是她没错。” “在哪儿?” 我顺着东英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脸的痛苦的花真,一个看上去像是她男朋友的男孩,脸色刷白地站在一旁惊恐地看着旁边发生的一切。让花真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美英那个死丫头,她用手指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戳着花真的脑袋,痛得她哇啦哇啦叫唤个不停。我看得顿时怒火中烧,这,这还了得! “你朋友成天只知道钱,钻到钱眼里去了,这下受到惩罚了吧!”东英幸灾乐祸地说道。 “什么惩罚不惩罚的!花真!!!”我发劲拼了命地向对面人行道冲去,花真抬起涨得通红的脸,发现了我, “江纯!”她急促地喊道,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神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焦急地问。 “这几个丫头,我只是在路上碰到她们,她们就找我茬!” “你们!有错的是我,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了,为什么对无辜的花真这样?!” 美英那一帮人见我突然冲了过来,先是一怔,接着单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虽然压低的雨伞挡住了她们大半个脸,表情看得不十分清楚,但向上翘的嘴角是毋庸置疑的。 “哈,真好笑,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嗓门亮得很啊,看来刚才体育课的时候给你丫的教训还不够的说!” “那种事我有没有做过,和你们没半点关系,我说话嗓门是大是小,也和你们没半点关系。”我咬紧下唇,毫不示弱地瞪着她们。 “你这死丫头,不给你点排头,你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笑死人……” 啪嗒~! 美英那个“人”字还没说完,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东英的大巴掌就拍到她脑袋上了,那帮女人立刻满脸诧异地看向东英。 “什么这丫头那丫头的,不知道她是谁大嫂吗?你们这帮臭丫头!” “真tmd气死我了!你究竟有几个男的啊?”美英简直要疯了,她眼里挂满了泪花,劈头盖脸地冲我喊道。这还不算,接着我的男朋友殷尚出场了,他从后拎起这女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要我就这么扔出去么?”殷尚说得很轻描淡写,但是话中隐藏的危险却更令人心惊胆战。 第3节 “什,什么?”美英花颜顿时失色。 “还是你想找个人更多的地方来个狗啃泥?”殷尚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美英脸上惨白惨白,分不清脸上四溢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很慎重地告诉你,以后无论到哪儿,都必须和江纯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还有什么援助交际之类的话,不管是援助,还是救济,只要再传到我耳朵里一次,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就了了,你想都别想。我说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说完,殷尚才把她从半空中放下,美英如获大赦,捂着脖子拼命喘气,她用手抹了抹眼泪,招呼着她的同伙跳上了计程车。 看着计程车消失在街角,我再也无力支撑,默然地跌坐到被雨水浸泡的地上。 “啊哈哈哈哈!你究竟是不是男的啊!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什么‘我错了,我错了,请大姐们尽管责罚吧’,啊哈哈哈哈!”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叫东英的玩意儿,他正可着劲儿地嘲笑花真的男朋友。 “哎哟,你又算那根葱?你又算什么东西!”花真的怒吼,她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有人就是喜欢,怎么样,哈哈哈哈,爱~爱~爱不停,也是,谁让人家钱多呢,是不是?是不是?”东英更加得意,仿佛点中了花真的死穴。 “老天,世上怎么有你这种人!正焕,我们走,不用理这号人。一会儿给你电话,江纯!”花真板着一张脸,牵着男朋友的手,飞快地冲过我们面前。东英这时还不忘给她们临别问候——狠狠拍了她男朋友肩膀几下, “那丫头说就是喜欢你的钱呢,所以就算是你爸爸公司要倒闭了,也别忘了留笔钱给你女朋友买项链啊!”东英一脸坏笑。 哇哇啊~!花真气得哇哇乱叫,疯了似的扭过身,脸涨得好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东英裂开嘴,笑眯眯地看着她,同时不停朝她挥手致意。 我呆呆地望着这出悲喜剧,好像他们是与我无关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在悄然间,殷尚握住了我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手心里传来他温烫的热度。 “……?” “走吧。” “去哪儿?”我有些惊讶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殷尚望着我, “……” 我无言地任殷尚牵着我的手,两人坐上了一辆计程车。光民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东英那个家伙依旧一刻不消停地撒欢,十分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哎哟,我的妈妈呀,这么晚,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是真的没搞清楚状况呢,还是搞清楚了状况也干脆视而不见?”光民终于无法忍受这位老兄了,恨恨地说道。 “听说仁济洞那儿有挺多不错的干净旅店!慢慢享受啊!” “呼~!” 殷尚一直紧抿着双唇,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在只剩下我们俩的这种情形下,和刚才一样,我能做的,只是深深地埋下自己的头。 第4节 一路沉闷无言。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计程车在殷尚家前面停了下来。 我的男朋友面无表情地走下了计程车,而我,心在风中微微颤抖,一脸忐忑地跟在他身后。刚下车,第一眼见到的居然是一个西瓜太郎头的小鬼,看样子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他正起劲地在殷尚家的墙上涂涂写写些什么。 “喂!干什么的你!”殷尚一脸厌恶表情,气呼呼地走到小鬼身边。西瓜头的小孩抬起头来,拽拽地看着殷尚,一脸你又算哪棵葱的表情。 “大哥哥你又是干什么的?” “我是这家的主人,主人懂不懂!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嗯?” “不知道谁在这儿弄了些没水平的圆洞洞,难看死了,我给它们添补添补,赋予它们艺术之魂,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吧。” “艺术之魂?”殷尚一脸的惊诧,“喂,西瓜头小鬼!嘿嘿!长得真像狸猫,不要到处乱涂乱画了,特别是在我家墙上!这可是很重要的地方!”殷尚一把夺过小鬼手里的彩色蜡笔,冲着他喊道。我平时就十分喜欢小孩子,生怕殷尚把气撒在小孩身上,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身边。“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哪句话!我最讨厌的就是说我像狸猫了!啊啊啊啊!”小孩大叫。 “你给我闭嘴了啦!”殷尚显然是有些气愤,嗓音提高了不少,“谁让你在人家墙上乱涂乱画的!你家在哪儿?!” “在安阳!” “那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奶奶的!” “我来看搬到这儿来的朋友!你说谁他奶奶的呢!” “真是越看越像狸猫啊,你长得真是像!他奶奶的,这可是我最最心爱的墙!这是你家的吗?去你自己家的墙上画去吧!” “你,你,我要告诉我哥英奇去,你这个精神分裂,大变态!明明都是高中生了,居然还欺负我这个小学生,谁见过这么没自尊的人?!” “……” 这真的是小学生说的话?!现在小学生都这水平了?!殷尚当场愣在原地,瞪着小鬼无言以对,那小鬼更来劲了,得胜似的四处蹦来蹦去。 “我哥哥在梦里告诉我的!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一定会马上去找那个人算账!你知道我哥哥有多厉害吗!他一拳头就可以把你这些难看的圆洞洞都捶平!赶快让我帮你修饰修饰这墙吧!”当说起他的哥哥,小孩可爱的脸上充满了自豪。 “谁求你帮我修饰这墙了!你,滚回你家去!”殷尚被小孩的话激怒了,嗓音里仿佛冒着烟。 “等着我重新回到水原的那天吧!你们这两个比短笛大魔王更邪恶的家伙!”小孩稚气的脸上布满了不屑的表情。 为什么连我也……西瓜头小鬼情绪激动,哗地一下从殷尚手上抢过蜡笔,埋头狠命地朝巷子口跑去。殷尚看傻了,他张着嘴,瞪大眼,对着满墙的乱涂乱画却也无可奈何, “这小鬼真是太可爱了。”我笑着说。直到这一刻,我的心情才缓和了下来。 “奶奶的,我的圆洞噢!这只疯了的狸猫崽子!”殷尚很惋惜,更多的是生气。 “上次我就想问你了,这些圆洞都是什么啊?” “你最好不要知道!”他硬邦邦地把话噎了过来。 “是,是么,对不起。”我早就该没脸站在殷尚面前了,哪还有资格问三问四,于是我低下头,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殷尚也不说话,迅速地走进屋里,我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进了屋。 他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来形容最为恰当,黑漆漆的客厅,冷得仿佛随时可以把人吞下去。殷尚打开灯,疲惫地仰倒在了沙发上。 第5节 “为什么叫我到你家来?”我不解地问道。 “那照片,不是你,你回答我,说不是你。”他的语气有些尖锐,但是听在我耳里却是比较软弱无力。 “……” “说呀,说不是你,只是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对不对?”我知道此刻的殷尚心里在滴血,但却隐忍着,希望我给他一个哪怕是最微小的理由也好。 “殷尚,我……”我咬着嘴唇,沉默无语。 “没错,你接吻的时候,总爱闭上眼睛不是吗!可是刚才照片里的那个却没有闭上!身上淋了雨,潮乎乎的难受,你等等。”殷尚脸色憔悴地逃进了洗澡间,留下我一个人无措地在原地。哈!他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非常生气,会打他,会哭,会非常恨他,可是他……却把一切痛苦,默默地强忍在内心。你打我啊,骂我啊,哪怕是骂我一句坏丫头也好,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痛苦地,独自忍受一切……我五指环张,双手痛苦地按住脸,接住无法抑制的泪水。洗澡间里传出花洒的水声。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明知道殷尚爱我要多得多,我却丝毫不去体会他的真心……我脑袋里知道得清清楚楚,可心里却时时只浮现澄弦的笑容身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十分钟后,殷尚终于一边用毛巾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筋疲力尽地走出了洗澡间。这时,咔嚓~!有人推开了玄关的门。 “怎么办,好像有谁回来了!”我心里有些惊慌。 “嗯,是爸爸。”他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 “我说了是我爸爸了,不用担心。” “啊啊,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他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我们俩衣服都穿得好好的,有什么能误会的。” 传说中听过无数次,见到本尊可是第一次啊!心里好紧张。咔嚓嚓~!门被推开了,我的心脏有那么短短一瞬间的停跳,接着一下子被甩到了半空中。 安抚住挂在半空的心脏,我小心谨慎地站起身,一位四十多岁,长得有些冷硬的大叔走了进来,他的眉眼,和殷尚十分相像,不过要冷漠、棱角分明得多,呃呃~!这发型,这打扮,果然不能归入平凡的角色中啊!大叔冷漠地扫了我一眼,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啊!居然会这样,我原本还打算打招呼的。 “爸爸。” “什么事?”冷漠的大叔稍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 “我把你儿媳妇带来了。” “什么?” “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江纯,我特意带她来见见你,很正式的拜访。” “你们等等。”说着大叔大步迈进了房间。 此时惊愕的我,因为殷尚刚才的一句话,整个人变作了千年化石。殷尚甩甩湿发,跳上桌子。 “你为什么叫我来?” “不为什么,你一次都没见过我爸,不是吗?” “你说什么,儿媳妇?儿媳妇,我没听错吧!” “我爸曾经说过,如果我有了要结婚的女人,我想要负起全部责任的女人,一定要带给他看看,但是,如果将来没和这个女人结婚,我就要结果了自己的这条性命。”殷尚一脸正经,半分都不像开玩笑。 “结果了自己的这条性命?”我大惊失色,心头发怵。 “嗯,因为我爸爸很讨厌我和女孩子来往,但是如果是将来要结婚的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所以,等我们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 “否则的话我只有去死了。”说完,他随手把毛巾狠狠地扔在音响上,旁若无人地踏着广告歌曲跳起舞来,但我分明看见,那只是一个人的华丽孤单…… 他,就是为了这个把我领到他家来的,给我盖上印章,牵住我,锁住我,让我哪儿也去不了,他怎么能这样。我心力交瘁地靠在沙发上,这时,他爸爸的房门打开了,大叔穿着很正式的衣着静静出现在我们面前。 可是,我真的从没想过要和他结婚啊! 第6节 大叔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我像个重罪犯似的,耷拉着脑袋,双膝着地跪在他面前,殷尚跪在我身边。 “贵宅家训为何?” “啊,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每家不都有自己的家训吗,我问你你家的家训是什么?”大叔不耐烦地解释道,似乎觉得自己未来的儿媳有点笨。 啊,家训啊,我们家的家训,爸爸前年心血来潮的时候好像制定了一个,是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浪费粮食是要遭雷劈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极其怨恨自己的爸爸。怨恨完之后, “让我们创造和睦美满的家庭。”我想着自己最近在某个广告牌上看到的一句话,缓缓说道。 “不错啊,和睦美满的家庭。你有信心不离婚,两人共同生活到老吗?”大叔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威严。 “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孩子一定要生三个,什么独生儿子最宝贝的,我不信那个。”大叔脸上隐隐有气愤的神情一闪而过。 “那个,大叔,不是这样的,我……”我支起身子,想要解释这混乱状况。 “什么?!”大叔脸一沉,瞪起眼闷吼一声。 “没什么了。”我噙着泪水,盯了殷尚好一会儿,终于怏怏地重新放低身子。 殷尚不满地冲他爸爸埋怨道: “爸,你对她这么大嗓门干吗!会吓坏她的!” 他声音不怎么客气,眼里却饱含着笑意。 “你去做饭。” “今天轮到爸爸你做饭了。” “你见过岳父当着儿媳妇的面做饭的吗?” “啊,说得也是。”殷尚抓抓脑袋,从位置上站起身,老老实实朝厨房走去,剩下我一个人面对这可怕的大叔。 我要是再踏进这家大门,我就是花真口袋里的钱,我一边暗暗这么下着决心,一边费劲地挤出一抹笑容。 “殷尚真的是很喜欢你啊!”大叔悠悠地说道。 “啊,是。”我也知道殷尚是真心的,但是对于目前的两人状况,我也无更多的言语。 “你有兄弟姐妹吗?” “只有一个姐姐。” “你姐姐唱歌怎么样?” “唱歌?啊,她唱得不错。” “那举行结婚仪式那天唱圣歌的人就有着落了,还有呢,你们家认识那种特会说话的人吗?” “没有,不认识。” 为什么我要在这儿听这位大叔胡扯,听他自以为是的拷问。 “白活了,白活了,怎么能没有呢。”大叔依旧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我。啊呀呀,真是要疯了,腿酸死了。时间慢得近乎让人绝望,可怕的十余分钟过去了,殷尚端来一大盘蛋包饭放在我和大叔面前,呜呜~!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见到殷尚做的菜。殷尚在鸡蛋上精心撒上番茄酱,叉起满满一勺子饭粒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大嚼大咽,见到吃的,大叔的表情这才温和了许多,拿起勺子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过去了,我终于看见了敞开的天国之路,我放下饭勺,疯了似的朝鞋架那儿冲去,殷尚揉着已经干掉的头发,冲他爸爸喊道: “爸爸,我送江纯回去!” “去吧,别又跑出去乱晃,直接送她回家,儿媳妇,路上小心!” “是。”我的声音轻若无闻。 汽车站。 已经十点半了,我回家肯定会被我老爸掐死,完了,死定了,可那蓝色的巴士似乎在和我捉迷藏,等了半天连鬼影都没见着一个。殷尚盯着马路对面的游戏厅招牌出神, “怎么办,看来你真的是非嫁我不可了。” “我能说几句话吗?” “如果你不希望看到我死,就不要逃跑。”殷尚看着我,点头微微笑。此时此刻,如果我告诉他我的真心,将会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我做不到,只能任悲伤的沉默在我俩中间流淌。 “还记得我俩那天的约定吗?”殷尚的双眸中流淌着沉湎往事的神色。 “嗯?什么约定?”我怔怔望着他,脑子里更是疑惑不解。 “你,还保留着我的铭牌吗?” “啊,那个啊,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我的心一阵乱跳,失去了平缓的节律。 “我也收着呢,你的铭牌是我的二号宝贝,一号宝贝是你,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对不对?”殷尚笑眯着眼欢快地说道。 “嗯。”我点点头。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我俩互换了当时的学校铭牌,现在殷尚的那枚铭牌不知道放在哪个抽屉里落灰呢。我的铭牌,被这孩子视如宝贝地珍藏着,而他的铭牌,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用来积灰的毫无意义的玩意儿,人心真是易变啊!这时,殷尚忽然搂过我的肩膀,兴奋地大声嚷嚷道: “车来了,车来了!七路车!” “真的来了。” “啊!那时候我给你的那个小菩萨吊坠,你掏出来给我看看!”他很是兴奋。 “干吗突然要看那个啊?”我的心不禁一颤。 “快点快点啦!” 那枚吊坠一直放在我裙子口袋里没动过,等我费死劲儿好不容易从口袋深处掏出它,巴士已经停在了我面前。殷尚接过小菩萨坠儿,对着它,用比以前大一百倍的声音喊道: “菩萨!请让江纯回到我身边吧!” 我立时僵在原地,默默无言地看着他。 “好了!你快上去吧,小心点!明天我会去你们学校前面等你!”殷尚推我到前门,把小菩萨重新塞进我手里,催促我赶快上车。 第7节 车厢里所有人仿佛看西洋镜地看着我,我如芒刺在背,找了最靠后的一个座位无力坐下。车外,殷尚一步一步跳着、跑着,冲我使劲招手,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感到悲伤。如果这就是深爱一个人的结局,我真的不想再拥有什么爱情了。 汽车越开越远,殷尚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望着手中的小菩萨坠儿,我无法参透,陷入深深的苦闷中。菩萨啊菩萨,请你告诉我,你究竟会满足哪个愿望呢…… 一个月之后,请让我微笑地站在澄弦身边吧! 请让江纯回到我身边吧! 两者之中,你究竟会满足哪个愿望呢?!!!! 37 星期六早晨,在学校。 澄弦和班上几个男生不知道又犯了什么事,第一节课课间休息时被老班提到了办公室,看那风雨欲来的架势,一顿皮肉之痛是免不了的了。昨天殷尚的警告还真是起作用了,一早上都没有一只莺莺燕燕过来烦我,全部都在三米开外满脸谨慎地看着我。花真粘在我身旁坐下。 “你昨天干什么了?一直和那帮家伙在一起?” “没干什么,和殷尚一起去他家了。” “什么,去他家干什么?” “没什么。昨天还好吧?你不是说给我打电话,后来怎么没打?” “昨天去认识新男朋友去了,水原高三年级的,一般般。” “又是很有钱的吧?” “嗯!”花真回给我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这女人,从刚才开始就不住摆弄自己扎起的长头发,还一直不停观察我的脸色,肯定是有什么事求我,瞧瞧她那眼神。“你有事想求我吧?”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啊,对了,那个,昨天那个讨厌鬼,叫金东的。” “你说东英?” “对对对!就是他,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_=干吗,你看上他了?” “我疯了吗!人家只是好奇嘛,那样的家伙要是都能交上女朋友,我真的只是好奇。” “好像没有。”我一边回复着殷尚的短信,一边漠不关己地答道,那女人,连下巴颏都开始发光了。 “他也没什么钱,对吧?” “家里好像一般般吧。不过说实话,他比你到目前为止交往的所有男生都要好得多。” “说什么胡话呢你,那个小混混!他对你提过我没有?他没说我很漂亮吗?” 真是受不了这丫头,你要是真对他有兴趣,直接求我把他介绍给你不就得了,看你什么时候露出马脚,啧啧! “好像没说过也,他开口闭口都是李娜英。” “我难道长得不像李娜英吗?”花真满眼惊诧地看着我。 “你能不能别贴我那么近?最好回你自己位置上去。”这个女人,发什么痴啊! “哼!”那女人,瞪圆了兔子眼,上上下下打量我。万幸,就在这时,第二节上课铃敲响了,她只能怏怏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澄弦白净温纯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闷闷地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我们第二节是什么课?”虽然他挨老师揍心里不高兴,但是说话的语调仍是那般温柔。 “物理,没事吧你?吃板子了?”我关切地问道,不仅心疼,仿佛那挨板子的是我,而不是他。 “没,没挨打,只是写了份检讨!”他笑笑说道。 “真的么?”我会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啊,对了,这个,我带草莓来了。” “……?”草莓? 说着,澄弦霹雳啪啦抽出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足足有拳头大小的果冻,放在桌子上,我惊了,来回的看着他的脸和大果冻,他咯咯一笑,万分高兴地又从书包里掏出两把小勺子。 “大婶给的,我特意带来和你一起吃!” “和我?” 澄弦点点头,拿起勺子堂而皇之地叉向果冻,全然不顾这是在课上,老师就站在前面。他勺起一颗果冻,掉了,又勺起一勺,又掉了,没多会儿,桌上被溅起的果冻弄得乱七八糟的。 “你不会用勺子啊?”我万分惊讶地问道。 “不太会用。”他一脸不好意思地笑。天啦,要死掉了,我会彻底沉陷在这极具杀伤力的笑中的。 “要我帮你吗?”我小小声说。 “真丢死人了。”他嘴上虽然说不要,但是脸上却盛满了幸福。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物理课啊,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勺起满满一勺果冻,正打算把勺子塞进他的手里,我的天使却毫不避嫌地张开了嘴。 “你得喂我,这种时候都是女孩子喂的。” “啊,是吗,可要是被物理老师逮住,我们都死翘翘了。” “嗯,那就一起死翘翘好了。” “好吧。”在他的温柔攻势下,我只好投降,我一边偷偷观察老师的眼神,一边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他的嘴边。突然间,觉得气氛不对劲,老师的气急败坏的怒吼,吓得我整个人一哆嗦,物理老师发飙了。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呢!” “吃凤梨口味的果冻。”澄弦答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老师倒不知接下去说什么好了。 准确地说,是三分钟之后,我和澄弦被驱逐到了走廊,可我的天使依旧很高兴,线条柔美的脸庞上漾着甜蜜的幸福。 “那老师准是傻了,居然把我俩一起赶出来,这下更便宜我们了,是不是?” “嗯。”我欢快地应了一声,却不敢拿眼去瞧他。 因为这件事,我更成了大家口中所不齿的女人,被班上的女生仇视、孤立是一定的了。一节课的时间很短,根本不够澄弦给我讲他那些趣事,他一直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停地说着他和朋友的惊险经历,和妈妈如何如何吵架,连自己家的小猫把废纸全都吃了这种琐事也讲得津津有味,我也听得不知疲倦,整整四十分钟,脸上从头到尾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第三节是语文课,顺利过关,放学铃声刚刚响起,我口袋里的手机就狂震起来。 “是我!我啊!” 第8节 “嗯!” “我在后门等着你呢,快出来吧!” “好的。” 居然真的来了。殷尚已经接连好几天在后门等我了,不过还算幸运,澄弦看样子已经回家了,花真那丫头也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应该是去见昨天认识的那个男生去了。我哼着小曲,脚步轻快的向后门走去。一条突如其来的短信却打破了我的轻松, ‘我在后门的长椅前,快点出来。-澄弦-’ 呃啊!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拜托,两个人不会当场打起来吧,我可不想在学校门口惹出什么事来,否则就真出名了。就这么办,出门看到殷尚,抓住他的手就一路飞奔,像闪电一样飞奔,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这么想着,我让自己安下心来,悄悄冲校门外探出脑袋,殷尚穿着条黑围裙,兴冲冲地向我跑来,黑色的围裙在风中飞扬。“我带你去个地方!“殷尚兴奋不已地说着。 “哪儿?” “我们去拍照!” “怎么突然想到拍照。”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一起照相,我今天脸上皮肤状态是不是特别好?”他俏皮地指着自己的脸。 “是啊。”我颤抖着声音回答,让我这样颤抖的原因就在殷尚背后,从他背后看去一眼可以望见的长椅,澄弦和他的三个朋友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地盯着我的脸。殷尚完全没有察觉,抓起我的手腕就要走。 “还愣着干吗,喝鹿茸泡酒了,最近你力气可真长了不少。” “不,我们走吧。”我惴惴不安地说道,眼睛不住地往他身后瞟。 “……”殷尚抓住我的手,突然直直转过身,异常坦然地看着长椅上的澄弦。两个人都如此坦然,如果我也可以这样就好了。“走吧,我们去照相。”我拉拉他的手。 “……”殷尚却沉默了,冰冷的寂静。 “走啊,你不是说要去照相吗!”我催促地央求道。 “你是我的女朋友对不对?”他眼里放射着寂然的光,看得我不知所措。 “突然说什么呢你。” “你的心中只有我,而不是那个兔崽子对不对?” “……” “我可以在那个兔崽子面前好好证明一下我们是什么关系对不对?”殷尚咬紧牙,眼里闪耀着熊熊的烈焰,那压抑的怒火,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他不共戴天的怨宿。 “你想干什么?”因为这样的他,我一惊,本能地看向坐在长凳上的澄弦,哪知眼前一虚,两只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捧上了我的脸。殷尚无声无息地强吻了我。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我吓呆了,双颊不住抽搐,睁着惊惶的兔子眼看向对面的澄弦。澄弦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飞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他两个朋友还在长椅上,诧异地对着我和殷尚指指点点。流淌的泪水如冷泉,冲刷着我的脸,更冰冷着我的心。整整五分钟过去了,殷尚直到放开我的唇,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立刻惶恐万分, “喂,你,你怎么哭了!”他手忙脚乱地替我抹着泪水。 “你疯了对不对,权殷尚,你确实是疯了!!” “啊,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突如其来的冲动,只有这样才能释放我压抑的感觉!你知道的!我只要一冲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那你还认为自己做得很正确么?”我气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在澄弦的面前……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我女朋友,我们在交往,接吻再正常不过!如果连这都不能让那个兔崽子看见,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觉得自己是窝囊、悲惨到姥姥家了!!!” “可是还有我们班别的同学在啊。你女朋友,不,就是我,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成为你生气的牺牲品?!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无条件的接受这一切?!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冲动的时候我就要无条件忍受!为了你高兴我就应该在所有的同学面前出丑,让他们看见我们这副恶心的样子?” “出丑?恶心的样子?都说完了吗,你?” “我知道你是多血质,爱冲动的性格!可抱歉,我配合不了你!你让我觉得可怕你知不知道?!还有那张照片,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那张照片里的人是我!你不要不肯承认,自己骗自己了!我眼中看的,心里想的,我现在喜欢的人,不是你权殷尚,而是朴澄弦!我现在想见到的只有他!” 哈~!我终于把自己这座火山引爆了,压抑得太久,痛苦得更深。我不记得在以往的岁月里,自己曾如此大声地喊过,或曾如此痛痛快快地吐尽心中所想。殷尚面目赤红,双眼充血,颈上的青筋顷刻间爆起,他艰难地扭过头,似乎在强压全身倒流的血液。 “一个月?你这种样子,哪怕是一天我也难以忍受!我不是傻瓜,也不是那种百依百顺的女孩,你去找一个什么都听你的的女人吧。” “不要走。” “不,我一定得走。” “我错了,对不起,不要走,不要走。”殷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用手背擦掉眼泪,故作镇定地向澄弦朋友那边走去,手心冰冷得仿佛被寒冰穿过。殷尚双手紧握成拳在身侧,嘴里反复不停呢喃的只有一句话:不要走。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该是整理一切的时候了,阴霾过后有晴天,我终于可以寻回微笑着面对这个世界的感觉了,我眼里淌着怎么也止不住的泪,心口好痛好痛…… 38 当天晚上,殷尚站在我家门口狂喊了我名字六个多小时,爸爸,妈妈,姐姐,每当他们有人试图悄悄开门的时候都被我连哭带嚎吓了回去, “你们不要再试图开门了好不好!难道你们没看见我在哭吗?殷尚难道比我还重要吗?他虽然在外面叫得很辛苦,可是我在哭啊!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一边?” “现在出墙花心的人是你好不好!要哭也是你自作自受臭丫头!”姐姐冷冷的语调,满脸的不以为然。 “这不叫出墙花心,只是我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求你了,姐姐,难道连姐姐你也不能理解我,就算你不站在我这边支持我,也请你不要摆出那么夜叉的样子,否则我是真的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想不了,什么表情也挤不出来了。”我快要坍塌地窝进沙发。父母看我这样子,互相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第9节 我那姐姐,她头上裹着毛巾,把阳台窗户拉开一条缝,向殷尚搭话道: “喂,那丫头一点都不松口,怎么办?” “告诉她我很抱歉,请她原谅我。”殷尚仿佛受了伤的豹子,声音嘶哑低沉。 “这次事情看起来没那么容易啊!她好像不太容易消气的样子。”姐姐叹了口气有些悻悻地说道。 “不太容易消气也没关系,李江纯!” 哈,真是!他这种人总是这样子,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到一个小时就跑来说对不起,求我原谅,难道我每次都必须原谅他吗?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行,这次一定不可以,我不能再像一个傻瓜一样了。为了躲开他的声音,我甚至一头冲进了洗手间,锁紧门,可他讨厌的嗓音在洗手间里依然嗡嗡作响。 “很抱歉吻了你!可是,看到那个兔崽子就在我面前,你的嘴唇,还有那个兔崽子的狗嘴,我想到那张照片,似乎你们的嘴就重叠起来了,所以我就一个忍不住,我只是想洗掉它,真的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啊啊……竟然是这样的解释,我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不嫁给我,我真的只有去死了!明天见!明天我们去照相,真的!对不起,我回家一定好好反省!” 好像梦呓般的呢喃声,之后,再也听不见那家伙的任何声音了。我拖着像灌了铅的沉重双腿,一步一步走出洗手间,迎面碰上了站在门口的爸爸妈妈。已经凌晨两点了,他们竟还没睡。爸爸瞪着一双大眼,咆哮声低沉地在客厅回荡。 “他说吻了你!还有什么狗嘴!你给我说,你每天究竟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求求你了,老爸,放过我吧,至少不是现在。”我欲哭无泪。 “别想转移话题!还不快点老实交代!” “啊啊啊!”我发了疯似的踢着家里的地板,手脚乱舞。 “哎哟哟,你女儿疯了,你女儿疯了,我们快离开吧,我们快离开。”爸爸扯着妈妈不管不顾地回房间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讨厌,我讨厌他们每一个人。