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试婚》 楔子 带着装在手工拼布包里的便当盒,季书妮来到亿新集团,畅行无阻地搭上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林先生,午安。」老样子,一见到林特助,她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季小姐,您好。」林玮廷礼貌地朝她轻轻颔首。「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在亿新集团总裁向军彦家中担任管家已经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季书妮觉得亿新的员工教育真的做得非常彻底,她不过是一个小管家,讲白点,就是打扫兼煮饭外加跑腿的女佣,但每回来到公司,所有员工对她的态度还是好到害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你也直接叫我名字的话,我就叫你名字。」她摆出笑脸和他谈条件。书妮书妮,不是挺好叫的吗?干么老叫她季小姐! 知道再争下去,两人依旧不会达成共识,林玮廷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总裁在里面,需要为你泡杯茶吗?」总裁交代过,若他没什么公事要忙,她来的话可以直接放行,不用通报。 「不用麻烦,我马上就走,那我进去喽!」 通过特助那关,季书妮终于见到便当的主人,当她走进办公室,那颗原本低垂着正在看公文的头抬了起来。 「午安!」她高举手上的便当,「今天是海鲜大餐!」 「中午吃海鲜?」向军彦语带质疑,将办公桌清出空位,让她可以把便当盒放下来。 「对呀!有海瓜子、海带、虾排、仔鱼炒蛋……」她双手撑在桌上,期待地等待他打开便当的那一瞬间。 一见到便当盒内的菜色,他失笑。「谢谢,菜色很丰富。」她竟然用这些菜,在便当里排出一只螃蟹的图案! 「今天的海瓜子很好吃喔,只是辣椒不小心放太多了,稍微辣了点,不过你应该还能接受吧?」她满心期盼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吃过后给她回答。 他如她所愿地尝了一口,点点头。「可以,味道很好。」 「太好了!」得到答案,她心满意足。 向军彦笑看着她。他早就发现,这女人很容易满足,只要给她一点正面响应,甚至称不上是赞美的简单一句话,就能让她开心老半天。 「回去小心。」在办公时少有表情的他,近来每每面对这现在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儿,总会不自觉放柔表情与音调。 「嗯,那我回家喽!你慢慢吃,bye-bye!」她活力十足地向他道别。 看着她像只小麻雀般蹦蹦跳跳的离开后,向军彦又恢复惯有的面无表情,随即将便当挪到一旁,抓回适才看到一半的公文继续批阅。 不久后,林玮廷送数据进办公室,在将数据交给他的同时,忍不住多瞄了那只「螃蟹」几眼。 「还有其他事?」向军彦注意到他的目光,语调平淡地问。 「不……我只是在猜那个图案是什么……」他看过几次季书妮做的便当,每回总会对她那令人望尘莫及的美学造诣感叹不已。 「螃蟹。」 螃蟹「嗯……没事了。」和上司简直如出一辙的冷然,林玮廷没表现出太多情绪,默默退出办公室。 不过他心里却感到很意外,没想到总裁竟然都看得出来季小姐的「大作」,而且……总裁和季小姐都还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月过去了,他每天都在等总裁狠狠飙他一顿,可是截至目前为止,总裁不仅没有半点动作,还和季小姐相处融洽,他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毕竟他们两个人— 一个认为自己是管家,一个认为对方是他的试婚新娘……两人的认知差异如此大,在这充满误会的情况下朝夕相处,还能不发现半点问题,他真的不知道是季小姐神经太大条,还是总裁忙到神智不清了…… 更夸张的是,两人的感情竟然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这真不知道该说是缘分,抑或是老天爷的旨意…… 噢,对了,差点忘了说,造成他们两个有这种认知误会的,就是他本人。 第一章 「结婚」亿新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总裁特助林玮廷一脸错愕地瞪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兼好友。 「对。」向军彦语气平淡,将一张a4纸交给他。「条件都写在上面了。」 林玮廷不甚明白地接过,上头黑色墨水印有密密麻麻的详细「条件」,他每多看几个字,表情就越难看几分。 「你当是去市场买猪肉吗?」虽然他曾当过向军彦几年的学长,后来两人成了好友,但他难得在公事时间对上司语气如此不敬。 「我很忙。」坐在办公桌后的向军彦不在意他的失态,只想用简单的三个字,结束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忙,」相信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总裁忙不忙,他这个特助可不是当假的。「但问题是,这不是工作,你去参加婚友社都好过用……这种方法。」他甩了甩手上的「条件」。 招募?应征?见鬼的,他可以面试各部门、各职位的工作人员,但……未来的总裁夫人?这是用来刁难考生的怪考题吧! 「没效率。」向大总裁已经开始翻阅起未处理完的公文,头也没抬,就一口否决掉这个选项,「我三十二岁已经过了一半,按计划,我打算三十三岁结婚,最晚三十五岁生第一个小孩……」 还打算生五个。林玮廷想到刚刚瞄到的条件之一,暗忖不知道直接替总裁找五个代理孕母会不会比较快?都什么时代了,还有女人愿意当个生不停的母猪吗? 念了一串他短期内的人生计划后,向军彦抬眼,见到特助怪异的表情,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原本面无表情的他扯了扯唇角,难得多解释几句,「我不会把婚姻当儿戏,你也知道我爸妈有多恩爱。」 是喔?他真怀疑!林玮廷眉心深锁。 他当然知道前总裁和夫人有多恩爱,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唯一的儿子才会被迫早早接下公司,身为他的多年好友兼特助,他从不怀疑向军彦的工作能力,但工作以外,他同样也没见过像他这么死板的生活方式…… 说白话一点,向军彦就像个机器人,每天照表操课,按部就班地完成计划,而且对执行计划的彻底程度,已经到了一个让他看了都忍不住皱眉的地步。 他很怀疑,向军彦是否真的明白他父母间感情幸福的关键。 「条件只是做基本快筛,相处过后合得来,才有可能继续发展,我不想浪费时间在约会上,能不能在一起生活,才是婚姻的重点。」向军彦继续将话说完。 现在自由恋爱的离婚率那么高,他的父母就是相亲结婚的,婚后幸福恩爱,他认为用这种方式寻找未来的老婆,不是坏事,比起等婚友社安排一顿又一顿的相亲饭局,招募显得更有效率。 他认为自己只是实际。 林玮廷深吸了口气,重整一下脸部表情。虽然他明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但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了,他非常清楚向军彦的想法,也对自己如此像他肚里回虫的事实感到头痛,这代表当自己站在他的立场时,完全能理解且认同他的思考与决定。 「说实话……」重重吁了口气,视线再度扫过纸上列出来的条件,「虽然我没受过专业的红娘训练,但依我的常识判断,依照这些条件筛选出来的人,应该不会合你的胃口。」他将个人意见抛诸脑后,尽量以身为替上司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特助,做出合理的推断。 「你认为哪里有问题?」不愧共事多年,向军彦听得出他有多么不满那些「条件」,终于肯暂时放下手边工作,靠向椅背,好整以暇地打算和他讨论讨论。 问题可大了!林玮廷再度看向手中的那张纸。 依上头条列出来的条件,他觉得会来应征的只有几种人—一,仙人跳;二,诈骗集团;三,醉鬼或毒虫等脑子不太清醒的家伙……总之不管哪一种,他相信总裁都不会接受。 「我姊当初怀第二胎时,差点打死我姊夫。」尽管不断偷偷在每项条件前划上红色叉叉,林玮廷还是很识相地只提醒上司,他觉得最不可能被接受的那一项。现代女性为了维持身材会出现多恐怖的行为,他已经从他姊身上领教过。 「小孩多一点比较不孤单。」这是向军彦的切身之痛。 「但也该有个限度。」林玮廷十分尽责地将这件事当成公事讨论。「当然,这条件也并非不可能,不过若依照你说的,能不能在一起生活是婚姻重点,这东西把范围缩限得太窄,能接受这些条件的女性,不见得适合你,你也未必喜欢。」 听完特助的见解,向军彦双手交迭,沉吟了一会儿。 林玮廷够了解他,也清楚他要的,无论公私事,他都相信他的能力,任何事交代下去,他总有办法搞定。 「你拿捏吧。」思考不到几秒,他就决定将此事全权交给特助,他手上还有一堆公事有待他处理,这些前置作业,他相信自己的得力助手能搞定。 上司的一句话,轻松简单地就将人生大事全压在他身上,林玮廷觉得短短几分钟,他头上肯定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你拿捏吧……说的真简单。 「季书妮!」 「有!我来了、来了来了!」一声大吼,季书妮立即从三楼房间冲到一楼,中途还不忘大声回应。 「粗企买酱油、胡椒、八角、保鲜膜……」郭贞一见到女儿现身,劈哩啦就念了一串采买清单,「好了,快粗企买。」她出手赶人。 「阿母—我没钱呀!」整个人被老妈往门外推,身为非常孝顺、愿意帮母亲跑腿但也不想因此进警局的她,赶紧提醒。 「啊你不速说有赚钱!」念归念,郭贞还是将千元大钞连同大掌拍在女儿手臂上,害她踉跄了几步。 「有啦,可是小本经营嘛,买那么多东西多少也补贴我一点……」季书妮抓了钱就赶紧与凶手拉出安全距离,打哈哈道。 「什么小本经营!偶给你上大协、考证照,结果你也不粗企找工作,整天窝在家缝东西、打毛线!你一个月甘赚有一万块」 「差……差不多啦!」在阿母严重*****语的怒吼下,她虽然心虚,但还是壮声响应。 「最好差不多啦!」好歹女儿是自己生的,郭贞一眼就看穿她乱瞟的眼神代表什么意思。 「我出门—」 「哩嘎哇蛋咧!」一把揪住脚底抹油想落跑家伙的衣领。 季书妮心中闪过阿弥陀佛。被抓到就算了,只希望阿母今天不要念太久。 「偶跟你馊过多少次了,看你喜欢做哪种工作,阿母速都没意见啦,可速不能归刚赖咧厝里,少年郎阿捏歹看,以后要怎么给人家探听!」 出去工作赚多赚少无所谓,至少人家都知道她有在工作,可速她这个女儿整天待在家里,越来越邋遢,她阿爸好歹也是间小公司的主任,本想说有朋友的儿子可以介绍给他们年轻人认识一下,可是女儿老是这副模样,害他们也不敢乱给人家介绍。 「奇怪哩,啊我和你阿爸给你取作书妮,啊你也不爱念书,也不淑女!」郭贞拉了拉女儿身上那件明明是专柜货,可是已经被洗到像菜市场一件一百块的皱巴巴t恤,还有那条真的是菜市场买来的三百块一条的运动裤,忍不住皱眉。 她也没把女儿生坏,脸小小,眼睛大大的,看起来也水水呀,打扮一下肯定有自己当年迷死她阿爸的本钱,怎么她就是不爱打扮,门面都不顾一下。 「我很会做家事呀!」季书妮为自己辩解。 「哪个女人不会做家事?」郭贞闻言立即横眉竖目地瞪向女儿,「啊你阿母偶速家庭主妇才会待在家,啊你不粗企工作,整天跟偶抢拖把抹布有什么用!好不容易粗企,也不懂得打扮一下,弄那个一个月赚没几千块的网拍,就算附近邻居有好人选,也不敢介绍过来啦!」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少有单薪家庭了,谁敢要一个看起来像在家里吃闲饭的邋遢鬼? 知道自己又被瞪了,季书妮摸摸鼻子,乖乖垂下头听训。 阿母也知道她就是胸无大志,只喜欢在家里缝缝补补、做做家务,怎么不干脆帮她安排相亲,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算了……呃,不过难度应该很高,阿母刚才也说了,她这模样,人家探听过后,可能也不敢把好人选介绍给她。 好吧,说来说去,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就是她不长进啦。自行在心里得到结论,季书妮也无所谓,反正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很难改变。 「不行不行,你都二十五岁了,阿母速没指望你赚钱养家啦,可速阿母和你阿爸之后退休要企环游世界,你自己嘛要加减赚一点,不然,你两个阿弟也速要养老婆,到时速谁要养你呀!」 「安啦,大不了我就当他们家的帮佣,一个月各赚五千,加上我网拍赚的就能过活了啦。」听见训话内容,她几乎是直觉反应的回道。 幸好她那两个双胞胎弟弟和她这摊软泥不同,都很有出息,求学时便已经在大公司实习,一毕业就直接加薪升任正职,想必再过几年,就会成为镶金的黄金单身汉了,看在她从小那么照顾他们两个小鬼的份上,她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接着,她又想到住在附近的一位单亲妈妈。 「还有呀,我可以帮小旻照顾小孩,反正小旻平时要上班,请保母又很花钱,我说要帮她免费照顾日阳她会不好意思,不然我就意思意思一下,一个月给她收个两、三千块—」 郭贞不等女儿说完,便一掌从女儿的后脑勺巴了下去。「哪有赚自己人的钱!嘿你阿弟和小旻咧!」女儿的脑子真的速笨!要也速找个人嫁,叫老公养才对,没半点志气只会尽想些五四三的!「算了算了,我跟你阿珍姨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几个适合你的工作去应征看看。」生了一个胸无大志还不求长进的女儿,她这个阿母还速要多操烦一点。 「好啦,我先出去买东西,马上回来,掰!」知道疲劳轰炸暂时告一段落,季书妮笑得十分灿烂,赶紧抓住时机,溜了。 喜不喜欢小孩?喜欢。 有无照顾小孩经验?当然有。 擅长什么家务?哇,这有得写了…… 几分钟前,季书妮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为了面试,她难得换上正式的套装,还穿了双低跟的白色素面皮鞋,可是一到会场,在她眼中已正式到不行的服装,顿时看起来像小朋友在玩扮家家酒般寒酸。 美女、丰胸、纤腰、美腿,眼前景色美不胜收,放眼所及不是洋装就是短裙,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喀喀作响,浓郁的香水味还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哈啾!」季书妮揉揉鼻子,心里满是疑惑。她走错会场了吗?这里怎么看起来比较像是在办选美? 阿珍姨给了她超级厚的一迭资料,叫她全部填好,她印象中,亿新集团是要征总务部门的基层员工啊,难道她记错了? 季书妮翻出包包内的履历表,上头应征职务字段写着「基层员工」四字,她挠了挠脸,站在入口处进退维谷。 数据太多,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抄错,如果是自己弄错的话,她现在是要硬着头皮上,还是打道回府呀? 「待会儿要面试的请到这里领取号码牌,并填写履历。」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机械化地重复提醒。 听见「填写履历」四字,季书妮赶紧将手上的履历表塞回包包里。 好啦,她也知道该反省自己的不知长进,虽然在家不是全职米虫,不过应该也算得上半只了,羞耻心这东西她还是有的,听父母的话,别让长辈操心的道理她也知道,既然人都来了,总得见到面试官才行,管他是要应征什么职缺,就随机应变啦! 「您好,我要领号码牌。」来到工作人员面前,季书妮堆起笑脸,不在乎对方将她全身穿着打量过一遍,反正她也知道自己的穿著和其他应征者差很多,当务之急就是厚着脸皮,先把号码牌和空白履历表拿到手。 「麻烦到里头填写,填写完毕交给那边的工作人员,之后到外面稍坐等候。」工作人员还是礼貌地将物品交到她手上,并为她讲解。 「好,谢谢。」东西到手,季书妮奉上大大的甜笑。 来到小会议室内,她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没心思理会一旁补妆补得十分认真的竞争者,只想赶快将履历表填完。 身高……体重……擅长做什么家事……能否每日准备三餐?喜不喜欢小孩?有无照顾小孩的经验? 填越多,季书妮头上的问号就越多。她要应征的到底是什么工作呀?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做家事……准备三餐……照顾小孩……啊!难道是要应征公司哪个主管的帮佣或管家 她双眼瞬间发亮。哇哇哇—真走运,如果可以得到这个工作,不就可以天天做她现在每天在家做的那些事了吗? 她越想越开心,像是中了头彩般,兴奋地振笔猛写。 履历上的问题简直就是专为她设计的一样,她飞快地填完履历,笑咪咪地将履历表交给工作人员,避开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缩到外头角落等候叫号码面试,尽量别让自己一身寒酸成为其他人注目的焦点。 这家公司的面试官超级有效率,看着面试者一个接一个进入面试大门,没多久就换下一位……几乎不到一分钟就换一个人,所以虽然她领到三百多号,但没等多久,就轮到她了。 季书妮一听到工作人员喊着自己的号码,便立刻进入面试会场,里头的会议桌后只坐了两个男人,前方还摆了一张椅子,她理所当然地坐下。 「季书妮小姐?」面试官拿起她的履历,将她的穿著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并确认身分。 「是,我是季书妮。」 「洗衣、拖地、煮饭……家事全能,喜欢小孩……」林玮廷看着她的履历表,已面试到有点疲惫的面容,终于有了点生气。 终于。 他擅自忽略总裁的征妻条件,反正条件打上去,前来面试的也可能谎报造假,不如直接看每个面试者最真实的反应,但可怜的就是他必须一一确认所有应征者。 到目前为止,三百多位的应征者,有近三百位都是十指不碰阳春水的大小姐,只想来当少奶奶的,剩下的几十位不是讨厌小孩,就是无法照顾两个以上的孩子,绝对要另请保母,所以……全数出局。 「季小姐,你有办法独自打扫近百坪的屋子吗?」林玮廷问。 另一名面试官是林玮廷抓进来帮自己省口水的助理,履历看起来有希望的才由他开口,否则全丢给旁边这位。 「没问题!」她答得非常豪爽。用家里的坪数来算,就当她在家里从一楼打扫到顶楼,再多扫个两三趟,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林玮廷对她答得如此豪迈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不禁狐疑地扬了扬眉。「每天打扫、煮三餐哦?真的没问题?」答得那么轻松,该不是唬人的吧? 「当然!」季书妮极有自信地回答,她亮了下自己的手臂。「你不要看我瘦巴巴的,我有肌肉哦,而且我每天在家都会打扫,打扫我很擅长!真的!」她实在太想要这份工作了,完全展现了过去所有面试中,从未有过的积极与强大企图心。 两个男人皆因她过于大剌剌的举动而闷声低笑了。 「你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有呀,我有两个弟弟,还有几个堂弟妹和表弟妹,家里几个亲戚的哥哥姊姊也有结婚生baby的,每年过年我都要照顾一堆小孩。」 林玮廷脸上露出微笑。「你有想过婚后打算生几个小孩吗?」 「婚后?」 季书妮一愣,不解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或许对方家里有小孩,想测试她喜不喜欢孩子。再回想一下,她看到的应征者清一色都是女生,或许在应征条件上就有说明要能顺便当保母带小孩吧? 「我没想过,不过养得起的话,应该是可以多生几个吧。」没想过这问题,她的答案有点不确定。 养得起?林玮廷对这三个字出现了疑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多生几个是几个?你的意思是,若养得起,要你生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十个太多了啦!」她直觉惊呼。「呃……可是五、六个应该可以……」 她脑中浮现自己照顾一堆亲戚小萝卜头的景象,照顾十个太吃力了,五、六个小孩她还应付得来……大的可以做自己的事,小的比较麻烦…… 又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季书妮没发现,她所讲的和脑内想的,跟面试官问的问题完全是两回事,也没发现,在她脱口而出的当下,面试官双眼都发亮了。 「季小姐,你有理想待遇吗?」林玮廷堆起亲切的笑容问。 身旁的助理听见他的问题,眉心疑惑地蹙了下,但立即恢复正常。 季书妮的心思被面试官的提问拉了回来,表情微愣。 欸……薪水……她对管家的薪水没半点概念,而且现在的网拍工作一个月能赚到五千就算丰收了。「依公司规定就好。」她堆起笑脸,吐出最保险的一句。 果然。 林玮廷脑中响起宾果,这女人跑错面试场子了。 他想了下,公司今天也有基层面试,但是在下午,这家伙来的时候,告示牌恐怕还没有挂上去,她大概记错时间跑错场地了。 现在工作难找,就算她知道自己跑错场,将错就错多面试一个工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她肯定不知道自己面试的不是一般工作…… 「你清楚工作内容吗?」 「呃……我不太清楚全部……是……打扫和煮饭……还有……」不擅长说谎的她,一开口就支支吾吾。 林玮廷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微笑,任她继续支吾其词,径自打量着眼前的她,脑中飞快运转着。 他相信以总裁开出来的条件,那个人必须帮佣+厨师+管家+两位以上的代理孕母才办得到,再面试个几百个,都很难出现一、两位「比较」符合的人选,不过就这么刚好,这个女人的外貌和必备条件,都在标准之内。 有备而来也好,误打误撞也罢,机会难得,再继续面试也很难出现奇迹了。 「不用紧张,我们到另一边的会议室,我跟你谈一下工作内容好吗?」 终于,他笑着站起身,拯救了已经词穷的季书妮,手指向室内的另一道门,示意她先过去。 待人离席后,他低头交代几句,随即将后头的面试者全丢给助理负责打发。 第二章 隔天晚上,向军彦才刚打开家门,满室饭菜香便扑鼻而来,他疑惑地走进去,来到厨房,便看到林玮廷给他看过的那份资料上大头照本人的……背。 只是他都来到厨房了,那女人还没察觉有人出现,依旧背对着他。 他双眼微眯,闪过一抹对她的警觉能力的不认同。 又等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先开口叫唤,“季小姐。” “啊?向先生您回来啦!” 站在厨房内,还围了条小熊围裙的季书妮,听见声音急忙回过头,但一见到对方,她眼神立刻闪过一丝讶异。 哇……怎么那么年轻呀? “你今天刚搬过来,可以先休息几天再处理这些事,林特助没跟你说吗?”他的视线扫过餐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声音显得有些淡漠的问。 “有,他有跟我提过,不过反正我不累,煮个饭花不了多少力气啦!”没有察觉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语调有何不妥,季书妮豪爽地笑笑回应。 在回应的同时,她想起昨日林先生跟她解释工作内容时,已告知她雇主是亿新集团的总裁,而她的工作内容就是整理家务和打点三餐,因为总裁还是单身,所以她的工作内容暂时没有保母这项——除非他突然蹦出私生子女……呃,这都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她本以为总裁至少是个中年男子,没想到会是他这种……帅哥。 “啊!包包给我拿!”发现他手上还拿着公事包,她赶忙脱下围裙,上前去帮忙。“请问这要放哪?”从雇主身上抢过沉重的公事包,她仰头询问。 哇哇哇——他的鼻子好挺哦!看来她的雇主上辈子烧了不少好香,不仅含着金汤匙出生,连外貌都得天独厚。季书妮在心里不住偷偷赞叹。 两人的距离突地拉近,向军彦没有反对地任她拿走手上的公事包,也不在意她光明正大地偷看自己,只是下意识地蹙起眉。 她的嗓门真大。 这个家向来只有他一个人,安静惯了,耳边突然出现这种高分贝的音量,他一时难以适应。 “向先生?”季书妮见他没有反应,有点困惑地又问了一遍。 他想要收敛表情,但就像私人空间被人擅自闯入般地不自在,他不自觉地借由浓眉的聚拢,来表达自己对现下情况的不满。 但其实他也知道,试婚这件事势在必行,任何改变都有段适应期,他不能因为不习惯突然的转变就排斥这一切,计划是他订的,从今天起三个月的时间,他必定会与眼前这名女子同住,婚姻是双方的事,他最好从现在就开始适应。 “会不会太重?”他试着转移自己注意力,视线往下,注意到她纤细的手腕,并释出一些善意。 “安啦!我常在搬东西、帮我妈跑腿,林先生没告诉你我有肌肉吗?”如同面试时的情况,她又大秀了下自己手臂上那只比平坦突起一咪咪的“肉堆”。 “他说了。”但他不信。一道浓眉因她的举动而微扬,眉心间的皱摺也因此被暂时抹平。 “哈哈,那就对啦!公事包再怎么重,也不会比那些杂七杂八的家用品加起来重啦!相信我,我的臂力真的很好!”不是没注意到雇主皱眉的反应,季书妮担心自己撑不到三个月试用期,可能不出三天就被解雇,而急于表现。 不只嗓门大,连话也相当多。这是向军彦对试婚新娘的第一印象。 “书房。知道在哪吗?”不知道是急于想让噪音远离,还是感受到她热切想表现的心情,他缓缓吐出一句。 “知道!书最多的那间就是了,对吧!”她笑脸灿烂,心里松了口气。 呼,好家在好家在,她今天已经依照林特助的交代,自行将屋里摸了一圈了,现在要临时抽考,她也没问题。 看她拎着公事包蹦蹦跳跳地离去,向军彦眉心又悄悄靠拢。看来,家里短时间内不会太安静了。 接着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林玮廷向他口头报告过的性格特征,他一一在她身上比对吻合,不得不承认,特助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她活力十足,但他漏了嗓门奇大这点没告诉他,再来,他怀疑林玮廷说的“这种个性的女人适合你”这句,在证实这句话的真伪前,他的耳膜恐怕会先受到前所未有的严重荼毒,他考虑是否该和她沟通一下在家里的讲话音量。 等到季书妮再次回到饭厅,向军彦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待,瞧她站在一旁许久,似乎没有入座的意思,他再度蹙眉,开口询问:“怎么不坐?” “咦?可以吗?”她惊讶地瞪大眼。 向军彦觉得她惊讶的表情和语气非常莫名其妙,浓眉微挑。“我吃饭,你站在一旁做什么?” “伺候你呀!”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她虽然没做过管家,但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 “谁给你这种观念的?”他眼神诧异。 “电视上演的——” “你看的节目过时了。”他直接打断她,指指前方的位子。“坐下。” 季书妮瞄了椅子一眼,似乎还在犹豫。 “请坐下。”他又强调一遍。 