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男友3》 第九十四章 94 出来已经十几分钟了，殷尚坐在医院前的小木凳子上，嘴里咬着一根细细的松枝，我微笑着站在他面前，而东英和光民分坐在他两边。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四个月前的时光，无拘无束自由地穿遍水原的大街小巷。 “看、见、出了吗，我、咬着、根烟。” “你见过还长着叶子的香烟吗？” “就、算、是，白痴！那、也、差、不、多、嘛。” 见殷尚还拿嘴里的树枝当香烟开玩笑，光民在椅子上直了直上身，露出几丝苦涩的笑容，东英却无所谓的，继续和殷尚斗嘴打诨。 “哪有一点差不多了，如果把这家伙点着，好家伙！我看你的鼻子也冒烟了。” “啊，我、们、抽、烟、被、抓、住，卫生间……” “被罚去每天打扫卫生间嘛。你这小子最会找理由闪人了，每次都先溜回家，最后不知道你怎么甜言蜜语和老师说的，居然还被你得了个爱卫生奖，你可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得奖的啊！” “哈、哈，对。”殷尚开心地笑着。 “就为这个，我和光民嫉妒得要死，趁你不注意偷偷把你的奖状给撕了，结果被你发现，乖乖！我可是第一次看你生那么大气，那次我俩吓得要死。” “哈、哈。” “就为了一张小破奖状，小心眼的家伙。” “还、有、我、们、去、海、边。” “你是指我们去海边打猎的那一次，我们都带着漂亮小妞跑了，只有你一个人被最丑的那个扣作人质，之后你骂骂咧咧骂了我们好几天。” “对、了、k、k。” 殷尚靠在东英的肩头，努力回忆着一件件的过往。每次只要他张嘴吐出几个字，东英就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叽里呱啦接着补充出一大堆。不时有护士小姐经过我们面前，她们吐着舌头好像在说这怎么可以，我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殷尚，瑟瑟的秋风掠过我的发梢，吹起我的头发，挡住了在空中飞溅的眼泪。 “还记得我们在南大门那儿，打赌谁吃得比较多，结果吃了九万多块吗？老板娘后来都不给我们上吃的了，怕吃出人命。” “哈、哈，对、对。” “结果我们没钱付账，只能把手机押在那儿，还有啊，我们和中国料理店送外卖的那帮家伙互相看不对眼，后来我们就点了四十碗炸酱面让他们送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去，呵呵呵呵。” “嗯！” “还有教训在南门那条街上专门抢小学生钱的那几个中学生，那时候我们可是号称正义plus三人帮，还记得吗？” “我、是、老、大。” “臭屁什么，谁承认你是老大了！” “真、想、回、到、那、时、候。” “回去不见行了！” “……是啊。” 殷尚无力的回答让我的内心感到万分不安，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光民突然站起来，一声不坑地朝停车场那边走去。 “去哪儿，光民？” “我去买相机。” “照相机？” “十分钟之内就回来。” 光民有两大引以为傲的兴趣，摄影、画画，这种情形下他居然也不忘去买照相机，看着光民消失不见，剩下两个男人继续专心致志地回忆着过往。 “还记得我们有一次在汽车站打赌，看谁能得到水原女高女学生的铭牌吗？有印象吗？” “不、记、得、了。” “说什么呀，你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候你可是创造了新记录！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每一种颜色你都弄到手了，你看见江纯在这儿，不敢老实招供是不是？” “白痴。” “啊！还有去年秋天，你不知道兵勋哥也躺在医务室里，结果在医务室里偷偷说他坏话，当场被他听见，打得你求爹爹告奶奶，鬼哭狼嚎是不是，接着晚上你很郁闷地跑去啤酒屋喝酒，边喝边骂想出出心里的怨气，结果又被狂扁了一顿，因为没想到那儿打工的侍应生恰巧是兵勋哥的朋友，真他妈的倒霉到姥姥家了。” “你、还、哭、了、那、时、候。” “是啊。不过现在我老实告诉你，当时其实我哭不是因为吃了拳头，而是因为肚子饿了，那帮家伙冤魂不散地缠了我们五个小时，我简直都饿晕了。” “饭、桶。” 虽然五分钟之前铭牌的故事让我有些发火的冲动，可是看到殷尚笑得就像不懂事的孩子般灿烂，我怎么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呢，满心地只想宠溺他，放纵他。再加上我们的校服在水原市是数一数二的有型，穿着我男朋友殷尚身上独一无二的帅，我看着看着老是有股想哭的冲动。殷尚不愿我见到他虚弱憔悴的模样，从我来到这儿之后一直回避着我的视线。 “那个去买照相机的家伙和卖照相机的人对上眼了，怎么还不回啊！” “没、意、思。” “那是你这些日子没见我，对我提高的幽默水平不适应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适应的。” “是、吗？” 穿着睡衣的东英嘻哈笑着，然后夸张地东瞅瞅西看看，装出一副找光民的样子。我知道他这样竭力回忆过去是为了什么，他打心眼里，压根不愿意承认殷尚的现实，什么死亡，伤痛，眼泪，他用一年前的记忆华丽地裹住了它们。 “喂！我回来了！”光民喘着粗气、面色泛红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手里拿着一次性照相机，看他眼睛那么肿，准定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哭过了。 “哎！人长得太帅就是没办法，买个照相机都一堆人围观，估计我已经是春川这方圆百里的明星了！” “估计是人家看见里大白天的还穿着一套睡衣，所以才跳出来围观的吧，咦！哪儿的精神病院倒塌了？”东英戏谑道。 “这样子吗？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帅？” “别说废话了，快照相吧。” “啊，对了，照相，江纯！你站到殷尚旁边去！” “啊！啊！”听见光民的话，我立刻乖乖地站到殷尚旁边，自己现在这样，一点没化妆不说，还满是泪痕，肯定惨不忍睹。殷尚也赶紧重新把小树枝塞到嘴里，老老实实地在椅子上坐好。 “照、得、艺、术、点。” 听见殷尚的话，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东英立刻摆出一副傲慢的大少爷架势，光民看了差点没冲上来扁他一顿。光民一连给我们照了好几张，正又要按下快门时， “喂，你也去那儿站着和他们一起照吧，我给你们拍。”江云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上的微笑比天空里的太阳还要灿烂，她一把夺过光民手里的相机，把他推了过来。 “奶奶的！只有我才能拍出那种艺术效果啊！”光民一边嘟囔着，一边终于还是站到了殷尚身后，那三个男生仿佛约好了般的露出很男子汉的坚硬表情，我看了嘴巴差点没笑歪。 “好，照了！金东英，金光民，你们赶快乖乖地把嘴里的香烟给我放下来！还有殷尚，你嘴里叼着个什么呢？” “我们照相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干吗指手画脚唠叨得像大妈啊！” “小孩子还是乖一点比较可爱，来，下巴收一收，笑一笑啊！” “笑了就不酷了！” “气死老娘了！你们非得像跳脱衣舞似的把手插在腰上啊！” “这样才有型嘛！” “被你们气死了，被你们气死了，看到你们这样我就心烦，来！一，二，三！” 闪光灯在空中闪烁，一张绝世好照片就这样诞生了。本来应该是无比沉重的情形，却被三个男生嬉笑成这样，也不知谁先开口仰天爆发出一阵阵大笑。面对最亲爱好朋友的死亡，他们心中是永远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也许这就是爱人和朋友的区别吧，爱人给予眼泪，朋友给予笑容，哪怕是在面对同一情形时。我觉得自己好软弱，不停用手擦着眼泪，同时牵住殷尚的衣角，希望他能给我力量。殷尚紧握住我的手，冲我微笑着，在微笑中给我源源不断的力量。 “哎哟，你们怎么还在外面啊！”几个护士看见殷尚吃了一惊，强行要扶他回去，“不能这么吹风的，要是感冒了可就不太妙了。” “不、会、感、冒、的。”殷尚挣扎着不想回去。 “上个月不就得了一次，吃了不少苦吧！快点回去吧！” “一、会、儿……再。” “不行！这几个朋友也快过来帮忙啊，如果你们不想看见这个患者病情恶化的话。” 本来那两个家伙是很可怕地盯着护士的，因为“恶化”两个字，他们立刻一左一右架起殷尚，我也跟着在后面帮忙，总算把我那个多血质的男朋友给弄进病房了。 病房里。 “哎哟哟，瞧瞧我这一身汗，别看这家伙瘦了不少，力气还是不小哇！” “就是说嘛，十年的汗今天一次都给流了。” “这个就太夸张点了。” “我也知道。” 那厢殷尚那两个朋友在椅子上起劲地擦着汗，这厢大叔和姐姐费尽心思地在哄殷尚开心，殷尚因为被强制押了回来，闹别扭地看着窗外，很是不开心。 “不要这样嘛殷尚，那是因为风太凉了我们担心你病了，消气了没，嗯？”姐姐带着撒娇的口吻说道，从她口里听到真是别扭。 “我、还、想、看、看、太、阳。” “我们知道，你出院之后想看多久太阳就可以看多久啊，不是吗？” 姐姐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殷尚的脸上罩上了浓浓的悲伤，虽然每个人都装作不知道想否认，可是我知道，我知道此刻殷尚的眼睛里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我都知道。 “爸、爸。” “嗯？爸爸？” “爸、爸、去、哪、儿、了？” “大，大叔？可能出去抽烟了吧，要去叫他吗？” 殷尚点点头。姐姐想到这样可能殷尚就会不生气了，立刻面带喜色地冲了出去。东英玩着放在桌子上的香蕉，我轻轻摸了摸殷尚的后脑勺， “殷尚，把校服脱了吧，穿着不舒服的。” “不。” “乖！看上去就很不舒服嘛，要我出去吗？” “不！”殷尚转过头，再次很坚决地说道。我们三人来这儿之后还是第一次 见他这样有力的神情，都看傻了眼。可能一个人待着觉得无聊了，他又转回头来， “不、要、出、去。” “还是该换掉才好，穿着这个又不通风，多难受啊，还是穿病号服好了。” “不、要。” “出院之后再穿好不好。” “我、要、穿、着、这、个、死。” “什么？”我当场僵硬，殷尚对自己下意识说的话似乎更是惊惶，他立刻紧闭上嘴，沉默不语。 即使在东英和光民的劝阻下，我仍然激动不已。 “你说要穿着它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决心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 “你说啊？你真的要穿着它死在这儿？快点脱下它！我，我就待在这儿，你赶紧换上病号服！出了院之后你再穿校服！” “……” 在沉默不语的殷尚让我彻底疯掉之前，在我的眼泪淹没整间病房之前，姐姐突然如旋风般地冲进了病房， “殷尚！大叔来了！” 没眼力见的人啊！江云姐根本没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对劲，拽着大叔来到殷尚床边。 “现在气该消了吧？不会再讨厌姐姐了吧？” “爸、爸。”殷尚给了没眼力见的姐姐三秒钟微笑，立刻用力地呼唤着身边的爸爸。 “说吧，孩子，什么事。” “明、天、回、水、原。” 他的话音刚落，连本来坐得好好的光民和东英都忍不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殷尚又一字一句，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有、事、要、做，水、原、有、事、要、做，一、定、要、做。”几乎是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殷尚就无力地倚靠在了枕头上。 “你这样子……怎么能离开这儿呢！” “……一、定、要、做，一、定、要、做。” “在这儿不能做吗？” “在、这、儿、不、能、做。” 殷尚微弱却又坚决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更在我们的心里激起了汹涌波涛。我们内心都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仍强忍着自己安慰自己，大叔看了殷尚一会儿，大步果决地迈出病房。 “他奶奶的，这种身体能去哪儿啊，说话都没法一口气喘匀了，能去哪儿啊！”最先开口的是我们之中抖得最厉害的东英。殷尚无言地偏过头，拉上被子。 “有什么要做的，出了院之后再做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做啊！” “……” “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呢！一个礼拜之后做也可以啊，一个月之后做也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是明天呢！” 东英的泪水，一滴，一滴，溅在冰冷的地上，可是它们分毫动摇不了殷尚的决心。有些事，一定要明天做。 第九十五章 95 春川天空的星星真多啊！是因为空气特别的干净吗，在水原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发现天空藏了这么多可爱的星星。凌晨一点半，月光伴着星光，流银般地泻进401号病房。江云姐姐说要去车里睡，一个小时前离开了病房。大叔几个小时前就没看见人影了，那两个傻瓜，紧紧抓着殷尚的手，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站在姐姐刚才站的窗前，默默向窗外的星空许着愿望。我找到了那颗最明亮的星星： 请不要带殷尚走，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为他做。我之前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想好好地补偿他，知道吗？比起眼泪，更适合他的是欢笑；比起天空，更适合他的是脚下这片土地；比起明天，更适合他的是今天，殷尚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请慈悲地赐予他幸福吧！天空有你这一颗美丽的星星就足够了，请不要带走殷尚，留他在地上。他没必要成为那颗永远也触摸不到的星星，请把殷尚留在地上作为我的星星吧！ 第一次向星星祈祷，我静静凝视着夜空里的星星，这时，背后忽然传来殷尚愈来愈急促的吸气声。 “殷尚，你怎么了？” “睡、吧。” “你才是赶快睡吧。” “江、纯！” “嗯。” “我、爱、你。” “嗯。” “江、纯。” “嗯。” “算、了。” “说啊，怎么了？” “没、什、么。”见我心急的样子，殷尚露出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衣角。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俯身爬上病床，在他身边轻轻躺下，殷尚伸出手臂似乎想为我做枕头，我小心地挪开了他的手臂。 “不要了，你很痛的。” “躺、吧。” “你很痛。” “不，躺。”听这孩子的声音这么坚决，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轻轻地躺在他瘦若枯柴的手臂上。 “和、以、前、一……” “我知道了。”我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把自己头部的重量完全放在他手臂上。 “万、一、我……” “万一什么？” “非、常、非、常、万、一。” “别再说了。” “死、了、的、话。” “我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只、准、哭、一、年。” “你不会死的。” 求你了，殷尚，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坚强的女孩。 “为、什、么、偏、是、我。” “你会好的殷尚。你不是说最讨厌我哭了吗，所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会活下去的，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殷尚。” “每、天、晚、上，我、的、脑袋、里、会、浮现、出、数十、上百张、面孔。” “……” “每、张、面孔、都、是、你。” “……” “可、是、今天，你、的、面、孔、浮现、了、一千张、不、止。” “不要再说了。” “看、来、我、真、的、要、走、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了！” 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哭喊，光民和东英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事，做了、一个、恶、梦，你、们、继、续、睡。” “你跑到殷尚身边贴那么近干吗！” 东英那双贼眼比萤火虫还要明亮，他穿过黑暗，一下子发现了躺在殷尚身边的我，光民强行拖着他出去，他还哼哼直叫唤。 “我们去车里睡吧傻小子。” “不要！干什么啊你，我要继续留在这儿观看！” “就算你没大脑，你也该有点眼力见儿吧。” “等等，啊，等等，你先放下我的耳朵再说！” 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一路走远，虽然我能预料到他们刚拉开车门，就被我姐姐一脚踹到太平洋去的悲惨下场，我还是没有出声，目视着光民关上了病房门。我重新小心地躺回殷尚的手臂，同时伸出一只手轻捂住他的嘴， “不要再说了，好好睡一觉吧。” “……” “明天去水原办完事后我们就回来，到了冬天，你就能穿着你现在身上这套校服，转到我们学校来了。” “十、来、岁、的、时候，你、最、深爱、的、男人，你、会、这么、记住、我、对、不对？” “不，你是我一辈子的老公，最最亲爱的老公，不要再说了，睡吧。”我反反复复不肯承认殷尚的话，也不让他说下去，他生气了，把头埋到被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房间里安静下来，殷尚伸出枯槁的手，静静地摸着我的头发，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才渐渐沉睡过去。我一夜无眠，不知如何度过了这如地狱般的一晚。 “孩子们！起床了！天亮了！” 我茫然不知地从枕头里抬起一张浮肿的脸，身边的殷尚还睡得正香。江云姐微微有些吃惊，步伐不稳地晃到病床边。 “昨晚你们一起睡的？” “嗯。” “什么，什么，只是睡觉而已？” “姐姐！” “啊，知道了，快点把殷尚叫醒，早点动身出发去水原，中午的时候最好能赶回来，医生说四点钟的时候还要进行抗癌治疗。” “好，光民和东英呢？” “啊，他们啊，睡觉的时候还嘀嘀咕咕的不老实，我用后备箱里的阳伞好好教训了他们一顿。” “那可好痛哇。” “他们皮厚，不怕，我去外面等着你们，你扶殷尚出来。” “嗯。” 姐姐怀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门去了。我小心地摇了摇睡熟中的殷尚， “殷尚，起来吧，你不是说要去水原吗？” “……” “殷尚。” “……” “殷尚啊！”我发了疯般地尖叫着，眼泪哗啦就流了出来。殷尚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呃了一声，我这才喘过一口气，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 “傻瓜！问你要快点回答嘛！” “可、是、我、睡、着、了、啊。” “你不是要去水原，四点的时候我们得重新赶回来！快点起来吧，换衣服！” “我、就、穿、这、个。” “不要不听话好不好，乖！” “我、就、穿、这、个。”殷尚失去神采的眼睛好一会儿望着我，里面似乎有莹光在流淌。我心软了，默默拿出一件褐色外套给他披上，和姐姐一起扶着他来到停车场。 东英和光民穿着睡衣，哆哆嗦嗦地站在停车场里，见到姐姐，东英双眼立刻射出恨恨的目光： “睡在那么暖和的地方，看来心情不错啊！笑得真叫个恶心。” “还不快点闭嘴，上车！” “给我们开了车门我们才能上车不是吗！是谁故意把我们关在外面的！” “喂！小兔崽子！你最好给我乖乖消失在车里！”姐姐一手扶着殷尚，一手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啪的一下扔给东英。东英手里拿着钥匙，盯着我和殷尚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悻悻地钻进汽车，快冻成冰块的光民也跟着跳上了车。 “殷尚一路上都要躺着休息，如果和那两个混球坐一起的话，肯定没有片刻安宁，他爸爸的车就在医院后面，他爸爸也在那儿等着呢。” “不、要，我、要、和、他、们、一、起。” “别固执了，否则的话你爸爸说就不带你去水原了，快点去吧，待会儿见， 我们就在后面跟着你。” “一、起、去。”殷尚虚弱地坚持着。 “江纯陪你一起去。江纯，你也去坐殷尚爸爸那辆车，这两个小混球交给我。” 听了姐姐威胁的话，殷尚乖乖地朝医院后面挪起脚步，我立刻上前扶好他，一步一步向大叔的车走去，背后传来东英的嘀咕声： “咦呀！这兔崽子真是无耻到极点了！一听说江纯陪他去，他立马就转向了！我们这些兄弟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咦呀～！” “闭上你的大嘴！”不用说，是我老姐发飙了。 见我们过来，大叔立刻跳下车为我们拉开车门，扶殷尚在后座躺好，让我坐在了他身边副驾驶的位置上。久违了的黑色轿车，大叔揉了揉眼睛，仍掩不住昨晚睡在车上的疲惫，于是干脆大大打了几个哈欠，踩下油门稳稳当当出发了。果然和昨晚坐在姐姐车上的感觉千差万别啊！我靠在椅背上，透过后视镜注意着殷尚，那孩子躺着还不老实，来来回回四处寻找着什么， “爸、爸，车、里、有、纸、吗？” “要纸干什么？” “折、飞、机。” “在那儿插着呢，椅子前面找一找。” 殷尚抱着手里的纸，折着，折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他呢喃低语着： “……爸、爸，回、家。” “你不是说有事要做。” “嗯～在、家、里。” “在家里能做什么，你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有、事，回、家。”之后，再也听不见殷尚的声音，他仿佛陷入了漫无边际的睡眠。好久没见他睡得这样沉稳了。 “江纯，你今天得去学校吧。”大叔询问着我。 “……” “江纯。” “……” “江纯啊！” “啊，什么？” “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啊，不用，不用去。” “说什么傻话，哪有这样的事，你家父母会担心的。” “不会的，没事的，我和他们说过了。”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先去你家。” “不用，大叔。” “什么不用。” 真的不用啊！ 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汽车正好通过长安门，大叔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车还是朝我家开去。 “大叔，待会儿殷尚回水原，我也要跟去，好不好？” “别说傻话了。” “大叔，求求你了。” “不行，殷尚也不会希望这样的，对不对，殷尚？” 寂静无声。 “权殷尚，你回答啊，对不对？” “……” 后排安静得甚至听不到呼吸声。我和大叔刷的一下脸色苍白，同时回过头去高声喊道： “殷尚啊！”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殷尚寂然无声地躺在后排座位上，眼睛紧闭着，手里还抓着那几张纸，只有他的手还在微抖着。 “大叔！赶快把车掉回去！大叔！医院！医院！” 比起我的慌乱和手足无措，大叔还算沉着，他一个急转弯，飞速调转了车头，姐姐车没有跟上，嗖的一下从我们身边经过。 “大叔，快点！大叔，殷尚要死了，大叔，快点啊！” 时速一百三十公里，完全无视警察的指挥和手势，大叔的车像疯了一样朝医院疾驰，殷尚在后排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我抓着自己座位上的椅垫发了疯似的哭着，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姐姐的车渐渐追了过来。 “殷尚，再坚持一会儿，到了，马上就到了！你醒醒啊，打起精神，不要闭眼，再坚持一会儿，还不可以，还不可以，殷尚！” 殷尚手中的纸片无声地飘落到地。还不可以，还不可以，再坚持一会儿！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权殷尚，你是我的男朋友啊，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你不能就这样走掉，不要死啊…… 第九十六章 96 汽车以近乎危险的速度奔驰着，我汗湿的手紧紧握着殷尚的手，就在我们看到天堂的黎明，隐隐约约能见到医院时，我一直抓着的殷尚的手又微微颤抖起来。 “殷尚，你醒过来了，能睁开眼睛吗？” “家。” “不，我们回医院，医院马上就到了。” “回……家。” “家里什么也没有啊！” “求你们……让、我、最后、按、我、想的、做、吧。”殷尚吃力地吐着每一个字，每喘一下都是那么的艰难。他顽强地支撑着头颅让自己不至于又倒下去，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似乎丧生了所有欲望，瞳孔涣散地盯着大叔的后脑勺一动不动。 “为什么非要回家里，为什么非要是家里，他妈的。”大叔带着泪水，哽咽地骂了一句脏话。 “讨、厌、医、院。” “你有信心回家能活下去吗？” “……” “我问你有没有信心活下去！” “对、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大叔忽地一个急刹车，在殷尚短促的气息声中调转了车头。我吃惊地盯着大叔，这吃惊很快转化成了不赞同的愤怒： “大叔，你不能这样做！殷尚他现在病得这么重，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大叔，你快回去啊！赶快回去抢救殷尚，让他呼吸舒服点！家里什么都没有啊！去医院，去医院！” 大叔已铁定了心，紧抿着嘴唇不做任何回答，我绝望地看着身后的医院越来越远，只能抓着殷尚的两只手，再次伤心地大哭起来。殷尚见我这样，只是轻轻地扬了扬嘴角，仿佛希望能安慰我。 “殷尚，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家里什么都没有啊！请你救救我，殷尚，不是救你，而是请救救我！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我、害、怕、在、医、院、死。” “你不会死的！我说你不会死就不会死的！” 我哭得喉咙仿佛要撕裂，殷尚连流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叔恨不能插上双翅把我们带回家。还有什么比至亲、至爱的生命在眼前离去更让人感到痛苦的，看着他生命的烛火渐渐熄灭，我们除了哭得虚脱之外什么也不能做，人原来是如此软弱的存在啊！ 也不知过了几分钟，大叔的车终于在那所没有主人的房前停了下来，咔嚓！我讨厌听，也不想听到，不过大叔还是跳下车，为殷尚拉开了后车门。大叔眨眼间背起了殷尚，我依然在座位上抽泣不已，心间淌满了哀伤。 “大叔，我们回医院吧！回到家里能做什么，殷尚他还病得这么重，您看他现在连喘气都这么困难，再这么下去殷尚他真的会死的。”我跳下车，哭着拽住大叔的皮带。大叔眼睛都没抬一下，背着殷尚消失在玄关里，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再无任何意义，只能哭着也跟了进去。哐！门被关上。 荒废了四个月的屋子，寂寥萧索得没有一丝人气，也许它也知道正发生在它小主人身上的事吧。和我一个人站在鞋架那儿发呆不同，大叔已很沉着地把殷尚轻放在床上，让他躺好，接着打开地暖，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阳光轻抚着殷尚如同孩童般平静却苍白憔悴的脸。 “好了，你的房间，你的床。” “我、要、出、去。” “不要说傻话了！别这么固执，爸爸不能再答应你了。”大叔说完转过身去，我分明看到有泪在他眼眶打转。 “出……出、去。” “江纯，你坐在殷尚身边，握住他的手。”大叔小声地吩咐着。 我立刻踉踉跄跄跑到殷尚床头，紧握住他的手。止住眼泪，我用眼，用心，细细描绘着他，他的手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雪，眼睛毫无焦距，只是不时看向打开着的窗户。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得让他说话，多说一句话，我仿佛就能听见他心脏更有力地跳动一下，如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说不定，说不定…… “殷尚，你没事吧？能说话吗？” “……要、出、去。” “这儿不就是你的房间吗，还记得吗？我们在这儿，在这个顶楼，还一起种过葡萄籽呢，还记得吗？” “嗯。” “还有你做的黑巧克力蛋糕，记得吗？” “嗯。”回忆过往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情，殷尚用手背遮住自己的双眼，不让自己泄露太多情绪。 “还记得我们说十年之后要一起去看葡萄树吗，应该是葡萄藤才对，哈！” “……” “还记得吗？殷尚，说话啊，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明明就是说过嘛！我们要一起去看！” “不、记、得、了，我、也、不、想、记，记得，我、好、痛，好痛，江纯。” 殷尚沙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接着，我趴在殷尚的身上，像疯了似的痛哭出声，仿佛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在这儿了。 “呜呜，殷尚，求求你了，不要这样，我好怕，你不要说，不要走，殷尚，不要走！” 这一切都是梦，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待会儿我醒了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我就能听见姐姐大得像打雷的声音叫我起床了，然后她会安慰我这一切不过只是梦，接着我就可以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背着书包去见我的男朋友殷尚了，永远无往不胜、天真乐观的殷尚。我闭上眼睛，不断提醒自己，可是东英的一声大叫，让我的希望在瞬时间化作泡影。 “权殷尚！” 两个男人和我姐姐满头大汗地冲进了房间，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要晕倒般地趴到了床上： “你为什么还是回到家了！不是说要回医院！要回医院吗？” “快、点、帮、我。” “闭上你的嘴，白痴！快起来！快起来！”两个男人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扶起殷尚，殷尚死死硬挺着，东英他们终究是没移动他分毫。 “你到底想在这儿干什么，究竟想在这儿干什么？”东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死死盯住殷尚。 “光、民，你、过、来、一、下。”殷尚冲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光民动了动手指，光民立刻飞快地凑到他身边，殷尚对着他耳朵轻轻低语起来，就像是临死的人在交待遗言一般。光民含着热泪一字一句地听着，不住点头。 殷尚说话的工夫，东英忽然站起身，哐！哐！关上了房间里的窗户，接着又跳出房间锁上的玄关的门。 “谁也不能带你走，谁也不能带权殷尚走。别妄想了你们，你们谁也没法带走殷尚的，他要一辈子和我生活在这儿，他不能离开这儿，哪儿也去不了。” 往后的人生里，我还会遇到比今天更感到伤心的日子吗？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一天，就像今天，就像现在。 东英很快把家里的窗户和房门都关好，虽然眼泪在脸上泛滥，那战胜日光的胜利表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看看，殷尚，我把所有的门都锁上了！现在谁也带不走你了，你可以放心了，哪儿都不用去，一辈子就和我生活在这儿。我去赚钱，我去给你弄吃的回来，你哪儿都不用去，只用待在这儿，所有的我都替你做，我们在这儿一直一直生活下去……” 殷尚结束了对光民的耳语，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接着微皱着眉头说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生、活，又、不、能、生、孩、子。” “收养一个孩子不就好了。我也哪儿都不去了，我们就在这儿守着屋子一步都不要出门。”说完，东英重又紧握住殷尚的手，仿佛惟恐他飞走了一般。 光民听完殷尚对他的耳语，躲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比刚才更大声地抽泣起来，我感到很是不安。 殷尚摸了摸东英的头，无声地安抚他，忽然，他把目光转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大叔。从几十分钟前进屋大叔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承受着爱子的苦痛。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会、得、一次、第一名、让、爸爸、笑、笑。” 殷尚的声音越来越吃力，喘气声也越来越粗浊。我飞快地转过头去擦掉眼泪。 “我、有、好、多、话、要、说，对、江纯，对、光民，对、东英，对、爸爸，对、姐姐，可、是，想、说、却、说得、这、么、吃、力，气、人，想、说，说、不、出、来。” “你不要着急，以后都会好的，你想说什么都能说出来的。”我张开嘴唇，艰难地说道。殷尚透过玻璃窗，双眼无神地看向窗外的远山： “你、抬、头、的、时、候，最、先、看、到、的、那、颗、星、星，就、是、我，知道、吗？” “什么意思，殷尚？” “死、之、前，有、一、句、话、我、想、听、到。” “是什么意思啊，最先看到的那颗星星！”因为听到他说星星而激动，忽略了殷尚刚才说最想听到的话，殷尚立刻生气得脸涨得通红。 “……我、想、听、到、那、句、话，江、纯，我、爱、你。” “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的！我欠了你那么多，你怎么能狠心不给我机会偿还？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想见到你的时候怎么办，我想你想到发疯的时候怎么办？”我嘤嘤地哭嚷着。 “我、的、照、片。”一颗眼泪从殷尚眼里无声滑落。 “你的照片能说话吗！能像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吗？也不能用袖子擦掉我的眼泪对不对，更不能抱紧我，照片它永远只是照片！” 殷尚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手指屈张，紧拽住自己的衣袖一动不动，缓缓地扫视过我们每一个人，每一眼都是那么慎重，每一下呼吸都和着一记惊心动魄的心跳： “傻、瓜、们，不要、抽烟，如果、不希望、像我这样！”殷尚仿佛在刹那间重拾五个月前的神采，除了声音小一点，无力一点，神情几乎没有两样，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只傻傻地认为这孩子又活过来了。 “我对不起你爸爸，儿子要先走一步了，没办法以后逗你开心，给你做东西吃了。替我问候一声妈妈，我有那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该死，嘴巴怎么也张不开，我真的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爸爸，有好多好多事想拜托你。”殷尚似乎已经接近了极限，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快，呼吸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终于，他再也说不出声，只见气呼出，不见气吸进。我慌了，哇地大哭出声，双手紧紧抱着殷尚不松开，我决不会放你走的，我不要放你走，不要你走，不要啊！ “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就像东英说的，我们要把你关在这儿，一步也出不去，哪儿也去不了！” “我、遵、守、约、定，我、们、天、堂、见。”殷尚不规则地呼吸着，他艰难地摊开手掌，让我看见他掌中的东西。他还保存着这个，都几年了，他还保存着这个，可我的那个呢！早被我用剪刀剪成了一地碎片。 “殷尚啊！” 在东英和姐姐心碎的呼喊声中，殷尚缓缓闭上了眼睛，我久久地抱着怀中的殷尚，痴痴地看着他的面容，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殷尚吗？他还是那么坚强，那么一脸的无所谓，即使是最后离开，他还是选择了最平静安详的面容。 丧钟在半空中回响！ 第九十七章 97 “你不要闭眼啊！闭眼的话你就死了！权殷尚！不要闭眼，不可以闭眼啊！”东英和光民不住拍着殷尚苍白的脸。由始至终没发一言的姐姐脸刷的一下也变得铁青，哀嚎痛哭着叫着殷尚的名字。可是殷尚的眼仍旧闭得紧紧的，任我们如何哭，如何叫，也没有丝毫动静。 “不，殷尚，你没有死！殷尚，睁开眼睛啊，快呼吸，快呼吸！不要这样子，你就这样走了，叫我们怎么受得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死神在我们眼前眼睁睁地带走了他。才不过四个月的工夫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灰白着脸，投入死神的怀抱。死神！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啊，殷尚是我的星星，是我的启明星，你不是说没有我的允许不会走吗，你为什么不讲信用了！ “不要和我们开玩笑，白痴，别开了，一点都不好玩，快点睁开眼睛啊，起来啊，权殷尚，求求你了！”光民和东英不知疲倦地呼唤着，这一唤就是两个多小时。 大叔搂着渐渐冷却的殷尚老泪纵横，终于，他下定决心拨下了119急救电话。 “这个孩子确定已经死亡了。” “他没有死，你们走吧，他只是睡着了，你们走吧。”我拼命推着进来的救护人员。 “脸色不好，呼吸好像也停止了。” “我说了不是了，求求你们走吧，殷尚他不会死的，你们走吧，我们继续叫他的名字，他就会醒过来的，你们出去，不要碰他，不要碰我的男朋友！” “这个……” 我像疯了似的推挤着那几个救护人员时，光民忽然一言不发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你跟我来。” “……”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你跟我来。” “不要，我哪儿也不去。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殷尚的，他是我的男朋友，他一定会再起来的。” “不要再这样了，殷尚他去得也不会安心的。” “他哪儿也不能去。” “别再固执了，让殷尚安安心心地去吧。他活着的时候已经受了那么多痛苦，就让他安心地步入天堂吧，这个傻瓜，如果他见到你哭成这样，一定连天堂也舍不得去了，他会多么伤心，多么难过……” 光民泣不成声，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和我一样的心情，和我一样的表情，忍了，又忍，光民眼中的泪水还是滴了下来。 “是殷尚拜托我的，跟我来吧。” 听到是殷尚拜托的，我拿出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千斤重的腿，跟着光民走出了家门。