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的野兽》 内容提要: 那时候,梦幻般的眼中冷冷得寒气逼人歪着的嘴角挂着无所畏惧的挑战似的微笑,年轻的伊达邦彦盘算着一个天衣无缝的犯罪阴谋。他所要猎取的目标是千百万日元的大学人学费! 隐密在他心中的,是对杀人美学的愉憬,及一忍再忍以致极限的禁欲主义的诗,为执着的目标而不遗余力的强烈欲望和战斗的虚无主义,在那里有一种生命的充实感。 为父复仇的决战日期迫近了里大蔽春彦描绘的是一匹活生生的“狼”,从而确立了“无情至美的世界”腥风血雨,邦彦在痛苦、冷漠、矛盾中开始了他那充满了传奇的厉程大蔽春奋在以后的野兽系列作品一(必胜的野兽)、(优雅的野兽)、(不屈的野兽)中把邦彦至情至美的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至,从而为我们塑造了一个“狼”的形象。 第01章 杀人 深夜,浙沥的细雨轻轻地敲击着湿漉漉的路面,新井宿的住宅街高高的围墙耸立于黑暗之中。 发着青色昏光的门灯,给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投下奇形怪状的阴影,那座住宅的门前,过往的行人也没有从远处夜里依然繁华热闹的街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一点点活拨的气息。那些在雨中串街揽客,不时以疯狂的速度飞掠,经过的出租车此时也踪影全无了。整个一条住宅街已经静静地昏昏欲睡了。 夜暗之中出现了两只泛着阴森的负允的豹眼,渐渐地接近之后,才看清那是的只罩着聚光玻璃,发着耀眼强光的汽车头灯,一辆黑色车身闪闪发亮的美国别克车响着轻轻的马达声和车轮击水的声音慢慢滑过来,停在那个大宅院的门前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清清楚楚地映出车的轮廓坐在车里的男人把车灯熄灭了。 然后,那个男人打开车上的收音机,靠在座椅背上,在晚间音乐悠扬的旋律中,悠然自得地眯起眼睛,倾听起来口他那未涂发蜡却乌黑发亮的头发自然地括曲着,棱角分明,黝黑而端正的脸庞透露出年轻朝气。微微下垂的嘴角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忧郁的目光中有一种迷茫的神情,他那裹在鹿皮上衣里面的身体,显得结实而有弹胜。 车上时钟的指针指向一点二十五分。 男人脸上那种迷茫的神悄一下子消失了,眼中露出冷冷的光,脸卜的棱角显得更加分明了,他把嘴里叼着的烟卷吐落到车内的地板七,一边下意识地把烟头踩灭,边慢慢地脱卜软皮手套口,他那握拳的双手骨节干分突出,象是多次被钝器锻打过一样。 他拉开上衣的拉锁,从腋下吊着的皮枪套里,拔出一只泛着冷冷的晴青色光泽的枪身很长的柯尔特庞兹曼手枪。 这只。0.22英寸口径的自动手枪,从枪套中被敏捷地拔出来的时候,准星就已经被取掉了,那个男人取出可装十发子弹的弹仓,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之后又插了进去。随后,他用大姆指压下手枪保险,使手枪能随时射击。 他那粗糙的手指竟能如此熟练敬捷地操作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细细的雨丝从打开的车窗飘了进来,在他那柔软的髯发上留下一颗顺小水珠,泛起点点微光。 一点三十五分,一个把帽沿压得很低、遮注眼睛,并把雨衣的领子竖起来的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前方渐渐向停着的汽车走来并且耍快步从汽车的前面横穿过去。这人正是结束了一天的勤务,正在回家路上的警视厅搜查科的警部冈田良雄。 车里的男人向冈田打了个招呼。 冈田向汽车的方向转脸望去,那男人的手枪正对准了他。 冈田正要伸手到腋下去掏枪,但车上的男人已经提前一步扣动了板机。枪声很脆,便并不是很响。 冈田的眉心处开了一个小洞,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流出来的血渐渐溶进雨水里,在湿挽镜的人行道上漫延开去车上的男人关上手枪的保险,把手枪插回腋下的枪套。 然后他把射击时从弹仓里蹦出来的空弹壳用脚踩扁,捡起来放进口袋,他重新戴上皮手套之后。敏捷地打开车门下了车,握住倒在地上的警察的手腕,检查他的脉搏。 从侧面飘落下来的冷冷的雨滴,在仰面倒在地上的冈田的眼窝的凹处积存起来,然后和着血水一起流到地上。 这个男人迈着沉着的脚步绕到汽车尾部,打开行李箱的后盖,然后他又回到死尸旁边,弯下身子,两手插进死者的腋下,他那肩膀上和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一下子就绷了起来,即使隔着外衣也能感觉到。终于他把死尸放进汽车行李箱里。 接着他迅速地搜查死者身体,把黑皮的警察日记,枪套里的手枪、手铐、钱包以及其它一些可能成为线索的东西,全都放进自已的口袋,死者的外衣,西服和帽子上绣着的名字也被他用锋利的刀片划掉了盖上行李箱的后盖,那个男人钻进汽车,用插在车上的万能钥匙把汽车点着火,发动了马达。 一踩加速器,随着马达轻快的轰鸣声,别克车调头开了出去,一分钟也没有耽搁。即使是开动了雨刷。挡风玻璃上依然是朦胧,透过挡风玻璃。漆黑的柏油路就象被丢弃的打字机纸带样蜿延着,被车灯切断的雨丝就在耀眼的光柱里就象无数支银色的小箭样不停地闪现。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地滑功着,男人眼中又恢复了那种迷茫的神情。他的嘴角轻轻地抽动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垂落到前顿,投下一缕抑郁的阴影。 男人把别克车停在凋布二丁目——这辆车就是从那儿偷来的,然后关上引擎和车灯,从车里走出来。他又找到一辆在雨中停着的绿色的道奇·塞德车灵巧地用一根前端磨过的金属针打开了车门,他又掏出串万能钥匙,把把地试着,终于发动了汽车引擎。 开着那辆道奇车,穿过霓虹灯尚未完全熄灭的浅谷,绕到了千驮谷的外苑附近男人嘴角那轻微的抽动消失了。专心致志地凝视着一片黑暗的前方,他在千驮谷重新换上了辆八车型的丰田牌轿车,这辆车是他前天从汽车旅行俱乐部租来的,期限是昼夜,丰田车的车顶上落满了被风雨吹打下来的黄色和揭色的银杏树的枯叶。 男人开动汽车,转了个弯继续往前开,在离杂司补的青叶庄公寓一百米左右的空地上停了车,把车扔在那里,一个人朝公寓走去晚秋的冷雨沥沥地落在混凝土的建筑上,给人一种寒冷的感觉。公寓的窗户都黑洞洞的,显然里面的人们都早已进人了梦乡。 男人镊手摄脚地爬上吱吱作响的防火专用梯,走进二楼自己的房间。他脱掉被雨水打湿的胶底运动鞋。把窗帘拉严之后打开了电灯。这间没有浴室和厨房的房间对他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他换土皮面的拖鞋,随手把已经湿透了的皮手套扔到桌子上,然后走向书架下面放酒的酒柜。他的脚步很轻,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从多立亚式的大酒瓶中往玻璃杯中倒满大半杯酒,饮而尽。就这样他一口气连干了三大杯。他将那回转式的柜门拉回原处然后走到抄发前面,一屁股坐上去把两条腿抬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他拉开湿流流的皮上衣的拉锁。把从那个警察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掏出来,摆在前面的桌子上。 他拿起那个警察的枪套打开盖子,拔出手枪。这支手枪是那种板机呈兰角形,765毫米口径的h义毛瑟自动手枪。 端样着这支寒气逼人泛着机械的、无情的微光的手枪,男人的眼中闪烁着仿佛陶醉了一般的光芒。 他压下枪把上的弹仓保险,取出弹仓。从弹仓侧面的小孔望进去,共有五发闪着微微的金属光泽的子弹。这种枪的弹仓可以放八发子弹但规定警察最多放五发。 他用大拇指往前一推,把弹仓最上面的一顺子弹取了出来。弹仓里面的弹簧又把下面的一颗子弹顶了上来。他把五颗子弹一颗一颗地都取了出来。 男人打开手枪侧面圆形的保险,把它拔到水平位置,使手枪处子随时射击状态口然后他拉动枪门,一顺子弹从弹药室中弹了出来,这次手枪里一发子弹也没有了。他把空的弹仓推进枪柄,把枪门拉回原来的位置,试着扣了一下板机,枪机只是空击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但对于用惯了柯尔特枪的他来说,扳机还是显得太紧了。他用手指压住三角形扳机前部的按钮,把枪门稍微向前推了一下,接着又把枪门往后一拉,十分熟练地把枪门取了下来他用螺丝刀把手枪的零件一件一件地分解开来,发现枪柄的内侧打着手枪登记号。 男人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小声骂了一句:“他妈的!”另外的一个子弹带里有已经装好子弹的弹仓和零散的十发子弹。 男人懒洋洋地站起来,取来一块浸了油的布,把分解得零零散散的手枪包在里面。然后他把油布包和手铐一起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他的目光落到了警察日记和钱包上。 照片上是一张憨厚的脸,正用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前方。钱包里有三千二百日元的现金,另外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冲着镜头娇美地笑着。 男人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笑着向照片投去一个飞吻,然后刷啦刷啦地把照片撕成碎片,除了这些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印章和二十几张与警视厅有关系的名片。 男人把这些东西和从肩上取下来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一起塞进床底下,然后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赤裸着身体。一丝不挂的男人显得格外的健壮,象是希腊雕塑一般,绷紧的肌肉一块块地突出来。 男人关了灯,躺在床上,把毛巾被一直拉到下巴。但他突然象改变了主意似的,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这时候,雨已经变成了浓雾。象是兑进了牛奶一样的浓雾,缓缓地暇进来,轻柔地抚摸着男人发热的脸颊。他找出一支烟,点燃了,烟头的亮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感受着开始在体内慢慢循环的酒精,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盔视着前方的一片黑暗…… 第02章 童年 伊达邦彦出生在哈尔滨,希腊正教寺院的塔尖上燃烧着金黄色的夕阳,街道的两旁是高大的刺愧树,三驾马车的铃声轻快地响过。这一切都象是在梦中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剩下的就是各个民族的垃圾堆。伊达邦彦的父亲在那里经营一家精炼石油的公司。 下雪的时候,街上一片银色的世界。透过装有两层玻璃窗的窗户,几缕阳光可以照进室内。在寒冷异常的冬天俄,大大的火炉成了生活的中合。开了膛的野鸡和野鹿被捆起了腿在厨房长长的屋枪下吊成了一排。 但是,在邦彦很小的时候,父亲的公司被别人强占了,父亲又在建设部谋到了一个官职。全家随着父亲所在机关的迁移,从北京到奉天,又从奉天到新京。战争1开始的时候,全家已经到了北朝鲜的平壤。随着大战的迫近,父亲也应征入伍,很快就被派到南方的战场上去了。 1指第二次世界大战。 那天也下着雪,大大的雪花在北风中疯狂地飞舞着,使离得很近的景物都变得棋栩不清。母亲到车站去送父亲,回来的时候头上落满的雪片已经冻成了冰,邦彦正要用手为母亲掸去雪花的时候,母亲昏倒在大门旁,不省人事。 学校停了课,大家一起被派到山下去采松根油作为汽油的代旧品。 终于死亡迈若重重的脚步,一天一天地临近了。每天都有形状短而粗的苏联飞机投下数不清的燃烧弹和小型炸弹,或者用机枪在低空扫时。当他们渐渐习惯了这些之后,死就成了家常便饭了。 朝鲜佣人们的态度天天地变得粗暴起来,然后就是战败。军队在撤退之前炸毁了弹药库。爆炸溅出的火团在居民街的角引起火灾,持续了好几天才熄灭,一团团滚滚的黑烟在头顶上飘荡,让人觉得世界未日即将来临。就在这个时候。苏联神气洋洋的机动部队惊天动地地开了进来。 紧接着,扛着七十连发转盘机关枪,脖子上挂着三弦琴的盯萨克士兵也蜂拥而至,他们的坐骑踏碎了街道的积雪。不久开始实行戒严令。晚上十点之后出去的人就会被子弹打成蜂窝煤。街上到处是象西瓜样肿胀的尸体。但是不管怎么说。随着军官和俄国女人的大量到来,治安还是渐渐好转起来了。 面积很大阳台上种着野藤,散发着紫花地的芳香,郑彦家砖制的房子竞然奇迹般地躲过了军队的征用,保存了下来。而因战乱或是征用而流离失所的人们则占居了邦彦家。 乱成一团的日本人除了靠典当卖物来糊口之外。已经别无他路了,那些代表他们辉煌的过去的紫红色的衣服,祖传的钻石都被很便宜地典当。再用换得的很少的一点钱,去买少得可怜的米。 邦彦到街上跟在俄国兵屁股后面缠着他们讨食物,“给点土豆吧,给点香烟吧!行行好吧!”蓝眼珠的年轻俄国兵,灵巧地吐着瓜子皮,把硕大的黑面包和厚厚的油层上漂着菜叶的汤递给邦彦,还要顺手抚摸一下他那满头移曲的黑发 邦彦和母亲一起沿街叫卖豆腐、糖果和香烟,但是收入却少得可冷。妹妹晶子在黑暗的香烟工厂里做拆烟头的工作,脸被尼古丁熏得变了颜色。 邦彦白天在露天市场里东藏西躲,时不时还偷一点吃的,也就填饱了肚子。 空气中职荡着烧焦了的尸体、辣椒和各种各样的肉混合起来的呛人的气味。 夜里,邦彦就到军营的粮仓里去偷大米和豆子。 卫兵不时地朝着满天星斗的夜空进行射击。从短机关枪中射出的绿色的、红色的光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分明胭眼的线条,显得格外美丽。 被伏特加灌得烂醉的士兵,用低低的挂在腰际的枪,朝着背着口袋趴伏在地上向前爬行的日本人,一个劲儿地胡乱射击。 邦彦凭着自己的可爱之处,开始给俄国人作男佣。从那时起,他记住了几句俄国话。 当他把俄式茶炊端进主人卧室的时候,就会看到两个长着金色汗毛的人赤身裸体地楼抱在一起,嘟嘟咬吸地发出声音。 黄昏的时候,邦彦就可以灵巧地用报纸卷起支马合烟,一边尽情地吸着烟,一边沿着鲜花盛开的刺槐林立的街道,急急忙忙地赶回家。 邦彦的衣袋里,装着花花绿绿的崭新的卢布。政府总也不派船来接他们,日本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变卖了所有的东西,换成钱之后,就成帮结伙地向鸭绿江口的新义州集中,准备先逃到南朝鲜的仁川去。 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漂着几只小机帆船,很多日本人挤在上面,落日的余晖把他们土黄色的皮肤染成了血红色。大家都怀着同一个想法——只要能回到日本,怎么都行。大海逐渐地变成了暗绿色,海上的波浪也越来越大,小机帆船被巨浪时而抛起,时而拉下,剧烈地颇旅着。在昏暗的黑色中,海鱼不时从海面上跃出,惨白的鱼肚皮令人毛骨耸然,偶尔有一两条海鱼还会窜到机帆船上。大家都开始不停地呕吐,但因为船上的人太多,甚至连横躺下去的空隙也没有。 在船上大家吃的食物都是腐烂的,饮用水也少得可怜。 在决接近海岸的时候,机帆船的桅杆被岸上猛烈的机关枪扫射打断了,感觉到死神临近的人们都疯狂了,绝望地惨叫着,往波涛汹捅的海里跳去。 船长不时地停下船要求给养。大概过了一个星期,顽强地活了下来的邦彦和母亲以及妹妹晶子那疲惫无神的眼睛,终于看到了远处仁川港那闪烁的灯火。 美国军队的高速摩托艇在小机帆船的周围象支母虫似的不停地盘旋,巡洋舰击起的波浪险些把小船打翻。 上了岸之后,大家又开始向设在山沟里的收容所开始了艰苦的行军。那时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连开口说话的力壮都没有了,只是凭仅存的一汽点意志,一步一步地向前。落伍的人混身泥土地瘫倒在路边,把绝望的目光投向难友们。 终于到达了收容所。身上被洒满了ddt药水,又被粗得足可以给马注射的针头插进体内,打防预针。邦彦躺在胡乱铺在地上的毯子上,许久不愿起来。只有那些意志坚强,生命力旺盛的人们才活了卜来。 由于一直吃的是连壳一起煮的小麦和罐头食品,公用厕所的门前总是排满了患了慢性痢疾的人。 接着,他们这些人被上面还沾着类便的马车运到了釜由,然后又被自由轮1运到了佐世保。 1自由轮: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大量建造的一种万吨级商船。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祖国绿色的山脉。 在清澈的内海里,可以看到成群结队巡游海底的小鱼和透明的海蛮,甚至可以看到海底的沙粒。 但是。随着轮船不断往东航行,都市的残骸向人们展示着战争造成的创伤,残垣断壁之处越来越多了。 到了故乡四国岛,从战场上先归来一步的父亲去迎接他们母子三人。 分别了很长时间之后,彼此相知相亲的父子的再次相逢,多少给人一种故友重逢的感觉。父亲这次是在县厅的上木课任课长。 邦彦也进入了中学一年级,但真正开始读书,却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被当作外国人的邦彦,为了争取到生存的权利,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力争。 当他那被自行车链条划破的皮肤刚刚痊愈,操着口悠长的方言说话的时候,他被认为是一个小流氓。学生中有十分之二是痞子,不吸烟的学生很少。 从学校逃出来,大家就一起到大阪去用关西汽船运米和蔬菜回来卖钱,或者换取非洛涝1。 1非洛涝:philopon一种兴奋剂。 从旧书中看到的知识,就象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的雨水一样融进邦彦的头脑里。 邦彦从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开始走进俄国文学的大门,然后就从旧书店不断地买俄国文学作品来读。他从这些文学作品中,认识到了反权力的意识和人民大众那种令大地震撼的能量。从伊凡·浦洛马佐夫笔下的大法官那里感受到了人生真谛的邦彦,在宁静的黄昏中沉思限想,残酷的战争蹂践了人性,但是以后的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当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开始感到绝望了,“神已经死去了,因为神已经对人类失望了……。”这并不是尼采主义的那种哲学思想,而是他通过亲身经历而感受到的。 但是,当邦彦遇到用自行车链条或是小刀子什么的打架这类事情,他肯定是要参加进去的。 邦彦坚信自己是出类拔萃的。正因为如此他才那么胆大妄为,而他在与别人争斗时所表现出来的狡猾,敏捷与冷静,也确实是无与伦比的。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名牌高中的考试,但在这里,他只能算是一个痞子。 他知道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即便是宗教,也不可能创造出这么完美的人即使来世没有任何补偿,但只要能坚持那种强烈地在脚中燃烧的共产主义与苏维埃的信念,完成那严峻的使命,邦彦就别无他求了“为了美好的明天!共产主义是世界青春。” “流吧,那悲伤的泪,哭泣吧,俄罗斯的人们! 看着反抗法西斯的共产主义战士们四散逃亡,邦彦的心中充满了苦涩,脚中象是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在图书馆里无人问津的马恩全集。进入新闻系之后,他用激烈的调子写出论文,稿子却被审批的教师用红色涂改得乱七八糟之后退了回来。然后被不断地叫到教员办公室,遭到训斥与恫吓,但邦彦仍旧毫不退缩,在文化专栏的文艺批评上发表文章,号召大家靠近革命阵线,支神革命。 报纸发行的日子临近了,为了躲避审查,他守在充满铅与挥发油的恶臭的印刷厂里,在报纸印之前让工人把他的文章排版印刷。 然后他把还散发着强烈的油墨的清香的报纸用自行车驮着,带到学校,在学校门口亲手送给来上学的同学们。这些载有责骂天皇的文章的报纸很决被没收了,然后被浇上汽油,在校园里当众烧掉。 凝视着上升的火焰,傲慢的蔑视与痛苦交织的复杂感情深深地刻在邦彦的眉宇之间,邦彦心中所有的感情和作为人的那些东西,都随着泪水一起流走了,他决心要做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邦彦被勒令停学一周。就在这个时候,邦彦的父亲死于脑溢血。这是一位饱尝了人生的甜酸苦辣、和蔼可亲而又持有自由主义思想见解的老父亲。 父亲死后,在他留下来的保险柜里,存放着足以使他们母子三人生活好几年的现金和相当可观的有价证券这些都是父亲来者不拒地收受建筑商们的贿路。 很长一段时间沉侵于对亡夫的怀念与悲伤中的母亲,后来终子变得乐观起来。她把家务都交给新雇来的女佣人操持,而自己就象是又回到了少女时代一样,每天梳妆打扮得高责而优雅。 而在失意中徘徊的邦彦身上,逐渐地表现出俄国恶魔派的天才很年轻的时候就在决斗中死去的莱蒙托夫的那种坚毅的品性。在高贵优雅的举止下面,邦彦的身体里流淌着莱璐不驯的血液。在绝望中疲惫地挣扎,一步一步把自己引向毁灭只有在不断的作恶中才感觉得到生存价值的柏契林已经成了邦彦的偶象。 人生就是一场戏剧,人只不过就是幕间的小丑。邦彦信仰这种理论,他开始学习戏剧方法论。 他把众人都竟相模仿的斯坦尼拉夫斯基、葛雷哥、克雷格的导演方法都默记于心中。这些体系逐渐在他的头脑中变成一种东西已经被人们挥霍待尽的自然化。通过在文艺部工作的熟人介绍邦彦终于千方百计地走入演剧部。 演剧部是一个绚烂多彩的世界,在那里,自命不凡的高傲与不安和嫉妒交织在起。 到了晚上,邦彦换上西装,和指导教师、老前辈以及女演员们起家接一家酒馆地不停地喝酒较量。随着一次次的呕吐,邦彦的酒量也越来越大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他总是脸色苍白,神情凄凉而绝望。 邦彦和演剧部部长小林久美子几乎在每件事上意见都不一致。 久美子是一个象火一样的女人,她那近乎于紧色的头发被她剪成很短的发式。久美子在大阪已经有了未婚夫。 自从邦彦在文艺栏里对她的小说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批驳之后,久美子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很执着的兴趣在尾岛寒冷的初冬,旅行者已经没有了。邦彦因为有事,到久美子住的“无月庄”旅馆去找她。 两个人坐着缆车,一直上到最高处的了望台。 一片滕滕雾霭的内海展现在他们眼前,在雾霭中鸣着汽笛的客轮往来穿梭,甲板上的灯光在静静的徽波中闪烁跳跃。就象无数的宝石发着神秘的光。 夜更深了,渐渐刮起了海风。 邦彦觉得自己体内的血在沸腾骚动,头脑也一阵阵地发热。 在静静的月光中,一阵令人难耐的沉戮。准备告辞回去的邦彦刚刚站起身,突然被紧紧地抱住了,不知不觉地,两个人滚通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在昏暗的青春里,疯狂地开放着朵不含人伦的恋爱之花。 令人难以抑制的感情的狂涛平静下来之后,久美子把身体紧紧地贴着邦彦,在他身边呢喃道:“不知道你的什么地方,总让人感到和别人不一样”这句被人们用了又用的馅媚的话,却每次都让人听了之后甜滋滋的久美子毕业之后就到大阪结婚去了。这以后,两个人只是书信往来,渐渐地也决相互淡忘了。 世上更漂亮的妇人还有很多呢,邦彦这么安慰自己。 在他细致体贴的外表下面。有一颗极其固执的心。 在他那个年龄,冷酷往往是存在于强烈的自尊心当中的。 真船丰的《并肩的兄弟》是他正式导演的第一个剧本。这是一个舞台效果设计得很好,很洒脱但又没有实际内容的喜剧。剧本是手写的,字的颜色已经变了。 邦彦宣布他要迫求剧中的女主“角雅子”这是因为雅子正和其他的男人谈恋爱。这可以表现邦彦那种不制服对手决不罢休的凶暴的支配欲和破坏欲。不用说,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的。 出神入话的演技不起任何作用,不管演什么样的人,只要化了妆就可以了。 夏天的夜空下,满天的星斗好象要落下来样的,周围空无一人的河岸边,草丛里的蟋蟀的叫声让人心烦意乱。 “我真恨久美子l”雅子闭着眼睛,伤心地说。 夜雾渐渐笼罩了大地,邦彦的心里一阵发凉。 她那微微张开。轻轻翘起的丰满的嘴唇尤其让人喜爱。 对于坚贞不渝地爱着罗米欧,宁愿选择艰难的生活道路的朱丽叶,邦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新鲜感。 “啊,罗米欧,罗米欧。”千佳子呢喃着,由于兴奋,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她那压在邦彦嘴唇下面,渗着芳香气息的rx房膨胀起来。 千佳子挺起她那肌肤洁白的身休,眉毛下面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还在梦中。 两个人一起度过了几个难忘的夜晚,紧接着就是分手的时候了。 “我父亲是绝对不肯同意的,他说要是再看见咱们两个在一起,就把咱们都撕成碎片。另外我也听说了,你还有很多别的女人,现在我什么都不明白了。已经不行了什么也别说,忘了我吧!” 灯光幽暗的咖啡厅包厢,一片寂静。只有懒洋洋的音乐声在流动。邦彦呆呆地望关千佳子的嘴。 邦彦陷入了一种错觉,他觉得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场面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久久地把手交织在一起,无言地坐在那里。 在千佳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留声机里传来小号演奏的爵士舞曲。邦彦突然象被弹起来一样站起来,走出咖啡厅。走向灯光辉煌的街道。 经历了一种象是虚脱一样的状态之后,一种感到被抛弃的剧痛向邦彦袭来。 那剧痛产生的同时,残存在十九岁的邦彦心灵深处的一种无可明状东西暴响着崩淡了。侧觉得自己看到了死亡的深渊。 两天以后,邦彦听到了千佳子服毒自杀的消息。 她没有留下遗书。邦彦躲在暗处用阴郁无神的目光望着葬仪车,象是要把那车吞下去。那个时候,邦彦第一次在幻觉中听到了那令人毛骨耸然的“野兽必死”的不协和。 邦彦的“流氓行为”的结果,是演剧部被学校当局勒令解散。演剧部以福田恒存的《摸龙的人》为告别公演,从此拉上了喜剧的帷幕。 在准备入学考试期间,邦彦把一直积存于心中,并且记有笔记的《基督教译传》整理之后。发表了一篇百余页的文章。 这是一篇褒读性的文章。在文章中,他提出,只有耶酥才能拯救受尽苦难与虐待、疲惫不堪的犹太民族吗?从文章中可以看到革命家的那种悲壮的美。 他本来是可以进人东京大学的,但终于还是被拒之门外。于是他进入了由美国的神学者担任教授的新教的神学院。即使在开始住宿生活之后,他们还是不允许去小教堂。对于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邦彦是越学越栩涂。他明白的只是:并非由奇迹而产生信仰,而是信仰产生了奇迹。神学校的教授们对住校的学生说:“贫苦者自会有幸福。”给他们吃难以下咽的食物,自己却在夜里离开豪华的注宅,开着车到街上去寻求决乐。 邦彦迷上了足球。 校园里那宽阔的草坪。 面对着草地上旋转跳跃、猛烈袭来的足球,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一脚怒射。这一脚恰到好处,随着一声明决的响声,足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把天空清晰地分成两片。对邦彦来说。足球就象是极端伪善的美国院长的脸,就是那应该被彻底击溃的权势。 另外他还一个人在美术部里做画。他用雕刻刀把颜料用力地涂在画布上。 在厚厚的画布上,他把干燥了的颧料刮下来。刮下来之后再涂上一层颜料,就这徉重复几次之后,一幅底光重而厚的作品就出来了。在紫色的河里,映出一栋栋赫烧的家园,祖国那被蹂肺的原野姗烧着。一位骑着白马的勇士毅然昂首于蔚蓝与深绿交织的天底之下。 “笛子吹起来了,但却没有人跳舞。”在昏暗的天空中,铬黄色的斜阳西下,以深蓝色的凯那斯莱湖为背影的耶酥眼中公出悲伤的光芒。 在一身戎装倒在地上的巨人歌利亚的户体旁边,蹲着赤身裸体的青年大卫。 从那身体上,可以看到那种只有如愿以偿的人才会表现出来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在鲜亮的、明黄色的太阳下,噢到了死尸的恶臭的秃鹰支起了羽毛。那是他所崇拜的夏加尔、布拉蒙多和鲁奥喜欢用的颜色,一一那里面还有幽灵发出的鬼火。 隔壁的房间经常谈论一些诸如夹克外衣、赤岩、内衣之类的无聊问题,这些新教徒简直要令他呕吐,他突然想见一见久美子,于是就去了大阪。 很幸远,久美子的丈夫出差了。 两个人牵着手,很长时间一句话不说地走着。 水掘的霓虹灯握动闪烁着,十分安静。 从心斋桥拐弯,一直走到法善寺横街。人生的黄昏在鸟居的阴影中,两个人长时间地亲吻。在小餐馆的炕桌旁,两个人喝着交杯酒,那酒带着复杂的感情一起流进身体中。 把头发往上掠了一下,穿着藕荷色和服的美久子轻柔地埋怨道“当初真想杀了你,后来忙起来也就忘了,我丈夫是个亲切和荡的人,我可真是太幸福了!” 因为醉了,久美子那略带疯狂的眼睛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渐渐地,两个人合在了一起,共同建造一个娴静、幸福的家庭。这是人生的最大快乐,但却不知能否实现。但在今天,邦彦却成了一个破坏者,而不是建设者。 但是至少从今以后,可以有一个能把自己心中那狂暴的自我讲出来给她听的人了。用自己的才能与死神打赌,直至尝尽今生今世的苦与乐。 如果时机到来的话,就娶一个楚楚动人、纯洁无暇的少女为妻,把那天真烂漫的海中的女神,变成真真切切存在于生活中的美神。 邦彦在大阪待了两天就回到了神学院。 神学院考试的时候,由他用科学的态度论证了割礼仪式,被学院开除了。但他在这里知道了雷蒙多·潘多拉,而且还从留学生那里学会了用扑克牌耍花招赌钱。 第二年,邦彦进人了一家私立大学。 在入学金收纳室,当邦彦看到随随便便堆放在那里的成捆成捆的钞票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无法压抑的焦躁与兴奋。进入大学之后,他很长时间被这种情绪所困扰。 他每天夜里都泊渐宿西口痛饮一番才回学校。 夜里。早稻田大学与庆应大学的学生打了起来。烂醉如泥的学生们为母校的胜利而张牙舞爪地庆祝,他们折断汽车上收音机的天线,砸碎酒吧的玻璃窗。这是青春中充满欺骗而又渔毫没有幻灭之感的一代人。对于在战争中受过伤害,满身血污地自己摸索着活到战后的幸存者邦彦来说,这些人是不懂得战争的,他与这些人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是一群拼命地记着那些愚蠢乏味的笔记,为考试成绩时优时喜的可怜的小鼠。有了工作,就只想着把男人化妆成女人,把女人化妆成男人,考试的时候,在学习好的学生旁边,总是有一群如同街头的娟妓一样的女学生。从那些胡乱跳着舞的人们的假面下望过去,是一张张冷酷的、利已主义的渺小的脸。在他们那可怜的脑子里,只适合去做一些吝音的梦。邦彦对于学习,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但他的头脑中还没有失去自制力。 考试不过是一场丑剧。他喜欢躺在宿舍时看美国冷酷无情派的侦探小说。书中描写的是一群把自己的痛苦当作他人的痛苦来接受只相信自己的虚无而又坚韧不拔的冷面男人是由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禁欲主义而产生的无情的诗。 在邦彦的房间里,装订简陋,二十五分一本的袖珍小书一下子堆得老高,他以飞快的速度读着这些书。 于是,经过严密推敲的冷酷而完美的犯罪计划开始在邦彦的头脑中蕴酿,最后终于成熟起来了。在他的阻谋中,终于看到了他犯罪的对象,最后成为个坚定不移的目标。终子又找到失落的自已以后,邦彦从绝望的深渊中苏醒过来,要带给这世界以死亡和破坏。 大学生活成了他犯罪的准备期。 星期和星期三的傍晚,他就到东洋举术馆去,拼命地练习拳术。他象是要让自己心中的阴谋同汗水一起流出来一样,在拳术练习上倾注了令人难以至信的热情在足球场上锻炼出来的坚韧柔软的脚,跳动着灵活的步法,冷静的头脑总是可以预先判断出对手出击的方向,并做出敏捷决速的反应。三年之后,在那家拳术馆的次中量级选手中,能和邦彦过招的人已经不多了。 另外,他还加入了学校的射击俱乐部练习射击,熟悉枪支。 在昏暗的射击隧道中。邦彦蹲在那里,通过汉梅力小口径步枪的瞄准镜,瞄准五十米之外那在荧光灯的照射下浮现出的靶子。汗水从他的身上成串成串地落来。 他那放在双层扳机上的食指第二个关节轻轻一扣,隧道中响起枪声的回音。 射击所产生的后座力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邦彦拉上枪栓,打开弹仓,空弹壳被弹了出来,无烟火药的气味呛鼻。他举起望远镜一看,靶子中心的十环上开了一个小闹。邦彦满足地吐了口气,走回铺着席子的水泥地板上,躺到席子上闭目养神。 只有在这个时候,那不断折磨着他的痛苦与愤怒才会平静下来。 在离开射击俱乐部之前,邦彦偷出了一支防卫大学送给俱乐部的柯尔特自动手枪。并且以每箱五十发六百日元的价格,买了许多和手枪相同口径的雷明顿和温切斯特子弹。 休假的时候邦彦返回日本,小心地维持家庭的幸福。他竭尽全力地为母亲和妹妹做事,从中感受种近乎于自虐的幸福。 为了买子弹,去拳术馆练习和取得汽车驾驶执照,他不得不拼命地打工挣钱。 打工回米,拉着电车吊环的邦彦耳边,一遍一遍地响起“野兽必死”的疯狂旋律。这时候他已经学会了用万能钥匙和金属针打开汽车车门了。 除了自己的驾驶执照,他还伪造了许多假执照。 深夜,他打开停在路边的新型进口车的车门,穿进汽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以接近一百公里的时速驾车飞驶,不时地撤下一些白粉,然后再沿着白粉把汽车开回去。 还有女人。 邦彦对女人的态度是和蔼而幽歌的,但他却掩饰不住对她们的轻视。 他只对美貌的女人和有钱的女人感兴趣。从女人那里寻求精神上的满足之类的傻事他是再也不想干了。他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维持很长时间。 当他真的爱上一个女人时,想到自己是通过爱情来利用她,邦彦就会感到一阵恶心,但他是不能容忍自己的破坏欲在任何一个地方停止下来的。他追逐着雌鹿,再用枪瞄准她,然后就再见。 失去女人之后的爱惜感他现在已经一点儿也没有了。 所谓孤独只是因为失去了自己。对于只相信自己,凭借自己的力量向目标突进的邦彦来说,那种苍白的孤独感是不可能存在的。 即使是没钱买课本了,他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潇洒漂亮。 朋友们拿他打趣“你这样的自恋狂,大概有一种潜在的同胜恋意识。”对此邦彦只是报以无所谓的微笑。到了四年级,在通过一个在翻译界很有影响,发表过许多作品的教授的关系,开始翻译英国小说。 他的毕业论文题目是嗒哈麦多·多拉·麦克唐纳派中《存在的禁欲主义研究》。然后他就留在大学的研究生院,专攻美国文学。 他心中那从未休止的质怒,越来越强烈地驱使着他,如果没有仇恨,他就无法生存。 对于犯罪,特别是杀人,他能从中感到一种生命的升华。 为了实践自己的思想,他巧妙地掩饰自己搜寻的目光,窥视那生命并不值钱的人们,从那种冷静地掠夺而去的行动中,他可以感到一种无情至美的决乐。 从刚刚记事的时候起。邦彦就在战争中,不可回避地见到了数不清的死尸,所以对他来说,旁人的生命连一点儿特别的价值也没有。 他在战争中失去的幻想,现在更是点儿也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这一代人最后的丑陋的战争伤疤。 另外。毫无疑问,对于邦彦来说,金钱是很有魅力的除了自己之外,他所感兴趣的东西,只有金钱和武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都是毫无用处的东西。 一但有打工挣钱的机会,他就毫不犹豫地出去挣钱。为了挣钱,谁死了都与他无关。 邦彦租借来的公寓是用家中保险箱里的有价证券换来的。 齿轮发出清晰的声音开始旋转,随着不断加速轰轰作响。即使是死亡的威吓也不能令那汽车停下来。 第03章 寒夜 第二天是星期天。 邦彦被通过窗帘、高高地照射进来的阳光弄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点燃一支烟,那味道就象叼着抹布的气味。 他起身冲了个澡,刮了刮胡子,穿上松松大大的室内衣服。 他走出房间,把用报纸包着的钱包、印章和名片等昨天晚上的证物都扔进走廊墙壁上嵌着的壁炉里烧了。同时和不时从走廊上经过的同一公寓里的人不痛不痒的寒喧几句。 然后他下楼买了一张早报回来。 他紧张地绷着苍白的睑翻到报纸的第三版搜寻着。 他的眼睛紧张地在版面上找寻,最后紧绷着面孔终于松驰下来。好象是为自己的失态而害羞,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唇边露出一丝自嘲的冷笑。 第三版和市内版都没有对昨晚那件小事进行任何报道。 然后他走进厨房,炒了一个熏肉青椒,又冲了杯咖啡当作早餐。他点燃香烟,边喝咖啡边吸烟。他把烟灰掸在咖啡盘中,微风一吹,烟灰四散飘动,邦彦看着在空气中飘舞消失的烟灰,眼中命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喝了三杯咖啡,吸了第五支烟之后,他的早餐吃完了。 收拾了下餐具。他走到床前,掏出拆卸之后用布包起来的毛瑟枪和金刚石刀以及螺丝刀。放在桌上。 他用金刚石刀使劲地锉枪把上的号码。枪柄上的黑漆脱落了。商出银色的金属邦彦用正确的职业性的动作操作着金刚石刀额头l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充满男性气急的脸上显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他调整了一下扳机里面的弹簧,又用金刚石刀和油石锉了锉枪机扳手,然后轻轻地把扳机装好。 他用螺丝刀把枪装好。轻轻扣动了一下扳机。枪机毫无阻力地滑到后面,发出声轻轻的脆响,空打了二下。 他又把肩背枪套的带子切短了一些,使它能刚好套在自己的右腿上。他把装好子弹的弹夹推入枪柄,又把火药仓中的弹头用小刀轻轻往旁边拔了拔。这种子弹进入人的腹部之后,只在外边留下一个很小的洞,却可以把人的内脏炸个乱七八糟,再从背后串出来,留下一个研钵大小的窟磁。 邦彦打完工回来,打开收剖八听下午三点的新闻节目他的眼中放射着一种期许的光,这目光随着广播员的声音不断地变换着,忽明忽暗。 “今天上午十时左右,从家住都内大田区田园调布二号街五百九十号的五十三岁的朝日塑料公司职员浅野五朗的别克汽车行李箱中。发现一具眉心中弹身亡的男尸。死者身高一点七五米,体重八十公斤左右,推测年龄三十五岁左右,身份住址不详。” 警方从证人浅野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表明,因为证人从未离开住所,停车场在住所的地下,因此汽车是昨天夜里破丢弃在路边的。 “证人表示,在此之前从未见到过车中的死者。” “警方称,从犯罪迹象表明凶犯是职业杀手或者是黑社会之间的相互残杀。目前车内留下的二十多种指纹均已被送往鉴定科正与黑社会人员与前科犯的指纹档案进行对照。” 播音员的声音平淡地谈着。内容转到了市议会的读职事件上了。邦彦关上收音机,做了个深呼吸,脱下室内服,把手和脸洗了洗。 他穿上暗青色的裤子,把裤腿卷起来,把毛瑟枪套在腿上。 然后他在黑色运动衫的外边,套上一件浅色调的马海毛料西服。然后披上一件天蓝色的风衣走出了公寓。 邦彦在公寓门口,站着和看门的老人随便聊了几句。 “我想去日比谷看一场特轮电影,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再一个人待在家里,单身汉的日子太孤独了。” “哪里呀!我可真是羡蒸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快快乐乐的。” 惧内的公寓管理员吸了日烟袋,把烟吹向空中,然后直直地注视远方。 邦彦走了一段。看见没有熟人,就钻进用伪造的汽车驾驶执照租来的,昨天夜里开回来的那辆丰田车。他毫无目的地开了三个小时,好让计程表上的数字多走些,然后在新宿的汽车旅行俱乐部前面停了下来。 一边交纳三千日儿和租金,邦彦一边和收款的女孩搭话“真难得昨天箱恨下雨了,好,再见!” 他朝那女孩递了个媚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街上径直走去。 收款的女孩望着邦彦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又低下头接着看书。 邦彦走进街口的一家酒吧,坐在柜台里想着是否已经都办妥了,一边望着酒柜上摆着的作为装饰的、花花绿绿的进口酒瓶,一边慢慢地喝酒。 周围只有三三两两的儿个顾客。酒吧真是让人在孤独中陶醉的地方。香烟轻轻释放着紫色的烟雾,空气中缓缓流动的伤感的音乐声。邦彦一下子放松下来,这样疲倦也就跟着袭来,眼皮变得十分沉重。一个劲儿地往下落。