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江湖》 第一章 逐 月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庄子逍遥游 李北羽大剌剌的坐在一辆无篷的三轮马车上,唏津津的赶上夕霞岭。 岭上,玉楚天早已经等了个把时辰。 眼见,这小子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由得扬声怒叫:“李北羽──,你有点道德观念好不好?” 李北羽大笑,来到玉楚天面前,小心翼翼的将新买的外袍脱下拨了拨车板台,放好了衣服;然后走到那匹又老又瘦的小黑马前,又拍又哄的一顿,才转向玉楚大道:“年轻人要有耐性,急上了肝火可大大不上算……” 玉楚天已经忘了生气是怎么回事。大大叹一口气道:“别说废话了──哥哥我要不是看中了你这辆破车子,早就一掌打死你……” 谁都知道,玉楚天的嗜好不是酒、不是女人,而是马车。 尤其是越名贵、越稀奇的车子,只要他知道了,只要他还没到手,结局就是他睡不着。 李北羽呢?整个洛阳谁不知道那个整天挑人打架的浪子,就是我们这位长得实在不怎样的李某人。 李北羽把袖子拉得老高,嘻笑道:“玉公子,请出手吧──” 玉楚天冷笑道:“还是一个轮子?” “对!”李北羽大笑道:“来啊──,出手啊──哥哥我等着呢……” 玉楚天哼了一盘,右臂一抬一转,便自使出“玉风堂”的“玉手十七点”! 李北羽大笑道:“又是这套娘们的东西……” 话声一落,人已往前衢,冲入玉楚天的满天手影之中! 杜鹏就坐在“小愁斋”的茶棚之下。 当二十丈外的马蹄声传来时,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三轮马车出去,果然是剩下两轮回来! 没错,李北羽那小子还兴高彩烈的捂着鼻青眼肿的面子大叫:“过瘾、过瘾──,真是大丰收──” 说着,便由马车跳了下来,勾住一张椅条便自落坐在杜鹏的面前道:“杜朋友──,天气这么好,风儿又这么轻,你有啥事想不开的啊──?愁眉苦脸干啥?” 杜鹏苦笑道:“杜某人打从十年前十七岁时遇上了你,到现在还没看过你那一天是像个人样完完整整的回来……” “给点面子吧……,”李北羽笑道:“李某人可是走了二十八年的老江湖……” “有错没错?”杜鹏叫道:“你我不是同年才二十七……” “笨!”李北羽笑道:“哥哥我打从娘胎时就跟着我娘走遍江湖啦──” 这段话,李北羽是喝完一壶茶时说完的。 杜鹏大大叹一口气道:“喂──,这可是极品的普洱茶……” 李北羽瞪了杜鹏一眼道:“庆祝一下不行啊──?” “庆祝?”杜鹏望着李北羽身后那辆原本是名贵、特别、稀有、四轮、有篷的“云气名车”大大叹一口气道:“这话也只有你说得出口。左车门给人家拆了、右车门也给人家拆了,车蓬子还是拆!昨天拆了一个轮子,今天又拆了一个;干啥──,明天说不定你就只剩一个独轮回来……” “对极了──”李北羽大笑道:“明天要输掉一个轮子,后来还是要再输掉一个……” 杜鹏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输掉车板啦──”李北羽强调道:“没关系,车板输掉那匹”老大爷”还可以输……” “老大爷”就是那匹又老又瘦的小黑马。 杜鹏无奈道:“这个结果是一定的。问题是,你连马都输掉以后呢?你还打不打?” “打,当然打──”李北羽大笑道:“不打的是乌龟……” 杜鹏摇头道:“谁都知道玉楚天只对马车有兴趣,你为了找他干,只好每次睹一件马车的东西。现在没了马车,你拿什么下注?” “人!”李北羽大笑道:“我每天和玉楚天赌得不痛不快,他一定干死哥哥我了──所以,最后要赌的就是人──!” 杜鹏有兴趣了:“输的怎样?” “不怎样……”李北羽笑道:“输的要当三天奴才……” “哈──,好!”杜鹏笑道:“你就等到最后一天才赢?” 玉楚天看着眼前这辆终于并装好了的“云深名车”得意极了。 真他奶奶的,要不是这车子是由苗疆深山特产的九桃树干刨成的,老子早就没了那个耐性。 从车门、车篷、轮子、车板到这匹“乌云扬雪”,老子竟然跟那家伙耗了九天打架,还好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玉楚天脸上尽是笑容,只怕大的可以塞入一整只鸡。 正看着,突然觉得背脊一凉! 玉楚天一愕,皱眉回头,只见一个吊死鬼“哇”的伸长了手握向脖子来! 玉楚天大惊,一退一转,便探手攻向那个吊死鬼的左胁!那吊死鬼似乎对玉楚天的功夫路数极熟,只见她身子一飘,乘隙击向玉楚天的右膛! 玉楚天大惊,连换了三种身势落到吊死鬼身后,一掌按向吊死鬼颈部天柱穴! “哗啦”一响,那吊死鬼的“头”竟然掉到地上滚了老远,一下子便成了无头鬼啦! 玉楚天大惊,想退已不及,但觉身子一麻,便叫人点住了三处穴道! 玉楚天苦笑,还未来的及说话,那“无头鬼”竟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哥哥输了……哥哥输了……” 玉楚天苦笑道:“珊儿──,是你……” 无头鬼娇笑中,伸出了一张娇美风华的脸儿道:“知道已经太晚啦──” 玉楚天苦笑道:“都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恁得这么顽皮……” 玉珊儿一哼,瞅了那辆“云深名车”一眼,脸上露出顽皮的神情,一转头朝玉楚天正谨道:“哥──,这玩意儿你弄到手啦……” 玉楚天得意一笑,道:“不错……”说完,才发觉穴道未解的叫起来道:“珊儿,还不快给哥解开穴道……” 玉珊儿不动,只是笑道:“那个李北羽一定很笨……” 玉楚天见他妹妹一副不解开他穴道的样子,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道:“会嘛──?” “怎么不会──”玉珊儿皱皱鼻子道:“别说洛阳城,就算天下武林谁不晓得玉楚天是玉风堂的少堂主……那个”打架当饭吃“的李北羽找上你打赌,不是笨嘛──?” 玉楚天沉思了半晌,突然道:“玉风堂里武林列传中,记载那个李北羽曾打过多少架? “ 玉珊儿眼儿一翻,道:“那家伙除夕、过年不打,生日、元宵、端午、中秋不打,一年足足打上三百五十九次,从十年前到现在大概也有三千五百九十次……” “加上闰年是三千五百九十二次!”玉楚天叹口气道:“一个人能打上三十五百九十二次,次次都败还能不死──,你看这个人笨不笨?” 玉珊儿笑道:“命大嘛──” 大个头!玉楚天强迫自己维持兄长的尊严,不骂脏话的道:“决斗没有命大,只有生死……” 玉珊儿哼了一盘,道:“第一个和李北羽决斗的人是谁?” “杜鹏──”玉楚天说完后,又道:“好妹子,帮哥解开穴道好不好?” 玉珊儿只听到前面那句话,道:“小愁斋的老板杜鹏?” “小愁斋茶馆有两个老板……”玉楚天叹道:“另一个就是李北羽……” 玉珊儿又瞅了那辆“云深名车”一眼,眼波一转道:“那个李北羽可没得赌了吧……““有!”玉楚天回答的很无奈! “有?”玉珊儿讶道:“赌什么?” “人!”玉楚天这回可真的得意的笑了:“那个”打架当饭吃“的李北羽跟我赌,明天打输的要当三天奴才……” “好极了──”玉珊儿纵身跃上了马车,一扬鞭便往门外冲去! 玉楚天一骇,惊叫道:“珊儿──,你去那里……?” 那端,玉珊儿大笑道:“去看看那个明天要到我们家里当奴才的家伙──,看他那张打过三千五百九十二次架的李北羽长的什么样子……” 十年之内,李北羽“只”打过三千五百九十二次架? 错!大错特错! 夜,已深! 小愁斋也歇了门。 李北羽刚好打完第七千一百八十四次! 对手?当然是杜鹏! 杜鹏喘了一口气,道:“玉风堂的”玉手十七点“已经完全明白了……” 李北羽笑道:“从打架偷学了名门各派的招法,只可惜那内功心法不明白──” 杜鹏眼珠子一翻,瞪了李北羽一眼道:“干什么──,你想天下第一啊?” 李北羽耸耸肩,灌了一壶茶才道:“错啦──,哥哥我不是早说过了么,李某人参研名家招式只是想创造出一种新的武学罢了……””“离别羽“绝学?”杜鹏叹口气道:“正如你的名字,只是……,唉──,难喔──。” “什么难?”李北羽叫道:“你这辈子第一次比试是跟谁打的?” “李大侠你啊──”杜鹏叹道。 “好!”李北羽道:“你那鸟师门的大鸟拳那时候怎样?” “什么大鸟拳,是大鹏拳……”杜鹏喘了一口气才叹道:“普普通通……” “什么普普通通──,你那鸟拳简直是糟透了──”李北羽叹道:“十年来差不多每天哥哥我从外面偷学了东西回来和你研究,你看看你现在那什么鸟拳怎样?” 杜鹏苦笑,一耸肩道:“快要可以和七大门派掌门人一样……” 李北羽伸了个懒腰道:“知道就好啦……” 正说着,两人脸色双双一变,因为,他们听到了马车声。 马车声不稀奇,奇的是“云深名车”的车轮声! 杜鹏皱眉道:“车上只有一个人……” 因为车轮颠的利害! 李北羽点点头道:“不是女人、老头子,就是童子……我猜是女人,而且是个刁蛮的姑娘……” 杜鹏讶道:“为什么?” “因为体重──,依旧车子的颠法,一定是个不很重的人在驾车──”李北羽笑道: “童子不至于夜间赶车,老头子不会这么性急,所以……” 所以是个姑娘,而且是个刁蛮的姑娘! 因为,淑女就算是赶车,也不会赶得这么急…… 果然是个姑娘! 刁不刁蛮还不知道,人倒是风华绝代! 李北羽和杜鹏互望一眼,露出男性会心的一笑。 此时,那姑娘美人叫道:“那一位是杜鹏……?” 杜鹏大乐,朝李北羽作出胜利状,才转头朝那姑娘唱个肥喏道:“小生便是──,不知芳驾是……?” 那美人一声冷笑,道:“好──没你的事,你可以回房去休息了──” 李北羽立刻爆笑,因为杜鹏的样子绝对像是吃到黄莲的哑巴,苦不堪言。 那姑娘冷哼一盘,道:“你笑的出来?” “怎会笑不出来?”李北羽依旧大笑道:“好朋友就是随时不忘帮对方两肋插刀!” 那姑娘这回可真的开了眼界,这种好朋友可真够的上是朋友!她叹口气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一定笑不出来!” “怎么会?”李北羽还是笑,一耸肩道:“大不了你是玉楚天的宝贝妹子玉珊儿……“那姑娘吃了一惊道:“你……你认识我?” “不认识──”李北羽叹道:“不过不想听到你的名字倒很难……” 玉珊儿喜道:“姑娘我这么有名嘛……?” “有、有、有──”李北羽连三有后道:“从你十二岁搬反了石家门前的小铜狮,十三岁倒栽了凌云阁三十六异种花,十五岁火烧扶桑极品的绸缎丝宣,十七岁第一次喝酒大醉睡了三天三夜到二十岁上个月还装鬼到处吓人──八年来想耳根清净还不行……” 李北羽这一大串,直说的玉珊儿双眼冒火,怒哼道:“还有没有?” “有!”李北羽回答的很快,道:“你的外号……嘿──,还可以当成语咧──” 玉珊儿暗暗咬牙道:“什么外号?” “这……,”李北羽咳了咳,清了老久的嗓子,道:“我忘了──” 什么话?玉珊儿这下能忍得住就是圣人了。 立时,右手出扇,翻身下车,直指上李北羽的脖子怒声道:“说──!” 李北羽苦笑,道:“真的要说?” 扇更用力,代表回答! 李北羽大大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就说。那外号是──”扇儿发威,鬼神也逃“……” 玉珊儿闻言,一愕。 复而大笑收扇,跃回了马车上道:”“打架当饭吃“的李北羽李先生。明天准备到玉风堂来当奴才……哈……” 杜鹏看着玉珊儿很得意的驾车走了!大叹一口气道:“这可怜的丫头心里一定很得意,以为明天做奴才的是你!” 人,总是在自以为是中栽个老大跟斛!这句话很有道理,可惜,这次栽跟斛的却是杜鹏! 李北羽笑道:“她当然得意──因为我明天会输……” “什么?”杜鹏吓了老大一跳道:“你……你……不是十招以内就可以收拾那个姓玉的……?” “谁说的?”李北羽笑的很不怀好意道:“我怎么不知道?” 杜鹏这下可明白了。他只有叹气道:“小心啊──我们那位玉珊儿玉大小姐可是一等一的……呃……有名……” 杜鹏不好意思说“母老虎”。 因为,她是他的朋友所喜欢的人;这点,该有分寸的时候就该有! 这就是友谊。 李北羽大笑。拍拍他朋友的肩膀道:“麻烦你了……” 废话!杜鹏只能苦叹,这小子一走,这个“小愁斋”茶馆就剩下杜鹏我一个照顾,怎会不麻烦? 他唯一能说的话是:“安心的去吧──我的朋友……,三天后见……” “三天?”李北羽叫道:“你以为我是潘安还是武松?三天就可以治的了那个丫头?” 杜鹏吓一大跳结结巴巴的道:“那……那要多久?” “最少三个月──”李北羽加强道:“最少……” “三个月?最少?”杜鹏显然很痛苦的下定了决心道:“我陪你去当奴才……” 李北羽大笑道:“太棒了!这话哥哥我可等久了──” 杜鹏只有苦笑。 朋友,就是不断的互相两肋插刀;而且,被插的还得露出很愉快、很感激的──“笑容”! 玉珊儿可乐得很。 李北羽这小子外带一个杜鹏,以后在“玉风堂”里可不愁没有人戏弄了。 大小姐她召来身旁的贴身丫头碧荷急问道:“怎样,爹看完了没有……?” 碧荷丫头一挤眉弄眼,故作大大叹气道:“我家大小姐啊──,这话你已经问了十七、八次啦──” 玉珊儿一皱鼻,又催促道:“快……快到前厅去看看……” 碧荷这下可真叹气了,唉声道:“小姐你饶了我吧──,你怎的不自己去看看?” 玉珊儿瞪了碧荷一眼,嗔道:“开玩笑,你找骂哪──,今早打破了爹的溜石砚,被罚关在房里一天一夜,你又不是不知道……” 碧荷嘟嘴叹气道:“谁叫小姐你用来打蟑螂哪……” 那碧荷嘴唇子嘟着,终究是走了出去。 玉珊儿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抖擞一下精神。 她笑了,因为她爹今早的一句话:“这丫头那天不吓人,简直会难过的生病!” 李北羽极力作出很舒适的样子。 一张身子斜斜靠在椅背,稍微偏垂着头看着眼前这个玉风堂的主人──玉满楼! 他奶奶的,这老头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自从二十年前三十岁以孤人单剑创立玉风堂,竟然到了今日能和七大门派掌门同起并坐。 别看他脸上挂着是和煦的笑容,那只招子可亮得透彻!鼻是剑锋鼻,眉是剑武的小扫帚眉口是威德权力的虎口,耳是福寿的含耳。 李北羽左看看,右看看,还是那双既富丽、又博识、且富贵的鸾眼最可怕! 李北羽一副闲散的样子,那杜鹏可大大拘谨! 洛阳住了四大世家、六派掌门,外加三个帮主,可是谁都没有玉满楼的名气大。 当然,谁也没有玉满楼的剑势劲! 杜鹏的名气当然没有李北羽大,因为他不打架、不闹事。 他只是平平凡凡一个“小愁斋”的老板。 他当然不是怕玉满楼,天下能让李北羽和杜鹏怕的事实在不多。 可是他必须有一番恭敬有礼的样子,因为他到玉风堂只是陪客,陪李北羽那小子一起送死! 玉满楼看了眼前这两人足足一个时辰,才向站在身旁的玉楚天道:“杜鹏留在你身旁……” 玉楚天瞪了李北羽一眼,道:“李小子呢?” 玉满楼一笑,淡淡道:“留给珊儿差遣──!” 皆大欢喜! 玉楚天立刻一扫阴霉,泛出很“特别”的笑意。 那碧荷丫头更是一溜烟的跑走了。 玉满楼呢? 他为什么做这种安排? 他又注目凝视李北羽,只见这“打架当饭吃”的家伙还是一付无所谓的眯眼看来! 玉满楼和李北羽竟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老奸对大奸的较劲! 玉满楼回去了“云游居”的卧房,房内,玉风堂的女主人卫九凤已然含笑相迎。 卫九凤笑道:“满楼,那李北羽和杜鹏怎样?” 玉满楼沉思一下,淡笑道:“杜鹏跟了楚天……” 卫九凤笑道:“那李北羽可要被珊儿整惨了……”一顿,她又沉思道:“你有没有发觉他们两个有什么可疑之处?” 江湖上,想拔掉玉风堂的人不少,派一、两个人进来卧底是很有可能的。 树大招风,自古定律! 玉满楼双目一闪,道:“这两人非池中之物……至于目的,目前还不知道……” 卫九凤皱眉道:“会不会是黑旗武盟派来的人?” “看看吧──!”玉满楼摇头道:“一个闲散、一个拘谨,各有其巧妙。只是由他们目光和面貌,大非邪恶之流……” 玉满楼的判断,打从二十六年前嫁给他时,卫九凤就从未没有怀疑过。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道:“早点休息吧──,忙壤了一天……” 玉满楼看着他的妻子,心满意足的嘘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采月居”的灯火,淡笑道:“珊儿可别太过份有失了仁厚才好……” 夫妻两个相视笑了起来,这简值是神话! 李北羽望着站在门口笑莹莹的玉大小姐不禁叹一口气,而且是大大的一口。 玉珊儿含笑道:“这房间你满意吧!” 满意?真他妈的满意极了。 李北羽望着一堆堆的瓶瓶罐罐道:“这些是干什么的?” “骨灰啊──,”玉大小姐嗔道:“你连这个都不懂?” 咱们李小浪子可吓了一大跳,望着玉大小姐道:“有没有搞错,难道你玉大小姐的嗜好是收集骨灰……?” “错啦──”玉珊儿很得意,很表情丰富的道:“姑娘我的兴趣是收集奴才……” 李北羽苦着脸道:“那这些……?” 玉珊儿冷哼道:“二十年来想挑玉风堂的家伙有多少个你知不知道?” 李北羽叹遣:“听说各帮各派加起来大概有三千零四十九个……,这些大概是他们的骨灰了…。” 玉珊儿吓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李北羽理直气壮的道:“玉风堂这么有名,武林派战史可记得一清二楚……” 玉珊儿点点头,又冷哼道:“你道听途说的吧──否则以你的身份怎能看的到武林史?” 李北羽可不服气了,大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在那狗屁史上我李北羽可是大大有名! “ “你?”玉珊儿差点笑岔了气,道:“什么名?那一史记下了我们这位李大侠的名字? “ “少见多怪!”李北羽骄傲的一抬头道:“武林拳战史上号称打斗次数最多的就是小生我李北羽……” 玉珊儿哼道:“只怕补注中有一条是战败记录最多的呢……” 李北羽竟然也会脸红了一下,抗议道:十给点面子吧──,这总算也是一绝啊……”” 没面子给啦──“玉珊儿突然头一偏,道:“你干什么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李北羽叹口气,道:“有什么办法?