家里再次传出响彻云霄的哀哭时，我腿一软，正要瘫倒在地。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殷尚原本回来想做的。”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却除了院子里那道长长的围墙之外，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那些墙砖上，还有我熟悉的无数坑坑洼洼的小圆圈，和我上次在外面院墙看到的如出一辙。我失望地又想走回屋里。 “你看这儿。” “……” “这是殷尚拜托我的。” “……” “我让你看这儿！”光民忍不住高喊出声，我这才颓然地缓缓靠近那堵墙，我看见了……直到现在我才看见，那些小小的圆圈里居然写着芝麻粒大小的字： “今天和江纯吃饭了！” “今天和江纯啵啵了！” “今天没有见到江纯！” “今天为江纯打架了！” 每一个圆圈里都记着他那天干的事，无一不是和我有关。 “他怕忘了和你交往的重要纪念日，所以每天每天都记下你们的事情，一千多天每天都有，已经成为了习惯，如果哪一天不写他都会觉得非常不安，仿佛哪一天你就从他身边消失不见了。” “……”眼泪在瞬间模糊了视线。 “可能殷尚也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死亡了，所以他想最后画一个大大的圆圈，在你的面前，把对你所有的思念都画在里面。”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一定要回家？” “可能是因为你对他说了你爱他吧。”光民无限悲伤地说道。 “就是为了这个他不愿回医院，速速求死……就是为了这个。”我的心底洇 着泪。 “他等到最后就是为了等你这句话，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最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你对他说了不是吗？所以他才一定要回来，当着你的面写上……” 我哐当一下坐在地上。我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女朋友啊，男朋友想从我口中听到一句我爱你，却是如此如此艰难。而看看，这几乎是满满一整墙的圆圈，他为我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几个月前的那通无声电话喊出了我爱你，现在我说不定会被沉沉的负罪感窒息而死。光民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眼前仿佛看见了穿着德高校服的殷尚，他嘻嘻笑着，大声地叫道： “我是转学生权殷尚！噢噢！江纯，我来了！” 酣畅淋漓的笑容，满是汗水的脸，殷尚，你终于来了！ “哎哟哟！这儿又晕了一个！怎么又晕了，哎！” 这是耳边最后传来的声音。 第九十八章 98 如果现在你还和你爱的人在一起，请一定不要吝惜说你爱他，不要因为那些无谓的自尊心，毫无来由的羞涩，遮遮掩掩挡住你的嘴。有些话，必须有人来说，也必须有人来听，独自一人自言自语，除了眼泪之外什么也不会为你带来，这不是能一个人说的话，如果没有倾听的对象，它将会是一句多么痛苦的话，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悲伤的事。 “殷尚，我爱你。” 医院里。 我入院已经三天了，三天来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昏迷状态，记忆中有印象的是，我一直不断重复着“殷尚我爱你”。当我睁开眼时，耳边传来的是妈妈嘤嘤的哭泣声，我无声地握住妈妈的手。 “你醒过来了！你真是，妈妈差点被你吓死了！” “姐姐呢，爸爸呢？” “你好些没有？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殷尚在哪儿，妈妈？” “……” “是在地下，还是在江里，或者是在、海、里。”我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妈妈忽地站起身，沉思地看着病房门。我仰起头，无力地望着妈妈。 “江纯，你朋友来了。” “光民？” “不是。” “东英？” “不是。” “那么是花真？” “我是澄弦。”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我有些吃惊，盯着他看了几眼，立刻又萎靡地偏过头去。妈妈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退出病房，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澄弦两个人。澄弦有些吃惊我的脸色会这么差，精神也这么不振，他无言地盯着我看了片刻，小心地坐在了凳子的一角。 “我都听说了，两天前。”澄弦的眼圈红红的。 “是吗？” “我什么都不会说，我知道那样只会让你更难受。” “……” “我是来说对不起的。” “……” “除了对不起，我也想不到能说什么，你一定很恨我和我的妈妈对不对，对不起，请原谅我们，除了这个……” “不，不关你们的事，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一阵阵泪意在眼睛里翻涌，我立刻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殷尚最后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忍不住抽泣起来。 “别再哭了。” 因为澄弦这一句话，我猛地拉下被子，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刚才说什么？” “别再哭了。”澄弦俊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你是不是对我说过？” “说过什么？” “‘别再哭了’这句话，感觉有点奇怪，我觉得好不安。”我急切地望着澄弦。 澄弦沉默地望了我半天，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有过。” “这么说，那个无声的电话是你？” “是。” “那我真的应该死了。” “你说的究竟什么意思啊！” “我以为我曾经对他说过我爱他，像个傻瓜一样心存侥幸，那通电话是我两年以来惟一一次对他说我爱他，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到底还是做了坏事。”澄弦苦笑着，低下了头。 “他那么爱我，那么爱我，又这么想听到这句话，临走的时候还在念念不舍地盼望着我说这句话，可是，我，我……” 他费尽心思地想让我说出这句话，在手机上敲出这几个字让我念，打赌赢了想让我说，来回听着过去磁带里我稚气的声音……我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揪心，趴在床沿上凄凄地哭了起来。我好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残忍，为什么到最后还忽视殷尚的心愿，我伸出手，拼命扇着自己的脸，澄弦惊得急忙抓住我的手。 “朴澄弦来了啊！” 光民和东英忽然推开房门，站在了门口。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他俩，才几天的工夫，他们变得消瘦多了，眼睛几乎和那时的殷尚一样，没有神采，没有焦距。他们穿着黑色的正式西装，缓缓向我的床边走来。 “我们刚去撒了殷尚的骨灰回来。” “什么？” “按那家伙的希望，我们把他撒进了家里。” “你说撒了？这么说，殷尚他已经火化了，他已经火化了？为什么你们不通知我，让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法见到！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让我再也见不到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被背叛的感觉瞬时间涌遍我的全身。 “那该有多烫，那该有多热！殷尚最讨厌热了，你们怎么可以那样！没有坟墓，以后让我上哪儿祭奠他！你们为什么没有叫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躺在这儿？”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而且殷尚也不希望你看到，他说他不想让你看到自己的骨头，宁可死也不愿意这样。” “殷尚他那么讨厌夏天，天气稍微热一点他就不愿出门了，你们应该为他造一所清凉的房子的。为什么把他孤零零地扔在家里，那儿什么都没有，鱼儿把他吃了怎么办，殷尚就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们怎么可以把殷尚给烧了……” “不要说什么烧不烧的，我们只是把他送上了他该去对地方！你不要再说了，说着说着我又想哭了！” 东英瘪瘪嘴，嗓音里可以挤出水分来，眼看着第二场眼泪战争又要爆发，光民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肩： “不要再哭了！殷尚他正在天空里看着我们呢，他见到我们这样，又该难受了。” “嗯，殷尚一定能上天堂的。”澄弦眼睛红红地说道。 我泪流满面地仰头看着天空。殷尚，你就在那上面吗？是啊，你说过你要变成星星的，你很久以前就希望成为我的启明星了，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要等待着黑夜的降临，最先看到的那颗星星，就是你，不是吗！我要每天打开窗户，仰望着星空中的你。 “你知道殷尚的左拳一直握着什么吗？”东英突然说道。 “左拳？”我依旧仰望着天花板，仿佛梦呓般地重复着他的话。 “他到死都不愿意松开，直到最后化妆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摊开他的手掌，你知道是什么吗，你知道吗？” “那个傻瓜，我已经扔了，我已经扔了，你为什么还留着，为什么还留着。” “果然还是和你有关，那个臭小子到最后还是只惦记着他的老婆，真让人感到难过啊，没有兄弟情义的家伙。”东英苦涩地笑着，他淘了半天口袋，终于掏出一张纸递到我手里，接着开始自言自语。我毫无想法地展开那张纸。 “这是在大叔车里发现的，他折的纸飞机，好像是给你的。你应该感谢我，在葬礼上我哭成那样都没把它扔掉。” 妈妈：李江纯；爸爸：权殷尚； 叮叮咚咚甜蜜登场。 第一个孩子：权恩星；第二个孩子：权赛星；第三个孩子：权惜星；第四个孩子：权金星。 哈，哈！权殷尚，你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要让我哭，为什么总是留下那么多的点点滴滴，原来你那天要了纸折飞机就是为了这个，你知道自己离死亡已经不远了，所以才写下了我们孩子的名字……你这个大傻瓜！ “疯子，星星，星星，老说什么星星，到最后还念念不忘星星，叫什么金星，权金星，笑死人了，你千万别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啊！”东英用搞笑的话掩饰他悲伤的心，忽然，他扯着光民一起跑向窗边，“星星快出来了，那小子不是说最先看到的那颗就是他。” “白痴，那是江纯的眼睛看到的，他又没对我们说过，不算数的。” “那我们用江纯那样的眼睛看不就行了。” “别说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 要是换作平时，我一定会因为东英的冷笑话笑出来，可是现在，我只是走到窗边，和他们一样怀抱希望地仰望着夜幕渐渐降临的星空，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澄弦也走到我们身后，和我们一同仰望着窗外的天空。 “江纯，你最先看到的是哪颗？” “那边那颗。” “那边是哪边？也快告诉我。” “那边，那边。” 那两个男人看着满天的星星直犯晕，分不清哪颗是哪颗，他们急得直跺脚。 “什么，哪颗？哪颗？” “嗯。那颗。” “他奶奶的，搞不清楚啦！反正老子看见哪颗，哪颗就是权殷尚啦！喂！权殷尚！” 我望着天空星光稀疏的那颗星星出神，东英和光民开始哇啦哇啦冒犯那片无辜的天空了。 “那儿好玩吗？星星小姐漂不漂亮啊？我看你看得不太清楚啊！现在学校都乱成一锅粥了，都是因为你，仁石哭了，西吉也哭了，你的桌子还摆在教室里，兵勋哥还不知道你已经变成星星了！” “对了，还有你那个名字金星是什么意思啊！平常也没见你多喜欢星星啊，怎么突然想到叫金星。你看得见我们吗？还有啊，你也不要只做江纯一个人的星星嘛，也做做我们的，你这个不讲义气，有老婆没兄弟的家伙！” 两个人又跳又叫，澄弦眼里噙着泪珠，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冲着天空的殷尚露出甜甜的笑容，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说一百遍、一千遍的我爱你，从你在天空露出头，直到太阳升起，我要说到你厌烦为止。你不能再讨厌我了，否则等我也到天堂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烦死你的。 “教导主任因为你伤心得都没法来学校，崔宝蓝也闭门不出，在家哭得昏天黑地，你这小子究竟要害几个人啊！还有啊，我在你家墙上又画了好几个圆圈圈，你爸爸看见，狠狠训了我一顿！都是因为你，臭小子，下次被我见到你就死定了！” 不知是天真还是痴傻，这两个男生疯了似的又哭又笑。终于，他们背对着窗外的天空，像小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这样哭那个臭小子就看不见了，是不是？” “那小子视力那么好，一定能看见的，而且星星有多大啊，他一定都看见了。” “我洗澡的时候他会不会偷看啊！” “你有什么可看的，少臭美了。” “是啊，说的也是。” 听见了吗殷尚，这两个家伙和你在的时候还是一样，就像光民说的那样，星星那么大，你一定都能看见，都能听见的。以后的五十年，你每晚都要出现在夜空，知道吗？这样我们才可以在天空再次相遇，这样你才能遵守你的约定，我们只用做五十年不能相见的情侣，等我也飞到天空的那一天，我会变成李江纯星星。我会好好的抚养恩星，赛星，惜星，金星的，我们天堂再见！ “喂，对了，告诉我，殷尚手里握着的那个究竟是什么啊？” “秘密。” “什么呀，哪有这样子的，你快点告诉我啊！” “我说了是秘密。” “钱？吃的东西？还是我的照片？或者是光民的照片？” “天堂的约定。” “那是什么东西？” “再说就真的是秘密了。” 东英喋喋不休追问个不停，光民默默地擦着眼泪，善良的天使仰望着天空，嘴里仿佛在轻轻说着什么。我回忆起两年前，想起两年前的那个约定，冲着天空喊出那句我准备对天空上的殷尚喊出五千万遍的话： “我爱你！殷尚！我爱你！” 致变成星星的殷尚。 第九十九章 99 叮咚，叮咚！ “权恩星！来客人了！去把门打开！” “奶奶的！我在玩拼图呢。” “闭嘴！快去开门！” 是我，我的脸上已经有十来道皱纹了。啊，对了，刚才回答我的是我最小的儿子金星，虽然他长得和你不太像，但是也足够活泼，像你一样帅，虽然小男孩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名字闹情绪，抗争到底，可是不知道有多可爱呢。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着小鬼头，那个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九岁的小孩一手拿着玩具，一手扭着屁股拉开了玄关门，一个戴着帽子的快递员叫住了尖尖脸的女人。 “妈妈，包裹！” “啊，知道了，等一下。” 女人接过包裹，在男人递过的签字单上签了名，道了声谢，送他出门。片刻之后，她坐在椅子上，惊讶地看着这个用白色包装纸包得好好的箱子。 “妈妈，恩星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妈妈也不知道啊。” “这是谁寄来的？” “妈妈的朋友。” “咦？是光民叔叔寄来的吗？” “你说对了。” “光民叔叔是我们的爸爸吧？” “不要瞎说。” “那我们的爸爸在哪儿？我们真的都是妈妈从孤儿院里捡回来的？” “谁说的？” “哥哥说的。” “……” 女人眼里流露出一丝丝悲哀的神情，不过她很快开始动手拆包装了，小鬼头坐在她身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紧盯着包裹不放，嘴里还嘟噜着些什么。包装才拆了一半，女人的脸色突然大变。 “妈妈，怎么了？是炸弹吗？” “……” “哇，是幅画啊！谁画的？画得真丑啊！啊哈哈哈哈！” “……殷尚。” “殷尚是谁？” “殷尚。” “殷尚是谁啊，是谁啊，妈妈快说嘛！” 女人呆呆地呼唤着那个名字，而她手上拿着的，正是二十多年前那张载满记忆的画。画上的江纯和殷尚，并肩坐在楼顶上，和现在的江纯不同，那时的江纯没有一条皱纹，放在角落里的西红柿花盆里居然繁茂地长出了葡萄藤，画下还写着几行小字： 还记得吗？二十年前的顶楼。我终于决定对你们公开我那时的作品了。本来我想一辈子都不给你们看的，不过在完成殷尚临死前的嘱咐时，我也顺便寄给你吧。葡萄藤很漂亮吧！ 忍了二十几年，我以为我的嘴再也张不开了。这是殷尚临死前拜托我的，让我在你们交往一万天纪念日的时候寄给你，就是今天了，我该做的都做了，你不要又哭啊，我们那时候多幸福啊！ ps:最近空气真是不好，星星都看不太清楚了。 画啪的一下从女人手中掉到地面，她颤抖着手，开始一件一件从箱子中掏着东西。 最先放在桌面上的是千日旅行时在镜浦台拍的那几张照片，花真，东英，殷尚，江纯，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头上戴着高帽，手里举着酒瓶。 “妈妈，这是什么照片啊？他们是谁？嗯？” “……” 第二件掏出的是已经过期了二十多年的化妆品，第三件是二十多年前很流行 的帽子，现在估计哪儿都找不到了，还有第四件，是米奇的塑料手表。女人傻傻地把它们一件一件抱在怀里，灵魂仿佛出了壳。看到妈妈变成这样，小鬼头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怎么了！” 那女人一手搂过哭着的孩子，好像忘了自己的年纪，抱着孩子也呜呜呜呜地 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仲夏的清风，女人最后掏出的是一张已经完全褪色的信纸。女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信纸： 今天是我们一万天的纪念日！ 江纯的老公，你看到这个也不要发火啊，我不过是她过去的男人，哈哈～ 来到春川已经两个多月了，明天治疗正式开始之后，我只怕连路都不能走了，所以今天急匆匆地买了这些礼物，也没有买到特别好看的。这个化妆品据说可以去皱，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估计已变成大妈级人物了吧，真的没法想像，哈哈～ 帽子送给大婶第一个孩子，手表送给大婶第二个孩子，不能确定他们是男是女，真的不好办啊！ 读到这儿，那女人的泪水早已把信纸浸湿了大半，她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继续读下去，趁这工夫，那个小鬼头已经好奇地拿起了米奇手表。 你应该会生两个孩子吧？所以我就准备了两份礼物，如果和我结婚的话，你一定会有四个孩子，kk！啊，对了，你来我们这儿的时候一定要把名字贴在胸前啊，我还是个帅帅的小年青，可你那时候肯定已经变成老奶奶了。来春川之前我就好想听到了，听你说你爱我，到了天堂之后，你一定会对我说对不对？你老公看到这个不会揍你吧？如果他敢这么做，我在天上一定用雷追着他劈。 不要打她，因为我是她过去的男人，kk！ 我们一万天纪念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2027年了吧？该死，爸爸叫我了，我本想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多给你写点的。算了，长话短说，在天空我也能看见你对不对？要是太远了看不见怎么办，我会哭的，就算是我看不见你，你也要看见我啊。抬头望着天空的时候，在你眼中最最明亮的那颗星星，那就是你老公，知道吗？ 恩星，赛星，惜星，金星，我们在天堂里可以生好多好多孩子，我爱你，对不起，就这样偷偷地离开了你，再见！ 2003.7.3 最后的一声再见，让那女人捂着嘴泣不成声，信纸彻彻底底浸泡在泪海里了。好一会儿过后，她终于强打起些精神，抽泣着把那张信纸放到风扇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头，拿着自己的玩具开心地玩着，女人看到他，神色这才开朗许多，她拿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插进像框里。 原来殷尚想偷偷离开我们的，所以他才留下了这样一件礼物，这样一封信，可是没想到在天使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他，直到他成为星星的那一刹那，我们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因为这，我才觉得安慰了不少。 “妈妈！这是谁送给你的，嗯？” “金星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妈妈给你做饭？” “咦咦！这化妆品都坏了！究竟谁送来的啊？” “一个傻瓜，因为是傻瓜，所以才不知道化妆品的有效期限。” “嗯，真是大傻瓜。” “呵呵！” 在儿子天真烂漫的笑容中，那女人也寻回了笑容，她开始忙忙碌碌地做着卫生。相框里的相片，安安稳稳地摆在桌子上。清洁完毕，那女人拿起二十四年前的化妆品，小心翼翼地收进箱子里。 “妈妈，是我！开门！” 玄关门外响起女孩子清脆甜美的声音，小鬼头高兴了，立刻冲着去开门。门开了，一个绑着长长的马尾辫，看上去应该是高中生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兴高采烈地踢掉鞋子：“金星你在做什么？” “姐姐，妈妈好奇怪。” “为什么？” “不知道，从奇怪的地方收了件奇怪的礼物，化妆品都坏了，帽子长得也那么奇怪，妈妈老是哭！” “是吗。妈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孩子大步大步冲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上了相框，然后，哐哐哐！她手里拿着照片，兴冲冲地跑进了那女人的房间。那封信女人已来回看了好几遍了，见女儿冲进来，她急急忙忙把信藏在箱子里。 “啊，赛星回来了啊！” “妈妈，这照片里的是谁啊，是你认识的人吗？能不能介绍给我做男朋友啊？拽拽的，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咦！这照片怎么是以前的旧照片啊？” 那女人的女儿指着照片里的殷尚，提高嗓门嚷着。女人微笑着，合上了箱子。 “是谁啊？中间这个女人和妈妈好像哇，你还藏着一个女儿吗？” “……” “妈妈你就把这个男生介绍给我嘛。”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谁的男朋友？” “他、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什么？” 女人的女儿不敢相信地皱紧了眉头，女人却哼着歌，轻快地迈过女儿身边，向厨房走去。这天晚上，女儿遭到了四个儿女的总围攻，她好不容易才击退他们，长吁一口气，缓缓向窗边走去。她一手拿着那封信，一手拿着那幅画，用和二十四年前同样的表情，同样的面孔，仰望着夜空。不过她已不是昨晚那哀伤的眼睛了，虽然依旧含着眼泪，可是整张脸都在幸福地笑着： “告诉你，我还没有结婚，天空里还住着那个傻男朋友，我怎么能结婚呢！你还好吗？我们重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虽然还有些时日，可是时间总是很快就过去了。今天收到你的礼物，我好高兴，这样下去，我好像再活四十年也是有可能的。今天我不会再哭了，看见我了吗？刚才赛星还吵着要把你介绍给她做男朋友，可是这怎么行呢，她再怎么喜欢你，你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呀，她太过分了！今天我要早点睡了，我强烈地预感到你一定会出现在我梦里，啊，对了，我早就想到光民他一定会画得很好的，是不是？” 女人对夜空中的星星窃窃私语完毕，小心地合上窗户，她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忙地再次打开窗户…… “啊，差点忘了……” 女人的笑容如玫瑰在夜空中绽放，此刻的她，仿佛已不是此刻的她，而是那个重回十八岁的江纯。江纯朝着空中那颗最闪亮的星星，如同耳语般轻声说道： “我爱你。” 如果现在你还和你爱的人在一起，请一定不要吝惜说你爱他，不要因为那些无谓的自尊心，毫无来由的羞涩，遮遮掩掩挡住你的嘴。有些话，必须有人来说，也必须有人来听，独自一人自言自语，除了眼泪之外什么也不会为你带来。对你的男朋友，绝不要吝惜说： “我爱你。” 第一章 1 要到何时，你才会空出在我心里占据的那个位置呢……我一直告诉自己说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已经慢慢的变少，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就可以彻底的忘记你了。但现在看来，我之前那样努力的坚持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还是无法做到忘记你，这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加深的爱情，就像是命运一般，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为止都将会是我一生的迷恋。 我是个傻瓜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三年前，那个在和我的朋友相恋后弃我而去的男生到底有什么好，忘记他怎么会那么难呢。酒壮人胆，打着报复他的借口，我终于鼓起勇气找到了他。坐在我对面的他，脸上挂着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表情，冰冷的眼神在我的脸上已经停留十分钟以上了。 “郑在寅，你给我听着！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别只是盯着我看行不行啊，你倒是听我说说话啊。”我已经被他这种冷淡的态度磨到没有耐心了。 “我走了。”全然没有要理睬我的意思，对面的那个家伙准备走人。 “等一下啦！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星期六晚上八点，正是酒吧人满为患的时候，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推杯换盏的声音。一个把头发抹得油光发亮的男人听见我们这边不寻常的喊叫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好奇地朝我们这张桌子偷偷地看了过来。 “真的真的好痛啊。我知道自己是个傻瓜，都过了那么多年了，可我还是做不到，我生命中的主角一定要是你才行。回来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郑在寅，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吧。”我已经顾不上别人的眼光和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语气中充满了卑微的恳求。 “你一定要这么不依不饶吗？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儿好不好。” 从他嘴里吐出的一句回答，将我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勇气彻底地打碎了，我最后的一点尊严被他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心碎声在他脚下的阴影里蔓延开来。但即使是这样，仍然爱着他的我才更加的无可救药吧。细长而白皙的手指熄灭了香烟，潇洒地拢了拢乌黑的头发。他这样的动作竟让我有一时间的恍惚。注视着有些灵魂出窍的我，在寅用一副痞痞的样子张嘴说道： “李江云，你给我听好了。” “嗯，你说，我一定认真听、仔细听。”也许我注定对这家伙没有什么抵抗力吧，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对他这么的死心塌地。 “我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真的很讨厌。” “对不起。”我诺诺地说道。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吧，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的声音里依然没有温度。 “我知道，我保证我会比她对你更好。” “就算你做得到，我也讨厌你。” “可我喜欢你。”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廉价的自尊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还可以再坠落了吧。 我紧攥着双手，眼里含着泪花，就像一只渺小的正在祈求得到食物的荷兰鼠一样，靠近他的旁边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但在寅的眼睛里只是闪出一抹不屑的神情，掏出另一根香烟叼在了嘴里。 “那就让我把话再说的明白点儿吧。就算你成为了亿万富翁我也不会喜欢你，就算你去做了全面的整形手术我也不会喜欢你，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会喜欢你的。这下听懂了吗？” 哐！我顿时觉得仿佛有一块大石头从我的嗓子里滑落，心脏被砸得生疼。不过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我，在将这冲击消化了一下之后，还是用明亮的语气掩盖了声音里的颤抖。 “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了吗？我相信你会回心转意的，我保证我一定会为了你改变，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他突然一脸为难的神情说道。 “……”心情忐忑的我紧张地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在你所设想的事情发生之前，我可能已经杀了你了也不一定啊。”他靠近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这样说道。 在那已经回不去的高中时代，我们两个每天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时常也是这种表情，嘴角也如记忆中的上扬出优雅的弧度……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冰冷得让人心寒。第二次，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品尝到什么是冲击的滋味。 “郑在寅，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吗？”我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接近极限了。 “没办法，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加上毫无人性的回答，这个残忍的家伙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抛给我一个满不在乎的冷笑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围人们的嗤笑声以放大过后的音量清楚的传进我的耳朵里。 “那女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就算我是男生的话，应该也不会这么想不开吧，怎么可能和这么一个残次品在一起啊。” “你看看那个残次品的脑袋，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真是够影响食欲的。” “就是说啊，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生也太可怜了吧，一定要提醒他早日清醒才对！” 某个男生的话重重地敲击在我耳膜上，不过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弄清楚到底是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了，我现在惟一的想法就是拽住正往酒吧外面走的在寅。想着，我赶忙噌地站起来追了上去。 “等一下！郑在寅！” “别碰我，你要是敢碰到我的身体看我怎么收拾你。”在我的手即将要拉住他的胳膊时，他冰冷的警告让我止住了脚步。 “十分钟就好了，我拜托你再多留下来十分钟！” 我怎么会变得如此凄惨，就算再怎么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喝多了才会这样，可是也有点儿太不堪了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让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伸出僵硬的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可就在我碰触到他的同时……哐当当当！椅子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在人声鼎沸的酒吧里，依然震耳欲聋。 “我、我……”被他推倒在地的我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不把我烦死就不死心啊？！” 看着我摔倒在地的惨状，郑在寅脸上的表情依然冰冷。酒吧的服务生见状赶忙跑过来搀扶坐在地上的我，脸上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此时的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直直地注视着他。就在周围的议论声由小见大，如潮水般涌进我耳朵、就快要把我吞没的时候，比刚才这一幕更加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你这个混蛋！” 啪！伴随着一声大吼，某人的手掌毫不留情面地招呼上了郑在寅的后脑勺。一时间，以我为首的酒吧里所有的人，都把不敢相信的眼神投向了在寅的身后。金黄的头发跳耀着刺眼的光芒，两只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江纯的朋友东英正气势逼人地站在那里。天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啊。 “你这个混蛋！怎么能对女孩子下这么狠的毒手！我看你以后是想下地狱是吧？你难道就不怕会遭到老天爷的报应吗？！” 东英那如机关枪扫射一般的话语让本就僵在原地的我更加不知所措了。这到底是怎么个状况啊，他居然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打了在寅的后脑勺，居然那么狠狠地打了那个性格超恶劣的家伙的后脑勺？！ “你又是什么东西啊！”在寅大叫一声一把拉住了东英的领子。 早已魂飞魄散的我赶忙冲到两个人中间想要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受到惊吓的服务生慌张地往后门的方向跑去，和东英一起来的朋友们也赶忙冲上来拉架。 “你算是那根葱啊！啊？”在寅气得满面通红地吼道。 “我叫金东英！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居然做出那么非人的举动来？！”东英也不甘示弱。 “真是……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什么大鬼小鬼的都出来吓人啊！” 不要啊，拜托你们千万别打起来呀！我盼望了那么久的重逢可不应该是这样的情节啊，原本应该美好的剧情怎么突然间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又是倒椅子、又是打后脑勺的。可故事却朝着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下去了，完全不能理解我心情的两个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扭打着滚到地上去了。东英揪着在寅的头发死活不撒手，而没少做运动的在寅在这时也开始检验他平时的锻炼成果了，两只拳头一刻不歇地挥舞着。天呐！这真是一出最不堪入目的悲剧了。 “东英啊，快别打了，姐姐我没事的，你还是赶紧先走吧！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嗯？”比起那个凶神恶煞般的郑在寅，我还是先把东英劝住再说吧。 “你这丫头给我闪一边儿去，你难道看不出我现在是在帮你吗？” 我明明是他的长辈，怎么却被他叫成丫头了！不过看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就不计较这个了，首要的问题是你先住手哇！再这么打下去，说不定在之后的一年里我可能都见不到在寅的面了呀。 “喂，东英！别打了，你赶快住手啊！” “……”完全不管我声嘶力竭的叫喊，东英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要再打了！金东英！我讨厌打架！”喊完这句话，我全身乏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这时，东英那几个喝得微醺的朋友架住了在寅的双手，东英对着在寅展开了全面的攻势。这下是真的完了，我辛辛苦苦等待了两年的重逢，为了让我的男人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忍受了六百多天的折磨。可是现在却…… “你这家伙，我今天非把你脑壳儿敲烂不可！” 东英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怎么还火上浇油啊，这下正式宣布我过去两年的辛苦全都付之东流了。 30分钟后，战场上的硝烟终于渐渐散去了。此时的我已经身处那个酒吧的门外了。 “混蛋，把我花了两个小时打理出来的头发都弄毁了！” 呼……看着忙着用两只手抢救造型的东英，我真是想不气结都难了。而一旁是比寒冬腊月还冷上十倍的郑在寅，我满眼的泪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饶不了你！” 郑在寅落下这么一句话作为临别“赠言”后，转身坐进他的自驾车，扬起一阵尾气潇洒而去。送走了那一帮朋友后，只剩下我和东英两个人还留在原地了。 “江云姐你怎么哭了？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你看一点儿都没留血！振作起来呀！”发现我默默流泪的东英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想死啊？”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生气的我没好气地说。 “当然不想啊，这世界上的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话说回来江云姐，咱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不过这让人没什么好感的发型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呀。” 