我疯狂地逃回自己的房间,甩上门,把音箱调到最大,在大得可怕的音乐中嘤嘤哭泣,思念澄弦,怨怪殷尚,复杂的情绪折磨得我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进入无梦的暗夜。如果能忘掉这一天就好了,我的身体,我的头,我的心,都要彻彻底底忘掉这可怕的一天。我进入梦中,在梦中,我不会哭,在梦中,我也不会因他而伤感。 再怎么说好像还是过分了点,我整整睡了十七个小时才醒来,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星期天晚上六点了。我长吁一口气,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坐了起来,习惯些地拿过扔在床角的手机一看,乖乖!居然有六十二个未接电话,其中五十九个是殷尚的,二个是未知号码,除此之外还有四条短信。 ‘老婆,我在和朋友照相呢,求求你接电话吧。’ ‘哎呀,干吗这么小心眼嘛,我们下次出去好好玩,东英说他请吃饭,起来了给我打电话哦,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接电话,我有话对你说。’ ‘有你听了一定很高兴的话告诉你,让你接电话。’ 搞什么鬼呀,前两条短信还是那么轻松、可爱的语气,怎么到了后两条就换作威胁我的语气了呢,后两条是两个小时前发的。我冷哼一声,把手机扔到被子上。妈呀!几乎就在同时,手机铃声突地响起,惊得我心脏猛地缩紧。不认识的号码?说不定是澄弦,我屏住呼吸,把手机放到耳边。 “江纯。“ 真的是澄弦!“嗯,是我。”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告诉你,能出来吗?” “嗯,什么重要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先出来吧。” “好吧,我们在哪儿见?”昨天刚哭得柔肠寸断的心,在听到澄弦声音的那一刹那,我竟然忍不住微笑起来,像个傻瓜一样。不会再浪费时间了,是我下定决心抖出一切的时候了,我先去见澄弦,然后去找殷尚,把一切都明明白白说清楚:我和你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加油!江纯!! 拿定主意,我精心化好妆,换上自己最满意的衣服,躲过妈妈的眼睛,避开姐姐的视线,成功逃出家门。从没有对自己的外貌这么费心过,澄弦究竟会对我说什么呢,我想破了小脑袋瓜儿也想不出来,吓!他该不会是要提出和我分手吧?!不会的,不会的,我忙轻拍着胸口安抚自己。 我半是期待,半是担心,终于忐忑地来到了j咖啡厅前。在门口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外表衣着,我颤抖着手推门走了进去。我最喜欢的音乐在空间里流淌,我最喜欢的人坐在窗边一角,澄弦看见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第一预感不怎么好。 第10节 39 j咖啡厅 我小心地走到澄弦对面坐下,脸上挂着的是刚才在巴士上练了好久的灿烂笑容,澄弦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停看向窗外。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让人尴尬的静默,一直持续到我们的咖啡端到了面前。 “昨天,我……”我终于决定鼓起勇气先开口。 “……”澄弦没有搭话,静静地望着我。 “我向殷尚提出分手了。当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正式分开,是我一厢情愿,但是我打算一会儿就和他讲清楚。” “我,不能守护你了。”澄弦柔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捕捉到了。 他在说什么!在澄弦平静如水的声音下,我全身发颤,仿如随风摇摆的柳枝,澄弦长叹一口气,身体侧向桌子的另一端。 “那个,你说什么,不能守护了?!是因为昨天的事吗?你因为昨天的事在生气?”我的心跳到嗓子眼了,就差一点点就要奔出来了。 “不是因为那个,我很难过,我很想守护在你身边的,一生一世的。可是……可是现在不能了,我不能守护在你的身边了,我真的很难过。”他明澈的双眸此时微微泛红,好像是在极力压制住该死的眼泪。 “为什么?理由是什么?”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惴惴不安地问道。 澄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阴翳着脸,表情凝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 不行,你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我,为了你,我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为了认识不久的朴澄弦你,我放弃了自己曾拥有那么久的东西,不行,如果连你都离开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不住颤抖,剧烈得连我自己都吃惊。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铃声平缓了暂时的紧张。 “接吧,是权殷尚吧。” “不,我不接,听完你说之后我再接。” “不,现在就接,要抓住。” “什么抓住?你说得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不理会我的惊呼,澄弦大步走到我身边坐下,从我的背包里掏出手机。老天!他让我抓住!这事情兜兜转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天使冷静地打开手机, “喂!我和江纯在一起,在j咖啡厅,我也有话对你说,嗯。” 我就凝固在这个表情上。澄弦依旧冰冷着脸,把手机递给我,之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澄弦,你为什么这样做,究竟为什么?”眼眶里,泪水已经在打转。 “我不想你那么痛苦。” “我为什么痛苦!你这样我才更痛苦呢!” “你要是知道理由,肯定会非常难受的,这样你还是要知道?” “那你就说出理由,我要听听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嗯?” 见我如此的执著,我的天使犹豫了一会儿,把玩着打火机,望望我,终于轻启了嘴唇。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爱我太深,所以由爱生厌,选择和我分手,或者说你又有了别的女人,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也想抓住你,我也想每天看见你,我也不想放弃你,可是我要是那样做的话,我就真不是人了。”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急促,仿佛压抑了许久,直到此时,才有了片刻的释放。 “不,你为什么不是人!不会这样的澄弦。” “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我真的抢走你,我就真的不是人。”他强调的语调如重锤般击在我凌乱的心上,让我更加慌乱。 “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倒是和我说清楚啊?” “今天我妈很严肃地把我叫到她医院。” “嗯。” “我,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告诉你这么悲伤的事,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澄弦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般,每说一句话都那么的艰难,为了稳神,他猛地抽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吐出一个烟圈,双眼望着慢慢消散的烟雾,兀自出神。究竟是什么事啊! 这时,啪嗒!啪嗒!啪嗒!沉重可怕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我顿时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这又是……我半转回身,脑袋向后倾,啊!是殷尚!他侧脸盯着我,嘴里叼着的居然不,不是禁烟草,是香烟!他从一年前开始,就已经听我的话绝对不碰香烟了,现在居然又……这还不算,他手臂上还掉着一个年纪看上去比我还小的女孩子,可这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学生啊,衣服暴露得简直没遮住多少肌肤。我一时忘了挪开视线,呆呆盯着那女孩鲜红欲滴的嘴唇。 “真的来了啊!立马扔掉你手里的那个丫头带江纯走吧。这段时间对不起了,以后我不会再惹江纯了。”澄弦说完这句话,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他从头到尾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殷尚仿佛挑衅似的,他把嘴里的香烟狠狠塞进烟灰缸,盯着澄弦,用极其傲慢的口吻说道: “带谁走啊,你以为我会拣人家的剩菜吗?我为什么要带她走?” 他说什么? “别再演戏强撑了,带她走吧,我不是开玩笑,江纯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带她走吧。” “说什么胡话呢你!我为什么要带那个臭丫头走。我现在也尝到小嫩妞的甜头了,与其整天为个花心勾三搭四的臭丫头费心,还不如拿钱找个人陪我,大家都舒心。” “立刻收回你刚才的话。” “什么,什么话?” “花心勾三搭四的臭丫头?你就这点教养吗?” 第11节 “嗯,现在才知道啊,我字典里从来没有‘教养’两个字,奶奶的,以前我只是暂时脑袋有点不清醒,现在恢复正常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不过以后要是碰到穿我们学校校服的,你们俩最好小心点。” 轰隆隆~!我相信,我现在脸上这副表情,全世界找不出第二张了,殷尚瞅了我一眼,居然只是嘻嘻一笑,接着再自然不过的掏出一支烟又叼上,那个恶心的小嫩妞立刻奉上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脖子。澄弦踹开自己身前的桌子猛地站起,一声怒吼: “你出来。” “出去?出哪儿?!我要走了。喂,你以后可有得受了,这丫头,不怎么听话不说,约会的地点还老是忘,你就多多担待点吧,受点累啊。哈!” 殷尚的话音刚落,澄弦忽地冲上前去气势汹汹地揪住了他的衣领,旁边的小嫩妞吓得一声尖叫,谁知殷尚只是噗嗤一笑,推开澄弦的手。 “听说你很会打啊?哎呀呀,我好怕啊,不敢和你打,我这个人最怕流血了,你有骨气,我是小混混,最没骨气了,喂!宝贝,你说,我和他,谁更帅气啊?” “当然是我们家殷尚哥了!”小嫩妞哼着鼻孔,娇滴滴地说道,殷尚乐得眉开眼笑,不住抚摸她小脸。 半晌,就在我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之时,殷尚突然向我递来一道凉飕飕的目光: “以后你那张脸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从现在开始,你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不是我女朋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好自为知。”权殷尚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不容我回过神,搂着他那位最新的小嫩妞女朋友,迈着我最讨厌的八字步走出了咖啡厅。 我在做梦吗?我抓抓澄弦的衣领,触感很真实,分明不是在做梦,可是,我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这一切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啊!澄弦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愣愣地盯着烟灰缸里殷尚扔下的香烟。玻璃窗外,刚才出去的两个人正在等红绿灯,说说笑笑神情好不愉悦。这场面,我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头一次发现,原来殷尚在不是我的女孩身边也能笑得如此绚烂。 40 “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嗯?” “我说,你男朋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啊,这个嘛,可能突然爱上小嫩妞了,哈哈。” “你没事吧?” “嗯?当然,我能有什么事!”我飞快地从窗外转回视线,眼睛红红地看向澄弦,只见他脸上似发火又不像发火,似悲伤又不像悲伤,只是不停地叹着气,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啊,对了澄弦,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接着说吧。” “算了,没什么了。”他欲言又止。 “什么没什么了,快说啊,人家好奇着呢。” “现在你是一个人了,即使是只到那个时候,我也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 澄弦停了半晌,又叹了口气,我紧张得说不出话,只能猛吸面前的吸管。 “你会后悔来到我身边吗?你能忘记他吗?你能保证以后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吗?” “嗯?” “我现在真的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澄弦。”我幸福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们离开这儿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殷尚突然声称喜欢上了小嫩妞,撇下我不理不睬,澄弦说有话对我说叫我出来,做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行后突然又变成了我的男朋友。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我怎么也无法理出个头绪,用我这破脑袋就是想一千遍、一万遍也想不出个答案。还有那个‘即使是只到那个时候,我也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的天使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咖啡厅,我赶忙打起精神,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 “澄弦!”我低唤了一声。 汽车站前。 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我和他之间依然毫无进展。澄弦用他那特有的孤傲表情,仰望着天空,我只能别扭地站在一边,小心观察他的眼神。 “那个,你说‘即使是只到那个时候,也会守护我’,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以后我在你面前哭,或者是皱眉头,你就打我耳光,知道了吗?” “什么?”我惊诧莫名地看着他,细细地琢磨刚才他那句话。 “今天是最后一次我在你面前皱眉了,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会做一个无与伦比的超级男朋友。”说完,他脸上顿时笑靥如花。我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这么说,这么说,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在正式交往了?”我惊诧得也无与伦比。 “嗯,以后拜托了,狗纯!”狗纯?不过听起来蛮亲切的。“好,好的,我也是。” 空气中充满了可疑的分子,完全没有真实的感觉!我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而和前任男友分手不到一天,我立马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我太能耐了吗?!可是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种可疑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不是我应该有的感觉啊,我期盼澄弦能来到自己身边不是盼了好久吗!究竟为什么!就在我心头百味杂陈之时,我的新男朋友忽然紧紧牵住了我的手,打起电话: “妈,司机大叔现在在哪儿,让他到我这儿来吧。世界杯体育场,我没钱坐车,钱包丢了。我没抽烟,没喝酒,我真的没骗你!你切开我肚子看看不就得了!”之后,澄弦是一连串咒骂,终于气急败坏地挂上了电话。然后,就用那个气急败坏的表情看向我。“我是你男朋友!” “是,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挽住我的手!” “我这就挽上!” 干吗突然发神经啊,我的脸悄悄红了,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澄弦的臂弯,偷偷抬头看向他,他的脸也红红的,立刻紧紧地夹住我,惟恐我逃跑了似的。真是可爱透了。十分钟后,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脸绯红的我们的面前,穿着黑色制服的大叔走出车: “听说你钱包掉了。”一种很有礼节性的询问。 第12节 “请送我女朋友回去吧。” “你不回家吗?” “我还要见见一帮朋友,” “要是不能把你接回家,夫人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快上车吧。” “被揪耳朵的又不是大叔你,你当然不怕了。” “揪耳朵?”我疑惑地望着澄弦。 “江纯,你坐大叔车回家,我们明天学校见。” 什么?澄弦居然把我留给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大叔,自己则飞快地跳上了随后而来的公共汽车。我无可奈何的和那位可怕大叔同乘一车,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样,殷尚的前两条短信和后两条短信几乎是天地之差,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我交往了三年的殷尚,他绝不是单单因为一个女人就可以变心至此的人。现在,比起殷尚离我而去留下的空虚感而言,他最后的表现更令我牵肠挂肚,百思不得其解。原来他在我心中,从来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存在。 晚上八点光景,我趴在心爱的大床上,回想着今天着不同寻常的一天。 新的男朋友朴澄弦!乌拉~!太棒了,快点快点输进去,从今天开始,我的男朋友不是殷尚,是朴澄弦了!我双拳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开始翻箱倒柜、整理东西了,我要全面清除自己和殷尚的回忆。交往一百天时收到的小熊娃娃,两百天时特意订做的情侣戒,三百天时收到的项链,四百天时收到的银表,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抽屉也逐渐荒芜,放在一边的空纸箱却吃得腰肥肚圆,最后,放进初中三年级时他送给我的铭牌,我静静地封上纸箱。那盘卡拉ok磁带里也有澄弦的声音,我不用扔掉它吧。就在这时,我手机突然疯狂地叫了起来,我一手夹着纸箱,气喘吁吁地接过电话, “喂?” “……” “喂?” 咔嚓!嘟嘟!嘟嘟!对方挂断了。 什么呀!我把手机扔到床上,抱着纸箱向家门前的小公园进发。接着,我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燃了那只装满我和殷尚回忆的箱子。呼~呼!赤焰在风中飘跃,照亮了四周,照亮了我的脸。再见了,权殷尚!谢谢三年以来的陪伴,我过得很愉快!看啊,我能这样毫无所谓地烧掉所有你送给我的东西,我知道自己是个坏女孩,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可是,我真的流不出一滴眼泪。对不起! “啊啊!你在做什么!你在烧什么东西!”一声尖叫突然发自我背后,吓了我一跳。 “呃,姐姐,你还没睡啊!”我挠挠头,但切地说道。 “老天啊!你真是疯了!你还醒着吗?为什么要烧掉这些东西?!为什么?!” “姐姐,我和殷尚分手了。” “什么?” “殷尚他也新交了一个漂亮的小嫩妞,我也正在和我喜欢的人交往,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大家各得其所。我当然要整理一下和他的过往。” “你都没哭一下?也没有半点悲伤的表情?刚分手你就把三年以来收到的东西都烧掉了?”姐姐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它们在只会徒增我的烦恼,勾起我的回忆,所以……”我连忙掐断后面的话,我知道再说下去,只有挨揍的分了。 “让开!” 没等我话说完,穿着小熊睡衣的江云姐一把推开我,对着那只呼呼燃烧的箱子就是一顿猛踩,那只已经被烧掉了五分之四、完全不成样子的箱子居然被她抢救成功。她抱着它大步朝家里走去。 “你还把那个抱回去干什么!” “抛弃的一方总是太晚才认识到被他抛弃的东西的重要性。张开双脚前行很容易,抛弃一个人也很容易,可是前进着前进着,他会思念那个被他抛弃的人,直到再也无法往前走。” “你在说什么呀姐姐,在背礼拜上的祷告吗?” “可是当他决心回头去找那个被他抛弃的人时,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人了!无论怎么找连影子都无法见到一个!知道后悔已经太迟了。这就是分别的后遗症,你知道吗?你这个狠心的臭丫头!” “……” 看着姐姐眼里闪烁着泪花,无比珍贵地把那个箱子搂在身前,我呆住了。姐姐又怨恨地看了我一眼,抱着那个箱子,满脸悲伤地走进了家门,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僻静的公园一角,痴痴地反复回味姐姐刚才那几句话。不知何时,殷尚那句不太诙谐的戏语反复在我耳边响起,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盖住了姐姐忧伤的面容,响彻了这漆黑艰辛的夜晚。 ‘李江纯,我是你的启明星!你的启明星!我是你的启明星!’ 殷尚的声音复归平静,我的眼皮渐渐沉重。 第13节 41 第二天。 教室的前门外挤得水泄不通,好不热闹,云集了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的女生,随便一数都有十几来名。 “就是她,就是她?” “没错,看看她的铭牌,是李江纯没错。” “她就是做援助交际的那个,被所有女生孤立的。” “怎么办,我们澄弦看来是疯了,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女人。” “真是不要脸,听说还是脚踩两只船呢。” 是澄弦的亲卫队。 我故意傲着脸,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经过,然后在澄弦身边坐下,澄弦正慵懒地坐在座位上。 “亲爱的,你来了!”我故意好不甜蜜地唤着澄弦,气死那帮女人动物。 “亲爱的?嗯。”澄弦先是一怔,旋即甜甜地笑了。 “人家一直在等你呢!喂,你们这帮偷窥狂!回你们自己的教室去!” “现在看清楚我的女朋友了?你们还不回去?”我的天使无比冷酷地对他的亲卫队说道。那些女人差点没背过气,又是捶胸顿足,又是唉声叹气,就是不肯散去,直到听到走道那头传来教导主任一阵暴吼,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这才作鸟兽散。 可教室里,依然能感到美英那帮女人火辣辣的视线。澄弦眨巴眨巴漂亮的双眼皮,双眼闪着光对我说道: “我去一班说过了,去五班说过了,还有成旭大哥班上也说过了,还告诉整个一年级的了,所有人我都告诉过了!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 “你是说我们交往的事情?” “嗯!我告诉他们我第一次交上女朋友了!为了这个,我一大早上就跑到学校来了,其实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嘻嘻!”啊?难道一夜没睡? “你是第一次交女朋友?” “嗯,我有好多计划呢,等我交了女朋友之后。走吧,开始我们的第一次吧!” “第一次?你想干什么?” “一起逃学出去玩!”我的天使微笑得光芒耀眼,利索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嗯?你说什么澄弦?” 他说逃学!!!等等,他在我心中不是这副样子的啊,他不可以这样的!就在我惊慌连连、坐立不安之时,澄弦不由分说地拽起我的手就要把我拉出教室。 “澄弦,不要逃什么课了好不好!被抓到怎么办?” “我已经和班长说过了,我们去医务室,没问题的!” “他们要是去查人怎么办?” “最多挨顿打啰!我们在一起,没关系的!” “可是,可是,就算是那样,我们这么突然地出去,出去也没什么可干的啊!”我挤着脑袋,拼了命的想理由,一边想一边还得和澄弦体力拔河。 “快走吧,快走吧,扔掉书包,快点。” 就这样,在全校女子时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澄弦表情决然,栗黑的头发迎着风轻舞飞扬,整个人如可爱的王子在校园里飞速跳跃,很快来到了校园的偏僻一角,当然,我被他牢牢抓在手中。虽然早已习惯无数性格不同寻常的家伙,也对澄弦的特异独行略知一二,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也可归属为不同寻常一类。我和澄弦翻过学校围墙,一路狂奔,直到学校附近的红绿灯,他才停下脚步,安心地抚摸着胸口。 “呼~!现在安全了。我有了女朋友后,想和她一起吃炒年糕!” “放了学之后再吃也没问题啊?” “那就一点不刺激了。我们在外面玩五十分钟,第二节课开始之前,我们嗖地一下冲进教室,怎么样,酷毙了吧?” “这么说,我们交往的事情,全校人都知道了?” “嗯!校长他老人家也知道了。我们去照相,然后去游戏厅打泡泡堂,好不好?” “嗯。” “啊,对了,我还想和女朋友一起闯次红绿灯!” “啊?”我顿时愣倒。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澄弦拖着我,两个人就像两只受了惊、被追捕的小兔子,连跑带跳地逃到了马路另外一边,路上司机骂声一片。昨天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忧郁,可是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真搞不明白,他的开心是故意装出来的呢,还是真的一夜之间就恢复心情了呢。啊啊啊!黑压压的问号塞满了我的脑袋!我拼命摇了摇自己沉重得快从脖子上掉下来的脑袋,紧紧跟在澄弦身后。八分钟后,我们停在“大象小吃店”前,澄弦兴高采烈地回过头: “好了,八分钟之内成功!” “哈哈,哈哈,你是独生子吧。” “不是,我还有个妹妹,怎么了?” “没什么。” “没时间磨蹭了!快进去吧!” “噢!好的!” 在这里,我要简单地向正在教室里辛勤教学的汉字课老师道歉一下,也向正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同学们表示歉意。我抹了抹额头的汗,在小店一角坐下。“大象小吃店”,不出所料,此时店里人烟稀少,澄弦睁着大眼,仔仔细细在店里来回巡视了一圈。 “炒年糕两人份!放点紫菜!”澄弦点东西的声音大得二楼都可以听见,说完,他又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这小店了,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看着他这样,我不禁疑问迭起:“啊,对了,殷尚,有件事我很好奇。” “殷尚?”他挑了挑眉,有些愠怒。 “呃,对不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没关系,我能理解,不过为了表示歉意,你要在两分钟之内把炒年糕都吃完!”他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什么?”他在和我开玩笑吗? “炒年糕来了!”澄弦饱满圆润的嗓音,吓得老板娘一激灵。她警惕地盯着我俩看了一会儿,才回自己的厨房去了。我的天使拿起叉子,只挑盘子里的紫菜吃。 “好吃吗?”我低低地问他。 “记得我不是殷尚啦。”他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 “知道了,对不起,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你和他用什么语气说话,就和我用什么语气说话吧,不要别扭。” “嗯。” 我的天使埋头苦吃紫菜,我也伸出叉子,正要吃,他的叉子却一不小心擦到了我脸上,不用说,辣椒酱粘到了我脸蛋上,如果换作是殷尚,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抱起他的头就一顿好揍,可是对方是澄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傻傻地张着嘴。我的天使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来,他面含微笑地用纸巾擦过我的脸颊: “我早就盼着有这种机会了。” “什么机会?” “女朋友有什么东西粘在脸上,男朋友细心地为她擦去。” “啊。” “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们要比别人多做两倍、三倍的事情,啊!超时两分钟了!游戏厅!游戏厅!” “游戏厅?” “快点!” “好,好吧!” 老天!这都是什么事啊!逃课用来第一次约会,还说这样才刺激、才开心,时间追得我们像两只猴子似的。好啦,好啦,即使是这样你也应该感到幸福啊,是澄弦啊,不是别人,是澄弦在你身边啊,你应该觉得很开心、很幸福才对啊江纯。是啊,是啊,我很幸福,我眼睛哭着,嘴巴笑着,眼瞅着澄弦像只初生的小兔蹦进了对面的建筑物,我也只能使劲用纸巾擦擦嘴,前脚后脚地跟了进去。 澄弦在地下游戏厅门前定住身形,冲着站在楼梯上的我拼命招手: “只剩二十分钟了!快点下来!” “好!我这,这就下来!” “我要选绿色的小龙!” 第14节 “嗯。”我惴惴不安地又迈下两步台阶,终于不情不愿地走进了这家游戏厅。 澄弦兴致高昂地走在前方,一张熟悉的脸很快印入我的眼帘,他正从里间的卡拉ok房走出,缓缓地注视着我顷刻间僵硬无比的脸庞。我立在门边不知所措,他却不再看我,径直走向一边抓娃娃的机器。 42 这就是我不愿走进这家游戏厅的原因。因为我知道这是他最喜欢来的一家游戏厅,虽然曾经设想过,没想到担心变成了现实,真的见到了殷尚。挨在他身边的已经不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嫩妞,而是另外一个漂亮女孩,紧紧粘在他身上,殷尚的手顺理成章地环住她腰身,神情倨傲。殷尚身边的一帮朋友也不是我熟悉的东英他们,而是从没见过的几个家伙,那几个家伙见我傻愣在门中间,不太客气地喊道: “让让,让让!” “……”我无声地退到一边,走到澄弦身边坐下。 澄弦已经在一台机器前聚精会神玩得开心: “你怎么现在才来!快点选那个蓝色的小龙,快来帮我。” “啊,嗯!蓝色的小龙,蓝色的小龙。” “最大的蛋糕留给我吃!” “那我呢?” “你吃香蕉。” “知道了。” 澄弦仿佛全副注意力都投进了游戏机,根本没注意到同在一个大厅的殷尚,我兴致怏怏地投进代币,开始泡泡堂游戏。嚓嚓嚓嚓!我的小龙登场了,放炮弹,放炮弹……我两眼差点没成斜视,十分辛苦地斜眼偷看殷尚他们的动静。 “哎呀呀~!帮人家抓那只兔子嘛,兔子!”那个漂亮女孩向殷尚撒着娇。 “给我安静待着,死丫头,没看见那个兔子跳来跳去吗,哪那么好抓。”殷尚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漂亮女孩精致的脸蛋上顿时阴晴不定。 “啊~~又掉下去了!喂,刚才进游戏厅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啊?” “不知道,不认识她。妈的!气死我了,干脆砸了它得了!仲泰,我们砸了这玩意儿怎么样?”殷尚似乎来了脾气,指着那个抓娃娃机器对他朋友说道,他朋友嘎嘎一笑,满是轻蔑,殷尚更气了,发了疯似的使劲摇那个玻璃箱。 “砸了它吧,砸完我们就逃,哈哈!”那朋友在一旁煽风点火。 “这玩意儿,我一拳头就解决了。”殷尚挑衅似的晃了晃拳头。 “切~!别吹了。” “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你付我多少钱?” “我整个钱包都给你。” “真的?!到时候可别耍赖,柳仲泰的钱包,我接收了!” “等着你接收呢~~。” “看好了,这就是男人的力量!” 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一个只是脸碰巧和他完全一样的陌生人。他把自己嘴里的香烟啪的一下塞到身边那个女孩嘴里,握紧拳头……我收回眼睛不敢看下去,发了疯似的按着手里的控制钮,屏幕上的小龙也发了疯一样的放着炮弹。澄弦的小龙吃完蛋糕,向着果冻进发, “不要看。”澄弦突然轻声说道。 “我没看。” “也不要听。” “嗯,我没听。” “下次我们再也不来游戏厅了。” “嗯。” 我拼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向一旁看,眼睛牢牢锁定在屏幕上,就在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全身心投入到游戏里时……哐啷啷◎é#é#é!……玻璃破碎的声音,还夹杂着那伙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那女孩似乎很开心,声音笑得花枝乱颤。 “疯子!真tmd,你是怪物吗?”是之前那个叫仲泰的家伙恨恨的声音。 “吃那么多饭,这点力气还是有的,交出钱包吧~!”殷尚得意地说道。 “啊啊,等等,这可是我一个月的饭钱。” “男儿一诺千金!” “听说你国语考试不是只有六十分吗?怎么突然一下说话这么利落了~小心吃破你肚子!” “吃破肚子?那正合我意啊!” 终于没有战胜自己的好奇心,我悄悄转过眼睛,看到殷尚正得意洋洋地接收他朋友的钱包,他身边的女伴捧着肚子乐得在地上直不起腰来,似乎要笑破肚子了,另几个应该也是殷尚朋友的家伙则仰天大笑,嗓门大得像雷鸣。由于我走了神,没过几秒钟,我的蓝色小龙就被悲惨地干掉了。澄弦咬起下唇: “奶奶的!” “对不起,我们再来一次吧。” “别投币了!老是浪费香蕉,当然只能死了!” “噢!”我像个闯了祸的小孩,小声地答道。 见澄弦嘟着嘴在生气,我正想着试试撒娇能不能让他消消火,几个膀大腰圆的游戏厅服务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阴着脸,正从游戏厅的另一头向门边的殷尚走来。为首一个蓝头发的家伙,啪的一下抓住殷尚的肩膀,沉声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冷飕飕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放开!你还不放手?!”殷尚眼中寒光一闪,全然不见他刚才和朋友的嬉笑表情。 “我是忠云高中毕业的,我问你叫什么名字?”蓝色头发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你想知道我名字干什么?”殷尚不羁地甩一下稍显凌乱的头发。 “兔崽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尊敬前辈?”蓝头发话音一落,顺手提起殷尚的衣领,权殷尚也不是吃素的,他抱住蓝头发的脑袋就往砸碎了的娃娃机里按。 “啊啊!” 地下顿时乱作一片,间或夹杂着女生的花腔女高音。殷尚这边不超过五个人,另一方气势汹汹的至少八个,餐厅的大婶急急忙忙上来劝架,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情况越来越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澄弦依旧面无表情地打着游戏,双耳不闻耳边事。 第15节 “一分钟之后我们就出去,十分钟之后第二节课就开始上了。” “……” “不要看,这种事!”澄弦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 “……啊。” 玻璃破碎的声音,脑袋撞到墙上的声音,女学生的尖叫声,还有殷尚血染的校服。 “这小子骨头真是硬啊!我们念高中那会儿可没这么强,唉!真是!最近的人怎么越来越可怕了!” “什么我们那时候不那时候的,我们不是这样是什么样!?!我鼻梁骨好像断了,妈的!” 以上是蓝头发和一个金头发家伙的对话。殷尚坐在第一级台阶上,口里不停吐着鲜血,他的朋友干脆大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各式各样的姿势,每个人都精疲力竭。 “喂,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在这儿混什么混,教训比自己小四岁的后辈还没把他打趴下,传出去我们还有脸做人吗?” “我们不是没输吗?” “你要这么安慰自己也可以。喂,走吧,走吧,还想留在这儿吃饭吗!”蓝头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身,向楼梯走去,他脸上扎满了玻璃碴,一条可怖的血痕长长横过额头,五颜六色的脑袋们跟在他身后,一齐灰头土脸地走了出去。 “呜呜,殷尚,仲泰,你们没事吧?嗯?”漂亮女孩焦急地问道。 “我当然没事,只是嘴唇破了。喂,仲泰,我背你出去。” “仲泰该不会死了吧?” “说话别这么直白好不好臭丫头!开什么玩笑,人哪那么容易死。他死不了,这小子从三楼掉下来都没有死。快把他扶到我背上。”殷尚指挥着刚回过神来的漂亮女孩。 “嗯,嗯。”那女孩扶着好似快要死掉的朋友,颤颤巍巍地把他放到殷尚背上。几乎是在同时,澄弦牵着我的手站起身, “快走!只好明天再照相了!” “呃?嗯!”我下意识地抓住澄弦的手,刚走出游戏厅,没想坐在台阶上的殷尚正好转过头来,说是偶然也好,说是故意也罢,总之,我两眼就这样不期然地对上了他伤痕累累的脸庞。这种时候,这种时候……殷尚盯着我仅仅看了两秒钟“ “认识我吗?” “不。” “那你看什么看,厚脸皮。”殷尚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吐出这句话,重新叼上他的烟。 “说话客气点!要不是看你现在这样子,刚才那句话足够你吃好几拳头了。”澄弦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不急不徐地说道。殷尚只是噗嗤一笑,反手抱紧了背在背上的朋友仲泰: “好好照顾着你女朋友吧,听得见有人骂她,可是看不见她背后沾着的东西吗?” 我潜意识地把手伸到背后,果然沾到了一些刚才吃炒年糕时的辣椒酱。 殷尚背着他的朋友,吃力地一级级走上台阶,渐行渐远,剩在原地的只有澄弦和我的一声低叹。 43 “快点走吧,否则又要被罚站了。”澄弦催促道,语气有些生冷,显然是刚才殷尚话刺激了他。 “嗯!”我赶紧回应。 踩着台阶上殷尚的脚印,我和澄弦快步跑出了那栋楼房。 回学校的路上,澄弦一声不吭,俊脸涨得通红,可能还在为刚才的事生闷气吧。我可爱的男朋友澄弦。终于在第一节课课间休息赶到教室了,第二节课平安无事,我和澄弦躲在后面嘀嘀咕咕,挖老师家墙角。 “呃啊,累死人了!”上午课刚结束,澄弦就在位置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时,副班长来到我身后,悄悄拍了拍我的背。 “班主任要见你。” “在哪儿?” “教务处。” “知道了,谢谢。” 呼~!我长吁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小心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澄弦揉揉脸,打着哈欠,伸长手抓住了刚站起身的我: “去哪儿?” “班主任叫我。” “不准去,陪我一起吃饭。” “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和你朋友去吃吧。” “切!” “十分钟之内就回来。” “快去快回啊!” 奇怪,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满是不安,究竟是为什么呢?单独把我找到教务处还是第一次。没什么的,没什么的,不外乎是最近成绩怎么下降了之类的,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我这么安慰着自己,推开教务处的门就走了进去,里面老师的视线立刻都集中到我脸上,有咂嘴啧啧有声的,有指指点点长吁短叹的,还有一脸寒心地转过脑袋去的,更有几个女老师惊讶得交头接耳的,我稳住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尽力坦然地走到班主任的桌旁。 “您叫我?” “你疯了?”班主任大声地喝问道。 “什么?”我一脸茫然。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 班主任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在我眼前拼命摇晃,旁边老师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不吉的预感准确命中,果然是那张我都不愿再看第二眼的接吻照片,此刻它正被班主任准确无误地捏在手中。 “这个,这个是误会,老师,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我极力辩解。 “什么误会!别的学校的老师都知道了!否则怎么会把照片寄到我们学校来!”班主任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呵斥着我。 “什么?”我直感心不住地往下坠。 “这照片是从别的学校寄到学校来的!可想而知这消息已经留传多广了。无风不起浪!你别解释了,叫你的父母到学校来。”班主任冷起一张脸,冷冷地说道。 第16节 “老师,我真的没有做,这都是别人策划的阴谋。” “哈,真是,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韩老师,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班主任气得够呛,她单手叉腰,转头向坐在那头的教导主任问道。 教导主任勾起下颏,透过眼镜凝视了我好一会儿,静静开口了: “这孩子不是那样的孩子,老师都不信任自己的学生,还有谁能信任她?单凭一张照片,事情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事情都传遍了,我们想就这么算了也不行啊!”班主任眉头紧蹙了起来,仿佛在思索着对策。 “现在再折腾的话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这学生平常学习不错,表现也不错,我们相信她一次吧。”教导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使劲地拧了拧自己的大腿,逼回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班主任有些难堪,她笃笃地敲着办公桌,而其他老师则仿佛像看着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我。 “你能保证?真的没有做过?”班主任冷然的目光逼视着我,让我如坐针毡。 “我保证。”我决然地回应。 “好吧,你回去吧,不过你要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传到我们耳朵里,否则的话……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 万幸,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一滴泪珠才颤巍巍地掉了下来,我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双颊因为羞愤和激动布满了红潮,我用冰冷的双手拼命揉它们,呼~!究竟是谁啊!这么卑鄙的手段,总是躲在后面冷不丁插我一刀,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站出来,我气得心脏好似要爆炸,眼泪流个不停,一擦,再擦,怎么也擦不干。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 “喂,江纯!” “啊?” 是花真,我飞快地揉了揉眼眶,熨平声音。 “你怎么了,哭过了?”花真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看。 “没有,嗓子有点感冒而已。哎呀,要死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连忙岔开话题,这样的事,也不好意思和她明说。 “去吃饭。” “啊,嗯。” “喂,我们去找份打工好不好?” “什么打工?” “没什么特别的,每天放了学有大把的时间,这么浪费着多可惜啊,我最近想换个手机,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啊?有个伴总是好的。” “我考虑一下。” “好吧,你想好了给我短信,我吃了饭再回来。” “好的!” 花真嘻嘻笑着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抹了抹脸,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笑脸,这才推门走进了教室。澄弦正和他那帮朋友玩着黑板刷,看样子无聊了好一阵了,可怜的黑板刷被扔得满教室飞来飞去,经朋友提醒,澄弦看见了我,冲我献上一个万人迷的帅气笑容,看得我有些眩晕。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坚持,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弃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能坚持下去,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天使,有了你我才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哪怕是区区十分钟,我都能重新鼓起笑脸。现在我只剩下你了,澄弦! 放学的路上。 这还是我们正式交往后第一次一起放学。澄弦和我肩并肩地走在一块儿,刚才的不愉快早已随风而逝,虽然身后还不时传来闲言碎语,但有澄弦在我身边,再尖锐的利刃又岂能伤得了我分毫。 “对了,你见过惠珍了吗?” “呃嗯?”我一惊,刚经过今天的事,澄弦怎么突然又提起了她? “上次在咖啡厅里见过的我的朋友,从汉城来的。”澄弦以为我不记得了,提醒我。 “啊,怎么了?”我佯装恍然大悟。 “那丫头说起你来牙齿就咬得咯嘣咯嘣响,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过节吗?” “没什么,只是……”只是我能对他说明实情么? 宝蓝打了她一个巴掌,要说这个吗?要告诉他这个吗?澄弦缠得我很紧,我苦闷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救世主般的人儿出现了——一群女初中生。她们穿着红色的校服裙,像群小蜜蜂一样朝我们飞速奔来。 “澄弦哥!”其中个头最大的一个女生,她洪亮地呼唤着我们家澄弦的名字。 我的天使脸色大变,飞快地低下脖子,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出什么事了? 44 澄弦秀气的眉头此刻紧蹙,他躲过那女孩虎视眈眈的视线。那不明身份的女人更加过分了,她紧紧拽住澄弦的书包,怎么也不肯松手。和她同来的那帮红裙子女生也同样可怕,她们齐齐用怨恨的表情盯着我。 “澄弦哥!你倒是看看我啊!” “你来干什么?” “这个姐姐就是哥哥你的女朋友么?嗯?” “你知道这个干什么!算我求你了,快走吧大犀牛!看看你裙子,快裂了,快裂了。” “我说了不要叫人家大犀牛嘛!” “所以就拜托你把裙子加大一个尺码呀!” “一点都不漂亮!我比她漂亮多了!”女孩撅起嘴,冷眼打量我,倨傲地说道。 “说什么疯话呢!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快点走开!” 这女孩……拜托,该不是他亲生妹妹吧。不会,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两个人简直是云与泥的区别,天和地的差距,她和澄弦怎么可能是亲兄妹? “妈妈让我监视你有没有抽烟。还有啊,朱溪比这个女人漂亮多了。” 她说妈妈,这么说这两个人就是……瞬时间,我脑中的那片天重重地砸了下来压住了下面的那块地,砸得我头晕目眩。也许为了在朋友面前逞逞威风,澄弦的,澄弦的妹妹高扯着嗓门继续喊道: “你看看嘛!朱溪的眼睛比她大,皮肤也比她白!” “那又怎么样!这么好你去和她交往好了!”澄弦没好气地回应。 “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女孩脸色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难看,说话火气冲天。那个应该叫朱溪的小丫头立刻涨红了脸,羞羞答答地看向澄弦,其余女孩依然目光如锥地盯着我。“快点啊朱溪!把你刚才写的信给我哥!” “嗯,嗯。”那个叫朱溪的女孩从口袋里掏了半天,伸出如杨柳般纤细的小手,递上一封泛着粉红色光泽的情书,深情羞涩忐忑。 澄弦的妹妹满脸自豪地来回看着朱溪和自己的哥哥,哪知澄弦一点都不领情,板着脸推开那封信: 第17节 “四岁的差异,四岁的差异。朴若弦,你下次要是再出现在我学校附近,我一定把你抽烟的事一滴一滴告诉妈妈!” 那个叫朱溪的小女孩难堪地愣在当场,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信,澄弦牵过我的手,旁若无人地从她们面前走开。正如我所担心的,朱溪的哭声当场爆发了, “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我心头居然闪过几丝罪恶感,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她哭得扑倒在地,澄弦的妹妹接过她背着的书包,气得直跺脚。 “走着瞧!哥哥你生日的那天,我绝对让你好看!看什么看!你这只狐狸精,白眼狼!你也不得好死!” 她在说我吗?看若弦急欲喷火的双眼,她是在说我没错。澄弦面对妹妹的举动,也无奈叹一口气,加快步伐直到若弦的声音完全听不见,我才颤抖着嗓音向澄弦求证:“她是你妹妹吗,澄弦?” “烦死了!每次都是带着一帮朋友来找我!一会儿要我亲亲她们,一会儿要我陪她们打游戏!烦死人了!”澄弦柔净的脸上,此刻满是厌恶。 “真是可爱啊!” “这么可爱的话你带回家好了!” “那个,你的生日是?” “不知道不知道!她要是敢再来找我试试!”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嗯?你生日是几号?” “下个月!这个小巫婆!回家看我怎么收拾她!真tmd!” “别这样子了,你妹妹乱可爱了一把。” “你再说!” “咯咯咯咯!” “不准笑!” 可能受到不速之客妹妹的打击,澄弦显得相当的激动,我和他的距离却在不知不觉中又拉近了一步,就这样,我们嬉闹着走到了汽车站。 澄弦走了,我独自一人坐在回家的车上,眼前不时浮现出若弦那张脸,每每我都会笑得噗嗤噗嗤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真是太好笑了!啊,等等,他说下个月生日,那我现在就该存钱给他买生日礼物啰。该死,差点忘了,最近资金紧张,零花钱早已绝迹,赶紧挣钱才是正事,我眼前瞬间浮现花真的脸,于是想也不想地按下了她的手机号。 我最讨厌的歌曲,最痛恨的彩铃声,那鸟歌响了好一会儿,花真那女人才接起电话: “嗯~。” “在哪儿啊?” “正和别人介绍的一个男生在约会呢。” “和上次那个叫正焕的吹了?” “当然,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在哪儿啊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我决定和你一起打工了。” “太好了!那么我们晚上八点在中央剧场前面见,换好衣服过来!” “你不和你那个男生约会了?” “约什么会啊,正好我今天打算和他摊牌,晚上不见不散!” 嘟嘟嘟嘟!真是了不起的女人啊!对她来说男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对她“了不起”的言行很是吐了一会儿舌头。十分钟之后,我跳下车疯跑回家。 家里空荡荡的,房间一角依然放着烧剩下的和殷尚的回忆,就是昨天被姐姐抢救下来的一部分,我小心地把它们塞到床底,然后飞快地换衣服。我挑出最显成熟的服饰,放下平时讨厌放下的头发,拉直理顺,此刻长发飘飘,平添一种风情,俨然间成了大学生。这下可以了吧?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带上了姐姐的身份证。好了!全副武装去迎接新的打工吧! 30分钟后。 天色如漆,繁星点缀,天空下的人们忙忙碌碌,喧哗的歌声,嘈杂的笑嚷声,只衬得这天更加落寞。马路对面的购物中心新装了一个大大的照明,如银的水银灯毫不吝啬地倾泻在这条窄窄的小街上。老远就能辨出花真,她走路的姿势依旧是那么独特。这丫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了,显得很高兴,远远看见我就又是招手又是蹦跳,终于,她咧着一张嘴贴到我身边。 “我们好久没穿成这样见面了是不是?每次都穿着要死的校服,丑死了。” “你那位男友搞定了?” “嗯,粘死人了,终于扯掉了。” “为什么和他分手?” “他比我想的要没钱。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打工的地方,是舞厅,记得说我俩都满二十岁了。我听说那儿有钱人家的孩子特别多。”花真一脸痴笑。 “像你这样,一辈子都结不了婚,我对你说的可是真心话。”作为朋友,我不得不警告她。 “不结婚又怎么样?我们快进去吧!”花真一心惦记着往前冲,根本没把我语重心长的忠告放在耳中。她冲过信号灯,带着我闯向这一带首屈一指的舞厅。 果然不愧是人气最旺的舞厅,豪华的门庭,茶色的落地窗,昂贵的针织地毯,连喇叭里流淌出的音乐的气势都非同一般。我的心被吓死人不偿命的扩音器震得麻酥酥的,战战兢兢地登上了庄严的台阶。 第18节 45 推开矗立在眼前的琉璃玻璃门,不知从何而来的悦耳歌声立即轻轻包围住我。这是电影《happytogether》中的歌曲!我高兴地闭眼微微陶醉,微熏在这美妙的歌声中。哇~!简直太棒了,和电影里原唱的声音超级像。花真丝毫不胆怯,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舞厅。“欢迎光临。” 穿着长礼服的小姐在门右侧站成一溜,微笑地向我们问候。 “听说你们这儿招打工的。” “啊,请稍等一下,我这就通告社长。” “谢谢您。” 那位亲切的小姐敲了敲收银台后门的门,举止优雅地走了进去。 这舞厅,比想像得还要大,说它是舞厅也不完全是,风格又有几分似高档咖啡厅,五十来张桌子散放在大厅四周,已经有三分之二坐满了人,厅中央是一个椭圆形的水晶秀台,上面,一个男人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深情投入地唱着歌。我和花真同时张大了嘴。 “这,这不是权殷尚的朋友吗?”花真直到此刻才显得很慌张。 “好像是!”我回了她一句。 “天呀,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花真盯着台上的殷尚的朋友,有些手足无措。 “花真,我们去别的地方打工好了。”我悄声安慰她。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我们还怕了他不成?”花真撅起嘴,不满地说。 可是光民很可怕啊!幸而他也无暇看到我们,在众人的掌声中唱得更投入了。 “呃,你们还是学生吧?”就在我和花真别别扭扭、各持己见时,这儿的社长忽然笑眯眯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社长看上去五十刚出头,八字胡漂亮地向上翘着,衣着考究,看得出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搞不好还很奢侈呢! “坐着说话吧!”社长指了指最靠近收银台的一张桌子,示意我们坐下。 “是。”我在沙发凳上坐下,脑袋里只有光民的歌声。“我们现在只需要一名临时员工。你们多大了?”社长笑容可掬。 “我们都是八四年生的。”花真噙着强装自然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我真是佩服她,瞧她那笑容,以及那谈吐,我才明白什么叫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啊,你们知道这儿的报酬吗?”社长若有所思地问道。 “听说是每小时三千五百块,你们真的只需要一名吗?” “是啊,你们要是早一天来就好了,这下可怎么办好!”说着,社长一脸惋惜地看向我,十分为难的样子。搞什么搞嘛!这么说他已经直接决定了,舍我而取花真,所以才用这副眼神看着我。不过反正殷尚的朋友在这儿我也没法在这儿工作,正合我意,这么想着,我开口了: “啊,花真,那你在这儿工作好了。” 我话音刚刚落,一个男人如风般冲了过来,吓了我和花真一跳。 “社~~社长,我来了!”一个清脆的好听的男声。 “啊,我们东英来了啊!你可是又迟到了。”社长看似嗔怪,但是语气里充满了慈蔼的意味。 “咦?她们在这儿干什么?”东英睁大着双眼惊诧莫名地看着我们。 “哦,她们是来应聘临时员工的。”社长笑容和蔼地替我们答道。 该死的!这么说,他们全体在这儿打工啦!我低头使劲地埋怨把我带到这儿的花真,可是这女人,眼神十分的不同寻常啊,我暗自琢磨着她这两眼亮晶晶的含义。东英很快凑到了社长身旁,就差没扑到人家身上。 “她们两个您都打算用么?” “不,就剩一个名额了,所以我才难办啊。” “这丫头不行!”东英匪夷所思地说了一句。 “哪个?”社长也是一惊。 “那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假装很漂亮的丫头!” 东英毫不犹豫地指向花真,我看花真气得没当场咬下他修长的手指。这两个人,又来了,又来了。 “喂,你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假装很漂亮了!”花真瞪眼冷视着他。 “长得就很狐媚的样子。社长,用江纯吧,你看她多结实啊!做事也勤快!这个丫头,她是那种一看见有钱的客人就会扑上去的人,然后二话不说地解人家衣服纽扣。”东英斜睨花真一眼,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办的神情。 “我为什么要解纽扣!你不觉得你说话太过分了吗!”花真气鼓鼓地甩出一句。 “好吧,我取消刚才的话,换种说法,她是那种穿长丝袜的女人,吃喝玩乐很内行,让她做事,准是这缺一块,那差一点,什么都做不好,除了拿着无聊当有趣,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我看不出她能干什么。用江纯吧,用江纯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做事了?”花真更加气愤了,双眼直欲喷火。 “啊哟哟,真可怕啊!我好怕被你吃了啊,被你吃了!喂,江纯,你上身穿五五的吧?我看差不多,社长,你给她套工作服吧,她从今天开始上班。”东英这小子一脸得意的坏笑。 社长为难地看着我们,却架不住东英撒娇似的央求,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花真小脸通红,腾地一下从座位站起身: “喂,李江纯,你一个人在这儿工作好了!我今天真是撞鬼了!” “我今天真是撞鬼了!”东英那小子学着花真的声音,尖声尖气地叫道。 “你就取笑吧,取笑吧!看你能把人开涮到什么程度!”花真拿眼睛狠厉地剜了他一眼。 “慢走不送!以后不再见!”东英冲着气急败坏向门走去的花真拼命挥手,我也飞快地站起身,想跟在花真身后,哪知金东英大力拽住了我的腰带。 “别走啊,狗纯!我不会让你走的,除非你杀了我!”某人自说自话地开始演戏了。 二十分钟之后,我上身穿着白色制服,下身穿着黑色短裙,从头到脚打扮得一丝不苟,在大厅里小心翼翼服务。托东英那家伙的洪福,我被他挡在厅里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楼下来老老实实地干活,他老人家嘿嘿一笑,正在三号桌旁服务。整个大厅只剩下三张空桌,没想到打工第一天就这么忙,我没头苍蝇似的来回收拾着杯子、碟子,身体好像药累垮了似的酸疼。坐在水晶秀台上的光民已经发现了我,他不时朝我射来异样的眼光。我竭力避开那可怕的杀人目光。“哇,看上去好好吃喔。” 我手上端着一份牛排,穿着制服的东英不知怎的突地横在我面前,他咽着口水看着躺在牛排旁边的薯条。 “你,你想怎么样?”我真怕他过来抢抓。 “我就抓一根吃吃,不会被发现的。”东英狡黠地笑道。 “不行,社长知道了会骂死我们的。”我极力避开他的手。 “怎么会,你看!” 社长正在殷勤地问候着每位入场的客人,东英偷偷地瞟了他一眼,飞快地抓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 “嘻嘻嘻嘻,味道好极了。” “啊!看来你是老手啊!经常这么干吗?” “嗯。”这家伙忙不迭地点头。 “噢!”难怪我这么护着薯条,还是被他飞抓了一根。 “殷尚正在来的路上。”他冲着我眨眼笑。 “什么?”我一惊诧,差点把牛排和薯条打翻。 “他说今天过来玩的,好像还有宝蓝也一起过来,你自然一点,别太放在心上。”东英突然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那些嘻哈的神情全然不见了。 “……”我有片刻的愣怔,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此时我的心情。 “要是殷尚能抓住你就好了。”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第一次,我第一次听到东英如此正经的声音,紧接着,他扔下我,大叫着“光民大哥你好帅”向水晶秀台跑去。我愣怔在原地,细细回味着东英刚才的话,这么说今晚又要碰面了,分手的男友,又要重新面对,怎么可能别太放在心上呢……我脚步踉跄,手里端着的盘子抓得更紧了……三年了,最少有九百多天在一起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我的心因为殷尚沉到了谷底…… “喂!我们的食物怎么还没端上来啊?”一桌的客人叫了起来。 “啊,对不起,这就来了。”我慌忙把手里的牛排奉到快抓狂的大婶面前,低着头连声道歉,接着又奔向我负责的另一桌。 “哎呀呀,这小子唱得可真不错啊,是不是?”听着客人的赞赏,我心里替光民高兴。“是啊。您请快坐,就剩一个位置了。”我连忙拉开一个座位。 “嗯。” “啊?这不是江纯吗?”一个如清莺般的女音在耳边袅袅升起。 是宝蓝,她突然出现在大厅里,打扮休闲,如清水芙蓉,一旁站着的是帅气却冷酷无表情的殷尚。这家伙嘴里什么时候少过烟,今天也不例外,他看也不看我地从我身边昂然走过,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宝蓝一副十分高兴见到我的样子,扯着我的手不放,没想到那边的殷尚不耐烦地喊道: “喂,还不快点过来坐下~!”殷尚冷着脸,眼睛直视宝蓝,半分无视我的存在。 “知道了,江纯,一会儿我们再聊,对不起。”宝蓝轻轻搔了搔头发,飞快地跑到殷尚身边坐下,然后两人一边兴致勃勃地聊着,一边开心地看向唱歌的光民。我只想赶快躲进厨房,没想到正在算账的社长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道: “干什么呢,江纯,客人来了怎么不去招呼啊。” “我……” “怎么了?” “我能不能不去招呼?” “说什么呀,东英现在忙着,别的人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呢,你怎么了?” “……” 我拿起菜单,慢慢地向殷尚他们走去。去就去,谁怕谁啊,难道我真要一辈子躲着不见他不成。 “请问您要点什么?”殷尚正对着宝蓝的耳朵窃窃私语些什么,宝蓝乐得咯咯笑,我很想理直气壮的,可语气仍有些不自然。 宝蓝眼睛睁得大大的,正要回答我,不想殷尚突然握住了她的双肩,深情款款地说道: “宝蓝!” “嗯?”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殷尚灼热的眼神直直望着宝蓝。 “什么?”宝蓝头一低,但脸上突然飘上两朵红晕,看了让人心醉。 “我们交往吧,今后由你抓住我。” 电光火石间,我的脑袋里嗡的一下,除了光民的歌声什么也听不见,宝蓝诧异地看着殷尚,他却只是微微一哂,轻轻拍了拍宝蓝的脸颊。 我无言的在他们面前转过身。 第19节 终于熬到凌晨两点。 一天的营业结束了,光民和东英领着我们一帮服务生把椅子搬到桌子上。殷尚和宝蓝还没有回家,这对新诞生的情侣,正忙着在角落里爱语绵绵。我拿着之前穿的衣服,逃也似的奔进洗手间。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初中的时候,他和我说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一模一样。等等!你这是在干什么李江纯!先花心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现在又是一副酸涩的怨妇模样!你不觉得很可耻吗?分手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澄弦的怀抱,现在又这样……是,是啊,我有澄弦!朴澄弦!朴澄弦!我是朴澄弦的女朋友!加油!我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完劲,把外套和短裙挽在手臂,扬起头地走出了洗手间。 “我先走了!”我向社长鞠躬告辞。 “嗯,今天干得很不错,明天晚上八点还过来,知道吗?”社长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我和蔼地说道。 “是!” “好了,明天见,今天辛苦了。”社长拍了拍我的肩膀,重新坐回椅子。 “是!” 光民和殷尚好似干脆忘了我的存在,两人自始至终都没向我这儿投过一丁点儿眼神,倒是一向喧闹的东英,他蹦蹦跳跳地向我这儿跑来: “你现在出去可会出大事的。” “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我坐计程车回家。”我冲他感激的一笑,没想到他还这么细心。 “难道你没听说几天前发生的变态计程车司机事件吗?好像是k高的女生吧,那叫一个惨喔!” “别瞎编故事了好不好。”我嗔怒了他一眼。 “咔咔,对不起,成习惯了。”东英嬉笑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呵呵!没关系!” 不再理会东英,我转身向门大踏步走去,有谁却猛然挽住了我的手臂,我吃了一惊,飞快地扭过头去看,发现原来是宝蓝。她笑容温甜地看着我: “我送你一程,没问题吧?”她如秋水的双眸涟漪着关心的笑意。 “嗯。”我点点头。 时候虽然已不早,可由于这里是繁华的闹市区,大街小巷依旧可见人们三五成群,有高声大笑的年轻人,还有喝醉了酒在发酒疯的大叔,形形色色,仿佛夜生活的序曲这才刚刚拉开。夜凉如水,瑟瑟秋风让人忍不住蜷成一团,我俩默默地朝计程车站走去。 “对不起,江纯。”宝蓝还是先开口了,如宝石的眼睛在夜色里熠熠闪光。 “嗯?什么?”我吃了一惊,把思绪从悲秋的萧索中拉了回来。 “殷尚他……”宝蓝欲言又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 “啊,啊!没什么的!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我会加油的,决不会让殷尚伤心难过。虽然我做的可能永远比不上你,但是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努力,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我做什么了!真的没关系,你不用觉得抱歉,你做得很好,谢谢你,我也祝福你和殷尚,希望你们永远幸福,永远开心!这段时间,我对不起他的,希望你能为我弥补,我真的应该谢谢你才对。”我发现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谢谢!” 宝蓝美丽的笑容在夜色中真诚绽放。是啊,是宝蓝,不是之前见到的小嫩妞,也不是游戏厅里的那个女孩,是宝蓝,我应该感到放心才对,现在我可以毫无负罪感地彻彻底底忘掉殷尚了,因为有你,有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在他身边。 不知何时,我和宝蓝已经走到了出租车站。我真心地想和她成为好朋友,无论她或我和殷尚之间是什么关系,我真的不想失去宝蓝这个好朋友。 “路上小心,刚才我的手机号记下了吧?以后短信常联系。” “嗯,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嗯,bye-bye!” “啊,对了,宝蓝。” “怎么了?” “殷尚最近好像又开始抽烟了,他之前只含戒烟草的,你劝劝他,让他别再抽了。” “嗯,我会记得的,不用担心。”宝蓝冲我甜甜一笑,羞涩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还有他那样走路,那种螃蟹步,大人看了都不会喜欢的,你也劝劝他吧。” “嗯!”宝蓝微笑着使劲朝我挥舞双手,似乎在叫我不要担心。 “啊,还有,他对花粉过敏得厉害,特别是现在这个季节,他不会轻易感冒,不过一旦感冒了就轻不了,你一定要记得送他上医院啊,虽然他最讨厌去医院了,但是用强的也要让他去。” “好的,我都知道了,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快回去吧,妈妈该担心了!”宝蓝为我拉开车门,几乎是用半推地把我推了上去。 “嗯。啊,对了!”我又拉下一半车窗,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他最喜欢人家说爱他了!可是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对他说过了,请你要经常经常对他说。你知道他是多血质性格吧?生气的时候一定要让着他,无条件先说对不起!” 随着出租车的风驰,我后面的话也被吹散零乱在夜色里。宝蓝的身影早已渐趋渐远,我相信她无论如何也听不到我后来的话了。无论两人怎么吵架,怎么生气,绝对不要说“分手”两个字,他的忌妒心很强,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说话,他最喜欢出去玩了,可是我每次都找借口推脱,宝蓝,你以后一定要多陪陪他,陪着他出去玩,去游乐场,去海边,去他的家乡……明知一个听众也没有,我依旧坐在计程车里自言自语着那些一无所用的废话,直至车停在了家门口。 走进家门,爸爸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我只是默默地走进房间,从床底掏出属于我和殷尚的回忆。明天,真的要烧掉它们!为了澄弦,为了宝蓝,为了殷尚,也为了我自己。殷尚,你会幸福的,有了宝蓝,这次你一定会获得幸福的,忘记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坏女孩吧,有了善良美丽的宝蓝,你一定会幸福的微笑常伴在左右…… 之后,四天又悄悄过去了,这事那事耽搁的,殷尚的箱子始终没有最后烧掉,反而被我深深地放进了我的抽屉里。 