邦彦若有所思地慢慢喝着酒,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一个涂着淡淡的日红和重重的眼影的同性恋男孩,正用满含柔情与缠绵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酒吧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于是邦彦算了帐走了出来。 嘈杂的街上,毒蜘蛛样的霓虹灯已经开始不停地闪烁。邦彦立起风衣的领子,穿过充满湿气的晚秋的夜色,喝醉了酒的客人们开始向千鸟足聚集过来各种酒吧,门前的拉客员和活人广告象是要把歌舞伎街挤破了,同性恋者们也散于其中。 邦彦在新宿车站的报刊厅买了四、五种报纸,坐车坐到了池袋。 在拥挤的国营电车里邦彦只能把报纸放在风衣口袋里。 邦彦在池袋下了车。穿过西武商店门前少场!呈带状漫延的车流和人流,在家拉面馆要了一份两个人吃的烧麦。 邦彦打开晚报在第三版的最后面,有大字标题,上 面破害者以及装着他的那辆车的照片跳人他的眼帘。 报纸上说。今天早上十点左右,从浅野五朗的汽车行李箱中发现的男性死尸是警视厅搜查课的警察——冈田良雄,这一事实已经得到证明。死尸是在庆应大学医院进行尸体解剖检查的,结果表明,死因是子弹从眉合直贯至大脑,嵌在头盖骨上,使警官当场死亡。子弹射出之后已经变形,但仍可断定是0.22口径手枪所发射出的子弹。 与死者一起坐末班车到大森车站下车,然后在那里与死者分手的预备警部大木腾证实,被害者是在从大森车站回家的途中被射杀身亡之后,又被装人浅野的汽车行李箱之后运到发现现场的。 虽然发现死者在警务工作中有过留下仇恨的罪犯,但从做案者把死者的手枪、日记等全部物品都带离现场来看,罪犯是有更深一层动机的智能隆罪犯。 不管怎么样,从鲜明利落的作案手段来看,这不是单独作案,而是经验丰富的作案团伙共同作案。用这么凶残的手段杀害警察,警方表示要不遗余力地进行侦查。报纸上除记载了上面这些无意思的话之外,还介绍了该警官的简厉,家庭情况以及有关人士就此发表的谈话录等。邦彦一边吃着烧麦,一边把所有的报纸都看了一遍。然后他步行走回公寓,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之后,一阵恐惧的气氛便向他袭来,头很痛,胸口也象是堵上了什么东西。感到气闷。 邦彦光着脚从床上下来从酒柜中取出大大的酒瓶,他把洒咕l咚咕咚地倒进茶杯里,然后一饮而尽。邦彦被呛得咳嗽起来,眼泪也流了出来。酒精开始在身体中循环,他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儿血色。 回到床上,邦彦用头枕着放在枕头上的手叼着香烟吸着东京急是不时地在什么地方发生火灾,捎防车响着尖历的示警笛并胡乱地敲着消防钟从街上飞驶而过。那声音刚过去,马上又有汽车的隆隆声、警笛声和电车的噪声文织成城市噪音交响乐,隔着窗户传进屋里。台灯那淡淡的桃红色的灯光下浮现出邦彦秀丽而沉静的脸,在灯光和烟影的衬托下,他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流露出略带哀伤的线条。 意识到烟灰落到了脸上,他把香烟放在枕头与桌子之间的烟灰缸中捻灭了。 犯罪是很合算的,他想。 但是,犯罪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是一件充分展示组织能力的工作。并且还要有孤狼一般的意志。 要雇杀了那个人,杀人的动机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因为干的是受雇杀人的取业,所以动机就只是报酬而巳。朝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受害人连着把二、三十发子弹倾人他的身体,逃跑的道路早在受雇的时候就已经被雇主精心选好了。即使事情败露被抓起来,也很容易就能证明发案时不在现场。 即使是法律,也是可以用金钱和权力收买的。 经人大手挥,自己就可以被保释出来,然后再躲过风头就行了。 赖帐的赌徒是没有同伴的。但被发现的时候总是肢体残缺,同样,出卖组织的人也总是和死亡住在一起的。而因为组织内部的摩擦而搞内讧,是不会有任何差错,逃跑的时候也不会被绊住手脚。 与此相比有利的地方是,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胆小的人就会冲动起来,进行无益的杀伤,这无异于给自己挖坟。而且这样还会有与同伴火拼或是被出卖的危险。但是。不管在什么场合,必须在事前做好周密、彻底的计算。天衣无缝的计划,适宜的时机以及敏捷机智的行动,只要具备这些条件,再加上完美的配合,就可以产生一种可以称之为古典式的干净漂亮的犯罪行为。 在这种场合,成功率最高的清况是如谚语中所说的那样。“要想藏起一片树叶就把它放到森林里,要想截起块石头就把它扔到沙滩上。” 细致而大胆的犯罪总是在人们不易发觉的场合和时间。 逃犯逃进景物之一等待时机的到来,然后以机械般的敏捷和正确的行动钻进搜杳圈之中,转瞬之间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邦彦重又然起一支烟,睁开眼睛,一边深深地吸着烟,边开始重新考虑那个至今为止策划又被否定,否定之后又策划的夺取入学金的计划。 …… 屋子外面一个人用旧帚把把废纸收集在一起。旁边的长倚上两个学士边吸着烟一边谈论着什么。……邦彦自己用手枪顶着科氏。逼他打开保险箱然后他们把抢来的钱搬进车里但是在无时无处没有人经过的大学校园里,要想轻而易举地逃走可没那么简单。如果引起那几十名职员的骚动,那可就不好收拾了,何况几掺有同案的人,也就是说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别人,这对于只相信自己的孤狠邦彦来说,与自杀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邦彦青筋暴露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深深地连续吸了几口气。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在那张一愁不展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与焦虑的神情。 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 报纸和收音机都报道说杀害警察的案件陷入了僵局,于是人们也就很决地把这件事忘得一千二净了。 邦彦白天在研究生院里学习,埋头于罗曼·罗兰的作品中,晚上回到公寓,以每天三千页的机械速度翻译詹姆斯·凯因的作品。 他待人接物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快乐的学生。他从未间断过身体素质的训练,另外他还花费很多时间进行做案的准备,打听消急以及做现场调查。 第04章 劫车 银座第几街的曼陀琳宁酒吧。倾狂的圣诞节之夜后,迎来的第一个凌晨。 邦彦从昨夜那盛大隆重的假面舞会和赌博的兴奋中回来正是凌晨三点三十分。 …… 现在,天花板上挂着的五彩缤纷。不断旋转的小彩球的光环不见了。那些在嵌着金丝的大红缎帐前面演奏着疯狂的节奏的乐手们也消失了。各自打扮得绚烂异常、象热带鱼一样跳舞的各个国籍的客人也都钻进汽车,四散而去了。香槟酒的泡沫流到了地板上,被吃得凌乱的甜食在鸡尾酒杯中漂浮着,乱七八槽的香烟头也已经不冒烟了,透过地板,轻微地从二楼秘密俱乐部传来的纸牌赌、轮盘赌以及般子赌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快乐的哉场遣迹子变得静悄悄的。 由于有种兰花和槟榔树的大花盆挡着,赌场津造的位段不易被发现。在通向赌场的栏杆靠着身子,穿着粉色上衣和奶白色夹克满脸骄横的保漂听到一句“小心家伙。”应句话使保镖睡意全无,一下资直起身子,露出殷勤的微笑向楼上望去。 一眼就能看出有“夫人杀手”之称的保镖头目三田撇夫鼓鼓囊囊的左胸前别着手枪。他身穿设计新颖大胆的苏格兰花格呢西服。温柔而又显出虚伪的微笑刻在他端正英俊的脸上。跟在月田撤夫右边下来的,是赌场经理查理·陈。 陈那截着无边眼镜的肥胖的脸上泛着光,但仍掩盖不了他的疲倦之色,细细的三角眼电少了平日里的傲慢之光,肥大的躯体把西装撑得翘了起来。 陈手中提着的白色提包中,装着昨夜赌场收入四分之一之多的厚厚的纸币,撤夫走向已经劝了的衣架前,取下两件毛皮衣领的华丽的大衣,一件轻轻披在自已身上另一件给陈穿上。 两人趾高气扬地看都没看一眼菲律宾看门人,走下石阶,抬头望了望冷冷的夜空。刚才还把夜空映得五颜六色的欢乐街上的霓虹灯全都熄灭了,星星闪烁着明亮的光,两个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口中吐出一团水汽,他们迈着疲倦的步伐。向离赌场只有五十米远的收费停车场走去。赌场斜对面的纪念品商店三个小时之前就拉下了保险窗叶,熄灯关门了。 邦彦很早就开始躲在商店前面圆形柱子的阴影中等待了。他一支一支地吸着烟,耐心地等待着。 确认在街上走着的两个人就是陈和澈夫之后,邦彦把手里的烟狠狠的吸了几口,然后用指尖轻轻把烟头掸到背后,慢慢解开了灰色大衣的钮扣。邦彦轻轻眯起眼睛,那眼中带着一种凄凉的味造,闪着冷冷的阴光。他左手上戴着欧米加夜光表的指针精向二时三十四分。 邦彦把黑色礼媚沿往下拉了拉,遮住眼睛,紧紧跟在两个人后面十步左右的距离。走在散尤前面的陈,穿过只剩下二十几辆车的停车场,向自已那辆出类拔萃的绿色小汽车走去。在冻得硬帮帮的水泥地上一两个人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手己经放在车门上,澈夫突然猛地转过身体,他那冷俊的脸上失去了微笑象是被冻攘了的脸更难看了。 “不许动!以非法赌博的嫌疑逮捕你们?” 眼中发出冷冷的光芒的邦彦的声音,一下子划破深夜的宁静,与此同时,邦彦迅速地向两个人靠近。他手中挥舞着警察证件在陈的眼前一现就飞快地插进口袋里,还没等陈反应过来,他就抓注陈的左手反扭到身后,然后又用右手把陈的右手扭过来,敏捷地把手铐铐在陈的两手上。手铐合上时发出的“啪”的声和陈的白色提包落在地上时发出的“硼”的声音交织在起。陈的无边眼镜也已经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陈脸上露出的痛苦与狼狈现在变成了好恶毒的冷笑。 “澈夫!快去请律师!还有你把逮捕时的情景告诉他。” 怎么回事?他根本什么也没看见嘛! 陈趾高气扬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狠狠地把日痰吐到地上,然后就若无其乎地咪起眼睛。 澈夫甩掉披在身上的大衣从裤子的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猛地朝邦彦砸来。 邦彦敏捷地蹲下身子,一条膝盖跪在地上,向右一躲,澈夫扔出来的被称作“千斤顶”的凶器掠过邦彦肩膀,带着风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邦彦低着身子扑过去。挥起左拳朝正向前冲的澈夫的胸门猛地一拳,这拳象是要嵌进澈夫的身体里一样,发出声沉闷的爆响,在澈夫胸口炸裂开来。 “啊”随着声惨叫澈失疼得弯下身去。邦彦又用尽全身力气,敏捷而准确地伸出象毒蛇信子一样的右手,卡住了澈失的喉咙。 在邦彦转过身来的那瞬间,陈在旁边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用眼角偷偷窥视着邦彦。 澈夫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米,用两手捂着肚子,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声音,血和胃里的食物从他的嘴里喷到了水泥地上。 澈夫呕吐着,他的晋部不停地抽搐着。皮袋子里面装了沙子和铅的牛奶瓶大小的“千斤顶”因为是系在澈夫手腕上的,所以当他的下意识地痉挛着伸向被呕吐物弄脏的衣服里面时,皮袋子也跟着动了一下,邦彦又跃过去脚踢向澈夫的脸部。 随着牙齿的脱落。混身是血的澈夫完全昏了过去。 邦彦又猛地回过身。闪电般地从腋下拔出柯尔特手枪把枪口对准了象是被从恶梦中惊醒,正用力想把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从手铐巢脱出来的陈。 “到车上去!” 邦彦低声命令道。 陈象木偶似的机械地挪动着脚步,眼中霸出恐怖的光,嘴角流出的口水把刚浆洗过的雪白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邦彦用枪柄朝瘫坐在车后座位的陈的脸上猛击一下,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奇隆的声响然后尖去了知欲。 全身是血的澈夫以及周围令人毛骨耸然的黑漆漆的森林,他就又禁不住想大声喊叫。邦彦伸出左手,用力掐住他那满是血水和胃液的嘴。这样,陈就不可能大声喊叫了。 陈的脸变成了紫色,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吓出来的尿的恶臭在车内弥漫。和着澈夫的血与呕吐物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 邦彦开始和陈说话,他眼中那冷酷的光消失了,却交织着嘲弄与幽默。 “怎么样,好好劝劝自己吧!我确实用很粗暴的方式捕捉了你。但象我这样的警察只是为了几个小钱。就当是咱们相识的纪念吧。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赌场的事。我只是个地位低下的执法者,这点钱对你来说又不算什么。如果你为这点钱去告密的话,我肯定会兜出你的老底儿的。这么好好劝劝自己吧。明白吗?” 邦彦的左手离开陈的下额的同时,右手拔出自翔着寒光的何乐特手枪。用枪顶着陈的眉心,慢慢地打开了保险。 “别、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我给…给你钱!” 陈吓得挺直了腰,断断续续地喊泣着衰求道。他的眼珠象是要从眼窝里掉出来佯,翻起了白眼。 邦彦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用枪口抚弄着陈的脖子,这次他用残忍凶暴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明白了吗?” 陈只哆哆嗦嗦地哼了一句:“ok……”。就浑身颤抖,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邦彦从陈的手腕上摘下手烤,放进自己的口袋。 邦彦把方向盘,门把手等所有自己摸过的地方都用手帕擦了一遍,然后提着自提包走向旁边的旧福特车。出了公园福特车渐渐加速。汽车呢灯的灯光不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几个小时以后福特车在池袋的街失静静地停了下来,道路上积的水冻得硬绷绷的。余下的是寂静。在不时从远处传来的犬吠声中夜越未越深了。 邦彦从座垫下边拿出螺丝刀,下了车,绕到车后,汽车的车牌是重叠起来的。邦彦把螺丝刀插进两个车牌之间很窄的缝隙,用力向外扳,上面的车牌掉了下来露出真正的车牌,上面残留着些粘着胶的痕迹。 对于在东京都跑着的二十几万辆汽车,能够独具慧眼,发现车的前后车牌不一样的市民是绝对投有的。另外就被害者而言,他所看到的只是逃走的汽车后面的车牌。这些都是邦彦计算好了的。 拿着撬下来的车牌回到车里,他把车牌和螺丝刀收起又藏到座垫下。 邦彦在离自己的公寓几个街区远的街角把车停下来。 从工具箱中拿出小瓶杜松子酒。 他一下子喝了三分之一左右,还洒了许多在胸前。酒精的味道马上散发出来。 然后他塞上酒瓶的塞子,提着白提包下了车。把钥匙留下车上。天空是青灰色的,东方己渐露鱼肚白,几颗残星即将隐去,失去光芒的弯月被流云所围绕。流动的彩色从灰色不断地向血红色变化。 夜晚的寒气逼人,邦彦匆匆迈步朝公寓走去。 走到辞悄哨的公寓里,邦彦让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眼睛迷迷糊糊地眯起来,做出副酩酊大醉的样子,他边踩着重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上楼,边用似直的舌头含湖不清地大声唱歌,然后他又在自己房间外面哗哗啦啦地发出叹人的声音找钥匙。开了门邦彦迅速地走进房间,反锁上门。然后打开电灯,这时他醉态已踪影全无,在他礁悴的脸几天没刮的胡子给人种生病的感觉。 邦彦把自提包放到床下。然后走到水管前拧开水龙头,痛饮起来。 他把水壶注满水拎到沙发前面的桌子上,然后打开管道煤气把壶放在上面烧水。这时他还没有把大衣脱下来。 他交替着把水和杜松子酒都喝光之后,站起来走到床前,拿起提包又坐回沙发。 邦彦把提包放在膝上准备打开看,但发现上面上了锁,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划开了提包的皮革。提包里面露出一个帆布袋,邦彦把它拉出来,解开袋口的绳子,里面是新旧不一的千元纸币,另外邦彦还从袋子里面翻出许多绿色的美元纸币,他开始用敏捷的手指,清点这些钞票。 结果日元一共二百五十万元,另外还有两千美元。邦彦咧开嘴,兴奋地吹着口哨,又把钞票都放回袋子,然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 邦彦漂亮的嘴唇露出明朗的微笑,高高地扬起眉毛,深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报时的钟声,煤气火焰发出的滋滋声,组成了单调的节奏。邦彦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伸到上衣而从裤子的皮带上拔出澈夫的那支左轮手枪。 这是一支史密斯·昂德·威示森(s·w)式左轮手枪,这种枪现在正在美国陆军中服役,并且也是日本官方配制的一种枪,那粗大的枪体在邓彦乎中显得沉甸甸的。口径45毫米的枪口,象是张环了血盆大口,结实的枪要里那圆柱形的左轮弹仓发出暗淡的金属光泽,不用说,手抢的击铁是倒跳在后面的旋塞中的。 他把弹仓保险推到前边。手腕抖,左轮弹仓就倾斜到枪身左边了。两个半月形的辅助弹夹里各有三发子弹,加起来共有八发acp子弹。 邦彦用螺丝刀把弹仓的子弹粒粒取出来。 邦彦仔细检查了一遍枪的结构,发现这是一支来历不明的手枪,枪身和枪柄上面的数字都被划掉了。 他从壁橱中取出机油,在枪身上擦了一遍,然后又把枪组装好。轻轻扣了一下扳机。很容易就可以扳动,看来澈夫手上的感觉很好。他把弹仓中填上子弹,和皮夹子中的子弹一起放进自己的裤兜中。 邦彦又把装钱的帆布包放到床下边,把提包放进壁橱里。 他又往杯子里倒满了水,放到忱旁的床头桌上,然后脱了衣服。 他分别从肩上和腿上取下柯尔特枪和毛瑟枪的枪套,然后把他们压在被子和床垫之间。 这么稍微活动了一下,醉意就开始漫延,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脸色有些发青。 吸完了一支烟,他关上了电灯,回到床上,蒙头大睡。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开始打起了呼噜。大概是合理作用吧,他的梦中也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邦彦的梦。 赤裸着身体的千佳子,柔软的肌肤放出妖艳的光,她躺在一个肥胖的,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怀里,陶醉一般地闭着眼睛。 邦彦想去打他们,但胳膊象是在水里一样,使不上劲儿,他开枪乱射,但子弹射出来却变成了小孩子放的焰火,放着五彩六色的光落到了地上。 邦彦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从床上掉到了地面上心脏一阵纹痛。 感觉到自己的呻吟,邦彦醒了过来。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伸出手,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水杯,躺在那里,仰宽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喉节剧烈地滚动。 从嘴角流出的冷水浸湿了枕头,邦彦睁开了眼睛,彻醒了过来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邦彦摇摇晃晃地起了床,头好象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似的,一阵欲裂的疼痛,合脏的绞痛也还没有消失他洗了脸,出门去买报纸。在走廊上遇见了隔壁的瑞士人。 瑞士人见到邦彦布满血丝的眼睛,笑着打招呼:“昨天晚上一定很决乐吧!” “唉,真不好意思,我肯定是丑态百出吧!”邦彦揉了揉惶松的脸露出害羞的微笑。他的笑象孩子样天真了。邦彦吃了一片阿斯匹林冲了个长长的热水澡。然后仔细地理了一遍胡子。头痛减轻了许多,睑上也有了血色,他在脸上擦了些润肤油,站在镜子前,脸上刚刮过的胡茂发出青青的光。邦彦久久地欣赏着自己恢复了土气的年轻的容颜,十分满意。邦彦吃了昨天剩下的熏肉炒青椒,喝了两瓶啤酒,然后悠然地吸着烟。又躺到了床上。收音机里,一段梦幻般的协奏曲结束之后,响起了奥依斯特拉夫演奏的柴何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那幽扬的曲调。渗透出斯拉夫人的忧伤在这首曲子中,邦彦陷入了深深的睽想之中。 在乐曲的回旋声中,邦彦的心灵深处,似有一团火静静地燃烧起来,在过去的记忆中渐渐融化了。 …… 陈在那里躺了十五分钟最后终于清醒过来。自己才握着方向盘,往回俱乐部的方向开去。澈夫还是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被从睡梦中惊醒的黔卫和保镖把澈夫抬进了办公室,在巨大的保险锁和办公桌之间的空隙处,放着套长沙发。澈失就被放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张着的嘴里,牙已经掉了,头象足球样肿胀着,脸上到处是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迹。 陈告诉警卫和保漂要守口如瓶。然后把汽车钥匙交给“手枪安”,又让警卫拿来威士已和水个人一声不响地喝起来。 陈不时用手抖一抖令人作呕的裤子。他那醉意朦胧的脸上凌辱和恐怖的表清消失了。血红的小眼睛里,放射出魂怒与凶残相交织的光。 他从嵌着钻石的金烟盒中,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燃。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停车的声音。 手枪安,怀里夹着煞色的医疗包,陪着陈的私人无照医生薄田正吉疾步地走了进来,薄田的头发稀稀疏疏的,眼中的瞳孔已经缩小得儿乎看不见了,这是吸毒者最明显的特征。 他那米八多的身体松松垮垮的。象是马上就要散架样。 医生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到躺着的澈夫身边,翻起他的眼皮,看到那已经扩散了的无神的瞳孔,他从鼻孔里“嗯’了声。 他转过皮包骨头的瘦民身体,打开皮包,拿出听诊器,解开澈夫的衣扣把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口上,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听。 他把强合药水的顶部打碎。用注射器把药水推入澈夫的静脉里。 澈夫青肿的睑上出现了点生气,守在旁边的人都长舒了口气。 医生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捻了撼澈夫的身体,撇了一下嘴,冷冷地笑。费劲地站了起来。 他给澈夫的伤口进行了包扎,然后把几小瓶强心剂和注射器一起放到了桌子上。 “他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失骨被打裂了,牙掉了儿颗,另外大概胃也被打裂了。天亮的时候送到我那里去吧!他需要做手术。大概一个月可以恢复元气吧。我把强合剂放在这里,每隔二个小时注射一次。如果他醒过来以后觉得疼,可以给他注射玛啡,我想你们这儿应该有这玩艺儿。”医生若无其事地淡淡地吩咐着。随后,他又为陈的伤口进行了清洗和包扎。 陈拿出一张万日元的钞票递过去,医生一声不响地放进了口袋里。 穿着奶白色夹克衫的保镖“手枪安”夹着医生的皮包,陪着医生钻进汽车里,这时街上已露出晨曦。 送走医生,陈又回到办公室,满脸愤怒,用自己的母语痛骂那个揩油的警察。 他的脸近乎于紫色,鼻孔大大地张开着,唾沫星四溅那被枪柄击伤的脸,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陈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滋、滋。”两响声,象是马上又要跌倒下去一徉。 …… 澈夫为了恢复体力,静养了个半月。并且因为掉了牙,吃了两星期的流食。 陈派人到警视厅调查的结果,那个揩油的警察是个冒牌的。于是陈给在马尼拉的亲信挂了个电话,两个人用黑话交谈,陈给他下了指示。 “让他睡觉。”这就是陈的亲信得到的命令。 一直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羞愧,并下决心要亲自解决这件事的澈失,被一天强似一天的愤怒的火焰烧得难以忍受。当他听到陈传出的命令后,更加下定了复仇的决心。而知道真相的“手枪安”看着这正是一步登天立功的好机会,外出的时候总是和澈夫一起行动,专心致志地等待着邦彦的出现。 手枪自不必说,还有充足的子弹,这些总是寸步不离他的身边。 …… 一年过去了,已经到了旧历的早春时节。 他翻译一本美国作家的仔稿也完成了。 因为是转手翻译所以价钱很低。他从满嘴谎话、精力充沛的教授那里拿到三万日元的稿酬,然后就抱着下一部要翻译的美国幽默文学集中的一部迪蒙·拉尼谢的短篇集,离开了被荧光灯照得雪亮的教授办公室。 邦彦想在发一笔横财之后就到国外去避一避风头,那样的话到美国去留学是最自然的事情。为了这个目的,翻译美国文学作品是最能奠定基础的。 邦彦开着不起眼的国产中型汽车,在目白车站附近停了下来。穿着和服。戴着眼镜,牵着牧羊犬散步的邦彦的身影,从位于学习院与高田马场之间的工厂群就可以被发现。 邦彦走在被水泥高墙所包围,如同山谷一样的小道上。 小道两侧,朝野水妮、湘铁制品厂之类的工厂林立。小道上空气污浊,机器的轰鸣震耳欲聋,被从巨大的炼钢炉和烟囱中冒出的黑烟所笼罩。 早上和傍晚,在这条路上出现的,除了匆匆忙忙去上 班或是下班回家的工人之外,就只有工厂的头头们坐着的轿车与载重的卡车组成的车流。 …… 邦彦在年末的时候找了个理由,搬出了公寓,搬到了鹭宫的一栋出租的砖房里。这栋房子。离旁边建在小丘上的邻近住宅较远有两间住房以及厨房和浴室,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贮藏室口每个月的租袋仅仅七千日元。可以说相当便宜了。 他刚搬到这里,就马上用伪造的身份证,买了辆很旧的王子牌轿车。 他让有的地方已经掉了漆的车身保持原貌,却把马达和与之相连的汽车底盘上全部的零件全都换成了新的。 没事的时候他就攻读电器以及机械方面的书籍。 经过房子主人的同意,他把贮藏室改成了个修车场,在角落里堆了各种各祥的工具和机械零件,由于需要他开始读本来以为很难的机械学以及电波学方面的书籍,可一学起来,他才发现这就象入学考试样,简单得如同儿戏一般。 为了窃听警车的呼叫,他把车里的普通收音机换成了一种具有特殊超短波功能的收音机,并在驾驶席下面脚够得荐的地方放了个藏东西的盒子,用垫子盖着,垫子与汽车里的地板之间天衣无缝,除了他自己之外旁人不可能发现那盒子的存在。 他又把个同样的盒子嵌在仪表板的下面,作为放枪的地方。另外他还做了个机关,可以自如地换放汽车牌照。 他在汽车的行李箱里也设了一个隐蔽的盒子,专门放各种各样的车牌。 每个寒气逼人的早晨。他都穿上白色运动裤和黑色运动衫,跑到离住所三公里之外的石神井公园,边跑还边做蛙跳。 这一带,稀稀落落地分布着杂树林,农家的茅草屋以及各种田地,留下了武藏平原的影子。 回来的路上,在结了冰的三宝寺池中间的岛上,可以看到无数的野鸟鸣叫飞舞,水面不时有鱼儿跃起,留下一串串波纹,倒映着美丽的朝霞。 他一般不在研究生院露面了,每天用两个小时在家里翻译美国文学作品。 冷冷的平原上太阳发出悲伤的光芒,晚霞消失之后,霓虹灯便闪烁起来。每当这个时候,邦彦就拖着疲惫的身体,悠闲地出现在池袋或是新宿的街上,偶尔也稍徽喝一些酒。每月他肯定会去几次银座,笔挺的中山装外雄着华贵的大衣,坐在朝新桥方向流去的河边“抓蝴蝶”。但是,不管是他多么喜欢的女人,不管女孩是多么打动他的心,他也绝不会和同个女人一起玩三次以上。这样,只站在“曼陀琳”附近就是十分危险的。那些争风吃醋的情妇总是告密之后再追海莫及。这决不是邦彦的性格。 从陈那里抢来的钞票上面的号码是没有规律的所以他用起来很放心。 邦彦每天坚持三分钟用空枪进行射击练习。他还经常飞车开到神奈川县的富冈射击场,用新买的舒尔兹·昂德·拉兹式的小口径来福枪进行射击练习。四周没有人的时候他就边谨慎地四下张望,边掏出他那把毛瑟枪或是那支s·w手枪,朝枪靶连射几枪,在修正弹道的同时,也能熟悉一下枪的习性。 他养了一条牧羊犬给它起名叫乔尼。 抢夺入学金的计划已经细到甚至连扔手套的地方都想好了。在这个计划里,他把自已的幸福、野心甚至生命都赌上了。但是,今年这个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可邦彦绝不会甘心失败。倾注自己所有的能力,紧盯住目标,执着向前,决不退缩,在这点上邦彦是绝不会动摇的。如果愿意的话,你可岁称之为虚荣心也好、偏执狂也好、强烈的自我表现欲也好。但在邦彦的心中产生的那不祥的欲感,已经使他变成一个恶魔了。 但是,在不走运的时候就要默默地等待,如果不想行动就马上撤下来,心平气和地换到另一张桌子上去。这是邦彦在赌桌上得到的最大的教训。 邦彦在明年抢夺入学金之前,决定先到别的桌子上试一试另外的赌法。 第05章 遇险 二月**日一个不吉利的星期五。 天空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寒风中带着阵阵湿气,给人的感觉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和平出租车公司的司机西山明,是一个体格健壮,睑膛通红的中年男子。 邦彦在池袋车站东日上了他驾驶的黄色丰田车。 淡色灯芯绒的便帽低低地遮着邦彦的眼睛,白口罩罩住了嘴和鼻子,还不时发出轻轻的咳嗽,他手上戴看十分合适的薄薄的手套,左手拎着一支白色的小皮箱,右手拿着一束用报纸包着的花。一条银灰色质地上印着紫色花纹的真丝围巾,从邦彦褐色皮大衣敞开的衣领中露出来。色调柔和的裤子线条笔直。 邦彦坐在司机左边的座位上,把皮箱放在汽车地板上。 又把花束放在箱了上。 “去杂司谷的墓地。” 邦彦说了一句,轻轻闭上了眼睛。 出租车开了三四分钟,就到了白墙围绕着的墓地。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向远处延神到很远,落光了叶子和高大的树木无言地守护着墓地。由于今天寒风刺骨,所以根本没有人到墓地来献花扫墓。 “就停在这里吗?” “请开到墓地里面去。” 在司机报了价格开收款条的一刹那,郑彦从裤兜里掏出“千斤顶”,朝司机的后脑用力一击。 司机向前一倒,前额重重地顺在方向盘上昏了过去。 邦彦把千斤顶放回衣袋,把昏倒的司机推到左边座位上。自己握着方向盘,把车向前开。他把收款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有四千多日元。在墓地中央。寂静的垃圾处理场旁边,有个中间掏空了的大石碑上。空石碑上有个铁门,可以开关。 邦彦打开石碑上的铁门,把司机从车上拉下来。扔进铁门里然后用准备好的麻绳把司机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又用“千斤顶”猛砸司机的头。 邦彦从司机的口袋里搜出钱包和一块手帕。他把钞票从钱包里拿出来,又把钱包塞回司机的口袋。钱包中有五千日元。 他抬起司机的下额,把手帕揉成团,塞进他的口中。 关上铁门,走回汽车,邦彦把司机倒下去时落下来的和平公司司机的帽子戴在头上,把自己的便帽塞进口袋里,然后他拿着花束下了车,分成几束分别殷到附近的墓碑前。邦彦把车开向墓地相反方向的出口,一直开上了石板路。他又把车前的空车标牌放了下来。 他飞快地开着车,没有理会招手示意停车的一对情侣。一直把车开到小道的入口处,在入行道旁边停了下来。这便是邦彦窥视已久,被工厂水泥高墙包围着的那条小道,他没有关上发动机,轻松地靠在倚背上,从皮箱里取出本新潮周刊流览着,眼睛其实并没有停在杂志仁。匆匆忙忙在人行道上走着的行人和道上一掠而过的汽车都没有注意他的这辆出租车。 二分钟后,那辆土黄色的车身上用绿油漆刷着“明治制药株式会社”标记的现金运送车在出租车的后视镜中出现了,邦彦伸出右手摇下车窗,左手取下口罩,放进口袋里。 看着现金运送车开进小道,邦彦抬起踩在离合器上的脚,用左手握着方向盘调过车头,慢慢地跟了上去。而他那只摘了手套,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保险大开的柯尔特手枪。 在两侧高大的灰墙中间,弯弯曲曲的小道上,邦彦开着出租车,与前面的送款车保持十五米的距离。周围是空气都在颤动的工厂发出的噪音。 送款车在前面的拐角处向左转弯,这祥它的后视镜中就看不到出租车了。邦彦此时急忙用脚一踩刹车器,同时左手向左打方向盘,把右手伸出窗外,向送款车的后轮连射三枪。 手中的何尔特手枪发出很小的声音,同时轻快地跳动着。蹦蹦出来的空弹壳冒着清烟划出漂亮的弧线,碰在出租车身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开枪的声音,在两旁工厂的噪音和毒款车的马达声中,没有被上面的人听见送款车的后轮被击中。爆炸了,卡车又向前开了几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了。 邦彦边打着方向盘,边把手枪放回衣袋,出租车在送款车的后面停了下来。响了响喇叭。 …… 戴着出租车司机帽的邦彦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到了警卫身后。 “车胎爆了,要帮忙吗?” 邱彦一边笑着,边大声问道。 一看是出租车司机,警卫放下心来说了句“不用了!”就又弯下身检查起来。 顶着警卫穿着大衣的左肩,邦彦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火药烧焦了大衣,子弹从警卫肩脾骨的下边穿过肋骨,击中心脏,又击折了根肋骨。警卫象被弹出去了一样撞到卡车车身上又瘫倒在地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命归西了。 司机听到一声轻微的枪响,离开方向盘,从左边的车窗探出身子往后看。一顺子弹射进他的左眼,眼珠被炸烂,脑浆绷裂,子弹击裂后头盖骨停在了那里,司机被子弹的冲力弹回到方向盘上。 邦彦拔出了子弹夹,重新装入五发子弹。又把弹夹迅速推进枪柄。 关上手枪保险,邦彦用左手拉开大衣衣襟把手枪插进腋下的枪套里。然后又把手套戴上。他迅速把地上的两个空弹壳踩扁,拾起来放进衣袋里。 他掠开警卫那还渗着血的黑大衣,找出了一串钥匙。他用其中最大的一把钥匙插进卡车后面拱形大门上的钥匙孔里,轻轻一转。 车门应声打而开,邦彦迅速跳了进去。车里共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尼龙口袋。 他用小刀一个一个地把袋口划开,检查了袋里的钱,然后只拎着装有五千日元和一千日元面值钞票的两个口袋,跳下卡车。 邦彦把袋子扔到地上又把警卫沉重的尸体扔上了车,然后关上车门,把锁锁好。 他把钥匙串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拎着两个袋子跑向出租车。在前方的地面上,三个弹壳闪着微光,邦彦上前将它们一一踩扁,然后放进衣袋。 邦彦钻进车里,将两个袋子放进皮箱,然后把皮箱放进坐垫下面的空隙里,三分钟之后,出租车驶出小道,驶向对面宽阔的大道。 当他开着出租车绕了个圈向基地驶去的时候,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去追一辆逃跑的汽车,警车象狂奔的公牛一样,擦着出租车旁边,飞惊而过。 专心致志的邦彦的眼睛里闪出冷冷的兴奋,嘴唇向上一挑,展开一个胜利的微笑。 驶过东京都电车公司的失散儿童招领所,向左转又开了两分多钟之后,就又来到了石板路上,再次回到了墓地邦彦把出租车开回原来停车的地方。摘下司机的帽子扔在一边,掏出自己的使帽戴在头上然后他拎起小皮箱准备离开,忽又转过身朝那个空石碑走去。 他用右手紧握着左腋下冰冷的手枪柄,左手慢慢打开铁门,摘下左手的手套,去摸了摸出租车司机的脉博。司机的心脏还在跳。 他把司机摇摇晃晃的身体拉起来,让他坐在那里用左手扶着他,然后右手伸进衣袋里,摸出“千斤顶”,使劲浑身的力气朝司机的大脑猛力一击,司机头骨破裂,气绝身亡。 从司机鼻孔中喷出的鲜血的气味,让邦彦觉得很刺激关上铁门,拎起皮箱,邦音迈步朝外走去。 他那沉着、冷伸的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的神情。两只耳朵被冻得红红的,他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下起来了。 大而柔软的雪片落到地上便融化了,把干土地浸湿成了黑色。风把雪粒吹起来。形成银色的雪雾,飞舞着,狂叫着。 没有多长时间,雪就不仅已经把屋顶和树枝都盖上了,而且在马路和人行遣上也积下薄薄的一层。靴子踩在上面,发出令人愉决的吱吱声。 邦彦在目白的学习院附近,上了事先停在那里的自己的那辆王子牌轿车。 帽子上肩胳上和眉毛上积着的雪花都开始融化了。化成美丽的小水珠落下来。 他挪开地毯块,然后按了一下计程器旁边的一个按钮那个藏东西的小门就打开了。 邦彦把小皮箱,手枪以及备用的子弹放进去,然后又把盖子盖好。 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盖在被煤烟熏黑了的街道上,就象是圣诞节的大蛋糕一样。在片银色的世界里,邦彦边注意看不让汽车打滑,边打开车灯,慢慢地开着车他打环超短波收音机对好频率。边窃听警方侦查行动的进展,边小心地躲过警戒线,**个小时以后他把车开进了大雪粗盖的车玛。 乔厄看见主人回来了。欢天喜地地摇晃着尾巴向邦彦跑来。 邦彦把皮箱和手枪拿进房间里,裁着煤气炉。抖抖嗦嗦地脱卜被雪浸湿了的衣服。 他拉开窗帘,在里面圣结了层霜的窗玻璃上,用指尖轻轻地把霜擦去。 他一边吹着悲枪苍凉的口哨,边眺望着外面梦幻般的雪星,久久地站在那里动不动。 当煤气炉发出“吱!”的响声,散发出热气的时候,玻璃上的结晶开始融化变成水滴,在玻璃上流下来,划出一道直直的竖线。 随着结晶的融化,窗玻璃外面的景色也变得奇形怪状起来,而且越变越快。 离开窗子,他到煤气炉前烤了烤手,冻僵了的身体里血液象又重新开始流动,眼睛里的光也变得温暖起来,他把抢来的钱数了下,五千日元面值的共一千一百张,一千日元面值的三千二百五十一张,也就是说一共八百七十五万日元。 这些钞票因为是从银行直接取出来的,所以有很多钞票上面的号码是连在一起的。 五千日元面值钞票中的大部分,都必须先兑换成港币。然后再换成小面额的钞票这样算起来。今天邦音的纯收人是六百万日元。他把装钱的口袋烧了。把纸币分成几小部分,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 现金运送车上的死尸被朝野水泥公司的人事科长以及他的司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罪行发生十几分钟之后了。兴奋起来的广播,报纸,以及电视和新闻电影,都开始大张旗鼓地报道这起战后首屈指、凶残大胆的杀人抢劫事件。 调查组开始昼夜不停地工作,收集了大量线索。在一瞬之间夺去两条宝贵生命的子弹以及打穿车轮胎的子弹,都被送到鉴定科进行鉴定,和以前在犯罪中使用过的所有0.22口径子弹的显微照片一一比较。 特别是留在汽车胎中的弹头,基本上保持了原来的形状,并且弹头上残留下的沟迹也十分鲜明,这使鉴定科喜形有色。但他们却找不出与这个弹头完全一致的照片。把送款车上的指纹和全国前科犯的指纹照片一一比较的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在推定的犯罪时间里曾有一辆中型出租车进入小道,这一线索从面包房老板那里得到证实。案发的第三天,夺取现金之后被杀的出租车司机的尸体被发现了。调查组一下子紧张起来,但在劫车抢钱案与出租车司机被杀案之间,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有联系的线索。邦彦通过报纸和收音机了解到,射入车胎的弹头上几乎完整地留下了螺旋痕迹,于是他决定以后暂时不再用那支柯尔特手枪。 袭击送款车的时候,他也曾想过用那只左轮手枪,以不使抢劫与上次枪杀警察的案子发生联系,但那只45口径的大左轮手枪声音太大,恐怕工厂的噪音和汽车的马达声都盖不住。 幸运的是,射入臀察头部的那颗子弹撞在头盖丹上完全变了形。无法被确认与打入轮胎的子弹是同种。小型子弹的手抢在发时出去的时候,是册着枪管内侧刻着的螺旋状的沟旋转着离开枪口的。因此弹头的周围,在显微镜下就能清楚地看到螺旋状的痕迹,不同的枪就有不同形状的螺旋,所以说条痕就是枪的标志。 