这个家伙不仅没有眼力见儿，而且还没什么口德。 “我说东英啊。” “什么事？” “那个……” “嗯，我听着呢你说。” “你不觉得你还是先走比较好吗？” 拜托，你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吧！可是东英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我口气中暗含的杀气，全身心地投入在对着玻璃窗整理他的形象上。 “这样才对嘛，真不是一般的帅呀！我这个造型真是没治了！”他一边看着玻璃中倒映出的自己一边不住地感叹道。 “啊～！！” 我投降了，完全被这个家伙打败，现在的我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深深地叹了口气，除了用想杀人的眼神瞪着他以外也别无他法了。 “江纯还好吧？嗯？” “你们昨天不是才刚打过电话嘛。” 这小子居然跟我用半语说话，听着真是心里不爽。 “也对噢，那她今天过得还好吗？” “闭嘴吧你！”我真是快被他气死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你怎么能对帮助过你的人这么说话呢！”见我这么不友善的反应，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对你这么说话’？我怎么对你说话了？再说谁让你帮我了？” “你的后脑勺让我帮你了。” “你？你？你一定要这么没大没小的跟我说话吗？！” 听见我这么一吼，东英那小子吐了吐舌头，噌的一下子蹦起来，连蹦带跳地跑了。天呐，这死孩子应该就是最让人头疼的那种了吧。原本还以为进了大学能把他教育好重新做人呢，看来我是想错了。 “喂，我先走啦！今天的谢礼就省了吧，下次再见面的话请我吃顿饭就行了！啦啦啦～如果你问我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是生鱼片～” 把我千等万等盼来的重逢搞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唱着自己编出来的歌，身手灵敏地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出租车里扬长而去，徒留下紧握双拳的我孤单伫立在清冷的夜里。呜呜呜……在寅啊，我的在寅啊。 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地上爬起来，离开了那个让爱情离我远去的伤心地了。没想到，最后留在我眼中的并不是我朝思暮想的在寅的身影，而是两年来时常出现在各个角落的东英那小子。刚才他殴打在寅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表情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啊，直到现在都还在眼前晃啊晃的。 当我坚定了要报仇雪恨的心情，顶着两只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走进家门的时候，时钟已经走过凌晨两点了。 第二章 2 呼……呼呼呼。 “喂，赶紧去把你姐叫起来！她不上班啦？” 在我还在享受美好的睡眠时，老妈那让人心情不爽的声音害得我耳根直发痒。接着，我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我赶忙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姐，起床啦，都已经三点了，你今天不上班啦？” 江纯这个狗腿果然听话地来摧残我了。 “嗯，我困死了，我要睡觉。”我躲在被子里说道。 “你要是这样的话一定会被炒鱿鱼的，赶快起来啦。” “你代替我去就好啦，就说你就是我嘛。” “你说什么梦话呢，我怎么可能假装是你呀。” “好啦！你的意思就是我长得没有你好看嘛！怎么连你也要如此残忍地对待我吗！真是的！”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呀！”江纯被我气得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就是这么蛮不讲理，怎样？” “你赶紧给我出去吃饭啦！” 正当我会想起昨天丢脸的事情，想藏在被窝里大哭一场的时候，老妈的大吼声在头顶上炸响了起来。隔着棉被，老妈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屁股催促我起床上班。讨厌，这样一来把我酝酿起来的忧郁气氛都毁了。 “老妈，你就让人家哭一下嘛！”我不满地嘟囔着。 “哭什么哭呀，好像你做对了似的！比起到时候被老板炒了鱿鱼回来又愁眉苦脸地抱怨，还是赶紧起来去吃饭啦！” “我不吃饭嘛！” “爱吃不吃！反正从一开始也没准备你的份儿！”老妈的忍耐力也被我逼到极限了，这句话无非是最后通牒了。 “呜呜～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 闹归闹，我清楚地知道在老妈真正爆发之前应该要适可而止了。于是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万分不情愿地起身穿衣服。中午饭也没赶上吃，胡乱带了顶鸭舌帽走出了家门。当我赶到从一个月前开始上班的健身中心的时候，门上挂着的“休假中”的牌子，让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大哥哥！今天这里不工作吗？游泳馆不开吗？” 在已经石化的我的身后，一个小孩儿的声音传进了我尚存一丝知觉的耳朵。是啊，今天休息，朴教练为期四天的休假正式开始了。我怎么会忘了这回事呢，怎么会忘了休假这回事呢？ “大哥哥！我在问你话耶！今天是不是休息啊？大家都去休假了吗？都去海边玩儿了吗？” 小孩儿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我慢慢地确定了他原来是在和我说话。 “你见过长成这样的大哥哥吗？”心情本就不好的我被这小孩闹得更不爽了。 “哦，原来是大姐姐呀，不好意思。”小孩儿脸上的惊讶明显的让我感觉到无比的耻辱。 “闪开！” “可是，大哥哥……” “你这个死小孩！” 咚！完全被这小东西气得吐血的我，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拳头已经招呼上他的小脑袋了。 “哇啊啊啊啊啊！” 被我施以暴行的小男孩顿时放声大哭，转身朝不远处的公车站跑去。像是躲避什么可怕的大魔鬼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我也要坐的77-1路公共汽车。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突然怀念起在寅的脸孔来。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头发是飘逸的长发、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衣服也穿得极有女人味……我之所以会变成像今天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呀，郑在寅。就是因为身边没有再注视着我的人了，我才会日渐堕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司机大叔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这个把小朋友弄哭的大恶人，那目光中好像有刺似的扎在我脸上生生地疼。好在我的手机在这个无比尴尬的机要关头响了起来，可是我那特殊的铃声成功地吸引了全车人的目光，让我再一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全身无力的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手机接了起来。 “喂？” “哦，你是江云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美子啊。” “你现在在哪儿呢？” “还能在那儿，从一号地点去往二号地点的路上呗。”和熟识的朋友习惯性地用暗号对话中。 “怎么，这大白天的就喝酒啊？”美子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不是啦，只是去买点儿酒而已。” “过来这边吧！” “这边是哪边啊？” “我们学校呀！” “我干吗要去你们学校啊？”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学校有校园文化节嘛！我有人要介绍给你，快点过来啦！”美子在电话那边兴奋地说道。 “有人介绍给我？算了啦，你知道我对这种事没兴趣的。”现在的我哪儿还有心情去做这些事啊，真是的。 “你来了就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啦！晚上还有表演什么的，而且吃的东西也很多耶！” “会有什么吃的东西啊？！”一天都没吃东西，早就饥肠辘辘的我一听到吃的东西，眼睛都快发光了，对着电话就是一声大吼。 “妈呀，吓死我了你！”美子显然没有想到，刚才还一副兴致不高的我会对她的这句话有这么大反应。 “快说呀，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呀？我现在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呀。 “有烤肉～海鲜饼～米酒～乌冬～辣鸡块儿～还有三明治呦～” 美子口中的美食们在我的脑海中不住地盘旋，闹得我嘴里的口水都要黄河泛滥了。完全忘记自己此时邋遢的打扮和头上戴了个傻里傻气的鸭舌帽，加快脚步朝美子的学校，不，应该说是朝我的美食们奔去。准确的时间是，16分钟后我到达了我的目的地。 “我的天呐，你可真够神速的呀！” 惊讶于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赶过来的美子一边咋呼着，一边把我拉进了一个类似路边摊的地方坐了下来。什么嘛，哪里有辣鸡块儿啊？我的三明治呢？我的烤肉勒？还有我的米酒都在哪里呀？ “来来来，诵怡呀，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江云；江云，她是我社团的师妹诵怡。” 因为没有看见那些把我召唤到这里的食物们，我的表情顿时呆滞了下来。美子把手在灵魂出窍的我面前晃了晃，指着坐在对面的一个可爱的女生介绍着。 “吃的东西在哪儿？”我阴沉着脸说道。 “马上就会端上来了，咱们不是刚点了嘛！赶紧和诵怡打个招呼呀，自从上次她看见咱们两个喝酒的场面以后，吵着闹着要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呢。”美子使劲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你好。”我应付似的嘟囔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不过，我这既不友好又不可爱的语气，怎么让这个女生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呢？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嘛。 “等一下，赫哲哥在呼叫我了！诵怡啊，你们先聊着啊，我去去就回！”说完这句话，朝诵怡眨了眨眼后美子就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当桌子上的海鲜饼朝我微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已经飞了出去。而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梳着两个辫子的小丫头，樱桃小嘴轻启，细声细气地对我说道：“那个……姐姐。” 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消灭海鲜饼战斗中的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江云姐。” “嗯，你说，我听着呢。” “江云姐真是太帅气了。” “什么？”刚才从她嘴里冒出来的那句话，让我不禁以为自己吃到耳鸣了呢。 “我说……姐姐你真的是太帅了。”诵怡红着脸重复道。 谁来告诉我这场的是哪一出啊，一个24岁的女生被另一个女生说成很帅气。请问这位小姐，你想我用什么词汇来回应你呢？ “是吗，谢谢噢。”再怎么说这好像是夸奖，所以应该要表示感谢吧。 “请让我来喂你吃好吗？”我的回答好像让她很高兴，她伸手拿过筷子就要喂我。 “不、不用了！”我赶忙拒绝。 “哦……那好吧。” 听我这么一说，前一秒钟还兴奋无比的诵怡就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顿时蔫了下来。不过没过多一会儿，她就又开始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了。这个女生是从哪儿来的，来干吗都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不过时间就这样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地过去了，可是把我叫到这里来的美子却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江云姐，用不用我再帮你叫一份辣鸡块儿呀？你一定是渴了吧？你等等，我去帮你买可乐噢！” 我真是挺佩服这个女生的，居然能这么长时间坐在这里看着我吃吃喝喝，还不停地给我夹这夹那。而我的肚子也终于从干瘪的状态变成球状了。正在这时，伴着尖叫声，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喂！喂！江云呐，你赶紧跟我过来一下！”一冲进来就抓住我的美子大喊道。 “干吗啦！”正在往嘴里塞烤鱿鱼腿的我不耐烦地说道。 “你现在马上跟我走啦。” “那你也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底怎么了？！那里打架了不成？”一般也只有发生了斗殴事件美子才会想起我吧。 “反正你跟我走吧！诵怡呀，不好意思，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啊！江云马上就回来陪你！” 说完，美子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在诵怡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从路边摊出来，一路狂奔的穿过偌大的校园，最终来到了搭建在一大片草坪上的舞台前面。呼～呼～累死我了。 “我说，你一定要帮帮我！”刚停下来，美子就火急火燎地对我说道。 “呼～好累。你想要我的命啊。”终于可以停下来让我喘喘气了，我可是刚刚吃完那么多东西耶，这家伙难道不担心我会跑出阑尾炎吗。 “因为太着急了嘛，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代替赫哲哥参加一下‘一日男友女友拍卖会’吧，拜托拜托～”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本来赫哲哥要参加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被他女朋友知道了，她女朋友死活不同意。但是校园文化节的宣传单上都已经写了，又不能取消。江云呐，我拜托你好不好～求求你啦～”美子一脸恳切地看着我。 “你现在的意思是，让我去扮男生？！” 原来如此，我怎么在来到这里之前都没想到这一点呢，看来我果然是个傻瓜。恍然大悟的我朝舞台上一看，一个梳着长发的女生已经走上台去开始表演了，台下聚集着的一万，不，恨不得有两万热血方刚的男生一看见美女登场都开始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再看看他们旁边，女大的学生们都用鄙视的眼光斜视着这群没水准的毛头小子们。 “所以说，你现在就是想把我卖给那些女生是吧？”我简单明了地说出了美子的心理。 “拜托啦～你只要上去站一站就行了，只要先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给我点儿时间然我想想办法，然后就把你换下来还不行吗？求你啦～你就上去撑一下场面吧，好不好？” “小姐，您觉得这像话吗？！你们班或者社团里面应该还有很多人吧，你去找他们啊，干吗让我这么一个女孩子去假扮男生啊！”我真是被她这不合逻辑的说法气死了。 “可是我曾经自信满满保证过，一定会找大帅哥来参加演出的。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赫哲哥意外就没有像样的男生了啊，如果还能找出一个人来我也不会找你嘛。”美子一脸苦相地说道。 “那我是大帅哥吗？！” “呜呜呜～我的好姐妹，你就看在我们的情分上救救我吧。想当初上高中的时候，我不仅帮你改成鸡蛋，还为了你伪造身份证呢。拜托啦～江云呐～江云～” 老天爷呀～难道您真得要亡我吗？昨天对前任男友死缠烂打的惨状才被妹妹的朋友撞了个正着，今天又要假扮男生，还是参加什么“一日男友女友拍卖会”。天呐！我的人生真的要这样堕落下去吗。所以、于是、结论是、如果那样的话…… “接下来，我们为大家奉上的这位一日男友是……身高175公分！只有手掌般大小的脸！各位女生一定会喜欢的完美花美男！细嫩的双手的拥有者！编号5号，李姜哲！” 听说老妈当初生下我这个宝贝闺女的时候，高兴得连忙煮了热腾腾的海带汤庆祝，如果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当场气绝吧。最后看了一眼美子提心吊胆的表情，抱着慷慨就义的心情走上了舞台。“待会儿上了台什么都不要说，只要等着出最高价的人出现以后下台就行了，知道吗？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的。江云，我爱你！”把刚才美子拉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心里默念一遍，像是吃了咸盐的贝壳一样，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五千块！” “我！一万！” “帅哥！把帽子摘掉嘛！我出一万三！” “姜哲帅哥！看这边好不好！三万！” 这里那里、角角落落，出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站在聚光灯下面的我，看着台下像疯了一样高举着双手不住喊价的女生们，听着一次比一次高出的竞买价格，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江纯要是能看见现在这种场面就好了。唉，我的八字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还有，李姜哲这个名字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愿意出十万块！” 从最后排传来的女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强忍住差点儿从嗓子里蹦出来的惊呼声，朝人们视线的焦点看过去……刚刚才见过的诵怡的脸庞让我脸上的肌肉再一次地抽搐了起来。 “好的！最高价，十万块！没有比这再高的了吧？真的没有了吧？” 估计连主持人都没想到我这么个家伙能叫到这么高的价钱吧，声音里的不可思议任谁都听得出来。喜悲交加的我用一副虚脱的表情看着诵怡，完全猜不出这个女生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把我买回去打算干吗啊？十万块竟然就这么眼睛都不眨地扔出去了。这下我的处境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姜哲哥！快点儿下来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女人的第六感让我意识到，诵怡那一脸奇怪的神情加上让我毛骨悚然的媚眼，一定大有文章。为了不让这十万块毁了我美好的人生，我冲上去一把抢下主持人手里的麦克风：“我是女生！各位，我是个女生啊！” 我刷地摘下帽子，也抛下了和美子的友谊。没办法，保命要紧啊。我的这一举动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顿时像炸了锅一般，怨声四起： “什么嘛，这么说姜哲是女生喽？” “呜呜呜～这算怎么回事嘛，我们都被耍了呀！” 我不管，你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吧，反正我可是不想和那个叫什么诵怡的女生度过危机四伏的夜晚，就算为了这件事要和美子撕破脸皮我也没有办法了。 “哈哈！这是我们为大家准备的惊喜小插曲！大家不会都当真了吧？”主持人不愧是身经百战呀，赶忙振作精神应付这突发状况。 不小心和满脸委屈热泪盈眶的诵怡对上了眼，心里涌起了一股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对美子的罪责感。但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想到这儿，我偷偷地开始往通往后台的台阶处移动。可是！！主持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并且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句让我想当场撞死的话。什、什么？他说了什么？啊～！不要啊！ 第三章 3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回到正题！既然这位参加者已经亮出本来身份了，那么就请在场的各位男生出价吧！” 这、这个该死的主持人真是应该千刀万剐啊！我现在恨不得上去揪住他的头发一顿痛扁，但是看见站在角落的美子，只好拿出24年来积累下来的全部忍耐力忍了下来，只剩下两条腿气得不住地颤抖着。 “我买！请问把她卖给我不行吗？” 这下好了，全身颤抖的人不止我一个了，从舞台下面传来的诵怡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把主持人吓得双手直抖。 “可这是违反规定的呀，请你放弃吧，小姐！那么，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这就是散发中型魅力的5号李江云！难道没有人想要出价吗？”我想主持人也是消耗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摆平诵怡，继续主持的吧，我分明看见他额头上的三条黑线和硕大的汗珠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我本来的身份这件事让我很开心，不过刚才还一万、两万大喊着人群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安静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主持人看着台下专心地看着自己脚面的人们顿时僵硬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这样的场面顿时让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真的一位都没有吗？听说这位小姐家里很有钱噢，还会洗衣做饭！而且力量也大、性格也不错呢！” 难道他们真的想把我置于死地吗？尽管主持人不死心地给我加上了一个又一个诱人的条件，但是台下鸦雀无声的人群让我陷入了更加悲惨的境地。挣脱了主持人拉着我的手，垂头丧气地往台阶处挪动了脚步。美子这家伙，看我下去以后怎么收拾她！可就在这时…… “哪个？” 我不禁怀疑起这个在我耳朵里构成共鸣的声音的真实性，一个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我的心里不禁小开心了一下。不过主持人大哥好像比我还要激动，眼睛里顿时重现了光彩，举起麦克风喊道： “是！您是要出价吗？” “嗯！因为太可怜了，所以看不下去了！” 这位仁兄还真是诚实得有些残忍啊。 “好的好的，那您出多少？”主持人一听有人要捧这个场了，声音都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五百块！” “好的！5号成交！”主持人像把烫手的热山芋扔出去了一般开心不已。 这两个人这是在干什么啊！五百块钱就成交啦？谁？我？我就值五百块？我心碎的声音被台下热烈的鼓掌声和诵怡的痛哭声所淹没。但是这出闹剧并没有就此收场…… “可是……我只有四枚一百块的，再给您两个五十的硬币没关系吧？” “没关系，当然没关系了！来来～赶紧把她带走吧！” “好的！”竞拍成功的这个男生开心地答应着。 “那祝您能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喽！接下来，六号入场！”主持人的这句话正是宣布了我的死刑。 “来，跟我走吧！” 拉着茫然自失的我往台下走的主人公、用四个一百块和两个五十块钱硬币把我买到手的主人公、放着平坦的草地不走，偏偏带着我走硌脚的石子路的主人公…… “金东英！”等我终于想起来看一眼我所谓的“主人”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再一次把我打入了地狱。 “是我呀，五百块！”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怎么会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啊！难不成你真想将我置于死地吗？想要把我的血吸干不成啊？！” “没有啊，我只不过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已呀。刚才经过舞台的时候看见姐姐你，心想不管再怎么说也应该买江纯一个面子吧，所以就出手啦。怎么好心还没有好报呢。”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今天的实情告诉江纯，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这是奴隶该对买主说的话吗？！” “……” 看着用五百块钱把我买到手的金东英那一脸意气扬扬的神情，我真是想一头撞死算了。从身边经过的人们都纷纷朝我们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眼光，这种浑身不爽的感觉让我体内压抑着的杀人冲动苏醒了过来，怒火也在头顶上燃烧了起来。 “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啦，谁让我用五百块钱买了你呢。”这家伙好像是故意似的，大声地说道。 “我不敢保证不会杀了你，我是认真的。”我咬着牙警告他。 “到十二点为止你就是我的奴隶啦！要乖乖听话哦！”这家伙非但没有被我的狠话吓倒，反而得寸进尺了。 “凭什么呀！你难道真把我当傻子啊！” “哎呀，我可不知道我的手会不会给江纯打电话呀！”他掏出手机，用江纯威胁我。 “臭小子。”无疑，明知道这是个威胁，可不得不承认它对我还是挺管作用的。 “叫你的主人‘臭小子’好像不太合适吧。” “咱们俩上半辈子是不是死对头啊？原本还相安无事过得挺好的，为什么从昨天开始跑来烦我啊，想看我把眼泪流光了不成，嗯？”硬的不行我就来软的，看我的眼泪攻势。 “江纯呐！你姐姐她呀～只卖了五百块呦！” “好啦！我知道了！反正在十二点之前我都不张嘴了，行了吧？”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我也只好投降了。 “不是不张嘴，而是让你做什么都要乖乖地去做才行。来，先说一句我的发型很帅来听听。” “很帅。”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要用感叹的语气说才行嘛，你这种态度简直连小狗都说得出来。” “好帅哦，发型真是太帅气了！这回总可以了吧？”唉，白旗飘扬啊。 “这还差不多。走吧，去别的地方吧。五百块，请我喝酒吧。” “呼～真是气死我了，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事啊。”好不容易满足了他的自恋，这家伙居然还开始剥削起我的荷包来了。 “江纯呀～！” “请！我请还不行嘛！” 原以为悲剧已经在昨天落下了帷幕，看来是我大错特错了。被连个子都比我还矮两公分的弟弟牵着鼻子走，我真是傻瓜中的佼佼者了。 刚一走出校门，这个小魔头就开始朝我奸笑了。不怀好意地蹭到我的身边，神秘兮兮地张了嘴：“我说姜哲哥！” “过了十二点有你好受的。”我紧咬着嘴唇说道。 “难道你还要打我不成？” “打你算便宜的，反正你就给我等着十二点的到来吧。”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老实一点儿呢？”他的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语气里写满了挑衅的味道。 “你给我闭嘴吧。上前面走去，别走在我旁边！”我已经下定决心忍到十二点了，现在这要这小子给我会清静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应该认识到，能和我一起走可是你的光荣呀！”东英却完全不配合，继续和我耍嘴皮子。 “你赶紧给我挑个地方进去吧！” “那就那里吧，那家酒吧的服务生里有一个长得像李英爱。咱们就去那儿吧，姜哲大哥。” 我忍…… 如果我在花样的二十四岁就因为高血压就离开人世的话，那么造成这种人间惨剧的罪魁祸首就是金东英这个魔鬼。我紧握着双拳，骨头简直都攥出咯吱的声响了。东英那个小子却事不关己的连蹦带跳地跑进了他指定的那家酒吧。我重新把鸭舌帽戴在头上，压低帽檐，挡住泛红的双眼，跟着他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那个被说成长得像李英爱的女高打工生看见我们进来赶忙上来招呼。 时隔三年，我终于又和一个男生来到酒吧“约会”了。而这场“约会”的对象，却是我妹妹江纯的朋友金东英。 第四章 4 “啤酒三千毫升、水果拼盘！再要一瓶可乐和猪排盖浇饭！” 刚在角落里的桌子上坐下，坐在对面的东英这家伙就开始一边大声地点着东西，一边对那个漂亮的服务生小姐乱放电了。而那位小姐好像觉得东英挺有意思的，站在旁边微笑地听着。 “服务生姐姐，你真的是就算用五十亿都买不来的珍贵女生呢。”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哦。”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解释一下，对面坐着的这个女生并不是我的恋人，如果用两个人简单说明的话，她是我的奴隶。” “哦，是这样啊。”服务生小姐甜甜地冲东英笑着。 “不过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权嘛，所以我买到她的价格就只能保密啦。” “那也对。” 听了东英的话，那个长得像李英爱的服务员女生用鄙视的眼神扫了我一眼以后，又向着那个小魔鬼灿烂地一笑，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带着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心情瞪着东英那小子，他却漫不经心地对上我杀人的眼神。哼，转过脸去不看他。 “怎么，害羞啦？”那小子自作多情地说道。 “神经病。”送个大大的白眼给你！ “可还没到十二点呢啊！” “我的心好痛啊！好痛！！”我绝望地大叫。 “是啊，如果我是你应该也会这样吧。理解理解。” 现在的我好想念、怀念、思念在寅啊。冰冷的手指、生气时决然转身离去的残忍的样子、还有寒冷的季节里安静地拥我入怀的奇妙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在我面对东英这个小魔头的时候愈发怀念起来。这种悲伤和受伤的感觉让我郁闷地举起眼前满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看见我这么豪迈地灌酒，东英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喂，五百块，你就这么难过吗？” “那是当然的吧！任谁都会心情不好吧！你也让人家把你用五百块钱卖了试试看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是满心委屈啊。 “我的人生里才不会发生这么悲惨的事情呢。”东英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道。 听了这句话，更加郁闷的我又举了第二杯酒。不过还没等我喝呢，这个小魔头却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杯子，放到了他自己的嘴边。 “干吗，难道连酒都不给我喝吗？”我这下更委屈了。 “一下子喝那么多会拉肚子的！” “我、我难道真的只值五百块吗？” “你是我用五百块买来的，当然就只值五百块啊。”这小子居然还敢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好，我就是五百块行了吧！被好朋友抢走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然后用了三年的时间苦学跆拳道，就为了有一天可以报仇……”说道这儿，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嗯，然后呢？”这家伙倒是听得好像还挺津津有味的。 “仇非但没报了，还狼狈地被甩了第二次。在加上今天在朋友的学校里扮男生还上台耍宝，结果被妹妹的朋友用五百块钱买回来。我真是天下第一无可救药的超级大傻瓜。” “听起来还真是挺可怜的。” “臭小子，你话里就不能带点儿人情味儿吗？” “人情味儿是什么味啊？” “算了，跟你这种人我还浪费口水干什么呀。”真不知道我刚才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还对这个小魔头心存幻想。我想就算是鸭子都可以上架了，这个家伙也不可能说出我想听的话吧。 就着心里涌上来的苦涩，我又将第二杯黄汤灌下了肚。对面的小魔头朝我噗嗤一笑，这次却没有阻拦。无意识的我伸手从左边口袋里拿出剩下的一根香烟，手指用力滑开了打火机。 “不行！”金东英突然大吼一声，一把抢走了我手里的香烟。 我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得愣在了当场，茫然地看着他不由分说地把那根香烟撅成三段扔在了地上。 “你这是在干吗呀！”呜呜呜～我仅存的余粮…… “我们说好十二点之前你都要听我的，所以不许抽。”他的语气里不容置疑。 “也对，反正我只值五百块嘛，有什么资格抽烟呢。”不用问，他的下一句话一定会这么说，还不如我自动自觉说出来的好，这样心里受到的打击还能小点儿。 “酒也不许喝了。” “那我干什么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干吗要叫我出来嘛！”臭小子，你还登鼻子上脸了。 “我可不想看见你喝多了耍酒疯。还有，我既然用五百块把姐姐买了下来，就希望能看见你谦逊的样子。” “呜呜呜～坏家伙。” 于是，苦命的我刚尝了个啤酒的味道就被剥夺了喝酒的权利，只能迷迷蒙蒙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东英那个小魔头一杯接一杯喝得开心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才会被男朋友讨厌的吧。” 喝就喝你的吧，还不忘记打击我。 “呜呜～把在寅叫来吧。”提到男朋友，我的伤心事又来了。 “怎么能把那个后脑勺被我打了一巴掌的家伙叫来嘛，难道你想看见我尴尬的样子吗？” “在寅啊、在寅。” 我双手胡乱地在桌面上挥动着，却没想到不小心抓住了东英的手腕子。 “您别误会，是这个女生偷偷抓住我的！”东英突然大声地跟不知道什么人解释着。 “在寅啊。”伤心的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继续抓着使劲地摇晃着。 “娜英小姐看着呢，赶紧放开啦！” “呵呵，是啊，反正我只值五百块嘛，五百块。” 我无力地将双手从桌子上拿了下来，紧接着，又一桶三千毫升的啤酒摆上了桌面。我呆呆地看着东英继续一杯一杯地喝着，可是他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悲伤呢？该悲伤的人不应该是我才对嘛。猛地，突然回过神来的我赶忙看了看手表，期待着能使我解脱的十二点的钟声响起。而就在此时，酒吧里突然大声地响起了快节奏的旋律。 就算是雨天也毫无睡意，这种时候真的好想你，泪水也会一起涌上心头……就算是雨天也毫无睡意，这种时候真的好想你，泪水也会一起涌上心头…… 说是命中注定也好，说是洒狗血的肥皂剧剧情也罢，这首歌正是在在寅离开我的三年间我听得最多的那首歌。就在我因为这熟悉的旋律再次在耳边响起，而眼前闪烁泪光的时候，跳进视线里的指向11点59分的时钟让我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啊哈哈～这下你死定了。正当我盘算着等到了十二点我要怎么收拾这个家伙的时候，东英却抬起头直盯盯地看着我说道： “别抽烟了。” “只要再过一分钟，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管他说什么，现在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 “抽烟对身体不好，真的不好。”这小子有些神志不清地叨唠着。 “十、九、八、七……” “我也已经戒掉了。” “六、五、四……”不听不听，我继续数。 “是啊，早就应该这样啊。” “三、二……” “……” “一！” 哐！金东英的头与桌面正面接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坐在隔壁桌的中年夫妇听见动静，深锁着眉头直直地看着我。等一下，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不是我，这可不是我打的呀！我只不过刚刚举起右拳，那家伙就已经是这样了。万分委屈的我用手指碰了碰那小魔头的脑袋，不，修正一下措辞的话，应该是我用力地戳了戳他的脑袋才对。凑近了一看，他眼角处挂着的几颗晶莹的泪水仿佛在对我说：“我哭了，我的心好痛哦。”而我的心不由得也跟着不舒服起来，鼻子酸酸的，竟然有眼泪流了下来。这状况发生的太突然了，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此时的东英却真的趴在桌子上不住地哭着。 “殷尚啊，殷尚。” 他把脸埋进膝盖里，用颤抖的声音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我多希望是我听错了的名字。我原以为他已经忘记了，昨天也好、今天也好，那么活蹦乱跳的样子让我以为他早就已经忘掉他、忘掉那件事了，让我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但是这个大男生，正呼唤着两年前离开这个世界的朋友的名字，像个七岁的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动情，好像整个世界都随之离开了似的。 “我原本已经戒酒了，因为只要一喝酒，那家伙笑着的脸就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哽咽着说道。 “殷尚在天上一定过得很好，就连江纯现在也生气勃勃地生活着呢，不是嘛！所以你在这儿哭什么劲儿啊，快点儿把眼泪擦了！”总不能两个人都失去理智吧，我故作冷静地劝慰着。 “没了……殷尚没了。”他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自言自语继续说道。 “别再说了！赶紧走吧，我再不回家的话又要挨打了！” 为了改变这沉闷的气氛，我拿起账单和书包站起身准备走。可是东英却像是爱上了这张桌子似的，依旧把脸贴在桌面上不停地低语着： “虽然我这么想他，可是却找不到他。我的好哥们儿殷尚他不在家啊……” “殷尚他怎么不在家呢！他明明在天上好好生活着啊！你赶紧给我起来啦！起来！” “我起不来了。” “为什么起不来啊？！” “困……我好困哦。” “真是……你这家伙是疯了吗！你要是在这儿睡了，让我把你怎么办啊！”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这家伙就闭上了眼睛，脑袋朝桌子上倒了下去。这真是让人汗颜的状况啊，这家伙一定是想把人逼疯。在这儿就睡着了，究竟要我拿他怎么办呐。我今天真是丧到家了。算了，不管怎么样，先把账结了再说吧。 “一共是四万五千元。可是……您没关系吗？”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对我说道。 “什么啊！” “没有什么，只是……您的朋友好像睡着了。” “我当然知道他睡着了，我会自己处理的，不劳你操心！”我本来就心里不爽，这位长得像李英爱的服务员自然就成为炮灰喽。 嗒、嗒、嗒、嗒！我一肚子火气，重新走回东英的身边，看着神志不清的家伙，我怀着认命的心情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挎，然后把东英背了起来。 “嗯……好硬的石头啊……大石头……”双手抓着我脑袋的那家伙不住地嘟囔着。 “等你醒了咱们再算总账！” 除了家里亲戚们的那些小鬼之外，这是我背过的第一个男人了。我的这一举动引来酒吧里人们的纷纷议论。 “天哪，你看那个男人好大力哦～超帅气的，对不对？还背自己的朋友耶。” 这句话传进我耳朵里的时候，我的心脏感到了莫大的挫折感，这是我这一天中第二次被当做男生了。我一口气冲出了乌烟瘴气的酒吧。 “五百块，我看上你了！”背上的家伙很不安分地大叫着。 “啊！你不要动的头啦！放手！给我放手！” 出租车站。 凉爽的晚风吹得脸痒痒的，周围都是醉在酒精里、醉在爱情里的大学生们。为了不让大家发现我们这个奇怪的组合，我小心翼翼地藏在红色的邮筒后面。 “快点儿告诉我你家地址啦，臭小子！”我对着舒服的扒在我背上的家伙喊道。 “我不知道～你的名和姓～”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在这儿走人啦！”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知道这家伙是真醉了还是故意跟我作对，怎么连哼哼的歌词都这么气人呢。 “这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你先给我下来！” 我简直被这个家伙气晕。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邮筒下面（其实是扔下来的），开始在他的书包和兜里找他的学生证。哎～不得不承认我这个人的头脑真不是一般的好啊，这种时候还能想起来写着家庭住址的学生证，呵呵～尽管我知道从身边经过的人们纷纷用“这人是不是强盗啊”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讲，知道这小子住什么地方才是头等大事，于是继续努力翻着安稳的坐在地上的家伙的裤子口袋。 “哥～哥啊～” “你把学生证塞哪儿去了？！身份证呢？身份证！” “鬼呀！”这小子非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指着我的脸大叫着。 “哎呀，你把屁股抬起来啦！”发现跟这个人说话简直是浪费口水，我决定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吧。 “好～累～哦～”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我才累呢好不好！” “殷尚来了。”这小子又开始说胡话了。 “你就不能换个话题吗？真是！” “臭小子，在天堂里和天使们玩儿的那么开心吗？都不知道早点儿回来看看我。你这该死的家伙！” 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对我说的，但是突然的，我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他就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从他脸颊上留下的泪水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妈呀，他的这一举动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慌忙想要伸手推开他，但抱着我的双臂却加重了力道。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了。我过得好辛苦，你呢？过得好吗？你在那边过得很开心吧？我却是快要累死了呢。” 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快了，这也许是三年来都没有过男生抱过我的关系吧，两颊的热度不可思议地燃烧了起来。我知道周围已经开始聚集看热闹的人群了，但这家伙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我的心里。可就在这时…… “江云，你在这儿干吗呢！” “啊！美子！” 带着那个叫什么诵怡的女生出现在我旁边的美子，发现我此时的状况后不由得慢慢往后退去。不要啊～事情不是像你们所看到的这样的！我不要被误会呀～真是太可怕了～！ “李江云，你这丫头！你去哪儿呀！” “……” 把大声呼喊着的美子和诵怡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尽管我承认东英那泪流满面地样子让我很心动，但是跟一个比我小三岁的男生，而且这个男生还是我亲妹妹的朋友在大街上相拥，然后还被我的朋友撞个正着这件事让我无颜到无可复加。于是，我今天也只剩下逃跑这条路可以走了。就像这几年来经常发生在我身上的戏码那样，再一次留下美丽的背影落荒而逃了。 第五章 5 “这是怎么的了？外面下雨了吗？” 我刚一进家门，刚刚用我跑得尽是汗水的双手打开家门的一刹那，正站在鞋架子旁边的老爸就大吃一惊地喊道。 “呼……呼……呼……”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这死丫头一天都晚到底在干些什么啊！一整天打电话也不接，要不你就告诉我一声儿会晚点儿回来嘛！我给健身中心打电话，人家说休假了啊！”老爸果然开始了他的盘问。 “呼……我、我……水、水……” “你碰到了强盗不成？” “……”面对老爸这么不合时宜的刨根问底我真是想哭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和朋友踢足球了吗？” “我又不是男生！”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把我当女生看呢！ “呵！这么晚回来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大概是没想到我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地顶撞他吧，受到刺激的老爸顿时愣在了原地。 经过传出音乐声的江纯的房间，我径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抱起一大瓶水咕嘟咕嘟地痛饮了起来。 “我问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出这么多汗啊！是不是又在哪儿惹什么祸了啊？”见我无视他的问题，老爸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我去睡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今天发生的荒唐事照实汇报，只想赶快逃回自己的房里。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点儿呢！看看你妹妹，你难道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老爸！你要是老这么虐待我，我可要离家出走了啊！”见老爸穷追猛打，我只好搬出我的杀手锏了。 “我看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再逼我的话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 抛下气结的老爸，我飞也似的冲进房间，“哐”的一声关上了门。距离上次那件让全家都鸡飞狗跳的出走事件已经两年了，可是直到现在，只要提到这个话题，老爸老妈就拿我没辙。这果然是我的保命金牌呀！呵呵～成功摆脱危机的快感让我偷笑了起来。不过我的笑容在下一秒就终结了，因为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金东英的脸。我双手捂着耳朵跳上了床，还没等我稍微苦闷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我就在三秒钟之后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就这样，我享受着没有任何梦魇来打扰的甜美睡眠，直到刺眼的阳光从脚到头把我紧紧包围。正在这时……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嗯！” 烦人的电话铃声在耳边炸响了起来。我把脑袋埋进床头，想要忽略这扰我清梦的声音；可是手机却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响个不停。嘀嘀嘀嘀～ “江云呐！电话响了没听见吗？！都已经三点了，该起来啦！”紧接着手机铃声，老妈催促的声音也从厨房的方向传了进来。 反正我本来也是睡到快要自然醒了，便伸手拿起手机，用劈了够五个叉儿的声音接起了电话。 “喂～” “五百块！” 妈呀！那个小魔鬼的声音让我顿时睡意全无，睁大了眼睛。 “干什么啊你？”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手机大喊道。天啊，怎么一大早（已经是下午了）就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啊。刚才那一刹那，我还以为那个小魔头会突然蹦出来呢。 “好姐姐，是我啦！！”可能是听见我这么激动吧，这小子开始撒起娇来了。 “你！你居然还敢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找死啊！”一提到这个小坏蛋就让我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语气能好了才怪呢。 “昨天谢谢啦！”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我的怒火似的，语气里满是轻松和开心。 “你都还记得啊？” “我只记得你背起我之前的事！” 太好了！这么说来，我们在大街上相拥而泣的事，还有我扔下他落荒而逃的事情他都不记得喽！哈哈～天不亡我啦！ “行了，你该说的都说了吧，那我挂了。” “stop！s、t、o、p！” “……”这小子又要干吗。 “不要挂嘛，你陪我玩儿好不好？” “我疯啦？” “那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江纯喽！”这家伙果然又搬出这件事来威胁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昨天又请我喝酒、又背我的，还因为被我用五百块钱没回来受了很多累，所以现在该我来帮江云姐的忙了。” “就算通过你的帮助能让我拿到跆拳道七段，我都不需要！你只要给我离得远远的就行了！” “我的梦想是实现自我价值，而江云姐就是我为了实现梦想的第一个目标。” “我挂了！”我可不想再跟这家伙纠缠下去了。 “来中央剧场这边吧！” 我现在脸上一定写着无奈二字吧。这家伙到底跟我是不是一国的啊，怎么总有种语言不通的感觉呢。 “再见！”管你说什么，我才不要理你呢。 “好的，一会儿再见喽！” 也不等我再说什么，那小魔头落下这么一句之后便先挂掉了电话。无言的我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手机闪烁的短线信号，伸了个懒腰，下床往客厅走去。 “啊啊啊～睡得好舒服哦！” “是啊，你什么时候睡得不舒服过？”看见我终于起床的老妈白了我一眼。 “江纯呢？”我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江纯。 “说是和光民一起去看望殷尚的父亲了。” “哦，应该带上我一起去的呀。”突然有一种被扔下的感觉，让我不禁有些委屈。 “就你？谁敢把你带出门啊！”老妈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你们就不能不这么欺负我吗！难道都不觉得我很可怜吗？”为什么我刚一起床就要受到这么残忍的待遇啊。 “哎哟～你还可怜？别笑死人了！” 瞪了一眼发出讥笑声的老妈，我赌气似的坐在了沙发上。但这一坐不要紧，因为类似的姿势，让我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在大街上的那一幕。我赶忙用双手捂住了慢慢变红的脸。 “今天哪儿都别去了，在家里打扫打扫卫生吧。”老妈对着两天都没着家的我下达命令了。 “机豆机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老妈对于我的火星文十分不满。 “知道了啦。” “唉，这下水道怎么动不动就堵呢。”说话的工夫，老妈已经带上橡胶手套开始奋力修理下水道了。 为了把东英那个小魔鬼的脸从我的脑袋里赶出去，我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又伸了个懒腰，打开了电视。可是我刚坐下来准备看看有什么精彩的节目，门铃声就响了，害得我不得不再次站起了身。 “哪位？”我拿起门控的听筒问道。 “我是江纯的朋友！” “江纯现在不在家！” “我有点儿事情想要告诉她，麻烦您先开一下门好吗？” “哦，那你等一下哦！” 尽管这个有点儿熟曾相识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在老妈“快点儿开门”的催促下我还是走到了门口准备开门。随着大门的慢慢打开，我那不祥的预感在十秒钟之后变成了现实。 “有什么事的话就告诉我吧……” “哈啰！” “妈呀！”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我不禁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伯母您好！可爱的东英来喽！” 推开愣在当场的我，那个小魔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径直走向厨房跟老妈打招呼去了。老妈赶忙摘掉手套，把修理的事放在一旁，瞪了一眼站在门口做雕像状的我，跟东英寒暄了起来。 “哎哟，东英怎么来了，事前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嗯？” “我是来找五百……不是，我是来找江云姐的！阿姨，您这橡胶手套的颜色可真漂亮呀！” 哼，马屁精！ “是吗？咳，还不是这下水道堵了，不修不行啊。对了，你吃过饭了吗？” “您家下水道堵了啊？” 他这是要干吗？拍马屁也要有个限度吧，这小子怎么一把拿过老妈手里的手套朝下水道过去了？老妈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站在东英身后，看着这个突然间出现在我家的家伙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让老妈无比发愁的下水道通开了。 “好了！现在没问题了！”东英转过身，笑着对老妈说道。 “天哪！这可真是！还是得说男生的手就是不一样啊，这孩子可真能干！”老妈现在笑得脸上简直都要开花了，不用问，在她心里一定给东英加了不少分。 “其实，我除了学习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很擅长的。阿姨，既然都弄好了，您就把江云姐借给我一会儿吧！” 卖完了乖，这小子终于转到正题了。 “嗯？你要找的不是江纯而是江云吗？”老妈一脸不解地问道。 “嗯！”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找江云有什么事，但是就算你要跟我借一整天都行啊。” 哈～被我当做是天的老妈竟然这样就把我给卖了。金东英已经站在我面前穿好鞋了。 “跟我出去吧！”他轻声地说。 “跟你出去？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聪明如我，当然不会自寻死路。 “那……我就把前天还有昨天的事都告诉阿姨啦～”这小魔头一脸坏笑。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呢？难道前天和昨天发生了什么让你紧张的事情了吗？” 老妈好像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注意力朝我们这边转移了过来，耳朵都竖起来了。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小子的嘴堵上才行。于是我胡乱穿上双运动鞋，拉着东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家门，来到了小区入口处的小花园。 “我现在很正经地问你，你到底想要怎样？难道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成吗？” 面对着正双手插兜玩着沙子的那家伙，我无比认真、严肃地抛出了上面的那个问题。而那家伙却挺着一张孩童般无辜纯真的脸，微笑着来到我的身边，说： “杀了你对我有没有什么好处。” “你？你是故意拿我寻开心的是不是？”除了这个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我说过我是来帮助姐姐你的嘛。” “你只要不要在我面前出现，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你一个月以后就不会再说这句话了！”他俊俏的脸上透露出满满的自信。 “一个月后？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就算过了十年我还是说得出这句话！” “前天那个无赖小子叫什么名字啊？”他突然转到了一个我完全没有准备的话题。 “嘁！你有什么资格说在寅是无赖啊！”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男友了，但我还是受不了别人说他的坏话，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小鬼。 “原来他叫在寅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是要干吗？！难道你还想用他来威胁我不成？还是要告诉江纯我丢脸的事情？” “我去帮你把在寅找回来！” “什么？”我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仿佛刚才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 那家伙却睁大了双眼皮的大眼睛，眼里晶光闪闪：“我说我帮你把在寅找回来！” “你怎么去找他啊？还有，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啊？难道有谁说想要见他了吗？” “你昨天分明说想见他，让我把他找来。” “有、有吗？”我顿时底气不足了。 “你当然有那样啊！” “不、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干吗要你来帮我找在寅啊！” “我只是想要帮姐姐你而已呀。怎么样，我很够义气吧？”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轮到你来帮我，我们应该只是会打打招呼的关系吧？我的朋友们都还什么都没说呢，为什么突然出现的你这小鬼头要来插手这件事啊？”不管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快被这家伙给弄疯了。 “当然有很多理由啊，不过我不想说罢了。” “像你这么阴险的家伙，我想我有必要听一下你所谓的理由！”最近这两天饱受他摧残的我紧握双拳高声喊道。 说实话，我真的对这个男生没有什么偏见。而让我忍不住对他发脾气的原因是，在这之前他只不过是我妹妹的朋友而已，但是从前天开始我们两个好像突然间成了死对头似的，而且现在还突然蹦出来说要帮我，这一点实在是让我无法理解。看见我因动怒而潮红的脸，东英身子微微颤了颤。 “如果我耳膜被震坏了的话，姐姐可要负责哦。”他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 “我没有那个时间跟你说笑啦！你是在同情我吗？是因为那天看见我在在寅面前又哭又挨骂的，觉得我可怜才说要帮我的吗？”我气愤地吼出声。 “我可是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是非的哦！要是想看见我认真的样子，可是比把月亮摘下来还要难的事耶！只是这次我就是想要帮助江云姐嘛！怎么样？” “拜托，我又不是江纯，你是以什么立场说这话的啊！” “因为你背了我啊！还请我喝了酒！而且还摸着我的头跟我说不要哭。再加上你是江纯的姐姐，是殷尚喜欢过的姐姐嘛！” “你觉得这可以称作是理由吗？”我彻底被他的无厘头逻辑打败了。 “还有就是……对了！我还想再看一次那个无赖小子被姐姐你纠缠的样子！就这样！”他兴奋地补充着。 “这就更不像话了！”我觉得我的忍耐力已经到极限了。 片刻间，气氛凝固了下来，让人有些窒息。东英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轻启了嘴唇： “其实，是因为昨天你哭泣的样子让我看着太心疼了。凌晨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你那时候无助的脸总是出现在脑海，让我真的觉得很心疼。你明明可以过得比现在幸福的，却偏偏挑了这么艰难的一条路走，就好像走在地雷阵里一样，这么辛苦的样子让我眼睛发涩。所以，就想要这么做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说你要怎么帮我呢？你怎么样能把在寅带来我身边呢？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不在爱着他，可是他却从没有回过头来看过我一眼。这么残忍的家伙你要怎么让他回心转意呢？”像是在自言自语般，我无力地说道。 这家伙看到我变脆弱的神情，马上就恢复了他那嬉皮笑脸的本来面目。 “这不就说到终点了嘛！首先要先把你现在惨不忍睹的样子改变一下！五百块你太不了解男生的心理了！而且还要改一改你的性格，不，就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起码也要改一下你说话的语气。再来就是安排一场偶然的相遇喽！”那家伙说得意气飞扬。 “你刚刚说，我的样子惨不忍睹？”我板着脸问道。 “就是看见就觉得很可笑。”他过于诚实地回答。 “臭小子。”在这一刹那我宁愿听见谎言。 “走吧！” “走哪儿去啊？” “去给你换个脑袋！” “换个什么？”我不禁怀疑他的措辞有问题。 “走啦！走啦！走～啦～！” 面对这种让人无言的家伙，我不禁苦笑了出来。这小魔头此时的脸上一扫昨天晚上热泪盈眶的悲伤样子，带着一脸明媚灿烂的笑容，拉着我就往小区的入口走去。紧接着，东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等到我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他的旁边不知道是去往那里的路上了。 第六章 6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英通商业街，十分钟之前我被东英拉着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只见他来到一座八层的建筑物前面，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心情不爽地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啊～呼吸如此困难！呼吸困难的话，胃就会受伤的啊！胃受伤的话，就出大事儿了呀！哎呀，孩子们呐，千万不要忘了啊！”接着我的话，他居然唱起驴唇不对马嘴的歌来。 “你要是再多唱一个小节我就走人了。”我可不想和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待在一起成为别人异样眼光的焦点。 “这里头发做得很好的！”东英见我真的有掉头就走的可能，赶忙回到了主题。 “我头发怎么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啊。” “就凭你现在这发型，想钓到我家隔壁的老爷爷都困难。” “金东英！我告诉你，我现在的心情相当的不爽！”死人，有必要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伤人嘛。 “先进去再说啦。” 板着脸杵了我肋骨一下后，东英便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走进了眼前的这栋大楼。我挠了挠头上乱蓬蓬的头发，虽说我完完全全没有对做头发这件事动一丁点儿的心，但最终还是怀着不能输掉本钱的心情走进了电梯。 “不过我说这位大哥，您什么时候洗的澡啊？” 我本来心情就已经够糟了，金东英这小子好像是要挑战我忍耐极限似的，背靠着电梯里的大镜子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还有，你不要老叫我‘哥’行不行啊？” “啊，这下子我可要糗大了，我可是这里的熟客啊。” “那又怎么样啊！” “带着这么一个头发一团糟的女生来这里真是好丢脸呐，他们一定会以为你是我女朋友的！”他一脸受伤的表情说道。 “真是要气死人了。我看你这臭小子是皮痒了是不是！难道你以为我被别人误会成你的女朋友我会开心啊？” 正当我气得想要上去揪住他脖领子一顿暴打的时候，电梯却不配合的“叮”的一声停在了五层，金东英这家伙以最快的速度逃了出去。 “欢迎光临～！” 金哲永美发沙龙。等到我那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围着黑色围裙的小姐把我的夹克接了过去。我一脸茫然地四下打量着这个生意兴隆的美发沙龙，而金东英那小子则跑到一个看似老板的人面前，大声地聊了起来。 “老板，我来了！今天是和朋友的姐姐一起来的！” “哦，是东英认识的姐姐啊？那一定要好好的招待才行呀！您请过来这边坐吧！”那个貌似老板的人听了东英的话后赶忙热情地招呼我。 真实烦死了，没事跑来这里干什么啊，我差不多已经有三年都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吧（因为只去那种街边的小理发店随便剪剪）。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撅着嘴坐在了椅子上，而后摸了摸我的头发的老板露出了一脸为难的表情。 “啧啧，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惨不忍睹啊。” 老板的这句话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一个非常诚实及直爽的人来。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啊。”我也如实回答。 “我觉得您更适合长头发啊，这是在那家美容院剪的啊？” “是在街边剪的。” “您说什么？” 这年头，一般的女生应该都是花大钱在自己的头发上的吧，怎么可能还有人会在街边那种地方剪头发呢，所以老板之所以会惊讶的冷在当场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了。而此时的东英围着我转了几圈，仿佛在思索一个很难的问题似的，眉头深锁。 “老板。”东英在长时间的审视之后缓缓地张嘴了。 “什么事？”老板答应着。 “我是想让她接发啦，您看和这位大哥搭吗？” “他是男生啊？”听了东英的话之后，老板本就因吃惊而大张的嘴更加回不去了。 “不是啊，不过是她自己说自己是女生的。” “哦，原来是女生啊。” 呼……心脏突然有一种被闷击的感觉。在我爆发之前，老板看出了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变化，悄悄地退到后面去了。 “您说要是接发效果好吗？会跟她搭吗？”东英继续热忱于我的秀发改造事业上。 “应该还不错吧。不过虽说长头发应该很适合她，但那个可是不便宜啊。” “多少钱啊？” “如果用好一点儿的胶的话得三十多万吧。” “这么贵啊？” “看在你是熟客的分上，就收你二十万吧。”老板微笑着对东英说。 “接发这么贵啊？剃发是不是便宜点儿呢？” 这个死人！忍无可忍的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眼疾手快的金东英一把就又把我按了回去。接着他拿起一本美容杂志，别有用心地翻到某页，凑到有点儿被吓倒的老板面前小声地说道： “这发型能做吗？” “这个嘛……染染色，再削出点儿层次应该差不多吧。不过她的头发本来就很短……”老板有些为难地说。 “大概是这意思就行了，只要您能让她看起来像女生就算是积了大德了。” “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我实在忍不住了，立身而起。周围拿着剪刀忙活的女生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一脸惊慌地瞅着我。但东英那个小魔头却十分镇静，用力把我又一次地按回了座位上。 “我说过要帮你把他找回来的，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坐着吧！” “你以后也要这么羞辱我吗？！” “老板！就给她做这个发型吧！颜色比这个再浅一点儿！”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似的，东英对着躲在一旁的老板喊道。 “好、好的，我知道了。”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老板已经被我们吓得说话都有点儿抖了。 看起来十分兴奋的东英拍了拍我的肩膀，冲着镜子里的我噗嗤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东英的笑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在我心底蔓延开来，刚刚还跳得过快的心脏也渐渐地平缓了下来。不过当正在挽袖子的老板和东英的对话从背后传来的时候，我刚才那种有些温暖的心情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不过我说东英啊……” “嗯？” “她不会在我剪着剪着的时候突然间跳起来打我一顿吧？”大概是看见我刚才的反应有些害怕了，老板不安地问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安全起见，您还是别放下手里的剪刀比较好。”东英一脸严肃地回答。 “是、是啊，我看也是最好这样。”老板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哈～我现在真是想打人啊，不过以现在的状况看来，这对我来说好像是比做饭还要难上加难的事情。尽管我很想弄清楚这个深刻的问题，但是十分钟后我却已经进入深深的睡眠之中了。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只要屁股一沾到椅子，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马上睡去。在梦里，我仿佛看见了在寅的脸；正当我准备睁大双眼把他看个清楚的关键时刻…… “那、那个，您醒醒啊。”一个让我十分不爽的声音把我叫醒了。 “头发弄好了，您看看还满意吗？本来想再见的时候让您看看的，可是叫了很多次您都没有醒。”老板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我微微地睁开眼，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哇，真的和刚才有天壤之别呀，简直有点儿认不出这是谁了。见我脸上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担惊受怕的老板口气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现在只要把这里染一下颜色就行了，您觉得还可以吗？” “您看着来吧。”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呢。 “现在要给您上色了，所以请您不要再睡了。”老板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知道了。”我冷冷地应了一句。 旁边一个打下手的年轻女生，俊秀的脸上闪过一阵慌色，惴惴不安地拿来了一瓶药水。从镜子里看见在后面的沙发上，东英正东倒西歪地睡得香甜；只有这种时候才显得稚气未脱的脸，让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打了个哈欠，继续坐在椅子上忍受刺鼻的药水折磨我的秀发。 两个小时后…… “哇～！你真的变成女生嘞！”突然醒过来的东英髭着乱蓬蓬的头发，指着我一脸惊讶地喊道。 棕色上面挑染着一些柠檬色，这个在我看来实在是傻到可以的造型，却让美容室里的其他女生都拍手叫好，金东英那家伙更是像个傻子似的欢呼着在屋里蹦来蹦去。 “女生！你真的变成女生了耶！” “行了，我也知道我是女生，你就别在这儿宣传了。”从他现在欢天喜地的反应来看，这应该是表扬，可我怎么就听着这么刺耳呢。 “你终于变回女生了！”这小子一点儿都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喊得声更大了。 “你不要再喊了！我现在很丢脸耶！” “我终于看见奇迹了！” 咣！ “啊！” 在被我犹如铁锤的拳头砸上了脑袋之后，金东英那家伙总算是闭上了嘴。美容院的老板见我终于要走的意思了，不由得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他倒是开心了，但却让我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为了摆脱鼻子了那让我作呕的染发药水的味道，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就这样，我和金东英并肩站在了公共汽车站。 “把烟掐了。”身边的东英突然出声道。 “你这小子！居然敢命令比你年纪大的人！”被折腾了一下午的我本来心情就够不爽的了，一张嘴当然没什么好语气。 “我让你把烟掐了。”突然提高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高兴。 “你干吗突然找碴啊？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我陪了多少钱，一会儿到家还给你也就是了。谁让你好好的偏要逼我弄头发的。”我并没多想，将第一个反应到脑子里的原因说出了口。 “叫你不要抽！” 反了反了！我居然被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小毛孩子给训了。突然变了脸色的金东英一把抢下我叼在嘴里的香烟，看了一眼睁开过来的公车，头也不回地说道： “别做我不喜欢的事。” “你、你算是哪棵葱啊！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凭什么我就要听啊？”我真是快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气疯了。 “哥，去你家吧。”他这个话题转换得实在是突然。 “你为什么去我们家啊？为了去拿钱啊？” 对于他叫我“哥”这件事我差不多已经放弃了，叫就叫吧，反正又不会掉块儿肉。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他突然提出去我家到底是想要干吗。 “不是啦，是想让你去换衣服。” “没事儿换什么衣服啊！难道要去哪儿玩吗？” “不是，是要进入作战准备了。” “啊？” 看着这家伙一脸的神秘，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我的耳朵出问题了没听清楚，正想靠近点儿听个清楚，却没想到这家伙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上了公共汽车。被他紧紧攥着的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慌忙想要否认这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感觉，我用力、甚至有些粗鲁地把手抽了回来。 东英安静地看着窗外，只留给我一个俊美有型的侧脸，我看着有一丝沉醉。公车在路上奔跑着，我的心也在思绪的跑道上，飞驰。 第七章 7 江云的家。 “哎哟，这是谁啊？难道是江云吗？” 我刚一进家门，老妈就冲到鞋柜这里惊讶地叫出声。我赶忙逃进了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当然，东英那小子也紧跟了进来。 “天啊！江云呐！再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头发！快点儿开门呀！你头发是怎么了！”老妈仍然在门外不放弃地喊着。 我十分清楚，如果被她抓住的话我的脑袋会有什么下场，于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赶紧锁上了门。 “哥，把你的裙子拿出来。”一到屋里东英就不停地催促着。 “裙子？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就把你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吧。” “到时候你收拾啊？” “我收拾就我收拾！”他一脸自信地说道。 结果，尽管我并不是心甘情愿这样做，但是抱着到底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名堂来的心态，我还是把衣橱里所有的衣服一件不剩地搬了出来摊了一地。当浓重的霉味充满整个房间的时候，那个小魔头捏住鼻子，扑通一下倒在了我的床上。 “你这家伙！怎么能就这么躺在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床上啊！还不赶紧给我起来！”看着这么随便的东英我不禁大喊起来。 “你这个野蛮人！”没想到他非但没起来，还指着我出言不逊。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是吧！” “你难道每天就穿着这些垃圾到处跑吗？我现在算是知道你男朋友为什么会离开你了！” “你还不给我闭嘴！”这小子不给他点儿厉害看看是不行了，说这我挽袖子就朝他扑了过去。 “别过来！你这野蛮人！”他抱着头在床上滚了起来。 咣咣咣！伴着用力的砸门声，老妈的声音在门外高喊起来： “东英啊，出什么事了？江云你这丫头！你在里面干什么啊？” 不顾老妈的喊叫声，我一下子冲上床，掐住了东英那个小魔鬼的脖子。 “哇啊。”我手上明明没用什么力，那小子却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都是你！