我娘生我的时候,梦见北方落下一大片的羽毛啊──。所以便遵从天意取啦……” 玉珊儿冷哼道:“惨!说不定你原先是只鸟,羽毛落光了才一头栽到你娘的肚里……李北羽大笑道:“错啦──那是杜鹏。可不是哥哥我!” 玉珊儿狡猾一笑,道:“天晚啦──,明天准备早起干你的奴才活儿吧……” 李北羽很无奈的样子一耸肩,搬开几个骨灰罐子,寻个空处便躺了下去。 那端,玉珊儿轻一皱鼻,顽皮的笑意早已浮上眉梢。 她竟然离去前还会很安慰的说一句:“别怕──,晚上鬼来了,姑娘我就住在旁边……” 怕?李北羽听着玉珊儿这丫头离去的脚步声,忍不住要笑出来。小丫头,今晚谁作弄谁还不知道呢── 李北羽侧头过去,只见每个骨灰罐上都贴了纸条,纸条有字:鲁南十六煞骨灰。过去一罐是:冀东三凶骨灰。 敢情,每个罐子都分的清清楚楚的,叫后人好容易取回! 李北羽摇摇头,看了片刻,耳中已惊觉到有人偷偷潜往这骨灰房的声音! 嘿,这玉大小姐回来的可快,不怕我还没睡着呀? 李北羽方自暗笑。忽然皱起了眉。这不是玉珊儿的身法。玉风堂的轻功绝不是这样子。 而且,一回来了三个,个个腰上似乎系了重兵刃! 这点,是由兵器和衣服磨擦的声音中判断出来的! 李北羽暗自皱眉,便一闪身躲到一面大屏之后,看看来的人是啥号人物。 方自含笑等待,那门口已悄然打开,只见得四名汉子腰悬金鳞仆刀闪了进来。 由东边窗牖透进来的月光,李北羽可看了个仔细。这四个不是雷杀刀斩门的四只狼还有谁? 李北羽淡淡一笑,看着这四头恶名昭彰的狼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得四狼的老大“灰狼”冷声道:“三弟、四弟快去查查本门史老爷子的骨灰盒子在那──?”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北羽见“毒狼”、“红狼”往这方向寻来了,便闪身躲到东方窗侧;无意中,见窗外有白影轻飘闪动在树梢上。 啊──,不是玉珊儿那小妮子是谁? 一个是要装鬼弄神来吓自己,四个是要找回雷杀刀斩门的长老史天岳。这两相撞上,正乐得隔山观这场母老虎大战四色狼。 李北羽方自得意沉思,那端青狼已先惊呼道:“在这里……” 灰狼闻言。率先一步跃了过来,抱起本门史老爷的骨灰盒,强抑激动道:“二弟,你先将史长老的骨灰带回去!” 四狼排名第二的白狼摇头道:“不……,由四弟带回去吧!我愿和大哥并诛那玉满楼老匹夫……” 灰狼睁目沉声道:“这个时候你拗什么脾气,连大哥的话也不听了嘛……?” 白狼又低声辩了几句什么李北羽可没兴趣听,他要注意的是窗外树梢上的那个丫头。 “扇儿发威,鬼神也逃”。 这个玉珊儿手上成名兵器正是一把阗国名玉所铸,扇面,用的则是天竺象牙串以苗疆缅铁精丝!潇洒有馀,造诣更高。 据说她的成就已高出玉楚天之上。 李北羽暗暗替这四匹狼可怜的当儿,那玉珊儿已化成个大头鬼模样,轻飘飘的往窗面贴来! 玉珊儿心里可得意的很啦,一想到待会儿那个李北羽会吓个半死的模样,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就这么强忍着一刹那,她不觉愕住! 房中有人,而且还有四、五个! 玉珊儿双眉一皱,心中却是更乐。 人多吓起来才过瘾哪── 玉珊儿一想到这儿,便伸手推窗,口里大叫:“还我命来……” 那四匹狼那想到会这么倒霉? 白狼争了半天才勉强答应抱起史老爷的骨灰盒,这一吓,立时便“哗啦”一声的摔了个破。 原先另外三狼斗见从月光中飞来一个大头鬼也吓了一跳,加上白狼掉的戏剧性声音,不由得四人齐齐惊叫“哇”──的一声。 此时,玉珊儿也自看清楚原来是来盗骨灰的雷杀刀斩门中人,当下冷冷一笑,便抽出那把“恶名昭彰”的玉扇来。 一出手,便点向灰狼的百会顶穴! 灰狼惊魂甫定,见眼前这鬼抽出了玉扇,不觉眼睛一亮沉声道:“是玉满楼那个顽皮女儿,快擒了下来……” 红狼可第一个忍不住的冲上前去,右拳贯足了劲道便往玉珊儿身上招呼! 玉珊儿一笑,轻轻躲过红狼自以为雷霆万钧的一击,落入四人中间笑道:“干啥──,怎么不四个一起上……?” 红狼一击未中,转身大喝道:“爷爷一个就够了……” 说着,红狼又自左、右攻出四拳一腿,虎虎生风是有,至于功效如何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 红狼这一轮攻完了,玉珊儿叹口气道:“让你们四个一起动手只有一个法子了……” 灰狼冷笑遣:“嘴上说着谁不会……” 玉珊儿“刷”的打开玉扇,顶着那个大头鬼面具笑道:“不信嘛?看!” 看声一出,她竟以扇支地,立时便把方才打破的史老爷盒子里的骨灰弄得满室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狼立时大吼,出拳出刀,齐齐住那玉珊儿罩来。 李北羽在一旁可是大大有趣了,看看这位“名女人”怎的应付这场面。 雷杀刀斩门的四条狼不是没名气的人,可惜,他们的名气没有玉珊儿大,功夫也没有玉珊儿俏! 玉珊儿手上的玉扇已如天外飞仙般的展开!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刀斩门的四条狼倒在地上的时候,才想起“玉扇发威,鬼神也逃”的下一句──“你敢站着,遭殃莫怨”。 玉珊儿当然是得意啦,可是她可没忘了这回的目的,只听见她冷冷道:“李北羽那小子你们把他藏到那里去了?” 青狼当先苦笑道:“谁是李北羽……?” 好小子,连哥哥我都不认识? 李北羽一下子“刷”的,很快、很勇敢的样子站出来道:“哥哥我就是李北羽……” “李北羽?”灰狼瞪了李北羽老大半天才恍然道:”“打架当饭吃,从来打不赢“的李北羽?” “不错!”李北羽显然对这个知道他大名的家伙比较有了一点点好感。 他得意,玉珊儿大小姐可脸寒了,冷笑道:“李北羽……” 李北羽瞅了玉珊儿一眼,爱理不理的道:“干啥──?” “干啥?”玉珊儿脱下大头鬼面罩踢到一旁冷笑遣:“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奴才! 李北羽苦笑道:“大小姐有事吩咐?” 玉珊儿哼道:“把这四条狼给扛到爹住的云游居外……” 李北羽笑道:“我没听清楚,是不是爹住的云游居?” “不错!”玉珊儿话一出就知不对! 着上了这小子的当啦!姑娘我叫爹,你这小子跟人家叫什么爹?这一下岂不是叫姑奶奶我嫁给了这小子? 玉珊儿当下不客气,便一展手上玉扇,迎面便是大剌剌的一击! 看来,这位李公子可要半边脸肿的老高了。 门口,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珊儿住手──” 玉珊儿一愕,折身向门口看去,玉满楼负手而立! 杜鹏的待遇可好多了。 甚至,玉楚天还教了他几招防身的手法。 玉楚天的理由是:“你是我的跟班,功夫当然不能太差……” 杜鹏却明白,玉楚天的意思是──他杜鹏是个够朋友、讲义气的人,所以多少对他有一分敬忘。 能为朋友甘愿当奴才,这种人并不多。 杜鹏一笑。 忽然,玉楚天脸上一紧,急道:“到骨灰房去看看……” 杜鹏讶道:“怎么啦?” 说着,杜鹏也往窗外看去,只见对面的“云游居”不知何时点上了一盏宫灯!宫灯,是一串七盏中的第三盏! 杜鹏讶道:“第三盏代表骨灰房?” 玉楚天眼睛一亮,笑道:“你倒不笨……” 玉楚天和杜鹏到的时候,玉满楼已经把事情处理完毕。 那刀斩门的四条狼被玉风堂的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大门。 玉满楼临别的话很简单:“玉风堂大门随时开着,以后各位进来时用不着花那么大的劲儿……” 四条狼走的可真不慢。 玉楚天沉思了半晌,才朝玉满楼道:“爹──,为什么放走他们?” “他们和玉风堂并没有深仇大恨是不是?”玉满楼笑道:“他们只要明讲,我们一定把刀斩门史长老的骨灰还给他们……” 玉珊儿皱眉道:“那他们费这么大劲干啥?” “面子吗──”回答的是李北羽,只见他伸个懒腰,打了三个哈欠才道:“天晚了,大家早点睡……” 喂、喂、喂──,你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呀?这里是谁的家? 玉珊儿就要发作,那玉满楼倒是笑了,点头道:“是啊──,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哪……” 没天理!玉珊儿叹了一口气,爹什么时候会帮外人说话啦? 她看向李北羽那双满汤笑容的猴眼,真恨不得在里面用十斤石灰封起来。 李北羽这厢又打了个大哈欠道:“晚安……” 说完,便又自转身进了骨灰房,喀的关上了门。 玉珊儿脸色一变、两变,方便恨恨一跺脚奔回“采月居”去! 玉满楼只是微笑的看这一幕,半晌才朝玉楚天道:“楚天──,回去睡吧……” 雷杀的表情并不很好看。 原先是不愿向玉风堂示弱讨回骨灰,而今去的四个人叫人恭送出大门,那真的是丢脸丢到了家。 雷杀看着眼前四狼,半晌才道:“你们和那个玉珊儿交手才四回合四个就全倒下……? “ 灰狼苦笑道:“是──属下无能……” 雷杀又道:“那个”打架当饭吃“的李北羽和”无翅飞不起“的杜鹏也在玉风堂?” “是──”灰狼恭敬回答! 雷杀皱了皱眉,道:“你们退下──” 四狼各自一恭身抱拳,转身往外而去。 雷杀皱着那双盘龙眉,将目光迎向已伸至申时的阳曦,独自沉思着。 一旁,一名六旬老者王啸天沉声道:“帮主何事心烦?” 雷杀缓声道:“王长老……,你不觉得那个李北羽和杜鹏实在有些奇怪?” 王啸天道:“请帮主明示……” 雷杀道:“那个李北羽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异数……,而杜鹏竟然也没死才奇怪!” 一个打过三千多次的人没死当然奇怪。 杜鹏呢? “因为他是李北羽的朋友……”雷杀解释道:“李北羽难免有被人追杀到”小愁齐”的时候,理当杜鹏的命也不会长……” 王啸天沉吟道:“莫非玉满楼故意留下他们也是有用意的?” “不错──”雷杀冷冷笑道:“不过──,无论什么用意都是没用的……” “为什么?”王啸天真的不明白! 雷杀大笑道:“死人能有什么用意?” 李北羽真的跟死人差不多了。 午时日正烈,我们玉大小姐突然想喝豆浆。 来了三天,天天有新花样。 “玉大小姐你没搞错吧──!”李北羽望望正中日头叹气道:“这个时候上那儿买?” “没得买是不是?”玉珊儿笑道:“你没手没脚是不是?不会自己做啊?” 所以,李北羽只有叹气的脱下上衣,卖弄一下身上排骨肉磨起石磨来。 那石磨可不小,这推个几圈下来早就叫人汗流夹背啦──杜鹏呢?看戏! 他可悠闲啦,坐在树荫下,展开他那泡茶绝技,一边和玉楚天谈诗论词。 杜鹏大大的笑声传来:“公子的名字可取得好。想来是取自柳永的雨霖铃吧……?” 玉楚天大笑道:“正是──想不到杜兄也这般有文学造诣──” 杜兄?这小子什么时候和玉楚天称兄道弟啦? 李北羽叹着,耳里又传来杜“鸟”那和乌鸦同类的声音吟道:“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 玉楚天大笑道:“喝茶──,喝茶──”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真是遇人不淑,叫这玉珊儿给整死。 方自哎自叹,那端竟有一个中旬文士含笑望着。 他奶奶的。又是生着一双鸾眼的玉满楼! 李北羽叹气,玉满楼可暗自讶异! 眼前这年轻人推磨时肌肉的跳动,踩步的韵律,在在流露出“宗师”的神韵! “打架当饭吃,从来打不赢”的李北羽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他想着,又转头看向树荫下的杜鹏。 方自自己这一注视杜鹏的背,那杜鹏已起了自然的反应。 尤其右臂到右胁、右肩之间肌肉的细微变化,竟然已调适好最好反击的状态。 而神情举止,却依然如旧,口上只是唐诗宋词高吟大笑不已! 玉满楼皱眉叹气,身旁一道俪影并肩而立,是卫九凤! 卫九凤也注视了半晌,轻叹道:“这两人都是奇材……” 玉满楼一笑,道:“夫人──,你看那一个成就比较高?” 卫九凤认真的注视了半晌,方叹道:“看不出来……” 玉满楼一笑,道:“杜鹏的反应极快,一般传说他用的是大鹏拳,可是我不觉得……“卫九凤讶道:“夫君的意思是……?” “刀!”玉满楼道:“这由他小指底部和手刀上的肌肉可以揣摩的出来,杜鹏的刀一定比拳可怕的多……” 卫九凤含笑道:“可怕到什么样子?” 玉满楼沉思半晌才道:“可能和一百五十年前的第一刀法名家俞傲一样……” 俞傲一刀,惊鬼泣神! 杜鹏一刀呢? 这个“无翅飞不起,却是硬要飞”的社鹏真正一刀出手会是怎样? 卫九凤叹一口气,转向李北羽的方向悠悠道:“这么说──,这个李北羽又像谁?” 玉满楼苦笑良久,缓缓道:“昔年,苏小魂用的武器是什么?” “天蚕丝──”卫九凤道:“莫非这个李北羽是剑秀才嫡传下来的弟子?” 百年前大侠苏小魂,正是剑秀才第六代弟子。 玉满楼摇头道:“不是──李北羽的武功心法绝对不是传说中的天蚕丝心法或是大势至般若无相波罗密神功……” 卫九凤道:“那是什么?” “我看不出来。”玉满楼苦笑。 卫九凤不信:“天下有你看不出来的心法?” “有!”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钻研过各派武学……?” “不错──”玉满楼叹道:“可是──,如果是现在李北羽才刚发明出来的……” 卫九凤心里一紧,这么说,眼前在这里当奴才的李北羽竟然是武学一代宗师? 李北羽可足足又磨又煮的搞了半个时辰,方才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豆浆到玉大小姐面前叹道:“玉大小姐──,久等啦……” 那玉珊儿可不客气的一仰而尽,把那李北羽的心血唏哩哗啦的喝个精光,嗔笑道:“我还要……” 奴才命呵── 李北羽看了玉珊儿一眼,道:“姑娘人家吃那么多,不怕胖啊──?” 玉珊儿横眉一寒,道:“搬弄个什么口舌利,还不快去干活儿?” 方自一个嗔着,一个苦笑,那端跑来一名玉风堂弟子朝玉珊儿恭敬道:“小姐──,帮主和帮主夫人有请……” 玉珊儿冷哼一声,道:“是什么事?” 那弟子道:“是湖北百里世家百里怜雪少公子来了……” 百里怜雪? 玉珊儿眼睛一亮! 江湖上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中的百里怜雪无疑是排名第一。 玉珊儿看看李北羽,脸上竟然好看了许多,只是哼声道:“今个儿就先饶了你──,待姑娘我回来再算帐……” 说完,玉珊儿又转向立于一旁的碧荷道:“小丫头、还不快去把我那套鹅黄绸衣拿来……” 碧荷笑应一盘,便奔跑走了。 李北羽只是伸个懒腰,便自往玉楚天和杜鹏的方向走去。 杜鹏笑遣:“李兄──,今早儿可真辛苦啦──” 玉楚天摇头叹气道:“坐下吧──喝茶喘口气……” 李北羽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自斟自饮连三杯,方自嘘了一口气朝玉楚天笑道:“怎的? 你不恨我啦?” “我的胸大嘛──”玉楚天笑道:“看你像是条汉子……” “别跟我说惺惺相惜──”李北羽急道:“咱们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楚天怪声道:“什么意思?” 李北羽笑道:“你的嗜好是收集名车,哥哥我的嗜好是打架。这算那门子道同?”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打架?眼前可就有个好对手……” 这话,李北羽的精神可来了:“你还想干?” “不是我──” “谁?” “百里怜雪!” 李北羽眉开眼笑遣:“你看他不惯?” “可不是──”玉楚天叹道:“可惜我那个吓死人的妹子却似乎有意的很……” 杜鹏朝李北羽挤了一下眼,转向玉楚天道:“所以──,你想借李北羽李大侠替你教训那小子?。一”教训?“玉楚天苦笑道:“只要能沾的到百里怜雪的衣角儿,那我就心满意足啦──” “成──!”杜鹏大笑,帮李北羽这个朋友两肋插刀,拍胸拍膊大声道:“这点,我们李兄无癞打法一定成……” 李北羽只有苦笑。 无论和百里怜雪一战结果如何,那个玉珊儿的玉扇铁定是不留情的了──玉风堂的大厅上,玉珊儿正瞅着百里怜雪那张俊俏有劲的脸儿,脸上尽是无限笑意。 玉满楼轻咳一声,朝百里怜雪道:“百里主人雄风兄可好?” 百里怜雪欠身道:“家父托门主的福,身子硬朗的很,每餐还可以吃上三碗饭……” “哈……,好、好!”玉满楼大笑,道:“百里雄风兄当真老当益壮──哈……” 百里怜雪道:“家父要晚辈向玉门主请安……” 玉满楼笑道:“贤侄回报给雄风兄,满楼身子也硬朗的很……”玉满楼大笑,一顿,又道:“江湖上近来掘起的黑旗武盟之事,百里世家可有知闻?” 百里怜雪点头道:“家父派晚辈此次到洛阳来拜谒门主,也是为了这件事……” 玉满楼点头道:“雄风兄怎么说?” 百里怜雪看了玉珊儿一眼,道:“家父的意思……,呃──,是百里世家和玉风堂结成亲家,然后携手共同卫道除魔!” 这话,只说得玉珊儿脸上一片红晕,竟自会低下头去,拨弄那衣角流苏。 玉满楼和卫九凤对看一眼,大笑道:“雄风兄倒是口直心快──这事……,不如这样吧!”玉满楼沉思了一下,道:“贤侄就先住在玉风堂内一段时日,同时襄助老夫追查黑旗武盟的动向。这段时间让大家熟稔、熟稔……” 大家?大家是指谁和谁? 百里怜雪也不是笨蛋,他又瞄了一旁垂首的玉珊儿一眼,方抬头往玉满楼道:“晚辈一切悉听门主吩附……” 话声未落,门口那李北羽已经大剌剌的进来,朝着百里怜雪叫道:“来来来──,百里公子,哥哥我今天总算等到你来了洛阳……” 这一下,只弄得玉珊儿脸色一变,设非百里怜雪在场不得不一副淑女样,只怕早就发作了出来。 那百里怜雪亦是一愕,冲着玉满楼抱拳含笑道:“门主……” 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李北羽暗自提高警觉,这个百里怜雪不但不望向自己,而且立即要玉满楼解释怎么一回事。 利害! 