枪的条痕就象人的指纹一样,每支抢的螺旋都有不同的特点,同一支抢里射出的子弹们的条痕是一样的,而即使口径相同,不同的抢的条痕也不样,弹壳也是这样。击铁前端的击针敲打弹壳尾部,引爆火药的时候,因枪的个性不相同。 火药的爆炸物形成无数微粒散开去。沾在皮肤或衣服上之后,很长时间不会消失。这通过碘和淀粉的反应就可以检查出来。可邦彦经常进行射击练习,所以他可以说是练习时沾上去的。 邦彦已经决定,把明年春天进行入学金抢劫的地点,定在地理位置便利的池袋附近的关东大学。他了解到,在三月未交入学金那几天,每天里都是新生络绎不绝。另一方面。他在躲避送款车抢劫案这一段时间里,开始着手给那只朽口径左轮手枪制作消声器的工作,差不多每天晚上,邦彦都置身于车库的一角的小工厂里,参照着兵器杂志上的各种分解的设计图,埋头工作于车床和钢铁之间。 失败经历了一次又次。 有时候,射击时的压力把消音器也一起崩了出去,有时候随着枪管里强烈的序擦于弹的威力减少了一半。但是吃完晚饭,成功地从关东大学经理室翻拍了设计图的郊彦,穿着牛仔裤和短运动上衣又不屈不挠地回到了车库里的那个小工厂里埋头下了起来。 …… 邦彦对着相隔五米左右的放在沙袋那儿的二寸厚的钢板,左手拿着枪连着打了一枪。枪象是具有了生命似的跳动着,盖注了声响,听不到刺耳的巨响了而射击的威力毫无减弱,打穿了厚钢板。 三发子弹的弹痕位置相差不到五厘米,显露着一个互相重登的大白点。 打开巨大的左轮手枪的枪弹匣,从半月形挡板那儿卸下空的弹壳,换上了新型的。月sacp的弹药发出“嘎嚓”的声响推进了枪膛。至所以要在枪里加上半月板是因为邦彦在林德枪筒里使用的是林烈斯的自动手枪的子弹。 手中闪着幽幽黑光的武器,是邦彦内心的苛蚀和强烈的破坏欲的象征。要说起期望的话,就是由于生来就不容于这个世界,因而要比杀了所有贝茨来姆的幼儿的海洛蒂更具有凶狠的名声。 但是,对他而言期望的是成功地干完一件罪恶之后又能漂亮地逃脱。邦彦认为,罪恶不是阻碍人的行动的障碍物,罪恶是走头无路的人必然要采取的行为。那些死亡的年轻的漂亮的尸体,在他的情感上映照着他的难以容忍的凶狠冷酷的残酷无情的心。把狡诈和胆童作为种手法,凭借着这种伦理顽周地生存着嘲笑着这个跟‘水耗子’似的世界。 他要对残忍地夺去他所有人的情感的机构进行不屈不挠没有尽头的反叛。 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的快乐到了极点,再也看不出有什么留恋的价值了,他将会离开这杯冷冷的人生之酒,给自已心胜枪。再次回到生来的虚无之中去。 对他来讲所谓快乐恨本不是花夭酒地,纸醉金迷,他能享受到无穷的决乐的是撕掉自己在学校里的假面具,只要有一条毯子,撮盐。香烟和手枪,追赶着猎物在刺钊寒冷的荒野间无休止地拔涉。 快乐,如果不能满足生命的充实感又何称其为快乐呢? 第06章 入学金 这是孤独的变态者们发狂和神经错乱的祭夜。 这天晚上,邦彦犯了一个判断上的错误,从而导致了恶运。夜已经深了,他在有乐街站下车,在银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向左拐去,一边浏览着街边的橱窗,一边走着。绿色和黑色相杂的外套下面,带着淡色条纹的白衬衫配着十分得体的暗绿色的领带上面带着的绿宝石领带夹深深地吸引了邦彦的注意力。 在饰品橱窗里,邦彦发现了用大珍珠制成的袖口上的扣子,被紧紧地吸引住了,正当他想要再仔细地观察一下而转动了一个角度时,眼角里突然瞥到了两个尾随着的跟踪者。两个象车辙和相棒似的大家伙。 不由他多想,邦彦立刻离开了橱窗。往明亮的地方走去。再不讲计谋的人,恐怕也不会在如此人头混杂的闹区公然开枪射击吧。 这么一想,甩掉这两个不死心的家伙看来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但是缠上的结扣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解开的认出自己这张脸的人怎么也不能再让他活下去。 在松屋的边上向右拐入户下胡同。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但是腋下却微微渗出了汗水。在靠近一块立着的广告牌的暗处,趁着弯腰系鞍带的功夫把藏在右脚里的仁瑟枪转移到了外衣口袋。 …… 邦彦……眼睛注意着相隔二十米开外,混在人群中尾随着的两个跟踪的家伙。 邦彦靠上一个男孩,同他谈笑在一起。 男孩的睫毛闪。带着羡蒸的目光。 “你才真的象阿波罗呢!”同时脸上象向日葵般展开甜甜的笑容。 靠着街两边林立的酒吧、酒店的霓虹妇和装饰灯光,邦彦不断地窥视着左右停靠着的汽车内。 带着甜甜的微笑,只是不住地和小孩谈一些没什么意思的话题。 走过歌舞会场的时候,他的眼光停留在一辆车上。这是一辆黑色的低车身,尾部尖的卡迪拉克牌豪华的小汽车。重要的是车钥匙被遗忘在车门上。 “哥哥带你去好地方玩。” “太好了可哥你真阔啊!” 带着雀跃欢呼,邦彦让男孩坐在了自己的右边的座位上,顺势瞅了下前边的燃料指示器。汽油还很足。他轻轻地发动起迪拉克朝着日木桥的方向飞驰而去。 从车前的反光镜里,他看到这两个追踪的人拦了辆路边的出租车,象是驾着车似的尾随上来。 邦彦看清了这些,车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接近八十公里了。甲壳虫似的出租车。从后而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 大约离开有五十米。 邦彦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摘下了领带上的别针搁到了口袋里。又顺势拷到了男孩的肩上。 男孩出神地保持着身体的平稳,稍稍靠近他的耳边,飘宋一阵浓烈的香水的气急。 过了人头噪杂的乱哄哄的野广小路,在公园的旁边向左拐,邦彦驾着车向荒川飞驰而去。 人越来越少了,车灯和迎面而来的车灯交织成紫色的霞光,象几条割裂地面的线条交错着,过往的车也屈指可数了,月亮躲进了黑黑的厚云,满天夜空没有颗星星,人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穿过前面的漆黑一片,渐渐浮现出模棋糊糊的废水处理厂的轮廓。 邦彦提高了车速,用力踩加速器加大油门向前驶去。卡迪拉克象在空中飞一样疾速行驰,风呼呼地尖叫着,搜着车前的挡风玻璃迅速向车后逃去。 后面跟着的出租车,已渐渐被甩开了距离。“抓紧了!” 邦彦对男孩说。然后边拉制动器,一边把车档降低车子发出金属的摩擦嘎吱声,车身带着剧烈的震动,滑行了段急停了下来。 车胎蹭着砂地传来吧啦吧啦的摩擦声。车里的两人被车的吸性带着向前弯了下去。好不容易又直起身恢复了原样,邦彦把变速档调到jn档。让发动机开着不熄火,随后关上了所有的灯。 男孩象是从梦中凉醒似的,呆呆的一声不吭,邦彦拽着小孩的手,迈开步子向黑暗中走去。 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三、四堆砖头堆的小山,象横着的门那么高和宽,黑暗中依旧隐隐约约地浮现出轮廓。邦彦从其中一座石堆后迂回过去。 背后是一座仓库。混凝土墙延续着,再往前是个广场,是一个绝好的足球场。 远处传来了被丢弃了的盗来的卡迪拉克马达的轰鸣声。 “真吓人!要干什么呀?” 男孩吓得面色苍白担心地询问。邦彦从了口袋里拔出右手,用手掌轻轻地在男孩的后脖颈上打了一下,男孩支持不住头晕向前倒了卜去。 邦彦把男孩的两手扭到身后,把他提起来让他跪住,用右手抓住男孩的两手,然后左手地封住男孩的嘴。男孩惊慌万分,吓出了冷汗,睁着眼睛象是要哭出来似的,虽然不住地挣扎,但是显然越挣扎就越疼,终于精疲力竭了。邦彦跪着条腿蹄在男孩的背后小男孩“咚咚咚咚”飞快的心跳声传过来,和自己的心动交在一起。口中直发干,变得有点粘邦彦没有心思,烟也不想抽。 跟踪的里头那个象车澈似的家伙。确认卡迪拉克猛地加速了,就威通司机。 “引擎烧坏了也要给我加速。” 一边用左手扳着前边的司机,一边用右手熟练地拔出手枪敲着他的背。 “不行,没用!这车根本就下可能!” 司机一边大声回答,一边哨哨地用左手德亮了防劫灯的按扭。 “别逗了!” “车撤”的馒骂震动着车,边用枪口使劲捅着司机的后背,啊,别乱捅了!”司机边疼痛地尖叫,一边使劲加大了油门。 “车澈”的眼里露着冷冷的凶光,带着一股报复的欲火,全身燃起股杀意要把失去的面子赢回来。同时又是种职业的赌性。无意之中把假牙露了出来,鼻尖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整个扭曲的脸发硬了。“车澈”急得脚不停地动,左手抓着司机的靠背,象是要把它给抓烂了似的坐在左边的“手枪安”的右手也握着一支称作狮子鼻的枪身极短的左轮手枪。摇下了车窗玻璃,优雅地扣住扳机。眯起眼轻轻弯着腰对着窗外。 长长的鬓角。饭发弯曲着盖在头上发腊闪着黑紫色的光。橄栏色的脸上,带着年青人特有的无视对方的狂妄的光辉。 对生来就是个赌徒的他来说,能不能把邦彦杀了己不成为问题,他正梦想着漂亮地干完这次行动。得到头的赏识回到马尼拉作为个职业杀手威名。 …… “喂那小子已经没影了。” “别担心,‘现在那小子该闻到地琳的气味几了’。” 过去车辙的喉带曾被邦彦打得快烂了,所以现在他的声音象压瘾似的。 两分钟后,在路旁前几百米左右的地方出现了卡迪拉克车。 “停车!小心点,把引擎和车灯关了,靠到车的右边去。” 出租车靠着惯性向前滑进。离卡迪拉尧只有五米的边上停了下来。卡迪拉克的马达还在转着,“车辙”用力在司机的头上砸了一枪托。与此同时安迅速地举起左抡手枪对着那车开起火来,连射的子弹在车上乱飞。 卡迪拉克车发出嗯嗒叭叭的声响,打碎的玻璃象尘埃一样四处飞散。车身上的黑漆也剥落一地。在一通惊心动魄的声响之后,安已经陶醉于自己英勇无比的壮举中了,脸上带着一股声讨的表情。打完子弹的安,从车窗上抽回身子,在车里弯下身子,把折叠式左抡枪打开,卸下打空的子弹匣,左手抓着大把的子弹,慌乱地往38口径的弹腌里填塞子弹。 慌乱加上黑暗有两、二颗子弹掉落到车里越过安的肩膀,“车澈”用打开保险的路加枪不断地向卡迪拉克射击。德国产的这种自动手枪,其杀伤力绝不亚于姗5口径的手枪,这是gmm口径中最高档次的一类。 “傻瓜,车里根本没人。安。你这傻爪。过来看。” “车激”吃过苦头,所以记忆犹新地用沙哑的声音抱怨着。 安左手拉开车门。把枪往腰里插,弯下身子进了黑暗之中。快靠近卡迪拉克时向破碎的车窗中又乱射了两枪才起身往里张望。 “他妈的,空车!” 他恼怒地骂了一声之后,恼火地返身回了出租车。那声音,传至了躲在石堆后头的隐蔽着的邦彦耳里,封着男孩嘴的左手刚一拿开,恢复自由的嘴里发出了令人心肺俱裂的悲嚎,划破了夜空从石堆的一角向外张望,出租车的门“叭”地开了两个黑影转出车门蹲到了出租车的左右两边。 顿时,从两支枪管里蹦发出十多颗子弹,发着桔红色的光,擦着邦彦的脸飞过,打碎了砖堆的一个角,蓝白色的火花左右跳跃着交织成错杂的线条。 打得四处乱飞的砖沫在邦彦和男孩的肩头飞落。根本没有法睁眼。一块打飞的砖头擦着小孩的眼前而过。“赳”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到后面仓库的混凝土上又弹了回来传来一声钝响,震动着大地。 死般地沉默了几秒之后传来了在黑暗中换子弹的声音。 男孩的惊叫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象狗样弄湿了裤角。 “别再抵抗了。象个男子汉那徉举着手出来吧!” “车激”确似已经追到了邦彦,带着胜利的得意洋洋的声音划过夜空。 “沉住气。我先往外逃,然后你跟着出来。注意,邦彦冲着男孩轻声地说到,但是小声的话语刚好被躲在暗处的那两个人听到,刚数到三,男孩从石堆的左侧,从车澈这边看是向右突然窜了出来,而邦彦自己早已向左边跑了。 被血吓晕了的男孩,象是一只被狗追赶的受伤的小鸟徉,飞快地逃走着。由于极度的恐惧,喉咙里想尖叫也发不出声了。 瞄准了那个黑黑的身影,夜空里划过一道闪光,随后响起了连续的枪声,不幸一颗子弹射穿了男孩的右太阳穴那两个把象陀螺一样转了一圈倒下的男孩误认为是邦彦,于是从车的后面跳了出来,又是一阵乱射。几顺子弹扬起了一阵小烟上,接着男孩的身体又挨了几枪。 借着射击的光亮,邦彦稳稳地瞄准了隐现出的安,右手指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不容转过身的“车澈”看清怎么回事,对着他的肚子飞快地打了三枪。 二个人象是挨了巨大的铁锤砸似的向后“扑通”倒了下去。 手枪的射击声嘎然而止。伴着隆隆的回声传来了呻吟的声音。 邦彦没有去留意死了的男孩子,手指搭着扳机提着枪,大步地向倒下的那两个家伙靠近。 遮着月亮的黑云露出一道切开的口子,模糊不清的月光;西在了地上。 “车澈”倒在了对面。地上流满了血和内脏他的尸体。……他的后背被子弹射穿留下一个大洞。象被踩得烂成团的石榴,血肉模湖的被达姆弹的弹头斜着射穿。已血肉模糊成了肉酱,从那儿还滴滴嗒嗒地往下淌着血……从肩关节往下有手腕背向身后,无力地搭拉着。……弯着胳膊肘用左手撑着血流满地的泥地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摇晃的身体。 靠近的邦彦面无表情。天鹅绒似的眉下。留着深深的阴影,嘴唇上堆着质怒和阴郁,整个脸的表情僵在那,邦彦卸下毛瑟枪的枪座,重新填满了子弹,然后上了保险放进了口袋。 从兜吸掏出烟盒拿出支烟,咬在嘴上,点着了火,深汗地吸了口。 安的嘴角上挂着垂下来的唾味和胆汁,仿佛是迷恋于邦彦潇洒迷人的脸,带着痴痴的眼神向上张着眼一动不动。在那眼里随着擦着的火柴的熄灭,连一声也没吭就断了气,再也没有睁开眼。 我们都生活在同个世界土。倒霉的失败者死去而活下来的只有那些意志坚强的至死也不失冷静的人。从远处传来了警车的呼鸣声,渐渐地靠近了。邦彦把自己的毛瑟枪插进脚上的手枪皮套里,又拾起了枪身还热着的安的左轮手枪。 从安的兜里搜出了所有的弹药,迅速地填满了子弹匣剩下的子弹搁到了左边的兜里,又把枪插到右口袋里。邦彦跳进了仁迪拉克用左手打开了灯。方向盘还没有损害。车里到处是粉碎的玻璃屑右边的门被扫得千疮百孔,目不忍睹引擎一直没有停地转动着。 邦彦拂掉散在驾驶座卜的碎玻璃片。然后关了车灯缓缓地发动起车。 邦彦停了车,把头和背上受了多处伤的男孩血肉模糊的尸体拽列了自己右边的座上,然后卷起了自已的裤管,刚上了路不足三百米的距离。和最先到达的亮着红灯的警车交面而过。 在紧接着的半小时里,他象一只地沟里的耗子似的被追赶着,他想尽了一切办法逃跑避闪,也只能象一只老鼠一样抵抗追击的警车和警戒用白摩托在不断地增加,疯狂地不断往这儿射击,象是在发泄着什么。 卡迪拉克发出‘咔咔”的破裂声,车窗玻璃和车灯被打得粉碎到处乱飞,子弹在他周围噢噢地滑着空气一掠而过。计程器和其他的仪器象也被打坏了可是车胎却奇迹般地在正常运转。背后一辆警车追了上来,邦彦伏下身体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抓个机会从前边横挡在路上的警车边甭出的一个空隙钻了过去,但是遭到了车里两支枪以及追上来的三辆车上的猛烈射击。其中有几枪让人觉得好象在空中碰撞在了起。 邦彦左手握着方向盘,完全靠着直觉一边患意地绕着z字形走一边从车窗探出左轮手枪,通过通神射。让枪声平急了下来。 从反光镜内邦彦看到后面迫上来的辆车为躲避和边躲闪不及的同伴的车撞到一块儿,顿时着起火来另辆车横了过来剩下的一辆冲上了人行道,直冲进个关着门的烟草店。又死伤了不少人。 破碎的玻璃片扎着了邦彦的脖了。血往下流进了里边的衬衣上。从没玻璃的车窗吹进来的冷风吹得人的不能开眼。让人听着响起了“野兽必死的令人害泊的十二音,自己也难以预见会逃往哪去。一生中,还从没有象现在这样体会到自己尚活着。 他象魔鬼一般的大胆和娴熟的驾车技术,以及神射保住了他的性命。 至少有五台警车和十辆警用摩托车的司机或者轮胎或者杀手被打死,有的撞了车,有的翻了摩托,丧失了战斗力。 一直竖持到最后紧咬上来的三辆警戒摩托的火力网打穿了邦彦的油箱。燃料计在不断地下降。后轮也被打穿了,传出“虚……”地空气漏了出来的声音。 邦彦几乎没有降低车速,带着伤的卡迪拉克继续飞驰,车子发出了几乎要散架的声响,靠里侧的轮胎放了炮,紧接着其他的后轮也放了炮。卡迪拉克的后车身大幅度的摇晃起来,男孩的尸体撞着邦彦的右脚。 邦彦驾着这辆象被打败的三条腿的狗一样的破车撞向一辆惊慌失措的警戒摩托。 挡泥板被撞飞了,摩托跳着飞了出去,断了脖子的警官的尸体被卡迪拉克的车轮从上面碾过。 最后剩下的两个警员,邦彦用右手握着的安的左轮手枪里仅有二发子弹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摇摇晃晃的卡迪拉克向后头倒着反方向走。追踪的外车被暂时堵塞注了。 刚前进了二百米左右听到发生意外的人家纷纷点亮了灯,几个男人边大声叫喊,从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追了上来郑彦把左轮枪扔在了车里,拔出了毛瑟枪对着跑在最前头的一个就是一抢,子弹当胸而过人们发出了尖叫,开始又到了路上,有的人甸甸在地上满地乱爬。拐角那儿有一幢用高高的混凝土墙围起来的洋馆。围墙外栽着几棵巨柳,留下重登的树影。 邦彦驾车拐上了一条道,随后切断了离合器卡迪拉克往前又走了约十米才停下来。邦彦把沾满血迹的鞋在小男孩风衣的干净处擦了擦,然后下了车。邦彦把毛瑟抢插进兜里,来到车后座一看,从油箱漏出的油积在行李箱里,又顺着空隙流光了。邦彦擦燃一根火柴,然后迅速返回车里,把男孩的头搁在了加速器上。打环钥匙,推上离合器,从摇摇晃晃的千疮百孔的半开着车门跳了出来,然后把裤管又放了下去。邦彦迈着沉着的步阀向刚才的那所宅邸走去。幸运的是没有人看到。 邦彦在柳树下迅速地脱了鞋塞在裤兜里,然后象松鼠一样敏捷地攀上树去。被火包笼着的卡迪拉克对着路灯冲去,油箱引起了大火,引起令人眼发花的白色火光直冲云天。霎那,满栽着树木的庭院里每个幽静的角落都被照亮了。邦彦跳到墙上,转移到了墙里,为了不留下脚印,选择了块硬地轻轻地跳过去,然后躲进了树丛,在树荫吸缩着身子的邦彦拔出手枪握着抢柄静静地守候者。万要是被人发现了,一枪就要把对手击倒。 穿着西式睡衣,外罩长袍的一对老夫妇和一个睡衣外穿件外套的佣人,只见他们三人带着恐惧的表情出了宅邸的门廊,开了外面的门向街上走去,紧张感稍稍一放讼立刻觉得憋着尿呢,慢慢小臼地直着身子向前动着。洋馆的房顶上可以看到巨大的暖炉的烟囱,邦彦低着身子挨过去,顺着落水管无声地爬了二楼的屋顶。邦彦在石绵瓦上弯着身子,慢慢贴进烟囱一看,那是个己经不用的有点陈旧的烟囱,盖着厚重的混凝土盖,他悄无声息地把盖挪开费了很大的劲。警车消防车甚至还有救护车一边亮着信号一边驱驰而过。交织着吵吵嚷嚷的噪音,夜象是又一次复了生气似的吵闹不己。邦彦钻进了那个烟囱。 里头的灰尘、烟升起来浓烈得直呛人。一米见方的毛直的烟囱里,有排得很合适的供扫烟囱用的脚蹬,邦彦双腿踩着脚蹬子,又合上了盖子,这时又看到月亮透过了云层,从缝隙里斜射澄明的月光,而往下则象是通向黑暗的地狱一般。但是在壁炉日烧火口的上面因为有一块隔着铁板,断绝了与户外空气的流通,邦彦边用手和脚摸索着蹬脚。边往下降,看来烟囱已经彻底地扫过二遍,之后再也没有用过这烟囱。终于下到了那块铁板上。用膝跪坐了一会儿,靠着砖壁,久久地闭着眼调整了下呼吸。 松了下皮带背后夹的碎玻璃片掉了下来,尘土也跟着往下落。 点上了烟,呼呼地大口吸着烟,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邦彦熄灭了烟。把耳朵靠在壁上全神贯注地听。 壁炉紧挨着起居室。 象是这家的人回来了,传来了他们激动的话语声。 “你看到那辆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了吗!”里面有具烧得焦黑的尸体。我生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凶残极恶的坏蛋啊。任意杀人,伤人真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啊!” “说得也是。这叫咎由自取,恶有恶报。只是,你说,那便是一个再坏的人,落到那样的地步总有些让人觉得惨啊!只要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毛骨耸然。今晚上,我是没有睡意了。唉,真可泊。” “真是,老爷。您知道吗,那个烧黑的人,象是挨了三枪打死的呢。巡警总是觉得是好不容易被转移到这儿来的。” 谈话又持续了一段,最后在道“晚安”声中断了。 邦彦一直在黑暗中熬到第二天上午七点。 让饥饿和干渴缠绕着难以忍受的邦彦,不断被疼痛骚扰,身体僵硬而感觉麻木,腹部象是堑了一块石头,那天下午大约二点到屋里来搜查的警察们询问女佣和老夫妇的谈话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邦彦的心脏象是被铁锤抽打着,为了防此从嘴里漏出随便的呼吸声,紧紧地咬住窝着的左拳。右手因为用力握着枪而开始发木,有点痉挛了。 但是,他们的调查还没有能注意到烟囱。死亡的脚步声一下子变得远了。 邦彦一直屏着呼吸全身都冒出了冷汗,额头渗出的汗水往下滴着,滴到了眼睫毛渗人眼睛,那种痛感让邦彦恢复了生气。 为了把右手从扳机上移开,已经不得不借助左手的帮助了。 邦彦担心尸体被解剖后,从尸体中取出的弹头经鉴别科一检验,很决就会迫查到真正的元凶就是自己。无论如何,要尽决离开这个地方。 大约六点半的光景,老夫妇用完了晚饭外出了。 “那么,又要让你留下来看家了。我们按惯例去参加能会1,大概十一点多一点儿回来。你收拾下屋子,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看会儿书,或者在这儿看看电视。” 1能会演出日本古典的一种乐剧中世纪由日本舞乐和外来舞乐融合而成,演员带着能乐面具随着伴奏而表演。——译注 出门前对女佣人吩咐的话,象是让她住一周医院似的,女佣人开响收音机,一边和着刺耳的流行歌曲唱着,边用力地洗着餐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邦彦站在突出的脚蹬子上,使出浑身的残力,用力将铁板移开。然后下到了巨大的壁炉下边。 起居室隔着餐室连着厨房,邦彦躲在打开的起居室门 后,握着他的毛瑟枪等着等着。变得硬帮帮的身体支起头也费半天劲。 踢塌踢塌地脚步声传了过来、随着邦彦闻到了一股弥漫的香水味儿,一个剪着黑普般发式的可爱的女佣人走进了起居室。8 8黑普般即是著名影星奥德里·赫本在电影中流的发塑。成了种流行的短发式。——译注 邦彦用枪柄在她的后脑“呼产地砸了一下,她一个倒栽葱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邦彦也随着她向前倒了下,然后又提起精神转身进了洗澡间解手去了。憋了又憋的尿。泛着泡沫流进了抽水马桶。 邦彦扫开自来水咕咚咭咚地喝了一阵,脱掉粘了煤未的手套穿上了自己的鞋。 他洗了洗身子然后用手帕包着边插着的刷子,刷了刷衣服,煤灰,然后又在镜子前头整理好衣服。随后用手帕擦掉留在水龙头和门把手土的指纹,转身又回到了起居室。 女佣人倒在地上,卷到大腿的带着花边的衬裙下,露出细长的白白的腿,样子可爱的嘴象小孩似的天真地咧着,邦彦的视线,从她的头到脚欣赏般地来回移动。舔着干干的嘴唇。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表情,轻轻地吹了吹口哨,缩了缩肩从屋里走了出来。 伴着月光和路灯,稀稀落落的行人交错而过脚步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轻松,潇洒了,头也向上昂着眼神里又恢复了轻松愉决的梦幻般的情趣。 混在乱七八槽的人群。邦彦钻进了一辆出租汽车,在回去的路上,他不断地换车,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 他才卜通往床一倒。一动不动地进入了梦乡。 那年的初秋。 邦彦打完了上自页的硕士论文《就诺曼·梅拉的轻浮比欲与宁宙能的研究》,刚刚松了口气,便来到新宿的“吉”字号杂烩,烤鸡串店。等着会一个男的。烤鸡串的调料掉在烧热的炭火卜升腾起诱人的香味。一块儿喝过几次酒之后,邦彦已经差不多摸透了他的心思并且有了信心要把他拉来入伙。 真田陷人缺钱的境地只得把心思转向赛马场。 这个找了半天也没固定职业的梦想家,背着父亲抵压了岐阜的山借了钱,从而断绝了父子关系出了家门,这是他和邦彦闲聊文学的空隙中说出来的。 到了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邦彦对他已表现出深深的同情,听着这个时不时说些自嘲话的真田的经历,临别时候邦彦借给他五千块钱。 真田有点醉了脸形有点歪了,他痛哭流涕着用拳头敲着额眉,立誓一定要还饯。 但是对陷入一时困境的赌徒来说,需要有极大的忍耐力才能顶住邪念的再次的发芽。 本应马上归还的五千块怎么也是还不了,在以后的几次不同地点的碰面时。已经从五千块变成了一万块、五万块,至今邦彦已给了真田近十万块钱。 对此邦彦已经事先打了预防针。他告诉真田自己也是从别人那借来的钱决不许泄漏出去。 真口的肺也恶化了,于是开始自暴自弃。要是能把自己从这个泥潭里救出来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心甘情愿真田说漏了嘴。 二人一块儿开了八瓶酒,邦彦付了账,一块上了街,已经是夜色茫茫了。 街上的霓虹灯在浓浓的雾气中,变得湿润模糊。湿润的厚夜雾裹着自己的身体,悄悄地追进了身体的里面。邦彦把微微有点醉的真田用出租车送到了代代木的幢木结构的公寓。 雾气越来越浓重了。 亮煌煌的车灯也耐何不了眼界很窄视线不开阔前方,突然出出的车隔着难以置信旬旬隔擦身而过,在一家酒店前停了车,邦彦去买了两罐三得利威斯忌和玉米牛肉,来到真田的房间。里面到处是散乱的用红笔划过的有赛马消息的预测报纸,以及差不多有五百本各种各佯的文学书籍。 邦彦往一个座垫上一边吃着玉米牛肉,一边慢慢地喝着啤酒。他带着种沉痛的表悄,事实上他到现在为止跟谁都没有说过,直隐瞒着,医生已经诊断出患了胃癌,因而也是自暴自弃。不管怎么说,在这剩下不多的日子里,一定要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邦彦点燃了导火线,真田也接下来说自己也一样。 二个人彻夜诚挚地谈着趁着只得利酒瓶喝干的时候,邦彦作为余兴似的提出去抢入学费,真田不加思考地就赞成了,开玩笑中找到了一步妙棋似的,两人开始谈论这个令人兴奋的话题。 到第二天早晨与真田告别的时候,邦彦又加了一句,把真田欠的债一笔勾消,重新开始每月支给二万元这笔钱等事成后从真田的分成里偿还。事情已经发展到实质性的进展了。从那以后,一直到新年,在收费厕所,新闻电影院的接待室,在公寓里等接头碰面的时候,每次邦彦都递给真田用包装纸包好的现金,计划在向更细致的环节发展。 到了新年的时候,他开始让真田看涂成灰色的伪装起来的汽车和手枪,两入开车到了郊外,开始反复模拟训练。那期间邦彦用蜡夏制了事务所的钥匙又于十月到日光和中禅寺湖作了趟旅游,在鬼怒川温泉消除了长久来积聚的疲惫。在归来的行李箱里塞满十多个达纳炸药,这是种矿用的炸药。 曾经。趁着真田喝醉以后。邦彦潜入了真田的房门,翻查他的日记及其他的记事本,以确认没留下什么记录,邦彦给母亲和妹妹几百万元,说是股票中了大彩,并把剩下的全换成了美金。 几张证书,大学的硕课程毕业了,曾经寄过申请和推荐信的哈巴德大学研究院。寄来了九月新学期开学的通知。 关东大学,向左不太远的地方有立教大学,再往前连着池袋西口繁华的街区而往右象是被人遗弃似的林立的住宅街区。 接受入学费最后日在经理科力事外。下午七点二十分,曾经象蛇徉的长列新生队伍,已经消失无踪了,在幽幽升腾起的烟气中被门光灯照亮的房间里在低矮的配着栅栏的窗日后头,二十多个职员正站着忙碌。扎成捆捆的高高堆起的钞票,按单位金额分开,接连不断地放到了巨大的金库里。 守卫和从派出所派来的警官,寻视了一遍,在一个屋角象山一徉堆着吃完晚饭留下的餐具,又回头接着吃自己的炸虾荞麦面去了。 学校里其他的主要部门都亮着通明的灯火,留在屋里的人影透过窗的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晃动。 屋外的天空已经暗了。 …… 从建筑物的暗处,真田向着办事处走去。和邦彦仔细对过的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七时二十分。 真田穿着学生装,外头套着敞着的双层防风外套扎腰带戴了一顶浪人帽,鼻子上架着副深度近视镜。他把右手提的手提箱换到了左手用力砸着已关上的门。 里头传来了脚步声,隔着玻璃看到个年轻的胖职员的脸。 “来晚了已经结束了。” 对方冷冷地说道。 “真对不起。请开一下门吧。我是从北海道赶来的因为联络船发生了故障没能赶末班车。从车站直接坐出租车来的,实在是对不起!求求你了。” 带着一种变调的不习质的标准语调,真田的话声有点象哭泣。 职员回到里边。去征询科长的意见,好不容易摆着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回到了门前。 “下次要注意,不管什么时候匆匆忙忙,勉勉强强的总是有麻烦的。” 唠唠叨叨地发了通牢骚后,从守卫那几借来的钥匙打开了门。真田边道谢一边走进了屋子,站在空空的窗子前把手伸进口袋。 “阿呀,肯定把入学通知书搁在这里头的可是怎么……” 一边不停地擦着汁一边在职员们冷冰冰的视线下,翻寻着兜。 邦彦从电线杆上爬下来。扔了钳子,飞快地走到两幢混凝土新宿舍中间挟着那幢两层楼的旧宿舍前。 从腰里摘下沉甸甸的炸药一下子拉着了引子从窗口扔了进去,然后向着真田在演戏的办事处跑去,紧紧地将身子贴在墙上。 偷眼看了下手表后,真田突然面露喜色,“啊,找到了!” 就在这一刹那“轰”地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茫,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宿舍开始呼啦呼啦地摇晃起来,同时玻璃吮吮哪哪都震碎了,干的树木窜起了火苗。 办事处也听到了令人可泊的巨响,堆着的碗震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玻璃门被热气浪掀得碎成数块,门也不停地抖动着。 职员们和守卫一边叫喊着“出什么事了?”一边抢先向门口走出去。 剩下的是发呆的插着腰的科长和五个办事员,此外还有一个警官。真田右手从兜里掏出毛瑟枪来,枪口亮出一道刺眼的光。 尽管事先已吃了不少的镇补剂,但是他的手还是在瑟瑟发抖。突然被碎碗困住了脚,警官噢地一侧身,从腰里拔出手枪。 从门外传来了震人的响声,只见警官左手捂着左胸发出痛苦的呻吟。四十五口径的巨弹,毫不费劲地从后背“呼”地穿了进去,又穿出来扎到了桌子的一角,震得碎碗发出了尖尖的碰撞声。 不仅是胸。包括嘴和鼻了里留出的鲜血,眼瞧着把黑制服染成了红黑的片。警官倒在地上痉挛着。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中的邦彦,手里握着枪,上加了消音器的斯密斯·安德·威森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烟。茶色的礼帽,遮着眼睛脸上罩着块白面具。象是被激怒似的,罩在外头的风衣的衣襟立着。 “举起手来!” 带着低沉的声音,象把刀扎如肚肠一般的命令,邦彦走近窗口,科长学着电影里的样子,一边高高地举着双手,一边用脚踩了踩蜂音器。毫无疑问,被切断电线的警报根本不可能传到警署。靠后门最近的办事员猛地一转身,夺门而出,刚迈出二、三步,就被邦彦从木框中伸出的手枪从后脑打穿了过去,伴着声沉闷的“砰”的声,向前裁了下去。 被打掉盖的头上“沙”地流出了血。 邦彦一脚踢开窗口右边的门,进到了里面。咔地一声,用姆指打开了枪栓,惊得职员们满脸痉挛牙齿“咔咔”地直打颤。 “ok大家靠墙站好排好了。” 邦彦用枪示意金库,他们都哗啦哗啦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敢放下手。面对着墙排成了列。 象是防备被枪击,把脸紧紧地贴着墙。有个哭泣献吓得尿了裤子。 “把你的屁股封严点!” 驾了声的邦彦举起手枪给左边的那男的一枪托子提着劲儿猛点,走了火的子弹打到了墙上剥落点漆来。男人们惊叫了声。更紧地贴在了摇晃的墙壁上,似是他们还是个接着个被敲碎了头,在水泥地上连成长长的排。 只剩下一个人了,象是患了疟疾似的紧张过度的科长,颤抖的手指怎么也稳不住手指,哆哆嗦嗦地在金库密码盘上摸索口变得颤抖的牙齿不断地发出碰撞的声音,盖住了从屋外传来的“呼呼”的烈火燃烧声夹杂着嘈杂的人群声,越来越响。 金库的保险箱被‘咔嚓”声打开的同时,科长被邦彦紧握的手枪里剩下的子弹,从背后射穿了下腹,象一只青蛙似的重重地跌到了水泥地板上。 真田变得惨白的脸上流着汗水,依旧紧握着手枪掩护着走了过来,把金库里全部都是五千元面额的钞票搬到了手提箱内,然后出了屋子从爆炸发生起到这时,大约仅仅只有一分四十秒钟的时间。 邦彦的六发子弹已经打掉了四发,借着这个空歇,立刻打开枪匣往里重新填满了子弹,然后把四个空弹壳用手帕包好,搁进了口袋里头。 “着火了着火了,是爆炸!” 变了脸色的守卫和刚才四五个人一起返身从后门回到了屋里。看列房间里的惨像立刻都凉呆了,邦彦对着守卫的胸窝举手就是一枪。 守卫双手捂着胸身子往后倒在紧跟着的个男人身上。但是射穿守卫肚子的那颗子弹也命中了那个男人。随着一声惨叫。重重地捧了个屁股堆儿。双手压着血流汩汩的小肚子,翻了翻白眼断了气。失去支撑的守卫向后倒去,后脑在地上碰出了响声,就不再动弹了。身上的血迹眼瞧着结成了块。 剩下的男人们早吓破了胆,跌坐在地上,堵上耳朵在地板上弯着腰。二个男子甸韧着向外逃,屁股上挨了一枪瘫在那儿不动了,发出象狗样的哀嚎。 外面传来了警车的呼啸声。 邦彦举着枪倒着往后撤一脚踢开了门,随后上了锁,跳上了等在外面的辆没有熄火的王子车,驾车而去汽车被火光照得显出了橙色。 真田坐在左边,邦彦把着方向盘,从被大火包围着的露出派惨状的高温的校园里,逃了出去。手提箱被藏在汽车的暗箱里。 邦彦一边开着车,一边把枪、剥下的子弹,手帕包着的空弹壳,假面具等等一样样地递给了真田,真田打开了车前的小箱子,全都塞了进去。并把毛瑟枪也放了进去。开着短波收音机的汽车,掉头向池袋的繁华街区驶去一辆辆的消防车擦身而过。 看热闹的穿着木履和拖鞋带着惊恐的表情不断地走来。回头望去大学校舍也化作一个巨大的熔炉剧烈地燃烧了起来。紫红色的强烈的火焰烧焦了天空,在被黑烟染成暗色的左空中映照出陪引色。 建筑物的部分被烧塌了,黑的红的燃烧灰烬在空中飘舞,烧焦的尸体味儿的混袭中。渐渐逝去…… 把车停下邦彦脱下了外套和衣服。交给了真田,然后迅速地用改锥和扳子卸下车后的牌照。扔到了车里地板上的暗箱里,车头的牌照也一样拆下下来改头换面真田把邦彦的外套内衣帽子仍进井里。随后把自己的浪人帽、眼镜、风衣也者了样样扔了进去。 那些东西,都是和其他东西混在块几买的,都是些大敏生产的便宜货,厂家的商标和章都被拆掉了脱掉了风衣,露出有点怪的学生制服的衣装。他把学生服也脱了,然后盖上了这个废弃的井的井盖回身到车里。 “现在看来警署和警察该和学校联系上了吧。走!喝一杯痛决痛快!” 邦彦恶作剧般地笑着,拿出小瓶的威士忌,交到了真田的手中。真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时地呛着咕咚咕咚喝光了威士忌,然后把瓶子仍出了窗外。 苍白的脸上又有了血色邦彦在那瓶威忌里放了大量碾成粉末的高效安眠药。 …… 钧立教大学的前面与第辆怜车擦面而过。从短波收音机里不晰播放着逃跑车辆的车型及他们的特征。邦彦的车被描绘成涂成推色的呼划车。 车号不洋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和改装前的车很接近,真田的特征被描述成个只有十岁左右年轻的社会青年,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戴着茶色眼镜手提包是天蓝色的,说话带有口音。 邦彦则是个高一米八,身材十分魁悟,穿着风衣戴着黑色的礼帽,脸上带着面具。 请发现那两个人的立刻把他们拘捕起来。不断重夏着这些广播,据莱斯号车了解,等不时地还插入警车的报告从池袋往外的所有要道都加强了检查,的确象口袋里的瓶子一样。但是,在原先的霓虹灯光披着的街上,坐在奔驰在灰色的车里的邦彦。嘴角上却露出了轻松的微笑。过了机动车专用道口,再往东的出口处,车流老老实实地在那儿排着。 站在前头的是一个勇猛的警官。还有载着钢盔的警式摩托车的警察,他们挥动着信号灯示意车停下来。 等了会儿,轮到邦彦的车了。 真田在停车的时候看起来还惊慌不安,为了稳定心情而交插着十指,但一会儿药性起来,开始忽忽悠悠了。按车型检查了驾驶执照和车牌,然后开始盘问。经过巧妙伪造的执照没有被发现有破绽。 邦彦很耐心地在回答问题,稍微带了点兴趣索然地回答着提问。给真田递了个眼色后,他也按事先商童的说了,看着穿者紫色、宽厚的柔软的西服外套,露着甜甜的微笑的邦彦,以及换了铁色西服,打着毛编领结的微微有点醉的恢复常人的真田。实在难以让人会猜到他们俩就是凶恶的杀人元凶。车的颜色和车号又不一致,长相,服装也不相同。警官们爽快地放行了。 从东口开出,去往干登势桥的途中被拦了下来。请配合下我们的工作,一个警官一边解释一边性查车里,当然任何可疑的迹象也没有。 过了那道关卡之后,真田长长吐了口气,真正睡着了。从干登势桥往右一拐,出了椎名街,在千岛园向左拐了弯,继续开了一个半小时后进了车库。那一路上,之所以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是由于一边盗听警署的无线电广播,根据对方设置路障的情况,不断地改道行驶,或者中途停车,等路障转移了再走。 靠近住所的时候,真田已经睡得死死的歪倒在座位上,汽车避开亮的地方开了过去。从后门进了屋,先看了一下插在前厅门铃上的纸,还依旧塞在那儿无人动过。得到了安全感之后全身象散了架一般。 回到车库后,紧紧关上了重重的铁门,又上了门锁,这样一来,内部的声音就与外面隔绝了。 邦彦把睡得毫无知觉的真田从车上抱了下来,放在薄薄的地席上让他睡着。又回到车里,从方向台的暗箱里拿出加了消音器的手枪,装上了两发子弹。 邦彦拿着枪来到真田的身边。看看熟睡的真田。邦彦久久地站着一动不动。 对邦彦来说,这个人已经没有用处了。曾经共同密谋,参与了这次行动,真田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只要他活着,邦彦就要背着罪恶的十字架不得解脱。 邦彦打开了枪拴,瞄准了真田。但此时此刻,从来没有哆嗦过的手却颤抖起来,枪口在不停地摇摆。脸变得苍白起来,显得很黄暗中的两只眼睛充满了血。由于大口大口地喘息,喉咙变得很干燥。 全部的赌注成功了,而现在站在这静静的车库里,不知怎么的内心充满了空虚,心情紧张得象发出崩裂的声音,突然觉得眼前的真田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生死与共的朋友了。那夜坐在真田屋里彻夜聊天的情景,又显现出来刺痛着邦彦的心。 邦彦放下了枪,闭上了眼睛,久久地急促呼吸着,还是镇定了下来。现在,只能把一点没有痛苦感的真田送到永远的梦乡中去了。 静静的黑夜越来越浓重了。邦彦又一次举起了枪,瞄准了心脏的中心。手已经不再颤抖了,暗暗的脸上十分镇定,只有严肃的冷冷的表情。 眼睛盯着合口上卜的那一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有点发白,一声沉闷的枪响被隔绝在车库里,真田微微瘴挛了一下,然后一动不动地躺着了。 最初的一发子弹,象是一个情窦初开羞涩的姑娘被人夺去了初吻一般。邦彦面对着真田的脸接连着又开了一枪在打得发热的枪管和刺鼻的硝烟下,血和肉和骨头四处飞溅。与其说这还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副残留的尸骸留在那儿。 把死者毁了容后,填在水泥柱内扔到大海里去,那么就再也无人知晓了。那么死的人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厌烦,只是水远地睡去了。 打光子弹的邦彦的眼睛中,又复苏了那种梦幻般的可怕的欲望。 抢到的现金共有*千六百万。 被子弹打飞了脸几乎变成白骨的尸体被填装在水泥柱中,在东京湾的深处腐烂着;与此同时,在哈巴德大学研究院的食堂里,围绕着法国后期印象派尤其是关于梵高和雷诺阿的影响,邦彦正两眼生辉和几个法国留学生热烈地讨论着。 第07章 挑战 夏末的残暑肆无忌惮地游荡在羽田机场在每一个角度。在国际航道的起飞线外,密密麻麻地拥挤着迎接的人群。从第一位旅客走下弦梯起,欢呼和跳跃声就开始在空中回想―有来抢头家新闻采访来日演出的黑人歌星的,有举着话简对着刚从国外归来的某位要人紧追不放的二每一位旅客都被各自的欢迎者簇拥着,分享着那份久违的喜悦。 欢闹声暂告一段落时,在舱中闪出一位高个子青年一英俊、潇洒、干练。着身合体的象牙色夏装,一只大皮箱轻松地提在左手中。 青年在弦梯中间稍停了一会儿,朝人群中的不知哪一位挥了挥右手。姿式的确很优雅,但也让人觉得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适度的微笑,但也是雕刻上去的一样水恒地留在线条优美的唇边,将不吉的阴影隐隐地藏在那背后,同时,瞳孔深处闪出一股富有挑战意味的、勇敢的光芒口他就是两年前离开日本的伊达邦彦口约三十分钟后,他懒散地坐在一辆疾驰的出租汽车的座倚士。 时隔两年的东京。大森的街景飞速从车窗外闪过。兰年前。正是山这大森的一处射出的子弹而引发的、长期侵蚀、折磨着邦彦内心的一股昏黑的怒火,重新开始燃发。 曾袭击过国际赌场的赌头、盗取过制药公司的现款、强夺过大学的入学金,而在干完这些之后又巧妙地逃过警方的搜捕的邦彦,离开日本后就前往美国的哈佛,在那里修完硕士课程后又转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课程。 而后一此时,邦彦以一位拿生命和野心作赌注的赌桌上的大赢家的身份,又回到了日本,但是,他的魄孔显得有些发暗,比这夜色更阴段。 一年以前,邦彦收到了妹妹晶子寄来的航空信。也许应该完全归于命运的玩笑——晶子告诉他,她已经陷入了矢岛雅之的情网中。 矢岛雅之是被称为现代怪物的京急康采恩实业总公司的董事长矢岛裕介的公子京急公司控制下的企业有陆军、海军、服务业、商业、不动产、金融部门的总共一百多家。