闻言,她马上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见状,他一边唇角扯出满意的弧度。 “听好,在这里不用太拘谨,”虽然自己想要个能处理家里大小事的妻子,但不等于女佣,向军彦觉得自己得跟她沟通一下,“刚开始我们彼此不熟悉,你可能不太习惯,就先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放轻松,像平时生活那样就好。” 当然,他也不习惯,但身为男性,他认为在某些地方,自己有义务做些让步,更何况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比起她对环境人物全然的陌生,他对转变的不适应,看来只是个小问题。 “可是……”她突然插进一句,“我平常在家都穿得很随便耶。” “随便?”他再度蹙眉,仿佛她说的是外星话。 “就褪色的t恤或运动裤那类的……”跟一个大总裁谈起自己的邋遢穿着,平时脸皮也算厚的季书妮忍不住尴尬地微低下头。 他因她的话,打量起她此时的穿着。 “这是新买的。”她用眼角余光偷瞄到他的视线,连忙解释。她知道一个小员工的举动,都可能影响到雇主的形象,昨天被录取后,还特地跟阿母借了一点钱,稍微打点自己一番。 “我看不出来。”他对服装没什么研究。“褪色的t恤还继续穿?” “又没破,而且衣服洗久了本来就会褪色。”她尽量说得理直气壮。节俭是美德。 向军彦浓眉微扬,他不确定该称赞她诚实,还是该叫她在可能成为她丈夫的人面前,至少伪装一下,别那么快把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 “如果家里临时有客人来访,我怕会害你丢脸。”她皱鼻子道。 “没破洞就好。家里很少有客人,有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 “真的吗?”季书妮的小脸瞬间发亮。“啊,先说好哦,如果你觉得我的穿着不行,要先跟我说哦,我会马上换掉,别不说一声,就因此突然把我解雇了!”她激动得上半身几乎快横越餐桌。 向军彦发现,虽然她的反应和她的嗓门一样不太冷静,但他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适应能力比他想像中快。 “请坐好。”他伸出手指指向已经离她的臀部非常远的椅子。 “哦……对不起。”她吐吐舌头。“太激动了。” “我不习惯激动,我在家时,请你稍微克制。”群聊制作,既然他的试婚新娘一点也不怕吓跑他,对他这么坦诚,他也“礼尚往来”,否则…… 他原本预计在相处的最后一个月,视两人是否能继续深交的情况,才让对方发现他恐怕不是个受女性喜爱的伴侣。 他深知自己的个性和脾气,知道自己能做个“称职”的丈夫,但不会是个好情人,他不懂情趣,甚至不觉得那东西重要。 他原本没打算那么早让她发现这点,他可以为自己的计划尽点心力去营造些气氛,但她却选择坦诚以对,他发现似乎没那么难接受,或许她的感觉也会一样,发现未来的丈夫不会谈感情,只会谈生意,和她喜欢在家里穿着褪色衣裤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衣服洗久了本来就会褪色……他没发现自己又悄悄皱起眉。 “我很少那么激动。”她的表情非常认真。 “你的音量也非常惊人。” 她不禁表情愣了下。“我说话太大声?”她不确定地指向自己。 “有点。”起了个头,他发现接下来的第二件、第三件事,就如打开水龙头般的自然涌现,关都关不住。“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刻意提高音量我也听得见。” “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季书妮双颊窘赧地染上红晕,忍不住更大声辩驳。被自己的雇主——尤其还是个大帅哥——嫌弃自己是大嗓门,任何还保有点少女心的女性都会羞愧到想撞墙。 向军彦挑高双眉。“很惊人。”这是他的结论。 “你——”一股非常陌生的情绪涌上,她敢肯定这一定是愤怒……或是“见笑转生气”。她很少生气的,她是家里的一摊软泥,向来只有阿母对她发飙,但她的新雇主恐怕有喜欢乱攻击人的坏习惯,连泥巴水都忍不住会沸腾。 但他是她的雇主……可恶!她难得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耶! “有问题吗?”向军彦显然对那只指着他的手指有点疑惑。 不过此刻,他的表情有了奇妙的变化。他刚才发现坦诚是件相当棒的举动,他平时就是个说话颇为直接的人,只是没想到在与试婚对象见面的头一天就能如此,据他过去与女人相处的经验来看,她们不太喜欢听实话,所以他的女友位置经常空着。 若在晚餐开始前,季小姐没先把汤往他身上泼,或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之后立即带着行李离开,他想……或许他们一起度过这三个月的可能性会大大提升。 “有。”她答。“我能说吗?” “当然。”比起一开始的面无表情,此刻向军彦的嘴唇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觉得她的表情很好笑。 “我说出来之后,不会被你赶出去?” “我保证。”向来是女方自动从他眼前消失。“你可以畅所欲言。”他双手交叠悠闲地往椅背一靠,打算洗耳恭听。 “你真是个王——八——蛋!”她迫不及待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露出货真价实的微笑。“我听见了。” 季书妮激动的站起身。“我的嗓门哪有很大!我在家都这样和我阿母说话的好不好!是你的声音太小了!” “如果你的嗓门不叫大……那或许叫……高亢。”他试着换个好听点的字眼。 “高亢?”她将音调拉高好几度,让他明白这才叫真的高亢。 “很厉害。”他扬高的浓眉显示出他对她声带的赞叹。 “你真的——” 她从来没跟一个大男人吵过架,更何况他是她的雇主,她本来不想跟他吵的,只是他讲话实在太伤人了!可是……她突然想到,为了这份工作还欠阿母五千块,她不能只做一天就打道回府,至少要领到第一份薪水还钱才行! 为了钱,她只好忍气吞声,极力压抑心中的不满,将没骂完的话变成含在嘴里的嘟囔,“可恶!” “可恶?”虽然很小声,但他还是听见了。“你是在说我?” “对!”她挑衅地回答,但下一句立即转换话题,“我不觉得我的声音大,但如果会“吓”到你,我会尽量放轻音量。” “不会吓到我。”他听出她的刻意强调。“你也不需要放轻音量,老实说,听你刚才吼一吼,我觉得你现在算是非常轻声细语了。” “向先生,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了。” “那你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他微笑反讽。 “因为我不小心走进面试会场,然后就很倒楣的整理行李搬过来了!” “那还真倒楣。”他笑了,非常愉悦地笑了。“你想要再倒楣三个月?” “如果你可以不要随便攻击我的话,我想要“正常”的度过三个月。”她答。 “你肯定不知道女生被帅哥攻击有多伤自尊,如果是丑男就算了,我们可以找到对方一堆弱点反击,可是你偏偏很讨人厌的又帅又有钱!” 向军彦忍不住大笑出声。“这真是我听过最有创意的赞美。” “我比较想要攻击你,而不是娱乐你!” “可是你确实娱乐了我。” “因为我现在住在你的地盘上!” 季书妮很不满地瞪向他。她其实很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叫她滚出去,但她的雇主似乎有点被虐倾向,他完全没生气,还笑得很开心……她得认真思考这份工作的安全性,向先生可能是个变态。 “你真诚实。”他笑。“好吧,我尽量用词委婉些,和平相处?”他发现自己满喜欢这个可能成为他新娘子的人选。林玮廷的判断或许没错,她的个性适合他。 “你确定你不是变态?”她对他伸来的手露出质疑。 “什么?” “变态。我没看过有人被骂还那么开心的。” “我听不出来有人骂我。”他扬扬眉,不在意地把手缩了回来。“当然变态这两个字除外,你其余的指控很真实,只是很少有人敢直接当着我的面讲。” “谢天谢地,原来你不是昏君。”她翻白眼又吐舌头,嘲讽道。 “你在家讲话也这么夹枪带棒的?”小刺猬。 “并没有!”季书妮没好气的说。“在家里只有我阿母骂我的份,而且我讲话也不大声!”她再度重申。 真是见鬼了,他可以说她邋遢……可是要等他真的看到她邋遢的那一面呐,否则她绝对无法容忍他对她做出不实的指控,阿母的声音才叫大声好不好! “好吧,或许我只是不适应,平时只有我自己在家。”他难得做了让步。“现在我习惯了。” “那我还需要放低音量吗?”她不太确定地望着他。 毕竟他是老板,呃……也是他说她有话可以直说的,反正她现在也发泄完了,若他脆弱的耳根子禁不起太大的声音干扰,她还是可以在见到他的时候,“尽量”轻声细语一点,反正他们一天内见到面的时间也不多。 “只要你不要放大音量就好。”他笑。 “好吧,和平相处。”这次换她主动朝他伸出手。 “你的脾气变得还真快。”他单手握住她。 “这是我的优点。”他干么不直接说她是疯子算了。她看他明显揶揄的表情,心里嘀咕着,而后她才想到……啊,他已经开始实施他的“委婉用词”了! 虽然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不甚平和,但季书妮还是待了下来,幸而雇主也真如他保证的用词委婉许多,秉持着拿人手短的精神,她努力将不想听的话自动过滤,之后发现两人间发展出一套独特的沟通方式,而且还挺有趣的。 接着当她发现她的薪水是周领,他每个周末都会汇一万元到她的户头后,她就觉得他更完美了! 对,她是个极度缺钱的钱奴,事实上,这份工作她也做得相当开心,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一样的梦幻。 她配合向军彦的作息,每天六点起床准备早餐,待他出门后就开始整理家务。 百坪大的豪宅打扫起来并不轻松,但她对家务早已得心应手,并且乐在其中,比起在家还有个专职家庭主妇和她抢工作,她觉得独自打扫完每一个角落更有成就感,也不像以前常闲得发慌,只能不停做手工艺,这里还有个空中花圃可以让她整理,她现在时间安排得更紧密,也过得更充实快乐了——更何况薪水还那么多,就算日后经济不景气被减薪,她也愿意留下来。 “早安,向先生,吃早餐了。”准备完早餐,季书妮来到向军彦的房外,敲了敲门。 没几秒,房门被打开,向军彦早已西装笔挺,显示他早就起床梳洗完毕了。 “早安。”他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在他展示过恶劣的口才后,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她雇主的笑容非常迷人……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到底都几点起床啊?”她觉得自己六点起床已经很早了,准备早餐也不用多久,但每次来叫门,他却都已经准备好了。 “或许比你早一点。”他微笑道。 “我六点起床。” “我有听见你开门的声音。” “你真夸张。”到了餐桌旁,季书妮回头给了他一眼。“有规定总裁得第一个到公司吗?” “当然没有。”向军彦扬起压抑过,若有似无的微笑。“我的特助向来比我早到。” “林先生真可怜。”她朝他皱鼻。“今天喝柳橙汁好吗?” “他很满意他的薪水。柳橙汁可以。”他附带回应了她上一句的同情。 “我相信。”她边应,边替他斟满黄澄澄的新鲜果汁。“我今天要去买菜,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决定就好。”等她坐下后,他先行开动。 过去从没在一大早就耗费那么多口水做无意义的谈话,两人认识不到一个月,向军彦已经发现,在她面前,他似乎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她有种吸引他开口的特质,尤其在第一次的小小摩擦过后,两人似乎就这么掌握到彼此间谈话的默契与平衡点。 又是她决定?“哪天我煮虫虫大餐看你吃不吃。”她忍不住嘟囔。 他听见她的细语,抬眼看向她,待嘴中的食物咽下后,才挑眉回道:“如果你敢吃,我没问题。” 他记得她先前问他三餐有没有特定吃什么时,他说过煮她平常吃的就好。 “我不敢。”她一脸恶心地吐吐舌头,老实承认,接着也坐下来用餐,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浅浅一笑,继续享用早餐。 在用餐的过程中,他发现餐桌上多了新桌巾,在她出现前,家里根本没桌巾这样东西。“又是你缝的?”他拉起桌巾一角。 “对呀,我的新作品,上面是铃兰!”她兴奋地为他说明。 铃兰?向军彦似笑非笑地看了上头的绣样好一会儿。“很特别。” 上头的针线绣功水准不差,只是他觉得图样看起来像一串钟摆,绣功和美感的差异能如此巨大,除了特别,他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 “真的吗?”显然她以为他露出微笑,口中吐出的就是赞美。“可是我上次的桌巾上架了好几个月都没卖掉,我想现在有在用桌巾的人可能很少了,就没再放到网路上卖。”她的语气有一丝惋惜。 “嗯……我原本也没在用桌巾。”向军彦决定跳过敏感的句子,迂回的附和。 这不像他,他向来不顾对方观感,有话直说的,但他更想看她的反应,他发现就算不称赞她,她也能自得其乐,从话中找到自以为的赞美,乐观到他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她的反应也带给他相当程度的乐趣。 所以喽,迂回还有好戏可看,何乐不为? “现在做家事的时间比较多,不像以前很快就有新作品。”她捧着杯子嘀咕。 “家里不要脏乱就好,你的时间分配可以弹性一点。”用完餐后,他通常会看一下文件,在八点准时出门,但近日来,他将不少看文件的时间,挪来与她谈话。 “我分配得刚刚好呀,我喜欢做家事,事情做完再做这些手工,每天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谈到家务事,季书妮露出信心且欢愉的笑容。 “你把家里整理得非常干净。”他真诚地道。 一尘不染,当屋里这状态持续了半个月后,他就肯定不需要再请钟点人员来清理,他条件开得严苛,但也知道人非全能,尤其是一个女人得整理家里内外不算小的空间及所有相关事务,若忙不过来,需要请人帮忙无可厚非,他只是谢绝来个需要人照顾的大小姐,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耐性。 但她出乎他意料地能干,不只打扫,她的厨艺还抓住了他的胃。 更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她的个性竟然能和他相处得来。 “谢谢。”她开心地收下她认为的赞美。“我就是喜欢擦擦抹抹、做手工艺,可是网拍的收入很不好,光靠网拍很难赚足生活费。”她自嘲地做了个鬼脸。 “你可以把它当兴趣,有赚就当外快。” “对呀,这样压力减轻了不少!”一抹轻松惬意的微笑出现在她脸上,“不然在家里,我阿母老是想放火把我这堆东西烧掉。” 闻言,他又瞧了眼桌巾上的“钟摆”,认为她阿母想烧掉它们,或许才是对的决定。“至少你现在暂时不用担心这些了。” “啊,你的意思是我撑不过三个月吗?已经快过完三分之一了耶!”她抗议。 “我担心之后会是你想逃跑。直至目前,我表现得还算和蔼可亲。”他中肯地微笑提醒。 目前为止,他认为自己对她还算满意,但总要给对方反悔的机会,三个月的时间早已订下,他无意提前。 “你是说你第一天那样子算和蔼可亲?”她表情扭曲,拉高的语调明显质疑。 “还算。”他点点头。 “杀了我吧。”她翻白眼。 她非常直接的回答,让他忍俊不禁笑出声。 第三章 叩叩!办公室的门板传来两声轻敲,等听到里头传来回应,林玮廷便推开门,抱着一叠卷宗走进去。 “总裁,你要的目录。”将卷宗放在桌上,将最上方的一本型录先递给上司。 向军彦暂时放下手边工作,接过精品型录,大略翻了几页,让琳琅满目的精品占据他视线几秒钟后,开始面露不耐。 “需不需要……” “要。”不等特助把话问完,他立刻点头。 林玮廷立即上前拿回型录。 “挑用得上的,找看看有没有家用精品。”向军彦交代。 这是林玮廷第一次看到总裁为女性挑选礼物花上“一点心力”,他向来只交代他要帮忙准备礼物,压根不管礼物内容。 不确定他会有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季小姐“本人”的关系,还是只因为她可能是他的另一半的身份?但现在看来,他的试婚似乎正相当顺利地进行中。 有点意外,却又不太意外,总裁的执行力他非常清楚,就算总裁平时对女人像根冰棒,但事关他的计划,若他突然转了性子,热情到令周遭人事物全都烧起来,他也不会太惊讶,只是…… 他们还没发现彼此间的认知有问题吗? “如果是饰品,款式不用太成熟。”向军彦又交代。 “我挑几样再让你做最后决定。”林玮廷道。 “嗯。”点头,便示意他退出办公室。 拿起公文卷宗,这才是向军彦习惯的东西。一个月过去了,他承认他对季书妮很满意,她把所有事情打点得非常好,家里干净得跟样品屋有得拼,而且每晚回到家,面对满室的饭菜香迎接,又让他深深感受到“家”的温暖。 她没有饭店大厨的手艺,煮的也是非常普通的家常菜,但她煮出来的东西有家的味道,他非常喜欢。 至于她本人更是让他感到惊奇。她有点小幽默,不会乱闹脾气,在家也能自得其乐找到许多事情做,他没料到有女人可以不对他的公事行程发牢骚,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过任何浪漫的约会,但她没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甚至抱怨。 她居家的程度在他眼中,只能用“不可思议”这四个字来形容。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 “进来。” “午安。”季书妮打开门,开心地探头进来。 向军彦见到她,唇边扬起几不可见的浅笑。“午安。”他瞧她一眼后,又低头签完手上的文件。 她拎着装有便当的手缝提袋来到他桌前,大声喊,“吃饭喽,大老板。” 他合上文件,接过那色彩缤纷的手提袋。“新的?” “卖不掉的……”笑脸瞬间变得黯淡。 他下意识地马上回道:“我买。”他将袋子举高,在眼前转了转,看似欣赏,实则在试着了解上头的花样。“嗯,它现在是我的了。” 她因他的言行,又恢复灿烂的笑脸。“拜托,这本来就是要给你装便当的。” 她笑出声,知道他只是好心逗她。 “这是什么鸟?” “燕子。” “我也是这么想。”向军彦又多看了那两只燕子几眼,便将袋子放回桌上,转而朝她问:“收支票吗?” “本店只收现金或汇款!”她佯装一副遇到“奥客”的表情。 “有生意竟然不做?”他不可置信地扬眉。“小姐,你不适合从商。” “所以才会在你家打扫兼煮饭呀。”她俏皮地笑答,大方接受他的评论。“拜托,我适合从商的话,阿母早就出钱让我加盟当小老板了!”以前她老被阿母强迫去看加盟展。 他露出微笑,动手打开今日的午餐,季书妮立即凑上前为他介绍今日菜色—— “今天是乡村料理,有土鸡肉、九层塔炒蛋、山苏……然后这是它的耳朵、眼睛、鼻子、爪子……” “这是熊。”听完她对菜色兼排列部位的讲解,他用肯定的语气猜道。 “对!”她双眼发亮。“有像嘛!我之前在家也用别的菜色排过,我阿母竟然说我排的是狗!” 向军彦但笑不语,却忍不住暗忖,他的审美观恐怕和她阿母比较接近。接着他将视线缓缓往上移,落在离他颇近的一张白皙小脸上—— 居家又喜欢做这些小东西,就算没看过她的履历和报告,他也能肯定她非常适合带小孩,她是他完美的新娘人选。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他突然发现她颊上有个小红点,直觉伸手欲拨开它。 “怎么了?”季书妮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发现他像在替她拨去脏东西,她不但没躲开,反而把脸颊更凑向他,让他能看个仔细。“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擦不掉。”他以拇指指腹来回轻拭,发现擦不掉,又换了食指,微微加重一点力道,“红色的一点。” “啊,应该是我的痣啦!”听他的形容,她不禁笑道。“小时候本来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刚开始发现时,还以为被红笔划到。”她边笑,边打算重新站好,却发现他竟然用手捧住她的双颊。“向先生?”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脸靠得非常近。 “你的皮肤很好。”手指碰触到她脸颊的那一瞬间,滑滑嫩嫩的细致触感,让人不自觉流连,舍不得放开。 她对他突如其来的赞美感到害羞不已,双颊瞬间红透。“喂,你性骚扰呀!” “这样是性骚扰?”向军彦因她的指控瞪大双眼。“我以为我是在赞美你。” 他笑,之后又耸肩。“不过没关系,如果你想提告,我会告诉我的律师愿意私下和解。你先说吧,你想勒索我什么?” “我才没有要勒索你咧!”她满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反应过度,但他不觉得两个人刚才靠太近了吗? “那我能说你诬蔑喽?”他的笑脸令人想到向鸡拜年的那只黄鼠狼。 季书妮此时非常确定他一定是个杰出的商人,因为没被咬到,就会狠狠反咬对方一口。“说到勒索,你肯定比我厉害……” 向军彦听见她不满的低喃,大笑出声,“不,我不勒索,我向来只谈交易,而且是公平的交易。” “随便啦!”她甩头,挣脱他那双大手,退到几步外的她依旧满脸通红,还多了一头乱发。 “今天不用煮晚餐。”和她的狼狈不同,他显得非常愉悦。 “怕我毒死你呀?”竟然这样捉弄她! “不怕。”他又笑了。“我在帮你勒索一顿大餐,今晚我们出去吃。” “我要那只!尾巴有白色点点的那只!对对对,就是它——” 人来人往的夜市里,他和季书妮两人这会儿像小孩子般,坐在离地面才十几公分的小塑胶椅子上。 向军彦怀疑自己被下了蛊,他原本想带身旁的女人到高档餐厅好好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结果却被她拖到夜市吃蚵仔煎、肉圆,和一堆吃也吃不完的小吃。 只因为她说既然要勒索,还是要依照她的想法才对,他想想也是,没有反对,但没料到会被她拉着到处玩,甚至没形象的蹲坐在路边捞鱼……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啊!捞到了、捞到了!”看着圆滚滚的红色金鱼在纸捞破掉的同时,落入下方的水盆内,季书妮抓着他的手臂开心尖叫。 “天呀,我的耳膜!” 他佯装耳膜遭受严重攻击的痛苦表情,惹来身旁人儿大大的不满。 “喂!”她凶巴巴地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 向军彦笑了笑,将破掉的纸捞交还给老板,再将灌入氧气,包装好的透明提袋交给她。“今天的战利品。” “耶——”上一秒的不悦马上被抛到脑后,季书妮开心地接过装了三条圆滚滚金鱼的袋子。“今天这三条尾巴都白白的,就叫大白、中白、小白!” “比上礼拜的红一、红二、红三好听一点。”他唇边扬起嘲弄的弧度。 接着两人起身继续逛夜市,只是夜市人多又挤,两人的手臂很自然就贴在了一块,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第一回不太情愿地被她拖到夜市时,向军彦就发现,来夜市的主意,恐怕比自己原本打算的烛光晚餐好上许多,因为她在夜市玩得很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她开心,他自然也就满足了。 “你很讨厌耶,老爱讲这种话。”她白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上礼拜不是这么讲的?” 上礼拜为了在夜市捞到的鱼,他特地请人到家里装了水族箱,数十万的专业设备,目前只养了五条从夜市捞回来的金鱼。 她上礼拜看到原本养鱼的小透明箱,变成有墙面大的巨型造景水族箱时,可是抱着他兴奋地又叫又跳,完全感觉不出来她觉得他讨厌。 “上礼拜是上礼拜,现在是现在!” “过河拆桥。” “哪有!”她抗议地大叫。 此时正巧经过一个冷饮摊,他马上停下脚步,帮两人买饮料。 “那你解释一下,这不叫过河拆桥叫什么?”他将饮料递给她,顺便接过她手上也算有点重量的金鱼提袋。 “不一样,你讲话老爱攻击我,我当然会反击!”她接过冰凉的冷饮喝了一大口,脸上瞬间露出幸福又满足的笑容,但下一秒,还是不留情地反驳回去。 向军彦注意到她丰富的表情变化,忍不住低笑。“那对于帮你捞鱼又买饮料还帮你提东西的人,你怎么没表现出半点感恩?”他扬高手上三尾圆滚滚的鱼。 “啊……”她愣了下。“有呀,我有在心里偷偷歌颂你……”她所言不假。 她不是没发现他的嘴坏归坏,但人很好,他送过她几次东西,说是感谢她的辛劳,她才说担心小箱子对五条金鱼来说太挤,想买个大一点的水族箱时,家里隔天一早就有人来装超大的专业水族箱,而且他贵为一个集团的总裁,还愿意和她一起逛夜市、吃路边摊、蹲在路边看饰品、捞金鱼…… 她明明就是个领人家薪水的小管家,但他却一点架子也没有,甚至天天吃她煮的便宜家常菜也没抱怨,还称赞她煮得好吃……套句电影名句,她对他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歌颂?”怎么听起来他像是已经“挂了”的伟人? “对呀,就只能这样了嘛,不然比有钱、比地位……比一堆有的没的,我又没你强,顶多只能努力帮你整理家里、煮好吃的给你吃、拉你出来逛夜市热闹一下,放松工作压力而已呀。”总不能叫她把薪水退回去做白工吧?她办不到! 所以来逛夜市是为了他?向军彦听到她这么说,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复杂。 当两人逛完夜市回到计时停车场,坐上车后,他发动引擎,先开冷气,让车内不这么闷热,可是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季书妮奇怪地瞥他一眼,不解他怎么还不开车,甚至连安全带都还没有系上,不晓得在发什么呆。 车内只剩仪表板与几块电子仪器面板的微弱冷光,两人几乎被黑暗包围,她再度望了驾驶座一眼,微弱的光线只照出了他的轮廓,隐约看得出他直视前方,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是怎么了?“向先生?”季书妮试探性地轻唤一声。 “……嗯?”许久,黑暗中才响起他的回应。 “你不舒服吗?”她突然觉得他变得怪怪的。 “……没。”他只是……很久没有感受过被关心与照顾的感觉了…… 他虽然从小衣食无缺,但恩爱的父母眼中只看得见彼此,鲜少关心他,再加上没有手足可以分享心情,他只能一个人吞咽这种空虚,而现在……竟然有个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女人在意他的工作压力? 这种全然陌生的情绪,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只是在想,我好像没感受过工作压力。”他对此感到麻痹。 季书妮愣愣地眨眨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真的吗?”她的语气带点怀疑。每个人多少应该都会有点工作压力吧?“嗯……可是我觉得你在公司不太开心……会不会是你自己没发现?每次我帮你送午餐,你都没什么表情,都要等聊了几句后才会露出一点点微笑,我还以为你事情太多,压力太大才会……” 最后她干脆自动消音,人家就说他没压力了,她干么硬要说有呀……真是。 “才会?”消音许久,他疑惑的声音响起。 “没有啦,应该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她打哈哈带过。 向军彦侧过头,望向坐在副驾驶座的她。 收到他的目光,她顿了下。“嗯……因为我不喜欢一般的职场工作嘛……”她老实道。“之前我有上过班,可是适应不良,所以才赖在家里搞网拍。”她耸肩。 他扬眉,显得有些讶异,但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反正我现在这样也过得不错呀!”她自语似地低喃了句,才续道:“可我是说我啦!我的个性不太适合职场,才会觉得压力很大。”她又解释,“我们工作不一样,可能觉得有压力的部分也不同,可是你当老板的,工作又那么多,就算不觉得有压力,工作一整天应该也会累吧?偶尔出来走走逛逛也很不错啦!” 她就像个开心果,怎会不适合职场?向军彦质疑。不过,她不上班也好,待他身边就够了……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心头一愕。 “季……书妮。”原本的称谓没唤出口,他改口直接叫她的名字。 “嗯?”她因他直接唤她的名字而转头看了他一眼。 “三个月快过完了……你打算继续待下来吗?”听似平静的嗓音中,似乎透着某种连他也不清楚的期待。 “如果你不打算开除我的话,当然要待下来呀。”她嗓音中有掩不住的俏皮。 闻言,他胸口发胀,一股难以名状的愉悦顿时充斥全身。 “嗯,回家吧。”他维持平静的声调,缓缓将车驶离停车场。 回家……原来对另一个人说出这两个字,感觉竟是这么美好。 回到家,向军彦帮忙把新加入的三名生力军放进水族箱内,当他洗完手再次回到客厅时,只见季书妮正贴着水族箱,一一点名里头的八条金鱼。 他唇角扬起,悄悄走到她身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养大了可以煮来吃。” “什——”她一听,立刻瞠大双眼怒瞪着他。“不可以!你敢吃它们,我就跟你拼了!”她恶狠狠地警告还站在她身后的家伙。 “它们看起来也没多少肉。”向军彦低笑,因凑近她耳畔而闻到她发丝传来的淡淡香气,他贪恋地让自己更靠近一些,鼻子几乎要埋在她的发间。 突然感觉到一阵搔痒,她慢了几秒才终于发现两人异常的贴近。 她透过玻璃的反映,看见他几乎是贴在她身后,而他的双臂,正一左一右地撑在偌大的水族箱上,她就这么被困在水族箱与他之间。 她表情讶异地转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胸膛,她抬眼,发现他正用一种她非常陌生的表情望着她。 那眼神令她心跳加速,双腿发软。 “你……靠那么近干么?”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她知道他长得很帅,但也不用这么特地对她放电吧…… “想一些事情。”他微笑,俊脸更往朝她欺近。 “想……想什么?”她已经被他逼到,后脑直接贴在水族箱上了。 “你的洗发精和我的不一样吗?”他微挑眉问,却露出带有几分邪恶的微笑。 “噢,对、对呀!家里用的那个牌子太贵了……我、我是买我家原本用——”她的声音,最后消失在他的唇下。 他吻她?季书妮惊愕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他居然这么做。 向军彦感觉到她的唇异常僵硬,微微睁开一眼,瞄到她瞪着像金鱼般圆滚滚的大眼珠,喉间发出低沉的闷笑,单手覆上她的眼,遮住她的视线。 “闭上。”他短暂离开她的唇,低声命令。 “……唔——” 她正想开口说话,他的唇再次覆上,不给她机会,又移开覆在她眼前的手,改捧住她的后脑,另一手扣住她的腰,慢慢加深这个吻。 四片柔软的唇瓣贴在一块,他的舌尖在她的唇上轻轻来回摩挲,逐步瓦解她的防备,抓准时机一举入侵。 季书妮刚才感觉到有东西突然压上眼睛,反射地闭上眼,但当他的手离开后,他的气息已全然占领她的感官,她只觉得全身酥软,被他触碰到的部位急速发烫。 她感觉到他扣着自己腰的大掌,正将她往他身上压,她感受到他的腹肌结实有弹性,他坚硬的胸膛挤压着她,此外他的吻完全入侵了她,勾弄着她生涩的小舌。 她虚软地贴着他,任他予取予求。 终于,他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个吻,但手臂依旧强而有力地将她圈在自己怀中,防止她瘫软滑下。 她双颊酡红,睁着迷蒙且不解的双眼看他。“为……”她想问他为什么吻她,但紊乱的心跳与尚未平复的气息,让她只能吐出一个单音,根本没办法把话说完。 他移动原本捧着她后脑的大掌,掠过柔软的发丝,顺着她细嫩的脸庞往下滑,轻轻碰触那微肿的红唇。 她的味道真好。 向军彦感受到欲望正在勃发,他对她有兴趣,且非常浓烈,他想就地扯掉她这身早该丢掉的布料,将自己埋在她的胸前,深入她的体内,将她完全占为已有。 “我记得家用品全部可以用我给你的那张超市卡来买。”他轻挲着她微肿的唇瓣,哑声道。“里头储值的钱,难道连洗发精都买不起?” “不……”她稍微平复了气息,摇摇头。“你为什么吻我?”不想让自己的初吻和洗发精混为一谈,她执意问清楚。 他浑厚低沉的笑声响起,引起胸膛震荡,“因为我想吻你。” “为什么?” “因为你全身上下都在诱惑我。”向军彦笑。“若我不想吻你才有问题。” “我没有诱惑你!”她双颊更为热烫,“你……你不能……” “不能?”他挑高了眉,低下头又吻住她。 季书妮羞愧地发现,当他的吻再次落下时,她丝毫不想反抗,甚至不自觉闭上眼,享受他的亲吻。 这个吻不疾不徐,挑逗戏耍的成分较高,他吮住她的下唇,双眼微眯,略微挑衅地紧盯着她。 “还是不能?”他挑眉,不等她回答又再度吮住她。 面对一个长相帅气的钻石单身汉的放电,她简直想呻吟出声。 他的吻离开她的唇,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来到她的锁骨。 “你不能……没理由……没理由就乱吻我……”她气喘吁吁又尴尬万分,明明喜欢他的吻,但还是嘴硬地坚持申明。 “小麻雀,你想要什么理由?”他的唇停在她胸口上方,露出邪气的低笑。 为了试婚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相互受到吸引不是件再好也再正常不过的事吗?难不成她坚持要完成婚事才能献吻? 嗯,仔细想想,他不反对婚前性行为,但在试婚的情况下,还没确定试婚结果就先试到床上去,的确太快了点,他该考量到她的感受才是。 “总有个理由……”她红透的脸颊有丝羞怯,“比如说……喜欢?”她害羞到声音梗住,“或是兽性大发……” 天呀,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可能喜欢她,她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有可能吗?他可能喜欢她吗?喜欢她这个只会扫地、拖地兼煮饭的邋遢鬼? 他爱怜地捧住她的脸颊,唇游移到她可爱的耳珠,轻吻轻舔,同时,她的腹部也感受到他全然硬挺的欲望正抵着她。 “我在想……”他在她耳畔轻喃,“三个月或许能提前。” 他想要她,她愿意留下,反正剩不到一个月,既然答案确定,提前也无所谓。 他的答案听在季书妮耳中,却宛若雷击,她全身僵硬,冰冷的感觉瞬间扩散开来,上一秒的羞怯与热情一瞬间烟消云散。 三个月提前……是她不用等到试用期完,就可以续任的意思吗? 他……想用工作……成条件? 第四章 “不——”季书妮气愤地用尽全力推开他。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向军彦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不懂上一秒气氛明明还这么好,她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为什么?”看着她愤恨的眼神,他表情也沉了下来。 “我不是妓女!”她激动地喊。 两个多月来,他一点雇主的架子也没有,会和她逗嘴聊天,甚至送她一两件小礼物慰劳她的辛苦,她还以为他人很好,没想到他竟是个会用工作当筹码,要求员工和他上床的王八蛋!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妓女?你脑子在想些什么!” “想你真是个彻底的王八蛋!”她大吼。 向军彦表情由不可思议转为阴冷,以他的身份地位,没人能歇斯底里地对他做出不实的谩骂指控,从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他也不打算给予任何人特权或例外,就算这个人是他喜欢的女人也一样。 “你最好解释清楚。”他紧握她的双臂,以压倒性的男性力量将她困在墙边,冷声威胁道。 “解释什么?你以为用工作当筹码我就会和你上床吗?”就算双手被他抓住,她还是用尽全身力量挣扎地扭动身躯,想挣脱他的箝制,“你当我是什么!” “funk!”他忍不住脱口吐出一句脏话。“什么见鬼的工作筹码?” 就算在震怒中,他还是清楚地听出她说的话有点奇怪,但她不回答他,一心只想挣脱他的控制,双手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几乎失去理智地开始攻击他,他的下巴就这么被中了一掌。 “季书妮!回答我!”他强忍着想掐死她的冲动,干脆直接用身体压制住她,“什么工作筹码?” “帮你暖床的工作!”她朝他叫嚣。 “你可不可以理性一点?”他的耐性快告竭。 “你怎么不叫自己正直一点!”四肢完全被压制住,她挣脱不了,气得脸红脖子粗,“亏我还觉得你人不错,结果你只想要我和你上床!” 他的表情阴沉,正极力压抑满腔怒火。 “我不会和你上床!管家工作又不是你家才有!薪水高又怎样?什么三个月试用期?我呸!原来要跟老板上床才能通过试用期,你去死吧!”只剩下一张嘴有攻击性,除了叫骂,她还打算趁机狠狠咬他几口。 愤怒、错愕又震惊,许多情绪和向军彦此刻混乱的思绪瞬间全搅和在一起,他试图维持住自己的呼吸,挤出话来,“我没付你薪水——”他咬牙切齿道:“我也没徵管家,更没有兴趣用工作威胁我的员工和我上床——” 他总算听出不对劲了。 “我应徵的是新娘——三个月的试婚期,一起生活,双方合得来就结婚!一个礼拜给你一万块是零花,不是薪水!”他以非常压抑且诡异的声调,一句一句把事情讲明白,“我说的提前是指——结、婚!” 他几乎是低吼地讲完最后一句话,接着放开她,还她自由。 就算再怎么迟钝,季书妮这下也知道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只是他们都耗费大量体力在肢体缠斗、压抑情绪和大声叫骂上,放松后,空间顿时陷入沉默。 她看着离她几步之遥的男人,两人胸口同样剧烈起伏喘息,她相信,他们的脑中现在应该也同样混乱…… 新……新娘?试婚?他没徵管家?那……她是怎么回事? 刚才像个疯婆子对他又踢又打兼叫嚣,季书妮现在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体内飙高的肾上腺素还在沸腾翻滚,而已经稍微拉回的理智,则正在帮自己平复喘息和解开紊乱的思绪。 “结……结婚?”她重复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向军彦全身紧绷,不发一语,表情阴沉得活似公司股票连三天跌停板,现在换他拒绝沟通了。 “不……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又摇头。“林先生跟我说……我的工作是整理家里……准备三餐……” 仔细回想,她才突然发现,林玮廷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说过她的正确职称,他只告诉她该做什么,剩下的就全听向先生的交代。 薪水多少?向先生会告诉她;除了整理家务外还得做什么?问向先生的意思。 她只需要照顾他的三餐、整理家务……除此之外,她和他平起平坐,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逛夜市,他从没对她露出雇主的姿态,她看过一两次他在公司里和其他员工谈公事的模样,绝对是再清楚不过的上对下关系,他浑身散发着领导者的冷傲,公事公办,也不开玩笑……和她相处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但她和公司里的员工工作内容也不一样,这样比较有失公正。 她一脸茫然地问。“我真的不是管家?” 向军彦表情阴沉地瞅着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我没徵管家。”他的语气乍听之下还算平稳,但依稀还是可以听出极为压抑的恼火。 季书妮听他这么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不是管家,那她是什么?他刚才为什么要被她毒打羞辱一顿?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刚才等于是在向她求婚……而她的回应是……不!那是他的认知,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合情合理,她没必要感到愧疚! “是不是……哪里误会了?”沉默许久,她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闻言,向军彦的表情更难看了。 是呀,误会,见鬼的误会! 原来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在鸡同鸭讲,她的认真贴心是因为这是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她说的只要他不开除她,她就留下来,是指真的开除,她从头到尾只把他当成老板在照顾! 而他刚才居然向她求欢,甚至能说是求婚? x的!fuck!此刻,向军彦只想把所有想得到的各国脏话全骂过一遍。 他满腹怒气不知道要找谁发泄,更悲哀的是,他除了愤怒,在得知这见鬼的误会解开后,她可能会离开他,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竟然为此感到慌乱? 这种复杂情绪真是见鬼的该死! “……向先生?” “我明天问林特助。”他冷硬地挤出这几个字。 “那现在……”她此时的表情和语气也尴尬万分,甚至不敢直视他。 “随便你。”他淡淡丢下话,像对陌生人说话般冷淡,接着不再看她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去。 在他转身后,季书妮才偷偷觎向他的背影,听见他用力关上房门的沉闷声响,她胸腔内的空气仿佛顿时全被抽光,窒闷得无法呼吸。 好难受……她下意识地抚上蓦然发疼的胸口,像狠狠地揪紧,扭绞。 他的态度淡漠又冷傲,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就像她印象中他与别人谈话时那么疏离。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情绪拉高又急转直下,她整个人顿时像被掏空一般,站在客厅内不知如何是好。她该马上整理行李回家吗? 向先生要的是一个新娘,他以为她是他的新娘,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才对她那么好是吗?知道她不是他要的人后,他是不是就不需要她了?大概吧……而且她刚才还对他拳打脚踢,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 季书妮沮丧地靠向背后的墙,身体缓缓往下滑。 不对,她感到不太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 向军彦不喜欢笑,相处两个多月来,她知道他不是个笑口常开的人,总要她开口逗他,硬是将他拉进某个话题中,他才会稍微展露笑意,而且每次送便当给他,他看起来僵硬得像块石头,毫无生气…… 但他难得的笑容却很真实,就算带点嘲讽,要笑不笑的……他并没有特意讨好她,就算他将她当试婚新娘,他还是很彻底地认识她这个人,并和她好好相处…… 她将脸埋在掌心中,思绪乱得像浆糊。 老实说,现在,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没告诉她。” 隔天,毫不意外地,向军彦从林玮廷口中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一脸阴郁地坐在办公椅上,听着林特助将整件误会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经过一夜的沉淀,他现在已经冷静许多。 要是昨晚他直接找林玮廷问清楚,发现他背叛了他的信任,他肯定会直接给他一拳。 “你背叛我的信任。”声调宛如阴间使者般令人背脊发寒。 “这是权宜之计。”林玮廷不承认也不否认。 向军彦靠着椅背,眯着眼,展现出他个人兼职位带给人的压迫感。面对自己最信任的好友兼得力助手,他的表情莫测,完全猜不透他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找到完全符合条件的机率相当低,她跑错面试会场,如果当下直接告诉她实情,她九成九会被吓跑。”上司不发一语地盯着他,林玮廷不慌不忙地解释,“消息释出,应徵者有可能做假,符合条件的不只她,但只有她的个性适合你。” “她搞不清楚状况。” “搞不清楚状况一样可以培养感情,她不会做假,表现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一面,我认为你不会想要一个硬撑了三个月,结婚后却马上原形毕露的做作女人。” “这是欺骗。”眼神锐利地瞅着他。 “我的工作是找到符合你的条件且适合你的人选。”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才是他这项工作的目的,中间的过程并不重要。 向军彦其实也了解这一点,因为面对工作,他们同样可以不择手段,只为达到目的,所以他现在才能如此冷静地听他解释,而不是痛扁他一顿。 “她可能不想嫁人,或是同性恋。” “就算其他人选,也可能合不来,一样浪费三个月。”林玮廷冷静地分析。既然要赌,就赌机率高的。 向军彦唇边扬起嘲讽的笑。“浪费三个月或者因为欺骗被羞辱一顿。”他的特助真会给他出难题。他不爱浪费时间,但被羞辱也不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这体验真是新鲜。 相信“羞辱”这个词,肯定代表场面不好看。林玮廷识相地没开口询问事情经过,他可不想勾起总裁的怒火,再讨一顿排头吃。 “季小姐适合你。”他只是再度简单重申。 这段时间来,他看得出季小姐对总裁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当原本像机器人的家伙开始有人性后,那个让他改变的关键,重要性便不言而喻。 办公室内又陷入沉默,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仿佛在进行意志力的对抗。 “适合”这件事,两个多月前向军彦就听林玮廷强调过了,他说他不需要一个和自己太像的新娘,也不需要一个没想法的应声娃娃,那会像两块冰块,怎么撞都撞不出火花。 他当时不以为意,反正只要人选符合条件,就任由林玮廷安排,认为只要能在一起生活,双方处得来,能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就代表适合。但他没料到自己现在会面临到这么复杂的情绪问题,显然林玮廷所谓的适合,指的就是他没考虑到的这部分。 “我真想把你fire掉。”看着林特助,向军彦表情冷峻,语气却异常冷静。 中午,季书妮依照惯例拎着便当来到亿新集团。 沿途举凡警卫、总机、职员……凡是见到她的人,都不忘向她打招呼问好,她表情带了点尴尬地一一回礼,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亿新的员工那么有礼貌,不是因为员工教育做得太好,而是他们以为她很有可能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季小姐。”林玮廷见到她出现,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您好。”他立即从位子上站起身,上前招呼。 “林先生,你好。”季书妮站在办公室大门前,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 “你今天比较早,办公室里还有人,要麻烦你先稍候一会。”他向她解释,脸上带着微笑。“先在这坐坐一会儿好吗?”他指向身旁待客的椅子。 “……嗯。”她点点头,朝他走了过去。 “要喝茶还是咖啡?”他问。 他的语气虽然轻柔却隐约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气,她实在无法拒绝。“请给我水。” “请稍等一会儿。”他朝她笑了笑,离开没多久,即端回两杯温开水。 林玮廷将纸杯放在小茶几上,迳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现在的情形正好,季书妮脑中有太多问题想问他,若他没主动坐下而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两人间还是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她终于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我想知道真正的情况?” 昨晚像个疯婆子撒泼,结果发现是误会一场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可是当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后,若问题出在林特助身上,向军彦应该也被蒙在鼓里,她觉得自己搞不清楚状况就骂他是有点过分……虽然他是他的上司,应该负连带责任,但她还是觉得该就事论事。 “真正的情况就是,”林玮廷也干脆地回答,“总裁要我徵试婚新娘,你跑错面试场地,但条件又刚好符合,所以我就录取你了。” “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 “你可能会跑掉。”他耸肩。 “我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嫁掉。”她皱眉,觉得眼前这男人的说法夸张得不可思议。 “结不结婚是其次,最重要的问题是你们要先合得来。”在目标前方的一切都不重要,他没有良心,面对受害者的瞪视不痛不痒。“总裁不懂得谈恋爱,虽然他有一对恩爱的双亲,但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总裁从小缺乏关爱,父母唯一教他的,是人生规划,所以他从小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什么事都按计划走,不通情理,只求结果无误——当然,这非常适合用在工作上。” 林玮廷哼笑一声,略微停顿,瞄了她一眼。 “他无趣到一个极点,连女友也没交过几个。”就算交往也无法长久。 季书妮原本蹙眉的举动,转为目瞪口呆。她是想知道实情,但没想到林先生会讲得那么仔细。 “他长得很好看……”她忍不住插话,而且还很有钱。 “对,可是讲话很直接。”他笑,“很少有女人不被他刺伤,虽然他一直坚持自己有一套平衡理论,认为人非完美,但我永远搞不懂他的加权分数落在哪里。他对一些条件非常在意,对一些条件却很宽松。至于跟他交往过的女人,都受不了他老是提醒她们在他眼中并不完美,他很懂得如何打击美女的自信。” 她边听,边想到他永远不忘在她音量稍大时提醒她,虽然一开始也觉得他莫名其妙,可是……“他的提醒方式应该不算太过分——” “季小姐,这很可能因为对象是你。”林玮廷打断她。“就我对总裁的认识,他从没对任何女人花那么多心思,但他为你挑选礼物,和你聊天说笑,而他实际上是个懒得说太多废话,也很少笑的人。” 此刻,办公室的门板传来声响,里头似乎有人要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是你没有立刻离开,”林玮廷把握最后一点时间说:“如果你觉得和总裁还处得来,我希望你能考虑留下来。我和总裁认识很久了,我和他是朋友,但家人和朋友不同,虽然他对感情像个笨蛋,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闻言,季书妮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她看到一旁的林玮廷几乎在同一时间就站起身,她也连忙站起来。 “好好想想。”他以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完后,便回到自己的办公位子上。 季书妮和走出来的两位经理级人物点头打了个招呼,才走进办公室,此时向军彦正低头办公,即使她没办法看清他整张脸,依旧感受得到他的严肃冷峻,她每次到办公室,见到他的第一眼,他总是这副模样,只是今天感觉更强烈。 今天早上也是,她想了一整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误会,所以早上一样起床准备早餐,他在她还没准备好早餐时就出现了,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餐点,最后还是坐下来,沉默且礼貌的用完餐,不过…… 他不像之前会和她天南地北乱聊,只是非常客套地向她道谢……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午安。”对方似乎没发现有人进来,她轻敲门板一下提醒。 向军彦抬起头,眉心不自觉蹙了下,光从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午安。”他冷淡地回应。 突然发现自己很讨厌他这种说话语气,她喜欢两人之前轻松谈笑,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生疏…… “吃饭了吗?”季书妮深吸口气,努力维持平常的态度,迈开步伐走向他的办公桌。 “还没。”他继续埋首在一堆文件资料里。 “我今天煮竹笋粥,还准备了一些配菜。”她将便当提袋放上高级的木质办公桌。 “谢谢。”他头也没抬地轻应一声。 “向先生。”她提高音量叫唤。 这时他终于肯将视线由卷宗上移开,抬起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但显然不太想理她,过了好几秒才开口,“有事?” 看他将她当作陌生人,她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让他养成这种怪脾气?翻脸跟翻书一样,有话不讲,只会用这种烂态度把人气死! “吃、饭、了。” “先放着,我忙完再吃。”他冷然拒绝,视线又回到文件上。 怎知突然一只手直接按住桌上的那堆文件,向军彦被迫抬起头,一张古典,但主人的气质却和古典构不上边的美丽脸蛋正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他。 她不应该出现的,他今天一直觉得心浮气躁的,根本无心办公,但如果不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会忍不住一直想她,但他更害怕她会突然出现,告诉他她的决定。 她要离开了吗?来向他道别?