玉满楼见那李北羽进来,又听闻到窗外玉楚天的呼吸韵律已明白了一半,当下笑道:” 贤侄请勿见怪,这位是本堂的贵客,李北羽先生……” “李北羽?”百里怜雪终于将目光投向李北羽,眼中满是讥诮的道:”“打架当饭吃” 的李北羽?” “是极了──”李北羽站的直挺挺的道:“哥哥我刚才拳头痒,就知道又有架好打了……” 百里怜雪方自一愕,这是那门子话? 那端李北羽又一步跨前来笑道:“古时春秋时代郑国公子宋有食指大动而知美味可食! 今天我李北羽是拳头大痒,而知有架可打……” 说完,便大喝一声往百里怜雪招呼一双拳头而至! 注:“食指大动”语出于左传!为春秋时代郑国大夫公子宋和郑灵公之间的故事! 百里怜雪没头没脑的叫一名疯子伸拳打来,不禁皱眉。 打既不是,唯有稍避! 当下,肩头一动,便自闪身到了一旁。 这身势移功,当真恰到好处,不徐不缓,不愧是七大公子排名之首。 玉满楼含笑未语。 玉珊儿可忍不住站起来喝道:“李北羽你这是干什么?” 咱们李公子这种泼辣场面可见多了。 只见他耸肩一笑,道:“哥哥我拳头一痒,便自天皇老子也打啦──” 说完,又气虎虎转向百里怜雪道:“百里公子,枉费你是七大公子之首,不敢跟哥哥我打吗──?” 说完,便又要出拳! 玉珊儿可真想撕掉这小子,然后把他烘乾当成地毡来踩。 此时,若是出手了,未免叫百里怜雪看轻了自己没修养,若不出手,这口气如何能?当下,便冲着玉满楼娇嗔道:“爹──” 这声“爹”,那厢李北羽已经一边大笑一边打出了四拳。 而那百里怜雪只是肩头稍一幌,便自躲开了李北羽的攻击。 百里怜雪躲来轻松,只是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一味闪躲,未免脸上挂不住。 于是,转头朝玉满楼道:“门主……” 李北羽又是三拳,百里怜雪轻松躲过,只待那玉满楼说话。 玉满楼双目精光一闪,道:“百里世家的百步神拳不知贤侄得了几分真传?” 百里怜雪双眼一亮,朗笑道:“正想请门主指点……” 话声一落,那百里怜雪已自站起,双手轻轻推出,便使出三成功力将那百步神拳演练了起来。 他冷冷心中暗笑,这个李北羽如果自己用上五成功力,只怕没三回合便得躺地不起不可。 用上三成力道,一则是在玉满楼面前表现自己的修养。另方面是这样打的人,那一套一百零八式的百步神拳才有机会舞完! 屋内,两道人影翻飞,百里怜雪是游刃有馀,打来轻松自在。 那窗外的玉楚天可叹气的很。 玉楚天摇头道:“杜某──,我看你那位李朋友这下可要大大惨了……” 杜鹏也露出很“悲伤”的口气道:“是啊──怎么办?” 怎底办?玉楚天叹气道:“最好他能捱得住百里怜云的百步神拳,否则……,准备副棺材吧──” 杜鹏也很无奈道:“看来是这样了……” 窗外,玉楚天和杜鹏低声谈着。 屋内,玉满楼和卫九凤亦不时交换眼色,点点头。 这个,看在玉珊儿眼里,方才那一阵恼怒不禁全失。 这个李北羽来的好,正巧让百里怜雪表现出武功造诣上来。 眼前爹娘含笑神情,岂不正说中了对这百里公子极为欣赏? 此时,又见爹娘开始低声笑谈起来。且不时指指点点,当下无气且乐。 想待会儿赏赏这个李北羽一顿就是了。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泛起来笑意! 场中,百里怜雪已使到第九十八式──“腾龙搏虎”! 玉满楼此时不禁脱口道:“好──!” 那卫九凤也是一笑点头,道:“妙!” 便这一人一字,直叫得百里怜雪和玉珊儿双双大喜。 那百里怜雪尤其想,还好自己手下留了老大半力道,否则怎能让以“仁厚”傅家的玉满楼说好? 玉满楼注视场中变化,低声道:“李北羽果然可怕!以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怜雪只怕走不出三十招……” 卫九凤点头道:“方才那招”腾龙搏虎“,李北羽故意将身子一斜,右拳虚幌,而左拳的速度,方向故意有了停滞,若真的使劲,只怕这个变化正是克制这招杀着最好的手法……” 玉满楼点头含笑,轻声道:“不错!我虽然有别的方法可以克制,总觉不如方才他使出的好,看来这个李北羽当真已有一代宗师的气候……” 卫九凤瞅了玉珊儿一眼,朝玉满楼笑道:“看你这般欣赏李北羽,珊儿的事你想怎样? “ 玉满楼含笑不语,只是注视场中变化。 此时,百步神拳最后一式──“龙虎双抱”已然使出。 只见那百里怜雪一闪身,双拳徐徐推出,便往李北羽胸前印来。 那李北羽身子略略后倾,双肩一抖,后退两步;双拳再划弧自顶而下。 只是,百里怜雪已先一步双拳震上李北羽胸上! 玉满楼看到李北羽最后一招的变化,不禁站起来赞道:“好──!” 这一声“好”,令得玉珊儿,百里怜雪心下大乐;窗外玉楚天大叹,杜鹏是很“痛苦” 的忍住大笑。 至于李北羽本人呢? 他暗下吃惊,显然这三天观察,玉满楼这老狐狸已然知道了自己底细。 李北羽方一想,胸前忽然“喀卡”一响!身子后衢的同时,自上划下的拳改为抓,便撕破了百里怜雪的半边衣服! 这个变化,窗外玉楚天大乐、杜鹏摇头,屋内众人一愕!方才那声“喀卡”是什么? 李北羽竟然不太好意思的自怀中取出断成碎片的木板,伸伸舌头朝百里怜雪道:“多亏这木板儿,否则哥哥我就得躺好几天啦──” 话未停,“刷”的一盘,那玉珊儿已扬扇而至。 左掌一拍李北羽脸颊。右手玉扇一挑那百里怜雪衣服。口里斥道:“无耻之徒,连打斗也不光明正大……” 李北羽叫左掌迎面而来,如果叫女人打了只怕一辈子翻不了身。 立时,将手上衣服、破木板一股脑的塞给玉珊儿左手,同时转身往门外跑去。 玉珊儿一愕,只听李北羽在门外大笑:“舒服──,舒服──,做完运动最舒服……“玉珊儿手上拿着衣服,愤愤把木板摔向一旁。 忽的,含羞似的朝百里怜雪道:“百里公子……,我……我今晚把它缝好……明儿你就有得穿了……” 百里怜雪一愕,心下大喜,口中朗笑道:“多谢姑娘……” 说着,便将另半边的衣服脱了下来交给玉珊儿。 玉满楼看完了这一幕,和卫九凤相视一笑,道:“百里贤侄……” 百里怜雪闻声恭敬道:“请世伯吩咐……” 玉满楼笑道:“贤侄一日奔波,又经方才一战,想也有些累了。先到卧居休息吧!今晚再好好谈黑旗武盟之事!” 百里怜雪做出很优雅、恭敬的表情道:“是──” 玉满楼大笑,朝玉珊儿道:“珊儿──,午课可别忘了!” 玉珊儿手拿着百里怜云的衣服,脸上一红,竟也会温柔娇声道:“爹──,您放心──。” 玉满楼大笑,揩着卫九凤便转身往“云游居”而去! 深深葬玉,郁郁埋香! 这是“玉溪编事”里头的话,代表着美女死亡。 “葬玉”、“埋香”却是两个人的称号。 两个很美、很美的女人的外号。 很漂亮的女人并不是没有,尤其洛阳名邑上更多。 只是,干杀手的女人并不多,而且又是这么美的女人,只怕江湖上找不出第三个! 从刀斩门到洛阳需要一天又两个时辰的时间。 如果精细一点的算,应该是一天又两个时辰一柱香后片刻一杯茶的时间。 这点,葬玉和埋香显然觉得很满意。 因为她们看见了张瞎子,张瞎子正好喝完一杯茶。 因为,她们完全如预测的时间,完全掌握住的到来! 对于杀手,时机是出击成功与否的百分之九十九。 唯有算准一切时机、因素,才能一击而中。 她们坚信这点,所以她们出手一十六次还没失败过。 葬玉和埋香坐到张瞎子前面的桌子,不大不小声的交谈了起来:“听说瞎子见钱也眼开……”先说的,是葬玉。 埋香笑接道:“有的呢!瞎子点灯笼,白费一支蜡──” 埋香又笑道:“不知是什么钱能让瞎子眼开?” 张瞎子倒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才缓缓道:“香──,香──,这铜板儿香,埋起来多可惜……” 葬玉双肩轻挑,道:“什么蜡点起来最浪费?” 张瞎子又道:“可惜、可惜,好好的玉葬着干什么?” 葬玉、埋香互视一眼点头,轻声道:“张爷别来无恙?” 张瞎子一推茶杯站起来,打了个大哈欠,伸了偌大懒腰喃喃道:“雅竹小馆的房间可好哪──可惜我张瞎子无缘得位──,哈……,哈……,真不公平……” 张瞎子说完,便拿了手杖嗑了一大下的走出了茶馆! 葬玉、埋香互望一眼,开始低头轻啜店小二送上来的茶茗。 张瞎子那木杖嗑地一下,便是通知了一个时辰后雅竹小馆见! 雅竹小馆并不小,号称洛阳三大酒楼客栈。 据说,已可和昔年“神口鬼爪”万夫子的醉仙楼相媲美。 店小二笑眯眯的欣赏眼前这两名美女。 洛阳城里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例如那个万春楼的小桃红就是一绝;每回出游总多的是男人争告。 只是,眼前这两个女人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那里不同?他店小二可说不上来,小狗子他干了十年来的小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是这种女人没有,总觉多了点什么,又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对了!小狗子一拍脑袋暗自奇道,平素那些登徒子们每知道那儿来了个新妞儿无不是像饿狗般的涌了过去。 怪哉,今天怎的一个儿不见? 也好!小狗子暗乐,自己留着欣赏! 玉珊儿看着李北羽的脸色绝不会好看。 李北羽早有心里准备,看看这位玉大小姐要出什么点子来。 玉珊儿冷冷一笑,道:“李北羽李大侠,你可真的好勇敢啊──” 李北羽陪笑道:“那里──说是英雄那李某可就会脸红啦──” 玉珊儿不怒反笑道:“我们的李大英雄,小女子有件事拜托,不知意下如何?” 好才怪!李北羽心里这样骂,口上可是豪壮的很:“有事?玉大小姐尽管吩咐──,小的必定……” 玉珊儿哼道:“不用怎样啦──只要你到那西门角儿的海岳铺上买点针线回来……” 买女人的东西?虽然蹩扭总是比被折磨死的好。 当下,李北羽真的豪壮的笑道:“大小姐尽管吩咐,要买多少针,多长的线?” 玉珊儿冷冷一笑,道:“针一根就够啦──至于线,要能缝二十件衣服的……” “二十件衣服?”李北羽叫道:“好消息──,姑娘去刁改柔啦──,怎的一下子缝这么多衣服,别伤了身……” “关心自己吧──”玉珊儿冷笑道:“那针,那线是买给你自己用的──明天早上以前你就把玉风堂弟子弄破的二十件衣服缝好吧──” “我?叫我缝衣服?”李北羽苦笑道:“可不可以换个别的?” “不可以──”玉珊儿得意的笑了:“我劝你最好快点,免得到时缝不完就惨罗──。 这是买针线的钱……” 玉珊儿丢下一个银角子,可就得意洋洋的走了。 李北羽和小狗子不能说不热,经常,他就在小狗子老板的茶馆内打架。 所以,这回千辛万苦,鼓尽了勇气买了女人的针线,回程路上总是要到老朋友的地方喝口茶,压压惊。 虽然,老早以前他李北羽就是“小愁斋”的老板,可是他不习惯在自个儿家里打架。 因而,白喝惯了小狗子这家的茶反。 李北羽一踏入老朋友的茶棚,就觉得小狗子可爱极了。 可不是!单看他那两目直瞪,嘴角儿滴口水的样子就令人发噱! 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人? 会两眼发直的有很多可能,可是会流口水尤其是叫像小狗子这样的男人流口水的只有一种。女人! 李北羽当然立刻马上迅速瞬间毫不犹豫的转头看去! 乖乖,这两个妞儿可真的美啊── 李北羽眼上是色眯眯的,心里头可是紧了又紧! 这两个红粉骷髅会不会就是江湖上最恐怖的葬玉、埋香? 她们为什么来洛阳?听说,她们两人和刀斩门的创始人雷杀之间有种神秘的关系!这回来洛阳,绝非单单只是路过! 另一个令李北羽皱眉的是,今天怎么啦?难道全洛阳的市井无赖登徒子们全放了假,还是天良发现,吃斋念佛啦? 不可能!打死李北羽也不相信那些饿狗不来! 不合常理的事,背后一定有阴谋! 李北羽瞅了一眼小狗子的模样,摇摇头便就要出去。 此时,忽的茶棚顶上一破,一道人影快若闪电的落下! 李北羽一愕,故做惊惶的和小狗子撞成一堆。 却顺势里观察一下来人。 来人是三十出头,虬髯满须,手上提着是青花鬼头刀;照此,该是名孔武有力,雄纠气壮之人。 可笑的是,那人一个身子竟似和刀差不多大小。 茶棚之侧有树,树高数丈!显然,这人是借由下冲之势,大力破顶劈刀! 劈的人,竟是座上的两名女人! 葬玉和埋香原先是打算喝完这盏茶便走的。 一个李北羽进来,那双色眯眯的眼珠子已叫人心下恼火。 她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自己的目标。 李北羽有名,终究是在洛阳一地,况且武林中人只是将他当成混混市井无癞讪笑而已。 葬玉、埋香这回进玉风堂除了杀李北羽、杜鹏之外,当然有别的目的。 她们只是奇怪,眼前这个登徒子竟然没被张瞎子的手下阻揽? 两人方自皱眉,只想正事要紧,办完后有机会使将这小子顺势料理了就是,现在还不愿打草惊蛇。 谁知,真的祸从天降,冷不防落下这个虬髯汉子来。 葬玉斗受攻击,当先一拍桌面,立时人随椅子一起退转到隔壁桌上,又是一拍! 而那埋香也不含糊,人亦未离身起立,亦同那葬玉一般,人椅同飞,只是拍桌面不已! 一左、一右,瞬间里已拍完了桌子。 那个虬髯汉子一击不中,见葬玉、埋香双退,一寻思,便提刀进砍葬玉而至! 第二刀出,那些桌面已叫葬玉、埋香拍毕。 李北羽和小狗子“哎唷”的挣扎站起来,只对眼前一幕面面相觑。 李北羽暗自皱眉,这个虬髯汉子他认得,是“专杀杀手的杀手”狄雁扬手下“双狐”之一的夏鬼刀。 夏鬼刀两击不中,皱眉冷笑,看看眼前这两个女人搞什么鬼? 葬玉寒声道:“你就是狄雁扬手下的夏鬼刀?” 夏鬼刀冷笑道:“不错──” 埋香冷声接道:“狄惟扬叫你来送死作什么……?” 夏鬼刀仰头大笑,道:“狄先生早知道你们这回到洛阳的目的!杀李北羽和杜鹏。嘿、嘿──,狄先生的确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葬玉微微一笑,道:“凭你行嘛──?” 话声一落,双掌前推,立时将三张桌面掀起推向夏鬼刀。 同时,在另一旁的埋香也是双臂一振,亦有三张桌子撞向夏鬼刀而来。 那端,李北羽可是心里一紧,惨了,这两个女人原来是要杀我。 此时,夏鬼刀大笑,道:“稚儿游戏……” 随笑声,人上扬,三对桌面互撞! 便轰的一响,六张桌面粉碎的同时,夏鬼刀却倒栽了下来。 依稀中,比较特别的是,桌面互撞时有三缕轻烟随风而飘,同时,极淡的兰花香也飘散一室,竟凝不散。 夏鬼刀的表情是什么? 震骇、恐惧、不信…… 李北羽迅速打量眼前,那两位美人芳踪已渺,身旁呢,就剩那张口结舌的小狗子! 李北羽一皱眉,便走前要看那夏鬼刀的伤势。 忽然,小狗子鬼叫一声,李北羽吓一大跳,回头,并无异状! 李北羽苦笑道:“小狗子你干啥──?吓死人哪──!” 小狗子苦着脸道:“李……李爷…我……我……” 李北羽一笑,好言相慰道:“别怕,死人不会害人的。” “谁跟你说这个!”小狗子惊魂定了,说话也大声了起来:“我是叫掌柜的待会儿回来怎办?你看看……你看看这亭子……,我……我完了。” 李北羽摇摇头,任由那小狗子呼天抢地,只是注目眼前夏鬼刀的尸体。 半晌,才在申脉、天宗、阳池三穴上找到极细小的黑点! 李北羽回头看那小狗子面色土灰的坐在地上,只是望着那残破桌椅。 立时,左指略按三处,掌中一抄便取得夏鬼刀身上那三黑点的暗器。 嘿,果真是葬玉,那暗器细如牛芒,以纯玉雕成,上面并镂了花纹。 李北羽站起来,朝小狗子道:“你怕什么?这家伙身上的银两……” 明眼人一点即通。小狗子赶忙便爬过来开始“整理”夏鬼刀的衣裳。 李北羽哈哈一笑,借机已知四下无人监视,一转身,便步出茶亭而去。 目标是,风起云涌的玉风堂! 干什么?缝衣服。 “葬玉和埋香?” “不错!正是葬魂玉和埋魄香──” “她们来洛阳做什么?” “杀人!”李北羽皱眉苦叹道:“我们两个……” 杜鹏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葬魂玉针一眼,叹口气道:“她们的身价很高是不是?” “不错!”李北羽承认。 杜鹏苦笑道:“所以──,她们一定有别的主要目的,就算要我们的命也只是顺手而已!” 李北羽沉思半晌才道:“葬玉、埋香这两个女人和刀斩门的雷杀关系微妙。问题是,雷杀干什么派人来杀我们?” 杜鹏也苦笑道:“谁不想杀我们?十年来我们两个还能活着实在是奇迹。现在我们人到了这敏感的玉风堂,谁都不知道玉满楼收留我们的目的……” 李北羽只有苦笑。 如果他们还在“不愁斋”卖茶,怎也扯不上江湖恩怨。 他李北羽和杜鹏也不过算是江湖混混,市井无赖而已。 武林仇杀、帮派恩怨算不到他们头上!因为,他打架从没赢过。 问题是,他们到了玉风堂!这下,连以往种种就叫人启疑忖测了。 无论他们在玉风堂的身份是什么,只要曾经在洛阳和李北羽打过架的人都会联想到,李北羽是玉风堂的暗桩! 所以,因为玉风堂的靠山,李北羽和杜鹏才能活到现在! 这就是江湖上的推论。 更惨的是,玉满楼那个老狐狸似乎看出他们两个的隐藏。 唉──里外不是人。 李北羽叹道:“一件简单的事,他们为什么想的这么复杂?” 杜鹏苦笑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北羽叫道:“赶快帮我缝衣服啊──” 玉楚天竟然会带了壶茶和一只鸡来慰问李北羽。 玉楚天笑道:“今天中午李兄那一战打的漂亮极了……” 李北羽没好气的道:“好个头,你看看这些衣服吧──” 眼前,二十件衣服和杜鹏加起来不过缝了两件! 玉楚天一笑,放下了酒和鸡,道:“急什么──兄弟我够义气的……”说完,双手一拍,立时四名少女走了出来。 杜鹏眼睛一亮,道:“这可是百花楼的烤鸡……?” “不错──”玉楚天笑道:“酒是皮海场的清风临波酒……” “好极了──”李北羽已经大大灌了一口,外加撕了一条鸡腿道:“玉兄果然够义气……” 三个男人做男人的事,喝酒吃肉。 四个女人做女人的事,穿线补衣。 李北羽心情显然是好多了,笑道:“喂──,玉楚天──,你不是拿我们当奴才嘛──。” “没得事──”玉楚天豪壮的道:“单单今天中午李兄和百里怜雪一战,玉某打从心眼儿佩服李兄够义气……” 杜鹏叹道:“可惜你那宝贝妹子折磨人……” 玉楚天乾咳了两声,道:“别怕──,我跟爹说把李兄要回来便是……” 玉楚天说得认真,拍了一下李北羽道:“现在就去……” 说走就走,玉楚天一起身竟真往云游居方向而去。 李北羽望着他的背影,轻叹道:“名门世家那堪得市井之乐?” 杜鹏无言点头。 