雅之就是在这中间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京急公寓及京急观光两家企业的总经理。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与政界往来十分密切。其父裕介是位远近驰名的风云人物。雅之的母亲则出身子长州名门佐藤家。 看到晶子来信的时候,邦彦直感到浑身的血在倒流二十多年前,邦彦的父亲英彦在哈尔滨经营新满州炼油厂。工厂的雇员多达近干名。“九·一八”事变后、借着日产联合公司进入满州的浪潮,利用那里丰富的资源和便宜的劳动力,工厂一下子胀大起来。 英彦正是在事业上一帆风顺的时候得了长子邦彦口而如今显赫一时的矢岛裕介,那时只有一些三流的小公司分散在大连、沈阳和长春只个地方,在企业界中还是个靠边站的角色。 英彦的全盛时期并没有持续多久。董事木村和经理部长小川密谋以购买原料为名把公司的票据向外发出按当时的贷币计算总共是五百万口而且事情就发生在英彦外出旅行的一周之内口事先已被裕介收买的木村和小川,将那些票据发往裕介用自已的资金挂牌的一个“幽灵公司”当英彦旅行同来的时候,眼前大势已去,一点挽回的影子都看不到。木村和小川早已携带大笔的钱逃之夭夭英彦即使起诉也无济于事。 之后,矢岛又运用巨额资金,让心腹部下横田出面去侵吞走投无路的新满州炼油公司的股票。就这样、英彦的资金一被耗尽,矢岛就通迫他出让现有股份,而且逐渐把自己的部下安擂在董事、管理、监查等重要职务上横田也按照裕介的步署,大力收买那些高级职员、顾问和律师,通迫英彦退职。 当然,在这一全过程中,矢岛是绝对不出面的。不仅如此,还假意声称对英彦的困境十分同情,每每贷款给英彦。但那是月息两让的阎王债! 就这样,慌不择路的英彦便轻易地相信并开始依靠矢岛。当从恶梦中醒来的英彦意识到自己上了矢岛的圈套时,公司的动产不动产也被其夺了个干干净净。 矢岛以此为契机开始发迹,并带着“剥皮裕介”的绰号向上层经济界大步迈进。 被彻底击垮的英彦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从虚脱状态中恢复过来。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重返企业界的气力,终以一名清闲的小官吏的身份结束了一生。 自那以后,英彦对此事虽然绝口不提,但在死前留给邦彦的遗仔中却写满了对矢岛的诅鸳邦彦把此事牢牢记在心中直寻找复仇的机会。 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晶子竟然爱上了矢岛的长子稚之。邦彦心情很复杂。在责怨晶子的同时。另一个念头总时不时地涌现出来以晶子为跳板,争取打入矢岛的公司,然后从内部搞垮它。 “现在横田、木村、小川这些杂种都成了京急企业的核心人物。但,我要叫他们和矢岛一起体验一下他们精心筑起的安乐窝被捣毁、他们从那上面猛跌下来是什么滋味!” 矢岛的尔急王国是有着强大的实力和绝对的权威的而这些恰恰激起了邦彦强烈的逆反心理和破坏欲当然,赤手空拳一文不名的自已要去对付拥有千亿元资本的京急这个庞然大物,目前还无从谈起―这一点邦彦自己也很清楚。 “必须有强大的财力做前提!” 要得到这些,需要冷静的头脑和顺手的武器。此外还需要年轻。现在,邦彦刚刚二十八岁,不用着急。有志者事竟成―没有办不成的事。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只有在全力追求自己的目标时才能体会到自已生命的意义。 邦彦就是这样的人。 从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院退学后,邦彦就着手把自己在美国开惯了的凯迪拉克托运来日本。并且在散热器中巧妙地藏入五支拆卸了的手枪和必备的枪身、弹仓各十个油箱中塞满了短枪关枪和各种子弹…… 机场的包租汽车驶入了市中心。邦彦从车中抬眼扫视着两旁林立的建筑群。 两个月过去了。 池袋西门浓雾弥漫在楼群间星星点点的霓虹灯闪现在其中。 一辆普林斯牌小轿车在三菱银行侧面的大街上慢慢滑行着,在莉莉酒吧附近停下。坐在方向盘前,头上的皮帽压得低低的车手,正是伊达邦彦。 膝胧的霓虹灯光射进车内,勾画出俊美的脸庞上那棱角分明的线条。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盯着莉莉酒吧的直往下滴着水珠的旋转式玻璃门。 带着薄薄的鹿皮手套的一双手轻轻摆放在方向盘上乌黑的夹克在胸部位微微鼓起。 十二点五分。一个裹着灰色风衣的矮个子男人晃里晃当地从酒吧中走出。显然那人喝得太多了。 邦彦的嘴边缓缓露出一丝微笑,眼中泛出一股调皮的光。一扭身把车子后门打开。 “先生,您要车吗?” “到东长畸,多,多少钱!” 小个子男人摇摇晃晃走过来。 “一百块。” “好,我,先付钱。” 屁股刚一落到座位上,他就打着呵欠摸出了一枚二百元的硬币。“到长盯四丁目时叫醒我。从银座一直喝到这徉,换了好几个地方,困得不得了。拜托了,”结结巴巴地甩下这么几句话后,把眼一闭,睡了起来。 邦彦狡黯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始打火这辆车已换了时速高达一百八于公里的高性能引擎,邦彦卖掉了那辆凯迪拉克才换来改造这辆车的高费用。 东面的大街。两边的人行道上大约每隔五米就站有一名妓女。 普林斯牌轿车在要盯的于字路口朝左拐去。这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尽管雾大遮住了视线,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和大卡车仍旧旁若无人地快速行驶着。 邦彦把车速提高到每小时八十公里。用头灯示意了一下后使开始超车。从三角窗的缝隙中“鸣一”地灌进一股风后,车轮下的黑沥青路飞似地朝后退去。 邦彦只用左手轻松地拨弄着方向盘,细细品味着冒险超车的乐趣。快到椎名盯车站附近的立交桥时,邦彦把车逮降了下来车桥的两边延伸着的铁隔离墩上的夜光涂料,闪着红光,象无数只恶狼的眼睛。 邦彦脚踩阐板,方向盘往左转。靠惯性前进着的汽车在“口”字形的立交桥的中央靠左的地方停了下来邦彦关闭了引攀,又灭了车灯后从车上走下来。钢筋混凝土的桥栏杆也只有到腹部这么高。 没有风。 右手方向是黑漆漆的站前商业街。左方池袋的夜空,被七彩的霓虹灯染映成紫红紫红的颜色。 下面接连过去三辆电车,使立交桥一阵颤动,红色的车尾灯光长长地拖在钢轨上又慢慢地消失。 邦彦看了一眼手表。拉开夹克的拉链,右手伸入腋下,左手用力拉开后车门。猛地一抓客人的肩膀,使劲摇着。 那矮个子半起身,有些诧异地转着眼睛向四周张望着。 “这,这是哪里?你把地方搞错了!” “没汽油了。真对不起,我把车钱还给您,您再去搭别的车吧。” 邦彦低着头解释道。 客人嘴里嘟嘟峨峨地,从车上娜下来,关上了车门邦彦猛地从腋下拔出右手两眼射出了冷冷森森的光,戴着薄薄的鹿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只乌黑的、沉甸甸的自动手枪。 这是一支口径三八毫米的特型连边发柯尔特自动手枪。 邦彦用大拇指扣住板机,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矮个子的心脏。 矮个子象木雕石刻似地傻立在那里。小腿剧烈地颤着,全身的醉意都随着冷汗发发散了出来。 “您、您,……” “你是新东商事的市村吧?” 邦彦用眼睛斜了他一会儿,冷冷地发间道。 “啊,啊,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市村慌忙喘了口气,又要往下说什么。 “去,到栏杆那去!”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我说的去做,少多嘴。” 邦彦压低着声音,恶狠狠地命令道。 灌了整整一晚上的酒,又对眼前这突来的情况摸不透一市村象踩着棉花似地,慢慢腾腾地蹭到桥栏杆前。 “噢如果,您是要钱的话尽管拿,把我身上的全都拿走,”市村看到下面黑漆漆的电车轨道时,大概是由于害怕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赶紧向邦彦哀求。 邦彦没有说话。眼中闪出一股阴森森的发青的光。两条有弹性的腿向后退着步子,象黑豹那样灵巧有力。突然,右手一闪,手枪的板枪被扣动了。 枪筒中一颖火花钻进了市村的后脑。市村哼也没哼一声,象一堆烂泥倒了下来。 邦彦抢步赶到近前,左手抓住他的肩头,象玩砂袋似地把市村搭在桥栏杆上。用手一摸。确实已死。 邦彦两手择着市村的尸体,站在桥上侧耳细听着。从椎名盯车站开出的电车,断断续续鸣着车笛。车速不断加快,朝立交桥驰来。 车头的灯把一片白光洒在铁轨上。邦彦轻轻拎起市村的尸体,看准时机扔了下去。 市村的脚碰了一下高空电线,“呼”地一声朝铁轨冲去,“叭”地一声,象一只死青蛙似地卧在上面。电车正好驶到。象一只庞大的拖拉机,轰隆隆地吼着。碾过了市村的尸首。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传入邦彦的耳中。车轮有力地在钥轨上磨出了一道道火花,喘息着。过了十几秒钟,终于停了下来。 透过雪白的车灯,邦彦清楚地看到市村的一只手从身体上飞了出来。 一丝亮光决速掠过邦彦的双眸,又马上消失了。他翻身跳入车中,全速逃走了。车后一道微弱的红光世逐前被浓雾吞没了。 就连附近派出所的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到现场的警察对几分钟前桥上曾停有一辆神秘的小轿车一事也一无所知。 第二夭早晨,邦彦没有离开他的住所。这是一套坐落在下落合的并不十分宽敝的房子是邦彦自己选下的口他卧在床上一边吸着烫嘴的咖啡,两只眼在一叠报纸上扫来扫去。 强健的身体上随随便便裘着一件长袍。浑身的肌肉象青铜铸的那样结实又象用牛皮搓成的鞭子那样富有弹性太阳已升得很高,几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装置非常简朴。书架上满满地排列着各种书籍,浅茶色玻璃门上挂着的枪袋中,胡乱地插发着四支来福抢和六支散弹枪。 邦彦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份报纸。 昨晚发生的事已上了报纸但无非是登在“社会版”或(东京)都内版,这些专门为一些逸闻琐事开设的“角落栏目”中。这也的确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一一醉汉从立交桥上摔下来被电车轧死,对于读者来讲,这样的所谓新闻旱已习以为常了。 邦彦一口气喝光杯中的咖啡,把杯一扔,又把目光转到了“寻人启示栏。” 要找的东西还没出现“不会这么快就登出来的,”邦彦默默对自己说道。 邦彦把报纸叠好,整齐地放在桌上,又把咖啡杯压在上面。点着了一支烟,一扭身,仰在床上慢慢吸了起来,两只含着优郁神情的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好象要努力穿透一样。 耸立在口本桥石盯气丁目的协明大楼是一幢六层建筑。十几家商社在这里租用厂地方,工作人员总共有近七百名。 以经营医疗器械和药品原料为主的新东商事也座落在这里。作为京急公司在城东经营的重要一环的新东商事的总经理黑松,是矢岛裕介的堂兄弟而至于那位市村,不过是新东商事里的一只工蚁―普通小卒,但很优秀。 新东商事在协明大楼中占有四、五两层。市村所在的涉外部的办公室,在五楼的东面。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可以把仅一路之隔的豪华得象王宫似的三星银行的内部看得清清楚楚。 钻进新东商事,从内部发起进攻,这是邦彦一直在盘算的。市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名小卒,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但真的开始大干的话,必须小心谨慎,一天一天地等待良机。 同时,邦彦也考虑到新东商事是京急休系中最弱的一环。所以,按照自己的布署,第一步不设法稳住其地位的话,对自己的全盘计划的最后施行是有消极作用的究竟怎么去做?邦彦的真正目标是三星银行。而至于弄死市村,只不过是他在设下大赌局时故意抛出的一枚诱饵。 京急体系没有自己的核心银行。但是,作为三星银行的长期稳定的大董事之一,持有千万股的股票,享有五于亿日元的借贷权。设法让这笔钱化为饱影一旦办成,对京急体系来讲决不是件无关痛痒的事。 “这步棋既有分量,又极有趣”邦彦合里暗笑道。而且,成功地搞垮一家年间存款总额超过四、五千亿元的大银行,这也是邦彦多年来的梦想之一。 “这绝非易事呀!” 邦彦很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绝非易事。”他才觉得干起来有价值,够味儿。 虽然那需要巨颇的血本,而且可能需要长达5年、10年的时间。但一旦成功,一切费用全能够补偿回来。只要做到那一步,同矢岛的京急决以死战的资本就到手了邦彦很晚才起床,吃了几个煮鸡蛋,喝了杯啤酒作为早餐。在高领衬衫上工工整整地打了蝴嫌结,选了件青色的西装套在身上,就开车朝母校驶去。 在学校大讲堂前的台阶土站着一名伙伴〔指学生),头上扎着红色的头带,正高声进行打倒内阁的讲演。在他不远处,后援部队的组织者,身穿印着校徽的衬衫式校服,带着大家进行州手击节拍”的练习。 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的校园里,一些学生举着音乐会、舞会及戏剧演出的票向大家努力推销着。 在大讲堂侧面搭有几顶帐篷,内面是为了反对学费上涨而正在绝食抗议的学生大概是出于一种援助心理吧,另几名同伴拉着手风琴,高声唱着俄罗斯民歌,歌声随着其他的嘈杂声升到空中。又逐渐飘散。 大学毕竟是大学,一点也没变。正是在这个地方,也曾留有自己青春的身影和足迹。而后,一道白光从邦彦脑子中一闪,自己带着手枪和甘油炸药袭击关东大学经理科的光景又重现在眼前。 那一夜——关东大学的样舍变成了一座炼钢炉,烧焦的血色从校园飞向夜空,久久消褪不掉。在用自己的全部野心和生命作赌注去强夺大学入学金的行动中,充分展现了作为命根子支撑着邦彦体内的凶暴的能量。 那一次,他成功了,确实成功了…… 但,没过多入,发狂的喜悦又离他而去,他在回想这次行动的目的成果时,所感受到的对自己生命的充实感和满足感也一同飞往九霄云外。不仅如此,他感到心里发空,发虚,象喝醉了酒那样,空虚得让他无所事从,而且有些害怕。同时,在那之中他还感到了疼痛,象被谁用酒杯的碎玻璃片刺入了胸中。 然而,如今,他又抱着另一个目的回到了这里。而且,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再一次把自己的全部的凶暴的能量投人进去。 邦彦昂着头,登上了研究生院办公大楼的台阶。 学生管理办公室里,邦彦接过办事员递来的硕士课程结业证明和成绩单,刚要走,一名头发花白的职员走过来。 谦声说道:“主任若杉教授请您去一趟。” 邦彦穿过了狭窄的走廊,来到若杉教授研究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来。” 里面传来若杉教授浑厚的声音。 屋子里面除教授外,还有一名留着长头发的学生。 “啊,伊达君,来得太好了。请坐下。” 看到邦彦,教授那冒着红光的脸上绽出了笑容。接着口又把脸转向那名学生。 “盯田,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达邦彦。两年前离开这里去哈佛和哥伦比亚大学深造。邦彦君可以说是我研究室的骄傲。 “对了,邦彦君。是什么风把你突然吹回日本来的。说是想找工作,不过……” “邦彦君,这位是盯田进君。今年刚刚进来的希望之星。”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邦彦潇洒地点了点头。 “久仰了,教师曾跟我提过您。以后请多多指导。” 盯田说着,递过一张名片。邦彦也把自己的送过去。 “盯田君的父亲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就是被誉为‘设计泰斗’的盯田博士。而盯田君也是年轻有为。”若杉教授插话道。 “是那位三星银行的设计者?” “教师过奖了。幸亏家兄继承了父业我才得以偷懒,老师这样说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今天好容易见了面,本应向邦彦君多请教一些,但有些事正要去办,我先告辞了。” 盯田说着,带着惋惜的神情向门口退去。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邦彦道。 盯田又向教授点了点头,出去了。 “推荐信我已经为你写好了。但是,邦彦君,我总觉得有点可惜,你好容易得到机会到那边去深造,作为我们研究室来讲还是很希望你能回来的。” 若杉教授语重心长地叙说着。 邦彦低着头,三星银行既然是盯田进的父亲设计的,那么全部的图纸肯定保存在他家里。 邦彦盼望的新东商事职员招聘广告在第三天的早报上登出来。邦彦轻轻吹了声口哨。为了应付面试,他早就准备了有关的商业英语及必要的工作知识。他有一付极好使的脑筋。 邦彦的面试时间是十五日的下午两点。衣冠楚楚的邦彦端端地坐在新东商事接待室的沙发上,对所有问题对答如流。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新东商事的电报单:已被录用。 他大摇大摆地走入银行的办公大楼中。 门卫看到这些以后,就立即把大铁门暂时关上,只留有铁门上的小门供职员出入。 不一会儿,从大楼的地下室中,出现两名头戴制眼帽的司机。向门卫挥了挥手,就走进栋车库。从中倒出两辆现金运送车,停在院子当中。 这时,从地下室里走出四名保安人员。前面两人的腰间挂着电棒,后面两人手里握着枪身很短的散弹式手枪,手枪的枪身下平行安装着的筒形弹仓中,有六发子弹。由于这种枪是专门为对付逼近身边的暴徒的,所以也叫“骚乱镇压枪”。 随着现金运送车鸣了几声车笛,穿着工作服的几名工作人员,手里推着上面装满口袋的小车,从地下室上来。来到送金车的后部。 腰中挂着电棍的保卫员,分别掏出粗大的钥匙将车后门打开。手握散弹枪的两个入立即跳进车厢,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袋袋现金,在车内码放好,然后从里面关上车门。 带电棍的两个又用钥匙分别把车门从外面锁上,自己则钻进驾驶舱中坐在了司机的旁边。 车笛又鸣了几声,门卫赶紧跑过去将两扇笨重的大门打开。 两辆现金运送车开出大门来到路上。在拐角处一转头,消失在大街中。 时间大约在八点四十五分和九点钟之间。 九点钟的时候,银行正门的金属保险门慢慢地卷起来,咯吱咯吱地象咬牙的声音似的,穿过大街上的嘈杂声一直传到邦彦的耳中。 这个时候新东商事的职员们开始陆陆续续来上班,充满着每日里单调无味的工作和上司那满含讽刺意味的说教的一天开始了。 邦彦由于没有一点知识分子的架子而受到同事们的好评。凡是交给他的事都很圆满地办到,而且丝毫看不出有向上爬的野心,这也是他们喜欢邦彦的重要原因。 十点钟铃声一响,邦彦就和同桌的同事们一起走进地下食堂。他的食欲非常旺盛。一边轻松地开着玩笑、逗同事们笑着,一边吃着自己喜欢的午餐。 周围同事们的话题大体都是固定了的。昨天晚上在酒吧间碰上的哪个女子、每天必不可少的麻将牌、薪水太低越来越感到日子难应付、对上司的不满、真刀真枪、热朝天的西部片。此外,还不时地卖弄着一些从报纸、杂志上读来的奇闻异事。 对于这些话题,邦彦总能自如地附合上,但他的内心却防卫得很紧。由于孤独对成群结伙的人向来是以白眼相视的邦彦,是决不会从内心里愿意真正溶进某一个圈子的。邦彦是一位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青年。 用过午饭之后,职员们纷纷集中到最顶的晒台上,稍微做些轻型的运动。 在这里高尔夫是很盛行的。对着屋顶一角里张开的网子,人们纷纷持起拍子。 邦彦不喜欢打高尔夫球,甚至反而有些讨庆。他最喜欢两种类型的体育运动:一类是能使他热血沸腾的竞争激烈的,另一类是能让他在孤独的忍耐中体验到自己的年轻、沾量到自己的体力的。 下午三点钟。银行正面的保险门牢牢地关闭上。职员们利用剩下的三个小时紧张地进行当天业务的整理,直到六点钟下班。大约在四点左右,现金运送车又重新出现在后院中,里面装载着从各支店集来的现款袋。几乎是同一个时候,总经理的克莱斯勒缓缓开出大门,消失在马路上的车流中。 邦彦每到这时都把目光从文件资料上抬起来,一边用力揉搓着肩头,以极其自然的样子透过玻璃窗观察着这一切。虽然心里象开了锅样翻动着,但在同事看来不过是干得太久有些累了,随随便便地舒展一下喘口气罢了。 新东商事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钟。五点钟一过。各部部长、各科科长这一些人以及一些优秀的推销员们,都开上汽车跟随着社长及董事们向着高级酒吧、夜总会驶去。那是为了谈生意。而那些下等雇员们则纷纷坐进了小酒馆或小饭铺。 邦彦混在那些精疲力竭的职员中,一同挤进了嘈杂的电车。每星期三次在新宿下车,去练拳击。 只要来到这里到处弥漫着汗、血皮革和凡士林的混合气味的拳击场上,把那带着残忍的威力的钩拳、直拳重重地敲击在沙袋上时,邦彦有一种发泄感,整整一天凝结在心中的阴优和憋闷都随着淋漓的大汗流了个干干净净。由于他的体重属于轻重量级的,所以没有找到合适的陪练伙伴。 到了星期天,邦彦就驱车来到汀南富冈的射击场。如果是二二小口径的来福枪,地铁后乐园站旁边的小石川射击场就能玩,但如果想玩大口径的,那里就不够过瘾了。而且也渐渐被禁止,由于射击时的声音太大,把射手棚的瓦震得直动,从上面直往下掉灰土。 身穿缎纹鹿皮绒风衣的邦彦,经常在富冈步枪射击场的水泥地上铺上席子,采取跪射的姿式。 邦彦喜欢使用标准细长管八八型步枪及308口径的五连发活动的枪管步枪。这两种枪最适合三百到六百米的长距离射击。 脸颊和肩贴住瞄准架,一阵冲突突然从体内爆发出来,刚才顶在肩部的压力也随着一下子散开——一声清脆而又近乎尖锐的枪响。似乎震裂了大气中飘浮着的微尘,震动了周围的群山。 邦彦折开枪管,从中取出冒着轻烟的空弹夹,紧接着又操起了另一支,发凉的枪管握在手中,稍一瞄准,又射出一排五连发。 用四十倍的望远镜一看,全部击在九至十环之上。 邦彦的瞳孔里闪出一阵满足的光。沉甸甸的枪仍牢牢地握在手中,上面湛出乌黑的冷光。 对于这支蕴藏着凶暴的威力的枪,邦彦从不把它看作是一件物品。它是自己的一部分,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把任何一个人打发进天堂。 子弹每发是一百二十元,邦彦每月可挣一万七干元,足够玩上一天的了。 “伊达君,社长叫你呢。” 涉外部部长宇野,把手中的内线电话听筒放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时间刚过三点钟,正是令人心烦的时候。 社长不喜欢内线对讲电话。自上一次由于忘了关上开关,而使其与专务秘书亲呢的声音传遍了全公司后,他就再也不去碰它了。 “社长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邦彦小声嘀咕着,站起身。 “你去了就知道了。快点吧,社长可是位急脾气的人。” 宇野面无表情地回答。 邦彦把烟卷在灰缸中掐灭,重新整了整领带,又从自己的小工作箱中拿出淡绿色的西装套在身上。 邦彦把用极其漂亮和流利的字体写好的一份说明书往打字员小姐的手中一递,“拜托了”,一丝充满魅力的微笑浮现在嘴边,与此同时打字员小姐镜片后面的双眸中,也露出了含情的笑意。 邦彦用目光朝坐在门口处的那张办公桌后面的宇野部长请示了一下,就轻轻地迈着大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他先来到厕所中,用指尖沾了点水,想把前额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镜中映出的椭回形的脸庞,由于光线的照射,冒着暗暗的柠檬色的光。微含优郁的双眸象湖水那样深邃而透澈,绷紧的睑颊上生着一对小小的酒窝,线条分明的嘴唇象是巧妙精合雕琢上去的。浓浓的双眉象两把剑,给人一种阅历丰富而又不肯低头的硬气感。 邦彦对着镜中的自己闭上了一只眼,把上衣精心整理一番。八十公斤的体重和一米八o的身高比起来,显得适中而结实。 社长办公室在五层左侧的最里面。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带社长的私人秘书若月贵美子的工作腔性质的声音。 邦彦仃开门,轻轻走了进去,又反手把门关好。“我是涉外部的伊达,听说社长先生找我。” “请。” 贵美子手中夹着一只长长的淡紫色的纸烟,听邦彦说完,转身打开了里间屋的门。 虽然显得有点厉害,但毕竟是位年仅二十四五的大美人。也许是由于化了妆的原因,睑显得有点苍白。身休很丰满。套装的质料及做工都是极上层的。脖子上闪闪发光的双重珍珠项链更给她增添了几道姻眼的光芒。 据社里的人说,这位若月贵美子是社长的悄妇。否则,如果光凭月薪的话,是无论如何置办不起这样身“装裹”的。 贵美子打开里间屋的门后,自己先走了进去。——里面的奢华应有尽有,简直让人误解这不是一间办公室。社长黑松派头十足地坐在一张宽大的硬红木办公桌后面,好象并不知道有人进来,低头擦着欧石南木根的烟斗,年纪刚过五十岁,身材显得有些拥肿。两张又厚又重的嘴唇多少冒着些紫光。 贵美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高高地翅起了二郎腿。似乎正等着看邦彦那不知所措的憨态,从镶着黑色花边的长裙下面露出了脂肪丰厚的大腿以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一口口吸着手中的香烟。 邦彦带着汕汕的笑容,愣愣地立在门口处。 社长慢慢放下手中正擦着烟斗的鹿皮。举起烟斗,对着窗处射进的阳光仔细端详之后又煞有介事地摆弄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就是新来的伊达吗?怎样,听说你干得不错嘛。” “不敢当我只不过是进了我的本分。不到之处恳请社长多多指点。” “嗯。我问过宇野部长,他说你还是很肯干的。可不要懈劲呀!” “是,我一定努力。” “嗯,好了。这样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社长把头往后一仰。 “那么,我告辞了。” 邦彦规规矩矩地向黑松行了个注目礼,打开了门。 贵美子还留在屋中。在邦彦关上里间屋门的一刹那,贵美子的尖笑声及黑松那略带开心意味的干笑传入了他的耳中。邦彦的双眼微微一颇,唇边绽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老头子,为什么你说不能去我就去不成呢?” 三天后的晚上,是一个周末,贵美子用手玩弄着黑松的领带,一边撤着娇。 银座三丁目的百合大酒吧二层的情侣席,都是用高高的沙发靠被隔成的一个个小单间。由干采用的是俱乐部式的会员制,所以奢华至极。楼下传来乐队室音鼓的敞击声。 “这次出差还是小心点儿好。不管怎么说这一回我也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的。另外,先到北海道考察开发状况的矢岛答应在那里见我。这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所以我老婆是非得去不可。” 黑松柔声解释着。 “讨厌。你那人老珠黄的老婆子哪点好?” 贵美子呱着嘴抢白道。 “当然罗,她连你的万分之一也赶不上。但是,贵美子,我也不能完全不要她呀。我只要一个星期就回来,一回来就马上飞到你身边来。” “那好,你先把这一个星期的零花钱给我。” “遵命。” 黑松说着打开大大的钱夹。十分麻利地从中抽出五张一万元的钞票。贵美子顺手接过塞入自己的手提包中。黑松扫了一眼手表。 “虽然我不在,你也要老实点,在公司里要听董事们的话。好啦,我们暂时分开一个星期。你不用送我了。大家都在机场等着我呢。” “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啦小乖乖,别任性了。” 黑松搂着贵美子呆了会儿,站起身来走了。 贵美子坐在那里,目送着黑松。之后,把杯中剩下的鸡尾酒喝干后,头往后一仰,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五六分钟之后叫来了“加二”,付了钱走下楼去。 舞台上,土耳其女演员正在表演杂技。贵美子看都没看一眼就走进了衣帽间。穿上了上等料子的大衣,然后就在服务员的陪同下踩着粉红色的地毯向出口走去。 走出百合大酒吧之后,贵美子就朝四丁目的方向走去忽然她看见在两间酒吧之间的阴影处正有个高个子青年人夹在人群中行走,是邦彦。 贵美子走进了美男子侍者云集的“阿波罗”酒吧。 长长的酒吧柜前的客人中,六成是女客,四成是男客。 坐在柜台尽头的贵美子受到了女王级别的招待。酒吧间的待者们纷纷来献勤。贵美子双手抚弄着盛着白兰地的玻璃杯。微笑俘现在迷人的唇边。 门一开,邦彦走了进来。在门口处稍稍立了一会儿,点着了一支烟。浓浓的眉毛在深邃的瞳孔中映下了深深的影子。邦彦的美貌吸引了所有在场女客的目光。 当邦彦看到贵美子正坐在那里时,双眉吃惊地朝上一挑。随后立即扔掉手中的香烟,大步走向前来。贵美子把视线一转,冷冷地侧过脸去。 邦彦站在旁边。 “在公司里承蒙您的关照。” “我旁边的这个人,大概是伊达君吧。” 贵美子好象是在欣赏什么可笑的东西似的,带着种温柔的微笑,双眼盯着邦彦。 “承蒙您还记得我深感荣幸。” “也不至于吧。” 贵美子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缓和。——这位新手还是有十分迷人的。特别是这双略带忧郁的眼睛显得挺有教养的孩子气的。又在美国读过研究生,也很有规矩。看来不象是对我有什么主意的。让他陪我一晚上,虽然我有点委屈,但也还可以凑合。 “真是的我随便走进来。没想到会遇上您,真象做梦一样。” “嘴好甜哪。……服务员,过来一下。你,要点什么?” “我喜欢白兰地。” 两人在这里喝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起身又钻进了黑兰花夜总会。 贵美子已经醉了。虽然邦彦实际并没喝多少,头脑还很清楚。但还是装出玩命喝的样子。言语中又多少带着适度的撤娇的味道,这些话连同他本人都在轻轻撩拔着贵美子的母性本能。 两人坐在桌前,趁着有一阵新叫的饮料还没送上来的空儿,走下舞池。乐队是一流的,曲子是贵美子喜欢的布瞥斯。 二人站成弧形。贵美子随着邦彦灵巧的步伐翩翩起舞。醉意给了她的感受极大的快感和陶醉,她闭上了眼睛。尽管从她的身体上不断传递着发热的气息,邦彦的眼中仍旧冒着冷光。 今夜非把这个女人搞到手不可,制服她有大用。不论是在哪儿,只要跺脚,连灰带尘就飞起来——作为社长的私人秘书和情妇的贵美子,肯定知道不少新东商事的内幕。如果不知道的话利用她去探听也是很方便的。 出租汽车停在了四谷的高级公寓前。邦彦先从车里出来,又连忙去接住贵美子从车中递出的手。 这是美国式的公寓。地下是公共车库。邦彦托着摇摇晃晃的贵美子的肘部,来到大门前。 贵美子从书包中掏出一串钥匙。邦彦打开门,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大厅。面前就是自动电梯的乘口。 “可以了。请回去吧。” 贵美子突然挺直了身子。以前的那种威严和傲慢又重新浮现在脸上。 “我还是把您送到屋门前吧!” “那,也可以口我住5b加。” 这时,就连贵美子的声音都变成命令的语气了。大概是醉意一下子都被风吹散了吧。 邦彦没作声。按了一下电钮。两人钻入了电梯。邦彦按到5层。从电梯中下来后。来到b号前,把钥匙插进锁眼,拧动翁口。 “回去吧。而后,请把今晚的事尽快忘掉吧。” 贵美子拔下钥匙,背对着门说道。 “是……” 邦彦低着头。 “晚安!希望再也不要只我们两在一起玩了……我不想再见您好吧,让我们握手告别吧!” 贵美子伸出了右手。 邦彦把腰弯下去,握住了那只手。就在这一刹那。贵美子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邦彦用左胳膊抱起了她。 邦彦趁贵美子一愣神的功夫。右手拉开房门。抱着贵美子走进屋中,立即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放下她,拧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滚,滚出去。” 贵美子双唇颤抖着,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气忿。 邦彦改平时低三下四的样子,甩手给了贵美子记耳光。 响亮的声音随着邦彦的手与贵美子脸颊的碰击传了出来。贵美子被打翻在沙发上,裙子向上翻开。 邦彦抓住她的头发往上提,看准目标,又一掌狠狠地打在左脸上。贵美子在地毯上翻滚起来。两腮浮起了紫青色的于掌印,疼得浑身直抖。 “站起来!” 现在的邦彦,一点儿也看不出以前那懦弱的样子。斩钉截铁的声音从喉管中喷射出来,由于激忿而紧绷得有些发青的前额下,一双无畏的眼睛冒着愤怒的光。 贵美子爬在地下哭着。邦彦从她的手提包中掏出钥匙把门反锁上。点了一支烟,开始在屋子里寻视起来。房间里的布置称得起富丽堂皇。墙壁上挂着伦勃朗的真迹。打开卧室的门,马上嗅到一股轻微的香烟昧。邦彦撇了撇嘴,把手提包扔到床上。 “起来了。” 邦彦来到贵美子的旁边站住。贵美妇慢慢站了起来,两腮上青紫的手掌印清晰可见。此时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傲慢女王的影子了。看起来也比从前矮多了,当然不光是因为没穿高跟鞋的缘故。 “去冲个澡醒醒酒,也让你的身子千净一下。在这里脱。光着身子你大概就跑不出去了吧?” 邦彦恶狠狠地干笑了两声。 贵美子出乎意料地听话。 象剥了皮的香蕉似的,贵美子的身体带着一股奇妙的肉感,尤其是两个高耸的rx房间和略带青色的大腿根部。邦彦自己也脱光了身子钻上床,等着贵美子从洗澡间出来。 时隔不久,贵美子裹着浴巾出现在寝室中。邦彦稍稍往边上挪了娜身子,她就一下子倒在床上。 “别担心。你的月马上就会好,鸡蛋和这些东西还是吃得了的。” 邦彦轻轻抚摸着贵美子的两颊。 床头的台灯亮着。邦彦与贵美子长时间地爱抚着。没过多久贵美子再也忍不住了。呜咽着用牙咬着邦彦的肩头,在邦彦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到天亮时,两人已渡过了三次高xdx潮。 整整一天两人都没从屋中出来。冰箱里有充足的食物,贵美子彻底折服在邦彦高超的技术和强健的体力下。 “邦彦,别在公司干了,永远和贵美子呆在一起,好吗?”贵美子把微微冒着汗的腿塞人邦彦的两腿间,任邦彦高高的鼻子在自己脸上、胸前嗅来嗅去,热切地恳求着。“这可不行,虽然我也希望总能这样……但是,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对别人讲我们俩的事。只要你稍稍流露出去一点儿,我们的关系就算完了。递我一支烟。” “我向你保证。” 贵美子又恢复了小姑娘的姿态。一边把点燃的香烟递到邦彦的嘴中。 “所以,我要求你别再去追别的什么女人了。” “你不也只是和社长玩玩吗?” “我是为了钱。不那样不行。” “一般,每周跟他玩几次了?” “这,顶多每两周一次。他不来的时候,我总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我夜里一个人可呆不了。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用钱的话,只管花我的。用光之后我再从黑松那里要。 “对不起。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可就有用不完的钱了。当然,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邦彦紧紧压在贵美子身上,发疯似的用嘴从她的脖子到rx房间吻来吻去。 “等等。我想起来了。不过,这可绝对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咱们公司只在去年一年就漏税三千多万元。因为早已买通了会计督察署和税务署的人,他们做交易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有一次,黑松把记录交易时的全部情景的手册忘在这里了,我把它们一面一面都翻拍下来了,当时我就想到一旦没钱时这可能会有用的……” “这些照片在哪里?” 邦彦眼睛一亮,好象突然看到猎物自己走近了似的。 “放在银行的出纳金库中了,只要用那个吓唬黑松下就能得到足够我们两个人花一辈子的钱。” 贵美子兴奋地说着。 邦彦把手放在她的脸上,紧贤盯着她的两眼。 第08章 丧歌 在四谷开着自己的事务所的水野律师,此时正在麦盯六目的高级公寓中同新结识的三谷重子告别。乘座着自动电梯来到楼的大厅中。刚刚过了夜里零时。花白的头发上抹着发腊,显得风度潇洒。英国制的西装把略瘦的身体匀称地包裹起来。他轻轻地把手放在显示着旺盛精力的唇边,开心地嗅着三谷重子留在上面的隐隐的香气。水野大摇大摆地穿过楼厅的接待间。今天一切都非常顺利。让部下站在原告一方。自己则替青涵公司辩护。经过两人或真或假的努力,这桩案子终于得以协商解决,转瞬间百万元的报酬从天而降。 三谷重子不知是他从新桥搞来的第几个女人了。他看起来虽显得天真烂漫,但技术却是出人意料地高超。水野很久没有这种心情舒畅的疲惫感了。重子的事现在谁都不知道。是要小心今天要劝她早点从他们经常一起散步的护卫山下回去。 另外大约十天以后。亚洲电气公司的股东大会就要召开了。在那家公司中水野方面做着法律顾间的差事,同时手中收集有大量的有关总经理胡作非为的证据,只要把这些材料在股东总会卖,自己再去想方设法把事情捂住,这样。可以一箭双雕。 水野走到楼外回头望着楼的窗户…… 公离大楼的拐角在附近,那里停着他的私人汽车,那片空地很象免费停车场。到夜晚,总有大约十几辆私人汽车或摩托横七竖八地停放在那。 在水野的凯迪拉克的左面头排停着水粱店的小型运货车,是一辆达特桑。两辆车都是车头朝外。 在达特桑的后面。立着个黑黑的身影,身黑装礼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一片黑黑只见两只亮炯炯的眼睛。脚下周围乱扔着几个烟头儿。 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向空地这里传来。地上的蟋蟀停了一会儿,又开始鸣叫起来。 邦彦连忙把身体靠在达特桑上,朝有脚步声的方向窥望去。背后是暗淡的街灯,水野正朝这里走来。 邦彦立即蹲在达特桑车的阴影中。右手伸进夹克握住腰间的那把克鲁斯手枪,暗暗玩味着枪把上那理冰凉的感觉。 水野穿过达特桑的右侧,来到凯迪拉克左侧门前站下掏出钥匙串打算把车门打开。 邦彦立即行动起来。胶底的运动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就快速绕过达特桑的车箱。站在了水野的斜侧方水野意识到有人,正要转身。 “别动,水野!” 邦彦压低声音厉声命令道。其中含满了冷酷的气息。 水野虽然动了动肩,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转过身来的念头。心跳得厉害,好象只要一张嘴就能从口中蹦出来似的。 邦彦慢慢拔出手枪,这把自动手枪的冷森森的枪口正对准着水野的后背,水野立即把身体弯成弓形,喉咙深处发出了细弱的求浇声。 “我不会杀你。但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邦彦低低的声音,冰冷地讲道。 水野就象磕头虫一样拼命地点头。 邦彦止住呼吸,从左边衣袋中掏出只金属盒,里面装有用氯液浸泡过的纱布,一按弹簧关,啪地一声盒盖弹开,迅速取出纱布塞进水野的鼻子。 水野象被击中一样,闻到氯的气味就立即昏了过去。 邦彦收起手枪和金属盒。用一条黑布蒙上了已经死过去的水野的两眼。 钥匙串还插在车锁孔里,邦彦用截着手套的手拧开了车门。 轻轻抱起水野的身体,放在了方向盘右侧的座位上。 水野象散了架似地一动不动。 油箱中的油还满满的,邦彦启动了凯迪拉克。唇边浮起天真明快的微笑。上了大街。不一会儿,就熟练地绕出了麦盯界限。 水野在下落合的邦彦家中的车库的呻吟着。他的双足和胸部都被粗粗的绳子结结实实地缚在椅子上。眼前的蒙眼布已被撤掉了。 “你终子醒过来了。刚才实在是多有得罪。” 邦彦的声音恶梦般地从背后传来。 水野为了使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不住地摇动着脑袋。 水野定了定神,眼前是一片白白的墙壁。而且由上面反射下来的光强烈地刺着他的眼睛。 水野眼花缭乱地盯着墙壁的时候,刚才的头痛突然又增加了许多,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这里有全部的防音装置。即使开抢的话,外面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邦彦用抢口顶住水野的脑后。 水野身子缩着,脖子拼命向前探着,想努力躲开枪口的触摸,牙齿打着颤,裤子前面也湿了一片。 “你要放明白点。我可不是跟你闹着玩。” 邦彦干笑了几声,把手枪放入皮革枪套中。 “是有关生意上的事。” 邦彦不慌不沱地说着。 “那,那么您是谁?” 好不容易才从水野的口中挤出这样一句话。 “日本桥的新东商事,你听说过吧?” “是,……是。” “我的名字不能说,但请你记住我是被新东商事生意上的死对头雇用的。” “杀,杀手。” 水野不由身子一颤。 “确实。你之所以害怕是由于你即使被我宰了也没什么 可抱怨的,你是个运用法律赚昧心钱的块德律师!” “那……是。” “我并不想跟你作对,不过想借用你弄笔钱,反正法律总是站在强者的一边的。你的手腕我是清楚的。我们何不合伙干趟买卖呢?” “既然是这样,又何必用这种方式?” “我不想让你着到我。一旦你看到我是谁,很抱歉,我就会让你死。” “明,明白了。” “你难道不想要吗?一旦成功了,钱就会流入你的怀中。而且……肯定能成功!” 