还是临走前想再骂他一顿?如果把她赶出他的办公室,能永远阻止她说出任何一个字,他会立即这么做。 “向军彦!”她直呼他的名字。林特助说的没错,这家伙真是无趣到了极点! 看着她因气愤而鼓胀的双颊,他脑中想的,可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他想捏捏她的脸蛋,告诉她,她的声音又太大了,然后等她更大声地反驳他。 她生气的模样很可爱,认识她后,他发现她全身上下都有种冲突的喜感,她的外表和她的语调嗓音以及她的个性脾气,分开来看,是完全相异的独立个体,但组合在一起却又变得很迷人,她让他感到放松、开心。 或许……可能……他大概是……嗯……有点为她着迷。 “嗯。”他感觉自己全身僵硬,就像等待法官判刑的罪犯,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判决感到紧张,甚至有点害怕。 “你可不可以正常一点?像昨晚以前那样!”她受不了地朝他大吼,“好啦,误会解释清楚就算了,刚才林先生也跟我说清楚了,我昨天是骂得太过分了一点,可是那种情况,也不能怪我想歪呀,反正骂都骂了,我现在跟你道歉嘛!” 平常直来直往惯了,季书妮完全无法忍受这种尴尬的相处情形,其实她大可离去,只要两人不再见面,就不会有后续问题,可是离开这个选项,昨晚在她脑中转呀转的,就是一直没被采纳。 “你不用跟我道歉。” “不然咧?你一早就怪里怪气的,我都起来煮早餐、送中餐了,我已经释出善意要和你和解,你干么还一直生我的气?”她情绪一来,大有他不交代清楚就要跟他没完没了的气势。 向军彦突然觉得她的话像外星话一样难懂,有几秒的怔忡,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没生你的气。” “那你干么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是——”向来是下属在他问话时回答不出来,但现在他却头一回感受到立场对调。 欺骗他的人不是她,面对她,他完全没有闹情绪的理由和道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决定。他担心她若决定离开,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留下她,但她现在却告诉他,她释出善意要和解? 一股沉重的气压在向军彦的胸口上,他不确定她话中的意思,也警告自己最好别高兴得太早。 “我没有爱理不理。”他艰难地把话说出来。 “那你干么不理我?” “我现在就在理你。”对于异常幼稚的对答,他的表情非常难看。 “那你要不要吃饭?”她把便当往那叠卷宗上一放。 “我等会儿会吃。”他抽走正看到一半的资料。 “那你要不要让我留下来?”她欺身上前,压迫地问。 “我——”话卡在喉间,向军彦抬头瞪向她。 “你要我离开吗?”季书妮表情认真地望着他。 他喉头滚了滚。“这不是我能……”面对小麻雀连珠炮的提问,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和反应瞬间降低了五成,“决定权在你身上,不是我。”那是她的个人自由。 “我住的是你的房子。”她像个恶霸般,双手压着他的双肩,不让他逃避,更不容许他把问题丢还给她。 老天……他真想仰天长叹。 “季书妮,我没不让你住,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搬走,决定权在你身上!”他的声音有丝不知所措的恼火。 和平时的情况完全颠倒,季书妮发现向军彦只要遇到和感情有关的事,处理方式简直像个笨蛋,完全不像他平时和她逗嘴时那么辩才无碍。 他真的是个笨蛋!彻底的感情笨蛋! “向军彦,你这笨蛋!” 向军彦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扭曲表情,完全说不出话来。 转过头不再理他,她迳自动手拆开便当袋,将便当盒一一拿出来,接着把餐具塞到他手中,严厉命令,“吃!” 她把他当小朋友吗?“季书——” 他原本打算喊她的名字,好让她继续嚣张下去,但最后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他的声音却戛然停止—— 只见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将自己的脸凑向他,近到几乎就要贴上。“你不吃,我就要把昨天那个吻讨回来。”她以壮士断腕的气魄宣告。 “……”向军彦哑口无言。 他呆愣地望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蛋写满硬挤出来的凶狠强悍,她横眉竖目地猛瞪着他,仿佛想将他的脸烧出两个洞来,两人互瞪了几秒……他赫然发现她的双颊浮起一抹掩盖不住的淡淡红晕。 他突然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卡住似的,顿时心跳加速,胸口的沉重感消逝,全身瞬间都变轻盈了,包括心情也是。 “我还不饿。”好不容易,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 当他看着她在听见他说出这四个字后,双颊越来越红,直到再也掩饰不住羞涩慌张……他感觉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第五章 绒缎般的夜幕,满天星斗。 一辆进口高级房车停在人烟稀少的半山腰,开着天窗,车内两人分别斜躺在正副驾驶座上,悠哉地赏星。 “嗯?”手臂被拉扯几下,向军彦侧头发出询问声。 “我要外套。” “嗯。”他勾起一旁的大衣,为季书妮盖上。 她在大衣下只露出了一颗头,他笑着捏捏她的俏鼻,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 “你还想在这里吹冷风喂蚊子多久?”他将另一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玩笑问道。 “你车子里有暖气。” “刚好引诱一堆蚊子进来取暖。” “你好罗唆。”季书妮用力掐了他的手心一下,“哪有人出来约会还那么多抱怨的。” “我的约会学分从来没及格过。”他对着夜空微笑。 约会这件事他向来嗤之以鼻,要不是她愿意留下,还由管家转任为试婚新娘,他相信自己不可能愿意做出这种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的行为。 “难怪你沦落到得用应征的方式找老婆。”她故意刺激他。 “这很实际。”他抗议地反驳,“我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但没时间——” “也没耐性。”她帮他补充。 他笑了。“或许。” 面对身旁这小女人的攻击,向军彦完全没有权威被挑战的怒气,相反的,他喜欢她充满活力。 “但你不能否认到山上看夜景很自虐,101也看得到,而且不会有一堆蚊子在你身边飞。”他的浓眉朝正从窗旁飞过的蚊子努了努,但他一手抓着她,一手枕在脑后,完全没有要动手打蚊子的迹象。 “在山上看才有气氛呀!”季书妮也看到飞过去的小黑影,她伸手挥了挥,但依旧坚持不离开。“不然把玻璃那层关上嘛。”他车顶上的天窗,除了外层,里头还有一层透明玻璃。 “你关。”他勾勾唇,一副懒得动的模样。 她娇瞠了他一眼。这个懒鬼!“在哪?”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坐起身问。 “门下面。”他往自己左侧瞟了一眼。 “哪里呀?”她上身横越他,但还是看不出哪里有可以控制天窗的按钮。“是这个——啊!” 向军彦将她一把抱到自己身上,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吻住她。 她很快反应过来,全身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享受他的热情。 他吻着她,轻抚着她的脸,一手在她背上缓慢游走。 当季书妮决定留下来后,因为两人先前的认知不同,她要求将原本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期限,延长为一个半月。 向军彦不乐见计划被打乱,因为以他的一切条件,他相信绝对能在所剩不多的时间内,重新找到一个妻子人选,让计划如期完成,但为了留住她,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 感觉到他的一只大掌偷偷溜进她衣内,她发出抗议的闷哼一声。 他离开了她的唇,转到她耳畔,挑逗的低喃,“我想要你。” 原先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但新期限还有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两人对亲吻和拥抱的亲密举动已相当习惯,但也已经无法再满足他。 她趴在他胸前轻轻喘息,“在、在这里?”即便轻喘,还是掩不住她语调中的俏皮,“我才不要。” 笑意引起向军彦的胸口一阵震动。“当然不是在这里。”他也没兴趣和一堆蚊子抢女人。“回家后可以吗?”他和她耳鬓厮磨。 她笑着躲开耳边的搔痒。“可——呵呵……可是还有半个月。” “可以提前。”他想娶她,非常愿意将时间提前。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共识。”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狠狠往向军彦头上一浇,他立即蹙眉。“这可以日后再讨论。” “我才不要。”季书妮马上反对,并挣扎着从他怀中坐起身。“生孩子这种事怎么可以没有共识,我才不想之后为了这件事吵架。” “我不会和你吵架。”他声音放软。 “如果你要我生五个小孩,我就会找你吵架!”她横眉竖目。 “五个小孩不过分。”他试着与她沟通,想说服她。 认知上的误会解释清楚后,他们也发现了她当初面试时的一些“误会”,她自认能照顾五、六个小孩,但不代表她想生这么多。 “怀孕的不是你,你当然不觉得过分!”她气愤地伸出食指猛戳他胸口。“拜托,生小孩很痛又很累耶!” “你没生过——” “我妈、我阿姨、我婶婶、我表姐堂姐都生过!”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妈妈经她听到都会背了好不好。“我堂姐怀孕时我去照顾她,她害喜得超严重,我光看就觉得恐怖死了!” “那可能是体质问题。”他试着和她讲道理。“你可能不会像她那样,我看过类似的报导,知道有些女人怀孕期间一样很健康。” “你是要我赌赌看吗?”她将一边的细眉挑得老高。“先不说其他问题,光是身材走样、挺着一颗球好几个月都行动不便,这两点就很讨人厌了!如果我生完孩子瘦不下来怎么办?一直把肚皮撑大又缩小,生完五胎我都变沙皮狗了!” “你不可能变成沙皮狗。”向军彦露出荒谬的嗤笑,“你那么小只,还那么好动。” 季书妮忍不住捶了他一记。这男人不会安抚人就算了,还很不会说话。什么叫做她那么小只,还那么好动?这算是赞美吗? “总之五个免谈。”她哼了声,将头撇到一边。 拜托,她又不是母猪,现在有生小孩的家庭就要拍拍手了,生两个就能当模范生,生三个简直就是勇者,生四个的可能比外星人还稀有,五个……他就自己去生吧! “书妮……”他将她的脸转过来,以极低沉的语气缓声道:“我没有兄弟姐妹……” 她将双耳捂住。“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休想用哀兵政策。 “我是独子,你不了解那种孤单。”他迳自说道。 她继续摇头念着口中的“我不要听”咒语,打算和他抗战到底。 “我只是希望我的小孩不要再经历一次我的感受,有开心的事没人可以分享,遇到挫折没人能诉苦分担,父母有他们的工作、他们的生活,而家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他哀哀叹了口气。 当他越说越多,她念“咒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三个。”她没头没尾地吐出这两个字。 她阿母也生三个,和上一代生得一样多,已经很不得了了。 向军彦摇头笑了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没回话,只是说道:“不早了,回家吧。” 维持着诡异的沉默回到家,两人先经过向军彦的房间,他转过身,季书妮也停下脚步。 “晚安。”她打破沉默,扯出一抹微笑。 他也扬起唇角,却没道晚安,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将她拉近自己,吻上她。 后脑被扣住的季书妮,直觉迎上他,将手圈上他的脖子。 她喜欢他的亲吻,每次他吻她,她总是心跳如擂鼓,一股刺激的感觉由脚底板窜上,令她全身酥软。 这个吻持续了一段时间,她发现他的手又探进自己的衣下,但近来他常出现这样的举动,她只是抗议的嘤咛一声,没太大的反抗,直到她感觉到他正在动手解她的内衣,她才惊觉不对。 她发出抗议,但软弱无力的四肢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行动。 轻轻顶开了房门,向军彦搂着她,没有花太大力气,就将她抱进自己房内,他没开灯,凭着透过窗帘的微弱路灯和月光,将她安置到床上,并欺身覆上她。 他的手探进她衣内,调皮地伸入已被解开的内衣里,覆上她的柔软,她也因为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敏感的乳尖而弓起身,不自觉发出娇弱的低吟。 “军彦。”理智似乎还没离她而去,她抓住他进犯的手,但软绵绵的力道一点用也没有,比蚊子叮咬还不痛不痒。 “我要你。” 他的唇贴着她的,哑着嗓音低喃,声音极为缓慢且坚定地宣示,接着,他脱去她的上衣,以湿热的舌尖膜拜她已挺立的瑰红,令她喉间发出压抑的尖叫,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该阻止他继续下去,若她坚持,绝对没问题。 但似乎已经错过最后契机了,在他热情的撩拨逗弄下,她已无法思考,身体就像融化了一样,她现在只想让那刺激又陌生的感觉继续,并好奇反应能有多强烈,能将她带到什么样的境界。 他很快地褪去她所有衣物,指尖和舌头持续地挑逗着她,让她在他身下扭动娇喊。 他将它们带进浴室,丢进垃圾筒内,再拿了条干净毛巾回到床边,为她擦拭。 被搬动身体,季书妮不快地勉强微睁开眼,黑暗中,她只看得见一抹黑影。 “乖,睡吧。” 他吻了她的脸颊,在她身旁柔声轻哄,她听话地再度闭上眼,回到梦乡。 待她又闭上眼后,他刻意放轻动作,继续替她擦拭身体,毛巾从下而上滑过她白皙的大腿,平坦的小腹,大小适中的柔软胸部,他双腿间的渴望再度变得硬挺,看着全身赤裸躺在自己床上的可人儿,他突然后悔叫她睡觉了。 嗯,或许……可以让她睡一会儿吧。 他躺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将自己贴近她腿间,拉起丝被盖住两人,打算跟着休息一会儿,等一下再继续享用这道甜点。 当季书妮拿着便当,匆忙跳上计程车赶到亿新时,已经过了中午,亿新集团的大厅内外到处都是准备外出用餐,或已用完餐回到公司的职员。 若是一个多月前的她,可能会拔腿狂奔,但现在她不得不考量一下向军彦的形象,在加快步伐的同时,还要努力装淑女,和所有向她打招呼的员工一一地微笑致意。 好不容易就快到电梯时,电梯门一开,一道黑影便马上冲出来,直接撞上她,冲击力道之大,不只她当场被撞倒,就连撞人的也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坐在地。 周遭顿时响起惊呼,一名女职员急忙上前扶起她。“季小姐,你没事吧?” “不……没事没事,我很好。”季书妮急忙压住裙摆以免曝光,在女职员的帮助下站起身。 撞人的是个穿着套装,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女,但那名美女自行站起身后,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连句道歉也没说,便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去。 无端飞来横祸还被瞪,季书妮觉得真是莫名其妙,但她又得顾虑形象,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前,不好随便做反应。 “季小姐,那应该是别的公司的代表,可能公事没谈拢……”扶她起身的女职员带着歉意向她解释,仿佛撞倒她的人是她一样。 季书妮笑着朝她摇摇头,“没关系,我没事。”女职员歉疚的态度让她怀疑,要是她生气的话,是不是就要直接向她道歉了,问题是撞到她的人又不是她,凶手早就跑了。 又向帮她捡回便当袋的女职员道完谢后,她连忙搭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当她走出电梯没几步,林玮廷的目光随即来到她身上,朝她点头微笑。“季小姐,午安。” “林先生,午安,那个——”进入了另一个没有其他职员的空间领域后,她毛躁的模样立即表露无遗,她几个箭步来到林特助的办公桌前。 “总裁还没吃午餐。”他赶在她把问题说完前,先行给了答案。 季书妮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拍拍胸,顺一顺气。 “我问过他要不要叫外送,他说要等你。” “那我进去喽!”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敲门声停止后,向军彦一抬头便见到她走进来,脸上露出亲昵的笑容。“出门没梳头发?”他勾唇,在见到她露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莫名表情时,下巴朝她头顶方向努了努。“照一下镜子。” 透过一片玻璃看到自己的模样,季书妮立即放声尖叫,“啊——头发怎么乱成这样?”所以她刚才是用这副模样走进公司来的吗? 手上还忙着公事,向军彦抽空觑了她一眼,唇边笑意更深。 “不对呀,我出门前照过镜子,那时头发还好好的耶!” 啊,她想到了,肯定是刚才跌倒时乱掉的!可恶,竟然没有人提醒她,大家还一直对着她微笑,该不会就是在笑她的头发吧?就连林特助也没暗示她整理一下,太过分了! “讨厌耶,亏我还整理得美美的才出门。”她皱了皱五官,伸手将翘起来的发丝抓下来。 “美美的?”将这三个字复诵一遍,向军彦一脸笑意,抬起头朝她挑眉询问。 “嗯……你穿洋装。”看见她身上的衣着,他拉长语尾,点点头。 已经习惯她在家穿得轻松随意,到公司时人模人样,约会则看心情打扮的百变造型,他倒没多注意她的穿着有什么特殊。 “废话,我每次来公司都嘛穿洋装。”维持形象真辛苦。 她喃喃抱怨完后来到他身边,他也刚好结束手边的工作,将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让她替他打开便当盒。 “我喜欢你穿洋装。”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大手不安分地抚上她白嫩的大腿。“可以做坏事。” “坏你个头!”季书妮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娇瞠了他一眼。 昨晚就是坏事做太多,她今天才会睡过头,就连早餐都是他准备的,而她只负责在餐桌旁打盹,吃完饭又趴回去睡,幸好她阿母上午打电话来,把她吵醒了,否则他今天就没午餐吃了。 不过当她打开便当盒,看到被撞烂的菜色时,再度发出骇人的尖叫。 “书妮,我老了可能得装助听器。”向军彦笑中略带点无奈说。“留着晚上再叫,好吗?”在床上,就算她叫得再大声他也不会有意见。 她听出他话中有话,小脸倏地涨红,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是图案被撞坏了啦!” “没关系,能吃就好。”图案是否完整,他认为没什么差别,但他还是不忘关心地问:“怎么撞坏的?” 季书妮便将刚才在楼下被撞倒的事大略跟他说了一遍,谁知向军彦听完,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间沉下来。 “走路小心点,要是受伤了怎么办?”他眉心紧紧蹙起。 “我怎么知道会有人从电梯里冲出来!” “意外都是这么发生的。” 他语气中带有点指责的意味,季书妮听了也跟着蹙起眉。 “有受伤吗?”他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迳自拉起她的洋装检查,幸好他眼前所见的皮肤完好,没有任何擦伤。 但当他的视线再度回到她脸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凶了点。 “要是你之后带着小孩还这么乱跑乱撞,我一定会担心死。”他将语气放柔,讨好地安抚她,“你那么小只,不可能撞赢别人,很容易受伤,小孩更要小心。” “又不是我故意去让人家撞。”季书妮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 “小心点总是没错。”他搂住她,轻声说道:“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就不可能无动于衷,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真挚的语气,让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好啦,我以后会注意看路的。”蹦蹦跳跳地长到那么大了,她第一次做这种保证。 见他听了她的保证后露出安心的微笑,季书妮领悟到这个男人真的很担心她会受伤,在觉得他反应太大之余,她心里又不住感到甜甜的。 其实,多注意点也没什么不好。 第六章 “向总裁,这个案子对你我双方都有利,基于合作互利,你不应该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 面对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冷傲又掩不住怒气的美人,向军彦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态度显得悠哉许多。 “不,我认为这个案子只对贵公司有利。”将刚看完的资料整叠往桌上一丢,他懒懒地往后一靠,显得意兴阑珊。 前几天总经理已经向他报告这个案子,对方的公司濒临倒闭,双方过去只有合作过几个小案子,公司高层也没什么交情,完全没有伸出援手的必要。 结果已定,对方代表又来到公司要求见他,他答应给她四十分钟的时间,再听她完整报告一遍,但在见到她后,他想起前几天书妮形容那个撞倒她的家伙,可能就是这个女人,当下他连认真听报告的心情也没了。 不管她的报告如何,结果依旧不会改变。 “你肯定知道我们公司的情况,如果我们能答应你的条件,就不需要要求再见你一次了!”伊莉妓忍不住提高音量。 身为百盛集团的总裁千金,同时也是该公司的业务经理,她近两个月来只要睁开眼,就在为公司的存亡到处奔走,疲劳加上压力,她已经快连客气的态度都装不出来了。 她带点火药味的语调,突然让向军彦想到家里那只小麻雀,每次她脾气一来,语调就会忍不住扬高,虽然她非常容易被激怒,但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一想到她,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伊经理,诚如你所说的,在了解贵公司目前财务情况下,除非你们能答应修改条件,否则潜在风险太大,我不认为有合作的必要。” “你们开的条件不行!如果照你们要的收益比例,就算合作,我们公司的财务状况依旧没办法得到改善,只会加重我们职员的工作量!”伊莉妓注意到他唇边淡淡的笑意,她无法解读那代表什么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语气没有惹来亿新集团总裁的不满,于是她放心地说下去。 即便前方的女人和书妮有相似之处,但他很清楚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伊莉妓全身上下散发着事业有成的自信跋扈,而书妮只是单纯的随情绪起伏。 “很遗憾,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很快地,向军彦敛去唇边的浅笑,恢复他在外人面前一贯的面无表情,非常干脆地结束这次的协商。 伊莉妓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她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见她一面的。“向总裁,你们提出的收益比例我无法代表公司答应,但我们可以谈谈看其他附带条件!”她急忙道。 向军彦挑高了双眉。“说说看。” “我知道你需要新娘。”她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 “我已经找到了。”他保持客套。 “我知道你找到的人选。”她自我推荐说。“但我条件比她好,而且我符合你想要的所有条件。” 听见对方拿家里的小女人来做比较,向军彦敛在长长睫毛下的眼神闪过一丝冷意。“伊经理,我欣赏你对工作的付出和表现,但职场女强人不符合我的条件。” “我可以在家相夫教子。”她强调。 “只要让你父亲度过这关?”见到对方点头,他冷笑一声。 想用身体和他谈条件的,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这对他来说并无吸引力,看来这女人太高估自己了。 “我对我未来的妻子相当满意。”他将她的自信踩在脚下。 “我看过她,我的身材比她好,工作能力也比她强!”不管在哪个方面,都对他更有帮助,也更能满足他,而且——没有男人不爱美女。 闻言,向军彦表情不变,语气同样平淡,“我的妻子不需要工作能力。” 伊莉妓向来乐意接受挑战,她高傲地微抬起下巴,朝他走去,移动中,她边动手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 她能证明除了工作能力外,自己的其他条件也不输给任何人。 向军彦一脸冷然地看着她缓步朝自己走来,看着原本包裹住玲珑身段的洁白衬衫逐渐敞开,露出同样纯白的胸罩。 这女人的胸部确实比书妮大,在一般男人眼中,她会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他看着她姿势如优雅又有野心的美洲豹朝自己走来,当她来到自己面前时,上衣已经褪去,剩下如天使般纯洁,但又极度诱人犯罪的白色胸衣。 她移动他的座椅,撩起窄裙,爬坐到他身上,将那美丽的浑圆贴近他的眼睛,意图引诱他的视线。 任凭半裸女人爬到自己身上,向军彦犹然面无表情,眼神带点审视意味,缓慢扫过她的全身后,再回到她的脸蛋,一张美艳的脸,悬在他身上高傲地睨着他,仿佛正在叫嚣,要他征服她。 她非常懂得如何勾起男人的征服欲,尤其是他这种不服输的男人。 伊莉妓丰嫩的唇微启,露出洁白贝齿,一双勾人的魅眼紧紧瞅着他,等待他松懈心防。 两人对望了几秒,终于,向军彦缓缓扬起唇角。 见状,伊莉妓也露出风情万种的勾人微笑,开始动手解起他的衬衫钮扣。“你认为,像我这样够不够格?”问话的当下,她将胸脯更加贴近他。 向军彦望着她但笑不语,他全身放松,没阻止她解开他的衣服,只是手朝桌边一伸,按下内线通话键—— “玮廷,叫警卫。”