玉风堂是名门大派,身为玉满楼独子的玉楚天好过吗?来这里三天以前,玉楚天想找个同年纪的朋友都没有! 玉风堂里的人对玉楚天永远只是恭敬有加,亲切不足。 李北羽和杜鹏正是有着玉楚天没有、不敢的传奇经历。 寂寞,可以杀人! 没有朋友的人,唯一拥有的便是寂寞! 李北羽和杜鹏相视一笑,大口大口吃玉楚天的烤鸡,大口大口喝玉楚天的酒!然后,准备大大的和玉楚天来场生死之交。 百里怜雪跨入随意园,无心之中走到东隅花丛之后。 那儿,有两个男人四个女人。 男的,其中一个就算烧成灰也记下了的李北羽。 李北羽当然也看见了百里怜雪,只见他一耸肩道:“百里公子有雅兴啊……”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淡淡笑道:“李兄有佳人在侧,好友在旁,岂非更叫兄弟……” “不必啦──”杜鹏伸个懒腰道:“在下我叫杜鹏……” “杜鹏?”百里怜雪双目一闪,依旧淡笑道:“原来杜兄也在玉风堂内……” 三人正互视着,哗啦一声,那个玉珊儿冲了进来,叫道:“百里公子……”手上,犹拿着今午百里怜雪被撕破的衣服,已经缝好啦──百里怜雪回头,笑道:“原来是姑娘……” 玉珊儿原先没注意李北羽和杜鹏也在场,当下便窘住,一时手上衣服不知往那儿藏好。 不过,没关系,咱们玉大小姐多的是法子遮窘。 立时便冷哼一声朝那四名缝衣服的婢女怒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没看到啊──?”李北羽哼道:“跟你一样缝衣服……” 那四名婢女一见小姐如此气冲冲,早就一个个竖立垂手站到一旁。 那玉珊儿听得李北羽这一句正要发作,李北羽又懒懒散散的道:“小心啊──,小心──。淑女!淑女!” 李北羽这个加重语气的“淑女”两字果然大见功效;只见她恨恨一跺脚,拉着百里怜雪道:“走──,我们去试试你穿起来合不合身……” 百里怜雪优雅一笑,道:“姑娘缝的,怎也合身……” 说完,朗声一笑便和玉珊儿步出花丛之外。 李北羽一笑,和杜鹏互视。 杜鹏道:“怎样──,还有信心吗──?” 李北羽大笑,低声道:“今晚那两个女人找哥哥我约会时就知道啦……” 两个女人? 葬玉、埋香! 葬玉和埋香对整个计划和张瞎子又讨论了一次。 “杀李北羽和杜鹏的目的只是要引狄雁扬出来。” “其实,真正负责殂杀那两个小子的是张长老和张长老的手下……” “狄雁扬是专门杀杀手的杀手,而且,他和玉满楼之间有点过隙。必然会利用这个机会在玉风堂内杀了我们两个,一则维持名声;二则向玉满楼示威!” “而我们,其实早已埋伏在一旁等待狄雁扬前来送死。” 张瞎子点点头,满意道:“不错──”一顿,又道:“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雷帮主要杀狄雁扬而故意设下这个圈套?又为什么由老夫来执行?” 两个女人摇头。 张瞎子冷冷一笑,道:“因为老夫的左眼是那个姓狄的弄瞎的;因为帮中八大长老已经有三个死在那个姓狭的手上──” 原来张瞎子只瞎了左眼,而右眼,却不时的暗中观察人!半真和半假,永远最易令人疏忽的地方。 葬玉和埋香点点头,不必多话。 身为杀手,无论是男人女人,他们的话往往是用血来回答! 张瞎子注视窗外斜阳沉声道:“今夜子时,行动!” 玉珊儿显然对她爹的命令很讶异而且很不满。 李北羽可得意的很啦。 因为玉大堂主的命令是:“今后李北羽、杜鹏在玉风堂如同贵宾。而且,北羽负责珊儿的安全;杜鹏则紧跟在楚天之旁……” “什么意思叫做保护女儿的安全……?”玉珊儿只差没当场撕破李北羽那张笑不合拢的嘴巴。她很委屈的道:“爹──,这小……李……北羽的功夫那么差……,而且又是无赖……” 李北羽一笑,瞅了百里怜雪一眼,朝玉珊儿叹气道:“无赖才有对付无赖的方法啊……” 玉珊儿怒道:“你……” 玉楚天此时站起来大声道:“李兄、杜兄,我那儿有下午才买回来的上品铁观音:喝不喝?” “喝──,当然喝……”李北羽嘻一笑站起来,随便朝玉满楼一挥手道:“我先走了……” 说走就走,那杜鹏也不慢;一下子,三个男人全失去了踪影。 玉珊儿气愕当场,半晌,方对着座上的卫九凤叫道:“娘──,你看李北羽这个人……” 卫九凤淡淡一笑,和玉满楼互视一笑,并未回答女儿的撒娇。 因为他们都在沉思,方才李北羽那一挥手最少有七种变化,而且巧妙若天上浮云,几难掌握。 李北羽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李北羽也知道他们已然看穿了他的乔装;所以,大家便相互来这一下印证,彼此心知肚明便是了。 玉满楼的看法却不止于此。 他皱眉朝卫九凤道:“今晚──,玉风堂只怕又有客人要来……” “为什么──?”卫九凤讶问道:“难道……?” 玉满楼点头,淡淡道:“李北羽的记性并不差……” 第二章 追 风 李北羽的记性并不差是什么意思? 此时,月已升,厅上杯觥交错;玉满楼、玉楚天、卫九凤、玉珊儿、百里怜雪,和玉风堂三名坛主俱在座。 李北羽和杜鹏不在! 李北羽随时应该保护玉珊儿的安全,所以现在应该在;杜鹏保护玉楚天,所以也该在。 更重要的,下午才说了李北羽不离玉珊儿左右,为什么立刻和玉楚天去喝茶? 李北羽的记性不差,玉满楼的领悟力更好。 因为今天晚上有事,目标就是他李北羽,所以他要远离玉珊儿,免得珊儿受到池鱼之殃! 那么,他们现在又为什么不在? 玉满楼突然觉得对这两个年轻人很放心,无论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一定是和今晚会发生的事有关。 同时他们也告诉玉满楼,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玉满楼笑了,大大饮一口酒。 李北羽和杜鹏能在三千六百五十五天内没死,今天晚上想来该有好戏可看! 杜鹏和李北羽对自己的成果满意极了。 他们在整座院子离地三尺虚张了一张极大的网,网上挂满了风铃;然后,他们竖起一块牌子,下面点了两盏宫灯。 牌子上是什么字? 李北羽和杜鹏相互一笑,只见那宫灯摇幌中,映出来的笔墨是:葬相思玉,埋美人香。 再来要做什么呢? 李北羽笑了,道:“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就要吃饭,所以很天经地义的到大厅去。 大厅上讨论正炽,玉风堂三名坛主叶有义、高拯、顾秋全正发表他们所收集到的情报和活动状况。 李北羽和杜鹏的进入,玉满楼含笑为两人和三名坛主介绍。 李北羽和杜鹏当然是名人,只是名声不会很好罢了。 三位坛主当着玉满楼的面当然不好说什么,只是神情上大有一番不屑。 众人重新落座后,玉满楼环顾众人道:“当今武林上,最可怕的当然是黑旗武盟的掘起,此外,雷杀的刀斩门亦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玉满楼一顿,又道:“八大世家中,百里世家在湖北,皇甫世家在湖南,以及洛阳一地的四大世家足可以连贯这三省对抗武盟的活动……” 卫九凤接道:“此外七大门派和丐帮之间,亦在调查黑旗武盟的活动。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抓不到武盟的组织总部;只知他们和传说中的魔教有很深的渊源。” 百里怜雪道:“据百里世家的调查,我们已经约略知道黑旗武盟在洛阳也有分舵……“玉满楼双眉一挑,道:“那里?” “雅竹小馆!”百里怜雪沉声道:“洛阳三大名楼之一的雅竹小馆……” 高拯脸色一变,道:“此事可真?” 玉风堂在洛阳一地的负责人,正是他高拯? 如今叫人睡到了旁侧尤不知觉,岂非叫他没面子的很。 李北羽瞅了高拯一眼,只见这家伙块头不小,肉是一身肉,嗓门也粗。 李北羽再看看玉珊见对百里怜雪那付敬佩的样子,摇头和杜鹏对视了一眼,道:“大鸟──,如果一件事你有了怀疑会怎样?” 什么大鸟。 杜鹏叹口气,道:“秃鸟,怀疑的事就去查,不然还坐着干啥──?” “刷”的一声,高拯站起来冷冷道:“两位可真会骂人……” 李北羽一笑,挟了一块肉入口,方瞅了高拯一眼道:“多心干什么-。大鸟是为鹏,所以杜鹏字大鸟……” “对极了──”杜鹏很够义气、很“用力”的拍了一下李北羽笑道:“落光了羽毛的鸟不是秃鸟是什么?所以我们这位李北羽先生的字号就叫做秃鸟……” 两人一搭一唱,便唬的那个高拯不知是道歉好,或是就此如他们所说到那雅竹小馆走一遭。 高拯为难,玉满楼一笑接口。道:“高坛主……” 高拯恭敬道:“属下在──” 玉满楼微微一笑,道:“找家像样儿的地方,明天准备一某为百里公子接风……” 高拯眼睛一亮,恭敬道:“是──” 玉满楼望着高拯离去的背影,点点头又道:“叶坛主!” 叶有义站起来恭敬道:“属下在──” 玉满楼沉声道:“加强和山西境内的大鹰爪帮联络,以便共抗黑旗武盟的势力……” 叶有义皱眉道:“启禀帮主──大鹰爪习自昔年葛浩雄帮主传至现任的彭广汉鹰王,这十年来大鹰爪帮已然绝少在江湖上活动──至于彭帮主的行踪亦莫测其所──,属下恐怕误了大事……” 玉满楼皱皱眉,不错,想当年大鹰爪帮帮主葛浩雄和苏小魂一行人的义风节亮,虽然过了一百五十年依旧是叫人津津乐道。 唯这第六传的掌门人彭广汉竟然未能秉持鹰爪帮的优良门风,着实令人可惜──玉满楼皱眉,李北羽可又有话了:“大鸟,你记不记得去年有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到咱们的小愁斋喝茶?” 杜鹏大笑道:“当然记得──,你这只秃鸟还真被他扒了一层皮呢──” “这有什么办法──?”李北羽苦笑,大大喝一口酒道:“人家可是百鸟之首的鹰咧──。” 杜鹏接道:“不但是鹰,而且是最大的一只……” 玉楚天好像一下子变聪明了似的道:“所以──,遇上了鹰王连你这只鹏也要躲?” “不躲行吗?”杜鹏一点也不脸红的道:“尤其他身旁还有一具僵,特大号的棺材都装不下的僵!” 玉满楼眼睛-亮,道:“鹰和僵离去了那里?” 李北羽耸肩道:“到一座山去喝酒了……” 叶有义眼睛-亮,道:“那座山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当然好玩──”李北羽叹道:“谁说王屋山不好玩的一定是王八龟孙子加三级──” “对极了──”叶有义站起来道:“我正想去……” 叶有义走的也很快,他必须立刻去找到在王屋山喝酒的彭广汉和僵门的门主白流花。 负责洛阳的高拯和负责山西的叶有义都走了,负责山东的顾秋全呢? 李北羽朝杜鹏一笑,道:“我们是不是要一个帮手?” “当然──”杜鹏道:“而且最好是使长戟钩的好手。” 李北羽瞅顾秋全叹道:“这个怎样?” “勉勉强强──”杜鹏也叹气道:“聊甚于无……” 什么话?顾秋全只气得眼如铜铃,面如锅底,只因那玉满楼在场,否则这两个小子真要叫他们好好吊上三天三夜。 李北羽竟然还能笑,只见他朝顾秋全道:“别急──,今晚多的是好戏……”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道:“李兄的意思是,今晚有人夜袭玉风堂?” 李北羽不答,这下,玉珊儿玉大小姐可着火了:“喂──,李北羽,你是聋了还是哑啦?百里公子问……” 李北羽竟真恍若未闻,站起来朝玉满楼抱个大拳“恭敬”道:“堂主──,请借用一晚这位顾兄吧──” 玉满楼大笑,道:“好──” 玉珊儿怒声立起道:“李北羽──,我跟你说话……” 杜鹏站起来更大声道:“玉兄──,要不要凑一脚?” 玉楚天大笑道:“是什么好事?” “女人──”杜鹏将声音压的不太低道:“很漂亮、很特别的两个女人……” 这话一入耳,别说玉楚天眉开眼笑,就是那原先一肚子火的顾秋全也乐不可支了。 甚至,他还有点担心李北羽这位“好朋友”临时变卦不带他去了。 这家伙不像他名声那么坏吗──,还真够朋友,有福同享哪! 玉楚天有疑问:“两个美女,怎么你们两位不刚刚好……?” “不好──”李北羽的解释是:“玫瑰多刺──” 这点,是事实! 另外,玉楚天和顾秋全特别有兴趣。 玫瑰无刺,那和喇叭花有什么分别? 所以,顾秋全完全不考虑为什么要找个用长钩的高手,只是很够朋友、很义气的道:” 我们不走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顾秋全立刻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鸟门阵,竟然要他倒竖着靠在树干上。 树干,正好是在那张大网的边缘,自己的一双明亮招子所儿,俱是盘结交错的网格;这般倒立看着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花了眼。 玉楚天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样个倒法?” 李北羽笑道:“你觉得奇怪是不是?” 不奇怪的是白痴!玉楚天只有点头。 李北羽笑道:“你觉得奇怪,别人是不是也会觉得奇怪?” 杜鹏笑接道:“你知不知道人类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玉楚天最少可以举出十个缺点来,却不知道那个才算最大的一个。 所以,他只有苦笑摇头。 杜鹏一笑,道:“告诉你,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当你后面有声响,你好奇回头的时候,死亡从你面前来……” 李北羽笑道:“同样的,你看前面有一个人在三更半夜时头下脚上靠着树干奇不奇怪? “ 玉楚天眼睛-亮,道:“攻击就由这个时候开始?” 叹气的是顾秋全,他道:“我要这样倒立多久?” “不会很久!”李北羽和杜鹏齐声道:“最多一个晚上!” 去你的不会很久,一个晚上算起来也有六个时辰,老子大可以逛一趟青楼,喝六杯酒外加杀十七个绿林毛贼足足有馀。 顾秋全肚子里刚好骂了一百零一声后,才叹气道:“为什么会找上我?” “因为你使的是长钩!”李北羽指指前方七尺处的一个结道:“到时候两位俏佳人来了,就麻烦你顾老大用钩子钩一下下这个地方……” 玉楚天兴趣来了,含笑道:“然后呢?” “然后她们必然使力上跃对不对?”李北羽笑道:“那结一钩,整张网下落,铃声大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除了往上之外还能干什么?” 顾秋全苦笑道:“我的工作就是这样?” 李北羽笑道:“李白的”将进酒“你读过没有?” “有!”顾秋全真怀疑这小子扯上李白干啥?他老祖宗啊──? 李北羽笑道:“『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前一句是什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顾秋全果然读过! “所以──,”李北羽的结论是:“我们绝不会让顾大哥你觉得有一点点的遗憾──“玉珊儿气虎虎的踏入采月居后院,望着那张大纲和一片的风铃发愣。 前面,玉楚天含笑的走近,道:“妹子,有什么不妥?” 玉珊儿双肩一横,道:“嘿、嘿──,李北羽那小子呢?” “喝酒去了──”玉楚天一笑,道:“有事?” 玉珊儿可真一肚子火,冷声道:“那一家?” “雅竹小馆──!”玉楚天笑道:“当然是去最危险最刺激的地方……” 雅竹小馆为什么危险?因为据说是黑旗武盟的分部。 雅竹小馆为什么又刺激?因为洛阳早已轰动,据说有两位绝代佳人就住进雅竹小馆内! 玉风堂的消息一向不慢,玉珊儿的责任之一,就是收集各处传回来的消息。 她只恨得牙痒,那个李北羽竟然还能骂完人后拍拍屁股到雅竹小馆去做登徒子! 玉楚天笑道:“妹子可是要去凑热闸──?” 玉珊儿一咬牙,承认是叫人讪笑了,不去又此恨难消。 便此一窘,那百里怜雪也来到,微笑道:“珊儿姑娘有何不妥?” 玉珊儿眼睛一亮,道:“陪我逛逛洛阳城……” 雅竹小馆内的人果然不少,只差没人山人海。 张瞎子的手下可以阻止人到小茶棚去,可阻止不了人到雅竹小馆。 所以,当李北羽和杜鹏进入的时候,早就没了位子。 杜鹏眼尖,一下瞧见高拯独占了一桌,正自斟自酌着。 当下,两个人便不客气的凑了上去,一屁股坐到高拯前面。 高拯抬了一下眼、又是这两个家伙。 李北羽笑道:“怎么,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高拯瞅了一下大堆的人群,道:“还没有……” 李北羽笑道:“十两银子教你一个方法……” 高拯双眉一抬,半晌,摸出十两银子道:“说──” 李北羽笑道:“你为什么不到后头去?” 高拯看了一下后门,叹口气道:“那两位姑娘派头大,早把整个后院包下来啦──” “这个简单──”李北羽抢过高拯手上的十两银子笑道:“人是不是喜欢看热闹──?” “废话──,”高拯看看满屋子的人叹道:“你以为他们来干吗──?” 李北羽笑道:“如果我现在挑一个有点份量的家伙干一架,你想会怎样?” “打架当饭吃”的事北羽一向很有名,所以这一架一定有号召力。 高拯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乘机潜入后面雅竹小馆的馆主房内……” 李北羽大笑,朝杜鹏丢个眼色道:“杜大鸟,你说哥哥我打不赢那个林溪居大混笨……?” 杜鹏也“大声”的朝坐隔桌的林溪居笑道:“秃鸟,那混蛋可不好惹……” 这两相对话,只惹得号称“洛阳铁拳”的林大爷两眼冒火,拍桌而起,怒声道:“李北羽──,老子上回没拆散你的骨头,今晚……” 李北羽含笑道:“林老爷子,气升了天,我可不负责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林溪居在众人面前能忍得下这句话,他早成了圣人。 当下,右拳一挥便往李北羽面上罩来。 李北羽“呀”、“呀”两叫,翻倒于地,也正好躲过了林溪居这猛然一击!便这一下,众人不禁鼓燥哄笑了起来。 我们林老爷子从十六岁横行洛阳到现在也有了四十年,那堪被这李北羽当小丑耍?立即,双拳下贯,便轰往李北羽顶上百会穴! 一旁,高拯见状正想着是否该出手相救,那杜鹏却笑嘻嘻道:“小心──,那十两银子别白花了──” 高拯一愕,便钻入看戏的人群中。 一回头,只见李北羽竟然用脚勾了板橙一弹向林溪居腹部,且顺势一滚入桌底。 “哗啦”──,一大响。 椅破、桌破,那李北羽又一滚站了起来,没命便跃前抱住林大老爷。 那林溪居用力一摔,竟将李北羽摔往后门人群中去──几声惊叫,七八个人跌成了一堆。 李北羽嘻嘻一笑,往后院滚去,口里大叫道:“老头子来啊──,来啊──” 那林溪居心火冒破顶,大喝一声越过众人便追了进去。 这下,不但众人乘机一涌而入后院,那些负责守住后院张瞎子的手下和雅竹小馆内劝架的店小二至都没了主意啦── 一忽儿,后院内全站满了人,从馆外乘机再涌入了又多了不少声势。 于是,上树的、站廊的、爬屋的,更是各尽其能。 好像是看打架,事实上那个不是占了个好位置随时可以一睹佳人风采?众人只心里恳求,这场架打的越久、越轰动才好,如此那双佳人才会出面观看。 更何况,早有耳语说这等气派的佳人必是由大内皇宫出来的公主等等。 你一辈子能见到几次公主? 好奇!是人类最大的弱点! 所以,暗中往往有人出手,私下帮助李北羽逃过了好几次劫难。 那个林溪居每当必可将李北羽这臭小子擒下时,四面八方便有小石子、内力等等莫明其妙的东西往身上招呼。 这下,我们林大爷可更火了,只恨不得立却将李北羽擒杀于拳下。 只可恨,那些不明的出手家伙只是一味暗中阻挠自己行动。 林溪居正打算不顾一切猛攻时,那李北羽不知怎的一转,和自己背抵背,紧贴不离。 这下,任他林溪居左拐右转,李北羽就是贴得死,丝毫不离半分。 就林溪居打算以翻腾倒击的当儿,李北羽这小子竟然急声道:“喂──,林大爷,别急,慢慢打……” 林溪居恨声道:“小子……” 李北羽笑道:“打久一点那两个姑娘才会出来吗──” 林溪居已经倒贯的双拳,不禁硬生生停住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问着,雅竹小馆两名店小二急过来劝道:“两位爷们──,别再打了……” 话声未落,一脚一双,林溪居一下便打两个店小二赶到了一旁,冷哼道:“小子──,你打什什么主意?” “这简单──”李北羽道:“咱们打久一点才能引得出那两位『公主』出来观看是不是?到时,小的我就故意落败,让林老大你当英雄──说不定……,嘿、嘿……” 这个“说不定”便大有学问了,到时“说不定”真成了驸马爷…… 林溪居立时很够义气的道:“亏老弟你能想出引出佳人的方法──,好,老哥哥为了大家配合你……” 于是,两个人打来便是虎虎生风,声音够大,且带吆喝,只是连那一点皮肉伤也没有! 四下众人一见这等情景,便个个随之大喝了起来,正是造成声势,差可掀天。 雅竹小馆的主人姓吴,人称吴馆主而不名。 吴馆主缓步踱往后院时,两人交手已经有了上百回合。 正此时,独包后院厢房的葬玉、埋香地出了来;身侧,正是洛阳土霸的张瞎子。 这下,众人全安静投目往两位佳人而望。 张瞎子沉声道:“吴馆主──,以雅竹小馆之名,似乎不该如此之吵,有辱雅意竹风……” 吴馆主淡淡一笑,下令道:“馆中弟子何在?” 立时,自吴馆主身后跃出八名打手恭敬道:“属下在!” 吴馆主冷笑道:“把他们两个撵出去……” “是!”随应声,八名打手已欺身往李北羽和林溪居而来! 那李北羽可比林溪居识相多了,一转身大叫:“哥哥不玩了──”便此一溜烟钻入人群中走了。 这下,那林溪居也窘大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张脸不知怎个摆法可以不得罪雅竹小馆又不伤了自己的颜面。 正此时,一声娇喝传来:“李北羽你这臭小子在那里?” 杜鹏一听到声音,当下以四条腿的速度往人群一窜,便溜开了去。 果然,是那玉珊儿带着百里怜雪到了后院来! 这下,可是群起哄动。 哈──,好戏、好戏── 咱们这位“鬼神也逃”的玉珊儿玉大小姐也来了。 玉珊儿的出现,不但是众人哄动,那吴馆主也为之一愕;至于楼上厢房廊道的葬玉、埋香和张瞎子可是五目一凝,直透向玉大小姐而来。 玉珊儿四下不见李北羽和杜鹏,朝在场中傻楞的林溪居冷声道:“喂──,老头子,李北羽那小子呢?” “溜了──”林溪居苦笑道:“往那个方向去了……” 林溪居手上一指,玉珊儿一哼,拉住百里怜雪道:“百里哥哥,我们追……” 百里怜雪摇头一笑,道:“也不急现在啊──,反正他会同玉风堂的吗……” 李北羽什么时候住到玉风堂了? 这可又是一个大消息。 众人骚动中,俱将双目投向百里怜云和玉珊儿而来。 忽然,有人惊叫道:“是百里公子──,百里世家的少公子……” 这话一出,众人立时轰动了起来;当前这位高挑美貌青年竟是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怜雪! 这点,葬玉、埋香又不禁将目光往百里怜雪注目而视! 百里怜雪叫人说了身份,只是淡淡一笑,朝吴馆主注目投去。 吴馆主心里一紧,只觉眼前这人好利的目光,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百里怜雪看了片刻,只是微笑转头朝玉珊儿道:“走吧──,这儿人多杂吵”没什么乐趣……” 说完,百里怜雪已往门外而去。 那玉珊儿一愕,也恨恨跺脚随去。 众人心下好笑,什么时候我们玉大小姐会听别人的话了? 大伙儿看这端没戏了,又往楼上厢房望去,不知何时那两位佳人已经隐去! 狄雁扬就站在众人当中,随着大伙儿往前厅走去! 该看的事他已经看到了,可是他有疑问! 葬玉和埋香比想像中可怕,不然夏鬼刀也不会不禁一击!由方才两人所透出的气机,已显示出果然是杀手中顶尖的好手! 他奇怪的是,张瞎子为什么不让人家接近茶棚,又故意租下雅竹小馆这种大地方? 有头有脸的人不会去小茶馆,所以张瞎子的手下可以阻止一般市井混混到那儿去。 雅竹小馆可不同,这里是洛阳三大名楼之一,来的人地位不会比张瞎子差! 那么,张瞎子此举的目的何在? 好奇!利用人类的好奇心! 先拒后迎,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便全到了来。 依此推测,葬玉和埋香的目标不只是李北羽和杜鹏而已! 她们真正的目标会是谁? 狄雁扬突然觉得一件事很可怕,那就是自己好像被人设计到一个陷阱中。 他想着,早在三年前就想杀掉这两个女杀手,只是一直无法知道她们的行踪,为什么这回可以知道这么正确? 当自己传消息给夏鬼刀早一步赶来时,夏鬼刀才一出手便死在这两个女人的手下,这代表了什么? 更奇怪的,夏鬼刀身上的断魂玉针怎么不见了? 人类会恐惧,金由于面对未知? 狄雁扬心中一紧,只觉得整件事不对头。 此时,他已漫步在繁灯高耀的市集中。 他回想方才葬玉和埋香出现时,分明暗中有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么说,整个设计的目标是自己了? 狄雁扬方自有了结论,惊觉身后有人靠近!狄雁扬沉住气,缓缓回头,就看见了杜鹏──。 “是你?”狄雁扬皱眉道:“没翅硬要飞的杜鹏?” “不错──”杜鹏笑嘻嘻道:“狄大先生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两位俏佳人要来杀我啦?“狄雁扬一动眉,没答话。 那杜鹏又笑道:“狄大先生号称是”专杀杀手的杀手“想来今夜也会往玉风堂一趟?” 狄雁扬还是没答话。 那杜鹏便自个儿笑道:“在下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狄大先生以为如何?” 狄雁扬淡淡道:“不好!” 说完,狄雁扬竟转身就走! 杜鹏一愕,复一笑一点头。 狄雁扬果然是狄雁扬,他有自己的行事法则;杜鹏原先是想要狄雁扬早就躲到玉风堂里,就等那两个葬玉、埋香来。 守株待兔是不错的方法,只是狄雁扬也有自己的方法;而且从七年前到现在他的方法一向很正确。 所以,江湖上少了二十六个杀手;而狄雁扬却一直还活着! 杜鹏摇头一笑,伸个懒腰打算回玉风堂等李北羽的消息。 忽的,心中一动,后面有人暗袭点向自己的天柱穴! 杜鹏想动的刹那又停了下来,任叫后头那人点住。 因为,他已经看见前方迎面而来的正是百里怜云和玉珊儿玉大小姐! 点住他穴道的是谁?就是那位林溪居林老大。 玉珊儿绝对眼尖,一下子看到杜鹏便跳了过来,破口大喝道:“那个李北羽……” 话未完,他看见了杜鹏身后的林溪居。 林溪居保证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他原先点住杜鹏的穴道是要逼问李北羽的下落,谁知会撞上这位玉大小姐来的? 林溪居头大,脑子可快。 他忽的想起那句:“你敢站着,遭殃莫怨”的话来。 所以,当下劈哩拍啦自个儿一路赏了十来个巴掌,没命的回头就走。 玉珊儿显然满意了,朝杜鹏冷笑遣:“李北羽……?” “不知道──”杜鹏回答的真快:“走丢了──” 玉珊儿那信。 百里怜雪双目一凝道:“他还在雅竹小馆……” 玉珊儿一愕,道:“为什么──,刚刚我们……” “我们没看到李兄……”百里怜雪沉声道:“也没看到高坛主是不是?” 玉珊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李北羽那小子和高拯正在查雅竹小馆是不是黑旗武盟的分舵?” 杜鹏注视这个百里怜雪,忽然发觉这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他不由得又多注视了一眼…… 高拯在雅竹小馆馆主的“高节斋”内搜得不可谓不仔细,只是从顶到底还是找不出一丝什么鸟黑旗武盟的标志来。 高拯方自犹豫,外头喧哗声已然散去! 他一皱眉,知道吴馆主便将回来;立时,暗一吸气便投向屋旁林梢,暗中观察吴馆主回来后会有什么举动? 果然,不一会儿雅竹小馆的当家吴馆主已然回到了高节斋内。 高拯暗自凝目注视,忽然听得吴馆主大笑道:“朋友何其雅兴,夜半犹立树梢饮月?” 高拯心头方自一惊,忽的树下已然冒出四个汉子,个个手持宫灯往上照来。 他苦笑一声,显然方才搜屋之举俱已落人人家耳目之中,只是等着这位吴馆主回来发落。 高拯脸上是有些罩不住,只是今夜值此情势又莫可奈何,便朗笑一声,大方方的落下树底朝向屋内走出的吴馆主笑道:“雅竹小馆可真不比玉风堂差啊……” 言下之意,对以经商为目的的雅竹小馆如此门禁森严大是觉得讶异。 吴馆主听高拯这一句,脸上依旧是含笑道:“昔年醉仙楼在万夫子手下不也是如此?” 吴馆主继而一笑道:“再说──,雅竹小馆多了几个守卫以维护本馆住客安全,又有错?” 高拯能说什么?他只有一耸肩道:“吴馆主的意下,打算如何?” 吴馆主一笑,道:“小弟只是纳闷高兄若对小弟的高节斋有兴趣,大可以明访住上十天半个月,又何必……” 高拯脸色一正,沉声道:“那就明着说,兄弟得到情报,据说贵馆是当今黑旗武盟的分舵……” 吴馆主脸色愀然一变,道:“高兄相信流言?” 高拯淡淡一笑,道:“眼见为凭……” 吴馆主冷哼道:“高兄已见过了──?” “没找到并不是代表不是──”高拯叹口气,抱拳道:“小弟既是手上无凭,也只有请馆主海涵了……” 说完,那高拯便一扬头,竟自转身而去。 吴馆主注视高拯离去的背影,伫立了半晌方一挥手。瞬时,那四名汉子又各隐身于黑暗之中。 李北羽在暗中观察了那一幕,直到吴馆主回入了高节斋,方有所行动。 他的目标是,后院的葬玉、埋香! 雅竹小馆后院,那些张瞎子的手下无不为方才那一战还在议论纷纷。 李北羽潜了进来,只听个个谈的俱是自己和林溪居一战,果然又没打赢! 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正口沫横飞的道:“他奶奶的,李北羽这小子打从十年前发了疯找人打架到现在,从就不会有一次打赢的……” 这小子叫赵虎,李北羽认得;和赵虎对话的是个二十岁的小混混,叫小笛子的便在一旁答腔道:“赵老大,难道那个李找打十年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找打?老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外号? 李北羽真想给这小子好好一顿排头吃。 耳里,又听那赵虎道:“呸!李小子十年前还中了举人哪──,只是后来打架打出了名,人家反而忘啦……” 小笛子讶道:“怎会这样?” 赵虎一耸肩道:“老大我看是读昏了头……” 两人正谈着,一道人影施然接近。 暗中,李北羽原是要监视葬玉、埋香的动静,斗见这人正是雅竹小馆的吴馆主不由得吃了一惊。 赵虎此时一见吴馆主到来,也是一惊抱拳道:“馆主有事?” 吴馆主一点头,道:“告诉你们张老大,说我有事……” 赵虎应了一声,留下小笛子便转身奔入厢房。 李北羽这下兴趣来了,这吴老头绝不会白痴白痴的来找张瞎子;若是要说些方才那闹事抱歉的话早就说了。 显然,是因为高拯搜高节斋的事! 李北羽又一沉思,觉得这事大是奇怪。 张瞎子一行显然是刀斩门雷杀的手下,而刀斩门和黑旗武盟之间又是暗斗不已。 如果雅竹小馆是黑旗武盟的分舵又怎么可能和张瞎子交涉? 结论是,雅竹小馆是刀斩门的分舵,所以张瞎子可轻易的包下后院;那么,百里怜雪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是不是黑旗武盟故意透露而诱导玉风堂和刀斩门两虎相斗? 李北羽发觉了一个更可怕的假设,如果百里怜雪也是黑旗武盟中的人呢? 李北羽方自一皱眉,暗中提起一口气,见那吴馆主已经进入厢房之中,亦随之轻飘若羽飞的贴到张瞎子所住的“清流斋”窗外。 单单方才这一身手,已不是寻常市井混混或是武林好手所能做的出来。 李北羽将气息沉入丹田,自怀中取出一支白色翎羽出来。 翎羽雪白无染,长一尺一寸,握于掌中轻若鸿毛。 手上这羽翎,便是李北羽转战十年苦心钻研出来的“离别羽”。 这轻飘飘的羽毛和昔年苏小魂的天蚕丝真可一争光辉。 李北羽将掌中翎羽轻放在窗纸上,用的是姆指、食指、中指轻挟,缓缓的在窗纸挥动,状若拂尘。 方三两下,那窗上油纸竟被磨掉一半,隐约透明已可见得屋内情景! 这手功夫更端的是骇人,无论内力指劲皆得配合的无上神妙方可达到这等意随心转的境界。 屋里,吴馆主和张瞎子已然落坐;在旁的,还有葬玉和埋香。 依他们身势,大是熟识之人。 果然,张瞎子当先道:“吴长老──,有何不妥?” 眼前这位吴馆主赫然是刀斩门八大长老之一的吴昊刚。 窗外的李北羽微微一笑,这洛阳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处! 吴昊刚沉声道:“有人暗中设计玉风堂中人来查老夫住处……” 埋香皱眉道:“玉风堂已经知道雅竹小馆是刀斩门的分舵?” “不是!”吴昊刚皱眉道:“他们的消息是,黑旗武盟的分舵……” 张瞎子忽然沉声道:“据玉风堂内部传出来的消息,百里怜雪今天中午就住进了玉风堂内──” 吴昊刚双目一闪,道:“莫非是他假造的消息?” “还不知道!”张瞎子冷笑道:“这事总会查明的……” 吴昊刚点点头,道:“方才那个狄雁扬也在人群之中!” 葬玉冷笑道:“不错──,今晚子时……” 话声未落,人已倏忽出手;只见她身子一折,已往李北羽藏身的窗牖迫来。 李北羽心下不觉一惊,自己得知雅竹小馆和刀斩门的秘密,又得知行动是在子时时已打算离去。 便这意念一动,身子稍移之际,已叫房中葬玉得知。 李北羽急一翻身往后跃去,同时自怀中取出一块面罩往顶上罩下。 这一刹那,葬玉、埋香、张瞎子和吴昊刚已然团团将眼前这黑衣人围住。 张瞎子将那独留的右眼睁开,注视眼前这位神秘人。 只见他手执一根尺馀长的翎羽,指间姿势,赫然和少林七十二艺中的捻叶指大有异曲同功之妙。 张瞎子注视半晌,只见此人无论身势或是呼吸,全身真气运行竟和各门各派全然无关;武林中竟有这斗心法? 他心中暗惊,口里嘿、嘿冷笑道:“阁下是宵小之辈嘛──?” 大凡武林中成名或武学造诣深厚之人,岂会忍得下这等侮辱之词? 张瞎子一开口便是重话,目的也是用的激将法,要叫眼前这人自暴身份。 他张瞎子虽然是触目,那仅剩的眼睛可亮得紧。 张瞎子话声一落,那蒙面的李北羽竟然笑道:“不错──,在下正是宵小之辈……” 这一回答,不独张瞎子始料未及,众人亦为之一愕。 吴昊刚当先跨前一步道:“吴某专杀宵小……” 吴昊刚往前跨一步的同时,动的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自右而来,两手翻飞中,竟隐隐有千手幻相;埋香自左仆地倒翻,以手支地攻出的是双腿!其势亦如风霆雷击! 便同时,吴昊刚亦扬身半空,锁住李北羽上方空隙,务求一击而中! 他们为什么出手这么重? 因为眼前这蒙面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另一个更重要的埋由是,这个蒙面人的气势太惊人,举手投足直似一代宗师;设非三人全力施为,只怕无法将之拿下。 只有张瞎子没动,因为他要看这神秘人的出手。 李北羽出手,身子果真如手上轻鸿翎羽;只见他身子轻轻飘起,先迎向葬玉掌风中;又暗一吐气随那掌风后退,似风中落叶飘入埋香狂腿之中。 同时,手上翎羽经由中指、姆指挟住,食指一点,往那顶上吴昊刚而去! 此时的白毛翎羽已非轻若鸿絮,它快,快若过眼幻影;它敞,敞若天地散雾。 一瞬间,翎羽上的百羽丝全部散开如蒙,一大片中那羽茎已破人吴昊刚左掌! 李北羽大笑,一翻身以足点住埋香攻来双足,一跃便自长笑而出雅竹小馆墙外而去! 吴昊刚骇然注视掌上羽茎,直透穿苦练三十年的大力碎碑掌力,这等功力只怕门主雷杀方有。 张瞎子沉声道:“可怕的不是这支茎梗……是那散毫──” 每个人聆听张瞎子的判断! 张瞎子长吸一口气,道:“那羽毫敬如浓雾,使此一瞬间,你觉得无法预测那藏于背后的茎梗攻往那个方向……” 吴昊刚脸色变了数变,方颤声道:“不……不只这样……” 葬玉一抬眉道:“还有什么?” “美!”吴昊刚身子抖了起来:“那毫毛散开的美,有如……有如……” “有如什么──?”三个人同声急问! “有如……,”吴昊刚眼中带着迷惘和恐惧道:“有如……情人脱下最后一袭轻纱……” 情人脱下最后一袭轻纱的时候,除了眼醉、人醉、心醉,你还会想到什么事? 如果那时候有死亡,你是不是甘心就死? 不,你不会,绝不会想到情人脱下最后一袭轻纱的时候,死亡由情人的背后穿出来吻你! 人类恒古以来一个最大的悲哀,就是──爱与死! “你终于出手了?” “是!” “效果怎样?” “不好──”李北羽大大叹口气道:“穿透了三十年功力的大力碎碑掌……” “这还不好?”