邦彦把一张支票从水野的背后放下来。那张纸轻轻地落在水野面前那张破旧的桌子上。那是一张面额二百万元的支票。支付人处写着佐佐木二郎,是伊达邦彦的化名。企业家们也经常持有这种写着假造姓名的支票本。 新东商事的社长黑松庄北海道出差期间,公司里的重要印章都由业务董事多田保管。作为社长秘书的若月贵美子,在黑松外出期间则在多田手下工作。 …… 贵美子早已对邦彦的话言听计从,完全照办。她时不时地在多田的眼前卖弄风骚,以公司的名义吞食着大把大把的支票。一旦时机成熟就和邦彦远走高飞。贵美子的这想法始终非常强烈。 贵美子一共弄到了一千五百万元,分六十份支票存着,每张不过一百万元。一千五百万已经是个大数目了。随时都可能带来突发的危险。 邦彦把这些支票全部收归在自己的化名下。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六的下午,他带着它们来到市中交易所,先用眼镜化了化妆。在那里他声称急等一大笔款子用,而且必须在星期一银行开业前筹齐。 既然是新东商事的支票,还是有信用的。金融家们以每天二分钱的手续费,把这些支票一抢而空,邦彦手中在不长的时问内就集中了千万过一点儿的现金。到了期限,这些支票再将转回交易所时,新东商事会有什么反应可就说不好了。 …… “这……” 水野突然挺直了身子,刚才那付胆小如鼠的表情几乎看不到了。 “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说话不算数。如果你还是担心的话,以后到银行去问间就可以了。” “那么,你找我到底想谈什么?” “是这样的。我已经拍下了有关新东商事高达三千万元漏税的证据的照片。” 邦彦把贵美子偷着从黑松的秘密记录本中偷拍下来的照片放到水野面前的那张支票上面。 水野取在手中,一张张仔细地察看着。身子已经不象刚才那样怕得发抖了。 “怎么徉。恐吓的资本就握在你的手里。如果顺利的话可诈出三千万,即使不怎么理想,我想一千万元也是不成问题的。事成之后,你知我知。” 邦彦解释道。 “可借!” 水野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可惜?” “对手太厉害了。新东商事与京急体系是存在着血缘关系的,如果涉及到政界恐怕连本带利都赌光。” “扛到如今你难道想澈手?如果这洋的话你……要么你就在这里被我开枪毙了,要么带着大批赚来的钱回去。两条路你想选哪条哇!” 邦彦阴阳怪气地冷笑着。这几句话,使刚刚松缓下来的水野的身体又陷入紧张的状态。 “我全明白!请不要再多说了,我目前还不想去死,而是想赚这笔钱。” “看来你还不糊涂,只有这徉,我们才最有希望成功。支票和照片你带着。给黑松看的时候,你就说是由他们那里的法律顾问古泽手里弄来的。” “怎么与你联系?” 水野显出了积极的姿态。 “必要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听到自称是佐佐木的声音就立即告诉他你那时所在的地方,为了这个我专门雇了一名女秘书,只要不是睡觉时间,每隔一个小时你就有机会告诉她你的情况。” “明自了。” “另外。你决不能打听我是谁。只要这桩买卖完,咱们就你东我西,还是陌生人。另外,至于这张支票,在没到期以前你如果敢去银行破开,或者找那些银行家去兑换现金,想从这桩买卖中撤出去,随时都会有子弹打进你的脑袋里。虽说你的保镖山下曾是位出色的拳击运动员,可到那时也是无济于事。另外,如果对黑松的恐吓不成功的话,这张支票就水远是废纸一张。” ‘我明自。我是懂得做这种买卖规矩的。” “好。就这祥说定了。对不起并且还需要委曲你一会。” 邦彦说。 “这位先尘想见见您。” 贵美子把值班室送来的水野的名片递到黑松手里,柔声说道但脸上极细小的部位上露出了对黑松的厌恶的神悄。此时的贵美子每时每刻想的都是邦彦,她感到自己再也离不开邦彦了。因为只有邦彦才能满足她。她从心里愿意接受邦彦对她的要求。 “嗯。是哪一位?” 黑松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全丝框眼镜,慢慢地戴上撇着咕咕的下巴接过名片看了起来。 “哎呀,贵美子,这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快去,恭敬地请他进来。然后,再去食堂把最好的威士忌拿来。”黑松急声盼咐着。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贵美子只觉得一阵心喜,来到黑松办公宝的外间拔通了给位班室的电话。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抑制了内心的兴奋,走进了自动电梯中。在电梯中,她感到全身的力气好象跑到了九霄云外,眼前有些发花。 来到地下餐厅。在走入食堂之前,先到侧所里照了照镜子。平时总是化着浓浓的妆肌肤显得十分苍自,象死人的皮肤一样。 这是明人都知道的,共同食堂进食时间以外总是空荡荡的,贵美子来到要了三杯威士忌。 趁服各员笨手笨脚地忙的时候,贵美子拔通邦彦办公桌上的电话,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被人发现。贵美了的声音略微激动发抖。 “是知道!非常感谢!” 邦彦用极平静的声音问答着。 贵美放下听筒,在服务员递过的帐簿上签了名,抓起那杯两倍满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很快传遍全身,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她端起放着两杯威士忌的托盘走出了食堂的大门,长着张扁平的脸的待者热辣辣的目光盯着贵美子的腰部,出神地目送着她。 贵美了回到社长室。水野正不慌不忙地坐在黑松对面的倚子上,两手潇洒地放左镶着银色获艺装饰的扶手上面,见贵美子走进来,微微点了点头。 黑松的脸却是紧绷绷的。而且由于激动而有些发紫。见贵美子把托盘放下后就用眼睛示意她先出去。眼神显得十分闲窘象一头被猎狗逼入绝路的野兽。 贵美子来到外间,全身体象瘫下来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阿,是呀!是这个道理。在贵公司中确实有这样一名顾问律师,我认识他但很抱歉,他的名字我不能说。” “是啊!虽然我也觉得这家伙实在不象话,既然想把这些照片卖给贵公司的死对头们,我也是无意中知道这件事,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通过关系把这些资料搞到手……因此才提前告知您黑松君怎么洋啊?” 伶牙俐齿的水野滔滔不绝时说着。 …… 大会议室的门紧关着,里面正在召开公司上层人物的紧急会议。这个消急,象风吹枯草样在公司上下全体职员中传播着,议论着。 邦彦的心里也十分不平静,一分一秒地熬着,恨不得马上到下班时间。 下午四点,涉外部的宇野部民边擦着额头上的大汗,边慌张匆忙地走进办公室以极麻利的动作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后,又向副部长宫本低声嘀咕了一阵就又快步走了出去。看到这里,同屋的人都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互相交换着自己的猜测。 5点钟下班的铃声响了起来,邦彦急急穿过从各个房间中涌出汇集的下班的人群快步走下梯来。他大概看出了自己反常态的举动在同事们眼中引起的几分咤异。他连忙补充向大家解释说我有急事,就离开了他们叫了辆出租汽车朝着落合的方向驶去。 走进自己的卧室就迅速脱下外面的风衣和西服。白衬衫也换成了黑色的运动衬衫。裤子也是黑褐色的。扳开床边墙壁上的块板子。从中取出装着…… 邦彦和水野义聊了会上最后商定分款的地点在东海道成旱川附近的一个地方。 “然后怎么办?” 水野诧异地问道. “远走高飞。” 邦彦不耐烦地答道。嘴微微撇,一道暗光从眼中闪过。 涩谷元山盯的“喜乐”餐馆。水野面对着纸扇拉门,盘着细长的腿坐在饭桌后面,隔着一张摆满了各种各徉日本传统菜碟的饭桌边,正襟威坐着新东商事的黑松社氏。 此时的两个人真是鲜明的对照,水野是一付得意浑洋的胜利者的姿态,而平时在办公室中装模作样、派头十足的黑松却象一头即将被开膛的猪,害怕、绝望这一切一切的不安之情在他的体内好象都有一点。 黑松接过艺妓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睑色于焦黄中还带有几分发青,两眼红红的。也不象以前那么有神和灵活了。在他的膝头上,平放着只鼓鼓的皮包。 水野向艺妓们使了个眼色她们就轻手轻脚地一个个地退了出去,在隔着纸拉门的另一间屋子里。保镖山下正侧耳细听着屋内的功静。 “大概都准备齐了吧。” 水野奸笑着问道。 “两千万。按我们讲好的数日。是现金,要点点吗?” 黑松把皮包递了过来。 “不必汽了。好了,一切都解决了。你公司从此也可以平安无事了。这个,完璧归赵。” 水野接过皮包,一边说着,一边把包着那捆照片的包裹递了过去。 “水野先生恳求您,把敝公司内部出卖我的人的名字说出来。” 黑松恳求着。 “是占泽君。” 水野很痛快地接受了黑松的请求,口中蹦出了这几个字。由于愤怒,血!涌了上黑松的脸。 “哎黑松君。既然事情如此顺利地了结了,还是让我们再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吧!” “胶卷。能不能清您把胶卷也还给我?” 黑松追问了一句。 “胶卷?胶卷可没在我的手里。” 水野笑者说道。 听到这活,黑松的心本能地往下一沉,象个疯子似地两只眼睛紧紧盯住水野。过了会儿,从牙缝中挤出“少陪了”几个字,扬长而去。 走廊中,业务董事多山旱已等得不耐烦了。见黑松出来,赶紧走上前在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黑松象跑步似地快步冲到接待间的电话机旁。多田也把耳朵凑了过去。 …… 发动机开始响起来.邦彦关上风孔坐到驾驶台前。启动着这辆偷来的汽车。 邦彦驾驶着这辆汽车,向着北海道全速前进。 汽车头灯亮着,远远地穿透着夜色的浓黑,象一匹精神饱满的战马。 三个小时后,邦彦把汽车扔在早川的镇边的公路上。朝着与水野约定好的山脚下的一块巨岩走去。 山下是一片荒凉的草原,默无声息地连向大海。波涛的轰鸣清晰迫近地回想。在邦彦的胸中远方海面上忽隐忽现的船灯,带着股神秘的光,给人一种超脱人间的幻想。邦彦来到那块巨岩下,听听四周没什么动静,便蹲了下去,等待着水野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邦彦点着了一支烟用两手围拢着红的火头,慢慢吸了起来。每抽一口,手掌和嘴的周围就被光映红一次。 凌晨一点钟左右,从左侧传来了汽车头灯的亮光,随着汽车的不断靠近而越来越亮。 汽车是水野的凯迪拉克。驾车的正是他的保镖山下,凯迪拉克在距离邦彦隐身的岩石前约三十多米处嘎然停下。车轮的下半部,被密密的枯草埋住。过了一会儿,水野和山下才放心地从汽车中走出来。 “咱们好象是晚了一会儿了。他可能已经到了。” 水野抱着皮包,似乎在自言自语。 邦彦听得清清楚楚。 “妈的,稍有点儿不老实,我就先给他一枪。” 山下恶狠狠地说着,手后在皮带上插着的特大号自动手枪上摸来摸去,那支比利时造的口径九毫米的自动四连发自动手枪。 “家伙不是好对付的,如果没有什么异常你不许轻举安动。” 水野小声指责青山。 几声汽迪声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在静静的山脚上听起来显得特别尖利。 与此同时,在刚才凯迪拉克来的同方向,汽车灯的亮光越来越近。一辆汽车吃驰而来。 “终于来了。用车灯与他联络。” 水野说完后就挥着手向路上大呼大喊起来。 飞速行驶过来的是辆大型的克蕃斯勒轿车。车上坐的当然不是邦彦,不过也不是黑松和多田,而是新东商书的几名亡命徒打手。 克莱斯勒在距凯迪拉克后部约**多米的地方个急停车,“嘎吱”声,声音非常刺耳。于此同时两侧的车门同时被甩开,四名小伙了从哑面滚了出来。 一排子弹怒吼着向水野喷而来,声音震响了山谷。 水野象被什么用力击中身体狠狠地向路面料去。 胸部中了七颗子弹立时毙命。 山下见。立即大骂着从车上跳了下来。发狂地喊。中特人号自动手枪对着了正向自己靠近的新东商书的杀手们恶狠狠地扣动着扳机,恶毒的青紫色的火舌不间断地从抢中喷射出来,带着蓝烟的毕弹壳象泄子似地毗哩叭啦地落在地上。 中了弹的人哀号着一个个倒了下去。…… 邦彦握着手枪悄悄地向弹孔累累的凯迪拉克走过去,他带上手套。先从水野的钱夹中抽出自己的那张支票,然后再从车中拿起水野带来的装着二千万日元现金的黑皮包,迅速离开了现场。 “你要去哪里?” 贵美子从旅馆中被叫了出来,坐上邦彦的汽后就不安地问道。 邦彦没说话,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在汽车头灯的前面无人的高速公路向没有尽头的远方延伸着。 邦彦踩着制动闸,在右边沿伸着的泥凝上的护栏下边是坡度极缓的大坎。顺坎走下去,则是黑黑的隧道的入口。 “你下来,我有话说。” 邦彦轻声呼唤着。 贵美子点了点头。 邦彦双腿叉开,站石混凝土护栏上。贵美子迎了上去。 邦彦轻轻抱起她。沿护栏缓缓的斜坡走了下去。直来到隧道的入口处。 “终于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了,终于能在一起了。” 贵美子激动得喘息起宋,邦彦紧紧抱着她。两人陷入了长久的亲吻之中。 慢慢地邦彦把她轻轻地放下,贵羌子依然想靠在他的身上、他用手把她推开。 “我,我要求你现在就死!” 由于悲愤,声音颤颤地但邦彦还是咬牙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但眼中已失去了以前那精明、干练的神请,而是充满着优郁,多少有些难过。 “你瞎说!邦彦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好容易等到了这天,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只要我们愿意。” 贵美子仍旧微笑着。 “不,从现在起我们必须永远分开,你听到货车的汽笛声了吗?” 邦彦用眼看了一下手表。声音中含满了凄凉的意味,猛地,从枪套中拔出了手枪。 “别,别……你疯了,邦彦我是爱你的!” 此时,贵美子才觉察出什么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变了。 “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没有力法。我的确不想杀你。但。如果你还活着,就会妨碍我。这一点我必须考虑到” 邦彦充满遗憾地说着。 渐渐地,邦彦的眼中恢复了以前的冷酷的光。 货车的声音越来越近。 邦彦扣动了扳机。 一道红火带着尖锐的鸣叫划破了夜空。 立时,贵美子的脚下的尘土飞扬起来。啪啪啪,随着枪响越来越高,越飞越浓。贵美子喊叫着离开了人间。 警迪响了起来。 邦彦立即拾起空弹火,快步跑回汽车那里飞身上车,踩动油门。 两眼直望着前方,但杀气已全无,只是那样悠然地开着车。两声口哨从嘴中滑了出来充满了悲伤。 第09章 伏兵 名律师水野和保镖与暴力团对射当中死亡的事件通过新闻媒介而被大肆渲染。然而。只是大肆渲染罢了,事件的真相却是无人知晓。 被轧死的贵美子的尸体也许是处在背阴地的缘故只是走过场似的被报道了。而且没有行文字是把水野的死和贵美子的死联系起来的。 理由很简单。为了此事,矢岛撒出去了一亿多元钱。 事件发生后二小时,被派去刺杀水野,夺回被恐吓去的钱和胶卷的暴力团迟迟未归,而大发脾气的新东商社社长黑松,派剩下的唉罗去探听虚实从而得知了惨剧的发生,“不能再犹豫了”他不可能对矢岛隐瞒到底。黑松驭车上了路,决定把一切向矢岛彻底交代,去接受叱贵和新的指。 京急康采恩的老板头目矢尚阶介在以新宿为起点的京急线北泽附近,建造了近十万坪的宅第。 黑松沿着贯穿杂木林的长长的专用车道,向矢岛居住的楼驶去。这其间。有好几回被私设的警卫员命令停车检查。 黑松在最后道大门前下了车。眼前是豪华气派的大理石造三层主楼。 黑松出了一身急汗粘粘乎乎的,脚下热得象着了火提不起劲儿来。 矢岛裕介裹着宽松舒适的睡衣等在贵族沙龙式的会 客室里。他是一个满头银发脸颊微红的胖男人。即使是 在室内。他那根硫磺烙晚银、镶着美丽的猫眼石的手杖也是不离身的。 “会长,对不起!” 黑松扯着嗓子放出悲痛的声音,同时,跪在波斯地毯上,面如土色,不住地叩头。 “混帐东西,这么晚了,到底什么事?” 矢岛缓缓地站起来,把手杖举起来对准黑松。 “是,是。” 黑松把头在地毯上蹭着,诉说着在水野以新东商社的漏税为要挟,来进行敲诈以后发生的事情。 矢岛边挥动着手杖,边在会客室里踱着圈子。微红的脸被气得涨成了紫色。然而内心却在快速地盘算着最佳对策。 如果新东商社受骗上当的事公布于众,那么,就连京急的信用也是会受到影响的。更何况是逃税。而新东商社私雇保镖的事一但被揭露,那就糟糕了。糟糕透了。矢岛门不转睛地瞪着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哆哆嗦嗦的黑松,之后立即召集起京急集团的最高首脑们。 最先赶来的,是作为首脑核心人物的横田、木村和小川。他们曾经为矢岛在新满夺取伊达邦彦的父亲所经营的炼油公司助过一臂之力。 矢岛的命令很简洁。携带现款的首脑部的人物,火速会见政府主要大巨及法务省。 这招果然灵验啊!水野在地方检察厅任王脸察商的时候,曾揭露过帝电的大贪污案件。他们曾求他做酌情处理,尽管如此,那些大臣们也认为水野的作法不仁不义。尽管没有行使指挥权。但却置新闻界的推测于不顾,把这个事件掩盖了过去,束之高阁。警视厅的看法是,水野卷进了黑社会的争斗。当然,为了保住秘密,对水野的律师事务所的人也同样使用了软硬兼施的手段。尽管未发表。但当局认为,黑松的私人秘书兼情妇贵美子,是为了同水野私通,打探公司的弱点而卖给水野的。而且,为了制造和水野邂逅的条件而到湘南海岸去的。 在那儿,出了些麻烦。是因为目击了水野被杀的情景而想到了自杀的吗?还是被某个人所杀害而伪装成自杀的呢? 那么某个人,某个人的的确确存在的,因为水野所勒索的钱不翼而飞了。可是,找到了那个人,事件的真相也就会大白于天下了。于是,搜查被命令不要再深入下去了,贵美子是自杀,这一观点占了上风。 因此,对外界发表时就说,贵美子纯粹是因为神经衰弱症发作而自杀的。如果把水野与贵美子的死联系起来考虑的话,无疑会击中京急康采恩的要害。 不出所料,邦彦完全处于搜查圈之外。险些击中贵美子脚跟的几发高速子弹深深地打人了堤岸的地下,在地面上没有留下痕迹。 近距离内能穿透厚度为四五百米以上的木板的高隆能子弹,有着超强的速度和力量,因此,地表的射人口不明放大镜之类的话糙看不到。而且又没准知道贵美子与邦彦的关系。 铸局沽汁从水野身上捞油水。致贵美子于死地的,是新灯商子的法律顾古泽。黑松他们也想到了这点,那个所谓的“某个人定是古泽了。” 那个古泽被邦彦手枪子弹几乎打成了筛子。缓缓地漂浮在太平洋底部的海带丛中之后。邦彦若无其书地继续在新东商社上班。用伪造的票据骗取了一千万,加上从水野的尸体上夺走了一千万,揣着这些钞票又开始计划继续复仇的手段。 …… 沙发床上横卧着对男女。桌上的水瓶差不多是空空的。 女的是邦彦的妹妹品子。在幽暗的房间里,她那大大的瞳孔发出磷一样的光。 “最近急有些冷啊。” 晶子叹了口气,把男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已。男子长得很标致,然而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无精打采的演员。手腕和胸部的肌肉也很不发达,只是浓浓的眉毛和挺直的鼻梁还显不着血统的优越。他就是矢岛裕介的公子雅之。 “也许是心情的缘故吧!” “心情的缘故?那有什么心事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晶子的脸色苍白,有着惊人的美貌。 “你在说什么呢?” 雅之慌忙把视线转向别处。 …… “又不说话了。那还是真的啦?” 晶子的嘴唇颇动了下,从眨动的眼晴里淌了泪珠。 “请原谅我,晶子是那样的。这是父母自作主张决走的。” 雅之抚摸着晶子赤裸的手臂。 “计厌!那样说真是个胆小鬼吧。晶子,你听我说。” 雅之开始用热切的语调诉说着。 说的是担当京急百货公司和京急旅行社社长职务的二十九岁的雅之、和九条财阀的爱女典子之间的段姻缘典子的老父,九条财阀的会氏五平,是一个从卜野直到台东,荒川地方的大地主,手控制着以上野为中心的首都内处的交通网、百货公司、娱乐业。 雅之和典之结了婚矢岛家和九条家的结合,就可以使以新宿为大本营的京急康采恩把以上野为据点的九条财阀收归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这样。对池袋的西上联合集团就形成了夹击之势,稳阔自已整断王国的根基的条件也就具备了……。 “讨厌,讨厌呀!竟是那样的……那你不就是跟机器人样了?” “机器人?”雅之前额上的青筋抽搐了下好象忿忿不平地,“别说得那么严重嘛。不管怎么说还不是取决了我了,我已经喜欢上典子了。” “骗人!骗人!你是因为害泊你父亲?” “我老爷子?” 雅之把嘴一歪。 “我们两个人是分不开的。不,我不让你离开。” “是吗?” 雅之虽然故意板着脸说,可是一下子感到自己对晶子也是恋恋不舍的。以前自已也和好几个女人有过关系可只有跟晶子,才会有热情,才会有微妙的感觉。 ‘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了。” 晶子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呢?” 雅之放大了声音充血的眼睛流露出僧恶。 “求求你别毁了我呀。求求你了那个孩子打掉吧!” 晶子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种女神一般的微笑,摇了摇头。 “求求你了。不管说什么都听你的。” 雅之的眼睛仿佛狂乱起来。 “请跟我结婚吧!” 晶子说道。 “你并不爱我的呀。是的。只能那么想了。如果不是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痛苦。典子的父亲九条会民,是个非常顽固的老头儿。自已年轻时的那些事就不管了,现在却死命讲起道德来。而且,还要把他的道德施加于人。” “那又怎么样?” “如果他知道了我和你的儿就为这个就会解除婚约 的。而且要是你现在的……” “是吗?你恨我了吧?想毁火我吧?要是被解除了婚约,我就没脸再见父亲了。就会疏远我,而弟弟就会继承父亲的事业了。要是那样的话你也愿意吗?” “我想要的只是你…没有什么,让你弟弟去做也很好啊。” “晶子……再好好想想吧,跟九条的女儿结婚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形式上的。你如果听我的话的话,以后就会跟从前一样的我俩的关系只要稍稍忍耐下……不,岂只是跟以前一样,会好得多。我给你买漂亮的房子。不管多少钱,都给你。听说你有母亲和兄弟,我不会让他们缺钱花的。” 雅之一边向晶子的身体投下雨点般的亲吻,一边热烈地说着,雅之并不知道晶子的哥哥邦彦是京急康采恩的一环新东商社的一个无名小卒。 晶子也同样不知道邦彦是秘密地伸向矢岛集团的一只黑手。邦彦即使对妹妹晶子,也谎称是回国后一边休养身体一边撰写论文。 “我可不想做你的二号夫人。” 晶子对雅之的回答态度凛然。可是,雅之还是没有放弃说服晶子的念头。声调变得近乎于威胁了。 …… 伊达邦彦过的是枯燥的公司职员的生活。京急集团不断地派新的监察人员进入新东商社公司的实权,实际掌握在他们这些人手中。然而,对于公司下级职员来说是与自己没有关系的闲事。 那天夜里。从公司下班后在神田车站附近的酒吧里打发了部分时间的邦彦。来到如废墟般寂静的二星银行的围墙边溜着。 隔着马路与银行的后门相对的协明大厦里,没有一丝灯火。不过,沿着大楼的外壁向上攀延的太平楼梯上的红色小灯泡却象气球似的浮现在夜空中。 邦彦用暗淡的目光盯着大厦五层的窗户。 到公司供职已经二个来月了,关于银行方面的情报一点点地收集着,对于做案的计划,左思右想,不断地修改,结果却还是触上了暗礁。 最要命的,就是自己不占天时、地利的有利条件。因为,银行地处日本桥这样的热闹的商业街,而且,把钱装上现金运输车的时间是在中午。而到了晚上,职员们回家之后,大街上马上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而且,还有更麻烦的,对方的武力是不容忽视的。营业时间内,窗口前的顾客总是络绎不绝的,根本就没有没人的时候。窗口两侧还有两名目光炯炯的保安人员。出纳台的办公桌底下装有蜂鸣器,脚只要一踏,就能接通日本桥警察署和答视厅第一科的机动队。 而且,金库也是个大难题。即便是硬冲到了地下的大金库,而金库的暗码锁的组合号码只有急经理室的人才知道。要是再和钥匙配合使用的话又该怎么办呢?邦彦急得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就这么来到了铁门紧闭的银行的后门前。 铁门里的小门上开着一个五厘米见方的窥视孔,值夜班的门就是从这里接过面馆伙计送来的四碗拉面。在夜间,关闭了这个小孔银行就同外界完全隔绝了怎样才能穿过这样森严的警戒线呢?邦彦痛苦地盯着银行的后门。 他点燃一支烟,沿着土端挂着带铁刺的高压电网的围墙走开了。 垂头丧气是不行的,绝不能改变自己的心中决定的铁的意志。 邦彦想起了一件事。自己有一天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是跟踪了从银行里驶出的运钞车。 那天大早,空中就布满了乌云。邦彦知道,台风要来了。 邦彦竖起短风衣的领子,把鸭舌帽压得很低,把车停在了三星银行附近的加油站是丰田公司的皇冠牌汽车。使用一伪造的驾驶证,并且是用假名租来的。 乌云越来越重,雨滴开始落厂来了。眼前一片迷蒙,虽然是在早晨,大楼里的萤光灯的灯光还是透过窗子散发在雨雾之中。加油站的霓虹灯也亮着了,图案为长发披散的阿波罗的商标,就象一个鲜红的标志灯。 三星银行的运钞车夹杂在拥挤的车流之中开着雨灯,缓缓地行驶。 邦彦驱车跟上,雨滴被刮雨器弹开,在挡风玻璃上拧成股水线。 很快,变成了斜雨运钞车象挨了机枪扫射似的,飞沫四溅车体开始变得朦胧不清了。 邦彦每到一个十字砰口,就巧妙地追了上去,始终没有丢失跟踪的目标。不过不能跟得太近,以免引起怀疑,招来警察的摩托巡逻车,邦彦是不会做出这样的愚蠢之举的,运钞车停在了雨水打过的三星银行的茶之水支行门前。邦彦一看到那白色的建筑物,就一踩离合踏板,驶近人行道把丰田车停了下来。 披着闪亮的黑雨衣警卫钻出运钞车的助手席,下了车,走进了银行里。 片刻,银行侧门边的小门打开了。在运钞车的警卫和支行守卫的护送下。走出两名提着保险箱的银行职员。守卫们都带着警棍。 警卫用腰上挂着的钥匙插入了运钞车的后车门。站开两、三步远,注视着四周。留在车里的手持示警枪的警卫打开车门内侧的谈,推开车门,接过职员的保险箱,把从总行运来的保险箱递了过去。 车门关上,担任戒备的警卫上了锁。银行职员和守卫消失在侧门里。从运钞车停车起,过了大约十分钟光景警卫返回助手席里,运钞车开动了。这时是九点半钟。从饭田桥支行,到大镶支行,再到池袋支行,运钞车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十二点稍过,运钞车停在富士银行对面的三星银行目白支行。 完成了交接任务的运钞车掉头向车站方向开去,经过学习院大学的前面停在月白警察署左侧的路旁离,距警署只隔*米。 司机和助手座上的警卫下了车,绕到车后打开车门锁车中的警卫手持短枪身的散弹枪、示警枪,跳到了地面上。再次把车门锁上后,钻进了近前的叫做翻波尼的决长店。邦彦把丰田车直接驶过“波尼”,停在了胡同里,把鸭舌帽和短风衣塞进座椅,向“波尼”走去。 “波尼”的门窗装的是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部的特种玻璃,可以从店内看到停在大街上的运钞车。而警署就在似乎伸手可及的附近。 警卫们摆开午饭,呷着咖啡,吃完后,又吸了好几支烟,才终于站起了身。从进店起,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邦彦想到这儿,突然,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念头,使得他不由得一阵战栗,就象刚从九死一生中捡了条命似的,一股热流袭遍了全身。 好愚蠢啊。光顾打总行的主意,头脑的灵活性都丧失了。只能利用这个漏洞了。 不过,运钞车所装的,果真是收集的现款吗?难道不可能是票据或证券吗?从总行装上车的钱款,所有的号码会不会是连续的呢? 邦彦沉浸在这些不吉利的想法之中,徘徊在从三星银行的侧面通向山口银行背后的寂静的小道上。 突然,邦彦本能地感到有些异常,肩上的肌肉紧张起来,摆好了架势。 两旁是黑洞沿的高楼的狭窄的小巷里,三四个影子扭打在起一个人被打倒在地为了防止叫喊,嘴被堵口了。 一个流氓模样的男人,眨在他身上。拉开架势的邦彦出现行到他强健的体胳他就好象被弹开了似的,放开他们的受害者抛下句等着瞧”,就从小巷的深处逃到了对面的大街上。 倒在地上的男人,低声呻吟着,从小巷里爬了出来。 “正田君!” 邦彦吃了惊,轻轻的叫出了声。 男人爬到人行道上,探起半截身子,正是大学时代的同届生正田纯一。可是,看起来被打得很惨。脸都变了形。听说是在东洋日报的社会部供职。 “伊达,是伊达君吧!来得正是时候啊。差一点就要见上帝了。” 正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要紧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邦彦跑过去扶着正田的身体,为他拍去衣服上的泥土,开始是以为碰到了麻烦事而眉头紧锁,现在却是因担心正田的身体而不安的表情。 “没什么,不过是挨了流氓几拳罢了。” “送你去医院吧?” “靠写稿糊口的人,这样的事已经习惯了。这简直是奇遇呀。走吧,喝杯去。今晚的事,要是不原原本本的说给谁听,会把我憋坏的。” “好吧!” 邦彦做好了精神准备。 瞬问邦彦的眼神里械出一丝凉恐和不安。闪电般转瞬而逝然而声音仍然是种很自然的惊讶! “好吧,既然是跟你嘛就说说吧。可不得了呀,请绝对不要跟外人讲,好好挖掘下一定是绝好的独家新闻。可是,也不知是怎么个缘故报社的社长和编辑部主任都对此不屑顾,根本不予采纳。实际上,那个最近被打死的水野,跟新东商社似乎很有关系。” “噢有意思。” “要是调查那个开枪的流氓似乎总能嗅到新东商社的气味儿。难道不是因为水野揪住了新东商社的把柄而插手太多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前死的那个职员市村,也说不准是不是事故死亡了。难道不可以认为,他是向水野出卖了什么情报而被除掉的呢?” “阿哟那个叫市村的他的事儿以前只是从同事的闲聊中才知道的竟是那样的吗?” 邦彦偷偷地对正田的推论报以一笑。 “正巧搜查科的马场先生跟我有点儿交情,他也认为市村有可能是他杀。听说因为家在惟名盯,就经常到那个铁路桥周围看看。因为搜查有条铁的原则,就是。犯人被不安所驱使,会重返作案现场的。不过似乎是白费功夫啊!” “这是……” 不知不觉。邦彦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 “诺。是肯定和水野的死有牵连的若月贵美子的尸体,呀。我认为她也是水野针占报员之中的一个。大溉也发生过肉体关系吧。她的死因跟市村的死因不是很相似吗?不能认为是自杀。是他杀哟。” “噢好尖锐呀。” “所以,我调查了那个叫若月贵美子的女人的过去。也知道了她是新东商社注长的情妇。不过。那样的女人嘛除了社长和水野以外不可能没有别的男人。到她的寓所去打听,那祥的男人,确定多多少少的看见过。要是能找到那个男人,肯定会知道很多内幕的。不过,那人的真面目还不清楚。似乎是个年轻的男人。你知道不知道在公司里有谁跟她相好呢?” “哎呀,那个社长秘书,在职员眼里,可是朵高不可攀的花儿啊!”邦彦说。 正田如果再深入下去的话就会知道得太多而必死无疑了。邦彦希望事情不致于此。 第10章 多米诺骨牌 星期天,邦彦很晚才吃了早餐,套上运动服和牛仔裤、走进了汽车房。汽车房的四壁是由隔音墙构成的。 把电灯开关的旋钮一直往右拧,混凝地板就吱吱作响隆起一个四方形的盖子露出一米见方的黑漆漆的洞口。 邦彦跑在地板上。拽出一个鼓鼓的,沉甸甸的帆布袋。把开关拧回原状,混凝上盖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关闭上了。 再也看不出哪部分是地板、哪部分是盖板了在拉上了窗帘的卧室里,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帆布包从墙边的武器箱的抽斗里,拿出枪通条,机油,清洁油、改锥和干布之类的东西。 把帆布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在了桌子上。露出了裹着油布的五个盒型弹匣及一挺被卸成了枪身、接收器和枪门三部分的短机枪。还有。朽acp手枪子弹五十盒、二千五百发子弹。 邦彦把枪用清洁油擦拭完毕,再用机油很仔细地在枪的连接部位上。完后,闭上眼睛练习短机枪的装配。那是美国空军使用的m3ai型干油枪。圆筒型的枪门部位的前端伸出短短的枪管。弹仓和枪柄是一体的。枪把后部伸出的金属棒状的枪托可以收缩进枪的接收器里。 排弹孔的折翼装有安全装置。 样子虽不太好看。但却是钩造简单,坚固耐用。与托米枪的m]a1型相同,可使用045cap自动手枪子弹并能一次连射数十发。能装二十发子弹的弹夹,如果装弹熟练的话,1分钟之内,可以一口气打光六、七百发子弹。子弹可与g·l柯尔特式零汽四五自动手枪通用。 邦彦闭着眼睛,靠手摸把干油枪拆开,重复着组枪的练习。动作很麻利,不出一分钟就装好了。撞针弹簧及弹推子丝毫没有错位。接下来,用手摸索着,把橡子似的子弹从细长的弹夹的上端装填进去。 玄关的门铃响了,固执地叫个不停。 邦彦赶紧把工具放回武器箱的抽斗里,短机枪、弹夹和弹箱部塞进床底下盖上毛巾布。疾步向玄关走去。 门打开了,许久未见的妹妹穿着和服站在邦彦面前。 “怎么。是晶子啊。不用按铃就可以进来的嘛。” “因为是星期天,我想你可能还没起床呢……不打扰你吗?” 晶子仰视着邦彦,散发着幽香的美丽的面庞上,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眼睑下出现了淡淡的黑晕。露出于和服衣领之上的珠玉晶莹的颈部,透着病态的苍白,清晰地显露出青色的静脉血管,叫人顿生怜悯。 “本来想去射击场的,不过晚些去也没有关系的。你怎么了,身体不大舒服么?” “嗯。” “外面冷吧,快进来吧!” 邦彦把晶子领进阳光照射着的起居室。把手洗了脱掉了外套的晶子在厨房里转了阵,沏了红茶端出来。邦彦斟上白兰地。 “好象有什么事呀!” “嗯,就是那件事。” 晶子用依赖的目光看着邦彦,开始讲述起来。 恋人矢岛雅之日益冷淡的态度一一经人一撮合。雅之就答应了和九条财阀之女典子的亲事。雅之的父亲,裕介手下的律师找上门来,拿出一大捆钱要自己与雅之断绝关系,但自己拒绝了。邦彦一边点头会意,轻轻地抚摸着晶子的手,而同时,他的目光的深处,伴随着愤怒燃烧起可泊的,危险的火光。矢岛康采恩和九条财阀的结合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雅之就说,“今年的圣诞节不能带我去参加船上的晚会了。我早就知道了,他是打算让九条家的典子小姐作舞伴了,肯定是的。” 晶子的声音沙哑了。 “船上的晚会?” “去年我就让他带我去了,还是学生的时候呢。圣诞节的前夜,在雅之当社长的京急旅行社的“光洋号”上,有一个只有特别委员参加的聚会。普通的客人是不得加人的,那儿聚集的净是政界和实业界的要人,在停泊在东京湾出海口的船上一直胡闹到第二天早上。” “说下去呀。” “这可是个秘密哟。他们还进行大金额的赌博呢。发起人是雅之。另外,还搞了瑕面舞会。那个假面舞会可是不同一般呐。反正是一年一次的圣诞之夜嘛,而且警察也发觉不到的。” 听起来好象挺有趣的。好罗曼蒂克呀。“光津号,肯定是停在芝浦的。不再说点更详细的了?” 邦彦笑道。额头感觉直发冷。 三小时后,晶子向邦彦告辞离去。自己怀了孕,以及被通迫堕胎之类的事,直到最后也没能对哥哥讲出来。港口到了夕阳西下,薄暮笼罩的时刻,穿着浸满油溃的工作服的邦彦的身影,经常出现在芝浦的海岸边。从晶子那儿听到的“光洋号”的事,已经足以让邦彦动心了。也要叫矢岛雅之这小子尝尝厉害。 袭击三星银行的运钞车即使不是马上,那也是迟早的事不过,到了年末。大街上人多起来,那就不利了可是。“光洋号”上的赌博大会只有圣诞夜一个晚上到圣诞节还有两个星期,时间上并不怎么宽裕,然而这反而更激起了邦彦的斗志。 作完公司的工作,匆忙赶上通勤电车,在神田站附近的胡同里钻进停在那里的自己的汽车,绕一个大弯开到御盾桥附近水户大学和芝浦自卫队对面的空地上,这就是邦彦在勘查作案现场期间所行的路线。 汽车的牌号是伪造的。周围是堆得山一样高的混凝土预制板。邦彦在车内迅速脱去西装,白衬衣和裤子,套上从旧衣店里头来的套头毛衣,皱皱巴巴的旧西服和磨破了膝盖了的工装裤,戴上军用手套。脚上的鞋子换上了长筒胶皮靴,钻出汽车。头上还缠着肮脏的毛巾。 走近在满载货物、往来奔驰的卡车车流下晃动着的五色桥。海风扑鼻而来。漂浮着重油的阴沟两侧拥挤着工厂和仓库。机帆船拖着运粪船和驳船从海面卜驶来激起的海浪冲击着散发着焦油气味的水排热气球式柴油机的轰鸣有节奏的此起彼伏,时问港门充满了生机。 过了桥,左侧是排成长列的仓库右侧的海面上,满载汽油桶的锈迹斑斑的废铁的小船拥挤在一起,烧晚饭的炭炉的炊火映照着海面。 走过这一段,就是芝浦伐桥的岸壁了。高耸的导航塔上,扬声器里传来指挥的声音,机动三轮车往来奔驰着。靠近岸边的货船上,准备运往陆地的小汽车摇摇晃晃地吊在运货架上。起重机正在吊起巨大的钢板。 靠港加油的英军驱逐舰炮口覆盖的高射炮和火箭炮直上空中,牌桌旁聚集着船仓里呆腻了的水兵。 邦彦把手插进裤兜、头埋进毛衣的领口里向芝浦栈桥边走去。谁也没有注意他。 伐桥边停满了木船和浮船。可以看到通向对岸的日之出栈桥。左侧芝浦塔的灯火与天空浑为一体,水面上映满了灯火从标灯的红、绿色交织在一起,象俄国糖的玻璃纸一样闪烁着紫色的光辉。汽艇和水上警署的快艇象鼓母虫似的摆动着、消失在泊在海面上的无数货船之间。 邦彦倚靠着从混凝土岸壁上吊下来的铁错,点燃一支烟。锐利的目光盯着浮在对岸日之出伐桥下的醒目的五千吨级的“光洋号”是一艘涂着明亮的奶白色的旅游船。从自己这边可以看到船头。上午从东京出航,经东京湾驶往相模湾,黄昏的时候返航。夏天里,载着乘凉的游客晚上也出航,前个星期天,邦彦在夜总会里偶然结识了一个女子和她起订了“光洋号”的特等席,钱由女方出。“光洋号”的座席分为三等船仓的大厅为等席铺着青色的塌塌米,布段成带有坑棠和座垫的日式客厅的样子。还设有寿司店的摊子。 甲板上的一层船仓为一等席是摆着柔软的沙发和茶几的卡巴列式构造留有酒吧、舞台和舞池的空间是a级以下的级别。它上面的二层甲板为特等席,分成一间间带有门锁的小房间,设有双人床。可以边享受男女之欢,边观赏展现在窗外的海上风光。如果不愿意关在小房间里,可以登上大玻璃墙的观望台,在幽稚曦华的沙龙里呷着白兰地也是很惬意的。也可以自由地上到上面的舱里。 邦彦和那个她一起上了“光洋号”。互通了姓名这才知道那个女子是个有名气的服装模特。 这天晚上服装模特一直沉浸在船上做爱的新鲜感所燃起的兴奋之中,体力耗尽连澡也没冲就睡过去了,张着嘴象条跤鱼。邦彦放开了女子的身体,随意地在室内踱着。事先从导游处买来的船的内部构造图,已经刻在了邦彦的头脑中。为了确定一下,他决定去实地检查一番。圣诞之夜,是不会使用特等舱的。晶子说,晚会的高xdx潮是在一层舱髦举行的放荡的假面舞会,和在二层的沙龙里同时开始的赌博大会。选定的客人大约有五十对一户了人。 芝浦的货车站附近建设中的水泥厂的高台上电焊枪的火焰喷出青紫色的火花,象火灾现场似的把夜空染成了红色。消防车的警笛发出凄厉的叫声,刺破夜空向远方驶去。 邦彦吸完了好几支香烟,体内还残留着轻微的震颤,离开了倚靠着的铁锚。穿过桥向对面的码头走去。 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前夕的凌晨三点,往常熙熙攘攘的臼之出找桥,现在也近乎空无一人。天气冷得刺骨。 防波堤的绿色、蓝色的灯光给人一种遥远的感觉。只有水上救助队的灵活的摩托艇划过水面,向着大海的方向消失而去。 摆摊的炸虾铺也无影无踪了。吊在桅杆上的电灯晃晃悠悠,围着吊货架干活几的船员早已钻进船仓,连勤杂工也看不到。 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沉睡着。码头上两名警官在巡逻,皮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回响。对岸的船舶信号所和水上警署里。夜班人员在仔细监听着无线电报话机。同时,码头上的仓库之间在筑成高台的钢板和汽抽桶之间的缝隙里还蜷伏背个男人的身影。 邦彦身穿黑皮夹克和黑色紧身裤,足蹬蓝球鞋,背着方形的帆布包。包中藏着卸开了枪身、接受器及枪门的m3短肌枪装满子弹的弹盒五个,还有二百发子弹。 夹克的内侧左肩下吊着装满子弹、上了保险门的四 十五厘来口径的七连发和伪待·柯曼达自动手枪。内兜准备好了几个弹夹。因为可以使用同干油枪一样的子弹。 邦彦眼前:术开外的于划秀边。俘派寻洲分皓光洋甘,可以石到亡的仃侧船身。 一个烟囱都未冒烟,陇刚才还在哗啦啦地排水。现在也停比了。不过映照在血川户板上的灯光还未有盯脸看上到一个人影。而且,对着浅桥的右舷灯火通明而面向大海的左侧则是漆黑的。“龙洋号”的上部甲板突出部分为驾驶室,船长室和无线电通讯室。 船后部烟囱的两旁,左右各有五艘救生艇。弯曲的支架上还悬挂着两只靡托艇,好象要伸到海里似的都罩着帆布,用绳子固定着。上部甲板的后侧是了望台。警官的脚步声走远了。环彦蜷伏着身子沿着仓炸的墙壁移动。他贴紧墙壁。向找桥架去。开始脱毛的丧家犬在灯柱下来回嗅着。 邦彦跑起来,脚下的篮球鞋悄无声息。 “光洋号”只抛下了靠海的左舷的锚。从右舷伸出的绳子系在水泥栓船柱上。铁锚上拴着两只大型汽艇。那根包着钢丝的绳子高出海面大约米半。汽艇上空无一人。 戴着薄皮手套的邦彦跑上离“光洋号”最近的艘汽艇的甲板爬到船头。把脚搭在绳子上把身体吊了起来。他顺着绳子轻捷地攀到“光洋号”铁锚的铁链上,悄无声地爬上铁链,双手搭上了甲板的边缘,慢慢地撑起身子张望,二层船仓和高出一截的驾驶室都是空荡荡的。