今天是星期六!我和澄弦约好了去看恐怖电影。托最近每晚干到凌晨的福,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待会儿让澄弦给我按摩按摩。嘻嘻!这么想着,我满心甜蜜,欢快地出了门。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已经很轻松自在了。 “司机,去市中心那家必胜客!”我跳上一辆黄色计程车,扬声说道。 “知道了!”司机大叔乐呵呵一笑,小车如剪般离弦出发。我哼着小曲脸趴在窗上看风景。热死了,真是的。四天时间,要说变化最大的是什么,除了这该死的天气就是我和宝蓝的关系了,我俩走近了许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还有我和东英也亲近了不少,不过每当提前东英的时候,花真的口吻总是有些形迹可疑,-让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些什么,哼~!凭我对花真的了解,她一定是对东英有些意思,可又赖于自尊心,无法对我们坦白,所以最近言行才可疑得紧。 “小姐,我们到了。” “啊,谢谢!”我掏出一个丑不啦叽的钱包(是姐姐手工课做的,松松垮垮就差没散架),付了钱,双脚踩到了火辣辣的地上。 哇啊!这可是我和澄弦第一次看电影呢!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没看到澄弦的影子。他还没来,我先去买票好了。 嗯~~买几点的票呢,我看着公告牌犹豫不决:“小姐,这部电影有三点五十分开始的吗?” “有的。” 还有三十分钟,他应该来得了吧,就这么决定了,我拿出钱包急急忙忙要从里面掏钱,正翻找着,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躁急的声音,这声音……好熟悉,我本能地回过头。 “哎呀呀,稀客呀,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你怎么跑到水原这儿来了?”是宝蓝,但是她的眼神为什么闪烁不定呢? “你又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来吃披萨啊,和我的那一位,嘻嘻嘻。你来水原有什么事?” “终于成功了?又是在大集合上放照片,又是当场做秀的。” “还不是多亏了你,呵呵呵呵,要见见殷尚吗?” “算了,你男朋友我见什么啊!但是你应该对惠珍道个歉,至少该说声对不起,上次你那一耳光,给她的冲击不小啊。” “啊,她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在汉城了,还能在哪儿。总之呢,我该告诉大伙儿崔宝蓝是个邪恶的家伙,明明是自己做的好事,对方是无辜的,却还能理所当然地打对方一巴掌,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准吃不了兜着走。他们要是知道是我把照片传给了你,我保准咔~咔!” “嘻嘻,谁让咱们是从小到大、深得不能再深的交情呢,呃,你等等,我接个电话。”说着宝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都听到了什么……我都听到了什么,我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想否定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这个男生我记得,是在那家咖啡厅里见过的澄弦的朋友,当时就是他用手机拍下了我和澄弦接吻的镜头。崔宝蓝,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样一番对话,如果我依旧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依旧被蒙在鼓里……我苦涩地想着。为了不被他们看到,我拉低了自己的帽檐,不料那女人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我崩溃: “啊,对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个?”宝蓝对那个男生神秘地说道。 “什么?”那个男生显然是起了兴趣。 “就是李狗纯做援助交际的证据的那张照片啊,我策划的那张!这个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宝蓝惬意地笑了,但是那笑如邪恶的罂粟花。 “啊,这个也是你做的?放在大集合上说是她做了援助交际的那张照片?澄弦为了那张照片难受了好久呢!”男生惊讶了半天,可能连他也想不到宝蓝这个女人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 “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宝蓝再一次叮嘱。 “当然,我又没傻,给我瞧瞧。” “嗯,咔咔。”宝蓝从钱包深处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递到那男孩眼前。 “哇,真是艺术啊!神不知鬼不觉,就像真的在做援助交际一样。把你这聪明脑袋用在读书上吧,你要是读书能这么聪明,可就……”男生拿着照片啧啧称奇。 “我疯了吗?为什么要用在读书上!唉,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等殷尚了,以后再联系,别忘了啊!”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你要是被揪出来了,我也跑不掉。” “当然,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是谁。”宝蓝挥着手消失在马路对面,而澄弦的朋友则走进了电影院。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那些奇怪的短信,幼稚的威胁,统统都不见了,我曾经以为是使坏的那一方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罢手了,或者又是忽然良心发现,终于决定可怜可怜我了,可万没想到是对方已经达成了目的,没有必要再缠住我了。多可怕的女人!我手中的钱包无声滑落,零钱叮叮当当滚得满处都是,售票小姐讶异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手无意识地按下了殷尚的电话号码……崔宝蓝,我是想忍的,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 第20节 47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压抑不住的冷笑不时迸出,每一节手指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到如今才明白,这所有一切才是真爱,求你千万不要离去,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iknowwemustsaygood-bye,wemustsaygood-bye 殷尚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彩铃,要是换作以前,歌声刚响他就会接起电话,可是今天,只有哀凄的歌声绵绵流出。他不想接我的电话吗?我惆怅地关掉手机,盯着脚下的水泥地出神。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不管我是否承认,刚才的事实确定无疑地摆在我面前,我两眼看见了宝蓝和澄弦朋友的面孔,两耳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那谈话清清楚楚言犹在耳。忽然, “啊,路上塞车堵死了!等好久了吧?”澄弦皱着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啊?啊,没有,我也刚到。”我匆忙抬起头,看向我的天使。 “你发型好奇怪。”澄弦摘下我头上的帽子,给自己抵挡毒辣的太阳光,顺便咕噜了一句我的头发。“是吗?”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我们进去吧!”天使澄弦轻轻挽起我的手臂。 “好,好。”我失魂似的跟在他身后,走上台阶,走进了电影院,这时,澄弦仿佛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看着我,说道: “你饿着肚子来的?” “哪有。” “那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的发型?”说着,他呵呵地笑了。 “我非常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发型。”我几乎是用吼的,他什么意思,提了好几次我的头发了。 “真的?”澄弦一怔,愣愣地看着我。 “嗯。” “好吧,我们赶快去看电影吧!关了灯就不好找座位了。”澄弦转身走进了放映厅,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澄弦在中间一排的位置上坐下,我挨着坐在他身旁的座位。是情侣席!上帝知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电影刚开始没多久我就不对劲了,电影女主角出现在银幕上,她的脸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宝蓝,那分明就是宝蓝嘛!哇呀呀!我紧咬牙关,捏紧拳头,额头细汗涔涔,牙齿紧咬着嘴唇……澄弦本来看电影看得好好的,可能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他诧异地扭过头看着我: “告诉我,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你还记得你那个朋友吗?” “哪个?” “上次我们在咖啡厅里见过的,就是用手机拍下你和我kiss场面的那个家伙。” “嗯。” “你和他很熟吗?他为人怎么样?” “那家伙跑步跑得非常快。” “噢!”我脸色僵硬,不再出声,澄弦也重新把视线投向大屏幕。 我掏出手机给殷尚发短信: ‘我知道你不想接我电话,可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和崔宝蓝有关,看到了给我回电话。’ 我偷偷瞟了澄弦一眼,正要按发送键,可是坐我隔壁的大婶突地一声嚷嚷,吓了我一跳。那位奇怪的大婶从刚才就一个劲儿地盯住我瞧。 “没错!你是殷尚的女朋友吧孩子?” “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大婶。 “不是吗?你是不是叫江纯啊?”大婶也好奇地审视着我。 “我是江纯,您是?” “哎哟哟,我就说我没看错吧,和照片上一样漂亮啊!我是殷尚的大姑妈,殷尚那小子每次见到我都把你的照片秀给我看,那小子得意着呢。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真是太高兴了,殷尚最近怎么样啊?”大婶满脸笑开了花。 “我和殷尚分手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婶这么热情,真不忍心泼她冷水。 “啊?什么?怎么可能!”那位大婶和殷尚的爸爸长得真还有点像,她一脸狐疑的表情来回打量着我和澄弦,我摸娑着手里的手机,不自然地避开她的双眼。澄弦冷冰冰地瞪向权殷尚的大姑妈: “我现在是李江纯的男朋友。” “我的天啊。” “起来,我们走吧,江纯!”澄弦把背包夹在身侧,扶我起身,拖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黑漆漆的电影院。 “澄弦,你等等啊!你干吗这么激动嘛,大婶她只是不知道。” “我不是激动,我是很生气。”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生气。” “就是这样我才生气!” “……” 出了电影院,澄弦越走越快,我因为崔宝蓝心情本来就不太愉快,被他这么一闹,心里更加火得要命,干脆脸一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澄弦向前走了一阵,猛地回过身看向落后了一大段距离的我: “你怎么不跟着走!”他的目光冷然,如同陌生的路人一般。 “我现在也非常生气。”我不客气地说道。 “什么?”他讶异地看着我。 “我说我现在也非常生气!”我大声地重复了一遍,不管了,豁出去了。 “我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听!” “明天见。” “你说什么?” 留下在原地哇哇乱叫的我,澄弦飞快地跳上了一辆计程车,绝情地扬尘而去。要是换作平时,我一定当场打电话过去,可是由于今天满脑子都是崔宝蓝,我丧失了干其他任何事的欲望,只想着赶快联系到殷尚。公用电话,公用电话,我四处搜寻,终于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找到了公用电话亭。我急不可耐地按下了权殷尚的电话号码。 ……大约过了二十秒的时间吧…… “喂!”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心脏扑扑跳得飞快。 “喂!”久违了的殷尚的声音,此刻听来是那般亲切,我都有流泪的冲动。 “我,我,我是江纯。”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咔嚓嚓~嘟嘟嘟嘟嘟嘟!看来他已经不止是讨厌我,他根本是恨我入骨了。这样子我完全无法告诉殷尚真相啊!难道要……干脆去直接找他,当面说个明白……不不不,像我这样的胆小鬼,一定是话还没说出口我就淅沥哗啦哭出来了。 终于回到家了。但是我脑筋里塞满了那个狂笑不止的崔宝蓝,她是那么张狂,她是那么可恨。压根就忘了澄弦被我气走这档事,我嘴里来回不停地叨念着宝蓝曾经说过的话,不停地叨念着,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我的家人已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们新奇地围着我身边转来转去,看着我像个神经病似的横躺在沙发上,嘴里念念有词,终于,姐姐忍不住了,她嘴里咬着橘子,满脸正经地对我妈开口道: “我看是被别人踹了。” “唉~!怎么会,才交往多久啊!”妈妈连连摇头,不以为然。 “怎么不会,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惩罚,时候到了,不想受罚都不行。”姐姐美滋滋地吞下那瓣橘子,伸出兰花指对着我。 “什么惩罚,你妹妹为什么要受惩罚?”我从沙发上直坐了起来,对姐姐狠狠说道。 “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和您说吗!这丫头对可怜的殷尚都做了些什么!”姐姐趁机向妈妈提醒。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个坏丫头。”妈妈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母女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把无名大火从我胸口深处腾腾地烧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你们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每天只知道说我是坏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我厉声问道,眼睛逼视着她们。 “这丫头小时候准是亮嗓子喉宝吃多了,怎么叫起来嗓门这么大啊!”妈妈装样捂住耳朵。 “妈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谁在欺负我!你女儿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真的很想向她们大倒苦水,可是她们这样……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江云,来电话了,你去接电话。你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妈妈吩咐姐姐后,怜爱地看着我询问。 “很可怜,很悲惨,很苦命!”我惨兮兮地说道。 “你这么说妈妈怎么能明白,你说具体一点。” 告诉他们的话……告诉他们的话!唉~!还不如让我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我长叹一口气,垂下了脑袋。这时,去里面房间接电话的姐姐不耐烦地大喊道: “喂,仙女!你的电话!” 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给我起了个新绰号。 “谁啊?” “说是你初中同学。” “我马上就来。” 我甩开牵住我衣角的爸爸,大步大步走进里面房间。姐姐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把电话递给我。 “喂!” “喂,江纯吗?是我啊!” 听筒里传来的,是我两年未曾见过的同学的声音。 第21节 48 当晚,我躺在床上左腾右挪怎么也睡不着,冥思苦想来日的作战计划。 ‘嗯,明天六点大家在水原火车站前集合,一定要来啊,说好了大家都来的。’ 这就是我几个小时前接到的初中同学聚会电话。太好了,真是天赐良机,殷尚也是我的初中同学,明天的聚会他一定回来的,到时候我就有机会抓住他说个明白了。嗯,就这么办,以下就是我明天的作战计划了: 1.一见面就牢牢抓住他两个肩膀; 2.为了防止他逃跑,接下来死死扯住他衣角; 3.让他知道崔宝蓝的真面目。 这三条我总该能做到吧。一定没问题的!就是有一点我比较担心,那就是美英,她也是我初中同学,应该会出席明天的同学聚会的,如果到时候她当着老同学的面说些风言风语,给我难堪,我该怎么办……算了,管他的,反正那些人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见得着。我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弱弱地给自己催眠。入梦之前,我突然想起明晚不去打工得和东英打个招呼,于是给他发了条短信,没想到这个家伙八婆得很,立刻急急忙忙给我回了个电话,非要把明晚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通电话一直打到凌晨一点多。骂着可恶的崔宝蓝,我迷迷糊糊想入睡了。 “喂。” “狗纯啊!明天打工为什么不能来啊?” “啊,东英啊,我明晚有同学聚会。你在哪儿啊?” “宝蓝的家里。” “什么?” 因为这可诅咒的两个字,我一下清醒了过来。 “知道了,我明天会帮你请假的。”问七问八,满足了自己三八的欲望后,东英终于愿意放过我了。 “宝,宝蓝家,你去宝蓝家干什么?”忍了半天,我还是问了。 “你说话结巴了!”东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嚷嚷道。 “崔……,你到底去那丫头家干什么啊?那丫头现在在干什么?” “该死的!不知道!one~~two~~three~~three~~two~~one!bye-bye,seeyouagain!做个nicedream!” 嘟~嘟~!东英话语中夹杂英文,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了一番之后,不等我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算了,对这家伙有期待是我犯傻,除了那么一次正儿八经之外,他什么时候正常过,他每次都是把人折腾得乱七八糟,弄得一头雾水,然后高高兴兴地拍拍屁股走人。我再拨他电话,他已经关机了。我睁着眼,咬着枕头,无觉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天一亮,我立刻起身穿好了衣服,该死的手机也不知道放哪儿了,我没头苍蝇似的满屋子乱转,把屋子弄得仿佛星球大战现场一般之后,我终于在梳妆台上找到了手机。昨天澄弦好像真的气得不行啊,他究竟气什么啊,有那么值得生气吗!就算是大婶说错话了,他和我闹什么别扭啊!我郁闷地按下手机通话键,好一会儿那头才传来我男朋友澄弦的声音,听声音他还没睡醒。 “喂。”天使澄弦好似梦幻般的呢喃。 “是我,我是江纯!”我弱弱地说道。 “哦。” “还在睡觉?” “嗯。” “还要接着睡吗?” “嗯。” “噢!” “我待会儿给你电话。” “嗯。”我意兴阑珊地挂掉了电话。 澄弦的态度和平常大不一样,几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吝惜话语了呢?李江纯,你的人生真是太悲惨了,难道这就是惩罚吗?呼~!我长吁一口气,双目失神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真的好百无聊赖!把那个作战计划默默在脑海里演示了几千遍几万遍。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七点,我支起僵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出了家门。 权殷尚,你的女朋友一定不能是崔宝蓝!绝对不可以!我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把这个大骗子完完全全的公诸于世。这是支撑我能来到水原火车站的惟一信念。我握紧拳头,一路为自己加油打气,勇敢,勇敢……终于,我到了水原火车站。 “啊,江纯来了!这下是不是都到齐了?” “终于来了啊。等你差点没把我们的脖子都等断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是诗林,也就是昨天给我家打电话的同学,第二个开口的是睁着一对兔子眼的美英。美英话中带刺倒没让我觉得怎样,她这种态度我是早就料到的。可当我望向人群时,我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腿脚发软,差点没晕倒,在二十多名初中同学里,那个女人,那个比魔鬼还有可怕的女人,她紧紧贴在殷尚身旁,正热乎乎地叫着我的名字,脸上如花笑容,但在我眼中却比毒蛇还要恶毒。 “江纯啊!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迟啊!” 是崔宝蓝。 第22节 49 水原一家烤肉店里。 我们一群人分三张桌子坐下,每桌不多不少围了七个。宝蓝紧紧挨在我身边,诗林和那个讨人厌的美英坐我对面,殷尚和另外的同学坐在第一张桌子上,吃得正欢。神啊! “这烤肉味道真不错,是不是江纯?”崔宝蓝没话找话。 “嗯。”我冷冷地哼了一声。 “殷尚一个劲地求着我一起来,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过来了。觉得有点不太自在,呵呵。”说着,脸上装作不情愿的样子,但是眼神里分明透露出一股得意地神情。 哼~!那你为什么还来,嗯?为什么还来,为什么还来!“但是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嗯,我也是。” 我的老天。李江纯,你这个天下第一的笨狗熊。在仇人面前还能坐得这么安然,你就不能拿出胆量来堂堂正正声讨这个恶女。我痛恨自己软弱的个性,却拿它没有办法,只得憋着一肚子气,低头闷声吃肉。还没有安静片刻,美英那丫头又开始找我茬了。 “喂,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李江纯在我们学校被大伙儿孤立了?” 餐厅里所有的视线都齐齐插到美英身上。我故作坦然地继续喝着杯里的雪碧。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学校里都没人理她了。喂,权殷尚,她现在和你没关系了,我说说也没关系吧?” 我悄悄瞟了殷尚一眼,他没有吭声,只是继续玩着手里的筷子,于是,我的头低得更低了。江纯,你这个傻瓜! “她偷偷在外面做援助交际,不知道吧?你们真的没听说?网上传得可广了,她和一个大叔的接吻照片,诗林你不知道?” “嗯?”所有的男生都张大了嘴,女生们更是低声交头接耳,纷纷表示略有耳闻的样子。可是,真正让我发火的是: “喂,你算哪根葱啊?你亲眼看到了吗?你亲眼看到江纯做什么了吗?没看到你凭什么在这儿嚷嚷!” “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又不是我们一个初中的,凭什么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来了骗吃骗喝还不安分。” “我问你看见了江纯做那个没有!她绝不是那样的人,知道吗?” “是你更了解她还是我更了解她?我们可是一个班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的。” “什么?喂!你跟我出来!”宝蓝啪的一下站起身,美英也跟着站起身,双手叉腰,正要大喊大嚷,殷尚一个箭步挡在了宝蓝身侧,虽然手上还夹着烟,但脸上的表情和刚才玩筷子时的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同愤怒的阿修罗神。 “喂!你!真的这么想死吗!”殷尚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整个人仿佛要离弦的箭。 “什,什么!”美英被殷尚的表情吓得够呛。 “不是想死的话怎么敢在我面前这么欺负我的女人?”殷尚紧紧逼视着美英。 “明明是你的女朋友先骂我的!”美英也毫不示弱,煞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涌上红潮。 “吵死了!还不把你的声音降低点!”殷尚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话。 “……” “下次要是再敢这样试试,嗯?”殷尚的眉毛紧蹙,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那次雨天,殷尚也曾这样为我挺身而出,为了我,他狠狠地教训美英,一样的眼神,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表情,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次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崔宝蓝。殷尚拿了一瓶冰镇可乐贴到宝蓝脸上,抬眉问道: “你没事吧?散散热。” “我没事,只是江纯她……江纯,你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你也该辩解辩解啊!” 咸咸的泪水浸湿了我的喉咙,我哽咽得说不出半句话,为了不让众人察觉我的不对劲,也为了他们不发现我眼中的泪花,我强迫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水。美英哭着跑出了餐厅,诗林因为担心她也追了出去,殷尚又掏出一根烟,也跟着走出了餐厅,仿佛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愤怒。剩下的初中同学都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看着我。 “看什么看,你们干吗用那种眼神看人?”宝蓝一声大叫,众人立刻收回了视线,积极投身到热烈的谈话中去,仿佛在说:谁看了。我当然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他们怕的不是宝蓝,而是殷尚。 “没事的,江纯,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照片?这又是谁干的好事啊?” 我真的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她,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她。不是你干的好事吗,崔宝蓝,你雇的人,你计划好的,你拍的照片,最后也是你传到网上去的……你怎么能如此残忍,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地问出来,怎么能如此微笑地向朋友炫耀,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比这恶毒的女人更让我忍无可忍的是我这副窝囊相,我这副只会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蠢样子……崔宝蓝一脸担心地紧握住我的手,我甚至连甩开她的手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她握住我冰冷的手。 “我去把殷尚找回来,你等一下。” 没错,我早就想到了,演戏演够了,是你该稍稍离场的时候了,否则我怎么有机会遭受众人的责难谩骂呢,这样我才会崩溃得更彻底啊!宝蓝轻声走出门,果不其然,剩下的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的了,其中一个和我关系最不好叫连晴的家伙第一个开口了: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啊,是吧?先只是听说她和权殷尚分手了,这么说是为了做援助交际才和前男友分手的?”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子的啦,胆子不小啊,这丫头,除了一张脸还可取之外,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她也很懂得善加利用啊,这不也是发挥长处吗,嘎嘎嘎嘎!” “小声点,要是被刚才那丫头听见了,又该向权殷尚告状了。” 我真的有掀翻桌子当场走人的冲动,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逃走的样子,即使我再软弱,再没用,我也不想让人看到我抹着眼泪不敢面对的样子。于是,我选择了留下,漠然地抓起手壶,冷着一张脸继续喝自己的水。 “李江纯还真是了不起啊,要是换作我的话早哭着冲出去了。” “李江纯原来可不是这样子的啊!有点什么小事就很爱哭鼻子的,做了援助交际之后人的胆量都不同以往了。” “美英最可怜了。你说刚才权殷尚是不是有点可笑,再怎么说也曾经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喂,换我的话,要是我的女朋友做这种事情,我也早躲她躲得远远的了。” 尖锐的语浪一一潮高过一潮,无情地滑入我的耳中,我艰难地把自己的视线挪向窗边,独自咽着酸涩的泪水,傻傻地想着,人的眼泪会有干涸的那一刻么……哗啦啦!身后突然传来奇异的水声,接着是一个女人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啊啊!” “你们说够了没有!” 好熟悉的声音!我飞快地转回头,居然见到了澄弦,他脖子上系着条黑毛巾,手里拿着一个大水杯,好巧不巧地正站在连晴身侧。 “你,你是谁啊!”连晴的样子惨极了,从头到脚水珠滴滴嗒嗒的不说,原本美好的妆容更是糊成了大花脸,眼圈黑黑的像熊猫。她战栗地指着澄弦,哭都哭不出来。 “唧唧喳喳的臭丫头,听好了,比起权殷尚来,我还要可怕十倍。”澄弦俊脸生寒,平时笑意连连的双眸此时盛满了怒火。他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连晴。 “我认识你吗?我见过你吗?你为什么要泼我一身的水,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连晴简直要气疯了,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怪人泼自己一身水。 “李江纯,你是傻瓜吗?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快点跟我走!” 澄弦真的好像天使一样神话般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澄弦快步走到我身边,扶住我,然后缓缓扫视了周围同学一圈,一个一个,刚才说话的一个都没有放过,最后,他对着这帮人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都去死吧你们!你们这群疯子小人。” “……” 所有人都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澄弦。万幸,这群男生中没有一个擅长打架的,也没有殷尚那种多血质的,所以冲突才没有激化。我使出吃奶的劲拽着他的手,终于把他拽出了那家餐厅。出了餐厅,澄弦抓着脖子上的毛巾,一个劲儿地使性子发脾气。 “哇呀!气死我了!你怎么跑到这群人渣堆里去了!” “谢谢。”我低低地说道。 “谢什么谢,有什么可谢的!我不是说过让你无论去什么地方之前,先和我打个招呼吗?” “对不起。”我哭哑着嗓子,我此刻很想大哭一场,宣泄一下心中那份憋屈。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对不起的!妈的,真是气死我了!谁让你跑去那个地方受气的!谁让你那么可怜的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我眼中莹莹浸满泪水,用丑得不能再丑的眼睛睁睁看着澄弦。澄弦有力无处使,气得哇哇大叫,只能拼命砸人家餐厅外的告示牌。 没走几步远,我突然看见了殷尚,他靠在不远处的灯柱下,嘴里依旧叼着烟,而宝蓝则一脸担心地望着他。权殷尚墨黑的眼珠凝望着澄弦: “你来这儿干什么?” “算我拜托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得了。” “如你所愿。我们进去吧,宝蓝。” 见宝蓝还在犹豫,殷尚干脆一手环住她肩膀,搂着她要进餐厅。恶魔女一脸歉然地看着我,跟着另一个恶魔走了进去。澄弦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黑毛巾,招呼着一辆连车灯都没开的计程车。 “那个,澄弦,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不是你发短信叫我来的吗!” “嗯?我的短信?” “不管怎么样,以后没有我的陪同你哪儿都不能去,知道了吗?” “嗯,嗯。” “别哭了!丑死了!” “……”我泪中噙笑,感觉这句话听在耳里无比舒畅。 “他奶奶的!这还不都是你自……呼~!”澄弦打住了话尾,长吁一口气,轻柔地搂过我,自始至终牢牢抓着我的手。虽然有关短信的那个疑问还盘旋在心头,但是簌簌落下的泪珠让我根本不得空,只能不停、不停擦着脸上的眼泪。 计程车内,殷尚那张冷淡不理睬我的脸不停浮现在我眼前,想到那张脸,我的眼泪更是怎么也无法止住了……澄弦的手紧握住我的手,他的五根手指也紧紧缠绕在我手上,可是那百味杂陈的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第23节 50 第二天在学校。 澄弦领着他一帮朋友踢足球去了,趁这空当,花真拿着十字绣跳到我身边,悄悄问道: “喂,你知道美英今天为什么没到学校来吗?” “她没来?”我赶紧扭头看向第二组,果然美英的位置是空的。难怪今天没感觉到火辣辣的视线呢。 “她哪儿不舒服了?” “才不是呢,听说她昨晚凌晨回家时,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掉下来一个黑布包袱,不偏不巧正好砸她脑袋上,她从此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花真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知从哪儿掉下一个黑布包袱?”我的脑子一片茫然。黑布包袱? “是啊,你说晦气不晦气,我听到简直笑死了。黑布包袱,黑布包袱,她平时造了多少孽才能碰这么大个扫帚星啊。”