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神并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季书妮没想到,只不过来送个便当,竟会撞见向军彦和一个女人衣衫不整地在办公室内。 她原本在外头和林特助聊天,等待里头的会议结束,结果还没看到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反倒林特助桌上的内线电话先响起了向军彦的声音—— “玮廷,叫警卫。” 电话那头传来向军彦语调冷淡且极短的一句吩咐,林玮廷反应迅速地立即按下通报铃,接着连门也不敲,便直接闯入总裁办公室。 而季书妮不知道情况,也傻傻地跟着冲了进去,但一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完全傻了—— 她看到一个女人几乎全身的衣服都要脱光,整个人贴在向军彦身上,而那女人的脸上也写满震惊与不可思议,似乎比她更惊讶有人会闯进来,但下一秒,她脸上的震惊马上被羞辱的怒火所取代。 “总裁?”林玮廷等待上司指示。 “你叫警卫是什么意思?”伊莉妓连忙从向军彦身上下来,朝他咆哮,激动到整张脸涨得通红,羞愤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迅速穿好。 “伊经理不能接受合作案的结果,请警卫送她离开。”他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子扣回去,同时命令道。 他的话,彻底羞辱了伊莉妓。 “我自己会离开!”她几乎是尖叫地抓起公事包,旋风似地离开办公室。 林玮廷则立即跟上,确保她离开亿新的办公大楼。 看着眼前上演的实境秀,季书妮目瞪口呆,她呆站在一旁,手上甚至还紧握着便当提袋。她真后悔自己跟着冲进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扣好衣扣的向军彦抬头,瞧她呆愣愣地站着,低笑一声,“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呀。” 季书妮傻傻地朝他走去,她才刚将便当放到桌上,就马上被他搂进怀中。 “发什么呆?” “刚才那个女的我有印象……”她缓缓说道。“我前几天就是被她撞到的。” 原本她只注意到那女人的举动和身材,没认出人来,但那个女的刚才离开时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下她不想起来都不行了。 “嗯。”他只是轻应。 “她……怎么了吗?”她有些困难地开口问。 刚才那女人半裸地爬在他身上的画面还十分清晰,季书妮感到胃部一阵翻搅,很不舒服,不知道若她叫他把这张椅子换掉,会不会被笑太大惊小怪,但她真的很想这么做。 “她爸爸的公司快倒了。”他简单明了地指出伊莉妓的状况,以及她为什么会爬到他身上。 “你们的公事没谈妥吗?”她不甚确定的问,对这些公司企业间的利益行为一无所知。 “他们提出的合作案利润不大,除非修改条件,否则必须承担他们随时可能倒闭的风险,只为了赚那一点点零头,不会有公司愿意合作的。” “那他们……” “快倒闭了,公司财务相当吃紧,要他们释出更多利润,等于在扒他们的皮,叫他们做白工。” 季书妮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不敢相信怎么有人这么坏心。 面对她的瞪视,向军彦轻抚她的脸,笑了笑。“我是商人。” “哪你不觉得娶我是赔本生意吗?”听完这番利益至上的言论,季书妮忍不住朝他皱眉。 “你不一样,你是我老婆,老婆无关商业。”他笑出声,揉揉她的脸蛋。“家人是非卖品。” 虽然他如此解释,但她隆起的眉心还是久久未平。 她没忘,当初他就是用商业手法招募老婆的,只要条件符合,或许那个人是不是她都无所谓…… “书妮?”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神魂都飞了,向军彦有点担心地开口叫唤。 “嗯?” “别乱想。”伸手推开她眉心间的皱摺。“商场上,难免需要耍点心机手段,但那不代表全部的我,懂吗?”他伸手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纸盒,交到她手上。 季书妮狐疑地打开来一看,里头躺着一只琉璃制的圆滚滚金鱼摆饰。 “像不像你的红三?”他笑着在她耳边低喃。 她一脸诧异地回头看着他,小脸上满是惊喜。 “好像喔!”天呀,连肚子旁的小黑点都一模一样耶!“你认得它们?”她实在掩不住惊讶。 “你会帮它们点名,我有注意听,而且,它们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带回来的纪念品。”他珍惜那几只圆滚滚的小东西,因为它们代表着她与他之间的回忆。 感受到他对这段关系的用心,季书妮感动得不得了,笑着扑进他怀中。“谢谢——我很喜欢!” 心爱的女人投怀送抱,向军彦也乐得张开手臂紧紧拥抱她。 这一刻,他们都忘了刚才的画面。 一个半月的期限只剩最后几天,季书妮也开始紧张了。 虽然这段期间,她和向军彦所有亲密行为都已经做了,相处起来根本就像是一对夫妻,但要真正嫁给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首先,她必须将这件事告诉阿母,可是光想着该怎么跟阿母解释,就已经让她相当头大。 她几个月前搬出家里,明明只是为了工作,结果她现在非但没了工作,还要嫁给原本应该是她的雇主的男人,不知道阿母听见这个消息,是会吓一大跳,还是欣慰她这滞销货终于有人要了? 在她烦恼的同时,向军彦也有意无意地在催促她,老是问她打算办何种形式的婚礼——听他的口气,好像已经笃定她会嫁给他一样。 不过他会这么想也没错,他能够提供她最向往的家庭生活,虽然他讲话有时讨人厌了点,但对她也算疼爱包容,床第间也让她……咳,相当满足,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所以—— 她嫁了。 被阿母臭骂一顿,又再夸奖了一番后,她被嫁出去了。 现在她正式升格为向太太,但和婚前的差别,只是身份证上的配偶栏多了一个名字,以及由原本的房间搬到向军彦的主卧室,除此之外,她每天的工作依旧没什么不同,充实又悠哉,就像她阿母的翻版。 这种生活她相当满意,只除了…… “季小姐。” 这日上午,在百货地下超市闲逛的季书妮,正在看货架上的商品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回过头,见到那张美艳的脸孔时,难掩讶异。 “你……”她认得她,但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你好。” “我姓伊,伊莉妓。”伊莉妓自我介绍。“或者我该叫你向太太?” 对方美艳的五官有股天生的凌人傲气,她毫不怀疑,这位小姐绝对是个热爱在职场冲刺的事业强人,而非像她这种每天都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 “叫什么都可以,我知道是叫我就好。”季书妮露出善意的微笑。 她也礼貌地将唇角扯出商业化的弧度。“有空吗?到那边喝个咖啡如何?”她指向不远处的小咖啡厅。 脑中还记得她半裸时的模样,季书妮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点点头。“好。” 两人来到小咖啡厅,各点了饮料,坐在棉麻布料的椅面上,互相打量对方—— 伊莉妓身上依旧穿着整齐的套装,标准的干练工作狂模样;季书妮则穿着简单的休闲服,脚上踩着像玩具般的鲜艳布希鞋。 两人的外貌形成强烈的对比。 “恭喜你结婚了。”伊莉妓率先打破点完餐后持续的静默。 “谢谢。”还不清楚对方找她喝咖啡是想做什么,她尽量保持客气有礼。 虽然这女人曾经半裸地爬到她老公身上,但她老公也用极为难堪的方式羞辱了她,事后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虽然依旧感到不快,其实也有点同情她。 “之前那件事,我很抱歉。”伊莉妓开门见山地直说。“我不是刻意想破坏你的婚姻,但我不能让我爸的公司倒闭。” “伊小姐,不论你的动机是什么,你的行为已经是种破坏。”季书妮不带任何情绪地回应。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歉。”她也承认得干脆,“是我太高估自己,我很高兴听见你和向总裁结婚的消息,他是个令人敬佩的男人。” 感觉到眼前看似高傲的美女,其实是个个性直率的人,季书妮稍稍松了口气。 她最害怕面对一条肠子好几十个弯的家伙,她的个性也很直接,以前工作时吃过这种人的闷亏,所以她才不喜欢尔虞我诈的职场,也很害怕遇到这种人。 “他其实没那么伟大。”紧绷感松懈后,她天生的幽默又悄悄溜了出来。“他讲话很机车,而且有点傲慢。” “他将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我很佩服他对目标的实践力,几乎没有误差。” 伊莉妓也因为她的话语而露出微笑。 “像机器人一样。”他的得力助手是这么形容的。 “很完美。”伊莉妓如是说。 好吧,听别人赞美自己的老公感觉还挺不赖的,虽然这女人曾经试图勾引她老公,不过已经是过去式,而且她刚才也向她道歉了,她决定重新认识这位美人。 “像机器人一样哪里完美!”季书妮相当不认同。“他不赖床,每天闹钟响之前就会自动起床,除了工作以外的事,他似乎都没意见……也可以说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都是“小事”,引不起他这种大人物的关注,还有——呃,对不起,我竟然跟你讲这些莫名其妙的家务事。”一项项扳手指细数他的无趣之处。说了几项后,才发现自己的举动似乎不太恰当。 她的脸颊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发烫,她是个专职家庭主妇,每天注意的只有这些琐碎小事,但伊小姐看起来和她老公一样,是个工作狂,肯定没兴趣听她讲这些五四三。 “不,没关系。”伊莉妓一脸新奇地摇摇头。“没人跟我聊过这种家务事。” “没聊过?”季书妮的表情比她更新奇。“怎么可能!你家总有人每天负责煮饭、洗衣、倒垃圾吧?” 她再度摇头。“我自己住,而且除了煮饭,其他工作有打扫公司会在我不在家时完成。” 闻言,季书妮突然想到以前的向军彦。他们的生活方式很像,但和她却完全不同,她突然很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平凡普通的家庭,有一对平凡普通的爸妈,虽然她之前常缺钱,但程度不至于要她去寻找金主,还得爬上对方的大腿。 她也是有着随年纪增长的现实压力,和平常人都会有的一堆烦恼……但她永远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天呀……”季书妮觉得自己体内传承自阿母的鸡婆个性又要发作了。“莉妓……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见对方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后,她继续说道:“如果你平常太无聊,可以来找我聊聊天,呃,虽然我觉得你的工作应该也很忙,但有时工作太久,难免会想放松一下嘛,反正我整天无所事事,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们可以聊聊天,要不去逛逛街。”说完,她从包包内找了张便条纸,抄下自己的电话硬塞给她。 伊莉妓对她的举动难掩讶异,但很快就恢复冷静,公式化地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这样的举动惹来季书妮一串笑声。这女人一板一眼的程度和男人有得拼。 此时,她的手机响了,一看到来电显示,她开心地赶忙接起电话。“喂?有,我在超市,等等要回家煮饭——”她兴高采烈的表情,在话语被截断后突然黯了下来。“嗯,好。好,我知道。byebye。”接着一脸失望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虽然觉得自己不该过问,但看她前后差异极大的表情,伊莉妓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老公。”季书妮失落地将手机放回包包内。“本来都是我帮他准备午餐送到公司去的,可是他最近中午时常都要开会,叫我不用帮他送便当了。” “向总裁工作很忙,不过既然不用送便当,你也可以轻松一下。” 她摇了摇头,“我喜欢做这些家事……唉,没关系啦,反正不送便当,我也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难掩失落。 见她一脸失望,伊莉妓感到有些不解,于是大胆地问:“向总裁很忙,你结婚前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她会在意这一点小事? “他工作时是很忙,可是他下班后会陪我,我觉得他很有心,”她勉强扯出微笑,“连送我的礼物也是,他不会挑太贵重的,而是我喜欢的,我觉得他爱我,虽然他没说出口,但我觉得他的举动算是了,所以我嫁给他。” 伊莉妓的表情越来越诡异,季书妮看得出来她其实不太认同自己的这番论调,但她还是继续解释—— “当你喜欢或爱一个男人时,你会想要为他做很多事,我喜欢看他吃我煮的东西,每天还很期待,可是当期待越大,一遇上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就会很失望。”她试着将自己的感觉告诉这位不久前才刚交换电话的新朋友。 “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相爱而嫁给向总裁?”伊莉妓感到不可思议,尤其在见到季书妮点头后,她不自觉摇头了。“我以为你们是……达到某种的……条件交换。”她艰困地吐出这句话,“因为向总裁看起来……不,我以为他们……他和我爸,他们都是出色的商人,我以为他们会结婚都是为了某些条件,所以我才——对不起。”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季书妮知道她不是故意要打击她,只是她所处的环境让她直觉那么认为,虽然知道她只是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季书妮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 “没关系啦。”她撑起笑脸。“他的确有条件,他想要家庭和小孩。” “那你……” “但他还是对我很用心,”她拉起包包上一串由各式贵金属和水晶矿物串成的可爱吊饰。“像这个。之前我本来只是随口提一下,说包包感觉很空,不知道可以挂些什么,结果他两天后就带了这个回家给我。” 那缤纷的吊饰和她的拼布包包花色很相配。 “一个大忙人肯花心思在这些小地方,这样我就很感动了。”她知道阿爸有时公司一忙,阿母也会被晾在家里发牢骚,男人和女人在意的,难免有些不同。 季书妮吁了口气,大方承认自己就是那么好打发,只要一点小事就能满足。 伊莉妓蹙着眉,看了那个吊饰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她脸上。 “怎么了?”这次换季书妮开口问了,因为对方怪异的表情让她不得不开口。 蹙眉犹豫了一会儿,伊莉妓说:“那个吊饰……是我挑的。” 第七章 季书妮觉得很想吐,没想到还真的突然一阵恶心,她连忙冲进浴室,趴在马桶边吐得死去活来。 好不容易好一点,她漱完口、洗完脸走出浴室,手机突然响了,她来到厨房,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喂?”她刻意提高音量,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有活力。 “今天中午我要开会,不用帮我……” 又是一通不用她“忙”的电话,季书妮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里一股几近绝望的凄凉。 “好,那我煮自己的份,自己吃就好。嗯,我今天不会出门。好,bye-bye。” 她以活力十足的声音结束通话,下一秒便立刻跌坐在地板上。 一星期前,她从伊莉妓那得知,在上次的半裸事件后,伊莉妓和林玮廷达成条件交换,他帮忙分析她手上的合约,而她则以女性的观点,帮他挑选上司要送给老婆的礼物。 原来,曾经令她感动不已的用心,竟是由别人代劳而换来的。 抱着一些自己不清楚的期望情绪,这一个多礼拜来,她努力想从自己和向军彦的互动及生活中,找到可以推翻这个论点的证据,一如往常,他对她有求必应,晚上常陪她出门到处逛逛,只除了那一通又一通拒绝她送午餐的电话。 他一样会送她贴心的小东西,只是现在她收到礼物时,已经没了过去的欣喜,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失望。 她的情绪一直在开心和失望之间穿梭,渐渐地,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一开始纯粹的快乐变了样,她找不回两人最初、最单纯的心动,怀疑的病毒逐渐扩散,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在她眼中,全成了别有目的。 而在此时,她又发现了另一件更严重的事……她怀孕了? 信步从妇产科大门走出,季书妮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神智有点恍惚。 刚才医生告诉她怀孕周数,她算了算,不可能是在婚后才怀孕的,但婚前他明明都有用保险套…… 这个就是答案了吗? 如同伊莉妓说的,向军彦是个出色的商人,他要求一切照他的计划走,而她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生孩子这件事,她以为他当初的反应,是同意她的决定了,但现在看来,他在乎的似乎还是只有他的计划,自始至终,她的意见根本就不重要……她只不过是件商品,一件符合他的条件,他“满意”、“喜欢”的商品…… 她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从他身上看到的用心,压根就不是她自以为的那种“喜欢”。 一想到这,季书妮的胃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搅,她在路边蹲了下来,忍住想干呕的冲动。 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丝希望火苗熄灭了。 “小姐,你还好吗?”有路人关心地停下脚步询问。 她勉强挤出虚弱的笑容,抬头。“谢谢,我只是肚子不太舒服。” “旁边有医院……” “我刚看过医生,回家吃个药,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再度笑道。 近来,她说谎的功力也大大进步了,婚前的她,并不谙此道。 她站起身,跟路人道过谢后,继续踩着旁徨的步伐往回家的方向前进。 但此刻,那个地方已经没有“家”的感觉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要回到包装盒中的假娃娃,当盒盖一封住,她就只能等待主人什么时候再把她拿出来玩。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回到家已接近下午三点,季书妮一脸死白地踏进家门,没想到一开门,她那位应该在上班的大忙人老公,居然就站在客厅紧盯着她。 见到以为失踪的老婆终于回家了,向军彦一脸阴沉。“你去哪了?” “我出去逛逛。”她紧抓住手上的拼布包包,里头有她刚领到的妈妈手册。 “怎么不带手机?我打你的手机不通,打家里又没人接,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这也就解释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人会出现在家里。 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起来真的很在乎她,原本以为这是他和她有着同样的复杂情感,结果事实证明,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我有带。”她从包包中翻出手机,一看,萤幕是黑的。“我出门前才换电池……啊,我忘了开机。”她一脸大梦初醒般的表情,似乎意外自己竟会犯这种错。 向军彦蹙着眉,缓步朝她走去,她就只是呆站在原地,等着他高大的身躯朝她靠近,接着被他拥入怀中。 “拜托,别让我担心。”他深深吁了口气,一两个小时来的紧绷,终于释放。 “我以为你只是在外头浇花或是在浴室里,没听到电话声或没办法接电话,我每隔五分钟就打一通,打了快一个小时……你吓坏我了。” 季书妮也习惯性地圈住他的腰,埋在她熟悉的味道中,耳边听着他那仿佛自然流露的真切言语,她心中的揪痛更显着了。 若是半个月前,她会为了他这番话而感动不已,但现在的她已无法确定,他担心的对象是什么“东西”,突地,她感到一股浓浓的悲哀。 “你最近怎么了?”向军彦稍稍拉开她,仔细察看。 他不是没发现她最近的怪异,话变少了,笑容也不像过去热切开朗,他一直有留意她的经期,若没猜错,这可能是怀孕引起的变化,为此,近来他不敢让她再替他送便当,担心她又会在路上被撞到或发生什么意外。 原本季书妮想要再用这个礼拜以来惯用的笑脸打发他,但看着那张似乎是真的关心担忧的表情,她突然崩溃了—— “我刚才……”她尽力维持语调平顺。“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 “嗯。”他点点头,露出微笑。 “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她勉强扬起笑。 “我们是夫妻,而且晚上不只盖棉被纯聊天,怀孕是正常的。”似乎没察觉她笑容中的怪异,他笑道。 “可是我受孕的日期是在结婚前。”她已经怀孕八周了,照日期推算,应该就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候。 终于察觉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向军彦突然沉默不语。 瞬间,她感到一阵心寒。“你根本就没戴保险套……” “我有。不是每次都没戴。”他反驳。她曾经为他戴上过。“我们要结婚,也计划生小孩——” “你根本就不把我的意见当一回事!”季书妮拉高音量打断他,“我们原本没有共识,后来我以为你让步了,事实上你根本没给我任何答覆!你只是照你想要的计划去走,然后强迫我不得不接受已经成了事实的结果!就像现在这样!”说到最后,她几乎在哭喊。“你完全不尊重我!” 被她激动的反应吓到,向军彦急着想解释安抚,“我没——” “你把我当作什么?生小孩的工具吗?”她再度激动地打断他。“你用我向往的生活买下一个你想要的道具新娘!你真是个大混蛋!”你根本不爱我!但最后这句,她只能在心里呐喊。 “书妮,我不是——”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 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会影响宝宝和身体,向军彦只好依顺地不反驳。 “好,我不叫你的名字。”他举双手投降。堂堂一个大总裁,现在却端不起半点平时的凌厉气势,任凭老婆发泄,并乖乖求饶,“老婆,事情不——” “我不是你老婆!”她又捶打他。“我不要嫁给你!”连日来的压抑情绪一古脑翻涌而上,她激动地朝他大喊,“我要离婚!” 向军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我不准!” 离婚?她想跟他离婚?他感到荒谬,但更多的感觉则是紧张。 “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先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好吗?你现在怀孕了,别太激动。”他原本想借此提醒并安抚她,没想到却是一脚踩上她的痛处。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小孩!”她脱口而出。 向军彦一听,胸口仿佛瞬间被狠狠揍了一拳,脸上又被甩了一巴掌,他张口又合上,重复了几次,才困难地说:“别说这种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受到伤害。 季书妮这才发现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但现下的她,也觉得自己被伤害了,道歉的话根本不可能说出口,她只好倔强地将脸转到一旁,胸口难受。“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话好说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宛如心死。 “书妮——” “别叫我!”她喊。“我不想听你讲话!”语毕,她硬挣脱开他的怀抱,回到两人的房间,将他反锁在房门外。 这日以后,向家餐桌上再也没出现女主人,向军彦也没再收过各种奇怪图案的午餐便当。 “林特助……” 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见到眼前的人,他朝对方微笑。“李经理,有事?” “总裁今天的心情……”来者战战兢兢,额上渗出薄汗。 林玮廷笑了笑。 对方一听,表情如丧考妣,一脸悲壮地进入总裁办公室。 近来亿新高层都知道,总裁心情处于极度恶劣状态,过去办公效率已极为精简快速的总裁,近来“快速”已升级为“没耐性”,只要对答慢了几秒,就会挨轰,搞得现在人人自危,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更恐怖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半小时后,李经理一脸惨白地走出来,林玮廷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接着从桌旁抽出一个牛皮纸袋,起身走到总裁室前,轻敲门板后,推门走进。 “这两天的报告。”他将手上的纸袋交给总裁。 向军彦不发一语地接过,从里头抽出文件及照片,他现在只能从这些东西知道他老婆这两天做了什么事,以及小宝宝的情况。 “shit……”他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低咒。“她昨天去产检!”而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却没办法陪同! “母子均安,恭喜你。” 向军彦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她应该要通知我!” “报告里有下一次的产检时间。”林玮廷提醒。 当然,这件事两人都知道,但那位准妈妈根本就不甩这个准爸爸,他已经不只一次主动出现在她家门口,但她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即当着他的面,甩上她家大门,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一句。 季书妮在他面前向来是活泼爱笑的,偶尔脾气一来,但也去得很快,他从没遇过她像现在这样,完全拒绝沟通。 