他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纵身翻到了甲板上。 他甸甸着接近了船仓的外壁。贴着背阴处攀涕登上了上层甲板。在两只巨大的烟窗之间的阴暗处蹲下身子。用打火机点上支烟。在以后的十个小时里即使想吸也吸不成了。 邦彦依旧手遮着烟吸得很短,几乎烫着嘴唇才用手撼灭。带着盐味的夜风把烟灰吹得一干二净。他决定在救生艇里直埋伏到圣诞之夜。防雨帆布的边缘用味绳绑成v字型盖在救生艇上。 邦彦把麻绳从金属卜子里拽出两截,放下帆布包,从帆布和船壁之间的空隙钻了进去。拿帆布包做忱头躺了下来。这可不是舒服的地方。右手紧握着飞刀,如果有人发现了,不等他喊出来就结果他。 过了一个多小时,身体的筋肉开始作痛。不过,邦彦对此早已习惯了。他就是个用忍耐艰难困苦来培养自己铁一般冷酷的青年。 当夜光手表的指针指向凌展四点的时候,码头上开始恢复了活力。 “光洋号”也从沉睡中觉醒了。 船的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邦彦淡淡一笑,按下飞刀的开关亮出长长的刀刃。走近救生艇的船员发现救生艇的绳索开了,低声咆哮着,按原来的样子重新系好麻绳,离开了。邦彦苦笑了一下,缩回刀刃。小便用带来的塑料袋接着。 这一天的午后,矢岛雅之和秘书,在京急旅行社五名蜚事的陪同下,出现在“光洋号”的船长室里。雅之再次向船长森下细细的做了吩咐,与董事们商谈完毕就下了船。载着董事们的“光洋号”离开了栈桥。船员和侍立生还在陀着把船内装饰起来。 船行拿品川海,这艘轻便汽艇坐满了看上去象是高级流氓的男人,体形跟标枪似的“光洋号”速度减得很慢。汽艇与船舷保持着平行。从汽艇卜架起铁伟那些男人们衡船有近几十人。他们与京急旅行社的董事们打过招呼大摇大摆的走进特等席的沙龙里。这些人都枯矢岛浴介的花井组的千部们,控制着京急电气铁路。在今夜的晚会的赌场里,挤成一团的赌客们如果闹事的话,他们就会出面平息事态。万一遭到不识相的警官搜查的话,自己就代京急旅行仕承担罪名。为了得到京急集团头头的赏识,打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午后四点,船停在了木更津和横须贺的连接点上。抛下了拖着长长铁链的锚。藏在教生艇中的邦彦胃里饿得火烧火燎,再加上又犯了烟烟瘾难耐的问题,可他仍在拼命支持着。 午后六点半,从晴海码头开出的两艘大型汽艇向“光洋号”船腹部驶来。这时的“光洋号”己是灯光辉煌。前面的汽艇里坐着晚会的特别全员约一百名。男人们身着夜礼服和上等的西装,女人们则穿着晚礼服或晚会便服。外面披着毛皮大衣。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偎着矢岛雅之的九条典子娇滴滴的身影。 跟在后面的汽艇里,是他们的行李、乐队成员、歌手及伴舞女郎。 从“光洋号”上降下了舷涕。汽艇里的贵客们率先登长了大船。 手压着迎风飘动的柑摆登上舷梯的舞女们的娇声细气消失后,早已整备待发的“光洋号”的船员和侍应生们分别乘上两艘汽艇,留在大船上干活儿的,只有船长和一等导航员无线电通讯员、机械师等。汽艇向港口驶去。花片组的人员换上洁净的侍者服,打着蝴蛛结,把特别会员们对对的分别引进二层船仓的包厢式小客室里。虽然摇身一变成了侍者但他们的后裤兜里。却被暗藏的手枪撑得鼓鼓的。 矢岛雅之握着九条典子的手腕,带她参观船的各个部位。 典子有着略厚的双眼皮,睑庞给人以雍容华贵的感觉。 体形完美矫小,可看起来要比实际高一些。红色晚便服的胸前,光灿灿的三寸克打的钻石,随着身体的扭动微妙地反射着光线,变幻成五彩的颜色。 “晚会要一直开到明天早上,典子小姐想玩儿什么呢?” 忽的父亲不会担心吧?给您准备了最高级的房间。” 因愿望实现而激动得嘴唇微颤的雅之。换成殷勤的微笑,询视着典子的脸色。 “品川的伯父也来了,所以父亲就不会管得太严了。而且,一年中也没有几次能尽情地玩的不过……那个……不,我是信任雅之君的,我想您是明辨是非的人……可父亲就是那样顽固的人,如果……” 典子的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低声说着。钻石燃烧着血红色。 “请不要担心举行结婚仪式之前,我决不动你根指头。诺,给你房间的钥匙。愿意在房间呆多少时间就呆多少时间吧,请便好了。如果有喝的大醉丧失理智的人来到你的房间的话,就请大声叫喊好了,不要有什么顾虑,没关系的。” 稚之笑着,把钥匙递给典子。 终于,话筒通报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男客们在浓妆艳抹的女伴陪同下,来到一层的船仓里,乐队演奏着气氛和谐的“铃儿响丁当”乐曲。 丰盛的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子,其间林立着世界各国的美酒笼罩在一百枝腊烛的柔和的光亮下。扮作侍者的花井组的成员,站在挂满帘布的墙边,听侯吩咐。铺着厚厚的鲜红的支那地毯的房间里,暖气开得十分充足。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香槟酒打开了,揭开了晚会的序幕。舞台也布置得很华丽。船长和机械长也参加了宴会。 十点钟,众人翘首以待的假面舞会开始了。带着各式各样的假面具的会员们,在幽暗的灯光下。自由地互相交换着自己带来的女伴,狂醉于热烈的舞蹈之中。伴舞女郎也加入其中。如果对方使自己感到满意,就一边跳舞,一边在女子耳边甜盲蜜语一番,随即回房作乐共度良宵,这样的事是不可以加以阻拦的,这是晚会的规矩。更吸引人是,一个人可以找好几个女伴儿。 各界的名流们醉倒于掺了点儿麻药的美酒,把真面目掩藏于假面具之中,忘掉了往日的威严。典子回到了房间里。 …… 邦彦在救生艇里打开了帆布包。在黑暗中用手摸着装配短机枪。把子弹装进弹仓。备用的四个弹盒塞进了裤兜。拿出只露出双眼的黑面具,戴在头上。用刀割开覆盖着的帆布、右手持短机枪,肩上背着帆布包,跳到厂黑漆漆的甲板匕装小便的塑料袋扔到了海里。 主桅杆的阴影中,一个穿侍者服的保镖疑惑地盯着,透过黑暗极力望去,打了声招呼。 “先生,还是不要出去走动的好。” 等看到了邦彦的样子,大吃一惊,伸手去摸后裤袋里的手枪。 邦彦用右手握着的短机枪向那人的面颊砸了一下。在他低叫声向烟囱倒去的瞬间,邦彦用鞋尖朝他的胃部狠狠地踢了脚。那个男人弯曲着身子瘫倒了下去。再补上一脚把下吧踢碎了。 邦彦从那人的后裤兜坐搜出贝莱塔025厘米口径的七连发袖珍自动手枪,装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上部甲板上没有别的人了,邦彦向前部的驾驶室走去。船长、机械师都不在,只剩下无线电通讯长,满肚怨气地呷着威士忌,已是酩可大醉的了。 邦彦只一击,无线电通讯长就立刻失去了知觉。邦彦跨进里面的无线电室,把计算机和电线砸个粉碎。 拉开短机枪的枪门,将子弹推上了膛。 目光环视着四周,一步步地走向船尾。轻轻地打开了望台的玻璃窗,跳了进去,帆布包背在左肩上。左手端着枪托,右手握着枪把。摆好战斗的姿式,放轻脚步走下阶梯走到楼梯的中部底下的沙龙里的赌场尽收眼底可以看到十几个人的身影。 矢岛雅之感到了什么抬头向上望去。邦彦飞迅地冲到底下,稚之时吓呆了,恐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正面的三个侍者服装的保镖立刻把手伸向后裤掩。 嗒嗒嗒嗒嗒嗒。邦彦的短机枪吼了起来,发出可泊的连续射击的声音。左侧和中间的保镖登时咽了气,从肩头到右腕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右侧的保镖的手腕,连同拔出的手枪一起被打飞了。一片血淋淋的惨状。 雅之抽泣着。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邦彦迅速地环顾四周。剩下的两名保镖象抽了筋似的举起了双手。 “你们,把钱包扔过来!把手放在墙壁上又开两腿。” 邦彦嘶哑地喊着。 十个客人和两名保镖谁也没有动也许是想动但动不了。 邦彦向地毯上横扫了一通。……飞出的炽热的空弹壳落到地毯上。烫起了折皱,枪弹打进去的洞眼溅起了火星,把地毯烧得焦烂。邦彦快速地换上弹匣。 那些男人们喘着粗气,乖乖地照命令去做。邦彦把装在金属箱里的抽头钱,以及扔过来的鼓鼓的钱包一同塞进了帆布包,背在背上。共计近干万元。 揪着头发把雅之拽起来,左手抽出柯尔特枪顶着雅之的后背。右手端着短机枪。把雅之当作盾牌轻轻地走出沙龙。雅之象个木偶似的挪动着双脚。 邦彦把短机枪胡乱射着押着雅之走下阶梯。到了下层甲板上也未遭到抵抗。如果能打中邦彦的话,中弹时的震动必会使他手中的手枪走火,雅之也会被打死的。船长为邦彦放下了摩托艇。因为邦彦喊道如果不放下的话,他就向矢岛开枪。 邦彦在横须贺的海岸边抛下了摩托艇,在市内偷了一辆越车。从沿海的麦田里拾起折断了三恨肋骨、不省人事的雅之,扔进了车后座。 邦彦驱车回到了东京都市内,开到北泽的矢岛家专用车道后弃车而去。用附近的公用电话叫出了矢岛裕介的秘书,把雅之的善后之书托付给了他。 第11章 现金运输车 目白警察署近旁的快餐店“波尼”里掌柜兼厨子的白木和女招待城真纪子两个人在不停的忙着。 这是个纵深细长的店铺进店后,左侧是柜台。右侧摆着五张桌子。柜台里。三卜瓦,六岁绷着脸的散柜在煎着锅里的肉,做着三明治。 背后架子上的洋酒的瓶子上飞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瓶中的液体从未减少过。醉鬼们因为警署近在咫尺,不愿在这儿喝,而警署的警员们,下班后则乐意在新宿、池袋、或是自家附近的酒馆里喝上一杯,所以也不大光顾的。因此,到了黄昏,“波尼”里的客人就大都回去了。 到五点半钟,掌柜白木就匆匆生了门板,到围棋俱乐部或味将馆去。他原本是个不大说话的人缘不好的男人。只有在握着牌或围棋的时候,心情才会好起来。 女招待真纪子是白木的远房亲戚。是个相貌平平的姑娘,头发染成了栗色。眼珠又大又圆,下嘴唇有些突出,上唇可爱地向上翘着,看上去要比十九岁的年纪大些。真纪子朝前往围棋俱乐部的白木挥挥手,穿过了黑暗中的马路。 许多人家的家门口,还留有新年用的小松树。 真纪子沿着学习院大学长长的围墙向车站的方向走去。左侧的银可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寒气透过翻起的大衣领钻进身体里,令友不胜寒冷可真纪子却在一步步慢慢地走着,高跟鞋在石板地上蹬蹬作响。 真纪子每天夜里到裁缝学院去。找个学历好又有钱的学习院大学生作男朋友。一直是真纪子的梦想。这样,在朋友面前会感到骄傲的。可是,到“波尼”来的学习院的学生,大多数是有情侣的,要不就是美梦破碎、穷困潦倒的人。真纪子曾经跟几个外貌漂亮的学生有过约会,可是,对方却早早提出过分的要求,自己准备逃走时被似乎是预谋好了的同伙围住,险些遭到轮奸而且,是在不花钱的公司的树荫里。 这以后,她一看见学习院的学生服,就会起条件反射然而,很快就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再加上她的同学们一个一个地找上了三田和早稻田大学的男友,自己是不甘服输的。学生社团的活动看来是结束了,男女学生们迈着轻快的步伐经过真纪子的身边街灯稀稀落落的,要是没有车灯的照射,是看不清对方脸的,真纪子想象着在这条道上,自己挽着英俊的公子哥学生的手腕,悠悠地走着。 一个高个小伙子超过真纪子两、三步停了下来。很快地转过身,显出腼腆的微笑,轻轻点了下头。短风衣迎风吹动,里面西装便服的领襟上,镀银的徽章闪着光亮。 真纪子也停住了脚步。驶近的汽车的前灯,映照出小伙子年轻秀丽的面庞,又疾驰而去。那是带着学习院校徽的邦彦。 真纪子抬头一看。象是受到了强光刺激,马上移开了目光。自己都能感得到心脏的跳动声。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你是“波尼”的真纪子小姐吧? 我向学校的同学打听了您的名字,邦彦和真纪子并排走了起来。 真纪了在心中喃喃自语。这个学生在快餐店里看到过两次,总是坐在角落里的桌子边孤零零独自吃着,把咖啡杯放在面前。一边在厚厚的书上记着什么。 “我刚才,参加完研讨会回来,马上回家怪没意思的,你怎么样?” “我得上缝纫学校的课。我们的寒假没有大学的长。” “逃课嘛,一回总该可以的吧?” 邦彦快活地说着。真纪子被吸引住了,口气也轻松了。 “那好吧。我想看看电影。” “那就看电影吧。我负责送你回家。想看什么呢?” “米拉诺电影院放的。”真纪子说出了一个爱情影片的名字。 “那个片子不错,有报纸赞扬呢。” 邦彦明快地一笑。真纪子斜目偷看着邦彦的侧影暗想,要是这个人的话,介绍给谁都不会难为情的。在车站附近,邦彦向左拐去真纪子满脸的迷惑。邦彦用钥匙打开奥斯汀的车门。这是为了侦察情况而新购置的车。车牌和车体检验证均换成了伪造的。 “这是父亲给我买的,作为圣诞节的礼物送我的。”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邦彦若无其事地说着。坐在左侧的真纪子猛然想起自己经常梦到的人,肯定就是他。 邦彦发动了汽车,按下立体声音响的按键。音箱里飘出了优雅的音乐声柔软的高背靠椅上,飘动着烟草的香味加热器里送来温暖的气息。 汽车向新宿开去。车中的两个人漫无边际的谈着。邦彦称自已的名字是代信夫。 在措冰场前面的广场上把车停了下来。真纪子意识到自己正在用羡慕的目光划着窗外走过的情侣,不好意思地腆了腆胸。 在电影院里真纪子生平头一次对号入座,电影也很精彩。跟别的男人不同,邦彦从未动手动脚的。反而叫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邦彦对银幕上映出的和谐美满的家庭从及甜腻腻的爱情场面感到厌烦。心想,如果冲到台上对着观众席用自动手枪什么的打上一气的话,心里大概会好受些。 电影终于演完了。厅里亮起了照明灯。真纪子感动得眼魄亮晶晶的。 邦彦请她来到了附近卖火锅的店里。两入围着小火锅坐着。真纪子照看着火炉,在冉冉的热气中,邦彦的眼神亲切面又狡黯。他从未强行向真纪子劝过酒。照说好的那样把真纪子送到了东中野她的家附近。邦彦头一次要握真纪子的手。 “真是很高兴啊!” 真纪子轻声说道,紧紧地握着邦彦的手。 “我也是的。有缘的话,下次再会。” “不,那样说太冷酷了。这个星期天怎么样?有空吗?” 真纪子没有松开邦彦的手。 第二个星期日,两人坐车兜风去了,伊豆在下塌的旅馆的房间里,真纪子主动把身休投向了邦彦的怀抱。两人离去后,进来收拾房间的女服务员看着带着血迹的床单,耸了耸肩。 …… 折断了肋骨、昏迷不省的矢岛雅之被抬进了宅邸。在主治医生的照料下。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可是,神经严重紊乱话语不清。主楼的卧室里。由两个爱妾通宵陪伴的矢岛裕介。打听到把雅之运来的车是神奈川的牌号,马上下令采取行动从雅之的口中吐出的只言片语里,凭真觉地感到是谁袭击了“光洋号”。一时间气昏了头,粗重的眉头火辣辣地跳动着。 一辆克莱斯勒小汽车弹起路面上的小石子,在一片轮胎的吱吱声,马达声和私人警卫的斥责声之中,猛地刹住在主楼前。 从车上跳下来的是京急旅行社的董事们。推开负责玄关大门的管家,匆匆走进会客室。一个个滋动异常。 “安静些,这么乱糟糟的!” 在精明的护卫的搀扶下,矢岛裕介声音雇颇地大吼一声。太阳穴象破了似的青筋暴出。 “会长!” “大人!” 董事们众口纷纭地诉说“光洋号”上的赌场遭到手持短机枪的暴徒袭击的始末。 “没用的东西!能猜到那个男人是谁吗?” 矢岛两眼瞪着董事们。 “因为截着假面舞会一样的面具。” “客人有伤亡吗?” “真是不幸中万幸,客人中没有被打中的只是有人的钱被抢去了。”“赶快都给我回去。给每位客人都送些钱,叫他们守口如瓶,他们也都是自讨苦吃,决不会报警的。” “一定全力以赴。” “九条会长的女儿、典子小姐一定也在场吧?” 矢岛更加皱起了眉头。如果因为这件事雅之和典子的婚约被解除的话,那就太糟粒了。 “是的。当时正在船室中休息,所以丝毫未损。” “是吗,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九条家由我亲自去一趟。” 矢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矢岛一面息事宁人,一面把事件的梗概告诉给实业家中的伙伴们。平素在京急康采恩的重压下透不过气来的人传播着堂堂矢岛也遭暗算的新闻,感到大大出了一口气。当然,表面上是不动声色的。 雅之的肋骨被胶布固定着,对外界就说是洗澡时滑了一跤,撞在了浴缸上。估计三周后才能恢复。除了典子一天一次的探望的时候,雅之是露不出笑容的。父亲裕介指使调查网查出元凶,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到船上参加晚会的客人的中间,也估计不出谁和凶手是串通一气的。 也就是说,矢岛家迎来了近年来从未有的凄惨的正月。不仅仅是丢了面子。为掩盖“光洋号”事件所花的钱,连同上次的新东商社的倒霉事,金顿大大超过了京急康采思属下的小企业的年终利润。对关岛来说也决非是小数目。 晶子拼命想要和雅之取得联系。可是女仆按照裕介的命令,晶子的电话和信件一律不告诉雅之。即使是找上门来,也被警卫赶了出去几次,雅之的听着带来委托转交的信件和生活费来到晶子的寓所。雅之的信讲述了不能前来会面的原因,还说。如果真的爱自己的话那就赶快堕胎,否则就无法挽回了。晶子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而在此同时,邦彦乘着旗开得胜的势头,进行着抢劫三星银行现金运输车的计划。把真纪子搞到手,就是为此目的而设置的一着棋。 邦彦绝不把真纪子带到家里来,家教很严格,如果知道了自己搞女朋友的话,会被断绝关系的,等一年后自已毕业了,再把真纪子正式介绍给父母。邦彦这样讲给真纪子听。蒙混了过去。 真纪子还未到认真考虑婚烟大事的年龄。而且还觉得说断绝关系什么的有点儿古代遗风的味道。够得上是罗曼蒂克了,所以也未提出异议。 邦彦从真纪子的口中,探听到“波尼”的所有情况。 真纪子很是爱唠叨。然而,关丁自己的家庭,只是说。父亲做生意长年在外,继母和她带来的弟弟总是对她另眼相看。真纪子从未跟继母商量过书儿,继母也对真纪子在哪儿过夜的事不闻不问。 这也是邦彦的一个有利条件。有时真纪子想把邦彦介绍给朋友,可他却说懒得去,也不愿意与真纪子一起合彩,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之间才有此小小的争吵。再有。就是邦彦突然间不再到“波尼”去了。 半个月以后的一个夜里,邦彦出现在牛远的郡立局中的教学楼里,要逃过值班教员的眼目是很简单的事。凌晨二点,值班教员和勤杂工还在沉睡,邦彦用小钳子撬开化验实验室的锁悄无声地把门打开。 窗户拉着帘户。邦彦用袖珍电筒的光,潜入备料室。 隔着火护的巢子上收拾得井井有条。墙边的架子上,无数的药瓶闪着微亮。 右侧的角落里是剧毒药品柜,红纸上画着黑色的锄俄。邦彦不出一分钟就把锁打开了,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褐瓶子,是水合氯醛。也就是在赌场被称作“打倒出局”的麻醉剂。 邦彦用玻璃吸管吸起那个无色的液体,从兜里拿出小瓶,装了进去。用手绢抹去大瓶上的指纹,把柜子重新按原样锁上后走出了房间。 邦彦决定把行动时间定在了一个星期一。因为过了一个星期天等得不耐烦了的银行客户从早上起就会涌向银行,现金的存取很频繁。为此,他就必须向公司告假,别无他法。邦彦托辞说从星期五下午到星期一要去登山,提前向课长请求星期一的带薪体假,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批准了。 新东商社最近不十分景气,没有多少事可做。 星期一早晨。邦彦把奥斯汀车飞快地开到群马县的沼田,住在了那里。从真纪子那儿打听到了“波尼”的老板、白木的详细住址。虽然是个小城市,并未小到眼就能认出外来者的程度。邦彦把拉下护耳的滑雪帽戴得很低,围巾盖过了鼻子。 市的中央邮局里,人们进进出出。络绊不断穿着旧衣店里买来的厚大衣,显得育些土气的邦彦,用左手填写了电报单。 发了电报。收电人是“波尼它的自木”发报人是注在沼田的白木的伯父。电文很简洁:父病危,速归。付了钱走了出去。这时外面下起了细雪,纷纷扬落在路面上。邦彦钻进汽车,向东京急驶而去。硬硬的细细的雪粒打在挡风玻璃上迅速溶化顺着玻璃流了下去。 在浦和附近,雪停止了。邦彦开到下落合的家中把奥斯汀驶进车库,迅速脱下大衣,换上轻便的防雨短外衣。后裤兜里藏着伯菜塔**厘米口径七连发自动手枪。是从“光洋号”上的花井组手中抢来的,小小的扁平式手枪口把一盒二百五十颗子弹装入西装内兜,短机枪连同备用弹夹、弹盒一起,塞进奥斯汀车旁横放着的希尔曼车的地板暗箱里。邦彦把装有高性能发动机的希尔曼车开足马力。这时已是上午十时十五分了。 “波尼”的老板白木,坐在折叠椅里,在柜台后面读着报纸。今天从早上起就人来人往的,可这会儿,桌边只有四、五个学生。 真纪子的胳膊撑在柜台上,视线停在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玻璃窗上,不知不觉地望着往来奔驰的车流陷入无边的思绪中。昨天与那人会面的时候,答应说今天要到店里来,好象不是说着玩儿的。 电话的铃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真纪子条件反射似的抓起了话简。 “清稍等。”说着把电话交给了白木。 “电报里怎么说呀?” 白木把听筒贴近耳根答话的声音无精打采的,紧绷着的脸变了颜色。挂断电话说“听说老头子病危了。店里的事拜托了。”说着把餐馆的钥匙交给了真纪子。脱下工作服,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剩下的四、五名学生结伴回去了。穿着旧西服,拎着手提箱的白木取出收款机里的现金走了出去。这时是中午十一时四十分。真纪子个留在了空荡荡的店里。煤气炉火焰的嘶嘶声传进耳朵。 后门发出了响动真纪子一惊,挺直了身子,欲把手伸向水聆门。 不是错觉,里面确实响起了脚步声,越走越近。真纪子紧紧地拿起水果刀。 出现了邦彦的身姿。顽皮地笑着。 “阿呀,吓死人了。以为是强盗呢。” 真纪子扔了水果刀,把头埋进邦彦的胸前。 “本想吓唬吓唬你,可自己却吓了一跳掌柜的呢?” 邦彦温柔地抚摸着真纪子的后背。 “说是老头子病危,回乡下去了。” “那可够倒霉的,所以就真纪子一个人看店了?有什么可帮忙的吗,三明治什么的还是会做的。” “真的?” “那么就给你露一手。” 邦彦轻轻推开真纪子的身体,脱了防雨外套和上衣,跳到了柜台里。穿上工作服,卷起了袖子。 “真合身呀。” 真纪子咯咯地笑了。邦彦趁真纪子转身的一夫。把“今日停业”的木牌插进运动衫的左胸,冰凉凉的。 十二时二十分三星银行的运钞车停在了外面的马路边。邦彦的眼睛闪出阴暗的光。 驾驶员和助手席上的警卫跳下边,锁上骂驶室的车门转到车身后打开了车门。里面的警卫把枪留在车内跳到了地面上,又把车后门上了锁。跟平时一模一样。 “哎呀,好冷,还是有火的地方好啊。” 三个人坐在了紧靠着煤气炉的桌边。 “您来了。” “欢迎光监。” 邦彦和真纪子笑容可鞠地说着。 “怎么,换了老板了。” 运钞车的司机抬头看着邦彦。 “不,老板因为父亲病危回家去了。这个是临时请来帮忙的。” “欧。那个一声不吭的掌柜原来也是做儿子的呀!” “您想吃点什么?” “来点热狗吧。请多放些香肠。掌柜的不在,就优惠点儿吧,还有啤酒。” “我也一佯。靠着火炉喝上杯啤酒,没治了。” 邦彦灵巧地摆弄着煎锅,叫真纪子感到有些惊讶! “个儿可真大呀,太好了!” 看着真纪子端来的热狗,他们满心欢喜。 “承蒙夸奖。实在不敢当请允许我请大家喝一杯鸡尾酒吧,权且当作额外服务。虽然大家是在工作时间不过喝杯鸡尾酒什么的。我想不会对工作有多大的妨碍吧!因为我也不愿意看着这么好的酒光在架子上躺着睡大觉。” “你真会说话啊!” 运钞车的那伙人两腮塞着热狗。用啤酒送进胃里。听到此话,连声喝彩。邦彦不顾真纪子为难的自光,从架上拿下了酒瓶。 邦彦往摇酒器里倒了很多洒。暗地里掺入了水合氯醛、再放了柠檬苏打,快速地摇着。 运钞车的警卫们把掺了药的酒一饮而尽。 邦彦对真纪子说声“请稍等”就出了门。把“今日停业”的木牌立在橱窗上,又回到了柜台里。 “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以为朋友来了。其实是看错了。” 邦彦笑道。 酒兴最高的司机,第一个把头耸拉了下来,把脸埋入放在桌面上的手臂里打起了蔚声。 “怎么回事?别这么懒徽洋洋的,打起精神来。” 摇晃着司机的两个警卫。也咚的一声趴在桌上昏睡起来。 邦彦戴上薄手套,锁了大门,连窗帘也拉上,这种玻璃,虽说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的,自己还是从心理上感到不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纪子急得直哭。邦彦微笑着,把她的身体从背后轻柔地抱住。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而自个却摸了一个他们喝的啤酒瓶。右手握住瓶颈,划起一道弧线嘎的一声向真纪子的头上砸去,一下子变成了碎片。真纪子还未来得及怀疑是邦彦,就立刻死去了。鲜血涌出发际扑倒在地。 邦彦闪开飞溅的血沫,跳到一旁。 蹲在真纪子的尸体旁摸了摸她的脉搏,真纪子的眼睛充满了痛苦和迷惘。发黄的苍白的额头渗出大大小小的汁珠。 真纪子手贴着自已的面颊死去了。眼睑痛苦地收缩着。只是记得自己相貌的人必须予以除掉。即使是信任自己的人,也不允许做出毁掉自己的事,但是,但是,真纪子没有怀疑自己、几乎是毫无痛苦地死去的,这或许能对自已是一种安慰吧。 邦彦把渐渐冰凉的真纪子的手在她的胸前放好。 司机的汽车驱动器的钥匙、帽子和夹克,警卫身上的车后门的钥匙串,邦彦一并拿了过来。 从柜台后面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三根麻绳。勒死了司机和两个警卫。邦彦的目光里已没有了丝毫感伤,只有铁一般的冷酷。他们还在临死前的痛苦中挣扎的时候,邦彦已经把用手触摸过的东西的指纹抹去了。 当邦彦完成这一切的时候,那些人已是耳鼻出血伸着变成了紫色的舌头一命呼呜了。 邦彦换上司机的服装,制服帽也戴上。把自己的衣服用报纸包起来。关上电灯,从后门走了出去。穿过小巷来到大街上,神情自若地走向运钞车。打开驾驶台的车门钻了进去,悠然地发动起来。 从旁经过的汽东中。没有谁觉得戴着制服帽的邦彦有汁么不正常。 十分钟后,邦彦把车开到了荒无人烟的石神井的树林边,停在自己的希尔曼车的后面。 从驾驶台下来用把大钥匙打开了车的后门,跳上车厢里。看到了十几个钱袋子。 要想解捆着的绳子是颇费时间的。邦彦弹出弹簧刀的刀刃、一下割开了近旁的袋子全是文件。邦彦又试着割开了另一个。里面是证券。血液一下子冲向脑门,急忙做几个深呼吸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现金放在五个小皮袋里。其中的三个装的都是号码连续的崭新的纸币,正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剩下的两个,则是号码杂乱的纸币。邦彦放弃了装硬币的袋子他把那两个皮袋里的纸币装进了希尔曼车身的暗箱中。余下的则塞进了前座前面的暗兜里。总数大概超过了五千万元,迟早,收音机里会报出准确的数字的。 邦彦把倒空了的皮袋子连同司机的制服帽又放回运钞车上。换上自己的衣服、紧紧地关上了车后门,跳上希尔曼车发动了引擎。接着。脚踩离合器调整了变速档,邦彦把他的希尔曼开回自家的车库后不久大街上开始响彻着风驰电掣般奔往发案现场的巡逻车的警报声。 第12章 黑暗的春天 飘送音乐的收音机里传出了有点兴奋的播音员播送着临时新闻。 邦彦在卧室听着新闻。收音机调谐度盘暗淡的光照在他的睑上。他紧张得如同一匹伏击猎物的年轻的野兽,一枪未放就从三星银行现金押送车抢来的钱,远远超过了邦彦的预想,是笔八千二百万日元的巨款。至少银行方面是这样发布的。拥挤庞杂的搜查本部马上忙了起来,几名送钞员和真纪子的尸体也送去解剖了。 被抢钞票的近三分之一是连续号码的纸币这多。银行方面并没有公布。 邦彦白哲的牙齿十分耀眼。他看出了对手的用心。劫匪是个人数不多的小组,其中几个似乎正急等着用有连续号码的纸币。 一旦银行方面查清被抢纸币的连续号码,就可以采取大致以下几个侦破步骤。邦彦也非常清楚。 第一、立即在广播、报纸、电视台、周刊杂志等传播媒介公布连续号码的数字请求公众一旦发现哪怕一张。就立即送交警察。这样可以冻结被抢钱款使罪犯心急如焚而无路可走从根据探听到的线索进行侦察。 第二、不在传播媒介中发布,只是悄悄通知各个银行和大的商店,这样来,糊涂的罪犯就会轻易认为银行方面没有连续号码的数字。于是便肆无忌殚地大把花钱了,这样就可以不费力气地在银行接送口或商店里抓住罪犯。 第三、如果发现银行职员中有同谋的,就同时通知所有银行窗口说,由于某种原因还未拿到连续号码的数字,因此也就无法公布。与职员勾结的罪犯得到这个情报后,便会觉得万事大吉了。就会花那些钱或与其他纸币兑换。这种悄况下罪犯是很小心的,他们决不在自己住处附近使用抢来的钱。罪犯们很清楚一旦在他们居住地方的附近出现被抢的钱,那么,他们的住处就会象台风风眼一样暴露无遗,紧接着,警探就缩小侦破网。 第四、只公布连续号码的一部分数字,让人觉得银行并未拿握余下的数字。罪犯了解后,虽然有一部分的钱不得已被冻结了,但会放心地花末公布数宇的纸币。而这些数字,只有银行、大商店、金融部门以及警视厅清楚,罪犯便落人了警察布置好的圈套。 劫匪最怕抢来的钱是连续号码,象人见了蝎子样厌恶。因为那种钱不仅“烫手”而且是一堆随时可要自己的命的纸片。 邦彦将车上搬下来的纸币堆在卧室的床卜。熟练地挑着、数着。 银行公布的数字是正确的。八千二百万日元有五千万日元是由急行送到支行的连续号码的纸币,剩下的三千二百万日元是由各支行收上来的混杂的纸币。 邦彦花了很长段时间才数完抢来的钱,他将连续号码的与非连续号码的钱分别装入帆布包里,又把帆布包踢到床底下。收音机里换成了断样的节目。(附有音乐内容说明和随感播话的唱片音乐节目译注。〕邦彦这才注意到贝雷塔自动手抢还放在屁股兜里,他拿出枪,从弹仓里退出弹夹。关上保险取出弹夹里的子弹,他把这些东西塞到床上枕头底下。 从兴奋中清醒过来,邦彦突然感到一股寒气。他用毯子蒙庄头,点着煤气炉的火,抱着膝盖在火前面坐下来,邦彦放心地盯着粉红色的火焰。 邦彦裹着毯子,想起了从哈佛开车很决就到的波士顿湾的都市风景,银色的沙滩,拾起被海浪推到岸边的流木来烤牛排,又想起了与他交换毛毯盖的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的商场女郎。 自从转学到哥伦比亚后。几乎就没上过课,邦彦再度品味着留连于格林威治村1的日日夜夜,以及那已消逝的悲寂的青春。 1在美国纽约五号街雨端一带因前卫艺术家作家经常聚集在那里而得名。——译注。 把头埋在银亮、金发女人的怀里,倾听着蒙蒙细雨中漂过来的港口嘈杂声,喝得烂醉如泥后,便用嘴接那些飘落下来的雪花,那雪花仿佛是冻结的天使的泪花。 寒假飞往阿拉斯加,去追逐驯鹿群。皮肤紧贴在冰冷的枪身上,徘徊于寒冷的荒野之中。早晨,醒来一看,睡袋上堆满厚厚一层积雪,手枪的润滑油冻住了,抢栓撞针也不容易扳动了。 欧洲风格的探戈舞曲懒洋洋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弥漫着整个屋子,煤气炉的热气也充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自己是否曾有过个明亮健康的青春?邦彦心中突然出现了片空白。又逐渐消失了。莫非这是战争中成长的孩子特有的悲哀?唯一值得夸耀的是,自己的青春时光是从刀光血彩中闯过来的。 邦彦把毛毯仍到床上点上小鸡形的烟斗,坐在摇椅里,边“叭叭”地吐着葡萄香味的烟,一边考虑如何处理这些危险的连续号码纸币。 无论如何一定要逼京急非接受这笔钱不可,而且,还不能让对方知道是我邦彦干的。 到时候,即使京急明白自己拿的这笔钱是很“烫手的”,也巳经晚了,因为一旦号码公布出来,京急无疑就等于引火烧身,这样的结果才真够有意思的呢! 但是,做到这一步不容易,现在还不能马上办到,那是将来的事。自己必须耐心等待,等待有一天跻身实业界。 况且“烫手的”钞票是需要时间冷却的。 抢劫现金押送车杀人事件的特别侦查本部设在瞥视厅,目白警察署的二层。从樱田门本厅编入搜查一课的老手中,有马场警视。 马场站在拥到会客室的记者团前面,闪光灯劈劈叭叭啦地照在他身上,马场从口袋里挑出手绢,擦了下睑,一付四十五、六岁悠然自得的神情。 “嗯,解剖的结果刚刚出来,我念下。” “快点!”一个记者怒吼道。 “被害人,大西良雄,司机二十九岁,警卫人员荒川澄夫,三十岁,川崎米夫,二十八岁。死因是由于吸入抱水d0t而昏睡被人用麻绳勒死的。推断死亡时间为下午十二点半到一点之间”。 “抱水dot是什么东西?”《尔洋日报》的正田间道。 “你应该知道的呀!就是要灌醉女孩子,把她弄到手时而放进鸡尾酒里那种东西,你不是说常听螺丝、螺牲刀说起吗?” “够了,别嘲弄大人了。那个被杀的女子是不是还被一二?” “对了。我要说遭强暴了,你们这帮人肯定高兴。被害人城真纪子,服务员,十九岁,并没有被麻醉,头顶部被啤酒瓶打碎。瓶子的碎片穿透骨膜陷人脑中,所以可以断定是被一股很强的外力殴打致死。可能当场死亡。破碎的瓶子上没有留下指纹。” “这家伙真不知什么叫怜香借玉。哎,要是还活着话,我到可以跟她亲热亲热。”留着乱摺摺的胡子的记者故意叹了一口气,大家笑了。 “‘波尼’的老板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正田前面的记者问道。 “现在正听取详细情况。”马场回答说。 “请介绍一下。” “能否请您告诉我们说了些什么?”记者们七嘴八地央求道。 “总会发布的,好了,诸位,请自便。”马场警视麻利地合上笔记,走出武装警察守卫的会客室。 “等等,请等一等!” “嘿!马场,等等了马场这个混蛋!”记者们骂骂咧咧地抱怨。 正田给社里打了个电话,回到休息室。傍晚的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各新闻社的记者围着几个火盆。猜想罪犯的样子。大多数人的看法是,罪犯是个大黑帮团体中的人,并主动承担了老板的一项任务。正田靠在墙上,在那儿深思。 记者越说越愤慨,离警察署这么近发生如此的案件,警察署里的警察居然没人注意到,那还要警察干什么?犯罪现场是一个从后门进到酒吧收购啤酒瓶。空饮料瓶的小家伙发现的。要不是这么碰巧的话。发现的时间可能还要向后推。几乎在同一时刻在石神井的森林边,一位中年妇女感到放在那里的现金押送车非常奇怪,就报告给附近的派出所。引起很大骚动。 正田手伸进兜里找烟,兜是空空的他突然感觉肚子空空的,便站了起来,是啊。从今天早晨到现在一直什么也没吃。另外他也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于是正田跟摄影兼采访的同事藤本说要稍欲出去一会,诸事拜托,便下楼来。在汽车道尽头,挂着新闻社旗帜的车排成长长的一列。 正田立起军用棉夹克的领子向目白车站方向走去,没有特意开车的必要。空气清冷洁净,正田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夕日很快倾斜了下去,学习院阴森森的树林切开了笼罩四周的薄暮。 正田走近与汽车道相隔的学习院正门附近。一辆出租车开进大学校内。紧接着是辆象是坐着理事什么的***牌车,与之相隔一段距离的兰鸟牌出粗车也开了进去。 正田突然有种直感,他穿过街道,来到大学这侧正门的右侧,有门卫把守,所以他爬上石砌的围墙,越过上面的树篱,跳入校园中。 里面很宽阔与建筑物相比,校园和树木占了相当大的地方。煤气灯似的灯星星点点,映得树枝如同交错的花边花纹。 大学的正馆处在最里面。正田借助树影的遮挡向前走去,返回来的空出租车的车灯照在常绿树木的叶子上。从正门开来一辆茶绿色的***牌小轿车,返回的出租车的车灯打在它上面,使人清楚地看见车里的人影。在助手席上,坐着穿便服的署长。后面的座位上则是也穿着便服的马场,大大的衣领几乎遮住了他整个脸。他左边坐着的就是在照片上见过很眼熟的“波尼”的老板。他那张睑与其说苍白,倒不如说干的土黄色更好。那双眼睛仿佛发了高烧似的不停地乱转。与照片相比,完全变了个人。 警视厅布了一个发布消息疑阵。从警察署后门溜了出来。正田叫了辆出租车。跟在***的后面。当晚十点,正田回到地处川村女学院后面自已在公司定的旅馆,吩咐上夜酒后便在粗糙的纸上,疯狂地打起底稿来。 女佣端来了饭菜和酒壶说有一位叫马场的先生来了。 正田边说快请进来,一面又加要了酒和菜。他收拾了一下原徜。离出朝刊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 “哎哟,没有打扰吧,穿便服马场佯装不知走了进来。” “哪里的话,马场先生躲过新闻记者,特意到我这里,真是荣幸之至。请随便,别客气!” 正田把马场让到桌子对面的坐垫上,马场客气了一声坐了下来就着火盆的火点燃了一支烟。 女佣斟上酒,菜是金枪鱼中段的生鱼片和海胆酱。女佣斟第二次酒时,马场迅速向正田使了个眼色。 “啊,我们想单独说几句话,你能否离开下?”正田对女佣说。女佣于是便退了出去。 ‘正田君,你刚刚是不是一直跟我到学习院呀?”马场苦笑道。 “谁说的?” “你和我是朋友,没什么事可隐嘴的。” “怎么。暴露了?托您的福我了解了许多事情。” “只听学校方面的一面之辞是否有些偏颇?如果要写报道,最好弄清事情的真相。” “但是马场先生不肯告诉我,我也很为难呀。” “我会告诉你的,但是报道能不能等一等再写?”马场一面自斟自饮一面说道。 “中习,太过分吧,马场先生。” “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特别是象刚才,写什么学院的学生是被杀女招待的恋人,就不太合适了。” “可是,那个叫田代信夫的学生说那个男的名字肯定是胡编的,另外那老板也说真田子并没有在商店露面,这没有什么问题吧?” “看来你是相信老板说的话。”马场有所示意地说着。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警察把老板当同谋犯监视着呐。我不写了,即然不写了你能不能说说从开始以来的大概情况呢?” “嗯,是不是同谋犯,这还在调查中,所以不清楚。最开始,老板接到电报,于十二点前离开商店,电报电话是老板老家的伯父发来的。上面写着:父亲病危,速归。” “有没有去电报局调查一下?” “没错,但那电报是假的,老板的父亲活得好好的。” “那么是谁拍的这封假电报呢?” “受理电报的沼田中央邮电局说记不清楚了。那地方很冷,所以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记得那人说话没有当地口音,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那电报稿纸的笔迹呢?” “好象是用左手写的,字很潦草。” “若无其事出去的老板又怎么样?” “他走出沼田火车站,朝城市边缘的自已的老家走去。这时,他听见收音机里播送的水件临时新闻。据他说。他听到“波尼”发现有四个人被杀脑子一下子就炸了。马上到车站坐了返回的火车。” “电报上不是说他自已的父亲就要死了吗?” “那是那家伙说的。开始电报就象假的。据他说他老爷子即便被打死也不会有一点死的样子,用突然病危这种名义通知他也可以。” “老板在沼田市下车。有没有目击者?因为车票什么的……” …… 邦彦的公司里。人们也在说论这件案子。邦彦也加在闲聊的人群中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但是实际上对邦彦来说,到新东商书来上班。本身已变得有些痛苦,是对时间制约的痛苦。 以这里作舞台已经让京急损失了一亿多日元。新东商事本身也被诈取了二千万日元,社长秘书贵美子受邦彦的指示,不声不响地将一千五百万元的汇票从邦彦转给金融业者,又从金融业者转回公司。 对一筹莫展的新东来讲遗失一千五百万的汇票可是件倒霉的事情。要是在平常,可以作为事故汇票而拒绝支付,然而没完没了地打民事官司,或者说已用于海上救险什么的总之可以采用很多方法。但是开出汇票这件事本身必须以京急的子公司新东的名义来处理。黑松社长按照京急派来的监查人员的意思,将自已全部财产赔了进去,已经快成了个废人了。贵美子开汇票这事没人可以证明,即便有人证明因为贵美子是黑松的第二号人物,黑松作为责任者受到读职罪的起诉,他也没话可说。当然如果起诉的话,就等于放跑了已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前功尽弃,邦彦还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 邦彦还一直考虑回到大学院的事。作为讲师进人学校,时间上比较自由。而且从中寻找一个能干的人作自己办的公司的社长,再由自己幕后操纵。 从窗户向下望去,与平常样。三星银行的内部一览无遗。昨天送钞车被劫后,增加了门卫。个个神情极度紧张。这种样子。引起内讧也并非不可能。 时常梦见的银行地下室的大金库就在那里要等待,次序静下来肯定可以打开的。那样就能拿到比昨天抢运钞车所得钱多几十倍,几百倍的钱。我等着,等着冷静地作好所有准备工作。尽管邦彦是“草原之狼”,可是再怎么想,光凭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打不开那个银行地下室的大金库的。 邦彦从公司回来,烦躁的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吃完肉、鸡蛋加生蔬菜的晚饭后,邦彦一看表,已经过了六点半了。 他开车去了新宿,因为想到0.22口径子弹的库存已很少了。 进入新宿,一对对数不清的情侣从邦彦的车子旁边擦身而过。一本正经的男子和看上去正经的女人爱也好,恨也好最后总是手拉着手走进旅店或廉价公寓,去求得片刻的幸福。什么“幸福”对男入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幸福。 至少象我这样的男人只有拼斗。 二丁目的枪械店里,只有一位顾客。他打开货架上的玻璃门,摆弄着雷明顿40x小口径射击专用枪,这个人的侧面在什么地方见过,很面熟。邦彦想。