害得我妈都要把我当怪物看了！你说怎么办吧！” “啊～松手，你先把手松开啦。” 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开起来好像十分痛苦似的，我赶忙松了松手上的力道。缓过气来的那家伙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保持着与我的安全距离。 “谋杀呀你！脖子都差点儿被你拧断了！”他摸着脖子愤愤不平地喊道。 “要是真能把你脖子拧断我才开心呢！” “说实话，你的衣服真的只有这些了？蓝色运动服、白色运动服、黑色运动服加上绿色工装服！难道就没有别的吗？”金东英一边把我摊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拿起来抛到身后，一边用寒心的语气说着。 为了不让在门外偷听的老妈又以为我在对他行凶，我强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低声音说道： “是，只有这些了。” “要说把这些衣服都凑到一起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对此表示理解、理解。” “这些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谁能把穿成这样的你看进眼睛里去啊！” “穿得好又怎么样、穿得跟天仙似的又能怎么样！又没有看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寅灿烂的笑脸又晃过了我的眼前。连身后站着东英的事实都忘了，我慢慢走到窗前，把脸埋进了窗缝里。我突然泛红的眼眶和哽咽的声音吓坏了东英，他赶忙走到我身后，手轻轻扶上了我的肩膀。 “哎哟，哥，你这是怎么了嘛。”他用明朗的声音说道。 “我数三下，离我远点儿。” “怎么了嘛，是我呀，可爱的小英英呀～” “一。” “哥，我说你这也太小心眼儿了吧，简直和缩回壳子里的乌龟有得一拼。”他继续不知死活地说着。 “二。”我的倒数计时也在持续进行。 “知道了知道了！衣服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吧！” 就当我准备在数出三的同时回头给他一拳的时候，发现苗头不对的东英赶忙逃离了我的攻击范围。看着低头捡起一件件衣服的东英，我用比刚才更加低沉的声音小声地说了一句： “其实有是有一件……裙子。” “拿出来看看！赶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呀！”听见我这句话的东英兴奋地大喊大叫。 “……”看着他这么强烈的反应我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后悔。 原本是想把它连同那段记忆一起深深地封存起来的。那是三年前，准确地说是两年八个月之前，为了在在寅生日的时候穿，而花光了两个月积攒下来的零花钱买的连衣裙。 那天是星期天。从一大早我就忙着化妆、弄头发，小心翼翼地把那件连衣裙从衣架上拿下来……可就在这时却接到了在寅的电话，连短裤都没来得及换就冲了出去。 “我觉得还是和你做朋友比较好，所以我们还是停留在朋友这一层吧。对不起。” “你说谎，你一定是在逗我玩儿的对不对？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你好好过吧，算我对不起你。” “在寅。” “别跟着我。” “在寅啊……” “……” “郑在寅！” …… “哥！” “……” “姜哲哥！” “啊？”东英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你发什么呆啊，赶快把衣服拿出来看看呀。” “啊？哦。” 回过神来的我走到衣柜前，从最底下的一个抽屉的最底层拿出了那件尘封已久的连衣裙。看见东英一副“你不会真的要穿这件吧”的表情，我害羞地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装作很矜持的样子。 “给你五分钟穿好了出来。” 重新回复到原来表情的东英说完这句话，带着一脸的不看好走了出去。 “东英啊，你没事儿吧？” 那小魔头刚一出门，老妈那关心备至的声音就传进了我的耳朵。真不知道谁才是她亲生的。 唉……不过这事儿可能吗？换身衣服、换个发型，就能让已经离我远去的在寅回心转意吗？早就把我和他在一起的记忆踩碎的那个人，现在看见我改变的样子后，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吗？ 接下来，面前的那面镜子里仿佛出现了魔法。脱下灰色的运动裤、把死气沉沉的深色外套丢到一边，让三年前为了那个伤我太深的他而准备的连衣裙将我包裹，那久违的从前的模样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 “江云啊，好久不见了。”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朝着镜子里的李江云挥手问好。 现在只剩下看好戏的人们该发表评论了。艰难地做了深呼吸，用颤抖的手拉开了通往审判台的大门…… 我看见，原本坐在客厅里有说有笑的东英和老妈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向后倒了过去。 出租车站。 “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把姜哲哥藏起来了！”东英盯着我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问着。 “拜托你到此为止吧，行不行啊？”这家伙老喜欢开这种幼稚的玩笑。 “趁我出去的工夫，你把姜哲哥藏到衣柜里了对不对？” “我可没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赶紧住嘴吧！” “是吗，我还以为挺好玩儿的呢。” 从一个小时前就不停围在我身边大喊大叫的东英终于停止了这个折磨人的游戏。是这样的，在一个小时前，当我出现在客厅以后，老妈就激动得热泪盈眶。直到老妈含着热泪把我们送出家门后，这个小魔头就用好像被饭锅砸到头似的表情一直盯着我不放。 “喂，我胳膊疼死了啦，你难道想把我胳膊拽折啊？”我不满地对着拉着我不停往前走的东英大叫道。 “我看你一会儿也敢用这么粗鲁的语气说话！” “我说，我们现在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去进行第一阶段作战计划。”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是什么东西啊？” “所谓的第一阶段作战计划嘛，就是在四个阶段中的第一部分啊，这都理解不了！”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问你内容是什么！”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跟我装糊涂。 “这个嘛……”他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 说着，他便跑进了旁边的公用电话亭。只见他拿起听筒放在耳朵边，日暮的光辉洒在他的背上，仿佛有精灵在他背上欢快舞蹈。 “愣什么呀，你倒是打啊。”我挑起眉毛看着他。 “那家伙的号码多少？” “你问这干吗？” “我不会跟他说我是谁的，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所以就告诉我吧！” “那你打电话给他到底是要干吗？”见他真的志在必行，我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你真的要这么不合作下去吗？” “我哪有不合作啊。” “那你就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快点儿！”东英不住地催促着。 “01……” 我实在是拗不过他，极其不情愿地念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东英按照我所说的快速拨通了电话。当我正想凑到他的身边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的时候，东英却一把把我推到了一边。 “你这家伙！”我不满地大吼。 “别贴我这么近，怪不好意思的。”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这家伙脸上升起的红晕，只是我的错觉所致吗？正当我歪着头思考这个深奥问题的时候…… “在寅啊，是我！我现在有点儿急事！” 这、这！这家伙是吃错什么药了吗？！居然这么大言不惭地直呼在寅的名字！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竟然用十万火急的声音朝着电话筒说道： “那个，现在没有时间说名字这种没用的东西了！你现在在哪儿啊？这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等见着面再仔细跟你说！赶紧告诉我你在哪儿！” “你疯了不成？这是在干什……”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要上去阻止他这疯狂的行为。 “哦！我知道了！千万别挪地方，在那儿等着我啊！” 为了不让电话那头听见我的声音，东英故意大声地喊道。哐！说完就马上挂上了电话。接着，这家伙带着万分焦急的神情，跑出电话亭，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喂！你去哪儿啊！难道去找在寅吗？”我追在后面大喊。 “快上车！先上了车再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这是一个劲儿地招呼着。 “你这小子，你难道不觉得我应该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再上车吗？你起码应该告诉我是去哪儿、干什么吧！” “第一步作战计划。” 谁来告诉我这家伙所谓的第一步作战计划到底是什么啊。被施了魔法的我，为了去完成所谓的第一步作战计划，被小魔头一甩手扔进了出租车，最后他还不忘了抛给我一个神秘的微笑。 “麻烦您，去常青公寓。”上车后东英对司机大叔说道。 “常青公寓？喂，那里可是在寅的家啊。”听到这四个字让我不由得一惊。 “我知道，他说他现在就在家附近呢。” “不安，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安呢。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见他一脸从容，我的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了。 “我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过失败，除了曾经有一个朋友的离开。所以，你就相信我吧，我绝对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家伙眼睛流露出一股坚毅，双眸好看地弯成了一个弧度，一个蒙娜丽莎似的神秘微笑就这样在他脸上绽放了。 第八章 8 出租车朝着常青公寓的方向疾驰着。坐在后座的我像风中的落叶一般，全身都不住地微颤着；而身边的东英则一脸的平静。 “哥，你现在在发抖哦？”他转过头来看我。 “别跟我说话，我觉得我已经严重缺氧了，该怎么办才好啊。” “不是还有我嘛！不是跟你说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啊！” “哇啊啊！我真的要疯了啦！那家伙要是看见我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会怎么想呢？要是误会我精神不正常该怎么办啊！”那股浓浓的紧张感压迫着我的心脏，让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很漂亮。” “什么东西啊？”没听懂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我是说，哥你现在很漂亮。” 一时间没有领会这个与我好像完全没有关系的形容词，我用手使劲地敲了敲停止运转的大头。就在这时，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常青公寓的门口，东英这家伙不由分说地攥住我两只手，把我拖下了车。 “这么粗鲁干吗啊，我看你是真的找抽呢是不是！”对于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我真是没法儿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 “你一会儿也用这种语气说话看看！真是！” “我语气怎么了！” “跟着我做。” “什么？” “这样、这样、再这样。” 说着，东英把两只手放在腰间，眼睛低垂，目光流离。无言的我呈现出一种蒙蒙的状态看着他。 “怎么样，很性感吧？”他表演了半天以后开口问道。 “不，想杀人。”我照实回答。 “是我的性感可以杀人吧？” “我不会做这么恶心的事的，打死我也做不到去相信你。”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走吧走吧！常青公寓！我们这就出发喽！” “你这是要干吗啊？” 东英微笑着，不理会我的质问，轻手搂着因为不适应的高跟鞋而东扭西歪的我，朝常青公寓的大门出发了。 “哥，你身高是多少啊？” “一米七五。” “以后别再穿有跟的鞋了。”他面带忧色地说。 “你还不赶紧把你的手放开！”实在是不适应这么搂搂抱抱的我，见他好像根本没有要主动放开我的意思，只能自己张口了。 “你到底要不要进行第一阶段作战计划啦！” “这跟第一阶段作战计划有什么关系啊！” 正牵着小狗出来遛弯儿的一家人听见我的喊叫声，朝我们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你难道没看过电影吗？就算是当初自己甩掉的女生，可是如果看见她和比自己更帅的男生在一起的话，还是会感到后悔的！” “你的意思是你长得比较帅喽？还有，这不会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什么第一阶段作战计划吧！” “本来就是我比较可爱嘛！哥，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讲话，只要记着用我刚才教过你的表情往里走就行了。看见那家伙的时候朝他微笑一下，然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这小子难得的认真表情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就这么被他带着继续往前走。当在寅那辆红色的跑车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时候，奇迹般的、真的犹如奇迹般的，原本地颤抖和不安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脚底油然而生的一股奇妙的自信感。而站在身边的东英，用他那特有的略带顽皮的表情，悄悄地在我耳边小声嘀咕道： “一、二、三。” “这又是什么啊？”真想不通这个小家伙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点子。 “记住我现在说的话，在现在这个时刻，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拜托你别说这样的话好吗，我有点儿想吐。” “你现在是世界上最居高临下的女王。” “就跟你说别再说了嘛！” “你现在是……” 东英还在我脑后说着什么，但至于是什么内容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出现在离我不远处的在寅让我一时间哑口无言，腿一软，把全部重量都交给了搂着我的东英。那个让我的心疼痛不已的人，此刻正靠在车门上，一连不耐烦地看着手表；而他的旁边是一个高挑的、有着长长卷发的女生。 “呀，到底是什么混蛋啊，我们先走不行吗？”那个女生极其不耐烦地抱怨着。 “都说是有急事了，难道不应该等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吗？”在寅好言劝道。 “我不管，真是烦死人……” 这时，在寅像是发现了我和东英的存在，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我拿出全身的力气，靠在东英的怀里，朝着呆愣在那里的郑在寅的方向走去。离我越来越近的郑在寅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我，而我则挺胸抬头，按照东英叫我的那样，莞尔一笑从他身边走过。 “亲爱的怎么了？认识的人吗？”那个女生见在寅愣在那里忍不住问道。 “不、不是。”在寅的声音里听得出慌乱。 “那你干吗看得那么投入啊？” “别问了，走吧。” “可是你不是说要等朋友嘛。” “让你走你就走！”在寅突然大喊道。 “干吗对我嚷嚷啊！难道我做错什么了不成？”那女生满脸委屈地说，本就甜得发腻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哈～打起来喽～在寅和女朋友打起来喽！身后传来的吵闹声让我莫名地开心起来。一会儿，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和东英两个人不顾小区里的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拍掌大叫起来。 “哇啊啊啊！你听见了吗？听见那两个人打架了没？”我兴奋地拉着东英喊道。 “比起那个来，你有没有看见刚才他看着你的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东英也和我一样兴奋。 “呵呵～” “看吧看吧，相信我准没错吧？早就跟你这么说了嘛！” “不过，在寅的女朋友看起来并没有我长得美嘛！嘻嘻嘻。” “那倒不是！”东英一本正经地纠正我的小得意。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刚才想太多了！” “你这死孩子，难道就不能让我再多开心一小下吗？！” 我顿感心灵受伤，用手捶打着眼前的这家伙，但东英却不在意似的，只是微笑地看着我： “走吧！” “去哪儿啊？” “第一阶段作战计划已经成功了，哥当然要请我吃饭啦！”他继续微笑着说道。 “……” “怎么？”见我没有马上答应，他白皙的脸上稍稍有些不高兴。 “好好好，我请我请，这是应该的嘛！” 没想到第一阶段作战计划顺利结束之后，我们两个人竟自然而然地变成好兄弟了，肩搂肩地离开了常青公寓。不知道怎的，我现在的心情真是说不出来的好，刚才郑在寅那一下子僵硬的表情真是让人记忆犹新啊。今天晚上要是想起那张脸来，我一定会开心地在床上打滚不可，嘻嘻～在公车里也好，到达目的地后也罢，身边的东英好像也被我的好心情感染了，一个劲儿地跟着我傻笑，嘴角简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么高兴吗？”他笑着问我。 “嗯，非常、十分、万分高兴！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我疯了不成吗？哈哈～”我笑开了花。 “没错，我看哥你也像是疯了。” “不许破坏我的好心情！” “哥本来就是有点儿不正常嘛！”这小子还玩儿得开心了。 “闭嘴！”我佯装生气地说。 “你现在是在对你生命中的恩人大呼小叫吗？！” “啊，对、对不起。” 我不禁想感叹，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单纯的女生吗？不管怎样，我们两个带着愉快的心情朝眼前的比萨店走去。浅色的发丝也像是受到了感染，随着连衣裙摆动的节奏随风飞舞。我迈着轻盈的步伐伸手推开店门，东英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可就在这时…… “哥。”东英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嗯？” “赶紧出来。” “为什么？”我一头雾水。 “别问了。” 东英用不寻常的声音边说边抓住了我的手腕。不明缘由的我没有马上跟着他出去，而是站在门口发呆似的看着这个突然不对劲的家伙。 “我让你赶紧出去！”他见我还站在原地不动，着急地大喊了出来。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后、就在他的身后…… “金东英～” 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从比萨店里传了出来，仿佛藏着太多的委屈。 “金东英你这家伙！为什么避着我！我问你为什么要避着我！”一个女生质问着东英，眼眶红红的。 “您是哪位啊？”东英装出一副生疏的模样问道。 “你真要这么对我吗？啊？！”那女生显然是被东英冷漠的态度气倒了，声音提高了八度。 “好久不见。”东英见势不妙，也只好乖乖问好了。 是的，来人正是久未露面的花真。这倒还无所谓，反正想要认出现在这副模样的我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只要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就行了。不过问题是，和花真坐在同一桌上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我亲生的妹妹江纯。 妈呀，不要啊～！ 第九章 9 江纯仿佛丢了魂似的，慢慢地朝我走来，而另一边正和花真较劲的东英则转过头去唱起了歌。 “请、请问……您的名字是？”走到我面前的江纯试探性地问道。 “你好，我叫李江云。” “姐！真的是你！这怎么可能！花真啊，你赶紧过来看看啊！这个人竟然是我姐！”江纯用异常激动的声音招呼花真，仿佛她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等会儿再说那个！我问你金东英，我到底做什么错事了？你干吗老是避着我啊！别再唱歌了，拜托你好好听我说话！”现在满脑子都是跟东英较劲的花真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呀。 唉，人生中就是有这样迷茫的时候啊。如果现在有个老鼠洞，哪怕只够让我把脑袋伸进去我都会钻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我被江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看右看的目光盯得全身不自在，她好像想要在我身上盯出几个洞来才甘心似的。我赶忙把头低了又低，比萨店店员们异样的眼光也只好假装看不见了。 “姐，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江纯用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 “也没什么啊，只是染了染头发，把以前不常穿的衣服穿一下而已。”我心虚地回答。 “天啊！你要是以前就这么穿该多漂亮啊，我刚才还以为是模特走进来了呢。”面对我的改变，江纯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真的吗？呵呵～”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原本以为在我断气之前都看不见你穿裙子的样子了呢。” “对了，你今天不是和光民一起去见殷尚的爸爸了吗？”从不太适应的夸奖中回过神来，我突然想起今早老妈说的话。 “我早就回来啦。不过老姐，你是不是……” 话停在半截，江纯用一种神秘兮兮的眼神打量起和花真站在一边的东英来。接着，她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边小声地嘀咕道： “你是不是在和东英交往啊？” “说什么呢你？” 面对江纯这个荒唐至极的问题，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咆哮了出来。结果这一吼不要紧，吸引了整个比萨店里所有人的注意。连直到一秒钟前还喋喋不休的花真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我，周围顿时沉寂到了可怕的程度。看着这无法收拾的局面，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我们四个人围着一张木桌坐了下来。桌子上放着没吃完的比萨，而我则奋力地消灭着杯子里的可乐。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江云姐你和东英在偷偷地交往吗？”坐在东英旁边的花真，用火辣辣的眼神望着我急切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 看见我和东英异口同声地否认后，花真好像终于放下心似的，声音也变得没那么激动了，继续对着东英盘问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去换了手机号是吧？” “我没有手机呀。”东英仍然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爱答不理的。 “别睁眼说瞎话了！” “没想到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你只有音量变大了嘛！”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每天只是照你自己想做的去做。不想联络的话就关机，不想见面的话就销声匿迹。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说着说着花真又忍不住激动起来了。 “什么这样那样的！” “我拜托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啊。” “姐！这儿的比萨里怎么只有一个蘑菇啊？”没有理会花真的话，他转过头来对我说起了不相关的话。 也许被东英冷冰冰的态度刺伤，花真的双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我真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心不知不觉偏向了花真。 “喂，金东英！你真的要这样吗，你难道没看见花真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嘛！”我忍不住对东英大声说道。 “我也没有不认真啊！”他仍然双眼紧盯着比萨回答。 “这就是你认真的态度吗！难道那上面会如你所愿蹦出蘑菇来吗！” “就因为这上面没有蘑菇，才应该要蹦出来呀！不是吗？” “跟你真是一句话都说不通！小屁孩儿！”看着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我是小屁孩儿，那看来应该要恭喜你这个老太婆上了年纪喽！” “你、你！”我被她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转变成我们两个人的吵架了。直到刚才我还因为看见郑在寅吃瘪的样子而喜笑颜开的，怎么一踏进这个不该来的比萨店以后就都变了呢。就在受了打击的我低头研究该怎么回应这浑小子的时候，花真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包装好的东西递到了东英面前。 “这个给你。” 东英没有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甚至都没有看花真手里的东西一眼。 “去年的时候本来想如果能遇上你就给你的，可是因为一直没碰到所以也就一直没给。”花真解释道。 “我不要。”依旧冰冷的声音。 “你就收下吧。”听得出花真声音里的乞求。 “这个又值多少钱啊？” “什么？” “和钱比起来我更喜欢活生生的人，所以说，跟你比起来我更喜欢姜哲哥。”东英冷眼看着花真说道。 “什么？姜哲哥是谁啊？”花真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我先走了。” “金东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照你这么说来我不是人吗？在你看来我根本就不算是人吗？”花真情绪十分失落，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你本来就只是钱而已啊。” 我的妈呀！我的爸呀！他怎么能说得出那样伤人的话啊！那、那家伙！我气愤地向东英追了出去，身后传来花真痛彻心肺的哭声和江纯劝慰的声音。花真险些晕厥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这让我心中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了起来。 “喂！金东英！你疯了啊你！”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诘问。 东英沉默着。 “你怎么能说出那么不像人话的话来？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能感受到别人的心情吗？怎么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是钱呢！” “我先走了。”面对情绪激动的我，他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去送花真回家，你不会真的这么残忍无情吧？你不是刚才还帮了我嘛，怎么转眼像变了个人似的！” 刚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大学生们都兴趣盎然地看着气氛怪异的我们俩。 “哥你又知道些什么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呢？” 说完这句听似无心的话，东英头也不回地朝红绿灯的方向跑去。而愣在原地的我则拜他刚才那句话所赐…… “他叫他‘哥’耶，原来是男生啊。” “看来是做了手术了。” “看着像同性恋，块儿头还挺大的。” “那个人是男的耶。” 面对周围渐渐聚集起来的大学生们的指指点点，听着一句句传进耳朵里的带着羞辱性的言语，我实在是没那么好脾气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了。 “你们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洗个澡，看看我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扔下这么一句话后昂首走进了比萨店。 又进来这里了，该怎么办才好呢，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方法呢。远远地看见江纯正坐在椅子上，双手轻扶着花真的肩膀，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姐，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把花真送回家以后就回去。”江纯抬头看着我轻声地说道。 “哦，好。花真啊，你……没事吧？”我试探性地问着。 花真没有回答，只有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那、那个……我有东英的手机号码，要不告诉你？”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能说的话了，这得冒出了这么一句。 “真的？” 花真瞬时间止住了一秒钟前还流个不停的眼泪，双眼放光地看着我。我被她这么大反应吓懵了，赶紧随手撕了张纸，把东英的电话号码大大地写在了上面。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江云姐！”花真异常珍贵地捧着那张纸，不住地向我道谢。 “有什么可谢的，那孩子刚才说的只是气话罢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估计他这会儿心里也在后悔呢。”我还在努力地想要安慰安慰刚才还哭成泪人的花真。 “你确定是这个号码吧？”她好像完全不在意我说的话，只是两眼放光地盯着我追问电话号码。 “嗯……我确定。”她的眼神让我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哇啊～混蛋、你这个大混蛋！连钱都没有的大混蛋！” 没理解花真所说的“连钱都没有的大混蛋”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已经完成了我所能做的事情之后，我轻轻拍了拍花真的肩膀，站起来向公共汽车站走去。当我慢慢走到公车站的时候，看见了瘫坐在路边的东英。 “喂，金小无赖，你在这儿干吗呢？”我走到他的身边，带着一丝讥嘲地说道。 “走你的。”东英挑起眉毛，怏怏地说道。 “花真她……” “你今天先回去吧，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好吧，再说下去恐怕又要回到原点了吧。”看来他现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吧。 “路上小心，别崴到脚。”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我的高跟鞋轻声说道。 “知道了。今天多谢啦，明天再请你吃饭吧。” “嗯。” 有气无力的声音。认识他这么久了，像今天这样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还真是有点儿不适应啊。我以前怎么会一直认为他只是个每天只会傻笑的家伙呢。看了看低着头的东英，我走上公共汽车。在公车还没出发之前，我打开车窗对着东英挥手道别： “东英啊～” “……” “东英啊，是我呀～” “别在这儿装可爱了。”以为我是想安慰他，才用这么肉麻的语气说话，东英不满地抗议着。 “告诉你件事～” “……” “我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花真了呦！” “你！” 东英霍的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就朝我扑来，不过万幸的是，公车司机大叔在那个小魔鬼追上来之前已经发动了车子。看着在车后大喊大叫的东英、想起刚才比萨店里的花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我此时停不住的笑容只是因为郑在寅呆若木鸡的表情而已吗？或者是……或者…… 第十章 10 就这样过了两天。此刻的我正坐在久违的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有些面生的脸傻笑着。不过等到了明天我的休假就结束了，又要重新开始去工作了，可是金东英那家伙在干什么啊，两天了连个消息也没有，他所说的那个什么作战计划到底还要不要进行了啊！难道是因为我告诉了花真他电话号码的关系，这小子生气了？平常不觉得他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啊。快要好奇死了的我终于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可就在我翻开手机盖的同时，突然炸响的手机铃声把我吓了一跳。 “喂！”惊魂未定的我没好气地接起了电话。 “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 “是东英吗？”在这个世界上这么叫我的人估计只有他了吧。 “是呀！哥！”他开心地答应着。 “你这臭小子！这两天都在干吗，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啊！”正想找他兴师问罪呢，没想到他却找上门来了。 “当然是过着我惨淡的人生喽。”他故意带着哭腔说道。 “哼，你那套骗人的把戏就别在我面前使了。”聪明如我，我才不吃他这一套呢。 “讨厌，我昨天一整天都在生闷气呢，气得我连最喜欢的饭都咽不下去了呢。” “小心眼儿的家伙，心里有什么不爽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吼出来嘛，一个人憋着算怎么回事啊？”我故意逗他说。 “出来吧！” “干吗，去执行第二作战计划吗？” “当然。”他在电话那头自信满满地说。 “呵呵～那我还穿那天那件衣服吗？”终于听到指挥官的指示了，我不禁雀跃起来。 “当然要穿件别的啊！虽说我知道你也没有别的像样的衣服了吧。” “你这小子！居然敢这么跟比你大三岁的姐姐说话！” “二十分钟以后到你们小区门口来吧！”也不管我说什么，那小子继续给我下着命令。 “知道了啦。”没办法，我也只有听从上级领导的份儿了。 嘟～东英先挂断了电话。本想再打一个过去骂他几句的，可是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到目前为止都一直是东英在出主意想办法，我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儿，所以还是放弃地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悄悄地摸进江纯的房间，找了一件开身毛衣和筒裙穿在了身上。 “女儿呀，你最近是怎么了？这是刮的什么风啊？嗯？”看见我又是一身精心打扮的样子，老妈凑到近前来问道。 “当然是好风啊，呵呵～老妈，给我点儿钱吧。”我微笑着向老妈伸出了手。 “是去见男生吗？”老妈试探地问。 “嗯！” “那当然是要给的啦！我给我给！” 要是在平日，给我个一万块都左舍不得右舍不得的老妈，今天看着改头换面的我，竟然痛快地打开了钱包。 “晚点儿再回来，知道吗？玩得晚点儿啊！”老妈一边掏钱还一边仔细地叮嘱着。 “嗯、嗯。” “就算住在外面都行，听见了没？” “哦。”人家的爸妈都是嘱咐孩子早点儿回家，我这个老妈是怎么回事啊。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呼～阳光有些晃眼，身子发虚，晃晃悠悠地往斜坡下走。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化过妆了吧，沾满睫毛膏的眼睛好不自在，不由自主地眨啊眨的。就在这时…… “在这儿！” 循声望去，发现了朝我这边挥手的东英。 “啊！”我连忙报以一个大大的微笑。 东英没有说话，定睛看着我。 “怎么了嘛～难不成你还在生气吗？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喂，你倒是回句话啊！” “男子汉？就像你似的？” “找打呀你？” “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呢啊！”东英像个小孩子似的，撅着嘴说。 “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吧？走吧走吧！去进行我们的第二步作战计划喽！” 说着，我一把搂过咬着下嘴唇做生气状的东英的肩膀，朝公车站走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天这家伙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似的，脚步比起前天来似乎沉重了不少。我只好拿出他教给我的方法，做出万分娇媚样来哄哄他啦。 “哎哟，东英啊，你这是怎么了嘛～” “我现在心情不好，别招我。”他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嘛，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爱吗？”不轻言放弃的我再接再厉。 “跟你说不要理我嘛！”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水火不通啊！”