向军彦收起一身怒火,爬了下黑发,往后瘫倒,靠着椅背。“她看到我会更生气。”他极力想让自己看来镇定,但声音中有股难掩的痛苦绝望。“我能怎么办?她不理我,一讲话她就会更生气,她现在怀孕了,情绪不能太激动。” 林玮廷只想叹气。他和公司其他高层感受不同,近日来,他觉得总裁并非一头暴龙,而是一个惹太座生气、手足无措的男人,脆弱得简直像个小男孩。 “你的计划里没这一段,现在还来得及导正,你可以离婚后再重新找个新娘,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很容易就能拿到监护权。”他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建议。 火药味顿时充斥,但此刻的向军彦已恢复理性,他极端冷沉地道:“我绝不离婚。”去他的计划,他只想要他的老婆和小孩! “这不像你。”林玮廷扯出微笑。 是呀,这不像他。向军彦自己也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摇头,说不出半句话。 他下意识地伸手拿起袋子里的其中一张图片,上面有一对蜷曲着身子,还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小不点。 这两个,是他和书妮的孩子…… “她怀了双胞胎……”看着超音波照片,他幽幽吐出这句话后,就陷入沉默。 看他这个模样,林玮廷忍不住感叹。终于,立场对调,多年来,两人间通常他才是被搞到说不话来的那个,想不到这个如机器般完美的男人,也会有需要旁人开导的一天,幸好自己的感情学分没那么糟。 “好了,没事就出去吧,中午不用买我的份。”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调适好自己的情绪,将资料小心地收回牛皮纸袋中,向军彦看似恢复平静,朝他摆摆手。 家庭已经脱序,他不能让工作也跟着乱掉,收拾完桌面,他再度跳过这日的午餐,继续埋首工作。 “老婆。” 傍晚,来到超市买东西,顺便散散步的季书妮,在回程的路上,被一道高大的人影挡住去路,见到来人,她怔了怔,随即垂下头,一语不发,加快步伐走过。 “书妮。”向军彦紧紧跟在她身后,他不敢伸手拉她,怕她会气得在大马路边和他拉扯或拔腿狂奔,他只能默默替她注意脚步,确定她四周是否安全无虞。 两人就这么前后回到季家,前方的人始终没回头看他,进了家门后,直接当着他的面关上了大门。 “书妮啊,啊关什么门啦?”听见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郭贞在屋内大声询问。季家只有晚上睡觉前才会关大门。“我的好女婿在外面啕?” “没有啦!”季书妮随口应了声,迅速地躲回楼上房间。 站在门外的向军彦对着大门,想苦笑却笑不出来。 三天两头就要到季家站岗,被毫不留情地甩门,似乎已成了他的例行公事,他的人生计划中可没有这一段。 但光看照片不够,他要看活生生的她。看着她气色红润健康,以及逐渐隆起的小腹,他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就算依旧被当成空气对待,他也甘愿像个呆子一样天天来站岗。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岳母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常常偷带消息给他。 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向军彦才落寞地转身离开。 从房间窗帘的缝隙往下望去,看着那道落寞的身影越走越远,季书妮忍不住心伤,眼眶里泪水积聚。 愤怒的感觉早离她远去,但被背叛的心痛还是包围着她。 光是想到他的行为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她就没办法再与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内。 他娶她,只是因为她刚好符合他的条件;他跟着她,只是因为她现在怀了他想要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有原因,只是这些原因都不是因为她季书妮。 她很难接受这段婚姻的理由竟是如此可笑。 躲开的人是自己,但看他这段期间以来的举动,她又忍不住为他心疼。 这个男人真的很笨,笨死了!只会傻傻跟在她身后,也不会讲半句话,他的流利口才到哪儿去了?她不理他,他就要一直当她的背后灵吗? 还有,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的模样却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他的体重全跑到她身上了吗? 心痛又心疼,可又挡不住担忧,看到他日渐消瘦的双颊,她好几次都快忍不住想强压他去吃饭的冲动,但她又不想面对他…… 突地,一阵反胃涌上,她捂着嘴,急忙往浴室冲去。 她趴在洗手台上不断干呕、呕吐,难受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模糊不了刚才离去的那道落寞背影…… 一通电话,把正在午睡的季书妮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接起来。 “喂?” “向太太,总裁住院了。”被挂过几次电话的林玮廷,在对方接起电话的第一秒,就将重点交代清楚。 她脑袋空白了几秒,消化一下后才出声,“住院?”接着她惊跳起身,“怎么回事?”她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及心跳,强装镇定地问。 他简单解释后,便将医院和病房号码告诉她。“我还得回公司处理公事,你能过来照顾他吗?” 季书妮在半小时后抵达医院,当她到时,林玮廷就站在门口等她。 “营养不良?”她瞪着他。 “他经常不吃午餐。”对于她的瞪视,他显得爱莫能助。“我只是他的特助,我没办法强迫他吃饭。” “你可以!”她才不相信他的说词。 “别闹了。”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算我能花大把力气威胁利诱他在公司吃午餐,他的早餐和晚餐我可管不到,重点不在我身上。” 季书妮闻言不语,因为她知道自己无从反驳。 林玮廷扯扯唇角。“他需要你。” “他只是需要一个妻子。”而那个人未必是她。 “我没记错的话,他的配偶栏是你的名字。”他挑眉。 “不是我也没关系。”她摇摇头,声音有掩不住的难过。“只要会整理家务,愿意帮他生孩子的女人,都可以代替那个位置。”她一点也不重要…… 面对她的自怨自艾,林玮廷突然露出微笑。“你有被害妄想症吗?”他的语调突然没了几秒前的恭敬。 闻言,季书妮没好气地瞪向他,他不予理会,续道:“我知道伊莉妓告诉你什么,可是她只讲了一半,你就这么误会了。” “你袋子上的吊饰是伊莉妓选的没错,但也是总裁挑的。他工作一堆,哪有时间看型录,他告诉我他大概想挑什么样的礼物,我选定符合的东西后,再让他做最后决定,他只是刚好挑中伊莉妓选择的其中一项。”他看着她,笑容带了点嘲弄。 “夫人,请问你是对总裁的品味不满?还是连让别人帮他做初步筛选都不行?” 随着他口中吐出的事实,季书妮的双眼越瞪越大。 “别随便让人呼拢两句就失去判断能力。他的感情智商低得像小学生,不想惹你生气,你不理他,他就不敢在你面前吭半声,多得是女人想主动爬到他身上,你以为他每次都会被吓得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吗?”伊莉妓的情况就能说明,他对她和对别的女人,态度有多大的不同。 面对林特助异常冷漠锐利的态度,她直觉地反击,“重点是他骗了我!小孩这件事我们还没有共识,他就先让我怀孕,强迫我接受!” “得了。”他显然对她的激愤没多大兴趣。“不要把所有东西都混为一谈,你是怕他不爱你,还是真的气他害你怀孕?” “我——”她的话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林玮廷才敛了敛过于锐利的神色。“和他聊聊。我要先回公司了。”他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今天别让他回公司工作。” 听到病房的门被开启,接着又被关上,躺在病床上,手还吊着点滴的向军彦睁开眼,侧过头望向来人。 季书妮低着头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但她一直低着头,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伸出没被扎针的那只手,覆上她的手背。 底下的手似乎瑟缩了下,但没抽开,他感觉受到鼓舞,大胆开口,“书妮。” 他的声音非常低哑,但唤了她一声后,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幸好,她帮他接下去。 “林特助说你营养不良,差点昏倒。”她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谈公事。 “我只是头晕。”过了一个多月,她终于肯和他说话了,他真想念她的声音。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 “你没正常吃饭。”她避开那双热切期望的眼神,也逼自己不去看他微陷的双颊,将视线集中在他的下巴。 “偶尔。只是偶尔会晚点吃。” “林特助不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他和老婆一个多月没说话,好不容易讲点话,话题非得一直围绕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向军彦心中非常不是滋味,他沉默以表抗议。 “你工作忙,要好好吃饭。”但季书妮不理会他的抗议,迳自道:“林特助说……”突地,她感觉按在她手上的手掌加重力道,她的话被打断,终于抬头看他。 “他说你经常不吃——” 这下换他躲开视线,连覆在她手上的手也一并抽了回来,她因他的举动蹙眉,而他翻了个身,侧向另一边。 “他说你经常不吃午餐!”她加大音量。 “无所谓。” 瞪着他的背影,一股冲动涌上,她伸手将他扳了回来,强迫他面对她。“这关系到你的身体健康,不准无所谓!”她微愠地朝他吼道。 “就是无所谓。”此刻他不担心她的怒火了,他直视着她,一字一句说清楚。 “我无所谓,也没人在意。” 你也是。 仿佛从他眼中看见指控,季书妮的脸色倏地刷白。 见她脸色不对,向军彦挫败地发出叹息,“老天……我们好不容易才……”抹了把脸,调整情绪。“总之,我不是想找你吵架。”见到她点头,他才松了口气,撑起身,将自己调整成坐姿。“书……老婆,回家好吗?”他态度放软,再度握住她的手。 她张口,但还没发出声音,他又打断了她。“不管是因为哪件事惹你生气或害你难过,那都不是我的本意……”刚才她和林玮廷在外头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你只想要小孩……”这段时间来,这想法不断地在她脑中转,她直觉低喃反驳。 “我要你,你看不出来吗?” 季书妮无法回答,因为她不确定他要她,是因为他想要,还是因为她能帮他生孩子。 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向军彦挫败地爬过短发。“书妮,我是也想要小孩没错,我没有兄弟姐妹,记得吗?那是我从小的憧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订下这个目标了,我只是习惯完成所有计划。” “你可以找别——” “拜托,别说那种话!”他急忙打断她。“我想要小孩,但我更想要你,如果不是你,那就没有意义了,你懂吗?”连日来的紧张不安,在她终于肯与他对谈的此刻,全数转化成语言宣泄。 为了她,他愿意妥协,只是一时间还没办法调适好心情! 季书妮听了直摇头,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溃堤。“我们之间没有平等……”她平静的伪装瞬间崩塌了,“你没跟我沟通,也没跟我商量!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布娃娃……”只能任人摆布。 见她落泪,向军彦顾不得还在打点滴,心疼的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拜托,别哭……”挂点滴的架子因拉扯而碰撞发出声响,但没人在意。 “婚姻不应该是这样的……”没反抗地任他将自己圈在胸前,季书妮在他怀中继续摇头,语气持续哽咽,“我觉得我很廉价……” 从一开始,她就对他张开双臂,很快地答应嫁给他,如今想来,她和主动爬到他身上的那些女人几乎没两样,只不过由主动变成被动,但一样容易就被拉上床。 “对不起……”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道歉。“书妮,我发号施令惯了,我不习惯决定被否定,你说生三个就生三个,我只是……” 他只是不习惯被否定,不习惯照着别人的指示走,所以直觉用另一种方式拉回主导权……当下他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他发现她因为他的举动产生了多大误会。 “对不起……”他情绪挫败地紧紧搂住她,没想到这些举动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除了道歉,再多的解释都无法再说出口。 缩在他怀中的季书妮,只能不断地流着泪。 一步错,步步错,她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从一开始的误会,就一路错到底了。 她原本没想太多,只觉得两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但没想到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现在她不得不思考,自己是不是考虑得太少了? 他们个性不同,生长背景差异也大,更没有共识,就这么组成一个家庭,是不是太冲动了? 可是想那么多……好痛苦、好难受……她想对着他笑,想笑着跟他说没事了,但那么多的质疑卡在胸口,拉住她的冲动…… 她笑不出来。 第八章 “向夫人,您好!” 左一句向夫人,右一句总裁夫人,季书妮两个月后提着便当走进亿新集团,职员这么热情的态度真是吓死她了。 “总裁夫人,好久没看到你帮总裁送便当了,怀孕很辛苦吧,我老婆怀孕时孕吐得严重,手脚还……” 在她进入电梯后,一名经理级的人物对着她滔滔不绝,还不断嘘寒问暖,细数他老婆当初防止孕吐的方法,就算他当场打电话他老婆到公司来与她见面,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这样好了,我打电话给我老婆——” “不不不——林经理,不用不用!”没想到她只是随便想想,这位林经理还真打算这么做,她急忙阻止对方。“我只是变得比较爱睡觉而已,没什么问题。” “这样呀……”林经理将手机又放回口袋,电梯刚好也到了她的目的楼层,他一脸欲言又止,让她暂时停住脚步。“哪个……总裁最近……好像不太开心……” 果然,季书妮等了几秒,对方支吾地又再次开口—— “我以为是总裁夫人身体欠安……以前我老婆怀孕时,我常得哄她睡着后才能工作。”他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蜡烛两头烧,脾气就会比较大。” 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堆出微笑。“林经理,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健康,只是最近心情起伏比较大。” 听到解释,林经理露出一副了然的微笑。“怀孕妈妈总是比较辛苦,总裁能体谅的。” “是呀。”她笑了笑。 和对方道别后,她拎着便当继续往总裁办公室走,事实上……今天她要送便当来,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向军彦只在医院躺了一个下午,隔天就准时到公司上班,前天她用摇头拒绝了他搬回家的请求,两人间又回到这阵子以来的沉默。 可是这两天来,她老是在想,要是他又没好好吃饭该怎么办……直到今天早上她还在挣扎,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跟阿母抢了厨房,接着……她就在这了。 随着离总裁特助的办公位子越来越近,季书妮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当初说要离婚的人是她,虽然没成功,但向军彦几次要她搬回家,拒绝的人也是她,现在她又带着便当出现在这里……无论她的理由是关心,或只是来突击检查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从她口中说出来都十分可笑,她不知道等等林特助会不会问她“搬回家了吗?”如果他问,她肯定会尴尬到想掉头走人。 所以她讨厌吵架……要处理后续衍生出来的那么多问题,麻烦死了。 随着步伐前进,季书妮的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她担心自己现在会不会整张脸都红了,那样看起来会很逊,不符合她现在应该保持的冷战形象。 不过担心也无济于事,她终究还是走到总裁特助的半开放式办公室,幸好,林玮廷抬头看见她时,几乎是连眉也没挑,就对她露出笑容。 他转头看了下墙上时钟。“今天比较早?” 现在时间还不到上午十点半。 “……嗯。”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轻轻点了个头。 试图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云淡风轻,没什么大不了。 将她反应看在眼里,林玮廷只是微笑,他的笑容就像写着“童叟无欺”四个大字一样的真诚,完全无法想像他也会有前天对待她的那番尖锐模样。 季书妮真庆幸他不是无时无刻都会发作,否则他今天要再摆出那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她肯定会忍不住把便当往他身上砸。 “办公室里有人,你要先在这里等吗?”他的态度还是像以前一样自然。 “我把便当留给你,你帮我转交吧。”她犹豫几秒后,如此道。 林玮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帮你转交,不代表我能盯着他把饭吃完,说不定这会变成他的晚餐。” 又来了!季书妮知道林特助又在和她玩心理战。“我还要赶回——” “玮廷,进来。” 他回头看了下刚传出声音的电话,再回过头看着试图板起脸,但中途被打断,反而一脸尴尬的家伙。 “请稍候一下。”他微笑恭敬地朝她道。“至少等我回来,或是你想跟着进来,我想总裁肯定不会反对。”他压根没等她回答,就转身往总裁室走去。 季书妮呆愣在原地两秒后跟上,总裁办公室的门轻掩着,她像小偷般贴在门边偷看—— 她看见向军彦脸色凝重地对特助指着桌上的东西,嘴上说了长长一串,反正她也听不懂那些专业的字词,但以动作表情和音调综合起来的结果,他应该是在指责他吧,她想。 骂得好……她在门边坏心眼地想。 一开始就是林玮廷骗了她和她老公,也没见他有半点歉意,现在他们夫妻吵架了,他又凶她,这个人真是讨厌。 “这两个案子的日期我说过全往前推,但你全没改。”向军彦厉色地将日程表往桌上一丢。 “这两个都不赶。”公司内唯一敢和总裁抗衡的也只有他了。“提前会和别的行程重叠。”在其他公司高层面前,林玮廷拿捏对话分寸,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他的工作量过头了。 两人的对话来往攻防,听了老半天,季书妮才总算听出重点,接着她又听见向军彦对办公室内其他人的严厉言词,她决定收回不久前对林特助的不满,改在心里暗骂自己老公——像他这种压榨员工的老板,底下的人没罢工抗议就不错了,林特助对他真是仁至义尽了。 又一波强力的压榨攻防,她在几位高层面露难色时,微微推开半掩的门,让里头的人可以看到她。 “我说过——”向军彦一看到她,也不顾话才说了一半,双眼不敢置信地直瞪着她。 办公室内其他人的视线,也跟着全集中到她身上。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请继续,我把东西放下就马上离开。” 向军彦转而瞪向他的特助。 “不,夫人,你没打扰到我们。”林玮廷立即接话,“事实上我们正要离开,你请留步。” 他一个眼神,几个高层马上意会,一脸如释重负地跟她打过招呼后,飞快地离开办公室。 季书妮知道她身后有两道视线异常炽热,仿佛要将她身上烧出洞一般,但她依旧慢条斯理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在室内终于剩下两人后,她拎着向军彦许久不见的便当袋,缓缓朝他走近。 看着老婆再度现身在他的办公室内,带着他许久不见的便当,还挺着微凸的肚子——光是这样的画面就让向军彦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老婆。”他立刻站起身。 她不理他,只是走到桌边,将便当递给他后,就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吃完。”她简单命令,随手拿起一旁的商业杂志翻阅。 向军彦跟到她身旁,将便当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蹲到她面前,双手轻放在她腰侧,微仰望着她,逼得她不得不放下杂志,以确认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生气了吗?”他的声音极为温柔,小心翼翼地问。 他的态度,让季书妮觉得自己像女王一样。 噢……不准笑、不准笑、不准笑……她的嘴角差点忍不住就要上扬,她克制脸上想笑的冲动,努力板着一张脸,接着又打开杂志,挡住自己的脸。“吃完,不吃我现在就走。” “好,我吃。”又被拒于门外,向军彦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奈地坐到她身边,一口一口开始吃起午餐。 空间再度陷入沉默。 季书妮突然好想拿手上的杂志丢他。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听话?她不理他,他就不会表现得积极一点吗? 不满地翻着杂志,她有点气闷,其实很想自己先开口讲话,可是她现在和他冷战,他不问,她就没办法回答嘛! 注意到她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向军彦着实苦恼。难道他又问错话了吗? 扒着便当,久违的家常菜在他口中终于吃出了想念的味道,只是他不懂,不过是组成一个家庭,怎么会那么困难,若是工作,可以有第二、第三,甚至几十几百个替代方案,但老婆……他就只想要她这一个,没办法换。 这几个月来,他的挫败感,已经比他过去三十几年来经历过的还要多。 他安静的吃完便当,但便当盒一直抓在手上没放,因为一旦放下,就表示她要离开了。 她也发现他的动作停摆,便将视线偷偷往他身上移去,看见他拿着空便当盒不动,她突然意会过来,心头顿时变得柔软。 这画面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虐待老公的女魔头!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肚子上的这团肉,一直提醒着她他干过什么好事。 她从他手上拿过空盒,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而身为办公室主人的男人,虽然想阻止她,但又不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动作。 她收拾,他僵硬地坐在一旁不敢动;她起身,他立即跟着站了起来;她开始走动,他像黏在金鱼屁股上的便便一样,紧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门边,她终于回过头看他,他漾出极为无辜的表情。 季书妮其实很想笑,忍不住想像若他以这模样跟她走出公司,他堂堂一个大总裁的威严大概也全没了,但她还是极力克制住,冷淡地说道:“要记得吃饭。” “好。”他点头。 见他还想跟她走出办公室,她用手挡住,将他往门内推,也拉开两人的距离。 推拒的力道虽小,向军彦还是乖乖地顺着她的举动往后退,只是他抬眼后,望着她的神情有着掩不住的受伤。 季书妮故意假装忽略地别开视线,但在关上门前,她低垂着头,轻声说:“我明天再来。” 就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他那双受伤的眼转成讶异与惊喜。 转过身,另一张熟面孔朝她微笑点头,她抿着快要失控的唇,快步离去。 “女儿呀!”郭贞站在楼梯口,朝楼上大喊。 季书妮顶着越来越大的肚子飞快地出现在楼梯上,她的动作和还没怀孕前一样迅速,完全感觉不出来像个孕妇。 “做什么?” “我的好女婿在门口。” 她犹豫了一下。“叫他走啦。”不过声音听起来软趴趴的。 “厚,要走嘛速你跟他走,都要当阿母的人了,还在闹脾气。”郭贞忍不住教训起女儿。“天底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啦,啊我和你阿爸以前还不远常常吵,都那模久了,给他一点教训就口以了啦!” 她看得出来女儿最近的态度好像软化了一点,每天拎着便当出门,也没有再三天两头听到用力关大门的声音,要不然之前每次听到,她都还要再出去把门打开,很麻烦哩! 女儿误打误撞找到这么一个好老公,人家没嫌她就不错了,她对这么优秀的老公是能有什么不满? “你不懂啦!” “啊你不懂偶当然不懂,你不跟阿母讲,偶就什么都不懂,是要偶怎么把女婿关在外面?”真是的,不讲又不解决,老爱把她这个系大人抓来挡在中间有什么用。“你不出去,偶就让他进来啦,你们两个自己解决!” “阿母!”季书妮朝她大吼。 但郭贞压根不理她,和她对瞪几秒后,判定这妮子不肯出去见人,但表情又复杂到让人忍不住摇头叹气,于是转头往门的方向走去。 夭鬼假细哩,吵架拉不下脸的经验她很多了啦。 大门明明就没关,他站在门口做什么……听见门外熟悉的低沉嗓音和阿母的几句对话,季书妮转身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久,她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书妮?”没听见回应,向军彦又敲了几下。 她将自己埋在棉被里,不肯出声。 “啊系怎样,门打不开哦?” 郭贞强而有力的嗓音穿透门板,接着她便听见钥匙和门锁的金属摩擦声,喀啦一下,好几秒后,她才又听见低沉的嗓音发出迟疑的道谢,然后阿母离开了,房门关上后再度被锁上,她听见微弱的脚步声朝自己走近。 “老婆。”向军彦在床边坐下。 近来她天天送便当到公司给他,两人渐渐有了交谈,虽然还称不上正常谈话,但此举已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的举动大胆许多。 “……嗯。”过了许久,她从棉被中发出微弱轻应。 哎唷,她快撑不下去了啦…… 向军彦扬起了大大的笑弧,显得相当满足。“快中午了,一起吃饭好吗?”他轻轻压上棉被,将被子连同她包覆在自己怀中。 