杜鹏咬牙道:“你打算怎样才叫好?” “你不懂──”李北羽苦笑:“我原先的意思是要射向吴老小子的腿,怎么知道会穿到他的手去……” 杜鹏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无法完全控制这”离别羽“射出后所产生的迥力变化?” 李北羽又是苦笑,点点头,半晌才道:“那时吴昊刚出的是掌!所以羽梗竟然受了他的掌风影响穿往他掌上而去──” 杜鹏笑道:“这不好吗?出拳的破拳,出腿的断腿……” “不好──”李北羽道:“如果那个人功力深厚,只怕半途那羽梗就得断──另外,如果有人用上大移转神功之类的气机引导,这离别羽只怕成了废物!” 不错!离别羽如果随时会受到对方的气机回力影响,只怕对方发觉后,每回出手即离,那羽梗便要次次落空。 杜鹏也是一叹,道:“秃鸟,别灰心,失败为成功之母……”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摇头叹气道:“咱们到园中看看那位顾秋全顾大坛主准备的怎样了?” 园中已有人,时已届子时。 顾秋全心不甘情不愿的倒竖靠到树干上,那李北羽和杜鹏正好自房中走来。 嘿,园子里人可不少。 玉楚天当先叹气走近道:“秃鸟、大鸟──,没办法啦,我那宝贝妹子偏偏要在此时和那个百里怜雪在此赏月饮茶……” 小阁上,玉珊儿和百里怜雪可谈得乐呢! 暗中,还有一个人踱步而出,是高拯! 玉楚天苦笑道:“高坛主说这档子事没他一份不行……” 杜鹏苦笑道:“还有没有?” “还有一个!”一个娇滴滴声音由花丛随人冒了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你?”杜鹏看着玉珊儿贴身丫环碧荷苦笑道:“你不去睡觉,这么晚了凑什么热闹? “ 碧荷脸上一红,道:“我喜欢──”说完,双眼儿竟媚笑溜定住杜鹏猛瞧。 乖乖,这姐儿可是看上我了? 杜鹏向李北羽做个询问解危的眼色。 那李北羽果然很够朋友的大笑道:“碧荷姑娘──,天晚风凉不怕伤风?” “不怕──”碧荷口里回答,眼睛儿可没离开杜鹏半分。 “那就好──”李北羽点头道:“我们这只大鸟的武功不太好,到时可就要麻烦姑娘你多多照顾了……” 喂、喂──,这算那门子朋友? 杜鹏才要恶狠狠的瞪那帮自己两肋插刀的“朋友”,李北羽已笑道:“不过……” 这句“不过”,立时把那杜鹏的脏话吞了回去,且静待下文。 碧荷立却道:“不过什么?” “有雨点事特别重要──”李北羽道:“第一,你必须请玉大小姐和那位百里哥儿换个地方谈情说爱……” 碧荷一皱眉,点头道:“这点──,我想小姐和我情同姐妹是会帮忙的──第二点呢?” 杜鹏在笑,玉楚天也在笑,甚至高拯和倒立的顾秋全都在笑;因为他们觉得李北羽这小子一定有个很好的法子来刁一刁这丫头。 李北羽轻咳了一下,才道:“那就是我这位杜朋友喜欢乾乾净净,香喷喷的美人。所以……,咳──,能不能请姑娘你先淋浴一番?” 这话一出,几个男人立却难过的要命。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想大笑又得忍住时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 不知道?不知道下回你试试,保证比内急找不到毛房还要难过。 咱们碧荷姑娘脸色变了数变,才长吸一口气道:“晚上来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不知道──”李北羽耸肩道:“他们没告诉我──” 废话-碧荷一咬牙,点头道:“好──” 说完,她即一转身上了小阁和玉珊儿低声谈了起来。 片刻,玉珊儿和百里怜雪竟真的离去。 杜鹏朝李北羽一笑,道:“你总算够朋友……” 李北羽可不敢这么想,只是道:“躲起来吧──,那些朋友们快来了……” 玉楚天道:“李兄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时刻?” 李北羽一笑,道:“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啊──” 狄雁扬早已潜伏到玉风堂后院许久,看着李北羽等人各自散开了去。 他心里一笑,这院子可真费心思摆了那张黑网。 只是,自己是由前门翻墙进来的。 狄雁扬和所有杀手不同的一点点,他认为自己要杀的人都该死,所以从不偷偷摸摸的从后门来,而是光明正大的由大门进入。 虽然,同样是翻墙跨脊,可是心态不同,自信不同! 不同的自信,不同的生死! 子时过一柱香,狄雁扬已然由所隐藏的树梢上看见十数道人影到了玉风堂墙外巷子。 个个蒙面,个个矫捷,只是仍可以看出其中有两个是女人。 此时,院子里头似乎也有了动静。 狄雁扬当先看到的是玉珊儿和百里怜雪也潜回了院子内,两人往左侧跃去藏住。 此时,院中情势是,玉珊儿和百里怜雪在东方位,李北羽和玉楚天在南方位,西北则是杜鹏和高拯。 至于那位倒立的仁兄则是正北方了。 狄雁扬暗暗一笑,见那些蒙面杀手到了后院墙外,便无声无息一字排开。 显然个个身手不差,默契也够。 他方凝神细数这一十四名杀手的行动,已然知道两名女人各位于第四位和第七位;至于第九位那个气势特别凌人的,想来就是张瞎子了──狄雁扬计算好出手的角度、方位;这时,那十四名杀手已同时一跃身翻墙而来。 便此时,我们那位碧荷姑娘可已经洗好了号称破女人记录的澡,冲到院子来呼叫:“杜鹏──,杜鹏──,你在那里──?” 便这一莽撞,那十四名杀手已翻过墙往下落,那知忽传来这一叫声,个个心里一愕,丹田纳劲,加速便往下坠。 坠,坠入风铃大纲! 李北羽暗中早已感受到有人躲在东北方位树梢上,稍一沉思已知是狄雁扬来斩杀手啦。 心头暗自计较,忽见十四名杀手自墙外跃入的同时,又巧碰上那碧荷的这一叫。 精彩! 立时那网受众人一蹬,当下便叮叮当当不已! 众蒙面人方一愕,又见一个人倒立紧靠树干,不禁齐齐傻住。 顾秋全早就一肚子火了,眼见这些呆瓜一个个白痴样,便是以左手支地,右手自地上持起长钩一拉活结。 立时,那张网又哗啦大响中全松了开来。 那些蒙面汉子斗受这一攻击,个个惊骇便往上跃去。 此时,高拯、玉楚天、碧荷纷纷出手。 顾秋全可没忘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身子一翻竟又由地上撩起三根长钩,便一瞬间,以钩扣钩,四钩一串,人已到了半空之中。 十四名刺客忽的受到两阵惊吓,紧接着三名高手的攻击,除了其中六个躲过玉楚天三人的攻击外,已有八个人又躺回地上。 顾秋全大笑,身子三翻,腿上三踢;一踢一长钩,立时三只劲钩又打了三名蒙面刺客下来。 狄雁扬注视场中变化,剩下的三个人果然是那两名女人和气势特别的汉子;这三人,该是张瞎子和葬玉、埋香了──-果然,那汉子拆下头上面罩,便是张瞎子。 只见他冷笑道:“嘿、嘿──,老夫今晚是自投罗网啦──” “可不是?”李北羽笑嘻嘻走出来道:“做生意有赚有赔吗──,那有每回吃甜头的……” “名言、名言──”杜鹏也笑的走出来大声应和道:“就凭这句话足可以流传千古──。” 张瞎子睁开那只右眼环顾众人冷笑道:“你们以为留的下老夫?”说完,掌上翻出一把短刃,便往李北羽而来。 同时,另外两名蒙面女人亦出手往玉楚天和碧荷攻到。 玉珊儿此时忽的往前一窜,目标是攻击碧荷的那名杀手。 百里怜雪也随之跃了出来,攻击的人是另一名攻向玉楚天的蒙面杀手。 李北羽谁来救? 高拯和顾秋全此时要阻挡张瞎子已是不及,便此时,玉楚天放下攻击的杀手,一翻身使自张瞎子左侧攻到。 张瞎子一哼,身势一顿上扬,右臂划弧反撩向玉楚天。 这一变招,来得快且猛! 另端,两名女杀手受了玉珊儿和百里怜雪的阻挡,双双扬身往上。 便此刻,狄雁扬出手! “雁扬青空,尽杀杀手!” 交手只一回合,那两名女杀手的头罩和发丝全都散了开来。 两人果然是女人,已坠地而亡,却不是葬玉、埋香! 狄雁扬在半空往下一瞧,已知不对! 此时,躺在地上原先最早落地的两名杀手竟双双跃起。 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同时出手。 狄雁扬此时已知那两名女刺客故意做出女人样是为了欺骗自己现身,如今反成了人家的猎物。 好狠的心思! 狄雁扬已闻得淡淡兰香,心神一震,复足下地五会穴一痛。 当下气机一逼,便生生将葬魂玉针弹出,人却往墙外落去。 那端,张瞎子连出六剑,玉楚天这时方明白张瞎子的目标就是自己;所谓攻击李北羽只不过引自己来救。 本来,李北羽这种小角色怎会引得了这等高手下手? 玉楚天到了第五剑已无转圜馀地,眼前第六剑已是将透腔而至。 玉楚天苦笑,张瞎子得意;李北羽可不会白痴站着。 只听他口中大喝一声,竟自后抱住张瞎子的腰,双双往地上一仆。 这下,张瞎子的刀锋便仅划过玉楚天的外袍。 张瞎子给李北羽这死命抱住,心中一恼,暗想,小子找死。 当下,右腿后踢,身子左转,左手同时反扣李北羽左肩,右手掌上短刃便砸了下去。 玉楚天大喝,右手一振,长剑如虹削向张瞎子。 张瞎子一朗笑,将李北羽对向剑锋迎去。 同时,右手刃势不减,已到李北羽面前。 这下,场中人人心头一惊。 张瞎子以背面李北羽身子挡玉楚天剑锋,同时手上短刃砸下,只怕这只秃鸟真要命归黄泉了…… 李北羽可不愿那么笨,白白叫人捅上两刀。 只见他忽然身子往下一蹲,用的竟是蒙古摔跤法,将张瞎子自背后举起,倒拗向后翻! 这下,张瞎子手上短刃一偏,只能划破李北羽左肩;同时,整个身子一倒后翻,反而是迎上了玉楚天的来剑! “漂亮──!”杜鹏拍掌大笑道:“秃乌有一套……” 这话,张瞎子只能听到一半了,那玉楚天这剑来的又急又劲,一下子便震破了他的心脉。 另端,葬玉、埋香眼见张瞎子遭了玉楚天毒手;两人口中一娇喝,双双四掌一击,立时自两人身上冒出一团浓雾来。 其中,尚有兰花淡香飘散!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惊道:“埋魄香兰……” 随叫声,百里怜雪已当先往后跃去。 而此时,一抹银光淡影,已自烟雾之中闪现! 李北羽挣脱张瞎子尸体,斗见葬玉、埋香烟雾冒出已知不对! 此时,又见那葬魂玉针破雾而出,目标是玉珊儿!口里一惊叫道:“小心──” 玉珊儿一闻兰花香味已知不对,待要退已见那光芒到了眼前;手上一抬,那把天下闻名的玉扇已拍出撞上玉针。 便此一运气,鼻里又多吸口埋魄香。 玉珊儿只觉体内气机一滞,那葬魂玉针又悄然无声自下三路而来。 玉珊儿拼住一口真气,身子便往右一闪! 便此时,第三根真正致命玉针已射往胸口而来。 李北羽此时已尽力前跃,双手一抱住玉珊儿,竟叫那玉针打入体内! 前后三针,其间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待玉楚天等人齐齐摒气大喝攻向烟雾中的葬玉、埋香,那李北羽和玉珊儿已然双双倒地── 顾秋全长钩一振,便自上方罩下雾中人影;玉楚天和高拯则自前后夹击! 那杜鹏则绕了过来,急扶起李北羽大叫:“秃鸟──,秃鸟──” 百里怜雪也不慢,急抱了玉珊儿便往云游居而去。 杜鹏望那李北羽脸色发黑,再见百里怜雪离去背影,不觉咬牙切齿。 此时,身后只听两声娇喝,杜鹏猛一回头,先见两道倩影往墙外而去。 随即,玉楚天大喝:“留下解药──” 随喝声,玉楚天、高拯、顾秋全已高扬亦跃了出去。 杜鹏注视院子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轻叹一口气道:“好啦──,秃鸟,别装了行不行-。” 说也奇怪,李北羽竟然能睁开那双猴眼,并且露出笑容道:“大鸟──,假装一下做做姿势不行啊──” “碰”──,杜鹏立时放开了手让李北羽脑袋撞石头后才道:“装个屁!人家都走光啦──你说,你身上故意留下那什么葬魂玉针干什么?” “回力问题──”李北羽叹道:“我想知道咱们那位葬玉姑娘出手的回力到底有多巧妙……” “开玩笑──”杜鹏没好气道:“你为了改良那鸟门子”离别羽“的手法,竟然……” 玉风堂里的药并不少。 玉满楼不过花了一天的功夫就解开玉珊儿身上的埋魄香兰。 玉珊儿撑起身子道:“爹──,女儿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不是──”玉满楼沉声道:“迷魂方面解了,所以你能醒来;至于毒素方面……,唉──,只怕唯有当今天下第一名医王大夫能解了……” “王大夫?”玉楚天讶道:“可是”天下三王“中的”药师王“王泰元?” “不错──”玉满楼皱眉道:“设非药师王的医治,只怕珊儿体内剧毒是无法解开的了……” 玉楚天呐呐道:“那……那李北羽的伤……?” “更严重──”玉满楼瞧了玉珊儿一眼,道:“他为珊儿捱上的那一针只怕连药师王也得大费周章一番……” 玉楚天咬牙恨恨道:“可恶那两个魔女,昨晚竟然让她们跑掉……” 卫九凤此时推门进来,朝床上玉珊儿一笑,道:“珊儿──,身子可舒服些……?” 玉珊儿点点头,四顾道:“百里哥哥呢?” “百里哥哥……百里哥哥……,”玉楚天嘟嚷道:“你的百里哥哥见危不救,自个儿先逃命你还记得他──李兄救了你,你连谢都不想说一声……” 玉珊儿哼了一声,似要发作。 那卫九凤一笑,道:“天儿,快去看看那位李先生怎样了──别跟你妹妹呕气……“玉楚天恨恨瞪了玉珊儿一眼,转身大步的出了门去。 卫九凤摇头一叹,皱眉道:“满楼──,珊儿身上的毒……” “不碍事──”玉满楼道:“只要珊见不妄动真气,那毒只会潜伏着……” “我不要──”玉珊儿叫道:“这样……这样……,女儿岂不是成了废人?” “废人好过死人──”杜鹏一脚跨了进来,后面跟着满脸愤恨之色的玉楚天。 玉满楼一愕,道:“怎么──,李兄弟他……” 杜鹏一耸肩道:“没死──” “不过跟死人差不多了……”补充的是玉楚天! 玉满楼皱眉道:“为什么?迷魂的毒不是解了吗?” “那小子去找解药啦──”杜鹏苦笑道:“找埋魄香兰的解药……” “听好──!”玉楚天盯着玉珊儿道:“只是找埋魄香兰的解药!” 这话很明白,李北羽要找的解药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玉珊儿! 问题是,他上那儿去找? 药师王如闲云野鹤,天下有谁知道他在那?连玉风堂的堂主玉满楼都不知道的事,李北羽会知道? 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另外一个可能是什么? 最简单的,李北羽找的人是葬玉、埋香! 李北羽去找葬玉、埋香,那岂不是自己送死? 李北羽是被架着到了雅竹小馆。 左方是高拯,右方是顾秋全。 他们一路由雅竹小馆的门口直到了后院,然后等着吴昊刚的出现。 吴昊刚来的很快,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只是右掌上已缠了纱布。 高拯和顾秋全不觉一愕,雅竹小馆吴馆主的大力碎碑掌名气绝对不小,这么重的掌力怎么会受伤? 连刀剑都砍不下的掌肌怎会被击破?那出手的人未免太可怕! 吴昊刚“嘿”的一笑,道:“三位夤夜光临不知……” “雅竹小馆是不是日夜十二时辰经营?”李北羽还能笑:“所以──,在这里永远不会有”晚“这个字对不对?” “对极了──”吴昊刚笑道:“三位的目的是……” “赌──!”李北羽回答的很快! 吴昊刚双眉一挑,道:“赌?三位不到前面的搏虎厅去,怎到这后院来?” “因为东主不在那里──”李北羽笑道:“东主当然是指葬玉、埋香两位姑娘……“吴昊刚眼睛一亮,道:“老夫不知道阁下之意……” “少装──”李北羽喘口气道:“谁不知道吴馆主你是刀斩门里头八大长老的吴昊刚……” 这话,不但吴昊刚吓了一跳,那高拯和顾秋全也吓了一跳。 想不到玉风堂总舵的洛阳竟有死对头的分舵! 吴昊刚经咳一声,道:“小兄弟──,说话要负责任……” 李北羽可没有时间磨菇,只见他仰头大骂了三百声,才喘口气道:“两位妞还不出来? “ 出来是立刻出来,人是葬玉、埋香脸上绝不好看。 以高拯自认骂脏话是一流高手和这位李“找打”比起来真还差上了一大截。 他高拯听了都会脸红,这两位姑娘又岂不会一肚子火烧到了瞳子? 顾秋全摇头叹道:“当真天下一绝──” “没什么──”李北羽嘻嘻笑道:“还有更精彩的……” 看来,这位找打先生又想淘淘不绝了。 葬玉冷哼道:“你是来赌脏话的嘛?” “不是──”李北羽吞回到了牙缝的脏话,彬彬有礼道:“小生是来和姑娘赌个好彩──” 埋香哼道:“死鸭子嘴硬──” 李北羽只是一笑,道:“赌的东西是你身上埋魄香兰的解药……” 埋香一声冷笑,道:“你拿什么赌?” “命──!”李北羽还是那般嘻嘻笑道:“就拿我的命来赌!” 这下,葬玉和埋香不禁面面相觑,各自皱眉。 那吴昊刚双眉一挑,道:“高兄和顾兄可知你是来赌命的?” “知道──”李北羽道:“不知道就不让他们跟来了──” 吴昊刚脸上不禁露出钦佩的表情,他从没看过一个将死的人能死的这般磊磊光明。 葬玉沉声道:“他们是不是你的朋友?” “不错──生死之交……” “那么──,他们忍心看你死?” “他们不得不──”李北羽笑道:“他们来,我死了还有人收;他们不来,我还是会爬来──” 李北羽一笑,又道:“何况我不一定会死──” 葬玉、埋香不信,就连高拯和顾秋全的眼神都表示不信。 李北羽已经中了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的剧毒怎会不死?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埋香眼神一凝,道:“你何必急着寻死?” 葬玉接道:“为了以命换那位玉珊儿的解药?” 李北羽不置是否,只是耸肩一笑,道:“不敢赌吗?” 葬玉一咬牙,道:“怎么赌法?” “简单!”李北羽用手一指右边道:“埋香姑娘将解药丢到右边五丈外,我就从这里爬过去捡……” 葬玉道:“还有呢?” 李北羽一笑,道:“从我开始爬,你就可以任意用那什么鸟的葬魂玉针射哥哥我的背……如果李某拿到解药还没死──,那哥哥我就带走了……” 这话,说的人是笑嘻嘻的,听的人可是脸色一变。 一时,每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天下有谁敢以背接葬魂玉针?只怕这五丈来还可以捱上百儿八十根! 