噢,他就是若杉教授在研究室介绍给我的大学院的学生盯田,那紧锁的双眉依然掩盖不住天真的气质。 盯田似乎很遗憾地把枪放回货架。货架上史蒂文斯式小口径自动装填型步枪的枪栓怎么也拉不动,再怎么扳安全装置,拉枪栓,它就是不动。 邦彦走近盯田接过盯田手里的枪,帮他拉开枪栓,放在击发位置上。 “晚上好盯田君。” ‘晚上好,伊达先生,您常到这儿来吗?” “嗯,那你呢?”不会是第一次吧。 “我只是拿在手里看看,买不起,店里的人也就不过来了。” “玩玩是可以的。你好象挺喜欢枪的。” “太棒了!机能与外型如此相符的东西,除了日本刀和枪械以外,恐怕没有。” 盯田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恍惚不定,“咔嗒”勾了一下扳机。盯田比邦彦矮约十公分。差不多有一米七o。稚气的睑庞洁白无暇。 “我想买,可我已离家,所以投多少钱。” “离家?” “我住在公离里,我这样的文科系差等生,是不受家里欢迎的,所以只有要生活费才回去。” 盯田露出白白的牙齿。 邦彦买了十盒雷明顿子弹,约盯田出去喝一杯。二人坐上车,来到东宝后面的一个酒吧,盯田大模大样地往高腿凳上一坐,喝酒的样子很潇洒。 “我活着真希望暴发一场战争。”盯田说。 “真不明白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厌倦了平淡无聊的现实?” “不错。这种规矩的时代要到哪年哪月才结束呀。年轻人从进公司开始,就想着自己以后能领多少退休金,否则就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你说这叫什么时代啊?我们的时代就要来了,那是青年人的时代,不是战争就是革命,什么都成。没有什么比让我们发泄能量更棒的事了。” 盯田紧紧地绷着脸,头发都决炸起来了。 “是啊,我们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我们最大的资本,用它可赚很多钱。所以他们退着我们年轻人相信爽快地战死是男子汉的行为。”邦彦说道。 “谁赚钱我不管,我只想死在机关枪的枪林弹雨中,体会那一瞬间自己充实的生命。运气好能活下来的话,去开汽车拉黑货。大把地挣钱,大把地花钱,让自己自生自灭。” 盯田越说越激昂,两眼闪着光。邦彦想,要是他干得不错,可以先让他替自己做事。所以分手的时候,邦彦对盯田说可以借给他射击比赛用枪,约他星期日在小石川射击场见面,盯田答应了。 第13章 契机 岁月缓慢地流逝过去。 邦彦圆满地结束了在新东商事的工作,四月新学期开始后,便回到母校大学院,作为讲师讲授最近美国文学的动向。 邦彦一周有两小时的课。薪水不高,可开始不成间题。 这个工作可以掩盖自己的本来面目,又有充裕的时间,还是很便利的。 那次以后,邦彦不断和盯田进行联系,象哥哥对弟弟一样地照顾他。邦彦心底里隐含的危险毒素,慢慢地,不间断地腐蚀着盯田的心。 盯田对邦彦崇拜的五休投地。邦彦时常能从盯田身上看到以前自己的影子。 接到妹妹晶子病危的电话,是一个五月微寒的傍晚。电话是从茶水妇产医院打来的。 邦彦放下手里读着汇票法案例集,跑到车库,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赶上车多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长的时间。邦彦好几次违反了交通法规。 医院的名子叫水原。是一座绿色的私人医院。 邦彦跟着护士,登上磨亮的台阶,来到二楼病室,病室里有两张床,医城和护士站在右边那张床的旁边沉痛地同邦彦低下了头轻轻地走出了病室。 晶子脸上盖着白布挣挣地躺在那取。病室的墙是白的。床改也是白的。 邦彦跪在床边。轻轻地掀开白自布。死去的晶子的面容是那么的美,是否死了并走了生活中所有的烦恼苦闷、晶子看上去如同在那里安静地休息,微微浮肿的嘴好象品味着那未做完的梦而微张着。 …… 邦彦心头拥上一股深深地悲凉。两个同胞骨肉中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了。邦彦宁可,再次响起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空虚过后,一股强烈的债怒涌上亡头,邦彦抬起了枯萎的双眼,凝视着挡住视线雪白的厚厚的墙壁。 邦彦知道晶子怀孕了,也察觉到矢岛雅之不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他眼见晶子身体越来越憔悴。 雅之“合法”地杀死了晶子,邦彦的双眼露出了凶光心中熬起复仇的烈火。 院长水原是个干巴小老头。他总想做出付凛然的样子,可眼镜后面眼睛却转个不定。 “是你妹妹吗?哎,真是。手术前,为了预防万一,让她写了联络地址,写了你的名字,她说这是她丈夫的名字,真遣憾呐。” “嗯,有七个月了。母亲身体越来越衰弱,再这徉下去。胎儿很可能也保不住了,当然了手术是你妹妹的愿望。和我们商量因为没有理由拒绝、因此就同意给她做手术,可没想到手术的结果会是……” “我妹妹一个住在这儿?” 邦彦问道,表情很平静。 “跟一个旅馆女佣还是家庭女佣住一起,那人已办完手续回去了。” 院长垂下了眼睛。 雅之害怕丑闻暴露,又拍九条典子解除与他的婚约,所以一直不露声色地留着心。你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邦彦心里发着誓。 邦彦在晶子的公寓里渡过整整一个寂寞之夜。雅之没有来。倒是油嘴滑舌的执事抱着大堆香奠来拜访。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邦彦冷冷地说。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执事呆若木鸡。 “你的主人矢岛雅之与我死去的妹妹有很深的关系,你为我妹妹的遗体献上一柱香,妹妹本应该高兴才是。” “别那么固执,不管怎么说……” “你是说要我默默地接受?” “说正经的,这香奠是五百万元,光是这个对你来说就是笔财产。请你还是为自己收下,我们公子的这片心意吧。” 执事狡猾地一笑。 “我还没落魄到五百万元就把妹妹的生命卖了的地步,收回你那破钱,请回吧。我只是想让雅之象个男子汉似地承担起责任。请代我说声‘对不起’。” 邦彦眯缝的眼里闪出绿光。喉咙里传出可怕的声音。 执事的脸色都变了。 “请等一等。我马上会再来,请千万不要贸然在报纸上发表这件事。”执事卑躬屈颜说道,然后低着头走了出去。 执事再来时,还带来了矢岛的顾问律师。 三个人没有用句恐吓的话,但是执事和律师走后,邦彦的手边留下了一张五千万日元的支票。 一星期后,矢岛雅之与九条典子的婚礼在帝国饭店隆重举行。 邦彦用四千万元在日本桥江户桥那里买了一座带土地的坚固的大厦。 然后,邦彦以本金五千万日元虚设了一个株式会社——南北商事。让盯田作社长,委以重任,自已则在背后出任非正式的顾问。 大厦虽然是以盯田的名字买的,三层却是以期限十年租借预付的名目,暗地里以邦彦的租赁权登记的。这样一来,即使盯田背叛了邦彦,他也无法将大厦卖掉。办公司时,原则上必须在本金到达一定数量额后委托银行进行保管,并在法务局登记备案。 但是,金融业在资金周转中是要榨取血汗钱的。付给交易银行利息,并开据持有多于存款的资金证明,以代替委托保管金。要办“皮包公司”,必须有二、三天来办公司成立的手续,从别处接受金融,并缴纳保证金,登记完毕的同时,就可进行提取,然后还债,并以各种手段收回周转资金。 最不地道的是邦彦用一钱不值的拒付支票来偿还银行利息。 邦彦将本金交给盯田,以公证书名义从**那里拿到了借用征钱的来历,就说琏从与晶子之死关系颇深火岛家暗地里得来的,而且夸大了金额。如果不告诉盯田这些秘密,今后的事就不大好。为了盯田即使了解了邦彦的本来面目。也只有叹气的份,绝不可能再退缩回去了。 这样,二十七名职员的南北商事起步了,主要经营化学甜料。 盯田退了学,断了与家里的联系,对现在青年实业家的地位感到非常满意。这个社长虽然是个对邦彦唯命是从的傀儡,可却有很多零花钱可用。盯田整夜地豪游,但没有泄露背后实际操纵公司的是邦彦。 所雇的三名董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伙伴,只要每月能拿到月薪,剩下就光想着能不能在公司报销以作生意为名而在酒吧、卡巴列酒吧里的玩乐花销。 邦彦一面作大学院的讲师一面指挥南北商事,以过人的精力连续地干着两份工作。盯田让人觉得是个不懂事的家伙,经常被冒牌公司骗期票。进人十一月,公司急计出现了一千三百万的赤字。但是与赤字相对照,南北商事的期票却很坚挺,在各制造商那里也取得了信誉。 十月十四日,南北商事从一直有贸易往来的新日本化成购进大量的甜味剂,开据一张二亿六千万日元的期票,新日本化成是京急康采恩的个子公司。 当然,新日本化成让社长明田在南北商事的期票里做了个人保证,并且以南北大厦作为担保。如果没有盯田的保证,公司的借债不是个人的借债,南北商事就会束手无策,即使再炮制一个新公司,也不可能让盯田来支付旧南北商事的旧债。 南北商事除新日本化成外,又从另外二十五个公司购买商品并分别开据了一千万日元左右的小额期票。这种小额期票,由于公司信誉高,根本没有担保。 于是,第二年一月中旬,南北商事将购进的商品几乎都以原价转卖给批发商兑换成现钱,同时按照计划宣布公司破产。在庆贺成功之前,他们捏造了一个虚构的债务。 即使用作抵押的四千万日元的大厦被收走。商事也从新日本化成骗取了二亿六千万,从其它公司骗取大约二亿五千万,扣除四千万元,净赚四亿七千万日元。 邦彦付给盯田五千万日元报酬,自己的纯收入则超过了四亿。大厦不管归谁所有,三层十年使用权却只属于邦彦一个人。因为邦彦事前已登记了租货权。这祥一来。南北商事就是拍卖大厦,也很难找到买主。 破产的南北商事只剩下盯田一个人,他面对蜂拥而来的债主,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盯田一面搓着手,象个蝗虫似地低着头。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遗撼的是力量有限。造成现在这种恶果,完全是我的责任,我也没什么要解释的。” “但是要声明一点,我们并没有欺骗大家,也没有逃避、隐藏诈骗的证据。我诚心诚意地想用自己的月薪来支付给大家,请大家原谅我,并给郧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盯田就象个破录音机,在那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盯田作为债务人是分文没有,大厦又优先还债给新日本化成,这样,其它公司可以得到的只有南北商事那少得可怜的办公机器,计算器以及房间空调,即便分了这些东西,那些债务也等于什么也没得到。 南北商事的破产,对债权人最不利的一件事。债权人一致同意盯田订立和解契约,让他继续干,过一段时间收回拒付的期票钱就不错了。 南北商事的人员缩到仅有五人,挤在三层一间屋子里,重新开始做生易,另外,每月各付给债权人二、三万日元。 巧妙地回避了宣告破产的盯田,用邦彦给他的五千万日元报酬,先大吃大喝一顿。干完如此一桩颇具男子气概的大买卖,盯田的心情十分痛快。不仅如此。他对一手导演这出戏的邦彦产生绝对信赖感和深不可测的敬畏。他觉得只要跟着邦彦,什么事情都能做成。 那么邦彦呢……他正寻机会接近矢岛雅之的妻子典子。邦彦对典子并没有兴趣,但是,典子是雅之的妻子,把典子的心和肉体据为己有,是最冷酷的复仇手段。 杂志和周刊上经常登载雅之与典子亲密地站在一起的照片,还登一些如同编缉自造的两个人的闺房语。有时的照片上,矢岛裕介站在新婚夫妇的后面。爽朗地笑着。 邦彦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照片,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们别高兴太早,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从那阳光普照的安乐窝里拉下来,让你们偿够远胜于死的痛苦,只要时机一到。 邦彦为了不惹人注意,通过他人购买了京急电铁的股票,十二月的一天,邦彦花钱委托兴信所暗地调查矢岛典子的报告,寄到了邦彦在下落合邮局设的私人信箱。 “向您汇报您所寻问的有关矢岛典子有关的事件。”以此为开头的报告用日本文调写成,有十几页详细的汇报典子与雅之之间并非象各个杂志上写的那样和睦,雅之整夜呆在待合气。 夜里回家很晚。典子似乎还没有怀孕的迹象。 典子一般每周三次坐司机开的卡连莱克外出。星期一和星期五去银座的美容厅。在美容厅接受全身按摩。并做头发,然后开车去日比谷看看特约演出,听听音乐会。高级服装店则一周必去一次,请高级服装设计师用巴黎进口的衣料为她做衣服。六点回到住宅。 其后一整天,出席在大文豪衣川幸夫的大沙龙举办的 “星期二聚会”是漂亮、健谈的衣川夫人主办的一个上流阶层的文学爱好者进行交流的场所。每周_的晚上邀请作家、评论家,一起献筹交错,兴高采烈地聊笑。对于年轻的作家,能被邀请到“星期二聚会”就会如被授予芥川奖2般地感激梯零。 2日本最高的文学奖以名作家芥川龙之介命名。 会员大约男女各十五人,会费每月五千日元。主持者衣川夫人四十岁,感情脆弱,至今无法接受好莱坞名星janlesdean的死。衣川夫人的孩子三年前死亡。 janlesdean,美国电影演员因主演《伊旬之东》、《无理由的反抗》而倍受青眯1955年因交通事故死亡。 聚会有时持续到深夜一两点钟,可以中途自由退席,但可能因为典子非常喜欢这里的气氛,总是呆到最后。矢岛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邦彦笑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字面。 第二天,邦彦在毛衣外面穿上一件灯芯绒外衣,驱车前往田园情调的衣川住宅。衣川府邸是一座模仿欧洲古城堡式的建筑,四外缠绕着常春藤。 邦彦踏上玉石台阶,按响镂空大门上的门铃。右边的车库里停着一辆跑车。 一个不到二十岁有女佣人出来了。 “您是哪位?先生正在工作,现在不会客。” “不是,我是想见夫人。我就是这个人,有事前来拜访。” 邦彦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容,将有大学院讲师头衔的名片递了过去。 “那请您等一等。” 女佣指指门厅里古色古香的沙发,邦彦足足等了十五分钟。 经过螺旋楼梯,穿着出门的服装,怀里抱着小手提包的衣川夫人从二楼下来了。她穿着黑色衬裙。精心保养的面容,如同年轻姑娘一样还具有光泽,使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脸上堆满了笑容。邦彦的直感告诉他,这个女人是个“色鬼气。” “哎呀,让你久等了,真对不起。” 那眼光微含着羞涩,故做娇容的扫视着垂下眼的邦彦的脸。 “没关系。” 邦彦故意做出付不明世故的样子,不好意思地回答但心望却骂了句。 “有什么话,咱们车里谈。起去银座好吗了、 “我也是开车来的。我想驾驶我比夫人在行。”邦彦学janlesdean的样子向上翻了翻眼睛。 “了不起的大学老师。如果让我坐的话,我是不会说不的。”夫人套近乎地说道。邦彦的体态与口气,挑逗起夫人的女性本能。 邦彦默默地飞也似地开着车。坐在右侧的夫人故意发出尖叫。抱住邦彦不放。抚摸着邦彦结实,隆起的肌肉,她有种快感。 邦彦说想成为“星期二聚会”的成员。夫人马上答应了,但又说作为交换,邦彦得陪她买东西。 夫人时不常地很适度地对邦彦撤娇,带着邦彦。象只母鸡似地穿梭于妇女用品商店,名商业街,她还给邦彦买了运动衫。 两人走进咖啡馆休息。邦彦以结结巴巴的口吻唐突地说: “夫人真象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象夫人一祥年轻、漂亮、和蔼可亲。” “我也以为你是我死去儿子的托生呢,什么时候都可以到我家来玩。” 夫人简直就象个馋猫似的。 这样,邦彦通过失人找到了与典子见面的机会。 第二天星期聚会上邦彦作为新会员被夫人介绍给以前的会员。 典子的目光碰到邦彦的目光时。深深地被邦彦暗暗地瞳孔里发出的磁般的光所吸引,慌忙将目光移开。那以后,两人又在衣川的沙龙见过几次面。邦彦在大多数的场合下,表现得旁若无人,但是,那棱角分明的年轻的面庞上偶而显出的优愁,以及围绕在他身上的那股死灰般的执拗使典子解除了戒备,她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冲动。 两人的交谈显得越来越亲密。邦彦最善于降下四周透明的帷帐,制造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这也正是女人梦寐以求。 典子从未见过邦彦这样的男人。 一天晚上,典子的司机病了。典子坐出租汽车赴衣川家的“星期二聚会”。那晚的聚会很早就结束了。 邦彦用自已的车送典子。 邦彦手握方向盘,盯着车头灯射出的光芒,猛地冒出一句。 “我妹妹被你丈夫抛弃后死了,她还怀着孕。” 若无其事随口说出这句话,改变了典子整个的人生。打破了她内心残存的最后一点点的抵抗力。典子恍恍惚忽地意识到邦彦打方盘转向他家的方向,如同作梦一样。她暗暗地闭上了眼睛。她想,走到这一步莫非是前世之缘,这个念头瞬间蒙住了她的头脑。 “邦彦,给典子擦擦眼泪。”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柔和的三月细雨,用柔弱的纤指敲打着窗帘挡住的窗户。 黑暗的房间里。床上却是春色片。典子香汗四溢,邦彦从典子的胸口上抬起头。 收音机传出的曲子,调谐刻度幽幽的光线中,典子闭上了蒙胧的眼帘。 邦彦发出一点点声响,吻拭了典子脸上的泪水,接着又沿着她的耳垂吻了过去。当吻到典子鬓角处绒毛时,典子不禁呻吟了一声。 典子伸出手,柔弱的秀毛遮住了正上下摇动的邦彦的头,典子让邦彦的嘴唇压在自己的rx房上。邦彦伸出舌头,欲吸着典子的乳头。典子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心脏的跳动声回荡在房间里。 邦彦长长地吁了口气,松开了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腿。 他伸手到桌子上去找烟在嘴边点燃了打火机,邦彦猛吸了一口烟,同时,那浇黑的绷紧的脸庞和裸露着的结实的胸膛,映出暗淡的桔红色。 黑暗中喷云吐雾的邦彦在空中氮动着手里的香烟。 模模糊糊泛着桔红色的烟头,在空中画着孤,变成一道直线,划破了这寂静的黑暗,时而又形成一个圆圈流动,自由自在地泛着光芒。 “icanliveyounothingbutlove.” 典子轻声读着写在黑暗中的这些火文字。 “是呀,我能给你的东西只有爱。” 邦彦回答道,那是一种温和的,浸透忧虑的声音。我害怕,要是让我丈夫知道了……别放开我,抱紧我。” 典子象唯恐梦跑了样,用手指紧紧抓住邦彦的背。两 人炽热的喘息再度交织一起,两个的影子重叠起来。 于二点过后典子走出邦彦家,邦彦一直送典子到大街上拦出租车。他的眼中泛现出复杂的感情。但又消失了两人暗中频频幽会。邦彦在卧室里愉偷装了录音机录下了典子的喘息声和细语声,而且还用十六毫米胶片拍摄了典子弯曲的裸体。 初夏的天夜里,邦彦的爱抚显得心不在焉 “怎么啦?想什么呢?”典子抬起不安的眼睛。 邦彦把脸埋在枕头里。 “说呀!” “没事!” “说呀,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我爱上了jagua跑车。非想把它弄到手不可。可我手头凑不够五百万。要不了多久。卖了老家的树林,还有希望。但等太久,车就会卖完了。这次要是买不成,下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进口了,哎,多捧的车呀!” “噢,为这事苦恼呀。早对我说明了,五百万我还是好歹能骗过丈夫给你弄来的,蠢家伙!” 典子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邦彦暗笑,钱并不是目的。 瞒着雅之与典子通奸通过典子让雅之吐“血”,邦彦的复仇之血在沸腾。 “过两个月给你钱,别再发愁了。” 邦彦露出欣喜之色,紧紧接住典子。 第二天早晨,明亮的阳光射进矢岛家的餐室,典子冲雅之撤娇。 “这回又要什么?”稚之笑道。 “今天不是我的事说了也没关系,怎么说呢。好,就对你说吧,我毋亲娘家突然有一笔开销。而且是很急的开销。对我父亲说马上也能凑出来,可是这是母亲娘家的事,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为好,真为难呀。” “多少钱?” “五百万,他们说过两个月定还。” “真没办法,典子,去到二楼把皮包和印章拿来。” “你真好!不愧是我的相公。”典子在雅之的脖子上亲了一下,喷喷地跑上二楼。 雅之开了一张清账期限90天,收领人没写面额为五百万的空头支票。支票到了邦彦手里,他以中田一郎这个假名在银行开了个账户,银行让雅之核对了支票开据。稚之核对无误。甚至觉得中田一郎这个假名是典子的母亲的娘家人,为了顾全面子而使用的名字。邦彦以日息二钱六厘在银行贴现了空头支票。 等到下一个星期二,邦彦同典子见面时,加上自己的钱,以先期支票还给她五百万。说很遗憾。跑车卖完了。从那以后,邦彦时常找借口通过典子让雅之开空头支票。 他总是在十天、或十天之后以先期支票还给典子。从五百万到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稚之总觉得怎么没完没了啊。但还是随便地开空头支票。 当邦彦要还五千万日元的先期支票的日子到来时,邦彦却拒绝支付。 第14章 斜面 邦彦用中田一郎这个假名字开了一张五千万日元的支票,贴着存款不足的附笺从银行转回到矢岛雅之手里。 装有冷气的京急大厦的社长室里,雅之生气地咬着嘴唇。肯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不管怎么样要告诉妻子典子,必须让对方加以注意。 雅之打开内部自动电话系统通知专务董事佐藤,说自己因为有急事先回去,诸多事情多多拜托,然后离席走出办公室。时间刚过两点。 秘书泉川叫来社长专用车的司机,自已则拿着雅之的公文包。 雅之从电梯里出来,同职员们热情地打招呼。随后带着秘书坐上了放着冷气的超大克莱斯勒,松软的座席让雅之感到非常惬意。车穿过闷热的新宿衡道,雅之面无表情地望着来回行走的拥挤不堪的人群。屋顶反射出白金般耀眼的阳光。铺着花瓷砖的人行道上嵌着短短的黑色人影。车里是很随意地交五千万拒付支票放入皮包的自己,而车外则为了挣得不知是自已一天零花钱几分之一,而必须践卖自由、劳力与时间的平民百姓。 现代是历史上等级制度最分明的时代。雅之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虽说是等级,但也并非象资本家与工人这样简单的事情那是门第的高低,是个人身后存在的金钱后盾,是与之横向的联系。 父亲那一代已非战后的混乱时代,只要有胆量,有手段,加上运气好,久居人下的人便能眼见着青云直上,成为亿万富翁,迅速爬上统治地位。父亲就是如此,以这些为基础,在战后一片混沌状态下建立起新兴、一流的公司。但是在社会机构,经济组织处处限制约束个人能力的当今社会,想一步登天的人连一片发芽的空间都没有。尽管棒球运动员可以签几千万元的合约。电影演员一部电影就可以拿到几百万的演出费,流行作家一本书可挣卯了元的稿酬,但与使用他们的一方所得收益相比真可谓小巫见大巫了。棒球、电影界以及出版界等只不过是中小企业。如果有人想钻进经济机构的缝隙之间,统治阶级的义务就是携起手来将他们赶出去,而后,门第高的同伴之间,富有的同徐相互支持、协作,扩大彼此的财富与权力。雅之打开银行黑色的烟盒,抽出一根“三五”烟,叼在嘴里。坐在前面的秘书欠身恭恭敬敬地为他点满了打火机。 克莱斯勒行驶在甲州大街,折向左边,驶上了横贯北 泽杂木林的尖岛长长的专用道路。穿着制服的私人警察从 道路旁边的执勤岗梅里飞奔出来,向车举手行礼。 从三层快的大理石建筑径直向左,就是漆着明绿色的雅之与典子新婚夫妇的别馆。外表用很多玻璃装饰着,非常现代。 雅之从车里出来,把秘书留在会客室。自己走进典子的居室。典子从女佣那里得知雅之突然回家,便起床,因午睡弄乱的头发,一边走出卧室,正好碰见进来的雅之。典子面庞红润。背后的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产生金黄色的轮廓。 “回来啦!这时候?出什么事了?” “明说吧!有点麻烦的事。我想跟你谈谈,去书房吧!” 雅之不顾女佣还没走开。一把抱住厥起小嘴的典子,并用放在她背上的手,将典子推入书房。书房比较暗,凉得使人觉得有些寒意。沿墙壁的书架上,放满了数不清的藏书,但没人去看。 女佣送来擦睑巾和桔汁后走开,典子的眼里充满了不安和猜疑,转动不停。是不是和邦彦的事暴露了? “是这个,昨天存入银行的。” 雅之拿出皮包里的五千万元拒付支票给典子看,典子“啊。”地吃惊叫了一声。 “银行拒付了因为这是你亲戚的借款,我是特别照顾,不收利息,可……” “真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可是典子,到底是谁开的这张发票?是你母亲娘家的谁呀?你姥爷?你姥姥?” “当然中田这名字是胡编的。正好我有几本姓名支票本,你拿去看着用吧。这是任何实业家都会做的事。” 典子吓得脸色苍白。 “所以我想弄清楚。我直顾全你母亲娘家的体面,没有过问这事。但是出了这种事,我可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谁该负这个责任!” 雅之的声音粗暴起来。 “那是……” “一千万、二千万的话,我也就算了,可是典子,是五千万呀!万元的五倍是五万元。可一千万的五倍就不是五千万了,钱越多它的效用就越以几何级数向上增加。现在如果不要对方还债更换支票,即使我放弃作为债权人的权利,也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不管怎么说支票的时效是六个月。” “况且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据那位拒付支票的银行分行行长说,以中田郎名义开的户头只剩下几万元的存款。这徉,即使是亲戚,我也不得不怀疑了。” “知道了,弄清楚了什么差错,我一定去催他们。” 被如此大的事吓慌了的典子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噢。你替我去,那太好了要不是你,事情就不会搞糟了。” 雅之的眼色变得温和了许多。 典子把卡连莱克停在伯父发条光夫经营的上野国际饭店门口。 上野国际饭店地处广小路繁华街的正中间,是一座地上七层,地下则是有名的商店和加大的停车场。 典子递给司机一张一千元的钞票。 “我去见伯父,可能要用些时间,你去餐厅看看电视什么的。” “谢谢!” 头发很短的司机诚惶诚恐让典子下车后。他将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典子走进门厅,穿白制服的服务员这里群那里一伙,缠着钞丽的印度女子与夏威夷模样打扮的美国人在打招呼。 典子转向门厅左边,穿过商社并列的走廊从大厦侧面的便门走到外面。她叫了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坐了上去。 “去下落合,快点,这是小费,请收下!”典子塞给司机两三张千元钞票。 感激不尽的年轻司机疯狂地换挡,右脚使劲踩住加速 器。出租车超过了前面的车子。下落合的家里,邦彦将luga了自动手枪藏人腋下的革制枪套里,他身穿浅蓝色的夏服,挺直着身等着。床上还放着公文包。那里面装着记录典子在夜里的媚态的录音带和电影胶片的复本。 外面响起汽车煞车的刺耳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典子跑了进来。 “邦彦,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邦彦作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典子迅速说明了情况。由于过度兴奋,典子的舌头都不听使唤了,邦彦不得不给她拿来一杯水。 “混蛋。邦彦你这家伙,为什么干那种事?你把我推上死路啦。” 典子把脸贴在邦彦厚厚的胸膛上。用小拳头个劲儿地敲打着他的肩膀。 “不用着急,我迫不得已才决定延期支付的。我跟你一起向你丈夫说清楚。” 邦彦温柔地说。 “不行,那样做,他就会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知道了,你害怕吗?” “害怕!你不怕?我可害怕。我说那笔钱是用来给母亲娘家补空。才从他那儿拿来启,他要是知道我把钱给了你……” “那我就当你母亲娘家的代理人,求你丈夫宽限一段时间再还给他。” “能成吗?太危险了,另外,你为什么不能还那笔钱呀!你说呀?就对我说。” “我买股票了。现在股市的行情正逐渐回跌。可我得到情报说十天之内必然暴张。要是能稍微等一等,我拿了利息一定还。” 邦彦咧开嘴笑了。买股票确实不假,而且买的是京急电铁的股票。邦彦每天周旋于散乱的一群群小股东之间,以超过股票票面的价格一千元、二千元等一点一点买进的,邦彦催促着踌躇不决的典子,提起公文包坐上了等在外面的出租汽车。典子靠在座位上,不一会儿闭上了眼睛,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告诉了司机要去的地方。 两个人在上野国际饭店的后面下了出租车,走进饭店,拐到门厅,让服务员去叫等在餐厅的典子的卡连莱克的司机。 漆黑的卡迪克来到北泽附近时,已是日近黄昏,垂死的太阳颤抖着被拖入树林的那一端。 矢岛家的别馆里的书房中,雅之焦急地等待着。邦彦伴随着典子出现时,雅之的视线中,闪起空间无法透见的花火。 “中川光生这位是矢岛。”典子介绍。 稚之的目光叭地盯在邦彦的眼睛上,显然猜疑的神色,眯起双眼。 “夫人说错嘴了,我的名了叫伊达伊达邦彦。您是否在哪里听说过?” 邦彦的话很有礼貌,但眼睛中无法掩饰的感情却闪烁着可泊的目光。白哲的脸在紧紧地绷着。 “什么!你是晶子的……” “不错。我确实是被你所抛弃的晶子的哥哥。另外。我与您夫人的也关系颇深。一起在床上罪恶地睡过觉。” 斯掉假面具的邦彦干干地笑了几声,那空洞洞的笑声消失在如同能用利刃切断一样的书房紧张的空气中。 “胡说,邦彦,我讨厌你说这种话!” 雅之蓦地登了一眼典子。那由于痛苦和屈辱而羞的无地自容的脸徽微地抽搐着。 “这里有录音带和十六毫米胶片为证,是复制品。所以今晚可以慢慢地欣赏。但有点我必须告诉你,这个复制品的原本并不在我的家里,我己把它藏在外面了,所以即使去我家搜查,也是徒劳的。” 邦彦将皮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冷冷地瞥视着近乎疯狂的雅之,典子一面乱抓着沙发背,一面吸泣着。 邦彦的眼睛梦幻般的投向空间。嘴边浮现出一丝徽洋洋的微笑,继续着单调的独白。 “我并不爱典子,对我来说地球上没有可爱的人。即使是晶子也谈上不爱。” “晶子是我妹妹。一个妹妹被你这样的男人要寿后,凄凉地死去了。我确实从你那得到许多……你无论花多少钱也不能了结晶子之……你也它须尝尝同精子一样……” 邦彦闭住了嘴,接着是段长长的沉默。典子的眼神似乎放不出光转向别的地方。 雅之大声地喘息着。 “晶子已经死了,我也感到很内疚,可是人死已经不能复生……作为我吗,除了以金钱表示点诚意,别的也没有力法。你到底想要多少?” 稚之喘了口气。 “晶子的死是无法用金钱来补偿的。但是,作为你封住对外乱讲我与典子关系的口的补偿,我想再多借用一下你给我的融通资金。” “但这离完事还远着呢,我是不是可以这祥说,你们的命远掌握在我的手心里。要是我合气不顺的话。就可以在转瞬之间将你们夫妇的丑事传扬出去,所以你们要看着我的脸色行事。” 邦彦的嘴边一直微笑着。 当天夜里,袭击邦彦家的矢岛家养的三个杀手,象折劈柴似的被人折断了手脚,丢在马路上。 一星期以后,被不安和焦虑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典子,往稚之的咖啡里放进了毒药,逼着他同自己一起殉情自杀了。第二天,女管家看到夫妇的卧室门一直关着,感到非常奇怪便同执事商量后,用配的钥匙打开房门进去,典子的身体已经变冷了,没有遗书留下。在雕花装饰的壁炉中,发现燃烧胶片的痕迹。 雅之满身污物。已经就快死了。尽管雅之的父亲裕介叫来的名医对他进行了紧急抢救,雅之还是在经过一昼夜凄惨的痛苦之后死了。 拿了封嘴钱的的名医,紧张地站在黑鸦鸦的新闻记者面前,向人家立布两个人的死亡原因是因为误吃过多的安贱药面致死的。 裕介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雅之的弟弟义之,名义上接管了雅之当社长的京急大厦和旅行观光公司。 邦彦一点点地买进了京急电铁的零散股票。 京急的智囊团根本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但是在新年到来的左右,他们得知邦彦所持有的股票不知什么时候已快接近四十万股,吓出了一身冷汗。 京急电铁一共有资本三十五亿日元,发行七千万股的股票中,处于个人持有股票最多的是矢岛夫子,共持有一百五十万股。 京急股票的单价由一百元左右逐渐迫进一百二十元附近。邦彦用现金购买股票并握在手里,本身就是让京急智囊团头疼的事。到处谣传着邦彦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庞然大物。邦彦就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待有这么多的股票,却又不要求参与经管面心里发虚。 到了一月份,邦彦的购股突然停止了。缺乏资金是其中个解释的理由,但京急力断却认为这是“黎明前的寂静”于是连日召开会汉商量对策。 这种推测某方面讲是正确的。邦彦正在计划袭击三星银行日本桥总行,这可以说是邦彦最后的大赌搏京急作为三星银行的稳定的股东,持有一十万股,有五十亿元的借贷。要想撤底搞垮三星银行,就必须掀起挤兑风潮。濒临破产的银行方面,为了应付蜂拥而至要求提取存款的顾客,大慨要紧急收回借贷给京急的融通资金,当然京急便陷入山水尽的地步。没有了周转资金,京急的股票便会下跌,于是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抛出手里的京急股票。 到那时。就可用从几星银行抢来的钱一气呵成地决定胜负。邦彦的目的当然是矢岛裕介的下台,还要将他逼上超过死的绝望境地。 邦彦经过深思熟虑后,向盯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正如渴望的一样,盯田将要直接面对炮火和死的考验,即使自己失败了,丢掉了所有的东西,只不过是又回复到原来的状态。盯田陶醉于狂热的兴奋之中。 盯田悄悄回到父亲家里,将写有说明三星银行的设计图地下大金库的金属制大门和大金库拨号盘的构造的笔记本拍了下来。大金库室的外门重二十吨,是电动的,大金库的拔号盘是有二万三千种组合。而且还必须配以钥匙并用。 只有银行总经理知道拔号盘的组合号码。钥匙则由替卫队长拿管。 即使银行总经理知道拔号盘的组合号码,钥匙则由警卫队长拿着。 即使银行总经理拔对了正确的号码,如果没有替卫队长了书的钥匙也打不开金库的门。同样,髻卫队长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但由于不知道投号盘组合的号码,还是打不开,这是为了防止金库的钱被抢。 盯田把南北商事的工作交付给职员,自己则成天驾驶汽车尾随在每天四点半在右从银行出来坐着蓝色克莱斯勒的银行总经理的后面。 总经理的克莱斯勒每天必要去银座或是赤坂。那是为了去给那些迫切需要融通资金同行们以及靠黑利率赚钱的资产家提供帮助。回家时间大约过十二点、一点。另外,总经理还有一个艺妓出身的拼头,让同行帮忙安馒在四谷,每周差不多住在那里两次左右。 克莱斯勒的司机过了十二点回去,也无关紧要。司机把车开进原宿自己家的车库,第二天早晨接总经理的电话,然后同去四谷的经理饼头家一样,到位于涉谷的总经理家接他。 邦彦正在放车库中的车床与风箱之间,忙着制造手枪的消音器,四、五年前,他成功地给旅w左轮枪身装上消音器。有这样的经验,剩下的就好办了。邦彦一边回想着当时的辛劳。一边“哇、哇”地做着。原理同摩托车的消音器是一样的。但是,由于手枪射击时产生的气压非常大。如果作工不细的话,就可能将消音器压飞,或是把滑堂崩裂。 邦彦为了装消音器装锐,他选了两种枪一把是0.22口径的。十连发手枪,一把是walth盯389毫米九连发手枪。 这两种自动手枪的共同之处在于,枪身都象左轮式的。 …… 三周后试射完毕。 邦彦的射击技术没有问题。 但是,盯田可就不同了,射击技术相差甚远。所以邦彦让他用火力大的大口径手枪,即便子弹打不中敌人的要害,也能让敌人失去战斗力。何况waithe了p38是德国生产的具有最高性能的手枪之一,由于所使用的九毫米子弹,弹速很高,装甲弹头的前端十分尖锐,所以往往在射入四肢及肩部后,穿过骨骼间柔软的肌肉组织,冲出表皮,但这个问题可以削平弹夹,作成达姆弹来解决。 车库里面堆着沙袋,前面立着二个靶子,两个瞄准靶子,一口气打光了弹仓里的子弹。waithe的消音器发出钝钝的声响,然而邦彦手里拿的小口径手枪的射击声响全被消音器吸收了,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尽管邦彦是凭感觉打的,但十发子弹全部射穿靶心,误差不超过五毫米。盯田感慨地吹了一声口哨。 两人接下来买了一辆旧得可以扔进垃圾堆的老式卡车,并在卡车中间用油漆刷上“东洋运送kk”几个字,并换上了伪造的车牌——营业员黄色车牌照。这一切工作都是在车库里完成的。弄个汽车捡验证明,营业许可证明什么的,同伪造汽车驾驶执照证明相比简直如儿戏般地容易。邦彦和盯田两个人在坚固的笼子固定把车后车斗的中间,把小型衣柜放在旁边。二人在木箱的盖子上扎了许多呼吸用的洞,一但发生意外,人可以藏在里面。 一切固定好后,夜晚二人把卡车从车库里开出来。直奔多摩川,直到天亮,卡车才满载着小圆砾石回来。木箱隐没子砾石的小山之中。两人虽然浑身肌肉酸疼,心情却是非常愉决。 《东洋日报》的正田象一只猛犬一样,一直咬住目白发生的三星银行现金运送车事件不放,特别是搜查本部解散后以来,正田被一股焦躁感所驱使,想重新调查事件的真相。 当时被杀的女侍者城真纪子在西装裁剪学校有些女友,正田一个人一个人地进行了核对。从中找出许多男人。 正田挑选后,发现全是帮流氓学生。 然而只有一个人,有汽车、身材高大,相貌端庄英俊,举止行为显得十分忧郁,这个人自称叫田代,是个学生正田对他留下了很深的疑问,他那影子也印在了正田的脑海里。 正田在调查新东商事的社长秘书——若月贵美子的死因时,发现贵美子公寓的居民曾见过有个男人与贵美了在一起,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居民所说的那男人的特征与田代这个男人几乎完全一样。那时,正田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三星银行与新东商事仅有一条街之隔。正田过于拘泥于现金运送车在目白遭劫这件事了,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三星银行与新东商事之间的距离呢?从那间大厦上面可以尽览银行内部院子。正田的眼帘里,自然而然地映出唯一的一个人,那个相貌端庄英俊,举止优郁的男人那个男人肯定在新东商事工作,我曾问过那男人贵美子的事情,当时他却佯装不知道。 那人有学历,根本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可是却扔掉大学院的工作,到新东商事干起打字的活来,多令人奇怪呀。 噢,对了,从那以后,听说那个男人又辞了新东的工作,当了大学院的老师。可疑可恨,等等,那男人是不是利用了新东商事之后,又返回大学院的呢? 正田的头被一个一个出现的疑问纹得直发晕。有必要彻底查查那个男人的过去正田一个人悄悄地开始了行动但是那人绝不会让你轻易地抓住他的尾巴。正田的调查迟迟没有进展。 正当这时,那个男人的名字因为他购买了大量京急电铁的股票而在经济界开始到处传扬。那笔钱又从哪来的呢?正田确信,只有那男人——邦彦才是现金运送车事件的原凶。正田不屈不挠地进行着调查。终于查清了邦彦开了个骗人的公司——南北商事,在抢劫完之后,实际上已全部消耗光了。 第15章 火制地带 夜幕降临,外面刮起了风。无声地从天上降下的雨夹带着雪花,不停地从侧面吹打着出租车的车窗。 这样的夜里是赚钱的好时机,东都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久保驾驶着蓝色的皇冠。奔跑在大街上。限制距离还剩下了很多。 久保还很年轻。是个衣冠整齐、很严肃的青年,他刚把一对情侣送到干驮客的饭店,之后驾驶空车向新宿方向开去。 代代木车站前面,有很多等车的人。一个戴白色呢子礼帽的男人叫住了久保的出租车,这个人把帽沿压得很低。来人竖着雨衣的领子,遮住了整个的脸。久保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本能地闻到一股不样的昧道。但是作为出租汽车司机固有的习质,久保用脚踩了紧急制动闸。 “去哪儿?,, 久保打算如果太近或是郊外的话,就拒绝他。 带礼帽的男人默默地打开后车门坐了进来,久保明显的表示出讨厌的神情。 “户山高地住宅区。” 低声说话的乘客便是盯田。他坐在座位上后也未摘下滴着雨滴的呢子礼帽,两手一直插在口袋里。 久保一声不吭地发动了他心爱的丰田车,离开代代木……穿过新宿三光盯,直朝前行驶,汽车的尾灯,在雨夜的潮湿空气中,摇肴血红的光芒。 车过了西大久保后,汽车的数量一下子少了许多。出租车爬坡来到户山高地住宅区时,已看不到任何车的前车灯了。 “几号?” 久保问道,周围阴森可怖。 “八号地稍微往前一点儿。” 盯田解开了雨衣的钮扣。 透过住宅区的灯火,黑暗的夜幕更加深了一层。右手边的学习院女子短阴大学的树林和高地迎面压了过来。 “好了,停车。” 盯田静静地说道。不知什么时候,盯田插在薄薄的皮外口袋的右手。拨出了装着消音器的p38自动手枪。藏在驾驶室背后的暗影里。 “停在这里行吗?” 久保停住了车,打开计程器的灯。 