棉被里的她再度沉默,不过稍微有了动静,她钻了钻,将头探出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近距离地对上。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未曾靠得那么近,他的眼神好温柔,她忍不住抿住下唇,表情有些撒娇,但她还是没开口说话。 向军彦搞不懂她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但看起来……应该是在笑没错吧?他也学她,将唇抿成像猫嘴一样。 此时季书妮再也受不了,扯开笑弧,而见到她扬唇,向军彦也跟着笑了。 可是,他依旧不敢有太大胆的举动,只能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的笑容……神情专注。 从棉被中抽出手,她将手覆上他的双颊,她的指尖抚过他的眉,他的眼尾,细细地抚过他这段时间来的情绪与寂寞。 “……我好想你。”他声音低哑。 “……嗯。” 在她的抚摸下,他闭上双眼。道歉的话已经说过两三次,但都没效,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抚平他在她心中造成的伤口。 “老婆……”双眼紧闭,他哑声唤她。“家里的鱼还在等你回去……你不在,它们都没活力了……” 闭着眼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也没听见她的回应,但指尖在他脸上的触感没有消失,他便放胆继续说道:“我也是……你不在,我整个人都没了回家的动力,我一个人住了二十几年,从来不知道当家里只剩下自己时,会那么的……让人感到旁徨。” 眼睑敛去他的眸光,黑暗也为他带来安全感,他暂时卸下了平日的坚硬外衣。 “我爱你……我不想要别人,如果不是你,婚姻就没有意义了,以前的我不知道一桩婚姻,还有更多无法条列出来的东西,现在我体会到了……” 他体会到了那种强烈、且从没在别的女人身上产生过的情绪,也体会到了,这就是父母间恩爱的关键,不是因为相亲前的条件筛选,不是因为母亲个性婉约,以夫为尊,宜家宜室,只是因为他们相爱……如此而已。 “回家了……好吗?”话才一说出口,他马上感觉到她的手顿住了,他几乎是在屏息等待她的回应。 季书妮看着眼前这张紧绷的俊脸,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紧张…… 看着他、听着他,最初的受伤和气愤……已经离她好远好远。 时间会改变许多事,这段日子来,她完全感受到他会做出这些举动的意义,他面对感情,真的不像他面对公事般果断聪明。 他明明能换个对象,不理会她,或跟她硬碰硬,但他只是手足无措地道歉,一次又一次试图跟她沟通,因为还没征得她同意,就站在她家门口不敢贸然前进……当他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愿意对一个女人做出如此多的让步……她的心已经被彻底收买了。 过了一会儿,停在他脸上的指尖,再度滑动,他紧张到脸部肌肉都快抽搐了,当指尖滑到他脸颊两侧,再度停住,他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呼吸困难,再不放松就要喘不过气了。 突地,他感到一阵刺痛……她好像在……捏他的脸? 他突然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人儿还是面无表情,但她确实在拉扯他的脸没错,她的脸因为用力而有些紧绷,他实在不晓得她在做什么,表情不自觉有些呆愣。 “……斯……书妮……”他的声音因肌肉被拉扯而有些漏风。“哇痛……” 他不是故意要耍苦肉计喊痛,而是真的很痛……因为她是用尽全力在捏他。 “有我痛吗?”她冷哼。 睽违了好几个月的母夜叉语气,一听见,怀念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向军彦一瞬间意会到这语气代表的可能,他立即摇头,任凭老婆“凌虐”。 “没……”他表情复杂。“你尽量捏……” 虽然很痛,但如果这么做能让她消消气,就算要让她殴打一顿,他也愿意,真的。冷战和一顿毒打,他绝对选择后者,还非常乐意。 “对……对……不起……”他漏风地再度道歉。 “你知道我难过到吐了好几天吗?”她继续捏,还努力加重力道。 “……”他一听,心头一阵揪痛,说不出话来。 “我从没那么生气伤心过,我不舒服,想生气,想抓狂,可是我知道肚子里有小宝宝,所以情绪都要憋住,努力调适自己,你知道这样有多难受吗?”她用力地掐他的肉,大力地给他捏捏捏—— 他知道。 向军彦知道她像颗气球一样,刺一下就爆,容易发脾气,但只要让她大吼大叫完几句就没事了,甚至不用安抚她,她就会自动没事,所以面对她完全没情绪的反应,他才会那么害怕不安。 或许第一次见面时,她说他是变态还真没骂错,他是有点被虐倾向,他宁愿她大吼大叫甚至修理他,也不想看到她对自己不理不睬。 他怕死她不理自己了。 “老……老婆……”他的表情十分可怜。“对不起……” 看着他忍痛又像只小狗般乞讨原谅的可怜神情,季书妮瞪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见到她久违的笑容,也跟着十分傻气地笑了。 第九章 “老公、老公!”早晨,季书妮整个人爬到向军彦身上坐着,她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压在他身上。 现在时间是,早上五点半。 向军彦被她吵醒了,睁着迷蒙的睡眼,目光焦距未定地朝她微笑。“嗯?” “我想吃小笼包。”她摇晃着他的肩膀。 “……好。”他睡眼惺忪,反应慢半拍地顿了下后,点点头。 自从老婆搬回家后,向军彦这才见识到孕妇的辛苦,他第一次看到她孕吐时,差点要把她送去挂急诊,是她再三向他强调这很正常,才勉强阻止了他。才一次,她趴在马桶上吐得死去活来的吓人模样,就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书中的资料和亲身经历有段落差,“孕吐”两个印刷字体,和看到老婆在他面前吐得死去活来的画面完全是两回事,像震撼教育一般,他被吓坏了。 也因此,原本已经非常疼爱老婆的他,现在几乎是将她捧在掌心中呵护,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 他起身换了衣服,准备出去寻找卖小笼包的店家,季书妮也撒娇地拉着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后走到玄关处。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圈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我也要去。” “外面……”向军彦几乎直觉反应地就要回话,幸好才起了个头,立即打住。 “好,我去帮你拿件外套,不然会着凉。”他吞下原本想说的话,马上改口。 受过一次教训后,他现在极力地克制自己发号施令的习惯,努力尊重她的意见与反应。 季书妮深刻地感受到他的用心,她在他转身前,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搬回家后,两人的感情比过去更甜蜜了。 来到连锁的中式早餐店,夫妻俩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用餐。 “今天在家等我,我回来载你。”用餐时,向军彦提醒老婆今日要做产检。 前几次他缺席了,这次是他第一次陪她去产检,他在她还未搬回家前,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嗯……嗯!”嘴里塞着肉汁饱满的小笼汤包,她口齿不清地点头。 随着肚子近来快速膨胀,她的食量也大增,一天能吃上好几餐。 他笑着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帮她拨开垂落在额前的发丝。 越来越接近上课、上班时间,店内的客人渐渐变多了,群聊制作,向军彦也不催她,让她慢慢吃,但他不太习惯拥挤的空间,也未曾在这类型的店内用过餐,他看着人来人往,店外车水马龙,自己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空间。 季书妮注意到他此刻的模样,她咀嚼着口中的小笼汤包,偷瞄着自己的老公。 在家时感受没那么深,但一旦到了外头,她老公那股天生的傲气就会自然而然显露出来。 结婚前她就发现,他其实不习惯人群,但他还是肯陪她到处乱逛,就算坐在早餐店里,他周遭的区块好像就是另一个空间般,有点突兀,可他的模样真的非常帅气,尤其在她眼中,他简直帅呆了。 “嗯?”发觉她的视线,他回过头,朝她丢出疑惑的眼神。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帅。”她冲着他直笑。 向军彦愣了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还想再吃?”他也笑。 “我想再叫一份蛋饼,还要一杯冰豆浆。”她笑得十足谄媚地承认。 “想吃就说。”他笑着,宠溺地轻捏她脸颊一下。“不用灌我迷汤也有得吃,我不会没付钱就落跑。” “让老公开心是老婆的责任嘛!”她俏皮道。 发生过那么一次争吵后,他现在格外珍惜她的活泼开朗。 他摇头笑了笑,暂时离开座位去帮她张罗餐点,不到几分钟,他这特级服务生端着餐点,又回到位子上。 “啊!” 季书妮先夹起一块喂他,再慢慢与他分食这份蛋饼,即将用完餐之际,有道声音插入他们夫妻的交谈中。 “季书妮?” 听见叫唤,夫妻俩同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对方原本不甚确定的叫唤声,在看见两人同时回头的举动后,也变得百分之百肯定。“哎唷,真的是你耶!”声音的主人是个穿着套装,打扮颇为时髦的上班女郎,神情看起来十分惊喜。 不过季书妮的表情就没她那么喜悦了,她只有惊讶,向军彦甚至能感觉到她浑身一僵,他不禁蹙起眉,暗地注意起那突然出现的女人和老婆之间的互动。 “好久不见。”扬起笑容,她礼貌地打了招呼。 “哇,你结婚了呀?”对方看见她挺了个大肚子,诧异的惊呼,视线在一旁的男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是你先生吗?” “嗯,我老公,向军彦。老公,这是我以前的同事,涂善喜。”季书妮为两人简单介绍。 “向先生你好。”涂善喜笑得极为灿烂,朝他伸出手。 他瞧了老婆一眼,面无表情地勉强伸手,简单和对方招呼。 “向先生今天不用上班吗?书妮,你离职后我们就失去联络了,你怎么都没回来看我们?对了,你现在在哪高就?” 对方看似热切的招呼问候,但向军彦注意到了,她从一开始接近就不断地在打量他和书妮,眼神不断审视他们的穿着,甚至眯眼注视他的手表。 不过出门吃个早餐而已,他和书妮都穿得十分休闲,尤其是书妮这身孕妇装,还是她自己缝制的“特殊商品”,他们两人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都不比眼前这女子来得干练俐落。 可他活了三十几个年头,头一回遇到有人用那种目光打量自己。 “书妮在家待产,我上班时间还没到,先陪老婆吃早餐。”看得出老婆神情怪异,原本不太想搭理人的向军彦自动接过发言权,替她回答。 “哇,真好命耶!”涂善喜又惊呼一声。 向军彦眯了眯眼,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接着他感觉到老婆用力捏了他的掌心一下,他侧过头,看到她略低垂的脸,神色紧绷,他反过来轻捏她的手心几下,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果然没猜错,书妮并不喜欢这个以前的同事,她们过去恐怕也没多少同事情谊。 “现在经济不景气,我们公司好几个女同事挺着个大肚子,都快临盆了还是得上班呢,书妮,你嫁得那么好,怎么都没通知我们喝个喜酒?”涂善喜嘴上明褒,实则暗探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接着从包包内拿出一张名片,客气地递给向军彦。 名片上印有国内某知名企业的名字,在她涂善喜的名字前面,则是印了“业务经理”四个正体字体。 “请问向先生在哪高就?说不定我们的公司有公事往来,可以认识认识,以后工作方便。” 向军彦扫过名片一眼,而后摇头朝她淡然一笑。“涂襄理公司的合作对象何其多,敝公司当然也在其中,但负责的人员并不是我,”他将名片交给书妮收起来,“没有来往,我在哪家公司也不重要,是吧?”他勉强挤出算得上公务待客用,还不算太冷淡的表情。 涂善喜闻言,脑海中飞快地想着该如何解读他的话—— 有往来,公司合作的范围太广,就算同家公司,也会因合作关系不同,同时会有不同的几个部门进行接洽沟通,真要遇上,的确也有几分难度……也有可能是这男人任职的公司和职务都不如她,面子挂不住,所以不愿被人知道…… “噢,也是,那没关系。”她的笑脸中顿时多了几分高傲。“唉,书妮,我要先走了,一早就有很多公事得忙,向先生陪完老婆也赶快去上班吧,毕竟现在不景气,许多公司都在裁员,认真一点才躲得过这次的风波。”她一副过来人告诫的语气。 向军彦只是淡淡地笑而不答,意思是跟她说“不送”。 仿佛感觉出他冷淡的逐客令,涂善喜蹙了蹙眉,板起她菁英似的表情,抬头挺胸地转身离去。 “老公——” “你怎么没告诉她,你老公我爱几点上班就几点上班,没人能管?”闲杂人等前脚一离开,季书妮马上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但向军彦轻轻握着她的手,以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笑着打断了她。 愣了下,发现他话中用意,她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褪去。 “那样太臭屁了。”她再度展露笑颜。 “嗯哼?”有人不认同地哼了声。“你老公的名片拿出来可以压垮一堆人。” 虽然他已许久未曾使用名片,都快忘了与人交换名片是什么感觉了。 “你以前在“富成”工作?”让她转换一下心情后,他再将话题绕回。 “嗯,只做了七个月而已。”想到那段日子,她忍不住叹气。“善喜早我半年多进公司,我进去时她刚好在准备考核晋升,我就是她带的,后来我升正职时,她也如愿当上了主任,她野心勃勃,可是对我还满热情的……就像刚才那种热情,那时我觉得我们两人称得上是好友,在她需要帮忙时就陪她一起加班。 “结果公司看我好像很努力,就问我们部门主管要不要帮我提前考核晋升,善喜知道之后,简直就把我当成仇人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很心酸。 她明明工作能力只能算普普,只是凭着一股朋友义气帮忙而已,最后主管也给了公司否定的答案,却已阻挡不了一些事。 “她对你做了什么?”向军彦微微蹙眉。 “一开始我还没什么感觉,直到我第一次被交代整理一个比较重要的文件档案……”她叹了口气,将后面的详细内容全省略掉。“总之,我做好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差点被开除,她还替我向上头求情,可是后来我发现她自告奋勇帮我亡羊补牢送上的资料,和我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几乎?”他发出质疑。 季书妮又叹了口气。“我那时做的电子档和书面报表,都会习惯在角落和图片加上我自己做的签名浮水印,图片很淡很淡,在白底上几乎看不出来,可是我觉得加了那个图片感觉很漂亮,也可能是代表这东西是我做的,看了很有成就感吧。” 后来她看到涂善喜拿出来的资料和她几乎有高达九成雷同时,她直觉反应去找找书页中的某个印记,结果大受打击,她果然在好几处都发现了自己熟悉的图案,因为重制报表的人没发现角落那淡淡的小痕迹代表了什么特殊含意。 闻言,向军彦眼神闪过了然。“结果你就辞职了?”他的表情看来不置可否。 “我怎么不知道我老婆那么容易就打退堂鼓?你吵架肯定不输人。” 知道老公在调侃她,季书妮大人大量地不跟他计较。“不一样呀,你是男生,而且我不喜欢跟朋友吵架。”从小她和两个弟弟相处惯了,遇上男生她可以相当不客气,但遇上女生,她就觉得不应该硬碰硬,女生都很容易受伤……或许她只要面对女孩子时,就会把自己当成男生看。 “真友善的朋友。”他摇头。 他发现他老婆真的是摊软泥巴,被别人暗算也不懂得讨回来,只会当个落跑的缩头乌龟。 两人刚认识时也一样,一开始她敢对他大呼小叫的,但后来两人关系不同于以往,她觉得受了委屈,反而就躲回自己的壳里去了。 “哎唷,别这么说嘛……”她扯了扯他的手臂。“命运自有安排,我不就因为这样才会遇见你吗?”她笑得甜甜地,跟他撒娇。 一个是继续在职场拼命,一个是丢了工作后,在家混了许久,结果嫁给一个大总裁,若真要比较,谁的际遇比较好还不一定呢! 看着她谄媚的表情,向军彦也笑了,捏着她的鼻尖,左右晃动。“你赢了。” 半夜,向军彦再度被枕边人微弱的声音惊醒。 “老公……”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啜泣。 “怎么了?”他急忙翻身查看。 “抽筋……”季书妮全身僵硬地抓着棉被,五官皱成一团。 “哪里?”他赶忙起身,绕到床的另一边,将她扶下床站立。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双胞胎的重量让她的睡眠品质越来越差,她有轻微水肿和腰酸背痛等孕妇正常会有的不舒服情况,尤其常睡到一半突然抽筋,她时常因此被吓醒,变得更难入睡。 而向军彦为了照顾她,自然也跟着睡眠不足。 “好一点了吗?”扶着她站了一会儿,直到她掐着自己的手缓缓松开,向军彦才敢稍微松口气。 “嗯……”她气弱地点点头。 看着老婆因怀孕而饱受折磨的模样,向军彦十分心疼,他扶着她,让她再躺回床上。“腰会酸吗?我帮你捏一捏。” 老婆脚抽筋后不能按摩脚部,她觉得碰了会更痛,他只好寻找别的方式,试图让她感到舒适一些。 季书妮却摇摇头,“睡觉……”接着便将自己闷进棉被中。 隔天早晨醒来,她又是一条活龙,向军彦看着老婆在眼前蹦蹦跳跳,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吃早餐时,季书妮发现他不太对劲,疑惑地问:“怎么了?没睡好吗?” “我很担心,你的睡眠情况很糟。”他说出他的担忧。 看得出老婆特意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不适,她每次被惊醒时,因为睡不好而露出的烦躁不安是骗不了人的,但每次慌乱过后,她又会强装镇定地独自面对不适,他知道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吵醒他。 但每次看到她面露惊惶害怕,几秒后又转为独自面对睡不好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没办法为老婆减轻一点不舒服,连给她精神上的支持都没办法,甚至还要让她反过来替他担心。 “我吵到你了。” “不,老婆,不是这个问题。”他摇头,制止她懊悔。“我不在意你叫醒我,你想吃东西可以叫醒我,睡不着时也可以。”他知道她面对这种难以掌控的情况也非常不舒服。“我不是只能载你去买东西,我也可以跟你聊聊天,帮你按摩,也可以试着哄你睡觉。”虽然这档事没做过,但可以试试。 “你要上班。”在他招手下,她走到他面前。 “公司不会跑掉。”他让她坐了下来,“我不知道怀孕那么辛苦。”他摸摸她的肚子,将耳朵贴上。 “你当然不知道,你又不会怀孕。”她笑着摸摸他的头,让他的脸隔着自己的肚皮贴近宝宝。“不用担心啦,我又不用上班,在你出门后,我还是有很多时间在补眠,只是你没看到我在家睡得跟猪一样。”而且家里也请了个钟点人员来打扫,她现在空闲的时间多了很多。 这句话稍稍安抚了向军彦,让他的担忧少了许多。“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季书妮笑着应了声。 需要帮忙她就会讲了,如果他也帮不上忙的,告诉他有什么用,她才不需要他在一旁穷紧张。 随着老婆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向军彦像只神经紧绷的老母鸡,开始担心这、担心那的。 他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之前他以为自己知晓怀孕是怎么一回事,但真实的情况着实让他惊慌了好一阵子,现在他开始担心起孩子又会是另一个让他感到害怕的恐怖体验。 他明明很希望有小孩的,现在心理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如临大敌似的,他在家里弄了个没有尖角的婴儿室,除了天花板是硬的外,连墙面都贴上了薄薄的软垫。 季书妮则是对那间婴儿室直摇头,说他太夸张了,但身为准爸爸的他可不这么认为。 而且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他开始担心她生产时会不会有意外,担心书妮,担心小孩,幸好他不用担心经济问题,但他已经开始懊悔,不生小孩或许好一些,至少他有个活蹦乱跳的老婆。 但再过不久,他却要将老婆送进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产房内。 反观准妈妈季书妮,早在怀孕初期就已慢慢调适心态,接受自己已为人母的事实,在接近预产期时,反而相当平静,准爸爸则是在小孩快蹦出来前,因为老婆身体不舒服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以及隔着肚皮被小肉球踢了几脚,才意识到自己要当爸爸这件事。 在季书妮住院准备待产后,向来工作第一的他放了所有公事,陪在老婆身边,但她倒想将他赶回去工作,因为他的神经质反而带给她不少压力。“我不准。”她冷眼看着在她床边团团转的丈夫。 “我都有上课!”准爸爸抗议,所有陪产的课程他都参与了,医生也同意他进产房陪产,为什么她就是不答应? “你太紧张了,这样我压力很大。”要是他在产房里昏倒,到时她还要不要专心生小孩呀? 向军彦一脸挫败地在病房里踱步,现在说不想生也来不及了。 “你肚子好大!”她身材这么娇小,还一次怀上双胞胎,肚子里两个小家伙都快把她的肚皮撑破了,他可以从她的肚子上看到被挤压到上方的胃,那一块在肚皮上的暗沉,让他头皮发麻。 喂喂喂,她快生了,肚子当然大! “向军彦!”她吼了他一声,注意他提醒自己的用词。 “对不起……”他抹了把脸,急忙道歉,但还是掩不住一脸焦虑。 最后他还是被挡在产房外,而季书妮生产完,听阿母转述这神经质的家伙在产房外的情况,更让她确定,不让他进产房是正确的决定。 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老大很顺利就生出来了,老二则一直不肯出来,那个新科爸爸在产房外坐立难安,走到阿母头晕得想敲昏了他,他本人则紧张到胃痛兼头痛,难受得只差没叫医生也给他打上一针镇定剂。 虽然生产过程有点久,但季书妮还是顺利地替他生下两个白胖胖的男孩。 紧绷了好长一段时间,此刻向军彦终于能松一口气,得知母子均安的那一刻,他浑身虚脱,以为熬过生产的关卡,就能从此雨过天晴,但不出多久,他发现自己错了,因为——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要开始。 第十章 “总裁,你要的药。”林玮廷进到总裁办公室,将刚买来的止痛药交给上司。 “放着。”向军彦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示意特助将药放在桌上。 将东西放下后,林特助没立即离去,反倒一脸兴味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嗯?”发现他还没走,向军彦抬眼丢出疑问。 “你最近气色不太好。”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表情并非担忧,而是充满笑意。 “两个小朋友如何?” “好得不得了。”疲惫地往后一瘫,摇头。“精力旺盛,没日没夜地吵。” “可以想像。”林玮廷笑。 “我考虑结扎。”他向得力助手兼好友坦诚,“我小时候都没那么难搞。”小时候的他一个人也能安静地玩,但家里那两个不是。 经历完不管是不是三更半夜都会吵着喝奶的马拉松不眠考验,两个小家伙稍微大一些,开始知道会玩了,反而更累人。 互相有伴还不够,整天黏着妈妈陪他们玩,他下班后也得接手加入战局,搞得他头痛,而陪小孩玩了一天的老婆,晚上更是一沾到床就完全睡死……后头这个才是重点,书妮怀孕时,只要稍微注意一点,两人还是可以……但现在她常累到他只要一靠近,她就会把他踢下床。 每天和老婆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却连碰都不能碰,这是什么跟什么! 他现在就很想把那两个小家伙丢给外婆照顾。“我开始能理解当初我爸为什么老想把我丢给保母。” “哦,那你的计划?”林玮廷还记得他计划要生五个。 向军彦直摇头。“没有计划。” 早在老婆差点跑掉时,他就体会到,在家庭这块根本不需要什么见鬼的计划,除非他不想要老婆了,否则一切老婆说了算。 “至少没有再生孩子的计划,我现在只想快点把那两个小家伙送出国。”他需要和老婆的私人空间,而不是浪费在那两个小鬼身上,而且他也不想再看老婆经历一次怀孕的辛苦,两人都身心煎熬。 “你这么做和你爸有什么不同?”林玮廷不得不提醒他,当初他可是怨他爸怨得很,小心重蹈覆辙。 “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外,我现在至少给他们找了个伴。”他回得理直气壮。 “拜托,小孩真的很烦人,我和老婆完全没有私人空间!”想到每晚只能抱着棉被睡,他就一肚子火。 林玮廷挑了挑眉。他现在终于知道当初老总裁为什么会把儿子丢一边了。 向家的男人显然都有眼中只容得下老婆的毛病,管他和自己抢女人的家伙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杀无赦,不知道向军彦自己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幸好,他的任务已经大功告成,接下来的问题,就让他们夫妻俩自个儿去解决吧! “老婆?”刚下班回到家,向军彦没看见老婆,便放下公事包走向主卧房,边走边喊。 一路都没回应,直到他回到房间,浴室传来的流水声,他不自觉露出微笑,迳自褪去身上衣物,悄悄打开浴室的门。 淋浴间的透明玻璃布满水雾,想像他爱恋的那道身影正一丝不挂,他下腹情欲顿时猛烈勃发,他毫不犹豫地闯进淋浴间,一把就从背后抱住他想念许久的曼妙胴体。 “啊!”季书妮被他吓了一大跳。 “老婆……”机会难得,向军彦抓到人,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就先将她转过身,封住她的小嘴…… 本来还想来第三次的,但还没成功,因为神智已经清醒的老婆把他赶出浴室,并下令他先去陪两个儿子。 至少达阵了两回,差强人意却也勉强能接受,他只好摸摸鼻子,把身体擦干,换了套居家服,走去两个小家伙的房间。 才刚来到双胞胎的房门口,隔着安全围栏,两个小家伙一见到爸爸,便抓着手上的玩具对他热情挥舞招呼。 “叭睫——” “达达嗒——嘎啊——” “不行!向晋维、向晋恒!”向军彦还来不及对儿子露出微笑,其中一个挥了几下色彩鲜艳的小摇铃后,就往嘴里塞,另一个见状,也有样学样地含住手上的玩具,吓得他急忙上前抢下两个小家伙手上的东西。