葬玉脸色阴晴不定,那埋香竟也会微微发抖。 要知,果真让这小子拿了解药,那岂不是把葬玉埋香的名声踩到了脚下,臀下坐? 李北羽嘻嘻一笑,咳了两声道:“怕?” 埋香冷哼一声,手自怀中揣了一包解药往那五丈处一扔,道:“有种你去拿──” 众人的心,随着那解药落下而往下沉。 就令是吴昊刚也不禁掌上出汗。 只因,这个洛阳名混混李北羽竟然有他可怕的一面。 而这种可怕,已经超出了生死之外。 一个人到了敢搏命不怕死,他便是天下最可怕的人! 十年来,这个天天打架的李北羽,是不是会死在雅竹小馆的后院? 每个人的目光随着李北羽一寸一寸往前爬的身影,心也一寸一寸往上提到了喉头! 葬魂玉针已然在握,葬玉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当李北羽爬到第一丈的时候,葬玉一咬牙、出手。 一穴而没!葬魂玉针已然透入李北羽左方肩井穴! 李北羽左臂似乎一软,却依旧咬牙以右臂撑住身子前进。 到了第二丈,那葬魂玉针又至,击的是右肩井穴! 这下,只看的高拯双拳紧握,那指甲已箝掌出血;顾秋全则是双目尽赤,牙根紧咬,额上青筋暴突。 那李北羽似乎是身子抖了一抖,以双肘往那第三丈爬去。 葬玉额上已有了汗,第三针捏在手上兀自抖的不停,一咬牙,第三针的落处是右腰齐穴! 李北羽似乎闷哼了一声,仰头喘息全身波动不已。 那高拯已忍不住大叫:“住手──”说完,便要前冲。 忽的,一个人紧紧抓住自己,是顾秋全! 高拯大怒回头斥道:“你忍心……” 话停于一半,因为顾秋全双目流得不是泪,是血! 他咬牙一叹,道:“别坏了李兄的大志豪气……” 高拯身子颤抖,喉头咕噜咕噜响了老久,才咬牙回头;只见,那李北羽竟然仰天嘶哑笑了两声,还能爬! 葬玉几乎骇然的连手上针都握不住。 眼看,李北羽已经到了第四丈。 葬玉心神已是茫然,是什么力量促使这个人有这么大的豪气? 她为之心折! 埋香的眼神也很奇怪。 那是充满了各种复杂表情的交错,最后竟溶汇成一种──爱! 吴昊刚呢? 他奇怪为什么对眼前这个混小子关心了起来。 虽然,他是敌人;是个可敬的敌人!同时,吴昊刚心里发毛,更是个可怕的敌人! 第四针出手!葬玉是带着泪出手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她已经杀过不少人,而且绝大部份是晌当当的英雄豪杰。 她从没哭过! 从十三岁开始,她已经流完最后一滴泪水。 为什么,现在那已枯竭的泪水又会流出来? 世界上,有什么力量可以让已死亡的心灵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茫然,茫然中出第四支葬魂玉针! 第四针打中左腰齐穴!“仆”的一响,李北羽卧倒于尘扬中。 立时,五个人五声惊叫!惊叫,已无敌友! 月,依旧轻悬于半天。 人?五个影子伫立不动,只是呆望着四丈远的不动身子。 高拯已无泪,顾秋全已无心。 葬玉呢?埋香呢? “好汉子!”高叫的是吴昊刚。 这一叫声同时,那李北羽竟然还能动,以指抓地! 一寸、一寸,往那第五丈而去! 每个人的眼神充满了不信、讶异、震撼、和──狂喜! 葬玉没打出第五针! 因为她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 当人有了感情,他就不会破坏一切的美! 李北羽当张口咬住药包的时候,每个人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美,这种美,就是人类至极不屈的美! 武林器战史第三千一百二十二页。 时:明神宗万历四十年十月七日,夜。 人:李北羽、葬玉。 地:洛阳雅竹小馆。 胜:李北羽。 评语:引用高拯所说之言──“李北羽之胜,胜于”气“一字;以豪气惊人,以壮气服人。以此气,天下中无人可敌!” 补注中,引用的是葬玉的话:“我出不了手。第五支葬魂玉针已被我在掌中指尖捏碎! 而原先射出的四根针,如同反照似的锥痛我的心──” 杜鹏等所有的人出去了,才一槌床上的李北羽道:“秃鸟,又是大丰收?” “差一点!”李北羽叹道:“如果那妞打出第五支针来收获会更多……” 杜鹏笑道:“真亏得你从小不小心被你娘浸到百毒中,才能练得百毒不侵……唉──,因祸得福──” “福?”李北羽压仰声音叫道:“你去浸浸看──要不是哥哥我七代祖先留下来的大金还魂丹……” “好啦──,这掌的你已经说了九百三十七次啦──”杜鹏叹道:“怎样,对那迥力变化有没有多了解一点?” 李北羽方自点头。突然笑道:“你那位痴情的妞儿来了……”说完,脸色便自转了黑。 杜鹏一叹,门口端莲子炖鸡汤进来的不是碧荷还有谁? 杜鹏再叹,道:“秃鸟睡了,这汤……” 碧荷轻嗔道:“给你喝的──,一夜没睡了……” 杜鹏苦笑,窗外晨曦已。他摇头道:“我……” “你什么──?”碧荷看了“熟睡”的李北羽一眼,道:“昨晚你和玉少爷一起偷偷溜到雅竹小馆看李公子挨针,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杜鹏一愕,道:“你也去了?” “当然──”碧荷又瞅了李北羽一眼,叹道:“李公子平日一副狂妄自大的样子,想不到也有这般豪壮之举……” 他奶奶的什么“想不到”! 李北羽窝在棉被里头的肚子骂了千百遍,真想就此躺下床好好仰天长咒一顿;只是他可没忘了现在是“病”中。 目的呢?当然是要那位玉大小姐来慰问。 杜鹏道:“你自个儿去的?” 碧荷点点头,道:“小姐要我去看看李……公子是怎么个取得解药──” 杜鹏眼睛一亮,道:“你告诉她啦?” “没有!”碧荷竟然摇头! 没有?没有你还敢站在爷爷面前? 李北羽只差点要忍不住跳下床学那孙悟空大闹天庭一番。 注:西游记仵者吴承恩,号射阳山人,明淮安府山阳县(今江苏省淮安县)人,约生于公元一五00年)明弘治十三年,庚申(,卒于一五八二年(万历十年)左右。 又注:万历十年亦是名相张居正殁时。 再注:西游记为吴承恩晚年所作,至李北羽(万历四十年)时,已见广流传于世。于此引用,乃加强李北羽当时心情之懊恼。 杜鹏叫了起来,道:“没有?这么……这么……的事你竟然没告诉小姐?” “这么什么──?”碧荷哼道:“我们小姐也跑去看啦──” 哈──,原来如此。 李北羽躲在棉被里头可乐啦。 耳里只听杜鹏煞风景道:“玉大小姐不会自己一个人去吧?” “当然不会──”碧荷叹道:“是由百里公子陪着──” 干!杜鹏肚子里面骂完了九十九声,终究忍不住骂出第一百声:“他奶奶的──,那臭丫头竟然还叫那臭小子陪着──看戏啊──” “你凶什么──?”碧荷端酸了手,火气也上来了:“这汤喝不喝?你这个人有良心没有──” 不喝白不喝,这是杜鹏的原则之一。 立时,将那汤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碧荷一愕,道:“怎么不喝?” 杜鹏摇摇头,道:“等秃鸟醒来时给他喝──”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够朋友啦? 李北羽感动,碧荷也感动。 她一点头,又深深注视了杜鹏一眼,方才转身出去。 碧荷一走,那杜鹏便大口喝起鸡汤来。 李北羽一翻身起来骂道:“大鸟,你有点良心吧──” “当然有──”杜鹏笑道:“你有没有良心?” “什么话──”李北羽叫道:“比你有的多……” 杜鹏点头道:“有东西是不是会分兄弟我一半吃?” “当然──”李北羽回答的可真豪壮。 “这不就结了──我们一人一半,你先吃和我先吃是不是一样?”。杜鹏可真理直气壮。 李北羽还能说,只有等杜鹏把剩下的一半给他。 杜鹏果然递了过来,只是,递的是空碗! 李北羽不奇怪不行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一人一半?” “没错!”杜鹏竟然还能笑着回答。 李北羽忍住脏话道:“这个碗里头,好像没汤了?” “对!”杜鹏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那部份是下面一半!”杜鹏抹抹嘴巴道:“所以──,为了喝到我那一半只好连你的那一半一起喝了……” 交友不慎,夫复何言? 这下,李北羽真的是躺上床上呼呼大睡。 他当然知道杜鹏为什么不给他喝的原因,因为他正在运功揣摩葬魂玉针打在身上的回力;气机在五个针孔上游息。 原先在院子中的一个,加上雅竹小馆中的一个;个个不同。 此时若让鸡汤的热力一透入,只怕全身真气将要大乱。 杜鹏绝对是够朋友的人,虽然有些方法很折磨人! 朋友,就是你能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尤其,生死关头的时候! 现在,李北羽正用无上逍遥心法揣摩那些针孔的迥力;人,已如死;全身机能已陷入极端敏锐之中。 这是最殊胜成就的心法,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一种。 优点和缺点,本来就是同时存在!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逍遥心法,如鲲化鹏,展翅九千里! 玉珊儿依窗沉思;一旁,碧荷静立未言,只是默默陪立。 半晌,玉珊儿才叹道:“那臭……李公子已经躺了三天三夜未醒?” “是──”碧荷恭敬道:“老爷子每天都去看了几次,只是摇头叹气,无计可施……” 玉珊儿一叹。 那碧荷又道:“老爷子已下令天下玉风堂弟子寻找药师王,只是仍未得到王大夫的行踪……” 玉珊儿双眉一皱,还是未发一言。 半晌,只是又一声长长的叹气── 碧荷轻咬唇,道:“小姐……你……不去看看李公子?” 玉珊儿方自沉思望往窗外,门口,百里怜雪已含笑步了进来,道:“玉姑娘──身子可好了嘛?” 玉珊儿脸上淡淡一笑,立起道:“多谢公子关怀,已经好的多了……” 百里怜雪一笑,道:“今日午后难得天高气爽,姑娘可愿领小生逛逛洛阳名邑?” 玉珊儿脸上一红,尚自磨蹭。 那碧荷插嘴道:“小姐──,你不是要去探望李公子嘛──?” 玉珊儿一愕,瞅了碧荷一眼方朝百里怜雪道:“百里公子──,我们先去看看李公子再去逛街如何?” “好──,应该之事。”百里怜雪眼睛一闪,淡笑道:“姑娘请──” 玉珊儿、碧荷、百里怜雪方走出廊道,前方已传来喧哗之事。 一忽儿,便有兵器交手之声。 玉珊儿双眉一抬,哼道:“哼!骨灰房又要多个子!”说完,一转身使往门口而去。 那百里怜雪眼中光芒一闪,也随之迈步往前院而去。 前院,正有一名老者带领六名黑衣劲装的手下一字排开。 看那老者六旬开外,端的是威猛无比! 地上,已有数名玉风堂弟子躺在一侧捂手忍痛,只不叫出声! 玉风堂的堂训是:为忠为孝为仁为义,绝不为痛叫! 高拯和顾秋全已然和老者对峙! 那玉楚天亦缓步而出正巧和玉珊儿等三人同时到达。 只听那老者大笑道:“娃儿──,叫你爹出来!黑旗武盟的黑旗左使到访──”—— 扫校 第三章 舞 武 黑旗武盟终于找上了玉风堂! 玉满楼在玉风堂的正厅“有德居”中等待黑旗左使的到来。 只听,一声声锣响鼓鸣,那黑旗左使已然率了六名手下到了有德居之前。 玉满楼缓缓自座上起身,遥抱拳道:“阁下大驾,玉某有失远迎……” 那黑旗左使大笑道:“玉堂主好说──,邢某未曾事先通知,冒昧造访;是老夫的不对了……” 两人一阵哈哈,已然分别落坐。 便同时,云南极品的普洱茶也端上了来。 黑旗左使用力嗅了一口茶香,点头道:“这普洱名品重在霉香,三泡之后,更见其香留齿……” 玉满楼笑道:“阁下雅士也──不知称呼是……?” “邢嚣──”黑旗左使邢嚣含笑道:“无名之士,何入堂主贵耳……?” 玉满楼身旁的卫九凤轻叹道:“邢老可就是十六年前轰动鲁地的”七剑神“邢四口?“嚣字四口,正是邢嚣昔年的外号。 邢嚣双眉一扬,笑道:“人称玉夫人是女中诸葛,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那邢嚣一顿,又道:“老夫今日此来的目的,是代表敝盟盟主想和贵重结亲家之好……” 便此一句,不禁大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玉满楼原先以为不是来结梁子便是结盟,怎知是这一回事! 当下,他沉声道:“不知贵盟盟主如何称呼?” 邢嚣笑道:“敝盟盟主复姓宇文单名真字……” 原来近年来最神秘黑旗武盟盟主就叫做宇文真! 玉满楼沉住气道:“不知宇文盟主要结的亲家是……?” 邢嚣沉笑道:“正巧,盟主亦有一子一女,正好可和贵堂公子、令媛双双成对……” 玉满楼仰天大笑,道:“不知贵盟主的公子和女儿又是如何称呼?” 邢嚣笑道:“少盟主宇文长卿,女儿宇文湘月……” 此时,站立一旁的玉珊儿冷笑道:“那个宇文长卿是那副德性,能跟百里公子相比嘛……?” 邢嚣注视站在玉珊儿身旁的百里怜雪半晌,方才冷冷笑道:“百里公子虽然号称七大公子之首,只怕仍是浪得虚名──,和少盟主比起来……,哼、哼……”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道:“宇文长卿又为何不来?没这个胆嘛……?” 邢嚣仰天长笑,道:“少盟主早已备了厚礼在玉风堂大门外,只等玉堂主召见……” 玉楚天此时突然道:“我去会会这位宇文长卿──” 说完,玉楚天已经转身走出有德居。 玉满楼没有阻止,因为年轻人本来就该培养一点处事的方法。 另外,玉满楼的心的是,碧荷并不在此处,想来,她必定是去通知了杜鹏! 他相信杜鹏可以帮玉楚天处理好这件事。 所以,他朗笑举杯朝邢嚣道:“来、来──,让年轻人去谈,咱们老头子在这儿等……” 邢嚣对宇文长卿当然有把握,所以,他也毫不犹豫的仰杯一饮而尽! 玉楚天踱出了前院,便已看见十二名劲装汉子护驾一顶大轿子。 鹅黄绸布,七彩琉璃;木架所雕的,尽是飞鸟走兽,端得是唯肖唯妙,华丽无比。 两旁地上,犹各放了两口大箱子;箱子是褐黄柏木所铸,并以冶金之术在上面钳了小桥流水,烙之以书画! 右箱烙的是苏子瞻的“念奴娇”! 左箱烙的是柳三变的“雨霖铃”! 当凭这两口箱子,已是价值不菲,箱子中又是什么? 玉楚天正冷眼移步,身旁一侧却传来杜鹏叫声:“这是干啥的呀──,这种木头当柴烧可热不了饭……” 玉楚天微微一笑,偏头一视却不禁愕住。 来的可不只我们杜鹏杜大爷,还有那位叫人架着来的李找打! 玉楚天愕道:“李公子……” “没事的──”杜鹏笑道:“我们这位秃鸟先生有架打,说什么也要凑上一腿,只有由得他了……” 玉楚天虽然感动”总也有些不安的道:“真的无妨?” “看着也舒服点啊──”李北羽抬头道:“总比那闷死在屋里头好吧──” 玉楚天笑了,他觉得这两个朋友真不错,虽然武功不好。可是,朋友贵在心,而不一定是有什么帮助对不对? 碧荷拿了张舒适的太师椅来,上面还放了两个软垫。 这下,咱们李公子可就舒服极了,半睁眼含笑看着四下。 此时,顾秋全和高拯也来到了一旁,更增加了玉楚天的声势。 玉楚天一笑,朝轿子里头扬声道:“阁下到了门口还不出来?” 那轿子里没有回音,十二名劲装男子也没有声响,直像死人似的站的挺直,不言不动。 玉楚天一扬眉,冷笑道:“傲慢小子──,只怕看错了玉风堂……” 口里一大喝,高拯、顾秋全已自左、右双双抢进,攻向那顶轿子! 忽然,十二名汉子动了;动的竟是前面六名抬轿的往地上一蹲,俱往后退去。 此时,成了十二名汉子俱在轿后,而轿前反而没了半个人影。 高拯见状一愕,暗骂一声:“他奶奶的──,老子偏不信邪──”随骂声,人已扑到了轿前。 顾秋全也不慢,富即一扬身,似那大鹏裂地自上而下使剑攻向轿顶。 此时,只怕十二名轿后汉子大喝一声,竟以轿前双为兵器,推轿撞向高拯! 立时,高拯双掌一握轿,便要定住十二名汉子所推之力。 两相一撞,高拯竟璞璞的后退了五步。 顶上,顾秋全剑势已到。 十二名汉子复移向左侧,一抽一摇,便自躲过了顾秋全这一击。 同时,将轿子往前急突,再度撞上高拯双掌。 高拯再受冲力,已然退入门内。 那十二名汉子齐齐大喝,将轿子竖起,横扫半空的顾秋全。 玉楚天大喝,右手拔剑,一闪身使击向那十二名汉子。 此时,那两口箱子忽的炸开,自里头闪出一男一女。 男的是风流倜傥,星目含威;女的是风华婉约,妙目含锋。 两人这一突现,已各出了一手。 玉楚天突逢此变,心中虽惊犹能沉住气,将右腕剑势三挑,使得正是玉风堂的“春风三展”! 立时,剑如风拂,轻灵中尽传真妙! 那俏俊姑娘一笑,道:“长卿哥哥──,这位玉公子的功夫可真不错啊──” 这双男女,便是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了! 宇文长卿闻言,大笑道:“只怕三招内就要被为兄设计的天网神技所擒……” 说着,宇文长卿人已跃起,先出掌拍震上空的顾秋全;同时,一拉无人那端的轿;右腿一踢轿底! 下面,宇文湘月倏忽娇笑后退;玉楚天方觉不妙,上方轿子已弧落而下。 惊人的,是轿底开洞,一张鲛丝网落了下来,便已将玉楚天罩住! 同时,轿子下落,正好将玉楚天罩在里头;那轿顶“碰”的一声,竟冒扬出一旌大旗,迎风开展! 旗,是黑旗! 黑旗武盟的黑旗,上面绣了十八般兵器的图案! 图案,用赤金丝绣成,在烈阳下闪闪发亮! 高拯和顾秋全眼见少堂主在自己眼前活生生被擒,那岂肯干休,立时双双抢进,剑、拳并生,招呼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而来。 宇文长卿朗笑道:“两位急着投胎嘛?” 说完,右腕一抖,忽的飞出一张黑色丝网来;一缠、一张,竟将高拯和顾秋全的攻击连消带打,全数阻挡于网上迥力。 同时,宇文长卿又复一抖,那网一缩如鞭,三连拍之下,高拯和顾秋全竟分别吃了一记,踉跄后退。 碧荷此时亦仗剑飞身而至,道:“奸贼──,你快把我家公子放了……” 宇文长卿仰天一笑,道:“姑娘若能胜得了在下手上这张黑网,自然会双手奉还──否则……” 碧荷看向那顶大轿,只见里面碰碰之声不绝,显然是玉楚天在里头挣扎不出。 碧荷一咬牙,再回头看向杜鹏,只见杜鹏苦笑;身旁太师椅上的李北羽已不在。 碧荷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李北羽去了那!