花真就差拍手称快了。 我脑袋里瞬间闪现的是昨晚澄弦系在脖子上的那条黑毛巾。呵呵~呵呵~!开心的小泡泡一串一串跃上嘴角。 “你今晚几点开始打工?”花真突然问道。 “嗯?问这个干什么?”我有些诧异。 “没什么,打算晚上去你们那儿玩玩。”花真若无其事地说道。 “怎么突然想去玩?去看谁吗?”我偷笑着看向花真,她此时一副扭捏样。 “要死啦!看谁啊!我只是想去玩玩!”花真嗔怪了起来。这还不是不打自招?呵呵! “哼。” “怎么了?干吗这副表情,你在想什么呢!” “嗯~!” “别瞎想了你!”花真声音尖得在走道都能听见,然后这女人抓着十字绣,像脱兔般一下消失不见了。 “我想什么了。”我回头找到座位上的花真,见那女人拿着针对着空气发呆。唉~!女人啊!不过照我看来,搞定东英那小子,你还有点力量不够的说。正这么想着,不知从哪儿来的水珠滴滴嗒嗒滴到我的头上和桌子上: “啊啊啊!” “哎呀,热死了!” “搞什么鬼呀你,我课本都被你淋湿了。” “我们三比二赢了!”澄弦抹着一头汗,兴奋地嚷嚷道。 “你进了几个球啊?” “一球没进!” “切~!” “我差一点就进了,可没时间了!”澄弦不服气地坐到位置上,尴尬地为自己辩解。瞧他那样子,头发和校服都汗得湿湿的,还张大嘴巴笑得那么开心,可是,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吗?为什么他的眼里有股暗暗的悲伤。哈,真是,我太神经过敏了! “你昨天脖子上那条黑毛巾去哪儿了?”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正在抖头发的澄弦诧异地抬起头。 “黑毛巾?”他用无比惊讶的眼神望着我,好像在询问我为什么问这么一个没来由的问题。 “你不是从不打女人吗?” “是啊,我从不打女人。” “可是昨晚为什么那么干?” “嗯?”澄弦张大嘴正要接着说下去,我们亲爱的汉字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前方,澄弦嘻嘻一笑,闭了嘴,继续抖他的头发。 虽是初夏十分,天气已然有些燥热,身上粘呼呼的让人连课都上得不起劲。好不容易挨过了上课时间,结果到了放学打扫卫生的时候也是乱糟糟、热烘烘的。所有的人都在专心做清洁,只除了两个冤家极其不专业,极其渎职,在那儿吵个不休。“江纯是我先认识的!而且你最近每天都和她一起走不是吗!” “所以今天她也该和我一起走啊!” “哪有这样的强盗道理!江纯是你的私人东西吗?” “是啊,是我的!” “你和你那帮朋友一起走不就得了!我要和江纯一起去个地方!” “你和我朋友一起走吧!” “哪有这样子的,别说傻话了好不好!” 真是让人为难啊!花真的声音再怎么清脆嘹亮,依然没盖过澄弦中气十足的男高音,眼见胜负就要决出,花真那女人突然扔出一个致命的手榴弹: “好啊,那我以后干脆不要和江纯做朋友了,谁让你每天都粘着她,我根本没机会和她在一起。好呀,从此以后江纯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这个丫头,真是…… “少现了你,江纯和我一起玩不就行了?”天使澄弦寸步不让,一路紧逼。 “是么?你能和她一起去澡堂泡澡吗?能陪她一起去美容室吗?能陪她一起逛街买东西吗?还有眉毛?你能帮她修眉毛吗?”花真无比得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切~!” “不行吧?不行是不是?” “好吧,就只今天,你要是敢带她去奇怪的地方试试!” 这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真绝。就这样,花真挽着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洋洋得意地走出校门。单凭这点看来你和东英就不合适,你俩都这么龌龊的性格,到时候谁也不服输,不出十天周围就烧成一片焦土了。花真催着我回家换了便服,然后我俩叫上出租车,分秒必争地赶到了我打工的那家舞厅前。 “还有三十分钟才开始营业呢。”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俩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这儿了,结果就是舞厅还没开业。 “是吗?那我们在前面逛逛好了。”花真说完,竟然还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 “这空荡荡的走廊有什么好逛的。”我恨恨地说道。 “我们就欣赏外面路过的行人好了,拿他们磨磨牙!” 想等东英的话直说好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就这样,二层走廊里,那女人果然睁大眼睛把脸贴到大大的玻璃窗上,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不专注,我懒得理她,干脆坐到楼梯上。大约又过了七、八分钟吧,楼下传来一群小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原本对着玻璃窗的花真转过了身,理了理头发,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这个百年不遇的大白痴!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了!不是!” “你上科学课的时候死去了?疯了吗你?脑袋被腌泡菜了?” “哈,真是!和你这种文盲简直说不清楚。光民啊,你好好想想,这地球外面当然住着人。你知道地球自转吧?这点常识你还是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又怎么样,你这个大白痴。” “那地球这么啪啦啪啦自己转的时候,当然会有人掉下去,那地球外面不就有人了。” 是东英的声音没错。东英啊,不愧是东英!我真是服了你了!不知何时,东英和光民已经爬上了楼梯,大踏步走到我们面前。花真脸部肌肉僵硬,不住摸着自己的头发。 “这丫怎么又来了?”东英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和花真,不怎么满意地嘟囔道。 这小子,开口就是这么让人难堪的话。 第24节 51 不太友好的氛围。沉闷的气氛在四周翻腾、翻腾…… 花真盯着东英发了一会儿愣,好不容易才开口驳道: “别好笑了,你以为谁来看你啊?” “那你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为什么来我们舞厅?”东英一顿逼问,气势汹汹。 “这舞厅是你家的吗?是你盖的吗?我是跟着江纯来的!”花真毫不退让,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有钱来这种地方吗?你有钱来这种地方吗!”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怎么这么咄咄逼人啊! “你敢看不起我?”花真撅起嘴,一脸气愤。 “我问你带钱来了没有带钱来了没有!”东英还是不依不饶。 光民叹了一口气,自己一个人先进店里去了,东英的唱腔越来越露骨,越来越大声: “没一千万别想进我们的店别想进我们的店~” “喂,你干吗老是找我茬?” “剪刀剪刀石头石头布布!” “我问你干吗老是找我茬!” “我愿意我高兴我喜欢!” “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确定你这人真是生活在地球外面的。还有啊,不要每次见到我就钱、钱的说个不停,你很了解我吗!” “啊!支票!”东英突然指着花真的身后大声喊道。我和花真同时本能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东英仿佛早就料好了,这臭小子乐得直跳。 “上当了!上当了!我说你是财迷你还不相信,钱又飞走了!哈哈哈!哈哈哈!”东英一脸的戏谑。 “你,你!”一向被男孩捧在手心里的花真何时受过这等待遇,她霎时花容变色,干脆捧着脸,在走廊上淅沥哗啦地哭起来了。整栋大楼都充满了这女人的哭声.惨了!我搞不定了,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回避才是上策,于是我脚底抹油,学光民那样,悄悄溜进了舞厅,只剩下惊慌万分的东英和哭哭啼啼的花真在原地。“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光民刚刚换好了衣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问道。 “闹得正欢呢。” “是嘛。” “光民。” “……” “殷尚很喜欢宝蓝吗?” “这个……” “……” “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么问的?” “嗯。” “在你想明白之前,你不要吃饭了。” “呃?” 光民很寒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通,转身大步向他的秀台走去。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么问的?这话什么意思啊。虽然还没有客人,光民依然拿起麦克风清唱了起来。是殷尚作为彩铃的那首歌,光民唱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那低沉的歌声,不知为什么,不时如针扎般刺痛着我的心灵。 我抓着一块抹布,有气无力地擦遍各个角落,突然,本能地感到背后有一股火辣辣的视线,我张皇地转过身,只见那视线的主人完全无视社长的存在,冲着我又是喊叫又是恫吓: “你,要是下次再敢带那女的来这儿,我就把你卖到猪肉店去!” “你……”我被气得的无语,手上的抹布捏得更紧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泄我心头的恨。 “妈的!气死我了!我珍贵的胸膛啊!连娜英姐都还没碰过呢。” “你抱花真了?” “是啊!绝对绝对!不准有下一次!她不准再来了。” “花真其实不错的,她本性不坏,挺善良的。” “‘本性’什么意思!” “算我没说。”我气愤地剜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好像真的生气了,他骂骂咧咧地朝收银台走去,嗖地一下钻进了更衣室。今天惨了,我必须忍受着比平常更冷酷的严寒,在极其恐怖的氛围中工作。过了十点,舞厅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了,我又必须像平时一样奔走于繁忙的大小桌子之间,东英今天收拾桌子的动作比平常粗鲁得多,已经打碎了五个杯子,三个碟子。看来他是真讨厌你啊,花真!我看你还是放弃得了,继续和别的男孩约会吧! “江纯!” “是!” “在干什么呢你,已经有三桌客人在等着了,还不快过去点东西!” “啊,是!” 领班姐姐一声令下,我立刻跌跌撞撞地向中间三张桌子跑去。这时,靠门的那边突然传来一位大叔粗嘎的声音: “那个!李江纯在哪儿啊!”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诧异地转过身,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门边的人。这凶狠可怕的眼睛,生气的嘴唇,仿佛画上去的浓眉!是殷尚的爸爸。大叔在舞厅内扫视了一圈,很快发现了傻愣在那儿的我,二话不说的上前抓住我的手。 “大叔,好痛!”我试着从他手里挣扎出来。 “我们走!”大叔的力道更大了。 “去哪儿啊?”我有些焦急地问,但心里隐隐感到殷尚发生了一些事。 “去我家!”大叔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 “这女孩借我一会儿!”大叔双眉一皱,半是胁迫地对我们社长说道。 “啊,是,是。”社长看着大叔,连忙答应。 “快走吧!” 东英高兴地凑上来正要和大叔打招呼,大叔看他却仿佛透明人似的,目不斜视地拖着我从他面前走过。我糊里糊涂地被拖出了舞厅,被拽上了停在楼前的车,直到汽车完全发动,我才呼出一口气。究竟出什么事了,大叔才像绑架似的把我拖出来?我还穿着舞厅的工作服呢……我悄悄从旁观察大叔。 “你去照顾殷尚。”大叔似乎知道我的疑惑,在通过章安门时说出了他目的。 “什么?” “去照顾殷尚。”大叔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他生病了?” “是的。” “哪儿不舒服?” “他感冒了。” “啊,只是感冒啊!”我舒了一口气。 “是。” “可是叔叔,我和殷尚已经分手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个叫宝蓝的。” “嘘!” “……” 大叔的车离家越来越近,我脸上的冷汗就越冒越多。我偷偷摸摸看了大叔脸色好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小心开口道: “我真的已经和殷尚分手了,我们不再交往了,而且我已经另外有一个男朋友了,殷尚他现在也非常非常讨厌我。” “你去照顾他。”这大叔简直像石头一样,还是硬邦邦的一句话。 “我认为,以我的看法,现在这种情形下,找殷尚的女朋友来照看他,好像更合适一些些。”我偷瞅着大叔的脸色,十分婉转地说道。 “我说了让你和我去医院,打死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话的。” 果然不愧是父子,殷尚那臭脾气原来出自这里啊!和毛驴一样倔的家伙。 “不是,所以啊……我的意思是,比起我来,殷尚的女朋友她……” “到了,下车。” 这大叔,完全不理会我。他把车停在屋前,猛力拉开车门跳下车,笔直为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不容我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大叔,您等等,等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知道了会生气的!”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看来是徒劳了。 “我儿子病得这么难受,他死掉了怎么办!” “什么?” “别说废话了,好好照顾他,照顾到他不咳嗽为止。” “对不起,叔叔,我真的不能进去。” 话虽这么说,可事实上我双脚已经迈进了殷尚家的大门。大叔是摔跤手出身吧,力气怎么这么大,都这岁数了,还能毫不费力地把我一手提起来,于是他就这么老鹰拎小鸡似的把我拎进了大门。大叔毫不在意地推开殷尚白色的房门,啪的一下把我扔了进去,可怜我受惊吓不小。久违了的殷尚的房间,没有任何改变。空空如也的书架,天蓝色的被子,乱糟糟的书桌,被撕掉一半的窗帘,此刻,房间的主人正面朝里的躺在床上,不住地急促咳嗽着。 “爸爸,把门关上,好冷。”殷尚虚弱的声音好像被风雨摧残后的花朵。 “我把江纯带来了。”大叔冷邦邦地说了一句,虽然语气比较硬,但是我能察觉出大叔对殷尚的急切关心。 “什么?”殷尚惊讶地转回身。 “我把江纯带来了。”大叔又粗声大气地重复了一遍,面带得意。 “真◎※%%$##@x%¥……”殷尚似乎气坏了,小声地咒骂着。大叔的拳头二话不说砸到了他背上。“啊!好痛!” “你这个小兔崽子!她是特意来照顾你的!你就该老老实实闭上嘴心怀感激才对!” “谁想让这种女人照顾了!” 扑通!又是一拳。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啊!”殷尚又是一声惨叫,“爸爸你疯了!” “媳妇儿啊,我儿子就交给你了。”留下我独自痛哭流涕,大叔绝情地离开了房间。 恐怖的夜幕在这个房间降临。一切都恍如梦魇。 第25节 52 “唔,唔。”我只能无聊地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拟声词,私底下手在口袋里心焦地摸着手机。这该死的手机,今天怎么一声都不吭了,哪怕来个广告短信也好啊! 三十分钟过去了。那个狠心的家伙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卧室里静得仿佛连老鼠叫都死光了,只有殷尚不间断的咳嗽声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怎么弄感冒了,才初夏哎。”我嗫嗫地问道。 “和你没关系,出去。”生硬的语气仿佛森然的闪电夺人心魄。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正色地看着他。 “我不想听,出去。”他伸出手指,指向那扇门。 “是有关宝蓝的!她策划了整件事,那张大叔亲我的援助交际照片就是她放到‘大集合’上去的!”我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 “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宝蓝的名字,快闭上你的嘴!” 嘀哒!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只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滴泪珠已经滚到了眼角。我努力吞咽着喉咙里的哽咽,故作坦然地说道: “好吧,我不会再提了,以后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真相大白什么?”殷尚居然噗嗤一声冷笑了出来,用陌生的口吻说道。 “崔宝蓝的真面目。” “你还是这么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啊。”一抹讥嘲在他嘴角盛起,他的眼神也是嘲讽的。 “我什么时候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了!”我一气非同小可,他怎么能这么说我,好像我有多龌龊不堪似的。 “我不想弄脏我的椅子,能不能请你出去?”他说得很平静,但是我明显感到背后的威胁。 “不要和崔宝蓝交往了,我介绍别的朋友给你做女朋友。”我哽咽地说道,就差跪下来求他了。 “哈,这可真是多谢了!”殷尚提高嗓门,支撑着要从床上起身,脸依旧对着床里面没有看我,“拜托你闭上你的嘴,嗯?你就这么想讨骂,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骂都行!可是你的女朋友是宝蓝就不行。” “我喜欢她,我他妈的爱死了崔宝蓝,除了她之外我谁都不想要,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你明白了吗?不要再说刚才的疯话了。” “好,我终于明白了,你现在喜欢的人是宝蓝,她做过什么,她伤害过什么人,你根本不放在心里,也不想理会,你只要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在你身边就好,我明白了。对不起,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呢,谁受到伤害,又不是你女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居然像傻瓜一样的以为你听到真相当然会勃然大怒,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把自己想得太有分量了……殷尚忽然重又跌回到床上,一直强忍地咳嗽仿佛火山喷发似的爆发了出来,他只能抓住被子拼命捂紧嘴。 “吃点药吧。”我担心地问道。 “和你无关。该死的!求你出……”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在你面前做这种傻事了,对不起。” 殷尚寂寥索然的背影落在我的眼中,我强忍着泪,轻轻地正要拉开门离开,可是那沙哑的声音却吃力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喂,李江纯。” “啊?”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骂我没人性?是不是希望能杀了我?是不是希望我干脆死了算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凄怨,仿佛受伤的小兽。 “不。”我在心里没有! “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那样恨我呢?”他颓然地说道,眼角仿佛有泪。 “什么?”难道他真的希望我恨他么? “我该怎么做你才会骂我没人性,希望杀了我,希望我干脆不要活在这个世上好了?” “为什么要弄成那样,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们俩之间变成那样?”我知道,眼泪已经到了决堤的边缘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到李江纯崩溃,哭得淅沥哗啦的模样,啊,对了!如果我杀了朴澄弦那小子,你会不会想杀了我啊?”他惨笑着,脸色苍白。 一直忍耐的怒火累积到了喉咙口,眼看着就要喷发出来,我使劲握紧自己的拳头,终于让自己回归平静,我所做的只是拉开房门,轻轻地说道: “不要再生病了。” 我拉开房门,迎面撞到的就是瞪圆眼睛、竖着耳朵站在门口的大叔,他看着我: “唔!” “我告辞了,对不起。” “不照看了?” “对不起,对不起,大叔,对不起。”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再多待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还那样佯装坚强。 “呀!干吗哭成这样啊!那臭小子对你做什么了!”大叔惊讶地瞧着我说。 “我……”我只手捂着嘴,伤痛欲绝地逃出这个家。屋外,依然可以听到两个男人大吼大叫的声音: “你这个臭小子!我跑那么远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来的!你怎么让她哭成那样!” “我说过几次了,我和她已经分手了!见到她我还能吐出什么好话来吗!我好不容易才感冒了,你别闹。” “疯了疯了,你是我儿子吗?我早就说过了,你已经带她正式拜见过我了,我就认定她是我儿媳妇了,出了她之外,你谁都不能娶。”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迈着两腿走到汽车站的,忽然,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我面前一晃而过,看上去很像宝蓝,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头张望了。 为什么这么痛!明明是我抛弃了你啊,是我先见异思迁,在你心口挖了一个大大的伤口啊……可是这眼泪从何而来,为什么我要独自流着这窝囊的泪水,为什么我会如此怀念你微笑的脸庞…… 当天晚上,我那帮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家人,说什么要重新贴墙纸,在我房间里进进出出。我躲在被子里默默地哭得正伤心,不知哪个缺德鬼刷地一下掀起我的被子, “你这丫头,不想着帮忙,躲在里面搞什么鬼呀!快点给我起来!”出声的是爸爸,旁边姐姐和妈妈双手叉腰,警卫队似的盯着我。 “不许装哭!” “我没装哭。” “快点起来帮着糊墙,糊墙!这是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房间啊!” 呼~!就这样,滴下一颗泪珠的时候我伸出袖子擦一下眼睛,滴下两颗泪珠的时候我伸出袖子擦两下眼睛,哭都不能好好哭,我还要一边哭一边贴着墙纸,一个悲伤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凌晨的时候,一条发信号码是1818181818的短信突然传了过来: ‘想死吗你?’ 我面无表情地合上手机,重新把头塞进被窝,刚才看到的人果然是你啊——崔宝蓝。 第26节 53 三天后,南大门某服装市场。 澄弦告诉我说几天之后就是他妹妹的生日了,所以拜托我陪他一起选生日礼物。我们进了南大门的一家服装店。哔哔哔~!正选着衣服呢,来短信了。 “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吧!你肯定知道的,快点告诉我啊!” 是花真那个死丫头,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缠着我告诉她东英的电话号码。现在这女人也顾不得害羞了,毫不掩饰地表明她的心迹,一切只因为她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有朝一日东英也会像其他男生一样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野心真的好大啊! “怎么了?谁呀?”澄弦扭过头,疑惑地问。 “呃?是花真。你想买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回过神,连忙岔开话题。 “不知道,好像任何颜色都和她不合适!该死的!都怪老妈派我这么个艰巨的任务。” “我觉得这件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这白色的她不适合。” “这条裙子呢?最近很流行这种裙摆的,上面缀些小东西。” “裙子?她要是穿着裙子在路上走,男生一个个不扔她一堆砖头才怪!” “你就这么讨厌你妹妹啊?”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做哥哥的每天都生活在泪水之中,可家人毫不关心,你说这家人是不是都疯了!”澄弦头也不抬,随口答道。 “生活在泪水之中?谁?你吗?” 澄弦没再接着说下去,他随手扯出一件t恤衫,问道: “请问这个有105的吗?105?” 105!天啊,这是女生的号吗!澄弦接过店员来的超级加大号t恤,漫不经心地塞进了自己的背包。办完了正事,我们朝餐厅比较多的一条街走去,这时,恰巧一个大叔抽着烟从我们眼前走过,澄弦立刻着迷地闻着他身后留下的空气,眼睛微闭,似乎很陶醉的样子。 “多好闻的味道啊!唉,真是好几天没抽这好味了。” “不要抽,对身体不好的。” “想抽也抽不了啊。你几点要去打工?” “八点。”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快走吧!” “好啊!” 澄弦单手搂住我肩膀,想也没想地就朝眼前的一家餐厅走去。唉~!为什么偏偏是这家呢,是我和殷尚经常去的一家餐厅。澄弦哪里会知道这些,他乐滋滋地搂着我上了二楼,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翻看着桌上的菜单。 “哟,你可好久没来了。”店里的大婶围着白围裙乐呵呵地向我们走来,大婶三十刚出头,平时是出了奇的话多,看来今天也不例外。澄弦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太关心的样子,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菜单。 “是啊,好久不见了。”我只好一个人应付大婶。 “你男朋友好像瘦了不少啊?小胳膊怎么这么细。那时候不是说要和大妈我比赛手劲儿吗?咔咔!看他这细胳膊细腿的,一点肌肉都没有,我看准是最近太用功读书了,所以才瘦成这样。”大婶有些心疼地看着澄弦。 大婶,你搞错了,他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我拼命朝大婶递眼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可这色迷大婶,全副心神都卖给澄弦的脸蛋了,她盯着澄弦的脸,嘴里一刻没歇着。 “你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啊?” “……”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比以前好像白多了。” “……” “话也变少了啊!原来那么爱开玩笑的,你还开玩笑说大婶的嘴唇很性感呢,不记得了?”大婶说到兴头上不禁开心地捂着嘴笑开了。 澄弦脸色一变,啪的一下重重地放下菜单,差点没把桌子给震碎了。不想生出什么事端来,我立刻用自己最明朗的声音解释道: “大婶,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他,是我另外一个朋友。” “哎哟哟,瞧瞧我,人还没老呢,先老眼昏花了,仔细这么看看,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喔。”大婶一震,连忙赔着不是。 “请来两份猪肉盖饭。” “好的好的,对不起了学生。”大婶抓过菜单,咯噔咯噔跑下了楼梯。 大婶你跑掉了倒是省事了,剩下我怎么办!我偷瞄了澄弦的脸色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欢喜异常地说道: “哇~!这照明简直太棒了!这不是玄关灯吧。” “呼~!” “看来这大婶记性不怎么好,是吧?” “真气死我了。”澄弦气呼呼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我傻眼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换做是殷尚的话,他一定会喋喋不休,说得我满怀愧疚,坐立不安,可是过不了五分钟,那家伙就雨过天晴消气了。澄弦则不同,他会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虽然嘴里什么也不说,可是这低气压至少会持续一天,再加上这倒霉餐厅里连点背景音乐都没有,我只能和澄弦大眼瞪小眼地干坐在这儿,真是要疯了。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救世主般的手机铃声从天而降,我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 “喂!”我大声地对着手机喊道。 “呃?江纯吗?是我啊,宝蓝。” “呃。”我很感意外,她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真是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你现在在南大门吧?” “有什么事?”我一头雾水。 “没什么,东英突然急着想见你,我和东英在一起呢,你在南大门哪儿啊?”宝蓝的声音好像显得很急切。 本不太想理她,可听到她身旁传来的东英的声音,我心一软,说出了自己所在的这家餐厅的名字,随后静静地关上了手机。澄弦猛然抬起头,睁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 “谁要过来?” “哦,和我一起打工的,叫东英,说是有要紧的话要告诉我。”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他是不是权殷尚的朋友?”不出意外,澄弦语气中流露出一丝醋意。 “是啊,不过和我关系也挺好的,他本性很不错的,很善良。”我怕澄弦误会什么,所以又补了几句。 “哦,很善良?” “嗯?” “很善良,还有呢?” “你究竟是怎么了,干什么啊!大婶她只是不知道认错人了才那样说嘛!我们不要老是为这种小事吵好不好。” “去哪儿都是权殷尚、权殷尚,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为什么我老得活在他的影子下,你和他去过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只知道他不知道我。”澄弦一口气吐出了心中的怨言。 “澄弦!”我茫然地看着他黯沉下来的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时,一阵急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人走上了二楼,是东英和宝蓝,东英边走还边痛苦地摇着头。 “你们在这儿吃饭吗?”宝蓝微笑地看着我和澄弦。 “嗯。” “哇,还没有很正式的和你男朋友打过招呼呢。你好!我是江纯的朋友宝蓝。”宝蓝笑嘻嘻地伸过手。 哈,我的朋友!面对宝蓝热情的招呼,澄弦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接着扭头看向窗边,冷酷的面容带着几分漠然,仿佛在看太阳。 东英和平时很是不同,他扬着下巴,用极其傲慢的声音问道: “你在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来这儿吃饭的。” “哎呀呀,这儿可真是热啊!” “你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告诉我?” “啊,是这样的,我昨天没去打工,对社长撒了个谎,说不定待会儿社长会问你,所以我提前过来和你支会儿一声,我们也好对对口供。”东英狡黠的笑道。 “嗯,要怎么说?” 东英正要说出他编的哪门子故事,宝蓝不知何时静静在我身边坐下,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有时间也该先给我个电话嘛,难道非要每次都我先打给你,不给你打电话我俩简直就像失去了联系一样,真是的!”宝蓝半是嗔怪的口吻说道。 “嗯。”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像又瘦了呢,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宝蓝歪着脖子关切地看着我。 “没有。” “哎呀,真是羡慕死人了,没有烦心的事还能这么一点一点往下瘦,哪像我!江纯你又漂亮,又漂亮,我太羡慕你了。啊,对了!听说你去殷尚家了?” ……好像突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宝蓝急急捂住自己的嘴。 “怎么办!啊,对不起,不是这样子的,不是殷尚他……那个,你不要误会,听说是殷尚爸爸强拉着江纯去的。”宝蓝冲着澄弦拼命摆手,一副急忙想要解释的样子,可是刚才的平地惊雷却被她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不清楚。她究竟在家练习过多少次啊! “你见过权殷尚了?”澄弦的脸上愈发僵硬,他仿佛独语般低沉着嗓音问我。 我咬着牙,恨恨地看了宝蓝一眼。 “嗯。”我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为什么没告诉我?”澄弦眼里似乎含着怒意。 “……” 见我没有回答,澄弦面无表情地背过脸。只有没一刻正经的东英,依然不明所以的在那儿呵斥宝蓝。 “喂,迟钝啊你,这种事为什么要说出来!我说白小子,你不要误会!真的是殷尚他老头强行拽着江纯走的。” “对不起江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我,我真是个大傻瓜。”宝蓝一脸惶然地紧紧抓住我的双手,不安自责的样子让人看着真是感动万分。前提是我不知道真相的话。澄弦抓起书包就要走人,我忍了又忍,终于无法再忍,在崔宝蓝这令人恶心到极点的假模假样前,我彻底爆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崔宝蓝?真的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什么?”宝蓝猛地一惊,睁大了惶恐的眼睛。 “你干吗干吗不老老实实说出来你是故意这样的!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恨,你直接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使出这种阴狠肮脏的手段!你可以当面骂我很讨厌,直接说很恨我去了殷尚家,还可以直接质问我为什么要去他家,你甚至可以当着我的面诅咒我,可是你为什么老是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为什么你总喜欢躲在暗地人把人弄得这样凄惨!”我一气将心中的怨怒发泄了出来。 “李江纯,你说得太过分了。”宝蓝嘴唇都有些发颤了。 “难道不是你吗!我都知道了!在‘大集合’上发照片的那个人,给我发恐吓短信的那个人,还有在殷尚打工的地方贴满我和澄弦接吻的照片的那个人,不是你吗!