“这是塑胶,不能咬!” 不理会老爸苦口婆心的劝告,玩具被抢,双胞胎前后开始哭闹。 “老天……”他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觉得头又开始隐隐抽痛。 之前他怎么会想生那么多小孩来荼毒自己?幸好错误修正永远来得及,两个就够了,真的。 “好了,男孩子哭什么哭。”他试图对两个儿子晓以大义,“哭并不能解决问题,要用脑子。还有,塑胶有毒,吃了会变笨,你们两个少吃一点。” “老公!”刚梳洗完的季书妮,正好听见老公训斥儿子的最后一句,她哭笑不得地说:“他们的玩具没有毒。” “你怎么知道?再大的厂商都有出问题的可能。”他没办法百分之百信任。 “这玩具贵到厂商承受不起出问题的后果。”尤其是婴幼儿用品,一出问题,哪有家长敢再买该品牌的东西。 向军彦耸耸肩,随便她怎么说。“他们不能养成看到东西就放进嘴巴里的坏习惯。” “他们在长牙!”季书妮受不了了,上前抢回儿子的玩具,将这没用还只会欺负儿子的老爸踢到一边去。“你小时候长牙也会乱咬东西!” 被赶到一边的男人嘟嘟嚷嚷,好像在说:“我怎么可能乱咬东西……” 她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这家伙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孤单很寂寞,其他的不只全忘光,更打死不承认小时候也曾是个爱哭、爱闹的小鬼。 世上没有不流口水的小孩,他以为他一出生就是现在这模样? “没事先去洗澡。”她决定要把这个闯进浴室淋了全身湿,却还没洗澡的家伙赶回房去。 “老婆!”看着两个小肉球在妈咪身上乱蹭乱摸,向军彦老大不是滋味,也有样学样,像个巨婴般地往她身上爬,但他太大只了,一靠过来就把她压倒在地。 “喂——” 季书妮被推倒在巧拼垫上,他急忙吻住她,将她接下来的抗议话语吞进肚里。 不愧是照顾小孩经验老到的高手,季书妮带起两个小萝卜头游刃有余,被小孩折磨到全身无力,只会发生在向军彦身上。 甚至在小朋友可以出门后,她也能扛着婴儿车,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去帮爸爸送午餐。 亿新集团的员工,也习惯三天两头出现在公司里的婴儿车,和总裁那对可爱的双胞胎,但两个小王子显然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有员工想和他们玩,两个小恶魔就放声大哭,所以小王子在亿新集团内,成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贵重物品,大家都只敢远远地用眼神投以关爱。 “把拔拔——”来到熟悉的办公室,两个小家伙见到林玮廷就开始手舞足蹈。 “你们的把拔在里面。”虽然他们是指着办公室的门板在朝他喊叫,但他还是笑着纠正两个小家伙。 他还没结婚,两个小不点每次见到他就一直喊爸爸,那感觉怎么说怎么怪。 进到办公室,两个小鬼更是肆无忌惮地在里头乱跑,跌倒也不哭,爬起来再继续跑,虽然向军彦对这两个小鬼很头痛,但他们可是非常热爱爸爸,见到他就又喊又叫又跳……然后搞得他更头痛。 “老婆,你明天过来前,可不可以把他们暂时交给阿母带。”向军彦头又开始痛了,随着年纪越大,这两只的破坏力也越来越强。 常看着两个小鬼在办公室里跌来跌去,他虽然加铺了地毯,但地毯还是不比软垫,总不能要他在办公室里铺满五颜六色的巧拼垫吧? “我带他们就好了呀,他们也喜欢出来走走看看。”她笑着替他打开便当盒。 生完小孩,时常陪小朋友看童书后,向军彦发现老婆的美感稍有进步,极少再出现图案像狗,实则是一匹马的情况,但……今天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蹙眉瞪着便当里色彩斑斓的图案,想不透这奇形怪状是什么生物。“这是什么?”他放弃猜测,直接问。 “天线宝宝。”季书妮一脸得意。 “看了会变同志的怪异卡通?”向军彦隐约记得看过相关报导。 “蛤?什么同志?” 他手抵着前额,脸几乎埋进手掌中,摇头。“不,没什么。”他的声音听来有几分疲惫。“别再让他们看这部卡通了,好吗?” “他们早就改看海绵宝宝了呀。” “啊啊——啊啊啊——”一听见喜爱的卡通名称,两个小魔头立即大声尖叫呼应,不断跳跃。 向军彦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要两个小家伙别再叫了,但前者应该多一些,否则两个儿子整天黏在一起,要真搞起同志,他大受打击后中风的可能性,恐怕相当高。 此刻,其中一个小家伙跳跳跳,没站稳,直接跌趴在地上。 季书妮看到,走过去抱起他,顺便向另一个小家伙招手,将两人一起安置在沙发上。“在这边坐好,妈咪去楼下买饮料,你们乖乖的,让爸比好好吃饭,知不知道?” 向军彦感慨地看着两个小恶魔在妈咪的命令下乖乖坐在沙发上,问话还懂得点头,看来她真有阅兵的天赋,不仅能帮鱼点名,连小孩也一样会乖乖听话,但他很怀疑,等她离开后,这两个小恶魔还能在那张沙发上面待多久。 幸好她后来决定带一个同行,留下另一个在办公室内睁着圆滚滚的大眼,和他互望,小家伙将手上的财经杂志封面捏破几个大洞,眼神直挺挺地望着正在吃饭的老爸,眼睛不断地眨呀眨的。 向军彦先是瞧了瞧那本被抓烂的杂志,封面是他熟识的某企业董座,但那位熟识友人的照片如今已面目全非……他在心中偷偷对友人感到抱歉。 但那家伙自己也有儿子,说不定他早已习惯看到自己被儿子消灭掉鼻子或眼睛的专访照片。 两分钟过去了,虽然小家伙的视线异常炽热,但他还是乖乖坐在沙发上,反倒向军彦在心中叹了口气,率先投降。“过来吧。”他撇撇嘴,朝儿子招了手,小恶魔立即跳离沙发,朝他尖叫冲过来。 呵呵呵,他最最、最——喜欢把拔了! 抱着小儿子到离亿新集团不远的超商买饮料,季书妮先替自己拿了瓶水,再帮两个小宝贝买了两瓶多多,正打算要去结帐时,背后被人轻拍了下。 “哎唷,书妮,最近常见到你耶!” 她转过头,发现是昔日同事涂善喜。“是呀,午安。”她心中微讶,上回见面已经是一年多前,但以完全没在联络,且生活圈没半点交集的人而言,她们遇见的机率好像是高了些。 今日她依旧穿着干练时髦的套装,会出现在这,肯定是来洽公。 “你不会住在这附近吧?”涂善喜试探性地问,伸手想逗弄一下小孩,“哎唷,小朋友都长那么大啦,真可爱!” 向晋恒被轻掐了几下脸颊,突然扁了扁嘴,大有你再碰我一下,我就哭给你看的态势,涂善喜见状,立刻尴尬地收回了手。 “不是。我带小朋友送午餐来给我老公。”季书妮拍拍怀中的小宝贝,安抚他一下,客气地微笑回应。 “你自己煮呀?”她显得相当惊讶。“啊,书妮,我只是问一下,没恶意哦,你是不是过得不太好呀?又要带小孩又得准备老公的便当,你找不到工作吗?要不要我帮你跟公司讲一下,应该可以找个空缺给你。” 季书妮很习惯她永远带着优越感的刺探性谈话方式,依旧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客套,“谢谢你,可是不用麻烦,我是家庭主妇,没打算另外找工作。” 每天和两个小朋友玩,已经让她连做一些手工艺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有时间的话,她还打算试做可以让小朋友玩耍的布制玩具,外出工作压根没在她的选单内。 “哎唷,我也不是说家庭主妇不好啦,可是出来工作的话,一个月加减能赚个两、三万,请个保母还是有剩,剩下的可以做其他运用,你也就不用天天还得自己煮饭送便当,吃外面也贵没多少……” 季书妮听了笑了笑,这才明白原来涂善喜以为她经济拮据。她今天的穿着确实也很普通,但小王子穿的可是高档货呀,显然对方只把焦点摆在她身上。 “没关系啦,谢谢你的好意,我老公的薪水还过得去,养一家子没有问题。”她笑着欲结束话题。 “哎唷,好啦,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忙可以打电话给我,虽然我们公司现在没缺人,可是多安插个位置应该不会有问题。”涂善喜一脸同情地拍拍她的手臂。 被妈咪抱着的向晋恒,则瞪着这个不认识的阿姨的手,显得相当警戒,好像只要她的手一碰到自己,他就打算放声大哭。 此刻超商门口有人朝涂善喜叫唤,“经理,时间快到了!” “好了,书妮,我还有事,如果真的需要帮忙就打给我,有机会再约你吃饭,掰啦!”说完,她又往她手上拍了拍,为这场突然的偶遇画下句点。 季书妮结完帐后,悠哉地漫步走回亿新的办公大楼,一进到向军彦的办公室,爸爸正在批阅公文,顺道教坐在他大腿上的儿子经商的道理兼识字,向晋维有听没有懂,只知道跟着把拔念着他还无法理解的句子并学习发音。 这个画面看起来——父子相处融洽。 “大宝,喝多多哦。”她拿起小小的塑胶瓶在空中晃呀晃。 父子感情瞬间决裂,向晋维丢下认真教导他的老爸,改投奔妈妈的怀抱,向军彦此时觉得比被合作伙伴背叛还要更痛心。没想到他的魅力竟不敌一瓶养乐多? “我刚刚又遇到之前的同事耶。”季书妮看出老公的心思,连忙将刚才在超商的事转述一遍,正好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加减能赚个两、三万?”听完,向大总裁眉挑得老高。他一个月给老婆的家用少个零都不只了,附赠任她刷的卡,哪家公司用两三万就想请得到她? “你的价码恐怕没有公司请得起。”向军彦语带荒谬地道。“而且老板我绝不放人。” 开什么玩笑,现在两个小鬼跟他抢老婆已经让他很想把这两个家伙送出国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咖是在出哪门子的馊主意?虽然知道完全不必把那人的话当一回事,但他情绪正好,忍不住激动了点。 “目前公司福利完好,我也没跳槽的打算。”她也很配合他的老板之说。 “你签的是卖身契。”终身都是他的人了。 “哎呀,这家公司好黑暗,压榨员工哦!” 夫妻俩一来一往,在儿子面前笑闹起来。 两个小家伙喝完了多多,很快地加入混杂着尖叫的欢笑行列,他们两个不明所以,但看到爸爸妈妈笑,直觉也跟着展露笑靥。 又玩了会儿,为了能让向军彦可以开始办公,今日没带婴儿车出门的季书妮,一左一右牵着还走不太稳的两个小王子离开办公室。 她发现来送午餐时,只有从亿新大门到楼上办公室的这段距离会用到婴儿车,坐上计程车后,车子就会将他们送到家门口,婴儿车根本无用武之地,所以在两个小家伙算很能走路之后,送午餐的行程她就很少再拎着婴儿车一起出门。 而现在,她带着两只速度缓慢且不稳的乌龟继续前进,沿途的员工大多用关爱的眼神护送着这一大两小,没想到就在快到门口时,她又遇上了涂善喜。 “天呀,这未免也太巧了!”涂善喜的表情和语调像演舞台剧一样夸张。 季书妮觉得她反应过度了,毕竟她们真的不太熟,就算曾经处得不错,也被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抹煞掉了。 她没找她算帐,不代表她不知道真相,也不代表她忘了,她只是认为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人与其当朋友或敌人耗费心神,不如就当成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吧。 “对呀,又遇见了。”季书妮尽可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哇,你生两个?”她表现得更惊讶了,“原来你老公在这里上班哦?” 季书妮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嗨,小朋友。” 涂善喜弯下身想和小男孩打招呼,但两个都不约而同地往妈妈身后缩。 “他们怕生。”季书妮淡笑解释,并未鼓励两个小孩出来打招呼。 “这样不好吧,小朋友不怕生,长大也比较敢发言,将来才比较有竞争力。” 两个小朋友不领情,她笑容僵了下,重新站定。“哦,对了,跟你们介绍一下。” 她转头向身后两个同事道:“这是季书妮,她以前在我们公司待过;书妮,这是叶美凡和陈胜利,他们今天跟我来谈案子,见见世面。” 季书妮忍住不对她的介绍方式蹙眉,而是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但涂善善再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礼貌性微笑瞬间僵硬,险些破功。 “书妮以前工作能力不错,我们经理对她赞誉有加,本来她升任考核肯定能过的,没想到突然就不做了。”涂善喜一脸感叹。“虽然金融风暴后,新进人员的薪水调降了些,但还是不错啦,你考虑一下,家庭主妇辛苦又没收入,我帮你跟经理讲一声,他应该会找位置让你回来。” 季书妮困难地挤出笑容,“不用了。”恐怕那猪哥经理只会找到“情妇”这个位置,“抱歉,我带着小朋友出来,要先回家了。”她实在懒得再和眼前人继续聊下去。 “好啦,哎唷,当妈妈就是那么辛苦,有空再联络。”涂善喜趁道别时,弯下身来,快速地在两个小家伙的脸颊上各捏了一把。 一个被捏中,另一个因她的举动受到惊吓,为了闪躲伸过来的手,急着要往后退,却因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季书妮急忙将跌倒的二宝抱起身,结果被捏了一把的大宝,抱着妈咪的大腿,突然放声大哭,二宝一听到哥哥哭了,原本呆愣的表情一沉,马上跟着大哭。 涂善喜一脸尴尬,大厅里所有人都瞧见事发经过,她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好了好了,不要哭,不过捏一下嘛,轻轻的而已,不会痛呀!”她想阻止小孩哭闹,但两个小家伙见她靠近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吼,我是来洽公的,等等人家还以为我是专程来欺负小孩的。”她怒视着两个不合作的小鬼头。 季书妮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正安抚着两个儿子的她分身乏术,找不到空档指责涂善喜。“大宝二宝乖乖,不哭哦!”她一次只能抱一个,却得两个一起哄着。 此时,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还没步出电梯,向军彦和林特助就听见小孩宏亮的哭声,大厅上的画面显而易见,两人都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大宝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抬头见到把拔,哇的一声,转而扑进把拔的怀抱。 向军彦抱起儿子,脸色严重铁青。“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已从一旁员工那得知第一手消息的林玮廷,马上附耳向上司解释。 听完事发经过,用铁青已经不足以形容向军彦现下的脸色,他看起来似乎想扭断眼前这女人的脖子。“你捏我儿子?” 涂善喜差点认不出来他,上回在嘈杂的早餐店里遇到,他穿得相当休闲,今日换上正式西装,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轻轻捏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她一脸他太大惊小怪的表情。 “他们怕生,第一次他们已经躲开了,你干么又故意做出这种举动!”季书妮相当不满,小宝贝被欺负,她这个当妈的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在跟他们示好耶!拜托,你才不应该带小孩到工作场所来吧!”没想到脾气向来温和的季书妮会兴师问罪,在两个下属面前,涂善喜一口气吞不下去,火药味也上来了。“这是工作的地方,又不是你家客厅,你干么带小孩来这里逛大街?人来人往的,要是小朋友被骗被拐还是被车撞,也要怪别人喽?” 听到她像在诅咒自己两个小宝贝的攻击性发言,季书妮气到全身发抖。“你说话太过分了!” “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你才太过分吧!小孩怕生的话就不要带出来,你老公上班不做事,别人还要做事呀!难不成大家都要听你家小孩在公司里哭闹,一起帮你哄小孩吗?”她一脸挑衅。“哦,是怎样,他们领你的薪水,得帮你顾小孩就对了?莫名其妙嘛!”她不屑地冷嗤。 向军彦一手抱着哭声渐弱的大宝,另一手将听到对方对自己儿子的攻击言论而差点气哭的老婆搂在臂弯内。 他以极为阴寒的语气说道:“没有莫名其妙,你说对了。”他的眼神没半点温度。“他们确实领我的薪水,我的儿子爱在我的公司里怎么逛就怎么逛,没人管得着,也没人能伤害他们。”若他再多一只手,肯定会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什么?你的公司?这里是亿新——”涂善喜话说了一半却突然止住。 她想起来了,亿新的总裁姓向,上次书妮跟她介绍她老公的名字,好像也是这个姓,只是她没多留意,现在回想一下,她老公的名字,好像跟亿新集团总裁的名字极为相像……环顾一下四周,大厅内员工的目光和态度,更证实了她的猜测……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 “‘富成’的经理?”他声音冷沉肃杀。 “不!向总裁,这中间有误会——” “玮廷,撤掉这位涂经理代表的公司案子,不管获利或赔偿。”不听解释,向军彦马上宣判,“告诉富成的代表,只要涂经理在职的一天,两家公司不会再有合作,有任何问题直接来找我。” 从他眼神中,可清楚看出,他将会拧断眼前这女人的所有傲气,并断了她在业界的一切生路,他会要她为今日此事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不!向总——”涂善喜不能接受地想冲上前解释,但林玮廷和已在一旁待命的警卫立即挡住她。“这是我负责的案子,所有细节都很完美,你不能——” 不理会她的叫喊,向军彦如同君王般高傲地护送妻小离开公司,离去前,他连再瞟她一眼都不愿意。 出了亿新,向军彦持续哄着一大两小。“好了,别哭了。”他拍拍儿子的背,也拍拍老婆的。 “把拔……”大宝抱着他的脖子,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 儿子的那声“把拔”,叫得他的心都拧了起来。“好,乖乖,把拔在这里。” 他轻拍儿子的背,声音和表情都极为温柔。 二宝在母亲怀中,已停止哭泣,他也跟着伸出手,想攀到父亲身上。“把拔、把拔——”他也想和哥哥一样抱高高。 向军彦左右为难,同时抱两个有点难度,而已稳住情绪的季书妮则破涕为笑,帮助小儿子攀上老公的肩膀,他像大力士一样让两个小家伙挂在自己身上。 “刚才的事……”她想讲些什么。 “我处理就好。”他果断地下了决定。 “她或许是有点故意,但应该不至于……” “书妮,不管她是不是故意,在职场犯错就可能遭到惩处,更何况她是跑到别家公司,爬到别人的总裁夫人身上撒野。”他绝不可能放过欺负他老婆及儿子的家伙,不懂得适可而止的人,活该得到教训。“我自有分寸。” 老公都这么说了,季书妮信任地点头,让他自个儿决定。 交代完事情的林玮廷从公司步出,看到上司身上挂了两只无尾熊,唇角忍不住上扬,他上前附耳向总裁报告了几句后,替夫人和两个小王子拦了辆计程车。 好不容易才让两个小家伙松开紧搂着他脖子不放的手,将他们塞进计程车内,他们还不停地叫着“把拔!把拔!”向军彦竟突然涌起一股不舍,想让他们留下来,只是他还有公事得处理,也不是整日都会待在公司。 “回去小心。”他在妻子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也是。”她也深情地回搂他。 知道应该要离开了,但向军彦的手还舍不得离开妻子,此刻他的心中忽地被丰沛的情感充满,突然没了工作的兴致,其实两个小家伙也不全然只会令他头痛,此刻的他们可爱得像天使一样。 “他们两个今天真可爱。”他在老婆耳边感叹。 “他们两个每天都这模样。”季书妮笑。 两个儿子都很喜欢把拔,只是他们太爱用尖叫来表达,向军彦则对过于高分贝的噪音相当感冒。 “如果他们每天都这么可爱,我不介意再生一个。”和两双圆滚滚的大眼对望着,他轻叹。“生个女儿吧。” “生男生女又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她笑着摇摇头,轻轻将他推离。“去工作吧,他们两个该回去睡午觉了。” 一年多了,这个爸爸总算适应了为人父的身份,季书妮真想为他喝采。 和争先恐后抢着要和把拔挥手说掰掰的两个小家伙道别,向军彦站在路旁,目送妻儿离去,待他转身,特助已招好另一辆计程车,恭敬的等着他。 弯身进车前,林玮廷一脸慈爱的微笑,让总裁忍不住蹙眉瞟了他一眼,但没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后即进入车内,他才跟着上车。 “不是说两个就够了?”他和向军彦一同坐在后座,忍不住出言调侃。 原本说要五个孩子,后来沟通后变三个,结果才先来两个他就大喊吃不消,举白旗投降,现在又想挑战? 向军彦鼻息浅哼,摇头微笑。“小家伙很可爱,我只是还没习惯。”但他已经渐渐开始体会到父子同心的感受了。“多一个而已,书妮当初也说要生三个。”他有信心,一切没问题。 哦,是吗?林玮廷挑眉怀疑。这好友的超级自信他看多了,在其他方面是没问题,但是在感情和家庭方面……他不得不说,好友的倒栽葱次数也不少……等着看吧! “祝你好运。”他微笑献上祝福。 向军彦没回话,只是再度扫了身旁的特助兼好友一眼后,又将视线摆回前方。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看似面无表情的向大总裁,终于扬起唇。“没问题。” 经过一年多的洗礼,他肯定自己能当个好老公和好爸爸了,看,他的两个儿子有多爱他—— 尾声 一星期后—— “向晋维、向晋恒!”男人的怒吼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 向宅内,一个大男人正追在两个小矮个儿的后头跑,向军彦原本想让两个小家伙多亲近他,同时让他们从小浸淫在商场环境中学习,所以难得善心大发,让他们进到他的书房,但这两个小家伙一进书房,恶魔本性毕露,不只抓走了他柜子里的工作资料,还试图把他的钢笔当成投掷玩具和棒棒糖。 书房内的纸本残骸和文具尸体正在急速增加当中。 “够了!那个不能吃!”他再度从儿子手中拦截了一份文件,但纸本的角落已经沾上了湿答答的口水。 他不晓得文件上到底有什么味道诱引他们不断把纸往口中送,难不成这两个小家伙上辈子是羊? “好了!你们两个乖乖坐好!”他忍不住大吼。 两个小家伙停下动作,两对圆圆大眼眨巴眨地望着他。 有这么几秒钟,向军彦以为他赢了,但还来不及高兴,其中一个小家伙突然冲着他笑,紧接着钢笔也被从手中甩出,离得很近的他根本来不及闪,就这样被正中额头。 他想咒骂,但更深的挫败感包围了他,他又再一次被两个小恶魔击倒,没半点形象地瘫倒在也变得五颜六色的书房地板上。 该死……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两个儿子为什么老是不肯听他的话? 今天是假日,刚从娘家回来的季书妮一回到家,打开书房门,两个小朋友一见到妈咪,便开心地黏上去。 “马麻!马麻!” 听着儿子们对母亲热情的呼唤,倒在地上的向军彦用双手遮住脸,感到一股哀伤。这两个小鬼心中根本就没有把拔! 老婆被儿子抢了,儿子跟马麻跑了,他这个老公和把拔还能干么? 季书妮宠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接着来到他身旁坐了下来,疑惑又带点好笑地朝他问:“怎么了?” 出门前,他不是还信心十足地牵着这两个小家伙进书房,她回娘家还不到三小时,怎么伟大的把拔就阵亡了? “他拿笔丢我。”现在换巨婴跟马麻哭诉了,他指着那两张相似度高达九成九的其中一张,忿忿不平。“你们两个都不听话!”指了一个还不够,他手指在两个之间来回,全拖下水。 两个小家伙委屈地扁嘴。 “装无辜没有用!”他怒气难消。 “大宝,你怎么可以拿笔丢把拔?”季书妮也将大儿子拉到面前,佯装生气地教训。“把拔会痛痛耶!”她指了指老公额头上小小的红印子给他看。 大宝似乎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一脸茫然,妈咪跟他解释了许久后,他好像终于懂了似的,将一双麻薯般软嫩的小手放到把拔的额头上。“把拔……”他露出像是要哭了的表情,像是在道歉。“把拔、把拔……”他努力地帮把拔呼呼,担心把拔痛痛。 向军彦火气瞬间熄灭,态度放软,身为父亲的使命感再度回笼。“好,把拔没事,不要哭。”他摸摸那张皱在一起的小脸,反过来安抚他。 “把拔……”大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对,把拔没事。”他点头保证。 “拔啊——”得到保证,声音瞬间又成了尖叫,大宝开心地手舞足蹈。 而躺在地上的向军彦,也因此被用力挥手的大儿子赏了几个巴掌,他再度闭上眼,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形容他现在的感觉了…… 在一旁观看整个事发经过的季书妮,忍不住笑倒在一旁。 这三个父子真是宝! 她凑到他身边,趴倒在他身侧,一手横过他的腰。“老公!” “嗯?”还沉浸在感伤世界中的男人,只是低应一声。 “我有了。” “什么?” “我怀孕了。” “嗯……”他嗯了一声,话音才刚落,他突然睁开了眼。“你怀孕了?” 向军彦惊讶得差点弹坐起身,但他身体正被一大两小压着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确定的?” “刚刚我去了妇产科。”其实月事不过迟来几天,但她就是有种预感,果然。 “噢……”他的声音听起来惊魂未定。“第三胎,预定内的……” “你不想要吗?”她眉心微蹙。 “不,不是,我当然想要。”他急忙摇头。“只是这消息有点突然……你怎么没叫我陪你一起去?” “只是确定一下而已,下次你就可以陪我去产检了。”她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下。 两个小家伙也有样学样,抢着要亲亲把拔,但向军彦只觉得儿子们想在他的脸上吐口水……他被这两个小恶魔搞到都快得被害妄想症了。 天呀……再过不久,第三个小恶魔就要来报到了,而在他或她来报到前,他又得经历一次老婆连续几个月不舒服、生产前后好几个月的和尚生活,更惨的是,他可能得独自对抗这两个小家伙—— 噢,老天可怜可怜他吧,一定要保佑这胎是个女儿。 “三胞胎?”已接近就寝时间,林玮廷接到了好友的电话,听完内容,他清冷的声音也忍不住扬高了些。 “对……”电话那端的向军彦毫无生气。“我现在才知道怀多胞胎对孕妇和小孩有那么多风险……” 下午陪老婆去医院,听完医生口中吓不到小孩,却会吓死大人的检查结果,又回家看文献资料看到刚刚,向军彦觉得他现在的恐惧感,比老婆上一回怀孕时足足增加了好几倍。 毕竟上一次老婆在跟他冷战,他的重点全放到工作上了,不像这回得从头全程参与。 “好像是书妮她那边的亲戚很多都生双胞胎,所以机率比一般人高。”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书妮不只两个弟弟是双胞胎,连她自己也是,只是她的另一个姐妹还是胚胎时就消失了…… 向军彦忍不住又哀号了一声。“妈的……”妇产科真是恐怖家庭医学! “所以呢?我现在能帮上什么忙?”林玮廷问出自己的疑惑,他相信好友应该不会只是单纯打电话来哀哀叫的,这机率不高。 “帮我预约医生。” “哪一科?” “泌尿科。” “……”林玮廷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向军彦如壮士断腕,在电话那端郑重对好友说道:“我要结扎!马上。”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