盯田欠起身,用拇指打开握在右手的手枪的保险,那只右手象蛇的舌头一般一闪,装在枪口的消音器就抵住了久保的脖子那动作带着一股魔力,久保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出声叫了起来,他缩着脖子,身子向前弹起,倒了下去,手趴在方向盘上。到了这种地步,想不干也不成了盯田抠动了板机,闭上眼睛射出了子弹。 枪由于后作力,差一点震脱了手,帽子也滚落到地板上,子弹打碎了久保背骨的第一胸推,穿过心脏,打裂了肺部,从左侧肋骨窜出来,溅落到汽车的地板上,闪出了火花。久保连声也没吭就死了。 盯田拾起从抢腔弹出来的空弹壳,翻过驾驶室的椅背坐到前面的座位上,他关掉手枪的保险,把枪别在裤子的皮带上。盯田打开钢笔型的手电简在车的地板上寻找着,当他找到已经炸得同海星一样的弹头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把它装进衣袋里。 久保垂着折断的脖子,半个身子压在方向盘上,动不动。子弹射出的胸口下面,带着泡的血慢慢地扩散到西服衣料上面。 闻到血腥味时,盯田最开始感到一阵恐惧,心脏抽搐跳得非常厉害,同时直想吐,背上突然燥热无比。盯田下意识地去找香烟,然后用哆哆嗦嗦的手摸出了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道路的对面,闪现车的前灯越来越近,盯田熄灭了打火机,关掉车上所有的灯,而后抱住久保的尸体,伏在座位上。 前车灯的灯光越来越亮,强烈照亮了出租车的顶棚,而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远方。隔了好长段时间,盯田就这样低着头出了一口气。 盯田心跳平稳后,闻到了刺鼻的尸体的血腥味和被火药烧焦的皮肤的味。盯田重新提起精神,进行下一步行动。 他把尸体抬出汽车,移到车后的行李箱中并用早准备好的便宜的毛巾擦干净座位上的血迹。然而打坏了车内记价器…… …… “就在那边,我们跑过去好吗?” 邦彦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伸出了手。佐和子没有马上迎上前,而是踌躇了一会之后,才拉住了邦彦的手。 柏油路面积满了水,路边高大的霓虹灯映照在上面。二人的鞋子踏在上面“踏踏,地发出清脆但又有些凝滞的声响。 两人来到的店叫作“巴尔托克”1的名曲咖啡店。这个咖啡店较宽,咖啡店里正放着拉夫马尼诺夫的钢琴协奏曲2。 1贝拉·巴尔托克,匈牙利作曲家,以匈民遥为素材创作反映民间的作品,逃到芜国后死亡代表作《舞蹈组曲》、《匈牙利协奏曲》。 2拉夫马尼诺夫,俄国作曲家十月革命后移居美国,属于后期浪漫派代表作有了死亡岛争、c钢辈协奏曲第二号》等。 咖啡店二层的边上,穿着鹿皮夹克衫的盯田坐在一眼就能望见进入顾客的席位上。盯田没有戴出租汽车的制服帽,他把它留在了出租车里。 邦彦和佐和子走向二楼,盯田的目光移向别处当他偷偷地看邦彦时,感到自己真是可耻,邦彦未表露出丝毫的变化,可自己只杀了一个人,就已心神不定到了如此的地步。太不象话了。 “只要你想回家,随时可以告诉我,到时我会打电话叫出租车的。” 邦彦一边往送来的咖啡里倒人牛奶,一边有礼貌地说着。 “哎呀,不必了,我可以叫父亲的车把我送回去。” “可是,是我约你出来的,出于礼貌,我也应当把你送到你家附近。” 邦彦微笑地说着。 邦彦和佐和子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时间己经过了十点。 盯田将计程器回零,在那里等着,他用戴着翻毛的皮手握住方向盘。这时,邦彦和佐和子走了过来,拉开车门、一起排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你是去涉谷,对吧?”盯田问完这句话,邦彦恨不得上去给他耳光。 “是的。司机。请你把车开到涉谷的绿冈好吗?” 佐和子井拢了双膝。 出租汽车启动了,邦彦和佐和子隔开适当的距离交谈着。 “死是美的。人死之后便会第一次闻到血腥之味,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沉重。也可以说第一次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佐和子哲人一般地说着。 “是啊。我也深有同感,人若能爽快地死去,该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呀!可是,我觉得这种人只能算他运气不错,因为我见过有的人半边屁股被炸飞,伤口里肠子流了出来,缺胳膊少腿地痛苦地又活了几日,那真叫痛不欲生呀。如果人变成了残废,那么对他来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邦彦淡淡地说着,好象这血淋淋的东西使他习惯了。 “别再说了!” “对不起!” “不,也可能你说的是对的。”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车窗外面,夜景悄然职逝而过。 “司机,这条路走得不对,这条路正好朝相反的方向去呀。” 佐和子的鼻子几乎贴在了车窗的玻璃上,尖声地叫着。盯田结实的肩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放在方向盘的手,一声不响地滑了下来。 “停车!快停车。” 佐和子喘息着说道,目光转向了邦彦。 “请安静,如果你试图跳下去的话,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就会摔成烂饼一样,你不会这么干的,对吧。” 邦彦慢慢地把眼光移向佐和子。 两个人的眼光碰到一起,佐和子的眼神充满了恐怖、惊慌与不知所措,而邦彦的眼光中则浮现着令人不安的平静之色。 邦彦右手握着的装上消音器的精致手枪,那细长的枪身发出暗暗的金属光泽,现在枪口正对着佐和子的脸。出租车在一间公用电话亭附近停了下来,这个电话亭离位于四谷荒木盯的岛本饼头的住处不远. “下车了。” 邦彦平静地说到。 身体笔直的佐和子,如同一个受人操作的木偶,乖乖地下了车。邦彦用戴着薄薄手套左手,打开了公共电话亭的门。狭小的电话亭里挤进了两个人,身体贴得紧紧的。从外而看的话,别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一对恋人。但是,邦彦的手枪,此时正紧紧地顶在佐和子的下腹部。 “从现在起,你要照我所说的打电话,除非你想终身变成残废来渡过你的余生。” “根你父亲,不。你是叫“fafa”的……” 佐和子纳闷,邦彦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邦彦继续说道。 “你就这么说,我有急事,无论如何要见你,我和朋友坐出租车来到电话亭附近,我不想见你的妾。想请你出来一下。就这么说,明白了吗?” “啊!” 邦彦将枪管在佐和子的身上使劲捻了下,佐和了呻吟了声,点了点头。邦彦用左手手指拨通了岛本拼头住宅的电话号码。 只有在打算留宿拼头住处时,岛本才会早早地从招待宴会上脱身出来。 邦彦把电话交给佐和子。接电话的是年轻的小妾,佐和子让她叫父亲听电话。 岛本那夹杂着狼狈、恼羞成怒的怒号之声,“叭叭”地传入了邦彦的耳朵。佐和子吓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哆哆嗦嗦地照邦彦说的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对父亲说。 而后,两人回到出租车中。 大约过了十分多钟,岛本一面整理着系着蝴蝶结领带的衣领,一边移动着肥胖的身躯走了过来。 盯田打开出租车的车内灯,邦彦用手枪捅了捅佐和子。 “fafa!” 佐和子颤抖的声音叫了出来。盯田关上了车内灯。 “什么事,都什么时候了?” 岛本向车里窥望了一眼,故意作出威严的样子。 “你先上车再说。” 佐和子被手枪顶着,慌张地说道。盯田打开助手席旁边的车门。岛本摘下呢子礼帽嘴里嘟嘟峨峨地小声唠叨着,坐进了出租车。 只见邦彦的枪暗光一闪枪身便敲上岛本那满是白发的头。岛本两手捂住头,脑袋慢慢搭拉下来,身体跌倒在出租车的座位上。盯田转动车钥匙,打着了火…… 岛本清醒过来时,是在完全隔音的邦彦家的车库里。他脑后肿起一个大包,头痛使他感到痛苦不堪。岛本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佐和子被脱光的衣服,优美的身体曲线从花边衬裙下暴露出来,整个人被吊在系于屋顶的绳子上。佐和子裸露的双脚稍稍触到了地板岛本从铺开的垫子上蹦了起来,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别乱动!” 邦彦冷冷地说道。穿着皮革制服的邦彦坐在堆砾石的的卡车旁边的播子上,他们膝盖上横放着0.22口径的手枪。 盯田不见了,他去处理行李箱中装着久保尸体的出租车。 “你想要多少钱?如果是要绑架的赎金我会叫人送来,只是你们不能乱来!” 岛本手撑住垫子。佐和子由于羞辱和痛苦,已快不省人事了。诱人的深深的乳沟处已渗满了腻腻的香汗,汗珠闪闪发着青黑色的光。 “你想出多少钱?” 邦彦嘲弄般地问道。 “一百万……不,我出二百万。若是你还嫌不够。最多我可以给三百万。求你,别干粗暴的事,快把我女儿放下来!” “三百万?你好象还差二位数吧!” “三十亿!你这家伙,我到哪弄这么多的钱。” “有地方就在银行的大金库里。那有很多、很多的钱。” “你精神不正常吧!” “精神正常也好不正常也好,反正我下决心要干的事一定要干到底。所以,要请你这个知道大金库拨号盘的组合号码的人帮忙。我是真心请你帮忙。” 邦彦的眼中露出杀机,暗暗地闪出了凶光。岛本总经理凭直觉感到了生命的危险。 “你不合作也可以,只用一个晚上,我就在你的眼前,将你女儿折磨死。接下来就轮着你的儿子。最后轮到你,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这里装上了消音装置,所以没有必要捂住耳朵。” 佐和子和岛本屏住子气息,睁大眼睛看着。两人张着嘴,发出了悲鸣。 邦彦开枪了,受到压迫的枪声又闷又小。唯有“砰”地飞出来的小空弹壳才表明是开枪了。 佐和子的衬裙的吊带扣被打断了,由于从表皮上擦过去的子弹留下的烧痛和灼势感,佐和子野兽般地号叫起来,象狼一样疚狂地敌着伤口,两只脚胡乱地踢着。 邦彦吸了口气,再次勾动扳机。佐和子衬裙另一根吊带也被打断了,衬裙慢慢地滑落下来。身上只剩下乳罩和三角内裤的佐和子开始痉挛。三角内裤已变得湿淋淋地透明了,那是因为佐和子过度的惊吓而尿了出来。 “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什么都听你的。” 岛本绝望的悲鸣声拼命地喊着。邦彦咧开嘴笑了,从枪把上把弹夹退了下来,装上两发温切斯特·卡巴·克拉德型高速铜壳子弹。盯田处理掉出租车后返了回来。邦彦用目光询问了处理情况。 佐和子依旧被吊在那里。另外三个人上了卡车。盯田握住了卡车的方向盘,岛本象三明治一样被夹在中间,邦彦则坐在左边的倚子上。 卡车的车斗里堆满了砾石,上面插着铁锹。砾石的下而埋着大木箱,箱子底下入进了几条麻袋、装着汽油的乙烯袋、钳子、电钻、锯、炸药和精心制作的闹表里的简单定时起爆装置。考虑到可能出现最坏的情况。两个还准备了压满子弹的短冲锋枪和备用的四个弹夹,另外还预备了一千多发子弹。 装满砾石的卡车发出隆隆的响声,飞一般向前驶去。卡车驶到日本桥时,已是夜里零点三十分左右,没有人注意。 在公共电话亭,邦彦让岛本给三星银行的值夜警卫长打电话叫他出来。 “我现在正接待客人,突然想起我把非常重要的东西忘在办公室里。是备案用的印章。客人正等着呢!嗯,辛苦一趟,再过十多分钟我就可以到你那里。夜里打扰你,对不起拜托了!” 挂上电话,虽然还是冬天,岛本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白白热气。 银行里,有二根警报线。一条线直通到日本桥警察署,另一条线通到警视厅第一方面本部机动队,两线横穿过大楼栉比的大街的天空。 邦彦从盯田手中接过了,以祈祷般的眼神盯住了警报线。警报线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 邦彦好几次放下了手枪。他为了安定一下自己,静静地闭了会眼睛。邦彦清楚地知道,即使是徽徽地心跳,也可能传到手腕,再从手腕传到枪身,那弹着点肯定出现偏差。 邦彦终于等到了时机,这时风稍徽停了一下,时间不过一秒,而邦彦正是抓住了这一稍纵即逝的时间,精确地计算了警报线的高度后,无声无音地勾动了扳机,扳机如下霜一样落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邦彦只用了百分之几秒的时间。 随着被消音器掩盖后发出的闷响跳了一下。一根警报线被射断了。邦彦刻不容缓地射出了第二发子弹“噢”的一声,第二根警报线划过寂静的夜空,“叭嗒”落在了地上。 邦彦把枪了还给盯田,蹲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气,干这行是耗费极大的精力的邦彦,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盯田赶紧上前,用锯将电话线的铅管和电线束锯断,盯田干完足足花了五分多钟。 三星银行后面的两侧竖立着的常明灯,闪闪地发着耀眼的光。 岛本走到铁制后门的左边,按响了上面的门铃。 邦彦和盯田紧贴在岛本左右两边的混凝土的围墙上卡车停在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 铁门的小门上有一个窥视孔。 “我,是我呀。” 岛本总经理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一直等着您呢。这么晚您还亲自来银行。” 三个人听到提高嗓门的门卫的声音,门卫满脸陪着笑。 “请稍等,我马上把小门打开。” 铁门中间的小门。“咯吱咯吱”地发出响声,小门完全敞开了。 总经理颤抖的双脚踏入了银行的里面。 邦彦用手里紧握的手枪向盯田打了个信号。然后象一头迅猛的黑豹,从围墙边上快速跳了起来。 邦彦用身体将岛本一下子撞倒在地,自己就势冲进了银行内部。 二个门卫一见这种情况,慌忙拿起枪身很短的散弹枪,拉开枪栓,想把装在管装弹夹的三号子弹推人弹室。可是,邦彦的动作比他们要快。 邦彦的自动手枪轻微地跳了二下。 两名门卫立时心脏被射穿,连声也没吭,灵魂就飞入了天堂。两个门卫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邦彦又向每人的眉间各补了一枪。二人沉重的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了闷响。盯田紧跟在后面。关上了沉重的铁制的小门。 岛本看了眼两个门卫的尸体,他们的脑门上被打出二个洞。洞口里流出红红的血浆和白花花的脑髓。岛本愣愣地坐在地上,吓得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盯田放下小门的门性,这时建筑物的人口,“叭”地被打开,里面喇地射出明亮的光线。 “你在这里掩护我。有人来了,你就伏在尸体后射击。” 邦彦向盯田快速地小声交代着,自己用岛本作屏障,俯下身,瞄准光的出口处,盯田爬在门卫的尸体的后面,身体紧贴地面,举起握着枪了的右手。 从大院出来的也是二名手拿散弹枪的守卫,右边的那个中年男子便是警卫队长。邦彦从他的体形和脸形看,一眼就看出他是个退役警官。 警卫队长和他的部下,看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二人突然象是全身被电流打了似的,吃惊地站立在那里。 邦彦开火了。一转眼间,盯田也射出了子弹。邦彦的子弹从臂卫队长的眉间穿了过去,盯田的子弹则把他部的肺打了个稀烂。邦彦随后又向警卫队长的心脏补了一枪。盯田却连续射击,直至将尸体打成蜂窝煤状,因为开枪的人本身——盯田太恐俱了。 岛本总经理用双手捂住眼睛,在那里吸泣着。邦彦走过去用左手揪住他的白发,把他拽了起来。盯田从手枪把上退出弹夹,重新向里面压满子弹。 雨势渐渐变弱,不知何时,地面上水溅起了飞沫。即使留下了脚印,过后也会被雨水洗刷掉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走!” 邦彦在岛本总经理的耳边低声说道,那是一种无法违抗的命令。岛本跌跌撞撞地迈开了步子。 警卫队长的腰里,别着大串钥匙。邦彦拿了过来。 “你去把卡车开到后门附近,然后把麻袋汽油和炸药搬过来。” “明白了。” 盯田收起手枪,向后门走去。 邦彦一面用装消音秒的枪口顶住岛本总经理的后背,一面走下地下室的台阶。地下室里回响着岛本的抽泣声和两个人的脚步声。 二十吨重的圈柱形大金库的外门,通上高压电后,缓级地启动了。 委靡不振的总经理象个梦游病患者似地操纵着墒壁上复杂的开关。 这时响起马达的轰鸣声,巨大的门转向两侧打开了,冷气从大金库里吹了出来。 邦彦梦中的大金库此时就出现在他的眼前,象个害羞的姑娘。邦彦的心狂跳不止,热血脉沸腾,头“嗡”地下热了起来。 邦彦把从警卫队长身上拿来的那串钥匙交给现在似乎已放下心来的岛本总经理,岛本没作任何反应。 邦彦朝总经理面前的金属门上突然威胁似的开了一枪。伴随考异样的炸裂声,0.22口径的子弹化成火花四散飞开。 “把保险柜打开!” 邦彦吼道。邦彦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吼叫过了,那吼声似裂帛般响亮。 岛本把钥匙插进巨大的拨号盘中心,转着,着了魔似的开始面对拨号盘。 屋子里笼罩着使人无法容忍的紧张气氛,只有“吱!”“吱!”地拨号盘街轮互相咬扣的刺耳的声音。 “咔嚓,”一声巨大的金库门在电动装置的驱动下,自动地缓慢打开了。 岛本的身体不禁摇晃了下双膝跪在了地土,就那样瘫软在那里。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深而没有规则,邦彦摸了摸他的脉搏,缓慢却跳着很厉害。邦彦又掀开他的眼皮一看,左右瞳孔的大小变得不一样了。邦彦嘴里厌烦地嘟曦着。 “因为受惊加重了脑溢血,已经没用了。” 但此时,邦彦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门大开的大保险柜的里面。两眼烁烁放光。盯田由于过度兴奋,身体不停地抖动。 保险柜内部用坚固的铁板纵向分成很多部分,每一部分之中又有十个以卜的铁架。 右边一隔里堆放的是有价证券的纸卷。中间堆着崭新的连续号码的纸币,令人觉得是否所有日本的钱全集中到这来了。 眼睛闪着亮光的邦彦和盯田,从票面一千元以上的流通纸币中,先往麻袋里装进一万元面额的纸币,最后满满装了十五麻袋,每个麻袋都装了超过一百公斤的纸币。两个人猜想总共加起来可能有十亿元吧。 二人将麻袋运出屋外,并将汽油倒在大保险柜中剩下的崭新的纸币和有价证券上,又把炸药分别放在五个保险柜中,拉出根长导火索。定时起爆装置是利用闹钟铃敲响的同时,带动发条转动这样一个简单的原理…… 邦彦将闹表调到四十分钟后,然后在岛本的心脏补开了一枪。 卡车还是盯田来驾驶,邦彦则待在大木箱中,坐住装满无数纸币的麻袋上,两腿之间抱着冲锋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暗。 邦彦还未从兴奋中清醒过来。目前的工作还并未结束,早点回去还可以和佐和子乐乐,而且那也是只勾动次扳机就能千了万了的事。 第16章 野兽不死 邦彦从三星银行抢到的金额价值约八十七亿,这在日本的犯罪史上,为同类案件中绝无仅有。 不仅如此,残留在大金库里被汽油和炸药烧掉的纸币价值二十多亿,有价证券的总额则达到天文数字。在银行方面来说根本不可能作出确切的统计。 纷至踏来的部门责难,弄得三星银行体无完肤,这次事件给残冬的新闻媒介带来了狂喜,他们对储户的不安和焦虑穷追不放。 雨水不停地下着,黎明还未到来的时候。要求归还储蓄的喷怒的人群冲到了银行。 穿着厚雨衣、裹着雨布的长长的队伍在雨中瑟瑟发抖,在绝望的银行前面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从日本桥开始直延伸到神田车站的附近。 交通管理的巡查人员也增多了,担负着阻止那些试图钻到队伍前列的储户的任务。 上午九点一一虽然到了点。银行的百叶窗依然紧闭。 “搞什么鬼,快开门!” “赶快还钱!没钱家人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满的叫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还钱!赶决还钱!” 渐渐地,丧曲似的合唱变成了一片叫喊声和慢骂声,队伍开始骡动了,喷怒的人群与维持秩序的警察队伍发生了冲突,大打出手,银行的铁门前翻滚着汹涌的怒涛。警察当中也有不少人是三星银行的储户,也自然没有多大热情来维待秩序。 铁门嘎吱嘎吱地作响,时不时传来刺耳的女子被挤痛的悲嚎。 那悲嚎声加上麦克风里开始重复播放的银行的许愿,在这些急红眼的人群心中,无疑是火上浇油。在人群巨大的冲击力下,铁门在最后凄惨的挣扎之后,终于发出一声断裂的呻吟,随之大铁门轰隆一声向里倒了下去。 人们踏着折断肋骨的人群和窒息而死的尸首蜂涌而入。 兑换台的后面有十来个担任警备的日本桥警察署的。 在不可阻挡的涌入的人群的冲击下,已经站不住脚了。在惊慌失措中快被人流踩死了。 被惊恐笼罩的指挥——松岛警部,命令部下开枪。 伴着撕肠的巨响,射出的45口径的手枪子弹,打得天花板上掉下的漆象雨点一样撒落。警察疯狂地扫射着,人流随即似乎要停下来,然而背后冲上来的挤压容不得停,纷纷向前倒下。于是又出现了一次新的人潮,伴随而来的是类似地狱的惨状。银行被疯狂的人群占领后,已破坏得看不清原貌了。 那天的骚乱中,死六人,重伤二十几人。 作为接替邦彦打死的岛本的继任,副头目野村代表银行发布了声明。意思是银行方面将把剩下的动产,有必要的话甚至不动产抛出作为对储户们要求提取序款的满足,所以不要再发生什么骚乱了,取款高xdx潮再高下去势必使银行倒闭。 银行方面紧急要求收回高达五十亿的贷款。矢岛裕介摇摇头,没有同意。 但是对事态发展存有顾虑的政府出面了。堂堂的失岛也不得不屈服于压力。 京急方面只得把三星银行的一千万股股票廉价出售,陷入了借债的境地。 为了筹集资金而不得已卖出,三家直系控制着的工厂的京急电铁的股票开始暴跌。这样一来其他银行的通融资金也开始不象期望的那么顺利了。自从矢岛雅之和妻子典子死后到今天,断了联系的九条财阀那儿已出不了钱了,京急方面为了支撑股票价格,可是在事业上面扩得太宽而回转资金缺乏,预期二百十天结帐的白风股票滥发的现状,令人齿寒地望着股价一天比一天下跌。一般的股东纷纷开始抛出股票。 一时间,降到一百二十元的京急电铁的股票快要跌到面值的一半了。 一直在伺机等待的邦彦,和盯田一起接连不断地支付现金收买从普通的小股东那儿收买来而成为巨额股东。用几个不同的假名在京急的股东名册上登记入册。 二月一日,总共二千七百万股的股票突然被要求更换为伊达邦彦的名义。 伊达邦彦……一听到这个名字,矢岛裕介的老板的背脊不停的打起了寒颤,矢岛已经知道邦彦对自己挑战的理由和动机了。 邦彦的收买仍在继续。狼狈不堪的京急方面借跳汉空头股票要切渐邦彦的资金,从此开始转向空买,股价重新开始慢慢回升,跳汉突破了二百元之后邦彦毫无松懈继续追击。 进入二月,双方的空投空买的成交额达到了七百万股。 京急方面一筹莫展,但也没引起波动。 邦彦紧遇着现股交易,拒绝了京急方面提出的和解提案。 京急方面彻底动摇了。这祥到了三月十五日,平均每股倒贴利息五十钱,每天超过三百万现金,局势越来越向着邦彦有利的方面发展。曾经矢岛裕介在邦彦的父亲英彦身上发生的一幕,现在又在邦彦的意图下再现在矢岛自己的身上。 围绕憔悴的矢岛裕介,京急智囊们谋划着必死的对策。 京急的七千万股当中,邦彦所持有的股票加上空买的在内因为就要逼进半数,股东急会中的惊慌,自然是不足为怪的了。 为了彻底摆脱凌驾在自己头上的邦彦的黑影,有人提议把京急电铁的资本的三十五亿元抬到一百亿。可是,矢岛反对这个方案。 京急曾在吞并东海精化的时候,矢岛记得当时东海精化决心把作为防卫费的五亿元增加至十亿元,京急简单地搞到了百万股,他们的新股票并且占有了新股中大半的公募股票,从而获得有利的局面。回想起那段经历,这次恐怕东海精化的一幕要落到自己的身上。 …… 京众电佚进入了决算期。 …… 五月十七日。介新省京急会馆的两间宽敞的大厅里,召开了按贯例的定期股东总会。 在议长席寸,坐着带着金边眼镜的,掌握着代表取缔权的社长演田。其身后是被木村和小川等智囊们所围着的矢岛裕介,他象是打瞌睡似的半睁半闭着眼。透着股尊严。身着深黑西服,身板笔挺的邦彦带着一丝挑战的微笑从入口处登场了。随从是盯田。矢岛睡眼蒙蒙中突然眼中放出了光彩。邦彦故作有礼地略施一礼。相差悬殊的收买持有委任状的总会会员们,鼓着掌,回声展撼着会议厅。经久不息。邦彦从老远就直视着矢岛的眼睛,挺着笔直的身板径直走向会场的前部。 会场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把持着京急电铁将近半数股票的邦彦。借助于那些也收买股票二股东把盯田送到京急电铁的常务,取缔职务看来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原来的常务取缔职供职的木村被降到了取缔职总务部长。 把实业界、新闻界的骚动先搁在一边,邦彦通过把盯田安插到京急内部作为楔子,仰仗着自已巨大的金钱上心理上的威望,慢慢地扎实地按照自已的步伐打算,对京急的上层组织策划着使其分裂的密谋。 还必须把横田,木村、小川排除在自已的联盟之外。 他们曾经在新满,当矢岛把邦彦的父亲英彦挤出实业界的时候,干了落井下石的勾当。必须和矢岛一起从实业界赶出去。 立誓与邦彦协力合作的十五人当中已有十人。在此期间,邦彦继续用他人名义购买股票,终于超过了全部京急电铁股票的半数。 邦彦不仅仅是只对上层组织使其就范。黑手也同时伸向了京急的顾问律师和监查人员。 强烈的阳光晒得柏油路快要化了的七月的一天,邦彦送来了一封证明文件的信。要求召开临时股东总会。因为他对京急电铁的经营方面的问题有疑义。 于是就招集了京急电铁取缔职会。那些对常务取缔职的盯田和邦彦宣誓效忠的取缔役员们,无视作为代表取缔役会长的矢岛裕介的威康和恼羞成怒,决定一些参加被召集的临时股东总会。 事到如今,取缔役会就要倒戈已经追在眼前了,矢岛似乎已经在幻觉中看到了邦彦扇动起巨大的黑色羽翼凌空而来。 也许,取缔役会拒绝邦彦的要求,而让东京地方裁判来定判,那么地方裁判所委派来的检查官。会从邦彦收买的顾间律师及监查官那里了解到公司的混乱内幕,而使矢岛败诉,这才招开这次临时股东急会的吧。过去,为了京急的一个子公司——新东商事的逃税事件不被揭露,矢岛花了上亿元京急的资金,单这个就很难逃脱渎职罪。 邦彦准备了临时总会,开始积极地活动起来。在收买的上层圈内让他们掌握充足的资财,让他们从京急电铁的大宗的个人股东的法人那儿筹集白纸委任书。 矢岛起初以为,上层圈内的活动是由于邦彦在总会上提出的现重役不信任案遭到了抵制所致。但是,当确切了解到邦彦他们搞的阴谋时,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多少年来苦心经营的产业、公司难道要被你们这伙夺去不成?” 于是,矢岛也开始为委任书而忙于奔命。两派展开了激烈的竟争,但是靠金钱打开渠道的邦彦方面集结的人数占压倒优势。不用说,总会成员也是个个金钱缠身。临时股东总会同以前一祥在京急会馆的大厅举行。 出席的人超过了一千,厅里的闷热和体温靠房间里的空调和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是起不了大作用的。扇子拍拉拍拉地摇晃着,闪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在穿着开襟衫或短袖衫的人流中,邦彦穿着银白色耀眼的全白的荷兰产衬衫,里面打着暗深色的窄领带,外套着笔挺的淡黄色西服,英俊潇洒惹人注目。以邦彦为中心,以会场最前列的队伍一直到中间的行列,全都是和邦彦一伙的。择优送用了以上层圈内人物以至中坚骨干派。他们之后还有几排人,是矢岛方面的总会会员。一般的股东、来自银行、证卷公同的侦察员、还有购持了几股、装模作祥的新闻媒介的记者们,拥作一堆。 十点整,取缔役社长横田歪着一点嘴角坐到了讲坛的议长席上。 一边擦着额头渗出的汗。一边坐到取缔役会长席上的矢岛颇头青筋暴突,其他几个包括盯田在内的成员依次就坐。 “下面我想洗耳恭听这次请求召集会议的股东方面的提案。” 作为议长的横田,通报了这次临时股东会议的详细情况和背景之后直截了当地冲着股东们说。 顿时,会场里弥漫着一股杀气腾腾的空气,而且不断地扩散。 “我要求罢免代表取缔役社长,也就是你的职务同时,提请代表取缔役盯田进先生为社长。” 邦彦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 “同意!” “同意!” 邦彦的周围一齐叫喊着。 横田的脸上一瞬间变得扭曲而凶暴,紧接着又回到了本能的毫无表情。 在矢岛方会员们的强烈反对不满声潮中,邦彦利落、沉着地列举了大量从顾问律师那儿收买调查到的关于公司内部帐目混乱不明的事例。 无论是在持有白纸委任书的拥有股份、还是出席会议的股东人数上,邦彦都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 盯田成为了京急电铁代表取缔役的社长,拥有和矢岛会长同样的代表权限,掌管公司的营运。 矢岛睁睁眼地看着这个更加凶狠毒冷酷无情的对手邦彦,把自已通过无数次的榨取阴谋,背信弃义。和金钱而苦合经营起来的大本营,搞得支离破碎,纷崩瓦解。过度的震惊和仇恨导致了脑溢血的发作,右半身不随,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终日不得不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 矢岛所依赖的以横田为首的支持者们,都是过去自已的老部下。但是,他们事到如今为了保全自已,已经开始偏向夺取了公司的主导权的京急组织中的邦彦派,做事都看盯田和邦彦的眼色行事。已经没什么大用了。 在这无能为力的紧要关头,刚才还属于自已的京急公司,已不得不按着新的霸占者的意志行事了。自已躺在床上,就象一只挫伤了三条腿败犬,邦彦将把自已亲手建起的王国怎么处置呢?现在已经到了不能发表异议的悲修境地了。焦躁的心情就象只巨大的手在不断地绞着自已的心脏,使矢岛的病情天比一天恶化下去。 对实业家矢岛来说,要坦率地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死到临头也依然是一件十分苦痛的事情。到现在,被打得落花流水的矢岛唯一用来能厚着脸皮活下去的,就是到目前为止自己依旧握着京急会长的大印,仅此一点聊以自慰。邦彦向盯田发布指令靠金钱把经理部部长也拉人自己的阵营。 公司将怎样发展呢?邦彦他们只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饱中私囊。当然,自己一方的同伴们也分到了应得的份儿。 邦彦的破坏欲望的收敛还未可知。 九月三十日,在提前招开的第二次决算期的临时股东总会上,以矢岛裕介的病情和年老无力执掌事务为理由,邦彦提出了罢免取缔会长矢岛的提议。 提议被通过了。迫使矢岛交出了会长的大印。 这对于矢岛来说无疑是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昏迷中梦幻的脑海里仿佛听到了崩塌的空中阁楼的嘲笑,带着怒火和极度的失望矢岛闷闷而死。 …… 搜查小组对三星银行的事件,并非只是咬着手指默不作声。 当时,他们张开了比帝银、下山事件更厉害的从未有过的大搜查网,全面地搜寻追击的犯人。 打死两个门卫和守卫头目,岛本头取,和后来在东京湾外的渔船上发现的头,取之女佐和子的手枪子弹,经显微镜检查的结果,断定为柯尔特式自动手枪中射出的,重四十克的云彻期塔公司制的0.22口径的长管来福枪的双包层快速弹。另一个被打烂的守卫挨的是重二十四克的来明顿公司制造的九毫米路加金属凯思顿油型,这是从华沙自动手枪里射出的。因为现场周围没有听到枪声,推断当时使用了消音器。 九毫米的路加弹先姑且不论,0.22双包层铅壳作为小口径手枪子弹出售的,所以刑警立刻火速赶到武器弹药商店。 虽然有散弹零售,但是很多商店没有来福枪的子弹,所以搜查网缩小了。并且,在东京出售0.22双包层子弹的射猎之外,因射击比赛而找了几百发铅弹后,如果打一发这种子弹,枪管里的枯着的碎铅片末就被一齐带出去了,没必要擦枪管了。 刑警们争先恐后,紧紧咬住追击的猎物。如果查一下兵器弹药店卖弹药时登记的表格,那么就可以找到谁是购买0.22双包层子弹的买主了吧。 可是,这个美好的希望被无情地粉碎了。 因为无论是什么子弹,0.22口径的也好,只是登记了买几包的字样。 并且,因为从美军的px那儿廉价购来的黑市弹药流入商店比正式的出售的要多的多。另外,从买主一方来说,黑市弹药比正式通过关税的弹药便宜,如果只购买千发子弹,因为可以不在火药类转让许可证上填写。颇受买主喜欢。 警视厅科学检查所的弹道学专家的检查,是通过比较显微镜把至今为止所有的案件中使用过的0.22双包层枪样及其九毫米路加子弹和凶杀子弹作比较,看照片是否一致。但是结果发现没有在档案中发现与凶杀子弹一样的。 练马发现的被塞在箱子里的出租车司机久保,被杀者尸体中没有子弹,可见与三星银行有着某种关系。残留在出租车内的指纹,与全国犯罪指纹及档案相对照,结果是徒劳而返。久保的身份调查清楚了。 据久保的同事东都出租公司的司机证实,他曾在据推断的久保被杀之后大致稍晚一点。在骆德肖剧场的附近,看见了停着的久保的皇冠车,当时久保的车里空无一人。搜查小组从这个重要的证言中又看到了一丝美丽的希望之光。刑警们立刻来到了剧场附近的商店。 有一组带着据判断是抢劫银行的人残留在银行内的鞋印的照片和石膏摸型,去批发商街打听追查了。 在饭星银行附近的高楼大厦间巡逻警中,有人在事发的时候听到笨重的卡车身的振动声和引擎的发动声,可是残留在路上的轮胎印,被雨水冲得一千二净。 搜查没有停歇地执拗地继续着。从事件发生开始至今己有半年多,而特别调查忿部依旧没有解散。细致的线索已收集了无数,慢慢地犯人的模糊轮廓渐渐出现了。 进人九月的一天,加入特别搜查总部的普视厅搜查第一科的马场邢警,四处打探,无意在法语学校,想不到碰到了《东洋日报》的正田在那所学校,被杀的岛本佐和子与邦彦很熟悉。 “哟这、这真是太难得了,想不到在这儿碰到了。怎么样,还是跟过去一徉吗?再一块儿去痛饮一杯叙叙旧如何?” 穿着便眼的马场,象以往一样,带着吃惊的脸色拍了拍正田的肩,就要信步而去。 “马场,稍等!” 正田的眼里放着异样的光。 马场停下了脚步。 “马场,我要跟你谈一件事,抢劫三星银行的人,我说不定知道了。” “是吗,我也有话要对你说。怎么样,一块儿去喝杯啤酒如何?” 疲倦的马场眼里放出了光芒。 …… 邦彦在芝白金街的圣心女子学院的附近,买了一幢围着高高的围墙的邸宅搬了过去。这幢邸宅是一幢二层的砖造房间。外面是三千五百坪的庭院,树木繁茂,早晨到处充满了小鸟的歌唱。三个外请的女佣人一天只工作三个小时. 从春末开始住进帝国宾馆的盯田,经常来访,在邦彦的这所住宅里,彻夜地听取他对各种事情的处置的指示。那天晚上,参加了在池上本门寺举行的矢岛裕介的告别仪式。邦彦回到了自己的邸宅,身边只有盯田。 邦彦累垮似的跃坐到装饰壁炉前的躺椅上,那张英俊潇洒的男子汉的股上透着沉郁的不满之色。 闭着眼睛的邦彦,又回想起刚才在矢岛裕介的告别仪式,以首机为首的内阁同僚都参加了葬仪委员的行列。邦彦的嘴边挂着丝苦楚的微笑慢慢地消失了。矢岛家族至此已经败落了。那么京急这个垄断的联合企业也已到了解体的前夜。 目的已经达到了。报复的诺言也实现了。邦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疲惫到连换衣服的气力都没有了。 盯田站起身来从房间的角落里拿来了白兰地酒杯和一桶装有葡萄酒酒瓶,回到身边。 邦彦拿着酒杯。盯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过等他斟满了酒一点也未洒。邦彦也为盯田斟满了酒。 “于杯!” 盯田举行了酒杯。 “于杯!为灭亡者!” 邦彦象作梦般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酒杯,发出一声冰冷的撞击声。两人一口气喝光了酒。 邦彦敏锐的耳朵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脸上掠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果然门铃响了,邦彦把插在椅垫底下的比利时产贝阿多六连发枪插进口袋。这是380口径自动手枪中最小的。 出了门的盯田,回来时带来了《东洋日报》的正田。“久违了,正田君。” 邦彦的脸土带着谜一样的微笑。示意边上空着的椅子,正田弯腰坐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邦彦。 “伊达君今晚上我不是那个玩笔的正田。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来劝你自首。” “承蒙你的好意可是我实在听不懂你说什么。” 邦彦不动声色地静静地说着,一边用眼角给盯田递了个眼色。盯田会意地不动声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悄悄地从屋里消失了。 “伊达。难道你真是个生来就不通人性、凶狠残暴的男人吗?矢岛让你除了,你的宿愿该了结了吧。我一直忍着熬到今天。拿出你的气魄来,从三星银行开始,把所有的犯罪事实都供认了吧。” “你没喝醉吧。” 邦彦依旧带着谜一样的微笑。 “混蛋!你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搜查一科正在追查你掌握的私人资产的来源。还有税务所也在追查。只是,考虑到你现在所处的高位,没有更进一步确凿的证据以前,哲缓对你的逮捕罢了。” “假使我是罪犯的话,确凿的证据又在哪儿呢?我倒是希望你收起你这副教师的嘴脸为好。” “别太嚣张了。警察不了解的事情我也掌握了。我拿着你的照片。已经给那些被你杀了的女人们的熟人看了。尽管警察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些详情。但是我把矢岛典子终于难逃一死的原因也已经调查清楚了。” “实在是辛苦你了。” 你的胆量也是你以前残忍的犯罪事实的确证。不,到了那种地步也已经称不上什么胆量了。而是你神经的发狂! “这个房间很安静的,你即使不那么大声嚷嚷我也能听得到。你真是有点喝多了。用海水冲一下头冷静一下怎么样?” 泰然自若的邦彦依然用稳定的语调说着,右手猛然闪,黑亮的贝阿多枪魔术般地对准了正田的胸口。看到手枪,正田从倚子上“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因惊恐而变了形的脸上嘴角有点痉挛,一边往后躲着一边朝门那儿摸索,不停地象小孩似的摆着手。 门那儿,不知什么时候盯田已经站着堵在那儿,换了一身轻便的西服,手里握着加了消音器的华沙枪。邦彦微微冷笑着把手枪放到了口袋里,正田一回身看到对面握着华沙枪的盯田,差点儿叫出声来。正田吓得直喘气。 “你只不过是警察的一条走狗,象狗一样馋涎欲滴。” 盯田冷冷地说。 盯田看着正田。邦彦到卧室去换衣服。他穿了一件运动衫,肩上斜吊着手枪带顺手插上了他的对路加枪。然后在身上仔细地配备上事先预备好的弹药和装着五十发子弹的弹夹。套了一件灰色西服外套出了卧室。 从车库里并排搁着的车中挑了一辆有高性能引擎的特制希尔曼车。由盯田驾车,后排坐着邦彦和正田,邦彦握着手枪玩弄着捅着正田腰部。 豪华的希尔曼·明克斯·迪拉克斯车在漆黑的夜路上无声地滑行,车里坐着的正田象得了疟疾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在希尔曼车的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辆巡逻车 紧紧地尾随着。驾车的刑警边上,马场警探握着麦克风和巡逻车用暗语联系。 希尔曼车通过了哀腾洪桥。过了月岛,一进入晴海,车上计速器的指针不断上跳,已经超过了一百公里。 过了丰洲的重工业地带,车向东去的填平地开去。车窗外两边的灯火象被吹着倒飞似的,数量在急剧减少。邦彦不知道摘了警灯的盯梢车群正在悄悄靠近。 希尔受车刚过了宽阔的东京航空机场的右侧,在填平地外端的码头上停了下来。这个码头即便是在白天也是少有人见。右边漪是堆着拆散的船舶的空塌,还有很多废弃的船体。巨大的螺旋浆和巨轮的庞大支架,堆得象小山样。 “下车!” 邦彦把哀求着的正田拽出了车。邦彦自已带着路加枪。盯田站在一旁,拨掉了华沙枪上的消音器。 邦彦把自已的路加枪换到左手,右手握着盯田的华沙枪,卸了保险。 华沙枪发出三声短促的咳声。正田象似的弯成一团死了。被子弹射穿的后背还有着幽幽的火光。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奔驰而来的几辆警车猛地急刹车,射出的聚光灯光照得人眩晕。 一瞬间愣住的邦彦和盯田完全曝露在沿码头急驰而来的灯光中。 在眩目的车灯光里的邦彦,迅速把华沙枪交给盯田,躲人了车的背后。盯田随后也跟了过来。 “放下武器!你信被包围了!” 警车的扩音器里传来了叫喊声。 邦彦面露一丝苦笑。连续不断地用他的路加枪射击正面的几辆警车的车灯,发出一阵悲叫被打得粉身碎骨。盯田对付右边警车的聚光灯。 又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地世界。邦彦利落地换上了子弹匣,随着最后一次通碟,警察们一下车开起火来。 希尔曼车被子弹打得直发预。玻璃碎得四处飞散。脑门上挨了子弹的盯田仰身向后倒了下去。 邦彦睑蔽在车前罩的后面,只露着脑袋和右手,一枪一枪地准确射击,把警官给打死了。但是,警铃鸣鸣叫喊着的警车还在接连不断地开来。 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是活。但是,即使自己入了土,黑暗的野兽恶灵也不能使人们心灵的伤痕弥合。 邦彦抓住目标就沉着地开枪,警察们被他的射击顶住了。 邦彦的周围枪声越来越密,子弹打掉了车前板,交织着无数条跳跃着的蓝白色火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