我都知道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演戏了……” 石破天惊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澄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宝蓝,东英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上下颚好久都没复位,来回看着我和宝蓝。狂风过后,我并没有觉得好过多少,只是一人独自咽着苦涩的话尾,倒是宝蓝,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始发挥她绝顶作恶高手的本事了——一朵朵晶莹的泪花从她咖啡色的眼珠里淌出…… 第27节 崔宝蓝眼神哀怨,一脸委屈地看着我,眼泪顺着杏腮一行行淌下。澄弦带着一丝疑惑分别看了我和宝蓝一眼,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澄弦开口说道,口气明显柔软了许多。 “那张一个大叔亲我,被说成是做我援助交际的证据的照片,那照片其实是崔宝蓝策划的。还有,你可能不知道,你和我接吻的照片曾被放在‘大集合’上,还曾经被贴到殷尚打工的那家咖啡厅的墙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一个朋友和崔宝蓝一起阴谋策划的!” “我的朋友?”澄弦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的,你的朋友,就是那次在咖啡厅里用手机拍下我们的朋友!他把照片发给了崔宝蓝。他们俩原来就认识,是好朋友!”我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崔宝蓝只是静静听着,接着她才抹着眼泪开口了。 “李江纯,你还是我的朋友吗?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呢?” “哈,算我拜托你了,不要再演戏了,在中央电影院前我都听见了,所以,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再演戏了!” “你说中央电影院,你觉得你所说的所有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宝蓝忙不迭地辩解道。 她怎么可以到现在还在演戏。她伪装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我看着她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一直待在一旁的东英终于开口了。 “江纯,你确定吗?” “当然!好,崔宝蓝,你,你把你的钱包拿出来,打开给我们看看。”那天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小照片的情景突然如电光火石般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于是像疯了一样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她的书包。崔宝蓝仿佛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双手捂住脸,嘤嘤哭得更响了。澄弦从头到尾都冷眼看着这一切,如化石般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发了疯似的拼命翻着宝蓝的书包,终于在一个夹层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黑色钱包。呼~!我屏住呼吸,伴随着巨大的心跳声,我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掏她的东西,两张万元钞票,几张一千的,一些硬币零钱,殷尚的照片,服务生名片,没有了,我又焦急地把钱包重新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崔宝蓝终于忍无可忍,啪的一下猛力夺回了自己的钱包。 “你给我听清楚了,李江纯。我曾经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朋友,可是今天,当你做出这一切之后,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你想回头也不可能了。真是遗憾啊!我曾经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说完,崔宝蓝含着眼泪,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原地只留下又一次败在她手上的李江纯和两个男人的叹气声。 又输了,又一次被她打倒在地上……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强者,只能一次又一次以失败者的身份留在原地…… “我和宝蓝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了,江纯啊,你好像真的误会她了。” “不是误会,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是崔宝蓝没错!”现在我仿佛百口莫辩。 “呼~!真是困难啊,女人真是些麻烦的东西!可是狗纯啊!真的不会是宝蓝的,我敢担保!”东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也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楼梯。我绝望地跌倒在椅子上,出神地盯着崔宝蓝刚才坐过的地方。澄弦突然掏出了手机。 “你立刻给我到水原来,不,立刻,马上过来。我挂了。”说完澄弦挂断手机,把他那双总是朦胧不定、润泽合宜的眼睛固定在我脸上。 “……” “你确定你说过的话?” “我确定。” “我明白了!即使是把朋友揍一顿,我也一定会替你搞清楚真相的!你不要太担心,回家去吧。”澄弦轻声安慰着我。 “谢谢你,澄弦。” “弄清楚真相之后,我会把你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哭的眼泪,两倍,不,十倍地讨回来!让她十倍地赔偿你!知道了吗?所以不要担心。” “嗯。” “我为刚才向你发火,不,闹别扭,向你道歉。” “嗯。” 澄弦温柔地摸过我的头发,用他招牌的优美笑容看着我,好像在说永远只相信我一个人,我顿时被幸福涨得满满的,觉得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终于,澄弦起身离开了,剩下我一个人石膏雕像似的坐在位置上发呆,那个多话的大婶少不得又跑过来一阵絮叨。打工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捂着饱受荼毒的双耳,摇摇晃晃地向舞厅走去。澄弦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沉着,从不激动,从不大吵大嚷(虽然偶尔会和我闹别扭),只有他会那么相信我,那么支持我……每当崔宝蓝那张邪恶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时,我会立刻紧急调动澄弦那张满是微笑的脸,让他击退那张邪恶的脸。因为东英对我的背叛,当晚打工的时候我一直嘴巴翘得高高的,没理睬他,所以,一直到了计程车车站, “我们狗纯好像生气了啊?” “……” “诶,江纯说她是生气了!她说她的嘴巴要变鸟嘴了,她的嘴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东英不停地逗趣着我。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你就是求我、追着我说对不起也没用了!”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了,这下有用了吧?”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对花真好点吧!” 听见“花真”两个字,东英的脸立刻吓得刷白。 “还有,你给我一字一句转告崔宝蓝!明天所有的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了,她就等着好瞧的吧!” “你该不会是忌妒她是殷尚的女朋友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什么?” “你是吃醋了,吃宝蓝和殷尚正在交往的醋,所以才这么说的,是不是!是不是!我说的没错吧!” “权殷尚又是谁?权殷尚又是谁?” “我朋友。” “我不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计程车来了,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替我转告崔宝蓝!”我身手敏捷地跳上计程车,把东英杂乱古怪的笑容一股脑地抛在脑后,可是透过汽车的后视镜,我依然可以看见那家伙搞怪的样子,他一会儿挥舞着双手,一会儿又扭着屁股跳夏威夷草裙舞(让我联想到了春游那次)。真是个活宝似的家伙! 回到家已经凌晨了,因为想到明天真相公布于众时,崔宝蓝那狼狈痛哭的模样,我不由满心轻松。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我呲溜溜地钻进被子里,幸福地等待着香甜的美梦。那曾短暂被“权殷尚”三个字占据的脑袋里,现在充盈着的都是澄弦的笑脸。 第28节 55 “不可能!一定是你的朋友在撒谎,澄弦!” 第二天早晨,我的美梦在第二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破灭了,我歇斯底里地吼叫声在教室里回荡。 “我给很多朋友打过电话确认,他们都说当时成泛在力三洞喝酒。”澄弦平静地说。 “我说了不可能的,我明明白白看见他了。是真的,一定是他和你其他朋友串通好了!”我简直无法相信澄弦所说的。 “我也给那家啤酒店打过电话确认。”澄弦挠了挠头。 “不是的,不可能,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诡计,他来水原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串好了口供!他那天明明就在电影院前面,他前面头发是这样的放下来的对不对,没错,我记得很清楚的!”我用殷切的目光看着澄弦。 “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叫崔宝蓝的,而且上次聚会之后根本没来过水原,他还说他用手机拍的照片早就删了。”澄弦显得很无奈地对我说。 “他在说谎,他在说谎!都是骗子,都是骗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感到自己有些歇斯底里。 我话还没有说完,澄弦已经站起了身,他轻轻地靠在墙上,仿佛已被我的无理取闹弄得疲惫不堪似的,转身就要走出教室。 “朴澄弦!你等等!” “……” “不论他们怎么说,你都应该相信我不是吗!你是我的男朋友啊!” “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没有无理取闹。我可以拿我的一切打赌,确确实实是崔宝蓝。”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办,你还会这样闹吗?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在学校没有朋友,幸好还有我在你身边,可是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你不会没有的。”我喃喃地说。 “如果真的没有了我呢!”澄弦不知怎么了,突然一声大吼道。他从没有这样对过我。我惶恐地环视四下,果然,班里的家伙们早就在盯着我俩看了,带着异样的表情,不知道过会儿他们又该说什么了。 “干什么突然叫那么大声。”我埋怨道。 “说实话,我现在觉得非常的吃力,就连让自己笑一笑都非常的困难,你知不知道,能这样坦然地站在你面前,我得付出多大努力才能做到。可是,却在这儿说些不着边际的奇怪的话,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你还因为莫名其妙的误会把人家气走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谁来陪你玩,谁来逗你笑。” 我不想承认的预感,我不想相信的事实,任凭我如何摇着头否定,它眼看着就要降临到我的身上。澄弦不断重复着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我的心瞬间变得惊恐万分,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现实。 “喂,你说澄弦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那两个人是怎么了,澄弦他说的什么意思啊?”同学甲的声音随风飘进我的耳朵。 “不知道,接着看吧。”同学乙回答得十分爽快。 “分手吧,干脆彻彻底底地分手吧。”同学丙幸灾乐祸,说出了我心中恐惧的事。 “什么分手啊,就是李江纯被结结实实地踹掉了呗。”刺耳的声音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难听。澄弦听不下去了,他抓住我的手,片刻也不停留地冲出教室。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澄弦,你要去哪儿?去留学?或者是转学?” “直接用你的眼睛去看看吧,看过之后,你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准备了。” “什么准备?!”我的心在惶恐地跳着。 “离开我的准备。” “……” 心中不安的恶魔紧紧攫住我,我只能任澄弦牵着我走出学校,手腕被他拉得生痛都不觉得。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是说我要做好我俩分手的准备吗?你为什么老是说这种让人不安的话?”我大声质问着。 “我必须说,因为我必须离开!”澄弦的话语坚定而且不容置疑。 “你要去哪儿,你不去不就行了!不,或者,我跟着你去不就行了!” “要我告诉你可怕的话吗?”澄弦咬紧牙关,加重手腕的力道,拖着我冲下坡路,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凝重的脸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就这样,我傻傻地跟着澄弦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好久不曾来的郑惠美外科医院。和权殷尚一起的记忆浮现在眼前,我只觉得有些眩晕,澄弦不管那么多,不问青红皂白地拖着我进了医院——我的男朋友澄弦。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来看你妈妈?让我向她打个招呼?” “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 咔嚓!澄弦停在了诊疗室门口。刹那间,和权殷尚一起的回忆如放同电影般闪过我的脑海,他在手机上输入了“我爱你”三个字,催促着我快念,殷尚嘻嘻笑的面孔,非常快、非常快地划过我的脑海。 “开门了。” “嗯?”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澄弦已经刷的一下拧开了门上的锁,推开门走了进去。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整理自己的头发。 “哎哟!”里面的医生,也就是澄弦妈妈,吓了一跳。 “您好。”我慌乱地低头行礼。 “还不快出去!没看见我正在给病人看病吗?!你怎么不上学跑这儿来了!疯了你!”我在大婶眼中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她给坐在那儿的老奶奶看完病后,连珠炮弹似的训斥着澄弦。澄弦不以为意地阔步走到自己妈妈身前,立在那儿: “把照片给我。” “你说什么照片?” “我胸部的x光片!” “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想给我女朋友看看!” “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妈妈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因为她是我女朋友,所以我必须告诉她,快点给我!” “你这个死兔崽子,真是!非要妈妈冲你发火吗!” “就算是我希望从女朋友那儿得到安慰好了!是我的x光片,我有权利看,快给我!” “这个凭什么是你的x光片!你花钱买了吗?嗯?” “该死的!” 澄弦干脆一把推开愤怒的母亲,自己跑到医疗档案柜前乱翻一气,所有的抽屉柜子都被他打开了。 “你!你!朴澄弦,真是要造反了,还不快给我住手!要我撕烂你的耳朵吗!”澄弦妈妈彻底发飙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全然不顾形象地乱吼道。 “撕啊!撕啊!撕烂了最好!最好连我心脏也撕了,脑袋也撕了,眼睛也撕了,鼻子也撕了!什么都撕烂了最好!”澄弦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诊疗室里。 “快给我住手!躲开,躲开!” 澄弦他妈牢牢抱住儿子的腰,可澄弦眼睛都不眨一下,仍旧不顾一切地在抽屉里胡乱翻着。老妈气得濒临崩溃,儿子也怒得毫不逊色。最后,澄弦终于从文档里掏出了一张x光片,他妈妈见此激动地要抢澄弦手上的x光片,澄弦手伸得老长老长,就是不让他妈妈抢到。相持了一会儿,他妈被逼无奈,使出绝招,双手闪电般地扯住了澄弦的双耳,澄弦痛得哇哇叫,回手就要甩掉他妈妈的双手……这一对母子,在这儿表演角斗么!我老老实实地站到刚才看病的老奶奶身边,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这场肉搏战……没想到,澄弦手里的那张x光片最后飘飘扬扬地落到了我面前的地上。 嗯,原来澄弦的骨头长这样啊!我睁大了双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x片。忽然,站在我身边的老奶奶发话了,语气稀松平常得就像在说最近白菜涨价了。 “身体里有好大块阴影啊,应该很不好受吧。这个可怎么去掉呢,去不掉岂不要死了,死了。” 什……什……什么……我这才意识到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拿着x光片,啪的一下跌坐到地上。 第29节 56 “是你的x光片吗?”老奶奶有点疑惑地向澄弦问道。 “是的。” “哎哟!很难过吧,赶快动手术啊,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个即使做手术也没什么希望,只能让身体情况更糟。”澄弦低声说道。 “我的老天啊,啧啧啧啧!”老奶奶不住地拍着胸口。 澄弦和老奶奶波澜不惊的一番对话,却将我丢入天昏地暗的惊涛骇浪中,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澄弦的妈妈连声说着对不起,万分歉疚地送走了老奶奶。 “朴澄弦,妈妈说过让你谁也不要告诉没有,你怎么忘了?”澄弦妈质问着他。 “难道你要我安安静静等死,直到我孤独死去的那一刻为止,谁也不能告诉,是吗?”澄弦扯出一丝孤傲的声音。 “不会死的!我说过你不会死的忘了吗!”澄弦妈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都知道了,我最多活不过五年,生存机率只有10%。” “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不抽烟,你是完全有可能康复的。” “我都查过了,八厘米大小的阴影,是绝对不可能活下去的。” “这又是你什么时候查到的!平常做作业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聪明,每次做作业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痛的!查这种东西倒是查得挺快!你是翘课出来的吧?还不快给我回学校!” 我是在做梦吗?可是太过真实的场景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梦里怎么会有澄弦妈妈如此生动的声音呢。不知澄弦心里怎么想的,他低头又看了手里的x光片一眼,默然冷笑着,全身都虚脱了似的地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 “看见了吗?现在明白了吧,我对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相信。” “是真的,那天在咖啡厅里我就准备告诉你点,想让你离开我,可是……唉,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走吧,再过十秒这魔女就该爆发了。” 澄弦的妈妈在不远处双手叉腰,嘴里气得还在说着什么。 “你会死吗,澄弦?”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他。 “嗯。” 我真是不能理解,在儿子的死亡面前,做母亲的怎么能这么坦然。看着他俩如此坦然自若,我倒陷入某种恍惚迷离的幻境。 “不要抽烟,也不要喝酒,直接回家去。”澄弦妈命令似的说道。 “江纯很漂亮吧?”澄弦似乎有意地绕开了话题。 “是啊,漂亮,不过这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什么时候得上这病的?”澄弦突然问道,“书上说得了这个之后体重会减轻,食量下降,最后什么也吃不下去,嘴里会流出黑色的血,我什么时候变成那样?” “不知道……回学校去。”澄弦妈摘下脸上的眼睛,蹲下身收拾四处散落的纸片。 “……” 澄弦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妈妈,忽然奇异地笑出声,看向我。 “看见了吗?现在你明白了。走吧,我们回学校。” “……”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脚上仿佛拖了千斤巨石,澄弦反而比来时更开朗了,他开开心心地拖着我出了医院,嘴里一直说个不停。 “如果我瘦得皮包骨,变成个火柴棍儿,声音也很嘶哑很难听,嘴里还流着很可怕的血,你就不再喜欢我了,是不是?至少会很怕我对吧!”澄弦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说。 “不,绝对绝对不会。”我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看来我是我们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澄弦自嘲道。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澄弦,不明白他突然这么说的意思。 “我得了这病,家里没一个人难过。我们家没有人肺有毛病,只有我一个人说是先天性的肺有病,可是最让我发疯,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没有一个人为我哭,没有一个人特别关心我。”澄弦无力地垂下了头。 “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啊澄弦!”我轻摇着澄弦的肩膀。 “是啊!有你,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澄弦猛地别过头,掩饰自己的泪水,只是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悲伤。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好恨他的母亲,我想冲上前去把他搂在怀中,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忍住了,只是咽着泪水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他。 一路无语,我俩步履飞快地朝学校走去,眼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好像一辈子都擦不完似的。就这样,我俩悄悄地进了学校。 一走进教室,澄弦立刻趴在他的课桌上,我丢了魂似的默然盯着他的背影,眼泪不停往外涌。这时,花真突然走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死定了,班主任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去哪儿了?” “花真啊,我会受到惩罚的,你说对吗?” “没有了,哪儿那么严重啊,最多你屁股挨几下板子啦!喂,金东英的电话号码究竟是多少啊,快点告诉我嘛!” “这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到底要痛苦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我不顾一旁的花真,难过地自言自语。 “哎呀!你怎么哭了!”花真惊惶失措地抓住我的双肩,我干脆扑到她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班主任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教室,见我这样,立马又惶恐万分地退出了教室。 “你不想被老班痛打一顿才演的这场戏吧?你这臭丫头,吃错药了!”花真一把推开我。 如果我也能像你那样那么简单就好了,没有烦心的事,没有杞人忧天的想法,整天快快活活地张嘴笑……这么想着,悲从中来,一颗心更觉得无比的凄凉,哭得连眼睛都要融化了。花真第一次见到我哭成这样,她慌了手脚没了对策,只能拼命地拍我的背。 “呀,别哭了,你都哭了三十分钟了,你被澄弦甩了?是不是?没关系的,世上男人多的是,我把我前一个男朋友转给你好了,说实话性格确实不怎么样,可是真的非常非常有钱啊。”花真又沉浸在她不着边际的幻想中了。 所有的耳朵都朝我们这儿打开了异常灵敏的天线,可花真这个口中没遮没拦的家伙,百无禁忌地继续胡说鬼扯。于是,不超过两个小时,全校都在欢快地盛传着“那个被人孤立的李江纯终于被朴澄弦甩了”这个谣言。 七点来钟的时候,澄弦被他家的司机接走了,我用手揉着肿得像核桃似的双眼,有气无力地朝舞厅走去。这种精神状况怎么能打工,舞厅里的盘子不被我砸光了才怪。是该辞去这份打工的时候了,而且老要和东英还有光民他们碰面,终归有些不自在,这么下定了决心,我更是像游魂一样的向舞厅飘去……从刚才起就感觉背后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人一直跟在我身后,现下这脚步声离得更近了,我心中不安,加快了脚底的步伐,只希望能快快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你好啊,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年轻男子轻浮的声音,我全身的汗毛立刻都竖了起来,当下更是毫不犹豫地撒腿狂奔,可是还没容我迈出第一步,那讨厌声音的主人已经伸长手臂,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第30节 57 呼~!我早已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折磨得身心俱疲了。这个奇怪的男人是谁啊!这次又是谁派来的人!不用说,肯定又是崔宝蓝了。他的个子一米八五以上,看他虎背熊腰的,双手这么有力,就知道应该是平常经常运动的人。 “见到你很高兴。”他套近乎地说道。 “……” “我有话想对你说,你看上去时间很多的样子。” “我没有时间。”我懒得理他,转身就准备走。 “是吗?那就腾出时间好了,这有什么难的。”他伸手拦着我。 “我一分钟也不想为你腾出来。”这话要是换在平时,打死我也没胆量说出口,可是今天,我整副心思都扑在澄弦的事身上,所以毫不容情地冷言相向。说完这句,我正要继续走我的路,那来历不明的男子坚韧不屈地紧紧扯住我的校服。 “喂,别这么傲慢好不好,听我说完。”那男子声音提高了八度,仿佛要震慑住我似的。 “……”我一时愣住了。 “你‘大集合’上的照片是我放上去的。” “你说什么?”我几乎尖叫起来。 “你和你们学校那个小子亲热接吻的照片,是我放上去的,我放到‘大集合’上的。”他用异常轻松的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哈,真是。” “你不相信?要我把照片给你看吗?”那男人挡到我身前,上下翻着自己的口袋,我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绕开他想要离开,他却凭着长胳膊长腿的优势,紧跟在我身后不放。 “该死的,你给我站住!”他吼道。 “你不要再演戏了。你是崔宝蓝的朋友吗?或者,是她的地下情人?”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说什么呢你!” “我说让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不是傻瓜,我有脑袋,会思考的!我早就明白一切了,你走吧!拜托你了,离开这儿,不要烦我了!”我像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着,眼泪如清泉般地流淌了下来,那男人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照片也飘落了下来。为了逃开他,也为了能逃离崔宝蓝的魔掌,我掉转方向,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 “喂!你站住啊!站住!没人会吃了你的!没人!”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声音。 我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往前跑,跑了十来分钟,眼前出现的居然是个建筑工地,高高的一排墙把工地围住。神啊!你是打定主意站在崔宝蓝那个女人后面了吗!哈哈~~好啊,既然你非要我死,那就死掉吧!没有了爱情,没有了朋友,连学校也快上不成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把我的命也交出来好了,我把我的命交给你…… “呼哧~呼哧!你,你这个丫头,每天吃饭的力气都用在练长跑上了吗?怎么跑这么快。你说什么崔宝蓝,我不认识啊,我说了照片说我放到‘大集合’上的。”那男子居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不要再说了,求你了!”我捂着耳朵使劲摇着头。 “是不是因为我说喜欢你,所以你这丫头生气了!?” “你说喜欢我?你什么时候认识过我?我又什么时候见过你?”我扭过头。 “疯丫头!唉,就那样认识的,偶然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呼~!这还让不让人活下去了!羞死人了。” “一帮垃圾。”我愤恨地看着这家伙的演戏。 “你说什么?”那男人显然被“垃圾”这形容词激怒了,他冷笑着,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被逼着一步一步倒退,他眼里闪着光,朝四周看了看……该死,这四周连猫叫的声音都听不见,他该不会……这家伙该不会……还不如他狠狠痛揍我一顿呢……我双拳紧握,冷汗一行行向下流, “哈哈,你想怎么样,想打我吗?那就快打啊!快打啊!”我硬着头皮喊话。 那家伙凑近他表情狰狞的脸,我正紧张得不知所措,老天保佑!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家伙斜斜瞟了我几眼,掏出手机。 “嗯,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好。” 哼!是崔宝蓝吧!正在问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吧!我怒火中烧,气得全身发抖。这时,那个坏蛋用他拿着手机的手忽然揪住了我的衣领。 “喂,你再给我说一次,你敢说我垃圾?”他仿佛被我的话激怒了。 “……”我吓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听你这句话?” “和垃圾混在一起,你当然也是垃圾。”我怯怯地说。 “呼~!你说什么?”那卑鄙的家伙头看向地面,似乎在强忍自己的怒气,可卑劣的本性终究还是暴露出来了,他紧扯着我的衣领,来回拼命晃动,好像我是个什么破布娃娃似的。 “你放手!我要叫警察了!” “叫警察?去哪儿叫?打119吗?哈哈!” “你最好放开我,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的话。” “你看见你身后的那个洞口了吗?好像是下水道的入口吧。” “……” “如果我把你扔进去,你说会有什么后果,不仅全身的骨头会一寸一寸断掉,我估计你的头发都会折断,当然了,我不会忘记非常温柔地帮你盖好盖子的。说话是说话,嘴虽然长在你身上,可话不是可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知道吗?垃圾?我看你还没见过真的垃圾!”那混蛋说完,凶神恶煞地露出牙齿,把他恶心的脸紧紧贴到我的鼻子前。噢,上帝啊!这对我真是最残酷的折磨。 “放手!”我拼命扭打着那混蛋扯住我衣领的手,可他只是皱了皱眉,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见他岿然不动,我别无他法,我憋红了脸蛋,伸出十指,用指甲拼命挠他的手臂。 “啊啊!疯了你!” “啊啊啊!” 可怕的事情在瞬间发生,那体重超过90公斤的坏蛋手上的力道非同小可,被我挠疼的他本能地甩开我,我被直直甩出两米多远,落到了他刚才口中的那个下水道里。老天!生平第一次,我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左脚脚趾痛得钻心。 “啊!” 头上同时还落下了个什么东西,是那坏蛋的手机,他刚才扔我时把这个也扔了出去。我摸着火辣辣肿胀疼痛的脑袋,开始艰难地四下摸索。周围废水横流,淹没了我大半个身子,就这看来,这里是下水道入口没错。 “妈的!真他妈的烦死扔了。”那个坏蛋趴在洞口看了一会儿,急急转身离开了,他好像没发现自己的手机也掉进了洞里。 “啊,啊!”左脚第三个、第四个脚趾头,像被人拿石磨在上面碾般的痛,痛得你无法想像,我一时忘记了澄弦的事,双手捧住自己的左脚,呜呜地哭了起来。在黑洞里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这才想起应该呼救,可是自己的手机早在口袋里浸湿了,幸好还有那个坏蛋的手机,我用它拨了119。没想到最后我真的打了119向警察求助。 “那个……我现在在一个很深的洞里,脚趾好像也断了,就是南大门的7-11便利店附近,从那个角落拐进来,第三条街。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自己出不来啊!附近也没有行人路过!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狼狈地打着求救电话,声音在狭小的黑洞中振荡着我的耳膜。 八分钟后。 呜~呜~呜~呜!嘹亮的警笛由远至近,接着,是一位大叔的高喊声: “在洞里的女学生!你在哪里!快回答啊!”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下水道里拼命地呐喊。 “在洞里的女学生!快点回答啊!”那位大叔显得比我还着急。 “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说什么在洞里的女学生,说我是花心大萝卜不算,说我是狗纯还不够,现在我又成了什么在洞里的女学生。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这位警察叔叔,他终于发现了我。 “哎哟,你跑到那里面去干什么啊?又没什么可玩的,你喝醉了?”大叔趴在洞口,诧异地问道。 “没有啦。”我哭丧着脸。 “明知道附近这么危险还在这儿玩,现在的孩子,真是的,啧啧!喂喂!云警官吗?拿着绳子到这么来!” 三十分钟后,我被送到了邻近的医院,左脚打上了白花花的石膏,全身被下水道的水浸得透透的,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医生帮我给家里打了电话。 第31节 58 “哎呀呀!真羞死人了!居然能掉进下水道洞口!我还以为是在听广播里的听众来信节目呢!” 我那可恨的姐姐,她穿着短裤,双手捧住脸笑个不停,根本就没搀扶我一下的意思,肚子就差没给笑破了。 “姐姐,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啊哈哈哈哈,可怜,可怜死了!啊哈哈哈哈,哎哟,这气味。” “妈妈呢!爸爸呢!”我伸长脖子往门口看了看。 “爸爸说最近新交了一个朋友,要出去吃饭庆贺一下,啊哈哈哈哈!这气味,这气味。”姐姐看着我捂住了鼻子。 “别再笑了!我现在从里到外都是下水道里的水!姐姐你都没带衣服吗……?”我埋怨着姐姐。 澄弦!他怎么会在这儿?突然看到站在姐姐背后的澄弦,惊得手上的拐杖都掉了。澄弦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正好这小子给我们家打电话,我就告诉他你在医院了,他立刻说要和我一起来。” 你居然告诉他我掉进下水道了,就算你告诉了吧,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不应该把他带到医院来啊,该带的衣服没带,不该带的带来了!我真是服了我这个姐姐。因为家离这儿不太远,我们三人决定走路回家,我一瘸一拐地走着,澄弦在一旁心痛地扶着我,姐姐则不时地偷瞟澄弦。唉~!澄弦为了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的了,每过一个小时都是那么的痛苦,我却在这时还给他添乱,掉进什么下水道。 “喂,你手上拿着的手机是谁的?”澄弦注意到了我手上的手机。 “是把我扔进下水道的那个混球的。”我气呼呼地说。 “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你不是一个人掉进去的?”澄弦惊呼着。 “我是傻瓜吗!” 姐姐双眼喷火,哗地从我手中抢走那个手机。一路无语的澄弦也不再看天空的星星,低下头来,没什么气力地问道: “是谁把你扔下去的?” “没什么,没什么,你不要太操心,没事的。”我想息事宁人。 “是谁?”澄弦不依不饶地问我。 “我说了没事了。”我小声地说。 “我问你是谁。”澄弦紧咬嘴唇,眼神朦胧地看着我的眼睛,面容乏力得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不认识的男人,我怀疑崔宝……”我吞吞吐吐。 不行,现在这种情况,我再说出崔宝蓝,只会徒增澄弦的烦恼,让他更加痛苦,他本来就讨厌我提那个恶魔女了,想到这,我突然打住了话头。澄弦的脸更见阴翳。 “呀!这里面有照片!是这个兔崽子吗?”姐姐摆弄了手机好一会儿,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喊道。 “嗯?”我立马凑上前,澄弦也跟着走了过来,果然,这个自恋的家伙,里面存了他几张大头自拍照,还有几张他还朋友一起拍的照片。 “就是这个家伙害你的?”澄弦问道。 “嗯。”我忙不迭地点头。 “呼~!”澄弦长叹一声,把那个坏蛋的手机抓在手上。姐姐见状气得乱跺脚,地上的石头咯吱咯吱响。 “喂!你是懦夫吗?怎么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至少也该双手叉腰表示表示愤怒吧!” “……” “如果换作殷尚,早就啪地扔掉手机,冲出去找那个混蛋算账了!”说完,我那活宝江云姐睁大眼怒瞪着澄弦。 “不要这样说,姐姐!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看你男朋友从头到尾什么表现,这样的男朋友要着有什么用!他不出头,好!至少我要替你出头吧!”冲动的姐姐说着就要撸起袖子。 “求你了,姐姐,千万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难道你又想看到爸爸晕倒吗?”我只有用爸爸做杀手锏来阻止姐姐企图爆发的举动了。 “赫~!赫~!”姐姐朝空中努力飞起一脚。就凭她在会馆里学了两周不到的跆拳道,我看连婴儿也踢不倒,我和澄弦无语地望着她。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欺负你?” “不是的,也不是很多的。” “如果我离开之后,欺负你的人更多了,那可怎么办!” “澄弦!” “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了,即使是我离开,不在你的身边,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对你不利。接下来一个月我会非常忙,我会让你的周围不再有凶险,只有好朋友。” “……” 我哭了,澄弦也哭了,我俩泪眼相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跟着不断在月光下练习踢腿的姐姐身后,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家里走去。 “江纯啊,你要不要在鞋子上钉个铁钉?以后踢起人来就事半功倍了,有双倍的效果哦。啊!啊!” 姐姐猛地停下在月光中炫耀她那华丽的飞毛腿,冲着前方某形体不明之物拼命挥手。还好,她不是发现了我和澄弦的眼泪。 “喂,权殷尚!殷尚!”姐姐一刻不迟疑地大声冲前面喊道,又是招手又是蹦蹦跳跳。我飞快地用手背擦掉眼泪,想阻止搞不清状况的姐姐,阻止她朝这个世界上我最厌恶的两个人打招呼。没错,两个人,紧贴在殷尚身边的,除了崔宝蓝那个坏女人还会有谁。 “哎呀,你这个臭小子!瘦了这么多啊!不过更帅了!哈哈哈哈!脸色不错,想姐姐了没有!” 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女人,毫无疑问,她完美无缺地继承了母亲的血统。 第32节 59 “你这个臭小子!连电话都不给姐姐一个!发条短信也那么困难吗?!”没眼力见儿的女人哐当哐当大步走到那对恶魔面前,不得已,我和澄弦也站到了他们对面。 见我拄着拐棍,权殷尚微微有些诧异,崔宝蓝则漠然地转开脸。 “过得还好吧?” “是。” “这女的是谁啊,你的女朋友?” “是!” “哇~!没我们家江纯漂亮啊!” 老天!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我担心地看向澄弦,想要拖着他离开,可不知道我的天使今天怎么想的,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不要,我们走吧,澄弦。 “江云姐。” “嗯,怎么了,说吧。” “以后不要装作和我很熟的样子。” “……” “这样子对江云姐没什么好处的。” “为什么?!” “我到死也不会原谅李江纯,我恨她一辈子,而李江纯,是你的妹妹不是吗。” “……” 姐姐愣在原地,呆若木鸡,殷尚再自然不过地从怀中掏出香烟。忽然,姐姐啪地把手中什么东西伸到殷尚面前,硬邦邦地说道: “知道了,说实话,姐姐也没脸见你啊。不过,我就一个问题问你,你认识他吗?” “……” 姐姐居然把那个混蛋的手机一把伸到了殷尚的面前,然后一张一张地按过照片。他身边就站着主犯啊!姐姐你究竟在干什么!我一瘸一拐地抢到姐姐身边,映入眼帘的是崔宝蓝微微颤抖的嘴唇。 “不认识,怎么了?” “就是这家伙把我们江纯扔到洞里的!如何?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很生气?” “没有。”权殷尚吐出一口烟圈,好像很腻烦的样子。崔宝蓝不安地来回看着我的脚和手机。 瞧他俩这可恨的嘴脸,我心中的火焰腾地被点燃了,理智终究没有战胜感情,我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我姐姐也不想认识你!她说你也不要装作和她很熟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丫头!” “她说你这个人恶心讨厌透了!拜托你能不能掐掉你的烟?”看到澄弦微微有些气喘,我话到嘴边顺口说道。可那个邪恶的家伙,他不仅没有放下嘴里的香烟,反而满是陶醉地又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阵阵青烟袅袅。 “你凭什么让我把烟掐掉!你以为你是谁!”殷尚一脸的不屑。 “对我们家澄弦身体不好!” “难道他的身体也该我操心?” “好,算你厉害,我们离开还不行吗?我们走,姐姐!走,澄弦!”我激动到了极点,使劲扯着那两个人,换谁都会这样吧。 姐姐仍然直愣愣地看着我,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但是澄弦很配合地拉住了眼红耳热的我,一言不发地离开。呼~呼~!气死我了!今天没一件顺心事,脚趾断了,掉进了下水道,在街上遇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两名恶魔,真是要疯掉了,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澄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能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善良,立刻又老老实实地低头看着地面。 “你笑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为了他,为了我自己,我流了多少眼泪啊,他居然还笑得出。 “看来我猜想得不错。” “什么猜想?” “没什么。”我的天使冲我展眉一笑,试图用这阳光冲淡他愁云密布的瘦削脸庞。 我看得心中更加难受,于是不再出声,任他一直扶我到了家门口。他渐渐走远了,只在身后留下一连串吃力的咳嗽声。 “澄弦!路上小心!明天会去学校吧?”我关切地对澄弦说道。 “嗯!” “喉咙不舒服也要记得吃饭啊,强迫自己多吃点!” “嗯!” “我们都不要放弃……”我在嗓子里喃喃念到,他已经远得不可能再听到了…… 我拄着拐杖进了家门,摸索着打开了灯,江纯的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唉~!我意兴阑珊地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整理大脑里混乱得不能再混乱的思绪。崔宝蓝,那个狡猾的狐狸精,刚才我看得明明白白,她知道我拿着那个手机之后,脸色煞白煞白的,刚才那个坏蛋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搞不好就是她拿钱雇佣的,啊!对了!那个坏蛋的手机!说不定能有和崔宝蓝的通话记录,那时他不是接了个电话吗!你这个傻纯,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立马坐起身,在口袋里翻找那个手机,猛然想起刚才姐姐拿去了。呼呼~!崔宝蓝,这下你死定了,我看看在手机面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走着瞧,真想看看你那时的表情啊!哈哈~!片刻之后,姐姐筋疲力尽地走进了家门,在玄关那儿换鞋子。 “你男朋友走了?他好像得了什么病啊。” “姐姐!手机呢!”我兴冲冲地叫道。 “什么手机?”姐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心中咯嘣一下。 “就是刚才把我丢进下水道的那个坏蛋的手机!在哪儿啊?!” “啊,那个啊!”姐姐一拍大腿,明白过来了的样子,但没有接着说话,而是颠颠地朝冰箱走去。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我着急了,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全身湿漉漉的衣服晃荡晃荡的,“在哪儿啊?” “咕嘟~咕嘟!你等等,让你姐喝口水。” “……” “咕嘟~咕嘟~咕嘟~!” “……” “那个让殷尚的女朋友拿去了。”姐姐终于喝够了水,悠然地说道。 “什么?”我一声惨叫,屋子差点没塌了去。 “那丫头还蛮善良的,她说她一定会找出害你的坏蛋,所以拿去了。看来她人真是不错,所以殷尚才这么喜欢她吧。你们俩人走得也真快,一会儿就看不见人了。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真的挺生气的?” “李江云!”我石破天惊一声暴吼。 “怎,怎么了,你想干什么?”姐姐被我猛然一震,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造孽啊,造孽,我怎么有这么个孽障姐姐!我人生中的恶魔又增加了一个! 我狂怒不止地一瘸一跛走回自己的房间,恨恨地锁上了门,不想再见那个害人精。想到澄弦,想到崔宝蓝,想到权殷尚,我一会儿哭,一会儿怒,又一会儿发呆,总之跌坐在地上,像疯了一样的发泄自己的情形。而且,该死的,那几根摔断的脚趾,简直超越想像的痛。 第33节 60 第二天。 一天下来,澄弦的位置都空空如也,我从早到晚打了不下五十个电话,可每次都是关机、关机。我悄悄地跑去问班主任,回答依然是毫无理由的缺席。现在,我和花真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一条下坡路,因为脚趾受了伤,我走起来格外的吃力,可花真那个丫头,丝毫没有爱护残疾人,帮忙扶扶的意思,大步大步自己走得正欢。 “喂,你这是怎么了,因为澄弦吗?” “……” “干脆我再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吧,嗯?正好待会儿有个联谊。”花真又起了做媒之心。“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我连连摆手。 “不是,什么不是!爱情的创伤,只有用爱情才能愈合。”花真的爱情理论总是一套一套的。 “你要告诉东英你喜欢他吗?” “我才不是喜欢那个家伙!我只是想把他骗到手取笑一下!我恨死他了,恨不得把他抓着吃了!”花真脸色严肃,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被她超级女高音吓了一跳。 “好吧,不管你怎么想,你想搞定他,就一定要告诉他你喜欢他不是吗?” “嗯,不把他骗到我手我誓不罢休。” “嗯。” “我就不信天下有过不了的河,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女追男,隔层纱懂不懂。” “过了也……” “……” “过了河靠不了岸怎么办?”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没有没有。” “走着瞧,今天之内就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花真生龙活虎、信心百倍,我却萎靡不振,心仿佛撕裂般的痛。澄弦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昨天明明说今天要来的啊……难道是在家里晕倒了,昨天的脸色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我上了巴士,呆呆地注视着窗外,注视着玻璃窗上自己倒映着的脸。他正在走向死亡,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身体,正在走向死亡……我没有在自己回家的那一站下车,而是继续坐了下去,我决定到郑惠美外科医院去。 二十分钟后,我呼呼喘着气,拄着拐杖极其艰难地下了车,因为已经是第三次到这儿了,所以我不怎么费劲地就找到了那所医院。我抖抖腿,下定决心正要硬着头皮进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了疯似的振动起来,担心可能是澄弦,我立马掏出手机。 “喂?” “怎么办啊江纯!”电话里传出花真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回事,她不是四十分钟前刚和我分手吗?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说不定会死掉,说不定会死掉!”花真在那头一个劲地哭,根本说不清话。 “什么死不死的!谁啊?”我一头雾水。 “嘤嘤嘤嘤,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花真在电话那头哭个没完。 “你倒是说清楚啊,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被这家伙郁闷死了,最近的消息,怎么都偏偏和死有关。 “啊啊啊!”她只顾哭泣。 “你在哪儿啊!” 听完花真的回答,我立刻关掉手机挥舞着拐杖叫计程车。拐杖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有用啊! 她怎么会在那个地下管道里,她刚才不是说坐车回家吗,怎么跑去了那儿,还说说不定会死掉!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一个劲儿地催着司机大叔快开。该不会又是崔宝蓝,她叫人绑架了我的朋友;该不会她也叫人把花真扔进了某个洞里……我脑中的悲惨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我只能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到了,学生。” “啊,是,谢谢您。”我匆匆忙忙付了出租车费,拄着拐杖艰难地下了车,果然发现花真蜷缩在一个地下管道入口处,抹着眼泪。 “花真!” “江纯!”见到我,花真的金豆豆掉得更凶了,脸上眼泪鼻涕乱得一塌糊涂。那个向来自视甚高,号称具有韩国最强魅力的女人去那儿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脸,心中愈发担心。花真一脸奇怪的表情不住拉扯我的手。 “怎么办,怎么办~办!”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谁啊,谁对你做什么了?!” “东英他,是东英他……”花真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我的脸当场就臭下来了,不是某个不知名坏蛋…… “他跑进这里面了。”花真根本没发现我已经变了脸色,眼神凉飕飕地看着她,还哭哭啼啼地指着那个地下管道说道。 “你说是回家,难道其实是跟踪东英去了?可是怎么又弄进了地下管道!”我越弄越糊涂。 “不光只他在里面,他们好几个人在里面打架!呜呜呜呜~”花真揉着眼睛说。 “还有谁?” “权殷尚,还有东英一起打工的朋友,他们和一帮穿着水工高的学生打得好厉害!里面一直传出惨叫声,呜呜呜呜!好可怕!” “我刚才正在去澄弦医院的路上,你知道吗?” “东英不会有事吧!东英!怎么办,东英!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再要不报警?”花真摇着我的手臂说着。 “那小子不会死的。”我没好气地说。 “可是我都听东英惨叫好几声了!” “那是他们正享受打架的乐趣呢,所以就打着打着高兴得叫出来了。” “他们是白痴吗?” “我不否认。”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怎么办,怎么办!” “跟踪有意思吗?”我白了她一眼。 花真擦擦眼泪,就要钻进黑糊糊的地下管道。这女人,哈哈,真是郁闷啊!他们那群人向来是把打架当吃饭的,你既然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家伙,以后就要习惯这种场面。 “我,我,我进去看看。”花真还心有不甘。 “进去之后你会吓晕的。” “那该怎么办!要不你进去,你快点进去阻止他们!”花真扯扯我的衣袖。 “我为什么要去?” “你和东英不也是朋友吗?” “我要去看澄弦。”我甩开她的手,转身要走。 “不行,你不能走,你怎么能扔下我不管!”那女人力气其实挺大的,她嘿嘿两下就抢走了我的拐杖。真是,敢情平时的柔弱淑女都是假装的。 “喂,你等等,好像有人上来了。” “把拐杖还给我。” “是真的啦,别闹,确实有人上来了,怎么办,怎么办,万一是对方的人怎么办!” 花真挥着我的拐杖紧张得跳来跳去,脸上惊恐交加。在我看来,这女人是在做逃跑的准备。可是她跑了我没拐杖怎么办。 “江纯!”花真瞪大眼看着地下管道入口,惊惧地叫着我的名字,脸上仿佛丢了魂一般,她看见的我也看见了,所以我脸上和她一个表情。让我俩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生命中的恶魔权殷尚,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身上的校服被撕成了一条条的破布,鼻血糊得脸上到处都是,一道道伤痕红白交错,狰狞丑陋且触目惊心。那恶魔朝地上啐出嘴里含着的血。 “啊!”花真一声尖叫,那家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东英呢。”花真鼓起猫胆,不死心地问道。 “在里面。” “东英也成了你这模样!” “……” “打架结束了?” 恶魔点了点头,花真这才安下地吁了一口气,两手很宝贝地抓着我的拐杖一溜烟地向洞里跑去。花真,这,这…… “听说你男朋友快成废人了?”经过我身边的那一刹,脸上滴滴嗒嗒还淌着血的权殷尚突然讽刺地说道。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废人?”我怒不可遏,猛地回头看向他。 “那我换个词,说傻瓜怎么样?” “流氓。”我充满憎恶地骂了一声。权殷尚只作充耳不闻,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地下管道里传来花真“啊~啊!”的尖叫声加哭声,紧接着是东英“喝~喝!”的大喊声,不是打完了吗?他们还在里面干个什么劲儿。 “看来不用我亲自动手,那小子也会死于非命了。”殷尚悠然地吐了口烟圈。 “澄弦不会死的。” “正好撞见你,我也能当面问你个问题,如果那兔崽子翘辫子了,你会不会又跑回来求我?”他带有一丝异样的表情看着我。 虽然已经对他不抱什么期望,可是能问出如此卑劣的问题,真是超出我的想像。这种人我居然和他交往了三年,寒心啊,寒心,比起崔宝蓝来,此刻我更恨眼前的他。 “你不是很在行吗,抛弃某个人。”殷尚语气中透露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讽刺。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没有那个必要。”我恨恨地说。 “那时候你回来求我也没用了,所以再要找人别处找去,千万别在我面前恶心。” “哈~!”我怒极反笑,被气晕了,“求你?谁?谁会去求你?求你这样的混账东西?你放心,就算是给我一千亿,我也决不会去求你的!还有,别一口一个兔崽子的,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澄弦!他是和你完全不同的人!不要把你自己的名字贴到澄弦身上!” 好久不曾了,我好久没有这样大声的冲着权殷尚那个混球吼叫了,见我如此激动,那混球似乎很满意,抹了抹脸上的血迹,蔑然地笑了。 “你把我中学时给你的铭牌还给我,想到我的铭牌在你那儿我就觉得恶心。” “那个?那个我早就扔了!” 我真是疯了,居然还相信他说什么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里。我气急败坏地在自己口袋里翻出他给我的那个小佛像,啪的一下朝他扔去。 “这个你拿回去!终于能让它滚出我的口袋了,谢天谢地,再也不会有什么倒霉事了!” 权殷尚无声地拾起地上的小佛像,塞进上衣口袋,然后向就在眼前的汽车站缓缓走去。更让我生气的是他居然也和我一样,左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不准下洞里去。” “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和我说话。啊,对了,还有,你把我的发卡还给我,我的发卡在你那儿一天,我就恶心难受得睡不着,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和你分手的那天我就扔了。” “……” “那兔崽子要是死了,你又该做什么蠢事了,明摆着嘛,明摆着嘛。” 权殷尚摆明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车站,跳上车,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拼尽全身的气力瞪着他坐的那辆巴士,诅咒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毫无预警地大笑出声。 “江纯,你这是怎么了!”花真吃了一惊,拼命地摇我,她身后还站着光民和东英,那两个人,和权殷尚一副狼狈样,惟一不同的是现在正诧异不已地看着我。 “殷尚呢?”光民问道。 “走了。” “没义气的家伙。”光民嘟囔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旁,东英和花真不眠不休地打着幼稚的嘴巴官司,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说实话,真的很坦白地说,此刻,我不知道有多羡慕这两个人。 第34节 61 “我的天,看你这满身血,老天!真恶心!” “是吗?老实说,你的脸更恶心。” “你说话的时候嘴巴不痛吗?” “痛,所以你别让我老说话。” 现在是在汽车里。因为没得选,我和花真,还有东英、光民,只得肩并肩地坐在最后一排位置上,然后就听那两个冤家没完没了的吵,从汽车出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头就开始无限膨大。 “要我借手绢给你吗?给你擦擦血。” “嗯。” 花真迅速地从书包里掏出手绢,小心地递给东英。不能不说是了不起的变化。 “这手绢很贵的,你小心点不要把它弄破了。”花真心疼地嘱咐着。 “有多贵?多少钱?”东英侧过头问。 “十一万多呢。” 花真话音刚落,东英拼了命地把手绢往嘴里塞。 “啊啊啊!你干吗!快给我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花真被东英的举动吓了一跳。 “呸!”东英把手绢一口吐了出来,抹了抹嘴。 “……”花真惊愕地呆在原地。 不想理他们,我心烦意乱地把脸埋在膝盖上,一直沉默着没开口的光民头一次开口了。 “真丢死人了你们,你们俩到司机大叔身边闹去,保准大叔把你们俩丢下去。” “谁丢人了,谁丢人了,是谁为了脑袋不挨揍装晕倒的,是你更丢人还是我更丢人!” “要死啊你!我什么时候假装晕倒了,我只是一不小心坐地上了而已!” “切~!没有,没有!你敢拿你的女朋友打赌?” 不经意又知道了一件事,光民已经有女朋友了。 “好!我就拿玄英和你打赌,我没有!那又是谁,打到一半突然跑到垃圾桶后面躲了起来!” “白痴,我那是躲吗?我什么时候躲起来了?我只是想拿盖子做武器!” “闭上你的臭嘴吧,小子,别狡辩了。” “该闭嘴的人是你。” “先说闭嘴的人是我,你不要跟着我学。” “我说了是让你闭嘴吗,别自作多情了你!不知道哪颗牙齿堵到你的耳朵眼里去了。” 这里还是汽车内,浓浓的火药味依旧没有散去,光民和东英斗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容忍也有个限度,我被车内的低气压憋得喘不过气来,一秒钟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尽管下一站才是我家,我还是悄悄地站起身准备下车。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惴惴不安的花真突然小心地提了一个问题。 “那个……你们为什么打架啊刚才?” “关你什么事!” “我对你说什么了?还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每次只要我一对你说话你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口气那么冲。” “因为权殷尚打的架!怎么了!” “权殷尚?权殷尚他为什么?” “谁知道那只大公鸡,毫无理由地就跑到水工高前面大闹一通,那群长得像虫子一样的家伙,见到大公鸡跑到他们那儿来闹事,你以为他们会等着挨啄吗?当然气极了大伙儿就干起来了。” 毫无理由的?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权殷尚,你还是那副德性。虽然有那么一刹那觉得事情可疑,但是想到那混球刚才对我说的话,我立刻摇着脑袋甩开那些念头。 “我要下车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坐!”我恨不得马上逃离这可怕的氛围中。 “呃?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嗯,你们路上小心。啊,对了,东英,请一定转告社长我觉得很抱歉!” 咔嚓!车后门打开了,我挪动着拐杖艰难地走下车,身后,东英大声喊道: “喂!你把财迷也一起带走啊!等等!快把她带走啊!” 咔嚓嚓!门合上了,汽车缓缓出发,东英哀怨地捶着汽车玻璃,一旁花真一脸无辜的表情……菩萨,拜托你转达一下这个女人的爱慕之心吧! 我拄着拐杖,吃力地爬着家门前的上坡路,仰头望去,是我可爱的家,还有满天黯淡的星芒!今晚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可怜的星星们在天空中吃力地闪烁着。 ‘李江纯,我是你的启明星。’ 怎么又想起来了,那个可恨的家伙。他怎么能对已经病了的澄弦说出那么可怕的话,什么翘辫子,什么兔崽子,这真的是权殷尚的本意吗?这真的是他的真面目吗?算了,对这种人,我一分一秒都不应该浪费在他身上,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应该诚心诚意的为澄弦祈祷。 啊,对了!铭牌!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记忆中的东西——权殷尚的铭牌,我疯了一样的挥舞着拐杖,加快步伐回到家里,推开门,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爸妈打一下,我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终于在抽屉的角落找到了那个铭牌。三年了,三年前的约定缓缓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几乎无法把当时可爱调皮的他和现在残忍狰狞的面目划上等号,我拿出剪刀,想也不想地把皮质的铭牌剪了个支离破碎。客厅里传来爸爸和妈妈的谈话声,我从房间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姐姐从沙发上抬起头,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奇怪地问我。 “没什么,有电话找我吗?” “嗯,没有,对了,宝蓝来过电话!” “宝蓝?她打电话来干什么?打到我们家来的?” “不,给我手机打的。” “她打给姐姐你干什么?她怎么知道姐姐的手机号码的?!” “嗯,上次见面我告诉她了,嘻嘻。”姐姐一脸的兴奋。 “哈!真被你气死了。”我全身散了劲,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姐姐立刻满脸镇定地把我的拐杖放到很远很远的屋角。 “上次我不是拜托她了吗?让她帮着找手机的主人,她说找到了!” “她说什么?手机的主人是什么来历?她又编了一套什么说辞。”我将信将疑。 “你说编?人家可是很辛苦才帮我们找到的!说那家伙原来住在城南,比你还小一岁,练拳击的,上次我看那小子的照片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瞧瞧那肌肉块,啧啧啧啧~!” “那真是要谢谢她了,哼!” “我决定明天和我一个一起练跆拳道的姐妹去城南。” “什么?”我惊了一跳。 “嗖嗖,嗖嗖!”江云姐卖力地演示着她的跆拳道,又是出拳,又是踢脚,好不忙碌,最后是妈妈叫她,她才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厨房。 我回到房间,呆呆地看着那散落一地的铭牌碎片,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了那个电话号码。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一会儿之后,优美的手机彩铃声在耳边流淌,崔宝蓝接起了电话,声音微微有些诧异,我已经气得耳朵根子都红了。 “呃,喂!” “崔宝蓝。” “你找我有什么事?” “拜托你真的不要再演戏了,说什么城南的家伙!”我怒气冲冲地冲着电话说道。 “哈,又开始了,演戏的人是你才对,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了,该我拜托你不要再欺负我才对。” 真是要疯了真是,她说欺负!究竟是谁欺负谁! “好啊,好!那你把那个所谓的城南的家伙的手机还给我?” “对不起,弄丢了。”那个恶魔女在那头大言不惭地说道。 “什么?” “我说弄丢了,昨天喝酒的时候。” “怎么可能?弄丢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是你指使的对不对!你找的人!既然已经弄丢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住在城南的家伙,你倒是说清楚啊!”我语气咄咄逼人,排山倒海般逼问着,如果声音能杀人,她早已被我杀了不下一百次,那女人卡了壳,可这时,另外一个可能是她朋友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抢着替她回答,说话真是亲切啊! “你想被赶出水原吗?嗯?”破锣般的嗓子,恶狠狠地威胁。 “让崔宝蓝和我说话。”我不耐烦地说道。 “我都听你们学校的家伙说了,现在学校没人理你,你是人见人躲,哈哈!我没说错吧?”可恶的声音。 “让崔宝蓝和我说话。” “你想在学校安安乐乐、顺顺利利读到毕业,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别再欺负宝蓝了,知道吗?有时间的话你还不如多去做两笔援助交际的生意,嘻嘻嘻嘻!”电话那头的声音简直太侮辱人了。 “……” “世上居然有你这种女人。”声音依旧挑衅十足。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挂断了,我钉在原地堪比千年化石,爸爸啊,妈妈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既然有了崔宝蓝,我为什么还有出生在这个时代。我那乐天派的父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高高兴兴地在一旁讨论爸爸新交的朋友,姐姐忙着给她跆拳道会馆的师姐师妹打电话,手舞足蹈,不可开交,家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我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的铭牌碎片,扔进废纸篓,开始拨着澄弦那个仿佛永远也无法接通的手机号。 第35节 62 今天澄弦的位置依然是空荡荡的,我两眼无光呆呆地盯着他的椅子。他病得很严重吗?该不是连床也下不了,身体也动弹不得了吧,今天一定要去看他,一定要去医院找澄弦。 “各位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从现在开始准备也是很有必要的,我们这种复习手册最大的特点就是分门别类,每科每目都有特别详细的分析,复习提纲,重要考点,得分点。”一位大叔拿着一大箱复习手册在我们教室里做复习资料宣传,讲得眉飞色舞,口吐白沫,可大部分同学漠不关心,在教室里追追打打,嬉闹疯跑,吵得要死。美英看了澄弦空空的位置一眼,又拧头看向面无表情双眼发直的我,哧地笑着问道, “大叔,你有钱吗?”她问的对象是那个卖复习资料的大叔,声音异常轻浮。 