没想到自己的就这么没忍耐力。 “你知道我生气了为什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啊？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声对不起吗？”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打了，可是你不接啊。” “这种话起码是应该再试过一次之后才能说出口的吧！” “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你的彩铃，所以没打行了吧！”我虽然语气上还是气势汹汹，但心里其实已经开始虚了。 “别睁眼说瞎话了！因为跟你说是要去进行第二步的作战计划你才会开心得嘴都快笑歪了吧。在你的眼里，其实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东英双眸有些黯淡，仿佛有忧伤在游动。 “我怎么可能看不见你的存在呢，你现在不就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嘛。”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听得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看了一眼因为心虚而把头慢慢地下去的我，东英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抬头看向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当他瞥见从眼前经过的公车的下一秒，他却一下子跳起来像火力全开的兔子一般追了上去。 “金司机！等一下！stop！金司机！” 看到这种人，我只能说人脑的构造真是神奇啊。 上了车之后，这小子居然故意无视我的存在，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女高中生的旁边，让我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原本专心致志发着短信的女高中生，显然没有预料到东英的从天而降，赶忙合上了手机，整理出一个自认为最漂亮的表情。尴尬的我愣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后，只得独自无奈的走向了最后面一排的座位。 “过来呀！过来eonbrother～！” 我的屁股刚沾到座子，金东英那小魔头就头也不回地用超大音量喊道。如果这小子和我一起去图书馆的话，我估计不超过十秒钟我们就会被人给赶出来。 “我让你过来！”见我没有动静他又催促道。 “你现在的意思是让我像个傻瓜似的杵在你旁边吗？”我坐在原地努力压抑着情绪说道。 “我要告诉你一个号码啦，赶紧过来！” “真是……你就一定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你别忘了你给还欠我个人情呢啊！” “知道了知道了啦！臭小子！” 早知道不靠他帮忙了，现在这件事简直成了我最大的把柄牢牢地握在他手里，让我想不听他的都不行。今天我又成功地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了。唉，直到第四阶段作战计划完成，我看真是前路漫漫呀。 由于我这个身高一米七五的精壮女生的登场，刚才还假模假式坐在东英身边的高中女生顿时放弃似的，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手机上去了。而我这个苦命的女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东英身边，像是给他站岗似的。直到他起身下车为止，我才总算是活着从那个让人窒息的气氛中脱了身。 “这下你心里舒坦了吧？”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嗯，现在舒服多了。”他倒是诚实。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开心了就是万幸啊。”这倒是我此时的心里话，因为这就证明我暂时可以不用受罪了。 “第二步！第二步！”他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一扫刚才还堆积在脸上的阴霾，活蹦乱跳了起来。 “唉，你也就是摊上我性格好，换个其他的女生试试，看谁会那么听话的像个傻瓜似的在你旁边站那么久。”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哥你是男生啊。”他转头看着我，把这句不像话的话说得理所当然的。 “你！” “光民！” 正当我想要锻炼一下久未使用的拳头的时候，东英却突然对着手机大声地喊道。 “麻烦你现在出来一下好吗？一定要打扮得帅帅的来呦！” “你叫光民干吗啊？”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三围分别是38、24、36的性感美女正在我旁边跳探戈哦，所以一定要打扮得帅气一点呀！我在安哲丽娜前面等你！” “我说，这里哪有胸围38的女生啊！” 当我的高喊声回荡在街道上空的时候，东英轻轻地合上了手机，脸上带着他那特有的神秘微笑。接着，拉着我的手，向眼前这家叫做安哲丽娜的咖啡厅走去。 “那混蛋和他女朋友就在这里面。”他轻声说道。 “嗯？混蛋？你是说郑在寅？”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很好奇他的神通广大，他可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啊！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这混蛋在你们家门口晃来着。” “这么说来你是尾随他来的喽？” “嗯。看来我真的是越来越帅气了，就连这个墨镜也是为了今天的跟踪而准备的。”说着，已经走上台阶的东英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墨镜戴上。 “你觉得一大早，就偷偷摸摸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很帅气吗？”不是我想泼他凉水，但是确实是我此刻真实的想法。 “你就不能夸我一句吗？”受了打击的东英不高兴地埋怨。 “好好好，谢谢你了，为了我这么费心，我简直感动得都要流泪了！”善良的我还真是有求必应啊。 “说得一点儿都不真诚！”这小子，还指责起我的演技了。 “你就凑合凑合不行吗？” “不行！真诚点儿说！” 真是个累人的家伙啊，面对这种类型的人我是最没辙的了。没办法，为了安抚着这小子，也为了我们两个不再在人家门口当门神，我只好硬着头皮把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这个小魔鬼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 “我就喜欢听别人的表扬了。” 此时的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哥，你听好。”他突然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让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嗯。” “一会儿等光民来了之后……” “嗯嗯。” “你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态和光民一起进去。记住，一定要盛气凌人的那种表情！” “嗯！” “然后坐在那个混蛋的正对桌。” “然后呢？” “然后嘛……” 就在我全神贯注聆听东英的教诲的时候，伴着由远而近的一阵烟尘，一个人风一样冲了过来。 “38！24！36在哪儿啊！在哪儿啊！！在哪儿！！”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东英的好兄弟金光民。一时间无言的我上下打量着飞奔而来的光民，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帅气十足的头发，没想到许久之后的重逢竟然是“38、24和36”。 “究竟是谁呀！这女人不会就是38、24、36吧？难道是这个女人？”看了一圈后，失望地把视线固定在我身上的光民不愿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我直接跟你说找你喝酒，您得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出得来门了；可是如果我说有正妹在跳探戈的话，这不，你五分钟之内就到了。”东英一副“看我多聪明”的架势。 “这女生就是38吗？”光民仍然不愿意直面“残酷的事实”。 嘁，这家伙也太伤人了吧。没见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像出落得更加白净了，身上也比以前壮了许多。 “这女生是江云姐。”东英解释道。 “名字叫江云啊？”光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眼神中一片迷茫。 “我是你江云姐！只不过稍微变了下造型而已啦！呵呵呵～”见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我只好亲自跳出来澄清这件事啦。 “这、这个女生是江云姐？”光民在一次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就是你江云姐！如假包换！”我嘻嘻笑着说。 光民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您还真是会说笑啊！让我和这个性格有问题的女人一起演戏？金东英，你脑子没烧坏吧！”光民的脸上隐隐有怒气。 “你这臭小子！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演呀！我要是性格有问题的话，你就算不上是地球人了！我怎么和你这种算在同一物种里呢，真是的。”我丝毫不退让。 “好光民～就一次好不好嘛～嗯？嗯？”东英拉着穿着万分整齐的光民软磨硬泡地劝说着。 看着东英这么苦苦哀求的态度，我顿时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准备就此作罢了。可我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东英轻轻地拉住了。 “哥，你怎么在这儿放弃了呢？” “因为我心情不好！我想我应该没有必要非把自己推到这么悲惨的地步吧！”我思绪复杂地看着他。 “如果你现在走的话……” “现在走了当然是去吃饭呗！”看了看时间，我实话实说。 “我不是说这个，傻瓜！” “那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呀！” “如果你现在走了的话……你就会忘记那个混蛋吗？你有信心不再被这段感情所困吗？如果你说能发誓把那个混蛋的名字从脑海里彻底擦掉，那你现在就走吧！”东英有些激动地说道。 面对东英的问题，我想我退缩了。 “你有信心吗？你有再去接受别的男生的信心吗？！” “没有、当然没有。我做不到……除了郑在寅其他人都不行。” 顿时，我的心里突然泛出了一丝凄凉和苦涩。怎么会这样呢，我怎么会对着一个弟弟展现出这样真实的内心呢。还有，我为什么会对郑在寅如此念念不忘呢。面对着这样无力的自己、没有别人的帮助就无法继续前行的自己，我不禁深深地低下头，隐藏那马上就要决堤的泪水。 “金光民，这样你都不愿意帮这个忙吗？”一下子放开抓着我的手，东英呼喊光民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光民沉默着。 “你居然……你居然！” “知道了！知道了！我演还不行吗？”受不了东英的攻势，光民最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了。 “ok！金光民你真是太帅了！”东英激动地拍着光民的肩膀。 “我真是恨死你了，你这家伙。”光民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怨恨。 哈～轻拍我的背，东英在我耳边缓缓说道： “现在进去吧，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揽着光民的胳膊，尽量像女王一样盛气凌人地走进去，就像是把很多男人踩在脚下的女人那样！能做好吧？” “嗯。”我噙着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希望可以给他，也给自己一个坚定的回答。 “从现在开始，姐姐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了。”东英仍然像催眠一样的鼓励着我。 “好久没听你叫‘姐姐’了，还真不习惯。你还是叫我‘哥’吧，听起来还顺耳点儿。” “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是不会在这种时刻流泪的，别哭了。”东英轻声的低语，如微风般让我皮肤酥麻。 当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男生的声音可以让我觉得比跆拳道二段高手的侧踢还要帅气一百倍的时候，我已经被推进了安哲丽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两个人放肆的笑容，让我心底那股反抗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我慢慢地向前走，照这样的步调，只需要十步，我就可以走到他正对面的桌子了。 看见我突然地登场，郑在寅有一刻的愣怔，原本搂着女友的肩膀的手也滑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眼神投向正前方，很好，继续这样走，继续这样走就对了。就这样，我优雅地走到指定的位置，用东英教授的傲慢的姿势坐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姐姐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了。” 没错，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你！那个现在正坐在在寅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的狐狸精，就像东英所说的那样，我是比你优秀的女人！ 第十一章 11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我现在耳朵里仿佛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看着在寅的女朋友一脸娇媚地直往在寅怀里钻，我觉得从身体里面一股热气直往脑门上冲，手里的菜单简直都快要被我攥碎了。好不容易才把这股火气压制下去，张嘴叫来了服务员。是啊，我要盛气凌人一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对，还要再性感一点，因为郑在寅上次就是在我的性感上中招的。 “服务员。”我用一副傲慢的神情对服务员说道。 “您有什么吩咐？”服务员恭敬地站在旁边。 “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拿来～” “啊？” “没听见吗？我说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拿来。”我故意把音量又提高了八度。 女服务员看着演技夸张的我，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回问了我一句： “请问您带了多少钱呢？” “你说什么？” “我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是价值38万元的洋酒。请问要帮您拿过来吗？” 完了，踩在地雷上了。38万！我钱包里仅有的5万块钱在哭了。我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似的，嘴张也不是闭也不是了。注视着我的郑在寅好像看出了我的窘状，跷起了二郎腿坐得更舒服了。 “什么嘛，你们这儿只有这种程度的东西就敢开店啊？”事到如今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了。天知道，这是一句多么违心的话啊。 “是呀，我们咖啡厅就是这样。如果您想喝贵的洋酒的话，我劝您还是找个酒店什么的地方吧。” “你说什么？”看着旁边这个说话夹枪带棒的女服务生，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的，气得我脸都红了。我腾的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也顾不上郑在寅就在当场的事实了，大声地朝她吼道。 “请您注意您没有水准的言行，这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在，如果您不想点餐的话就请您马上离开。”没想到这个服务生非但没有改变态度，反而还给我下了逐客令。 “你几岁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拿身份证出来给我看看！”我心里的火气算是被她彻底地激起来了。 “我的身份证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在我去请经理来之前，请您自觉离开。” “真是气死我了！听你的意思，我的身份证是为了给别人看才做的喽？真是可笑！” “您真的要这么无理取闹下去吗？请您离开！” 我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 “睿莹啊，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都是第几次了啊？” 一个二十几岁、看似是领班的女人，拦下了那个让人上火的女服务员，推着她向厨房走去。经过我的时候，那个二十几岁的女人轻轻地朝我点点头，就算是把之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带过了。哈，让我下不来台的事还真是一件接一件啊，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心中的挫折感如潮水般汹涌而上。还没来得及懊悔，我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寅正坐在对面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嗯……嗯……”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尽管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我就端上盛气凌人的架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但是一切好像都已经太晚了。 “刚才那个服务员真够有个性的，是不是亲爱的？”在寅的女朋友嗲声地说道。 “哼，你以为我没见识过那种性格吗？”在寅冷笑了一声说。 “嗯？你认识那个服务生？” “不是，不是那个人。” “那是谁啊？” “你难道看不见吗？就在你眼前的那个黄毛。”在寅不留情面地大声说道。 “你这是干吗呀，别这么大声，人家都听到了。”那女的赶忙制止在寅。 我已经都听见了，还拦什么拦呀，要知道我的听力可好得很呢，特别是专对于搜索郑在寅声音的听觉神经格外发达。 “如果给老倭瓜套上西瓜的外衣，看起来就水灵好看多了，是不是？哈哈～”在寅的音量并没有因为女朋友的劝阻而减小。 “亲爱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没有明白在寅这一比喻，她的女朋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追问道。 “但问题的关键是，它原本里面就是个老倭瓜嘛，这是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呀。”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正在寅自顾自地说着。 “我真是搞不懂你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了。” 听着郑在寅一句句刺痛我心的话，我险些就把手里紧握着的杯子就飞扔了过去。但是想想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之前忍耐了那么久岂不都白费了。于是，原本想朝着郑在寅面门飞去的杯子最后还是拿回了我的嘴边。咕咚、咕咚、咕咚……就在冰凉的冰水直冲进我胃里的时候…… “不过这么看来，还真是奇怪呀。”郑在寅又张嘴了。 “又在说什么呀？” “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很眼熟来着，那个人不是在我家附近出现过嘛。” “谁？那个女的？”在寅的女友偷偷地朝我这边瞄了一眼。 “像她那种人，不知道有没有在我家偷安个窃听器什么的。真是让人倒胃口。” “不是让你别这么大声嘛，真是的！” “都过了三年了，也该清醒了吧。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都在干什么，连个男朋友也没交到。也对，这种性格的女人，哪个磕坏了脑袋的男生会要啊。”郑在寅说得越来越大声了。 忍、我忍！江云啊，你可一定要忍住啊！比起现在这些话来，之前那些更难听的话不是都忍下来了嘛，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的。我心里也清楚地知道，不应该在郑在寅面前这么软弱下去的，但是我的身体好像就是不听使唤似的，听着那么恶毒的话语，脑袋虽然已经快被怒火冲爆了，但嘴就是张不开、手也动不了。更悲惨的是，我这个傻到家的大傻瓜居然还是爱着这个伤我太深的人。现在看起来万分残忍的表情也许就是一开始吸引我的原因吧，所以直到现在我脑海中的各个角落都还清晰地记着那傲慢的表情，无法忘记吧。 “亲爱的你今天怎么了，都跟你说不要说了嘛！”在寅的女朋友见在寅还是不住嘴，着急得喊了起来。 “你居然敢对我大喊大叫？” “没有啦，对不起。”见在寅挑起了眉毛，他女朋友赶忙赔礼道歉，恢复了小鸟依人状。 “我跟你说过了，要是不喜欢我的所作所为随时都可以走，我绝对不会留你！” “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错了，别生气嘛～好不好？” 原来像我这样的女生不止我一个呀，是啊，曾经在你面前哭泣的女生又有多少个呢，而现在的这个女生又将会是第几个呢？ “行了，走吧，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大苍蝇，害得我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 郑在寅的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大苍蝇？没想到这样的形容词他都说得出来啊。此时，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眼泪横流惨样，我趴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嗯，好啊，我也觉得这儿不怎么样，咱们去亲爱的你家吧！”那个女生赶忙随声附和着。 听到这儿，我想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彻底结束了吧，怀着这样自抛自弃的心情，我苦笑了出来。 “喂，这位小姐！你趴着的样子还真是吸引人啊！” 一个听起来傻乎乎的声音在我头上响了起来。 “你倒是抬起头来呀！我从刚才一直追着你追到这儿，现在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多让人伤心啊。” 这唱得又是哪一出啊。拜托你还是走吧，你太晚登场了啦。 “hi～hi～girl～抬起头来让我看一眼嘛，我好像已经被你深深吸引了呢。” 人家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我要是再这么趴下去恐怕就太难看了吧。想到这儿，我赶紧偷偷地把泪水擦掉，抬起头来。光民如一个发光体一样晃眼，澄美的双眸，挺俏的鼻子，如薄雾般的嘴唇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我愣怔了。 “哇～里这么近距离看，姐姐的脸上真是发光啊！如果害我失明的话，姐姐你可要对我负责呀！” 呵！怎么能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呢？难道这就是他沉默了这么久想出来的台词吗？原本打算离开的郑在寅，竟然又走了回来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怪怪的。于是，我重新换上自信满满的面具看着满面笑容的光民。 东英啊，我只能相信你了。 第十二章 12 “你旁边的位子看起来很闲嘛，我能坐下来吗？”光敏彬彬有礼地说道。 听着光民的话我差一点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赶忙忍住了这破坏戏码的ng演技，微微地点了点头。光民坐了下来，朝我温煦地笑着。 “啊，要说起我是怎么出现的嘛，我刚才和朋友在二层的餐厅吃饭，突然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女生走了过去，于是我就撒谎跑了出来，等追上来一看才发现就是姐姐你呀，看我这眼神。” “噗～” 实在忍不住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他刚才的这番话实在是太做作了，一声嗤笑声从鼻子里冲了出来。看了一眼投入演戏的光民，我完全是一副被你打败了的神情；刚才那个可恨的女服务员也在远处往我们这边看着。这些还都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郑在寅和他女朋友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和光民。要的就是这个！没想到我这种女生也可以吸引到这么帅的男生吧！连十分钟都没用，我就瞬间恢复了！我用无比优越的表情看着对面的光民。有一瞬间，不可理喻的表情布满了光民的脸，可是很快的，他就配合的恢复了刚才的神情。 “像走在街上跟不认识的女生搭讪、要电话这种事，我可真的是从来都没干过呢。”光民继续说着。 “所以呢？” “所以说我这次恐怕是疯了，心脏跳得好像要爆炸了似的呢！” “我对你的心脏爆不爆炸没有兴趣，赶紧给我闪一边去。” “是呀是呀，我的理智都已经闪得远远的了。”他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厚脸皮的人了，赶紧给我走开！”连光民的眼睛都不看，我尽可能地用最厌烦的表情低吼出了这句话。 哈～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啊。好棒的感觉呀，如果我天生是这种角色的话，我有信心会比现在做得更好一百倍。从光民眉间轻微的颤抖中可以猜测得到，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和我完全相反。可还没来得及我去弄清楚光民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笑得更灿烂的脸从窗户里反射进了我的眼睛。 “没事没事没关系！因为是漂亮的女生，所以就算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也是好好！” “先生，您好像翻错号码牌了。”我学着酒吧小姐的语气说道。 “是吗，那你家的号码牌是几号呢？” “啊！你这个人烦不烦啊。” 本来后面还准备了更难听的话的，可就在这时感受到了郑在寅从对面射来的两道寒光，赶忙在这里打住了嘴。 “我真的很讨厌想你这样的人，所以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别人玩儿去吧，嗯？” 戏演到这儿应该可以完美的落幕了，作为演技的一部分，我轻轻摸了摸光民的头，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光民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一扫刚才的嬉皮笑脸，换上一副让我只冒冷汗的正经样子，缓缓地说道： “我说这位姐姐，你难道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已经深深被你吸引的我又该怎么办呢？” 不会吧，这出戏明明都已经圆满收场了，光民这家伙干吗又突然冲出来加什么戏码啊。我万分惊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这个突发状况的家伙则挑了挑他的浓眉，不着痕迹地把我又往他的近前拉了拉。 “放开啦。”我轻声地抗议着。 “我该怎么办呢，姐姐你生气的样子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呀。”光民拉着我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着。 “我让你放开，我已经厌倦跟你们这些家伙玩儿下去了！”面前这小子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让我觉得危机四伏。 “你要走也行，亲我一下才放你走！” “金光民，你发什么疯啊？！” “啊？” 天呐！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啊！我怎么把他名字给说出来了！我真是太笨了，此刻心里直懊悔，光民却十分冷静地收拾了局面。 “看来姐姐你认识的那个叫光民的人长得跟我很像喽？我的名字是哲秀，金哲秀！” “啊，对对！谢谢你啊，哲秀！”我不禁感谢他帮我找到了下台的台阶。 “谢什么呀，要是真想谢谢我的话就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吧！” “想得美！放开我啦！”我开始后悔刚才对他的感激之心了。 “真不巧，我的手被锁住了，没有钥匙是打不开了。要不你去把钥匙找来？” “放开！” “爱情的钥匙啊～”光民依旧嬉皮笑脸地闹着。 “我让你放开我！”我已经被他闹得有些生气了。 “我不会放开的！你想扔下我去哪儿啊！” “你真的不放？” “不放！” 是时候了，我积攒了太久的怒火终于冲上了头顶。也许是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吧，光民仍然抓着我的手略微放松了些；而眼前的郑在寅和他女友也慢慢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现在的我只能感觉到自己胸口激烈的跳动，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我用右手提着的黑色手提包朝着光民的脑袋就是一记强打。啪！没错，就是伴着这样惊心动魄的声音。 承受了这飞来横祸的光民，用一种仿佛看见了数千名外星人似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我。 身后，在寅女朋友吃惊的尖叫声直贯耳朵。覆水难收，已经做出这样举动的我噙着满眼的泪水从咖啡厅里冲了出去。 安哲丽娜大门前面。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进行得顺利吗？你有没有好好表演啊？” 刚一冲出咖啡厅的大门，坐在门口等的东英就两眼放光地跳起来问这问那。而我就像是从持续了三十分钟的地域式训练中死里逃生一样，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积攒了满满一眼眶的泪水再也受不住控制的汹涌而出。 “怎么了？哥，你干吗哭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东英被我的眼泪吓了一跳。 “我不干了，这种事情我再也不要做了，好辛苦。那个混蛋一点都不在乎我怎么样，像小丑一样唱独角戏的我太悲惨了。”我委屈地边哭边说。 “我说过吧，哥你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想自己呢。赶快起来！” “在寅说的话没错，不管外面打扮得再怎么漂亮，老倭瓜就是老倭瓜，是怎么样也变不成西瓜的！郑在寅讨厌的是我的内在，所以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郑在寅片刻前残忍的话语又在我耳朵里嗡嗡的回响了起来。一时间，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像个小孩儿似的，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 “他说你是倭瓜？”站在身边的东英缓缓开口。 “本来就是啊。”我自暴自弃地说。 “起来。”东英一声暴喝。 “东英啊，我再也不去做这样的傻事了。那混蛋明明都已经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了，可还在那里坚持的我不是太可怜了嘛，真的好可怜好可怜。”我自怨自艾。 “你没听见我让你站起来？” “怎么了嘛？”我怔怔地看着他。 “我十分钟之内就回来，所以别这么难看的坐在这儿，站起来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儿啊？” 看着眼神发生了180度变化的东英转身就去推咖啡厅的大门，我顿时不安了起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拉了下来。 “放开。”他低声喝道。 “你疯了不成？你现在这样冲进去的话算什么事啊。”我因害怕而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我叫你放开。”东英的脸冷如寒霜。 “我看你这家伙是完全疯了啊，一定要让别人都觉得我是变态吗？” 伴着我凄惨的喊叫声，东英轻易地甩开了我颤抖的手。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我认识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东英么？此时的他，仿佛一个上战场前的战士。看见这样陌生的东英，我的心向着无底深渊坠落了下去。一切都结束了吧，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可就在这时…… “你拿我的脑袋当锣敲吗？！” 大声吼叫着从咖啡厅里冲出来的光民简直就像救世主一样，成功地阻止了东英正往里面走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先应付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 “金光民，你干什么了？” “你说有没有这样的！我正在努力的展现着我那绚丽的演技，这个女人居然拿手提包敲打我的头！啊，真是气死我了！”从光民的音量就可以看出他对我刚才得举动有多么的不满。 “那混蛋在里面吧？”东英的声音冷如寒冰。 “嗯，刚才还和他女朋友饶有兴趣地看我被打呢。”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氛有什么不对的光民，只是自顾自地抱怨着他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只在瞬间，东英就如旋风般冲了进去。 “光民呐！赶紧去把那小子抓出来！”一见大事不好的我，扑过去抓住光民求救。 “为什么？你这是干吗啊！”我泪水涟涟的样子把光民吓了一跳。 “放开我啦！你不拉着我难道就说不出话吗？”应该是还在生刚才的气吧，光民不耐烦地想要甩开粘在他身上的我。 “求求你！东英啊～我求求你了！” 也许是在人家门前哭天喊地的我惊动了店里的人吧，店员赶紧跑过来查看究竟。在寅和他女朋友好像已经从后门走了，店里店外都看不见他们的人影。哭得满脸泪痕的我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和脸色阴沉的东英、光民一起离开恐怖的安哲丽娜咖啡厅。 “呼～我要是再去一次那倒霉的咖啡厅，就让我这辈子只能和猴子结婚！” 正安公园。 仿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剥离，我瘫软在地上擦着额头上的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东英，用脚不住地狠狠踢着身边的松树。这么安静的东英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而刚才说话的家伙，就是现在脑门上顶着一个小伤口，闹得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光民。 “如果你是用布书包打的，我一点怨言都不会有；可你怎么能专门挑了最坚硬的把手，往别人贵重的额头上招呼啊？”依然怒气未消的光民抱怨着。 “算我对不起你行了吧。”我心虚地小声说道。 “你怎么能下那么恨的手啊，真是的！” “还不是因为你拉着我不撒手！” “那是因为那样看起来才更像真的嘛！” “那也要适可而止吧！你当时看上去就像一个烦人的花痴男！”我也越说越激动了。 “那你就把跟你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同伴往死里打啊！” “哎，我哪儿有把你往死里打啊！”我不满地辩解。 “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一直只是跟松树较劲的东英，在沉默了一个小时之后张嘴出声了。满脸不满的光民把头发往后一撸，脑门上蹦起来的青筋都能数出根数了。 “就好像你做了什么好事似的！你从刚才开始做什么了，现在对我大喊大叫的！”光民冲着东英喊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混蛋惹人生气！”东英也不甘示弱地喊了回来。 “我才不管那混蛋怎么了，你倒是试试被提手打在脑门儿上的感觉呀！” “你怎么张嘴闭嘴都是这件事啊？” “你要是也挨一次打就知道为什么了！我本来今天和哥们约好了见面的，这都晚了一个小时了！” “那你去啊，去了把肚子吃饱了才好呢！” “你这一个礼拜都别给我打电话！我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我管你！” “我也管你！” “这两个人到底在干吗啊？”我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吵得极其幼稚的家伙。 光民气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转身朝出租车站走去。觉得十分抱歉的我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无言地看着天空发呆。而东英则深深地叹了口气，目送着光民坐上出租车离开。 “还听见什么了？”光民离开后，东英突然扔过来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什、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除了老倭瓜之外，他还说你什么了？” “不知道，不记得了。”怕被他又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赶忙否认。 “混蛋，居然敢说这么漂亮的人是倭瓜，真是让人心情不爽。”东英愤愤不平地说着。 “我、我说，你就这么在意倭瓜这件事吗？” “当然，难不成我还计较金光民那小子脑门儿的事吗？” “倭瓜又怎么了，身为当事人的我都保持沉默了，你那么生气干吗啊？” “就是因为你自己不生气啊！” 是我看错了吗，东英的眼睛里竟闪过一抹心疼的神色。 “我就是想代替你生气一下啊，难道这样错了吗？” “没有错！谢谢你！” 这是我从心底涌出的一句话——谢谢！这是我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为了我而生气；虽说我从来没奢求过那个人会是郑在寅，但也没想到会这样做的人，竟然是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妹妹的朋友。尽管我以前从没那样想过，但今天看来他还真是个帅气的家伙呢。也许就是托这家伙的福吧，知道刚才还缠绕在胸口的郑在寅那些侮辱性的话语，此时却像烟尘一样消失不见了。一丝苦笑浮上嘴角，我赶忙把脸埋进了膝盖之间。 “今天辛苦你了。”东英突然像是我的长辈似的，轻拍着我的后背说道。 “说什么呢你，辛苦的人是你才对！我又没做什么。”我缓缓地说道。 “但是你今天很好的坚持了下来啊。” “是啊，今天我也挺佩服自己的。” “那个混蛋估计现在正后悔呢，金光民那臭小子也是，一定也在因为跟哥你吵了架而反省呢。” “哈～真的是那样吗？”我知道他只是想安慰我才这么说的，所以就配合的笑一下吧。 “忘了吧。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混蛋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但是一直坚持笑到最后的人是李江云啊。至少，对咱们而言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东英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他这么正经的样子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走吧走吧！今天我请客！赶快抬起头，做天下最优秀的女孩！” 看着这样的东英，我除了微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从长椅上拽了起来。在这一瞬间我决定，一定要将郑在寅留在我心里的那些伤人的话从脑海里全部清除，只想眼前这个笑得很灿烂的家伙的脸。 第十三章 13 酒吧门前。 重新恢复元气的东英又开始搞笑了，面对他的撒娇，我把刚才发生在安哲丽娜的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跟他嬉笑着走进了酒吧。 “尽管你已经离开～但对我而言你仍然是最重要的朋友～我也知道我无法将你忘怀～今晚我依旧仰望有你的天空独自泪流～” 就在这时响起来的彩铃歌词引起了我的注意，心里想着这么悲伤的曲子，应该不会是金东英的手机吧，不由得扭过头去看着他。 “喂！” 他那清脆的声音马上就印证了我的推测。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把茫然地站在那里的我推向了中间的一张桌子。 “喂，说话呀！” “那个，酒我随便点啦。”见他正忙着，我小声地向他示意。 “嗯！喂，谁呀？你倒是说话呀！”他朝我点点头，继续朝电话大喊，“谁呀？不出声吗？” 好奇心旺盛的我杵了杵旁边的东英，突然间他神色大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我，瞪着睫毛膏已经洇开的眼睛看着他。 “我挂了。”东英表情僵硬。 “怎么了，谁打来的啊？”我小声地问道。 “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没有理我的问题，他没好气地继续说着。 “到底是谁啊？”他这种反应让我更加好奇电话那头的真面目了。 “你说什么？” 东英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了，实在是被好奇心折磨得难受的我，悄悄地把耳朵靠近了东英的手机。 “我说我现在就去死！” 电话那头传过来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这句听起来十分严重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东英啊，她是谁呀？说什么死啊？”我紧张地看着东英。 “你现在在哪儿？老老实实待在那儿别动。” 啪！东英带着一脸为难的表情合上了手机，不住地挠着头。从东英的反应来看，事情很严重。 “什么人啊？还说要去死呢？” “哥，看来我得去看看才行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也一起去不行吗？嗯？我一向都很喜欢参与这种场面呢！我可是正义的使者啊！专门解决这种事情！”我拿眼神捉住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东英不动声色地说道。 “为什么呀，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啊？” “我再给你打电话，先走了。” “喂！喂！” 东英把不明所以的我扔在原地，冲出店门后在玻璃窗外朝我挥了挥手，然后就消失了踪影。此时的我，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盯着东英离开后的座位愣了好半天。不管了！我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先回去睡个大头觉再说。打定了主意，我起身走出酒吧找公共汽车站去了。 不过刚才给东英打电话的到底是谁呢？让那家伙那么着急地就跑了，还说什么要死要活的。臭小子，看起来私底下也有不少女人嘛。也是，长着一张最讨女生们喜欢的脸，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和东英在一起的时候都只是说在寅的事，却从来没问过这家伙的私人问题呢。从上次来看，他和花真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吧，但究竟是什么呢？唉，纷繁的思绪在脑中飘飞，我的头都大了。坐上了我最爱的7路公共汽车，为了不让在安哲丽娜发生的事情再来烦我，一上车我就让自己进入了梦乡。 呼……呼噜……呼噜呼噜…… “噗哈哈～怎么会这样啊。” “长得倒是还看得过去，不过……” “噗哈哈～” “别笑了，小心人家听见。你自己睡觉的时候不也会打呼嘛。” 我睡着睡着，被从后面座位传来的说话声吵醒了。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转过去向后一看，便看见几个小女生惊慌失措的表情。 “嗯？我们家！大叔！停车！” 就在公车差点儿开过我家的时候，我及时清醒过来，来不及教训那些不懂事的女中学生们，慌忙跳下了车。 小区入口。 “呼～差点儿就坐到总站去了，真是好险啊。”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沿着家门口的斜坡往上爬。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没来由的沉重起来。也许是又长又累人的这条路对我的折磨吧，刚才在寅的脸孔和他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又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可奇怪的是，下一秒钟想起来的竟是因为一句“倭瓜”而生气的东英的那张脸。奇怪、这真是太奇怪了，比起脑海中不断闪现的在寅来，从心底冒出来的东英的样子竟然更加清晰一点儿；只是一点儿啦！ “不会的！不会的！” 我努力地否认着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且像个傻瓜一样大喊大叫。 “对、对不起，请问一下。您是住在这儿吗？” 吓死我了，又不是什么恐怖片，怎么会有一个女生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啊！尽管我想大喊“这不可能”，而且我也真心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是这个离我不到30公分的脸分明就是……分明就是那个叫诵怡的女生嘛！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我惊恐地大吼。 “您认识我？”她一脸惶惑地看着我。 “当然认得！你怎么找到我家来的啊？” “啊，您真的是住在这儿呀？那您认识江云小姐吗？”她的眼睛里顿时放出了光芒。 “还什么江云小姐呢，叫这么肉麻干吗，江云又不是你男朋友！”看见她这种眼神，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请问江云姐在哪儿呢？请您告诉我好吗？” “在这儿啊，这儿。” “哪儿？” “这儿！这儿！” 面对这么无语的情况，我尴尬地用食指指着自己说道。可是红着脸的诵怡却朝我的背后看了又看，完全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我问您江云姐在哪儿！”好像是我骗了她似的，她的语气有些着急了。 “是我呀！你这笨丫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想用最直接的方法让她发现我的存在。 “啊？” “我就是李江云！你是从美子那儿问来我家地址的吧？”见她眉宇间还是一片混沌，我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一点。 “骗人、您在骗我吧？您明明不是江云姐啊。” “难道要我打你一顿你才肯相信我说的话吗！”我仅存的耐心已经快被这丫头消磨殆尽了。 “啊？奇怪、太奇怪了。”不敢相信事实的诵怡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难道我就真的变了这么多吗？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吗？也是，三天前老爸回来的时候，看见睡在家里的我，差点儿就打电话给119报警了。总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诵怡，用一种打死也不会相信的表情看着我，头不住地摇着。严重的挫折感袭上心头，实在没心情再跟这丫头耗下去，我把她往旁边一推，晃悠悠地走进了家门。 “姐姐，请等一下！江云姐在哪儿？请你告诉我江云姐在那儿好吗！”背后的诵怡依然不停地大喊着。 呼～这场面幸亏没让我老爸看见，否则别人打死都不愿意相信我是女生的事情一定会被他当成笑柄的。真是万幸啊万幸！ 走进家门，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儿的人气儿，安静的房间让我更加觉得孤独了，看来今天真是一个蓝色忧郁日。我随便把身上的衣服仍在地上，随手抓起一件t恤套在身上，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啊～先睡个觉吧！三秒钟后一个男生就成功地进入了梦乡。不对！应该是一个女生才对。 “你姐姐今天回来的挺早的嘛。怎么样，照你看来他是不是有了交往的人了？” “我怎么知道，据我所知她应该没有什么特别要见的人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怎么会突然间变回女生了啊？哎哟，想想那段时间我心里受的苦噢。” “一会儿姐姐要是醒了的话叫她吃饭吗？” “叫什么叫啊，我饭只做了三人的分量而已，得给你爸留点儿啊。那个饭桶要是起来的话，还不吃个精光。要是那样的话，你爸非生气不可。” 呼……人家正在舒舒服服地睡觉呢，老妈和江纯的对话却钻进了我的耳朵。本想立马就冲起来跟她们发发火的，可是因为现在睡得实在是太舒服了，懒得动了。真的是好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我和在寅坐在三年前常常去的咖啡厅里灿烂地笑着。既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话，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我们只是那样开心地笑着，在我的梦中。看来是我太想念了吧，太想念在寅微笑的样子了。就这样，那个画面在我的梦境里重复了三个多小时。在寅啊、在寅、郑在寅…… “姐。” 在寅啊、郑在寅，笑吧，再笑一次吧…… “姐～” 你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所以我已经不敢正视你的脸了。我不会要求太多，所以请你在梦里再多笑一次给我看吧…… “老姐！” “在寅啊！” “你这是怎么了嘛，真是的。又梦到那个死人了？”江纯的断喝终于把我从深深的梦境里拽了回来。 “嗯……现在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凌晨两点。不过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才一睁眼，怎么就有问题啊。 “那家伙该怎么处理啊？” “谁啊？” “就是在那儿的那个人啊！”江纯坐在我的床头，努努嘴，用一脸“要疯了”的表情往窗户外面看去。 该不会是……那个诵怡！瞬间清醒过来的我紧握双拳，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被吓得不轻的江纯双手捂着嘴，惊慌地看着我。 “那个人是诵怡吗？”我努力地分辨。 “诵怡是谁啊？我真是要被吓死了，大晚上的。你赶快想点儿什么办法啊！”江纯在角落里怯怯地说着。 “你等着，看我不给这个变态点儿颜色看看！” 安慰完江纯以后，我抬手打开了窗户，并且朝着外面那个看不清真正面目的家伙就是一声大吼：“找死啊你！” 我喊完这句话后才突然看清，那个瘫坐在我家窗户底下的人不是什么诵怡，而是江纯的朋友金东英。 “金东英！你在这儿干吗呢，发什么疯呢你？”我满眼的惊愕。 “快打开你的窗户吧！”看见我之后东英便朝着我高声喊了起来。 “我看你是真的不正常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啊！难道被从家里赶出来了不成？” “我的姜哲哥最棒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啊？”发现他有点儿不太对劲的我想到的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这个。 “没有啊，哥！”他傻笑着朝我挥了挥手。 “你就不能把‘哥’这个字咽回肚子里去吗！” 这个闹心的家伙！这么深更半夜的，干吗满脸通红地在别人家的窗户底下瞎转悠啊！江纯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窗外，由于太过惊讶，连嘴都合不上了。 “东英，你在那儿干吗呢？”江纯小心翼翼地问道。 “狗纯呀！”东英笑得跟朵花似的和江纯打招呼。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确定了那个看似变态的人真的是东英以后，江纯更加茫然了。 “我有话想跟你哥说，所以就来了！” “我哥？”江纯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姜哲哥！我说的是姜哲哥呀！”已经失去理智的东英继续说着。 “我看你真的是喝糊涂了吧！”江纯皱着眉头，轻捂着鼻子说道。 姐妹俩人穿着睡衣站在窗前，下面是一个喝得神志不清的小子伸着大拇指不停地喊着“姜哲哥最棒了”；江纯看着这副光景，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要是说他不是殷尚哥的朋友我都不信，就连出现在窗根底下的登场方式都是如出一辙呢。”像是自言自语般的，江纯喃喃地说着，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悲伤。 看见这样的江纯，我最后一丁点儿的似梦非梦也彻底飞走了。我用无比清醒的声音对江纯说道：“是呀，殷尚以前也常常喝完酒就跑到窗户底下来喊你出去呢。” “嗯。”江纯像沉浸在回忆中似的，轻声地答应着。 “可是……” “……”江纯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当时却没有这么做吧？” “嗯？” 江纯双眼圆睁地看着突然掀开防虫网的我，眼神里写满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而我接下来的动作应该完全没有浪费这丫头惊讶的表情吧，我双腿一蹬，跳出了窗外。 “嘿咻！” 我轻盈地平稳落地后，朝东英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哈哈～勇敢的李姜哲！不对，应该是勇敢的李江云！ “姐，你疯了吗？要是让老爸知道了可怎么办啊！”江春被我跌破眼镜的行动吓坏了，颤抖着声音喊道。 “我一个小时以后就回来！谁让这家伙现在看起来这么可怜呢。你给我留门吧，我去去就回！”我朝她挥了挥手。 “我的大姐啊！”剩下窗沿上欲哭无泪的江纯。 呼～呼～我挥着两只手、光着脚在沥青马路上蹦蹦跳跳，好不容易才来到东英的身边。看着此时满脸通红、却还是朝我傻笑着的东英，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干吗喝这么多酒啊。”面对这样的东英，我的声音也不由得温柔了下来。 “我只喝了这么、这么、这么一点儿啊，呵呵～”东英醉眼迷离着望向我。 “来，我扶你。”我向前趋身，伸出手。 “姜哲哥最棒了，哈哈！” “闭嘴吧你！” 我抓住像个跳跳球似的到处乱蹦的东英，费了好大劲才扶着他走到了小区的花园。领口都已经变松了的t恤、老爸的短裤、再加上光着的脚丫子；唉，我现在这副模样还真是有够狼狈的。等到我的脚底板彻底变黑的时候，一直咋咋呼呼的东英才终于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我们两个并肩坐在了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面。直到这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东英的眼睛里承载了多少的悲伤。 第十四章 14 “哥。” “干吗？” “哥。” “听着呢。” “哥也觉得我很让人寒心吗？” 虽然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对劲了，但是听到他说这句话后，我更加觉得事态很严重。瘫软在沙石地上的东英，双手环抱着头，看起来有说不出的颓废。清冷的月光洒在他头上，把他的头发打上了一层柠檬色的光。无言地注视了他好一阵，我终于也被这伤感的气氛吞噬，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有那个混蛋说你很让人寒心吗？把他带来，我把他种在这沙地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也只好这样安慰他了。如果这算是安慰的话。 “我和花真交往过。” “啊？什么时候？”他说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震撼力可着实不小啊。 “就是去年。” “可是为什么分手了呢？我觉得你们两个很配啊！再去把她追回来呀！” 对于我这么激动的反应，东英只是微微一哂，随后便转过了头去。郁闷的我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脸扭向我，风把他的头发不断吹在我的脸上，痒痒的、酥酥的。 “你不能这样下去！错过了爱情只会留下遗憾！去抓住吧，如果你不想重蹈我的覆辙的话！”我觉得自己的眼神在这一刻是黯淡的。 “去年我们交往一百天的纪念日……”就好像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似的，东英依旧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我让你去把她追回来！”事态怎么就不能向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呢？ “我已经准备好去跟花真见面了。就在我穿鞋要出门的时候……” “嗯！”没办法，既然拉不回他的神来，就只好先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吧。 “她爸爸找到我家来了。” “……” “当时我妈生病了，因为前一天干了太多的活儿，所以感冒了。当时妈妈病的起不来床，只得在里屋躺着。她爸爸就那么横冲直撞地走了进来。” “穿着鞋？”我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有点儿不合时宜，但是听见东英的描述后，我的大脑做出的第一个反应。 “而且一进来就大喊大叫，让我离开花真，说我没钱、说我看了让人寒心，还说什么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的小子只是为了抓住一步登天的机会才跟花真交往的。他看我的眼神跟看一只蟑螂没什么两样。” “那种……那、那……”尽管我现在气得要死，但是对长辈说先不恭敬的话还是不行啊。于是我忍了又忍，把差点儿脱口而出的难听话努力地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虽然我当时也很生气，但对方是女朋友的爸爸，所以我还是微笑着……像个傻瓜一样。”不在乎我的反应，东英好像要把心里的苦水吐干净似的，不停地说着。 “这你都能忍，看来还真是个傻瓜！” “没钱的家伙、令人寒心的家伙、小混混、无赖、流氓……就算是这些难听的话我也忍了，我也努力保持着笑容来着。” “天哪，光是听我都要气炸了。”我愤愤地说。 “可是躺在里屋的妈妈却哭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想我会忍到最后吧；但是妈妈却哭了。起初兴许是不想让我听到吧，没有发出声音，可是后来却呜呜地大哭起来。听见妈妈的哭声，我脑子顿时就热了起来；因为我妈实在是太可怜了。” “……” “之后，她爸爸居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求我分手。让我放了花真、让我去找一个跟自己相匹配的女生、让我为了花真的幸福着想。” “……” “所以我和她分手了，让她可以去找一个跟她门当户对的人。”说完这句话，东英便抬起头来望向了缀满星星的夜空，眼里噙满泪花。 忍耐了太久的我，心潮再也难以平抑，气愤地说道：“把他们家地址告诉我。” “我没事的！只过了一个月我就全都忘了。”东英用看起来很轻松的语气说着。 “别睁眼说瞎话了，小子！去告诉花真所有的真相！让她知道她爸爸都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然后两个人好和好如初啊！” “我不要。”我明显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无奈。 “你不要的话，那我去说啦！”这小子这么不积极主动的样子真是让人上火。 “如果我是真的爱花真的话，当时我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了！” “就、就算是那样！起码也应该把你们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解除了呀！” “我刚才就是去见了她，她哭着求我回到她的身边去。可是即使是那样，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如果我是真的爱她的话，应该要去抱抱她吧，应该想给她安慰吧；可我当时却只是眼眶有些酸罢了，仅此而已。”他平静地说。 “你还真挺狠心的。”语气说不清是埋怨还是责备。 “不过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吧，在那一个月里像是把几年的痛都经历了，什么都干不了，不吃、不喝、不睡，也失去了笑容。” 看着面前安静地细数着伤痕的东英，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是摩挲着脚下的沙土，陷入深深的沉思。还记得殷尚离开我们的时候，东英也是像这样毫无生气地苦苦挣扎了一年之久。 “对花真是一个月，对殷尚则是一年；果然对你来说，比起爱情来还是友情更重要啊。” 没有对我的话作出回答，东英却突然不停地打起嗝来。我一阵慌乱，赶忙伸手掌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了起来。可还没等我拍两下呢，这家伙突然从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起来也好，赶快打个车回家吧。”我跟着他站起来说道。 “哥，你晚上看夜空的时候，会看见特别闪亮的星星吗？”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似的，他重新将视线固定到天空中，喃喃地说着。 “嗯，偶尔有吧。来，把手搭我肩上。” 我把他手放在我的肩上，扶着他从小区的花园里出来，朝着斜坡走去。本来对于没穿鞋的我来说，脚底下的小石子们已经够折磨我的了，金东英这家伙还把全身的重量完全倚在了我的身上，嘴里不停地嚷着。 “什么嘛！连哥你都能看见，为什么我却看不见呢？” “你就不能安静点儿嘛！喷我一脸口水！” “那个臭小子！江纯说她每天都能看见，光民也说每两天就能看见一次！可是为什么从来都不在我眼前出现呢？” “你在说谁啊！是在说殷尚吗？” “我连望远镜都买了，每天晚上都坐在房顶的花盆上找啊找啊。有那么多想说的话，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告诉他的有趣的事……” “像是你会干出来的傻事。” “可是、可是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呢？为什么只有我看不见呢？”伤心的话语在空气中飘散，悲伤的分子也在周围流连。 唉，这真是……沉重的气氛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了。下午的时候那股帅气的劲头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现在的东英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他心里该是承载了太多忧伤吧。 “在我看来天上的每颗星星都好亮好闪啊，所以我就算把眼睛都瞪出来了也还是找不到他啊！” “东英，不要这样啊！一定要坚强啊！”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我是孤独的金东英啊！”凄凉的声音，像小兽的哀号。 “今天下午那个想要找人干架的样子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在我断气之前给我出现啦！权殷尚，你这个没良心的背叛者！”这家伙完全不管我现在是多么辛苦，叫得比刚才更开心了。 “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叫花真来了啊！” “哈哈哈～吼～” “天呐，真是要人命了。” 直到我把这个撒酒疯的家伙弄上出租车，准确的时间是在二十分钟后了。这个把我折磨得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的家伙，看见出租车以后好像把它当成了可以带着他飞上天空的马车，痛快地钻了进去。我把车钱给了满脸不乐意的司机大叔后，便站在一旁准备目送车子离开，可是东英那小子却突然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连手带脑袋地晃着朝我喊道： “再见！五百块，再见啦！” “我拜托你好走吧！真是的。你要是路上敢给我出什么事的话，我以我可怜的脚底板儿的名义饶不了你！大叔，如果这家伙有什么事儿的话，请您一定要给刚才我给您的那个电话号码打电话啊！”我伸长脖子对着渐渐远去的出租车喊道。 “亲爱的大家！我要坐着马车去天上喽！” “好好好，你就一个人坐着那个上天吧！” “哥，如果我遇见了殷尚就给你打电话啊！” “好！别忘了向他转达一下我的想念之情啊！” “再见啦～五百块！” 那家伙的呼喊声渐渐地变小了。为了安全起见，我把出租车牌号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我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载着东英的出租车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啊！没事下什么雨啊！” 就在这时，从天空中突然飘洒起蒙蒙的毛毛雨来，我赶忙紧朝斜坡上跑。哎哟，脚底板上粘着的泥让我跑起来真是要多费劲有多费劲呀。 “姐！赶紧进来呀！都快把我急死了啦！”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卧房间窗户下面的时候，江纯突然从窗户里探出了头来急切地喊着。我带着满脚的泥水，终于活着回来了！我的房间、还有我的床！我把整个身体都抛向了我最爱的小床，江纯拿来一条湿毛巾满脸惊讶地帮我擦着脚。 “你看看、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和东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难道是摔跤比赛了不成？” “你这丫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还能跟他干出这种事来。”虽说我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女人味儿吧，但是怎么总把我往这种野蛮的运动上联想呢。 “那你告诉我这么晚了你们俩能干吗啊？” “我要睡了！今天真是累死我了！那家伙看起来肉都没有，怎么会那么沉啊。”我连忙假借睡觉的借口躲避江纯的追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啊？”没想到却被她听出了破绽。 “啊，我真是太困了，江纯晚安了啊。”没办法，装没听见吧。 “我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跟东英干什么了！到底干什么了啊！” 江纯执拗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抓着我的肩膀不住地摇晃。但是见我也没有想要张嘴的意思，晃累了江纯长叹了一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算了，我不会再逼问你了，好好睡吧。”她放弃似的说。 “江纯呐。”我轻声地叫住了她。 “干吗？” “东英他……” “东英怎么了？！” “东英好像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男生中最帅的一个。”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的那个叫花真的朋友看来真是艳福不浅啊。” “姐，你该不会……？！”江纯瞪大着还红红的眼睛，讶异地看着我。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所以不要误会！我只是那样觉得而已，觉得他是个很帅气的家伙。”不知道是怕江纯会误会，还是怕自己误会，我赶忙大声否认。 “姐，花真到现在都还忘不了东英，所以……东英不可以。”江纯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说什么了我？” 就这样，一夜都无眠的我活活挨到了清晨。等到小心眼的江纯好不容易从我房间出去了，我才东想想西想想，最后脑海里充斥着东英的脸的情况下睡了过去。殷尚啊，拜托你也在东英的梦中出现一次吧，那个傻子因为太想念太想念你了，认为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耀眼得不行。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直到他也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为止，都找不到你了吧。所以，请你去看看他吧…… 第十五章 15 这之后的三天里，以策划第三步战略计划为名，我和东英两个人玩儿得天昏地暗。把握热爱的健身房工作抛在脑后，每天吃吃玩玩得过了三天超爽的日子。 阳光健身俱乐部。 “妈呀！你的头发怎么了！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啊！” 终于，我又回到了我的工作岗位上。穿着泳衣站在我面前的元石用完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而现在的我已经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了。 “干吗，因为太漂亮了所以才这么吃惊的吗？”多亏了东英的训练，现如今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我都能如此轻松地说出口。 “我惊讶的是你怎么会喜欢上男扮女装这回事。” “你上次被我打成窟窿的地方都长好啦？”我用目光杀死他。 “没有，抱歉。”他非常识时务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休假跑去哪儿玩了？” “就是去了趟济州岛呗。”他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 “哎哟，一定玩儿爽了吧，你这个命好的家伙。”想到可以去那么美的地方玩儿，我不由得羡慕地说。 “不过说真的，我还真不能适应你那个发型，拜托你还是换回来吧。” “又想找打了是吧？” “抱歉。” 这人难道是属乌龟的吗？身为游泳教练的元石这家伙，非要把我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心情弄毁了不成？我极其不爽地瞪着眼睛看了他十秒钟后，在强烈的工作热情驱使下，我转身走向了换衣间。可是当我换好泳衣准备开始上课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看你今天还是回家吧！孩子们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子，非以为遇见了水鬼不行！”头上已经生出恶魔角来的元石边说边把我往外推。 看来我不得不告别工作了这么久的健身中心了，这些日子吃吃喝喝的成果居然这么明显地展露了出来。如果我丢了这个饭碗，岂不是要卷着铺盖卷去露宿街头了嘛。不行，从明天开始真的要奋发才行了。跟金东英玩着玩着，连我的本行都忘了。加油！加油！李江云，打起精神来！下定决心的我换好衣服从健身中心里走了出来，刚到马路上，一辆灰不啦叽的轿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嘀嘀嘀地按着喇叭。正当我猜测的时候，一个万分眼熟的脑袋从车窗里钻出来。 “哥！” “你、你！”惊吓加上惊慌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别人看见之前赶快上车！”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就来到这儿了！” “你额头都好啦？” “难道你没看见还贴着创可贴呢吗？别说别的了，赶紧上车吧！” 是的，这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光民，正是那个几天前被我用手提包打得脑门流血的金光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一个礼拜我还在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怎么今天就突然跑到这儿来了呢。不管怎么样，我打着正好可以让他把我送回家的念头坐上了他的车。上车以后，光民这家伙时不时飘过来的偷看我的眼神渐渐把我惹毛了。 “你看什么看啊？”我没好气地问道。 “你看见我看你了吗？”他还死不认账。 “你当我的眼睛是出气儿的吗？” “真是的，我这个临时演员的脑门都搭上去了还不够，还说要进行什么第三步作战计划。”看见我杀人的目光后，光民赶忙转移了话题。 “第三步作战计划？”听到这个词之后我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啊！就是你和金东英两个死人商量出来的什么破计划啊！” “死人？！死人？！！” “你把我额头打成那样，让我这么叫叫也不为过吧！”这个小子嘻嘻地笑着说。 “少废话，给我停车！”不想再跟这种没有礼貌的小子说话，我恨不得现在就从车上跳下去。 “我都跟金东英约好了呀！” “谁？金东英？” “是啊！”他大声地说道。 这之后，金光民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向前开着车。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景象，一种不好的感觉朝我席卷而来。我二话没说，一把扣上把手拉开了车门。 “你疯啦？别死在我车上啊！”看见我的举动，光民吓了一跳。 “谁说我要死了？停车！”我大声喝道。 “不是跟你说是去执行第三步作战计划嘛！”金光民着急地嚷道。 “去哪儿执行？东英人又在哪儿！”我疑心地问。 “现在说不定正在给轮胎放弃呢吧。” “轮胎？”听见他这出乎我意料的答案，我不由得好奇的把头凑了过去。 “你不要把脸凑过来啦！”我离他还挺远的呢，这家伙就像看见鬼似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你这死孩子真是！” 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几天前的仇而要绑架我吧？想到这，我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起来。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恶狠狠地盯着那家伙的后脑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希望我的后脑勺被你瞪出个洞来！”我的眼神遭到了光民的抗议。 “老实交待，你该不会是想绑架我吧？” “绑架谁？你？我为什么呀？”这家伙愤懑地说道，语气里写满了“绑架你能有什么好处”的潜台词。 “那你一定是想把我卖到小岛上去对不对！要不然就是卖到酒馆或者日本去！”反正我是认定他没安好心了。 “要是把你卖过去我一定会挨店主的打！所以你就不要再说这些不像话的话啦！” “我看你这小子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不给你点儿教训看看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 被这家伙气得火气都冲到脑门子上的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伸出两只手揪住那一头黑色的毛发拼命地摇晃起来。受惊的光民赶忙一脚踩了急刹车，这才化解了险情。 “你疯啦？”光民直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瞪大着眼睛质问我。 “哎哟，还把车停下了。你下来，今天跟我决一胜负！” “真是的。” “下来！我让你下车！”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看着满脸涨红的我，金光民一边抓着后脑勺的头发，一边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我。接着就用完全无视我的姿态，一把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这臭小子！气愤我也跟着下了车，双脚踏在了这一方完全不知名的土地上。而光民那小子向着什么人径直走了过去。 “喂，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别提了，那轮胎估计是用大象的皮做的，要多难弄有多难弄。” “你眼睛怎么了？” “那混蛋突然走出来吓了我一跳，跑的时候撞在电线杆子上了。帮我吹吹吧！” “都流血了！” “哦，只流了一点儿，没事儿，反正眼球没伤着。” 嗯？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金东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远远地看见他鲜血淋淋的眼角，感觉上真的好像是他的血泪一样啊。我平时给人的感觉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事实上我有晕血恐惧症啊！我的眼睛好像也被染红了似的，看着突然间登场的东英，我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可是东英却搂着他好哥们儿光民的肩膀，笑嘻嘻地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哥！”他开心地向我打招呼。 “你看你那血！天呐！恶心死了！赶快擦掉！”看见他慢慢走过来了，我不禁紧张起来。 “哥！”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恐惧，一步步地接近我了。 “我让你把血擦掉啦！”我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 “第三步作战计划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啦！” “我拜托你，先把血擦掉吧。” “先上车再说吧，哥，你会开车吧？”说话的工夫他已经站到我面前了。 “妈呀！血！血沾到我了啦！”我简直魂都快飞出去了。 说真的，也许有人会说我冷血，也许有人会说我怎么和郑在寅现任女友一样这么做作。但是当这个突然出现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的家伙，用他那沾满了血的手抓着我的袖子往光民的车上拉的时候，我真是条件反射般使劲甩开了他的手。 “你要干吗呀？”我带着哭声大吼道。 “我观察了三天，今天是最好的时机啦！”还以为我不想去实行第三步作战计划呢，东英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现在脸上流的血就是你所说的作战计划吗？” “你先上车，然后右转开一百米左右，就能看见那混蛋正气的跳脚的样子了！”东英努力地解释着。 “他没事干吗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跳脚啊？” “因为我把那混蛋的车胎扎爆了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闪过了一丝骄傲。 “你干吗去做这种事啊？”我真是无法理解东英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为那就是第三步作战计划啊！” 金东英用大满足的表情和挂着血的眼睛微笑地看着我，骄傲自豪的比划着胜利的v字手势。他身后的金光民“啧啧”的吧唧着嘴，不住地摇着头。 “事先连句话都没有，突然搞什么作战计划啊，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埋怨道。 “我也没想到这状况会来的这么突然嘛，之前只是说等着这混蛋哪天会开车出门，谁知道这么快就来了。”他无辜地回答。 “先别管那个，眼睛先怎么处理一下才好啊。” “没事儿，待会儿让光民请我好好吃一顿就好了。”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你只要记住，一会儿你看见那混蛋之后，就在他旁边停下车摇下车窗。那混蛋现在正在去盆塘（首尔市地名）接他妈妈的路上，所以哥你只要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拉上车就行了。”他没有理会我说的话，开始部署起作战计划来了。 “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啊？”我不禁觉得东英不去当间谍真是太可惜了。 “车窗一定要很帅气地拉下来，知道吗？还有高傲的表情！什么话都别说，所有的事情都用手指头解决，记住了吗？ok？” “说实话，此从上次安哲丽娜事件之后我就没什么勇气了。”我底气明显不足地说道。 “来，关上车门！出发！”东英兴奋地喊道。 完全不理会我此时的感受，东英一把把我推进驾驶座，“咣”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而对这所谓的第三步作战计划一无所知的我，想哭的心都有了。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只好下意识地攥紧了面前的方向盘。透过敞开的车窗，金光民刻薄的话语赤裸裸地传了进来。 “要是我的话，就算她答应给我买一所房子，我都不会坐那个女人开的车的。” “金光民你给我闭嘴。”还没等我说什么，东英先张嘴打断。 “倒是换身别的衣服嘛，女生的衣服就是要性感一些，坐在她旁边才有滋味吧。只有车好管个屁用啊！” “我衣服怎么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冲着他大喊道。 “你要是有眼睛的话就自己看看呀！” 面对这那家伙如此正经的表情，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我现在的穿着。我抬起头用万分哀怨的眼神看向东英： “我说，我的衣服好像真的挺奇怪的。” “那能怎么办呢？”东英也无可奈何地说。 “我书包里倒是有泳衣，要不我穿那个？”我自暴自弃地说道。 听着我这不好笑的玩笑，光民暴笑了出来。 “哈哈哈～泳衣、泳衣！简直要笑死我了！啊哈哈哈哈！”我可以确定他真的笑得非常开心，因为他眼泪都笑出来了。 “拜托你闪一边去行不行啊！”本来针对我的行头问题就一筹莫展的东英被光民闹得更烦了。 “可是这真的很好笑嘛！啊哈哈～泳衣，又没有泳镜啊？” “一个星期之内我非掐断你脖子不可，咱们走着瞧。”我狠瞪了他一眼，愤恨地说道。 “没有啦，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哈哈哈～你就穿泳衣吧，如果你穿着泳衣出现的话那混蛋一定瞬时间就会被你俘虏的。你身材好这一点我承认！”也许是怕我说得出做得出吧，光民赶忙改了口。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哈哈～泳衣。” 李江云啊李江云，你真是天底下第一单纯的女人，这么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地夸奖就让你把之前千百句的侮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就因为金光民的一句“身材好”，我像被冲昏了头似的一把就把放在后座上的背包拿了过来，一副马上就掏出来换上的架势。 “你疯啦！”金东英用挂着血渍的眼睛瞪着我。 “怎么了嘛，穿这个的话兴许计划会进行得更顺利呢。”我撅起嘴说。 “拿过来！” “什么？” “我让你拿过来！” “拿什么啊！” “当然是书包啊！” “为什么啊！光民说我身材很好啊！” “那家伙让你生吞蚯蚓你也吞吗？”东英好气地说道。 “干吗生气嘛。”我惴惴地问道。 东英没有再说什么，伸手从车窗里把我的书包拿了出去。就在他凑近我眼睛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他眼角的伤口，口中无言，心中却隐痛，只好咬着嘴唇默默坐在那里。 “快点儿去吧，在那混蛋打车离开之前。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的话，我流的血都不会原谅你的。”东英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 “泳、泳衣……”没有闹清楚状况的我还是不死心。 “你就把它忘了吧！” “小气鬼！先擦擦血吧！脏死了！我走啦！”对于泳衣作战法终于死心的我准备上战场了。 “好好加油！” 金东英带着不自然的表情目送着我离开。当然，后面还有捂着肚子大笑特笑的金光民。难道自己是上个那个臭小子的当了？疑云骤起，我的思绪瞬间一片混乱。我像一只迷失在旷野中小狼，茫然地开着车前行，突然，车窗外一张面带忧色的脸让我在转瞬间理顺了一些思绪。 那个正站在红色跑车前面，急得想要咬人表情的男子。我敏锐地目光告诉我，那就是郑在寅。心绪有些慌乱的我赶忙深吸了一口气，把车倒回了红色跑车的旁边。而郑在寅则用一脸“你要干吗”的表情，注视着开到他身边的光民的车。扑通扑通，一看见这个家伙，我的心脏就跳得异常地快了起来。再加上几天前在安哲丽娜咖啡厅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勇气尽失，此时的我，除了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那个虽然很混蛋但还是很帅的家伙以外，什么都做不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今天没有听见东英“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这句鼓励的话，让我更加没有底气了。我有预感，第三步作战计划要彻底失败了。 放弃吧，我在心底对自己说。于是，我重新拉下了挡，准备假装没事地把车开走。可就在这时，嘟、嘟、嘟！郑在寅敲在车窗上的手指让茫然自失的我瞬间僵硬在了座位上。郑在寅扬起嘴角微笑着，左手轻轻敲打着车窗，我颤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将车窗摇了下来。 “我就知道是你，好久不见了。不对，也没有好久嘛。” 他的开场白让我险些停止跳动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和以前不同，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么冰冷的表情了，而且还在微笑着。尽管我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但是这家伙真的像我上次的梦境一样，在我面前朝我温柔地笑着。 第十六章 16 他在笑，郑在寅竟然在笑。面对着这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心脏竟然小小地动摇了。就在我发懵似的张着嘴看着他的时候，东英那张留着血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让我顿时回过了神，整理了自己的表情。随后，隔着狭小的车窗，我们两个人如同做梦般的对话开始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是我是我，这句话居然是我说出口的。非常自然的语气，加上高傲的神情。 不知道郑在寅有没有发现我现在的心情，潇洒地把一只手搭在车顶上，自信满满地微笑着注视着我。 “不知道哪个混小子把我车胎给扎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我吗？我要去买葱！” 葱？葱！我竟然说我要去买葱！就因为当时出现在我眼中的是随风晃动的松树，我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要去买葱了。开着这么帅气的车登场，结果却是要去买葱。 “你要去哪儿买葱啊？”郑在寅好像并不在意我是去买葱还是买蒜，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啊！那个～我要去那个盆塘！” “盆塘？” 天哪，我怎么把刚才东英告诉我的地方这么快就说出来了！看来我的脑袋一定是用石头做的。正当我被懊悔的心情吞没，准备好好研究一下自杀方法的时候，郑在寅又开了口。 “你要是去盆塘的话，就载我一程吧。” “啊？” “我看你旁边好像也没什么人，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是，你当然可以坐啊，反正我也很闲。” 完了，我好像又犯错误了。就在我心情重新跌回谷底的时候，郑在寅却十分开心地坐了上来。不要啊！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啊！我可还什么准备都没做呢！既没想好要说些什么话，又没按照东英的吩咐做足姿态。 “不走吗？”他看了一眼坐在原地发呆的我说道。 “嗯？” “我问你怎么还不出发。” “啊！出发，当然要出发了。” 我赶忙强装镇静地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情，启动了车子。心里面跳得像被冲上岸苦苦挣扎的小鱼，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这对我来说简直比考进前十名还要难上千万倍。不知道我此时内心有多煎熬的郑在寅，一改当初在安哲丽娜的冷酷，面带笑容的专心研究着放在车里的磁带们。 “这是什么啊，你就听这种音乐啊？”他突然开口问道。 “啊？什么音乐？” “‘让你兴奋的激情音乐合辑’？”他手里晃着一盘磁带，笑得很诡异地看着我。 “啊……那、那个……是亲亲家的弟弟听的。”我胡乱地找着借口。 “哦。” 金光民你死定了！把那种磁带放在车里，分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嘛！总之，咱们走着瞧，等我回去非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之前在我们家小区看见的那个人……”在寅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嗯？” “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我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 “那是什么人？” “只是认识的弟弟罢了。”我着急地解释着。 “之前……对不起。”我低声地说。 “嗯？什么事？” “在安哲丽娜的时候我的脾气不是很好。” “啊，那个啊，没关系啦。” 听了他的话，我努力维持着的高傲表情片刻全盘崩溃，嘴角不由得挂上了笑容。而坐在一旁的郑在寅侧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没错，这人一向都是这样子，“我可以抽支烟吗”的询问绝对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从来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风格。 “发型很配你。” “什么？”还在沉思的我，再一次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惊醒。 “我说你现在的发型跟你很配。”他目视前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冰冷。 “是吗？谢谢。” 就在这显得有些尴尬的时刻，在寅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呢，没想到这家伙就毫不犹豫地把手机从开着的车窗里扔了出去。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在隧道里面啊！ “你这么做没关系吗？”我没法不担心地问道。 “因为实在是太烦人了。”他一脸的满不在乎。 “是女朋友打来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郑在寅的语气没有半点情感的温度。 “哦，是吗？”我的心情之湖，仿佛跳进了小石子，荡起微漾。 “好好开车吧，你怎么开得这么不熟练啊。”他突然间变了脸色。 “啊，对不……” 不对，这边不是什么对不起的事啊！我不应该对他说对不起的！差一点儿又被这家伙的气势给压倒了，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李江云了！ “这是我的车，当然是我想怎么开就怎么开啊。”我漫不经心地说。 “换我来开。” “什么？” “把车停下。”他还是一贯的命令口吻。 “如果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也给我停下。” 这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空当，就一把握住了方向盘，往路边的方向一扭，把车强行停了下来。跟在我们后面的车都不得不急停下来，一边使劲地按着喇叭一边大声地骂着。但郑在寅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快步走下车去，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了一边，瞬时间换了座位。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在寅，只见他怒视了后边的车一眼，便不慌不忙地坐上了驾驶席。 “觉得我很混吧？”开着车的他突然这样问道。 “那倒不是……”惊魂未定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想起来了吗？那个时候。” “嗯？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故意无视口袋中震动的手机，盯着开着车的在寅反问道。 不用说，这一定是东英打来的电话。这我要是现在接起来的话……天呐，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说的是高中那时候。” “嗯？”我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有一次你因为迟到了被三班的班主任训了一顿，哭着跑到我们班来找我。” “啊。”我终于有些想起来了。 “我当时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冲到三班去，大喊着‘班主任滚出来’，还大打出手。” “是啊，我想起来了。” “那时候受的伤到现在还有痕迹呢，就是被他当时挥过来的铁钩子刮到的地方。” 沉醉在回忆里的在寅肆无忌惮地拉起我的手，放在了他右侧的脸颊上。在这种情况下不知所措的我，只得全身僵硬地愣在了座位上。 “你看这个，看得见吧？”他继续说着。 “……”我无言以对。 “还有下面的这个伤口，那又是什么时候事了？” 我已经完全把东英嘱咐我的那些气势、性感还有高傲的神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傻傻地看着郑在寅把我的手从他的脸颊处移开，放到了脖子边上。 “这个是和你吵架的那天晚上，喝了酒的我跟隔壁学校的小子们恶斗的时候被石头划伤的。你还记得吗？”他喃喃地说道。 “嗯，记得。”我轻声地答应着。 “在我身上因为你造成的伤痕有两个呢，你说该怎么办呢？”此刻他的眼里有小孩子般的不依不饶。 “怎么办……为什么现在还来问我这个问题呢？”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三年了，对于这个温柔的口气已经有些陌生了。也许是对于这突然降临的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太开心了吧，我的脸颊无法控制地微红了起来。在寅还是挂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在一个眼生的百货商场门前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已经到啦？盆塘竟然这么近吗？怎么可能。好像连十分钟都还没到呢，怎么就到了呢。就在我埋怨时间怎么能这么快就溜走的时候，原本已经拉开车门探出身去的在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重新坐了进来，冷硬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从今天开始你就做回我的女朋友啦。” 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郑在寅说了什么？我刚才好像没听清楚，再说一次啦。 “做我的女朋友啦。” “你是真心的吗？” “难道会有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真是的。”看着面部表情僵硬的我还是一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郑在寅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 “突然之间为什么啊？” “不知道，也许是你看起来很漂亮吧。” “就因为这个？” “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觉得心里不爽，就因为这个。” “哦。” “两天之内给我答复，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吧？” “哦。” “那我先走了，你开车小心。” “啊，那个！” 我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就听见“咣”的一声，在寅已经走下车去了。到现在为止还是无法区分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的我，在自己脸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啊～好疼！哈利路亚！耶稣基督！佛祖玉皇！各路神仙！东英啊！” 停车场旁边的人们那惊讶的眼神都快把我的脸射穿了，但是这都不重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可能的啊！还没进行到第四步、第五步作战计划呢呀！这只是第三步而已，而且还是在赶鸭子上架的基础上的第三步作战计划而已！不可能……女朋友、他居然说女朋友，还说我看起来很漂亮！东英啊！我们终于成功了！ “现在不是瞎感叹的时候！没错，现在不能在这儿瞎激动！” 和刚才跟在寅在一起的时候比起来，现在我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为了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东英，我火急火燎地掏出了被我调成震动的手机。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的八通未接来电都是东英打的。没时间犹豫，我使劲地按下了通话键。 接呀、接呀、你倒是赶快接呀！这次的等待时间仿佛格外的长。双手沁满汗，让我觉得手机像泥鳅一样滑，激动的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东英你知道吗，你知道刚才发生的奇迹吗？ “喂！”东英的声音终于在电话那头响起。 “东！东！东英啊！”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终于呼吸到了氧气。 “你在哪儿啊！怎么不接电话啊！难道出什么事了吗？那混蛋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吗？”东英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东英啊！”好不容易等到了东英接电话，可我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似的，只是一个劲地哭。 “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哭啊？” “东英啊、东英啊、我亲爱的东英啊！我真的好想亲你一百次、请你吃十张比萨呀！” “你在哪儿？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哈哈，我爱你东英～就算然我现在就去死，我都没有遗憾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呀！”也许是我的说法太奇怪了吧，东英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着急了。 “在寅他……” “哦！” “在寅他……” “你倒是继续说呀！” “说要和我交往！”我酝酿了半天，才把这句卡在嗓子里的话喊了出来。 “什么？” “他对我说让我坐他的女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赶快来掐掐看我的脸吧！” “……”那边的东英瞬间沉默了起来。 “老天爷呀，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你等着，我现在就奔过去找你！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你，所以哪儿也不许去就在那儿待着知道吗！” “……”电话的那头依然没有回答。 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电话挂了，可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分明写着通话时间2分31秒，那这家伙应该是还拿着电话的呀，但是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呢？我冲着电话兴奋地大叫着东英的名字，可是这个有年头的手机不知道是出故障了，还是因为被我激动的情绪影响得也跟着精神不正常了，总之无论我怎么喊，东英的声音也没有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东英啊，听得见吗？你听不听得见呀？” “……” “等着啊！我马上就过去！千万别动等着我啊！” 嘟嘟嘟嘟…… 第十七章 17 难道是这家伙故意无视我不成？单方面挂断的电话让我感觉十分不好，我死死地盯着已经变黑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在寅说他要跟我交往！一想起在寅刚才的那句“你重新做回我的女朋友吧”，我又重新充满了活力。还是赶快请东英吃大餐，还要给他买礼物才对呀。尽管很不情愿，但是看在借了我这车的份儿上，我也勉强挤出十分钟的时间对光民好一点儿吧。 不久前还让我觉得非常不顺眼的那张“让你兴奋的激情音乐合辑”现在也让我觉得十分可爱了，跟着音响里传出来的旋律，我忍不住高声哼唱了起来： “爱情啊爱情～啊～我的他已经离我而去～我把被孤独侵占的心房啊～今天也伴着冷雨默默哭泣！噢啦噢啦！噢啦啦啦！” 我的歌声从敞开的车窗飞出去，引来旁边车上人们的注意。不过心情大好的我才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直到看见水原收费站，我都还抱着把嗓子唱破的决心放声歌唱！ “在我孤单的心里种下鲜花的种子吧～让爱情可以发芽～终于苦尽甘来了！三年以来我一直做不到的事情东英帮我完成了！不幸终止～幸福来临～啦啦啦！” 这一切不是梦吧？如梦般美好，却又那么不真实！噙着感激的泪水，我驾着车在柏油马路上飞驰。准确的时间是，从盆塘出发时算起的仅仅31分钟后，我便到达了刚才商议第三步作战计划的场所。 “东英啊！” 当我透过车窗看见东英的一刹那，前脚刚踩下刹车，后脚就从车里奔了出去。 “东英啊！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你的第四步作战计划都省了耶！” 我一路直奔向他，因为激动，加上快速跑动，我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蹲坐在地上的东英，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直到我来到他近前，他才抬起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我，淡淡地说了句： “太好了。” “你知道吗，我根本还没张嘴让他上车，他就自己坐上来了！还说让我两天之内给他答复！哇噢！我可是按照你的指示，到最后都保持着高傲的姿态呢！”虽然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没有发现东英的不对劲，我眉飞色舞地说着。 “真的太好了。”东英不冷不热地又说了一句。 “光民呐，我也要谢谢你！你借给我车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走吧！我今天好好地请你们撮一顿！来，起来，带上东西跟我走！” 突然有种当上了皇帝的感觉，底气超足地大声说着，一边一个过去拉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光民顺从地站起来，但东英依旧坐在原地，这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我不去吃饭了。”东英低低地说道。 “为什么啊？” “我肚子不饿。” “那你想干什么，说出来，我都听！” “干什么呢？”他坐在那儿喃喃地说。 “就是问你呢啊！只要是你想干的，哥哥我都答应你！”我诺着。 “难道你是男生吗？还哥哥、哥哥的！”他突然没有好气地朝我吼了一嗓子。 “你、你这家伙，你不是每天都这么叫我的吗？” “什么啊！” “抽什么风啊你！成心破坏我的好心情是不是？”突然遭到这种冷遇的我委屈地喊道。 看了一眼气呼呼的我，金东英沉默地钻进了光民的车子里面。我愣怔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金光民仿佛知道了什么，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你是没有眼力见儿，还是没头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旁边说风凉话！他到底是怎么了嘛？” “姐妹俩怎么会那么像呢。不对、不对，江纯更漂亮才对。” “我下决心要对你好点儿，可你自己却想找打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 也许见我就要发作不善的表情吧，金光民飞快地跑进了驾驶座。我气呼呼地跨进车后座，怒视着那两个人的后脑勺。 “请问您要去哪儿呀，大姐？”倒着车的金光民用开玩笑的口气问我。 我把右侧的脸颊贴在车窗上一句话也没说，保持着沉默。 “您看送您回家好吗？” “你看着办！”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车子里顿时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光民也许是被吓倒了，掉头朝我家的方向开去。什么嘛，这么听话地送我回家，不会是这两个人背着我要去什么地方玩儿吧。怀着十分不爽又有些难过的心情，我闷闷地瞪着金东英的后脑勺，恨不得瞪出个窟窿来。可是这个把我的心情弄得极糟的家伙，却只是一味地看着窗外，栗黄色的头发随风飞舞着，仿佛有精灵在发丝间舞动。 “金东英。”我语气沉重地开口。 “嗯。”他没有回头。 “你到底怎么了？” “嗯。” “我原本心情好得快要飞上天去了，因为想要把这份好心情第一个与你分享，我连红灯什么都不顾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你就这种态度吗？你就不会陪着我一起开心吗？” “嗯。” “你真要这么下去是吧？” “……” “你嘴被浆糊粘上啦？” “你答应跟他交往了对吧？你已经答应他了对吧！”他的语气无限的落寞。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嘛。东英突然打破了快要把我逼疯的沉默，转过头来直视着我问道。难道他就因为这个不高兴么？他应该高兴才对啊，这不就是他希望的结果么？一时间忘了还能说些什么，就那么呆呆地注视着他。 “没有，我还没有答应他啦。干吗？”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的眼睛要不要紧呢？”他突然质问起我来了。 “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嘛！”我看了看伤口说道。 “我这里破了个洞，还肿了起来呢！” “那还不赶快去医院，现在就去！” “我不去！”他使性子似的说道。 “那就别去！” “那你是希望我眼睛变丑是不是？” “是你自己说不去的啊！”面对着他这么蛮不讲理的样子，我也有些生气了。 “冷漠的家伙。” “你到底想干吗啊！难不成你现在在吃醋吗？” “别笑死人了！” 我现在心里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啊，既生气、又委屈，再加上不知所措，气得咬他一口的心都有了。 “那男的还真是可笑啊！” 光民的这句话把我忍耐的最后一层防线也给捅破了，我大叫了一声摇下了车窗。准确地说，我是在时速100公里的车上猛然把车门推开了一条缝。面对我的这一举动，刚才还把我气得半死的两个家伙顿时青了脸，连连对我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啦哥！你不要这样啊！别自寻短见呀！是我错了啦！” “啊啊啊啊！” “哥，你冷静点儿！” 我家小区入口。 呼～呼～呼～直到这时我的呼吸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今天这一天，在车里真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各种事情啊。直到把车停下，光民才松了一口气，艰难地把死死攥住方向盘的手垂了下来。尽管现在已经进入秋天了，但是光民还是像刚洗过澡似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姐，到了。”他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道。 “干吗突然叫我‘姐’啊，就照你原来那样叫啊。”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姐，你一定明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对不对？”他嬉皮笑脸地说，“我坚信着，姐姐你和那位兄长一定可以成为本世纪最棒的情侣的！” “你是不是怕我今天晚上会自杀啊？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我劝你就省了吧，因为我完全没有放下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在寅，而独自变成女鬼的想法。” 说完这句话，连招呼都没打，我就下了车。 “走好啊！” 光民那掺杂着些许撒娇的话语在身后响了起来，而依旧面无表情的东英也拉开车门走下来跟着我。 “我送你到家门口。”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不用了，你走吧。”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先不要答应和他交往。”东英的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的事我会处理的！”我冷冷地说道。 “还有第四步作战方案没有执行呢！”他着急地说道。 “可是在执行那个之前，在寅已经主动回来啦！” “但他并不是完全地回心转意了呀！” “那你告诉我第四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是有我的办法啦！”他脸上透露着一股神秘。 “算了，你別管我了。虽说我从一开始也没期望着你能做什么，但我也没想过你会用这么冷淡的反应对待我。” 压在我心头的乌云实在是无法散开，看来老爸小心眼儿的性格我还真是继承得彻底啊。我转过身加快脚步往斜坡上走，可那个我不想见到的金东英却一边叨唠着一边跟了上来。 “真的，只有第四步作战计划成功了，才能说明你是真的胜利。我是说真的啦！” “我不听。”我头也不回的不耐烦地喊道。 “现在你还不能交往啦！” “那你告诉我你的第四步作战计划什么时候实施？” “等到哥你的头发长到这么长的时候。”说着，金东英朝我比划着从肩膀到手指的一段距离。 看着他比划出来的这段长度，我只有用“无话可说”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了。已经走到家门口的我朝他苦笑了一下，看着他的脸说道： “你现在的意思是让我等个一年喽？” “因为第四步作战计划必须要等到头发长长了才能进行啦！” “世界上哪儿有这种事啊！老实说，你现在是在嫉妒对不对？因为在寅这么快就回到我身边了，所以你心里不平衡是不是？” 我这句没心没肺的大喊，让东英原本灰白的脸在一瞬间像是掉进火炉似的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这个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反应让我心尖直颤，站在原地眼睛干巴巴地眨啊眨。半天，东英只是站在那里摸着自己红彤彤的脸颊，沉默着。尴尬的气氛沉闷地压下来，让人窒息。 “你现在简直就像根被点燃的火柴。” “我要是饿了就会脸红。”尽管语调听起来很奇怪，但东英还是尽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来我们家里吃了饭再走吧？”正不知道应该怎么下台的我听他这么一说，也就赶快顺坡下了。 “哦。” “可是光民怎么办啊？”我的良心提醒我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呢。 “那家伙喜欢等人。”东英满不在乎地说。 “你确定？” “嗯。” 尽管我百分之二百地肯定他说的不是实话，但是既能打破刚才尴尬的气氛，又可以让那个讨厌鬼不在我眼前出现，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也就没有说破，拉着脸已经红得像个西红柿的东英往我家走。 沉默啊沉默，这奇怪的沉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等待老妈来给我们开门的这段时间，我们两个人之间这无法克服的尴尬感觉还是浓浓的弥漫着。老妈！快点来开门啦！ “妈！我回来了！”终于等到救星出现了的我开心地抱住了老妈的脖子。 “这孩子怎么了！还不放开！哎哟，东英也来啦！”面对行为及其不正常的我，老妈一边努力地想把我甩开，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东英。 站在我身后的东英高兴地和看见帅哥就兴奋的老妈问好，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我也终于算是得救了，我不禁长出一口气，朝客厅走去。 “你还知道回来呀臭丫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难道我就不能来吗？和你一起回来的……不会是个男生吧？” 就算是电视剧也没有这么出乎意料的吧，一个就算我动用了所有脑细胞（虽说也没多少吧）也想像不到的人就这么突然登场了。此时的我对于把东英带进家门这件事，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21世纪最棒的“unbnce情侣”，以喜剧开场，也以喜剧落幕。一颗永远都璀璨的星星，以及在那颗星星的照耀下灿烂地笑着的江纯；正在努力地忘记江云的光民；因为受了太大的打击而已然成为半个废人的郑在寅；还有深刻反省中的花真；这些证明了伟大的友情和爱情的人们在江云和东英的率领下，对大家深鞠躬，说声再见喽，大家一定要幸福哦～ ——theend—— 中国城市出版社 isbn978-7-5074-1905-4 定价：2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