大叔愣了愣,可能没想到这女同学会问这种问题,不过他立马温和地笑答道:“这个嘛……做这种工作其实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哎哟,江纯可不行了。” “什么?”大叔又是一愣,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子的,我们班有个女生啊,最喜欢钱多的大叔了,她只要见到有钱的大叔,脚都挪不开呢。”说完,美英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样子说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我避开自己的视线,努力让自己不要看她,可是那边花真忍不住了,她两眼瞪得圆圆的,扯开嗓子毫不客气地喊道: “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种幼稚无聊的事情!” “我说错了吗?喂,怎么又是你出头啊!” “你亲眼看见江纯做了吗?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没弄清楚你就没有资格在这儿唧唧歪歪的!” “你以为全校的学生都是白痴啊,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吗?又不是一两个人知道。你凭什么只冲我一个人嚷嚷。”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办?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不是事实,你该怎么办,嗯?” “哈,如果你们能证明,好啊,那我就输钱给你,多少?五万元够不够?哎呀呀,我怎么忘了,五万元对你来说怎么叫钱哪,你说要我给你多少,嗯?” “喂,你!” 我意识到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还没等我来得及阻止,花真已经一抖手腕,率性地将自己手上的笔筒扔了出去……目标正中美英的脑袋,美英抓狂了,嚯地从自己位置上跳起来,双手扯住花真的头发,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卖复习资料的大叔慌慌张张地逃出了教室。 除了我以外,班上所有的人都在声援美英,我是惟一站在花真这一边的人。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所以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挡在跌倒在地的花真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可是愤怒的美英一把推开我,完全无视我,继续扯着已经躺倒在地的花真的头发。 “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班们,滚出我们学校,听到没有!” “你,你,你换个立场想想!如果换做你是江纯,你会怎么想!被别人孤立的滋味有多难受!每天在学校该是如何的担惊受怕!每天早上睁开眼该是多么恐惧的事情!”即使是头发被扯掉了一大把,花真依旧紧闭着双眼,喊声中夹杂着呜咽,顽强不屈地吼着。我的眼泪默默往外流,无力地看着满地乱滚的拐杖,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我放声大哭出来。美英他们一伙儿一时呆住了,来回地看着我和花真。这时,哐啷啷!前门猛地被推开,惟一能阻止这场混乱的人出现了,我们班主任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你们都疯了?” 放学之后,美英被班主任提着耳朵去办公室写检讨了,我和花真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走在放学路上。 “哎哟哟!我的头,我的头!啊啊!”花真不住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谢谢你,花真,还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感到一阵阵的愧疚。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呜呜呜呜!我都快成没毛的秃鹫了。金东英那家伙见到我不知又该说什么了。”花真想得够远的。 “要我送你瓶生发剂吗?”我打趣道。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花真噘起了嘴。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花真抚摸着自己的头,大步向坡下走去,我立刻多挥舞了几下拐杖,总算刚刚好扯住了她的胳膊。 叮咚咚~叮咚咚~叮咚咚! 沉寂了好几天的手机,终于如天籁般响了起来,难道是…… “澄弦!”我脱口而出。 “对不起。”略显低沉的声音。 “你在哪儿?没事吧你?病得很严重吗?你嗓子这是怎么了,不舒服?”我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串问题。 “今天的事我听民盛说了,很难受吧,她们是不是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澄弦丝毫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没有,我没事!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去你那儿,好吗?”我恨不得马上就见到澄弦。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那种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能帮你做,真的非常对不起。”听得出那边澄弦沙哑的嗓音。 “我现在就去找你好不好?澄弦!嗯?” “不要来江纯,你来了,我会觉得双倍的痛苦的,江纯。” “那好吧。”我感到一阵失落。 “我还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一阵急促的喘息过后,澄弦缓缓地接着说道。我淌下了眼泪,忘了花真的存在,停下脚步,任泪水在我脸上蜿蜒。 “当然了,这还用问。” “好,我明天一定会努力去学校的,小心你的脚,还有,接下来我要说什么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 “好,我挂电话了。” 即使是到最后也不放弃微笑的澄弦,为了不使我伤心,再困难他也会笑出来。结束了短暂的通话,我站在路中间,豆大的泪珠砰砰往下掉,花真着急了,睁大了兔子眼,紧紧扶住我的双肩。 “是澄弦吗?看吧,他说让你不要过去吧,我就说他不会想见你!你干吗还要死死缠着他呢!忘了吧,你就忘了他吧!” “花真……”话语哽在我的喉咙。 “嗯?在这呢。”花真安慰地轻抚着我的脑袋。 “澄弦他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没有一点真实感。我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我真的是一个傻瓜。”我不禁自责起来。 “死?你说谁要死?朴澄弦?他怎么会死?”花真满脸的惊异。 当下,我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花真,事无巨细,包括崔宝蓝,包括澄弦的病情,一直到我说完,花真都面无表情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地听着。转眼五辆巴士过去了,当第六辆来到的时候,我缓缓挪动着拐杖向它走去。 “崔宝蓝去死吧!朴澄弦不会死的!他一年级的时候每次体育考试都是第一名,身体那么好!年纪轻轻的哪有什么得肺癌的!我说他不会死就不会死,知道吗?所以,你绝对不要担心!” 对于花真来说,体育考试能得第一名是很不得了的事。我注视着车窗外的她,疲惫地冲她挥挥手,仿佛为了鼓励我,花真朝气蓬勃地挥舞着自己的手,在她的眼中看来,我此刻眼里已经饱蘸着泪水。巴士缓缓出发,花真不再在我的眼中,我全身的力气都松懈下来,软绵绵地靠在车窗上,心中反复咀嚼着澄弦刚才所说的话。 我原以为这一切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相爱的人却要被死亡分离,爱人就要在眼前离去,我以为这一切只会出现在悲情电视剧里……我原以为自己知道得已经很多很多了,看到的也已经很多很多了,这时的女主角会如何如何行事,如何如何安慰男主角,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得很多很多了…… 下了车,从车站到家,往常只需要五分钟的距离,今天却无比漫长得需要三十分钟。我一边哭一边往家走,抽泣让我喘不过气来,泪水让我全身酸软,双脚几乎无法向前迈进,这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路啊…… 咔嚓!吃力地推开家门,里面房间传出爸妈欢快的笑声,我不想让他们看见这样的我,于是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扔掉书包,重重地跌倒在自己的床上。 “呼~!”我松开自己的校服领带,长叹了口气。 “江纯!”耳边传来妈妈的声音。 “嗯。”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削个苹果过来。” “要吃妈妈你自己去削。” “是家里来客人了!快去削一个来!”妈妈催促道。 “呼~!”我踉踉跄跄地走进厨房,掏出几个苹果,无可奈何地削了起来。一个,两个,我也不知道它们的果皮是怎么在我手中去掉的,最后切好、盛盘。 笃笃~! 房里传出若有似无的说话声,我轻轻敲响了里面房间的门。 “哎呀,我女儿送苹果来了,这种事咱们就留着以后说吧。” 笃笃~! “嗯,进来,我的乖女儿!”爸爸拉开了房门,声音兴致勃勃,可见聊得正欢。我端着盘子走进去,看向端坐在房中,满脸堆笑的爸爸的新朋友,等等!这不是,这不是…… “啊啊!我的老天!” 我高亢的快要裂掉的尖叫声差点没把老爸、老妈的耳膜撕破,他俩惊恐地捂住耳朵。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那个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的恶心男人,他会笑嘻嘻地端坐在我家凳子上啊! 第36节 64 “你怎么了你,你认识老爸的朋友吗?”爸爸比我还要吃惊,瞪大着双眼。 这时,那个崔宝蓝的帮凶,爸爸新交的朋友,正狗急跳墙地想要从我们家房里冲出去。 “一会儿再说!”我扔下一句话,急匆匆地追了出去,这个可恶的帮凶,今天老天总算有眼,我着急得连拐杖都忘了拄出去。 “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站住!你给我站住!”我忍痛一瘸一拐地跑着,拼上这条命也没法追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该死的帮凶离我越来越远。老天依旧还是站在崔宝蓝那边么! “你不是我爸爸的朋友吗?那就应该把误会解开啊!否则我就算告到警局也会查出你这个人。还有啊,我爸爸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和住址,我回家一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你跑有什么用!真的要我告你吗?”这番话果然威力十足,就像是童话一样,刚才还和河马似的使劲扭着屁股向前冲的大叔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绢不停擦着汗。那天可怕的记忆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对他怒目而视,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他不住地向我作揖道歉。 “这不是说几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那样做?是不是崔宝蓝指使你的,是不是?”我大声质问着。 “……” 我家旁边的小公园里,大叔坐在长凳上,吞吞吐吐地把事情一一道来,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惭愧,到最后简直羞愧地无法抬起头来看我。事情还得从拍照的前一天说起,那天大叔领了一个月薪水,高兴之余就和一帮朋友出去喝酒,谁知道居然把一个月的薪水全丢了,当下他想回家又不敢回,想到平常暴力十足的妻子,只能恐惧地在家门口徘徊了又徘徊,终于还是没进去,找了几张报纸,准备在游乐场的长凳上熬过一夜,问题就出现在崔宝蓝那女人这时出现了。 “大叔,你是不是没钱啊?” “你是谁?” “我有件事想拜托您,事成之后,我给你够住一个礼拜旅馆的钱。” “你说真的?” “事情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哈~!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我更气炸了肺,更让我难以接受的就是,他和我爸爸就是在领薪水那天晚上一起喝酒认识的。我一定要全部告诉妈妈,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你要替我澄清这个误会,这个你能做到吧?”我紧紧盯着他。 “因为那个学生说你非常坏,连续三次抢走了她的男朋友,还没有丝毫罪恶感,所以我,我就……” “谁抢走了谁的男朋友!大叔你有点判断力好不好!连续三次被人家抢走了男朋友的人,能策划出这么恶毒周密的计划吗?我们一起走!” “去哪儿?警察局吗?”那大叔惊惶失措地嚷道,差点没跳起来。 “不是,去见崔宝蓝!” “……” “我只是想当面和她说个清楚。” “你不会去警察局报警对不对?”大叔依然惊魂未定。 “不报警!”我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听我这么说,那个可恶的帮凶才放了心,有些歉意地冲我嘻嘻笑着,真是!只要想到他那天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就想跑回去操起自己的拐杖狠狠扁他一顿,一下两下不解恨,打得他皮开肉绽、气孔流血。想虽这么想,我也只有忍着,因为我现在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呼! “那个……我可以对你不用敬语吧?” “呼!” “你爸爸前天打纸牌输了很多钱吗?” “呼!” 计程车内,那个该死的帮凶一路侃个不停,嘴巴没一刻安静功夫。以后一定要看管好爸爸,绝对不能让他和这种人见面,还要通知妈妈、姐姐,严加监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的冤案总算能大白于天下了,想到这,我不由舒了一口气,以后我惟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澄弦。 “现在去哪儿?崔宝蓝的家?她现在在家里吗?”他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 “是。” “你怎么知道那个学生家在哪儿?” “我们曾经是朋友。” “哦,曾经是朋友啊,那她为什么还那么对你?真是可怕啊!” “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当初只要大叔你拒绝,不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吗?!”我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有脸这么说。 “话是这么说,唉~!”那可恶的男人挠了挠头发,接着仿佛感到无聊一般,拼命用指甲挠着车窗。老天,我就是因为这种男人卷入了阴谋,经历了这么大的痛苦,我愈想愈郁闷,愈想愈觉得不值,干脆闭上眼,不去看那个可恨的男人。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崔宝蓝的家。 “到了,喂,下车吧!”我拉开车门,下了车,让那个帮凶也下。 太阳不知什么何时已西沉,天色渐渐暗了起来。我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抬头仰望崔宝蓝住的110栋,只有想到她惊惶失措的狼狈嘴脸,我急剧升高的血压才能稍稍降下来些。 “我们是不是该快点上去?或者你打电话叫她下来,否则她不开门怎么办。”大叔还是不改他唠叨不停的毛病。 “大叔,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说吧说吧。” “你以后别和我爸爸来往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爸爸!” 没理会帮凶目瞪口呆的傻样,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眼前的110栋公寓,嘟嘟嘟嘟按下了崔宝蓝的手机号…… “咦!好像就是她啊!”突然大叔轻推了一下我。 “……” “她在外面呢。” “在哪儿?”我飞快地顺着该死的帮凶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恶魔。她站在一棵树后,树影绰约间露出了她的一张看似娇小怜人的脸,我小心地、缓慢地接近她,藏身在另一棵树后,在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一阵谈话声……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嗯?你告诉我啊,我一定会改的,你说了我就会改的。” “你没有错,只是,只是现在我厌倦了有女朋友,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殷尚,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殷尚?他们要分手?我吃了一惊,身子贴大树贴得更紧了,她的那个帮凶站在我身边,听到这些话,他的耳朵也一下竖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这个男人!真是服了他! “机会,什么机会!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一向喜欢自由的。我们还是朋友,明白了吗?” “因为你被退学了所以你才这样?我不会在意那些事情的!” 退学?权殷尚被学校退学了?我的好奇心愈加强烈了。 “我说了不是因为那些。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能是朋友!好朋友!” “不要,我做不到,我说我做不到!” “哈~!他奶奶的!别再闹脾气了!乖乖听话!” “是因为李江纯吗?是因为你还忘不了她?”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李江纯!” 我的心扑通往下一沉。该死!我怎么能偷听别人的谈话呢,在被发现之前,我得赶快离开这儿,这么想着,我使劲扯着那个帮凶的衣角,催促他赶快离开。 “是。” 他说什么?我想否认,我想塞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相信,可这分明是权殷尚的声音,我双耳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大脑里……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哎呀,原来是因为你啊,他喜欢你,哎呀!”这个疯子!这个疯榆木脑袋!我早就该预料到,他居然用大得每个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冲我说道,好像在羡慕似的,又或者好像在祝贺我似的,他甚至还拍了三下巴掌。天哪!我真的不想骂人的! 第37节 64 嚓嚓嚓!嚓嚓嚓!我不停摩擦着双手,陷入巨大的苦闷中。要不干脆逃走得了,直接不转身,拔腿就跑掉……不行,我这该死的不争气的腿,跑起来一瘸一拐的,能跑得赢谁啊!真是的!我做错什么了,我为什么要逃走!我是来讨回公道,揭穿事实真相的。 “李江纯?”崔宝蓝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握紧双拳缓缓向我走近。她还没有看清我身边那个人吧,等她看清楚了那个可恶的帮凶,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气势汹汹。 “大叔!”宝蓝走到我们身边,诧异地叫出了声。 “嗯,你好啊,头发长成了很多啊。”大叔也很不自然地回应道。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听到那女人如此惊惶失措的声音,我的自信心全面恢复,立刻牢牢捕捉住那个恶魔女的眼睛, “一切都很清楚了。”现在我完全可以理直气壮了。 “什么?”宝蓝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 “现在连证人都有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都是你指使的!是你策划了那张恶毒的照片,然后把它放到‘大集合’上面,你承认吗?这个男人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刚说完这话,恶魔女立刻一脸恐惧地回头看向殷尚,我也顺着她的视线偷偷窥了那家伙一眼,他双唇紧闭,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大叔,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了?你不要乱认人好不好,我什么时候指使大叔你了?”宝蓝调头转向大叔。 “是你没错啊。” “哈,我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做过。”崔宝蓝向前迈上一步,把那个帮凶吓得退后两步,“我真的这么做过?我真的让大叔这么做过?” 那女人步步紧逼,眼里闪着寒光,帮凶紧张得一头冷汗。 “是,是你呀。”帮凶总算顶住了压力,坚持着正义的声音。 “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做过了!你一定是记错了!李江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嗯?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恶魔女反咬一口,凶焰滔天,那眼神,那气势,比真的还要真上十分,任你如何证据确凿,我就是不承认怎么样!我死死盯着那张蛇蝎面孔,简直要气晕过去,这时,那个帮凶突然小心地伸出两指,从口袋里夹出个什么东西。 “那个,我这里有这个。” “又想耍什么把戏。” “我手机里还留着我俩的通话纪录呢。” “……” yes!我允许你和我爸爸见面一次了!这个可恶的帮凶第一次看起来有些可爱。面对无懈可击的证据,崔宝蓝终于再也无法矢口否认,继续装腔作势,她默默地收回了视线,不去看眼前那个刺眼的手机。我完全忘了权殷尚的存在,这段时间累积的怒火彻底喷发。 “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对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是不是?即使是到现在,我也从来没有过对不起你是不是?” “……” “你说啊!难道这样你还是不肯承认,不肯低头!”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权殷尚忽然扔下嘴里的香烟,在地上使劲地踩了几脚,随后大步大步走到恶魔女面前,崔宝蓝脸色苍白,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子。什么呀,这家伙现在过来想干什么!那家伙又缓缓地看向我俩,忽然把手伸进校服口袋,大气不喘,眼睛也不眨地朝着帮凶的脑袋狠狠扔出一个什么东西…… “啊!”帮凶抱着脑袋惨叫一声。权殷尚好像也被自己突然的动作吓倒了,小声在口中不停低咒。 “殷尚,不要生气,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了!”崔宝蓝瞬时间换了一副嘴脸,紧紧扯住权殷尚的手。 我内心一阵轻松,一连串冷笑不经意溢出嘴角,猛然间,刚才掉落在地的那个东西吸引了我全副的注意力,我缓缓弯下身,这个……这是刚才权殷尚朝帮凶的脑袋上扔的东西,他扔东西和我没关系,他朝谁扔也和我没关系,可是这东西……为什么偏偏是两年前我和他交换的那个发卡……那被剪成一片片的铭牌瞬时间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我强迫自己封住李江纯柔软的心,控制不住地用尖利的声音朝他嘶喊道: “你不是说扔掉了吗!你不是说已经扔掉了这个发卡了吗!” 是愤恨,是伤心,是愧疚,我真的不明白自己…… “闭上你的嘴,还给我。” “是我的东西!想到自己的东西在你那儿,我就觉得肮脏!”我情绪激动地嘶吼道,不顾自己的话有多伤人,权殷尚只是看了我一眼,强行要夺回我手中的发卡。崔宝蓝见我俩扭作一团,肩膀不禁一缩。我不知道自己突然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也许是想报复自己这段时间从他那儿受到的屈辱,什么伤人我挑什么说,什么能刺出他的鲜血我说什么,我极尽可能地说着最残忍的话: “你,看来你是忘不掉我啊!真是可怜!不过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我最憎恨,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就是你权殷尚!” 权殷尚只是不发一言地转过身,用静默的背影对着我,我更加血气上冒,两颊涨得通红。 “我想你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了?就算是你后悔了也没有用!现在我听到你的名字牙齿就咬得咯吱响!” “牙齿咬得咯吱响”?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说出这么搞笑的话来,我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该怎么做才能给这种人迎头一击。 “希望你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权殷尚依然背着身,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放心,到死我也不会忘记恨你的,我会永远永远恨你一辈子。” “记住你说的话。不过我倒真想看看你脑袋瓜子是用什么做的,到死还能那么好用吗?” “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说实话我是实在想不出词来堵他。) 权殷尚拿着我的发卡越走越远,剩下来的崔宝蓝更气得我七窍生烟。 “疯女人!”崔宝蓝神情冰冷,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什,什么?” “搞清楚事情你觉得舒服了?搞清楚了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哭着向你请求原谅,跪下来抱着你的腿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吗?别做梦了你!” “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没资格在这儿说我,这么骂都便宜了你。” “你,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我还没有说完,我就是后悔当场对你太好了点,早知道就直接找人把你干掉岂不是更干净了事,省得现在这么麻烦,你应该感谢我对你这么仁慈!我们走着瞧,迟早有那么一天!” 这么恶毒的话!我的身体如遭雷击,承受不住,一下失去了平衡。诧异不已的帮凶也一脸担心地看着崔宝蓝。 “总之如果你再敢靠近殷尚一步,你就不只像现在这样只跛一条腿了。” “崔宝蓝!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一直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们?东英和光民他们知道这才是你吗?”眼前的宝蓝还是我以前那个亲密的朋友吗? “知道也无所谓,总之我不会像某人那样傻得被全校孤立。”宝蓝傲慢的眼神向上挑着。 “是,是,不会被全校孤立!咱们走着瞧,走着瞧!”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可眼前这恶魔女,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般的坦然,似乎这种风浪经历多了,没什么大不了,她一脸老练地看着我,轻哼一声。 “我朋友也都知道我是这样的,我才不像你丫那样,一点处理人际关系的手腕也没有,我是不会被谁孤立的你放心。至于东英和光民?想说你就去说,被他们骂一顿也不过就是装装委屈就能解决的事。你搞清楚了,找出真相其实是你最大的失误,本来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你偏要纠缠不放,我一定不会忘记以后好好照顾你的,哼哼哼哼~!” “至少你失去了你最爱的权殷尚。”我挑出重点,刺她的痛处。 “失去了再找回来不就行了,难道你的东西掉了,你就再没有下文了?不过也是,你是谁,李江纯嘛!”宝蓝轻蔑的冷笑着。 “哈,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你是我见过的最邪恶的人!”我气得眼泪汪汪,泪珠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崔宝蓝对我嗤之以鼻。 “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要说,最好一辈子都闭嘴,我才懒得听你这种娇小姐在这儿抹鼻子哭诉的。还有啊你,大叔。”崔宝蓝侧过脸去面向大叔。 “你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啊,拿人钱财与人办事的道理懂不懂,居然还可笑地跑到这儿来作证,亏你还是个大人,怎么混的你!不过趁这个机会,干脆找个女孩给你做援助交际吧,李江纯别的不会,翘翘小尾巴,撒娇服侍男人还是很在行的。”宝蓝毒辣的话语丝毫没有停止。 “你有没有家教啊你!这种恶毒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大叔无法忍受宝蓝的言语中伤。 “我父母都不在了。”宝蓝很是轻浮地捋了捋耳旁的头发。 “哈。”大叔满脸觉得很荒唐的样子,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崔宝蓝。崔宝蓝瞪了他一眼,转身朝殷尚消失的方向走去,我拼着丹田之气,冲崔宝蓝远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 “崔宝蓝!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一定会有报应,会后悔的!坏人终归会有恶报!我们走着瞧!我一定会把这一切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崔宝蓝远远地扬起中指,算是对我的回答,然后很快地消失在街道尽头。我因愤怒和伤心扑通一声跌坐到地上,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能掉着眼泪。 无力啊,无力,我就是这样软弱吗!大叔小心凑上前,想要安慰我,却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要哭了!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丫头呢,以后我帮你教训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拼命捂着嘴,可不受控制的哭音还是从嗓子眼里一个个挤了出来。大叔根本不了解情况,继续说着让我越听越伤心的话: “你比那个丫头漂亮多了,没事的,没事的,而且刚才那个男孩不也说喜欢你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唉,最近的孩子啊!真是可怕,真是可怕啊!” 那是谁参入了这个可怕的孩子的可怕的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杀死她,崔宝蓝,崔宝蓝,崔宝蓝!我找到一根碗口般粗的棍子,一边哭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到处乱转,直到这儿的警卫员扶住我,我才又惊天动地地号啕大哭起来…… 回家的路上。 我又一次败得如此彻底,溃逃到了巴士内。 巴士内人声鼎沸,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小学生,大概有十几个的样子,现在是老师带学生出来郊游的时间吗?大叔刚才接了一个他老婆的电话,于是急急忙忙先回家去了,托他老婆的福,我耳朵根子总算能清静一下了。此刻我的眼睛又红又肿,丑得不能见人,我用手挡住眼,总算能让心里稍微平静一下。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受过比今天更大的刺激和侮辱,这是我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和背叛,特别是背叛我的那个邪恶女人还是一副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就这样狂笑着击退了我。背叛,背叛……活到现在,我自己也谁也没有背叛过吗……?权殷尚回答的那个“是”不期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同时浮现的还有“背叛”两个字……他回答崔宝蓝的问题时那无力的样子,这么说,严格说来,我也,我也…… “喂!” “……”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熟悉的运动头在眼前晃动,我定睛一敲,坐我前面的居然是我姐姐江云。我傻傻地看着姐姐。 “你脸这是怎么了!破了?” “没什么,姐姐你去哪儿了?” “我当然是去城南了!为了抓住欺负你的那个兔崽子,我可是在成仁高中门口守了三个小时啊,喂!可是他们都说没有那个人啊!” 呼!当然没有了,这都是某人编出来的谎言,当然没有那个人,我长叹一口气。姐姐瞪圆了兔子眼,看了我几眼,突然又异常开心地说道: “啊,对了,我介绍我后辈给你认识!他们刚才都陪我去城南了。孩子们,这是我妹妹,很漂亮吧?” 因为姐姐一声招呼,那十几个小学生居然异口同声童声稚稚地冲我问候到: “姐姐好!” 我怎么没想到呢,巴士内满满当当的那十几个小孩子全都无一例外地穿着跆拳道的道袍,我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和江云姐不太像啊!” “嗯,和我不太像,我妈妈怀她的时候,做事做得太多了。” “你妹妹更漂亮些!” “你说什么!” “江云姐,刚才我在那个高中前面大喊大叫的时候,样子有点点帅吧?” “叫哪句的时候?说‘欺负江纯的人都给我出来’那句的时候?” “嗯。” “不怎么帅,你应该叫得更大声点,而且表情也不够严肃,眉毛应该皱得更紧点。” “还不帅!可是江云姐你那时什么话都没说呢!” 哈,这么说,姐姐居然带着这帮纯洁无瑕的孩子闹到城南去了!还让这帮小孩在人家校门外大呼小叫我的名字!说实话,我现在跳出车窗外的心都有了。看着这些咧开嘴笑得异常开心的小孩,我忍了又忍,终于坚持到了回家。直到现在,姐姐还坚信崔宝蓝是一个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