她回头问道:“否则怎样?” “哼、哼──”宇文长卿冷笑道:“那只有和在下的妹子拜堂……当然,你家那位小姐和在下……” “干什么──,抢婚啊──”杜鹏大步跨过来,先看看高拯、顾秋全两人伤势并无大碍后,才又道:“在人家家里干这种事总也得问问长辈啊──” 宇文湘月突然道:“听说洛阳有一只鸟……” 杜鹏笑道:“不错──,就是哥哥我……” 宇文长卿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要问过你了?” “我?没这么老吧──”杜鹏笑道:“那位长辈在你们身后……” 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一愕,双双回头便看见一名全身覆罩白丝袍的蒙面汉子。 宇文长卿双目一闪,道:“阁下何人?玉风堂似乎没你这一号人物……?” 那蒙面人沉声嘶哑道:“小子猖狂──,老夫乃是玉风堂内最神秘、特别、奇异、高手的……的……哥长老──” “哥长老?”宇文长卿冷笑道:“下地狱去──” 宇文长卿一喝,那十二名汉子丢下轿子便往那位“哥长老”攻去。 哥长老仰天一笑,双手连挥,便双方交锋一瞬间;那哥长老已势如破竹,每每在众汉子拳势变化的空间出手。 一刹那,那十二名汉子已呼痛哀嚎的演在地上-这点,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脸色不由得一变。 设非本门长老级以上的人,有谁能捏得住这么好的时机取胜于瞬间? 要知,这十二名汉子所击出的十二生肖拳又俱互补功效。 只是,若能抓住变化时机,则如推牌般一个接一个倒下。 十二人如一体! 这是十二生肖拳的优点,但也是致命缺点。 优点和缺点,本来就是并存!看你如何运用而已! 宇文长卿双目一凝,冷声道:“你是本盟的什么人?” “呸!哥……哥长老我是你爷爷──”哥长老大笑道:“这什么乌龟拳你自以为了不起?” 宇文湘月冷然道:“除了我爹,我不信天下之中有谁第一次就能看破这十二生肖拳……” “哈……,”哥长老仰天大笑,道:“老夫钻研天下拳路十年,这小小十二生肖拳又算什么?” 正两厢对话,玉珊儿和百里怜雪也自内厅有德居中到了大门来。 那碧荷一见玉珊儿立却扑了过去叫道:“小姐……,少爷叫这般人擒了……” 玉珊儿眼神一寒,“刷”的落到宇文长卿面前,冷笑道:“你就是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已知来人是谁,只见他双目一亮,笑道:“在下是宇文长卿──,姑娘便是玉堂主的掌上明珠了……?” 宇文长卿话刚说完,那宇文湘月接道:“玉姑娘可真漂亮──,和哥哥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玉珊儿闻言,冷哼一声看那宇文长卿,果真是风流倜傥,生得一表人材。再看看旁边的宇文湘月,竟也是风华绝代,娇异常。 玉珊儿心不暗愕,想不到魔教教主的一双儿女竟能这般器宇轩昂。 此时,百里怜雪踱步到了玉珊儿身侧,朝宇文长卿冷笑道:“方才百里怜雪,听闻阁下不将天下七大公子放在眼里──?” 这话,挑明是双方要真枪实刀的干上一番! 宇文长卿双眉一冷,正要答话。 站在一旁老久的“哥长老”可不耐烦啦!“喂──,小辈,你懂不懂礼貌,这小子可是老夫先定下的──” 百里怜雪一愕,道:“这位前辈是……?” “哥长老──”回答的是杜鹏:“正是你脚下玉风堂最神秘、特别、奇异、高手的哥长老……” 讶异的是玉珊儿,什么时候本堂中出现了一个“哥长老”来?口里正要问着,却见杜鹏眨眼过来;心里不禁转念一想,且让他们狗咬狗一番再做计较。 玉珊儿这厢忍了下来,那端哥长老又发话啦:“小扇子──,快去替老夫泡壶上等茶来──,待会儿哥……老夫打完架好解渴──” 什么话!玉珊儿脸上一寒,终就是忍下,且看你这老头搞什么鬼,到时叫你吃不完兜着走──想着,恨恨命令碧荷道:“扶高坛主和顾坛主进去──,顺便泡壶茶来……” 高拯急道:“小姐──,小的还可以再战……” 顾秋全也道:“小的宁死不退……” 玉珊儿皱眉,叹口气,道:“好吧──,碧荷,快去泡壶茶来,看看我们这位哥长老有没有命能活着来喝……” “快人快语!”哥长老大笑朝宇文兄妹道:“两位一起上好省点时间?” “凭你……?”宇文湘月自袖中挑出一条粉红绸带,前端,系了个弯月形的刀锋。 宇文湘月在手上轻轻一幌,冷笑道:“站稳点,准备送命──” 那哥长老眼睛一亮,大笑道:“好极了──姑娘叫什么来的?” “听清楚了──”宇文湘月寒声道:“宇文湘月──你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听到──。” 说完,手上那弯月刀锋已和着绸带如狂电般奔出! 哥长老大笑道:“未必──”说着,人已轻忽飘起,在半空三折三翻,避开了宇文湘月的六招杀着。 宇文湘月冷冷一笑,右手一抖,那绸带竟如江波涛涌,绵绵不绝在上下左右波动。 一瞬间,那人在半空中的哥长老似乎身处于狂涛之中!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道:“当真称的上是湘月两字……” 宇文湘月娇笑道:“不错──,姑奶奶用的正是湘月刀法──,老头子,纳命──” 千江有月千江月。湘水时如诗,时如虎;刀呢? 刀已如天上悬月轻照,虽不全,却无一不临。 哥长老只觉眼前这位宇文湘月带上弯月刀锋甚是吓人,不但绸带上气机狂涌迫人,刀锋更如电闪要命。 哥长老躲过六六三十六式,已无可再避。于是,口里朗笑道:“小姑娘──,老夫就专门是钓月……” 说完,人在半空两翻,更拔高三尺,避过第三十七招之际,手上已多了一样东西。 白毫翎羽! 翎羽迎风,如诗如梦;翎羽飘起,投入月中,如醉! “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极其情,物故自生。”──-庄子“在宥” 弯月刀锋破空而至!已入必杀之境。 翎羽呢? 白毫已散如雾;雾,笼月于无涯中! 什么是离别? 离别,就是多情伤感! 什么是醉? 最醉,情人散下不再的轻纱! 宇文湘月醉了,醉在那不可思议的韵律之美。 当翎羽的茎梗在绸带波动上起伏一十八次而来,她已经醉了。 那如同泛江逐月的舟舫,那么不畏、痴情,又孤独──翎羽的茎梗由第十八个波谷撞向第十九个波峰时,粉红绸带已裂、而断! 月落,落于大地之下! 刀锋,没插于土中兀自光耀! 人呢? 宇文湘月一叹,丢下犹执于手上的半截绸带道:“我输了……” 全场凝聚了片刻,宇文长卿轻咳一声,道:“兄弟──,年轻一代中,只怕鲜少有人可以和你争锋……” “哥长老”沉声嘶哑道:“小子──,你说个啥屁话……?” “哈……,”宇文长卿仰天长笑道:“阁下未免忽略了掌上肌纹,不会超过三十岁……” 哥长老一愕,大笑。依旧是沉声道:“玉公子你可以放了吧──” “可以──”宇文长卿淡笑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件事要玉风堂堂主亲口答应……” 玉珊儿冷声道:“败军之将,还敢言勇……” “哈……,”宇文长卿大笑道:“姑娘有把握在下一定输这位哥长老?” 玉珊儿一愕,那宇文长卿又道:“再说──,在下绝对有把握在诸位出手以前,发动轿中机关将令兄毙杀于轿中!” 玉珊儿寒声道:“你敢?” “为什么不敢?”宇文长卿冷冷一笑道:“要不要试?” 谁敢试?玉珊儿手上那把玉扇紧握,只就不敢出手。 便此时,碧椅已端了一壶茶来;同时,数声朗笑亦由内厅传至! 是玉满楼、卫九凤陪着黑旗左使邢嚣走了出来。 玉珊儿当先道:“爹──,哥给人家擒了……” 玉满楼看了眼前情势一眼,淡笑道:“宇文公子有什么条件?” 宇文长卿道:“放了玉公子可以──不过,在下要玉堂主答应比武招亲──” 玉满楼双目一亮,朝“哥长老”看了一眼方才笑道:“如何个比武招亲法?” 宇文长卿盯了玉珊儿一眼,方才笑道:“半个月后,请堂主架一擂告知天下,若能得胜者则则可娶令媛为妻……如果──,又巧的是在下胜了,那在下的妹子和贵堂楚天公子亦结成连理……” 玉满楼双眉一挑,看向一旁的宇文湘月,只见她妙目所凝,竟是那位全身白袍所罩的神秘人。 玉满楼暗暗讶异好笑,他心里猜想这位装神弄鬼的家伙一定是李北羽。 眼看宇文湘月的神情似乎是心折不已,他淡淡一笑,道:“如果令妹不愿意呢?” 宇文长卿一愕,旋即道:“兄妹同进出,若是家妹不愿,晚辈就算胜了也不敢以令媛为妻……” 这话,大有把握宇文湘月一定会听他的。 原本,这也是黑旗武盟想到称霸武林的策略之一。 届时同时掌握了玉风堂两位儿女,只怕天下武林使得三分之一。 玉满楼岂会不知?他却依旧笑道:“好──半个月内老夫将昭告天下,比武招亲……” 玉珊儿闻言脸色一变,急道:“爹……” 邢嚣大笑道:“玉堂主果然是明断之人,在下佩服的很──少盟主可以放人了,玉堂主一向是言出必行之人……” 宇文长卿亦朗笑道:“晚辈便立即放了楚天兄吧──” 这下,称兄道弟来了── 宇文长卿按了按轿中机关;立时,玉楚天自轿中滚了出来,那身上丝网也已辙去。 玉楚天这一翻滚几下,立即腾身跃起。 一看眼前爹娘在前,而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又立于一旁,不觉羞愧恼怒,一振剑便又要攻出! 玉满楼低喝道:“天儿住手──” 玉楚天闻言止剑。双目尽赤咬牙叫道:“爹──” 玉满楼星目一闪,朝宇文长卿冷然道:“阁下可以将你们的人带走了──” 宇文长卿朗笑抱拳道:“晚辈先行告退,半个月后再见──”随却,一挥手下令:”走──” 宇文长卿已当先迈步而去! 那宇文湘月犹盯看了覆面的“哥长老”半晌,方才依依不舍似的尾随众人而去。 黑旗武盟的人走的不慢,一忽儿已全数走光,独留玉风堂的人和那位“哥长老”! 事情结束,哥长老当然得走啦! 那碧荷茶端了半天,急叫道:“茶……” 哥长老一愕,苦笑道:“不必……” 玉满楼大笑,道:“兄弟连老夫的面子也不给嘛──?”说完,已斟了两杯茶,自己已举起了一杯来。 在此情景,哥长老不喝都不行。 这下,只有迈步向前,举起另一杯茶,仰首一饮! 那杜鹏在旁边看了这一幕,方暗自好笑老奸对大奸,如此作势。忽然心里一紧,竟脱口叫道:“不能……” 原来,玉珊儿早就好奇想知道这位“哥长老”是那号人物,便趁他仰头喝茶时,倏忽玉扇快递,掀下“哥长老”面罩来! 玉珊儿的动作怏,玉满楼的动作更快! 就在那位“哥长老”面罩掀向半天的同时,玉满楼已一抖长袍宽袖,立时便罩住了那位神秘人。 玉珊儿模糊中看那人并不真确,再加上爹这一阻挡,脸上不觉一愕!耳里,已传来玉满楼的声音斥道:“珊儿无礼──要让人家说爹没有家教吗?” 玉珊儿嘴上一噘,撒娇道:“谁叫这人刚刚自命为长,对人家呼东唤西的吗……” 卫九凤笑骂道:“还这般无礼……”说着,便过去一招落地的面罩;那卫九凤的玄功已大有火候,便此一手已将面罩落于掌中交给了玉满楼。 玉满楼接罩在手,淡淡道:“黑旗武盟的人已经走了──,你们还待在这是干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要众人回避! 那玉珊儿冷哼一声,拉着百里怜雪的手道:“百里哥哥,我们到后院去钻研武学,好给那个宇文长卿碰一鼻灰回去……” 百里怜雪反握玉珊儿笑道:“姑娘放心,在下必当生死以赴,非叫那个宇文长卿锻羽而归不可──” 两人说着,已和众人陆续散去。 玉满楼淡淡一笑,将面罩罩上神秘人的头道:“小兄弟当真武学奇材,想不到葬玉魂针和埋魄香兰也无可奈何……” 言下,明白这位“哥长老”便是我们李北羽李找打先生了。 果然,面罩中发出李北羽的轻叹道:“李某不怕那什么针、什么香;就怕玉大堂主那位刁蛮的女儿……” 玉满楼双目一闪,朗笑道:“以后日子长得呢──” 这话别有玄机,端是暧昧的很。 李北羽只有苦笑,我们那位玉大小姐眼前有了百里怜雪,半路又杀出个宇文长卿;看来,这事以后可有得热闹。 龙门,在洛阳之南,伊河北端。 龙门最有名的就是鱼。 真个是煎炒煮炸样样皆美味。 龙门的戏水楼不大,名气却极享。 楼是依河而建,有一面长廓正是给人垂钓乐处。 入夜,该走的都走了;只剩一个花甲老翁,身着黑绸丝袍,依然一根据儿放入河中,犹是不忍离去。 忽的,他“哈”了一声,手上用力一抖便自钓起一尾硕大利牙的鲤鱼来。 老翁岁数大,手脚可依旧利落;只见他右手持,左掌指尖一弹,两道光芒分别射入那鲤腹中,便轻易的将那种拖出了水面。 老翁面有得色的取下那尾鲤鱼,忽然神情一动;身后冒出一道人影来。 背面的戏水楼正是欢宴琉璃,此时会来这里的人少,尤其,这位来者身上的杀气和步伐令人错愕。 杀气,是一等一的高手。 步伐呢?明显的气机不稳,显然是受了重伤! 老翁稍一皱眉,那人已叹了一口气坐到身旁来。 老翁未理,还犹自下于河中,那来人苦笑道:”“专医死人“的药师王,方才那手金针定穴手法,果然妙得很──” 老翁一愕,瞅了身旁那人一眼,半晌才道:“你怎么会这么狼狈?看来是叫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给伤着了──” “哈……,人称王大夫可比华陀,看来此言不虚──”那汉子苦笑道:“只是老先生愿不愿做做好事?” “愿意──”药医王王泰元答道:“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那汉子双目一凝,道:“什么事?” “我要李北羽的血──”药师王笑道:“不多,一小瓶就够了……” 那汉子讶道:“为什么?” “这你不用问──”王泰元道:“你只要告诉我愿不愿意?” “好──”那汉子道:“那是因为我相信你药师王的为人。” 那汉子一笑,沉声又道:“可是你知道我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到?” “你当然是狄雁扬──”药师王一笑,道:“你可以走了!” “走了?”狄雁扬叫道:“我的毒……?” “已经解了──”药师王笑道。 解了?果然是真的。 狄雁扬逼出身上的毒针,只觉全身筋脉活络,元气不禁为之一爽。 专医死人的药师王果然不同凡响,真的是能把死人医活。 狄雁扬忍不住要问:“前辈怎么医的……?” 王泰元道:“我有没有问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没有──” “那还不快去?” 雷杀展视手下传回来的报告,玉风堂一役,折损大半,甚至连张瞎子也一并赔了进去。 较可安慰的,是狄雁扬身中了葬玉、埋香的毒──王啸天恭敬道:“门主──,我们是不是要乘机追杀狄雁扬那小子……?” “不!”雷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狄雁扬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王啸天脸色一变,道:“难道会是药师王……?” “不错──”雷杀道:“药师王人在龙门,以狄雁扬的能力一定能找的到……” 药师王为什么会替狄雁扬解毒? 雷杀解释道:“六年前狄雁扬曾无意中帮药师王解了危,他自己不知道,可是药师王一直铭记在心……” 狄雁扬那次出手,便是杀了刀斩门三位长老。 雷杀原意要将药师王囚禁起来,以免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之毒天下有人可解。 谁知,半路狄雁扬早就跟踪了那三位长老,待他们出手时,狄雁扬亦同时出手料理掉。 专杀杀手的狄雁扬,正是和杀手集团的刀斩门誓不两立。 王啸天皱眉道:“那……我们下个行动是……?” 雷杀冷冷一笑,道:“全力布署,准备十五天后玉风堂此武招亲的行动……” 雷杀一顿,大笑道:“这次行动的名称就叫”撩火行动“!” 玉风堂比武招亲的事,短短一个下午三个时辰的时间便传遍了武林。 想一展身手,从中插插花的有之;想一睹这位名满天下“鬼神也逃”的玉珊儿姑娘的也有。 当然,最多的是想见见宇文长卿和百里怜雪之间的决斗! 黑旗武盟和玉风堂各领风骚,同时八大世家之首的百里世家亦是一方霸主。 这档子戏不看的是白痴。 到了戌时,报名参加招亲大赛的已经有了一百二十六位。 个个都有几两重! 百里怜云和玉珊儿自下午演练武学至今也有了四个时辰,这一趟下来那玉珊儿不禁娇笑道:“百里哥哥──,就凭着百里世家三大绝学,准叫那个宇文长卿灰头土脸……” 百里怜雪傲然一笑,道:“放心──,我一定打败他──” 两人正谈笑着,那玉楚天自一侧哼声过来道:“别高兴的太早,宇文长卿那么好对付,今早怎么不动手?” 玉珊儿脸色一变,嗔道:“哥──,你怎么……” “算啦──”玉楚天摔摔头道:“人家李兄弟为你卖命求药,你怎么连个谢字也不说?” 这话,玉珊儿倒是愕了一下;今早本来是要去的,只是叫宇文长卿这一闹终给忘了。 只是,现在就去未免落了玉楚天的口舌下风,这是她可大大不愿。 玉珊儿哼道:“急什么──,晚点去……” 话说一半,便听到衣袂响声,自墙外跃了进来。 “大瞻──”玉楚天随喝声已迎向来人。 人,是两个女人,而且是很漂亮、很危险的女人。 葬玉、埋香! 玉楚天双眉一挑,冷笑道:“两位今晚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玉珊儿继而抢道:“外面那六道桩……?” “放心──”葬玉道:“今晚姑娘我是来救人的,所以没用玉针对付他们……” 玉楚天冷冷一笑,道:“救人?难得良心依在……” “信不信由你──”埋香冷哼道:“我们姐妹看那李北羽是条汉子,打算来医治他这个傻小子……” “你们怎么知道那只秃鸟傻?”杜鹏可真该每回出现的时候绝不迟到。他笑道:“说来参考、参考……” 葬玉瞪了杜鹏一眼,又冷眼看了玉珊儿、百里怜雪一眼才道:“不傻?自个儿呆的跟什么一样来求解药以命换──哼!人家埋都不埋他,不傻是什么──?” “对,对极了──”杜鹏大笑道:“你们是不是也很傻?不然来救那只秃鸟做什么?“这话,没来由的令葬玉、埋香脸上一红,这一下娇艳,只看得玉珊儿一愕。莫非这两个美若天仙,心比蛇蝎的女人对李北羽那小子有兴趣? 玉珊儿心中方自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其中只听埋香嗔道:“你到底想不想医妤李……公子……?” 李公子?这用语又震了玉珊儿一下。竟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雅竹小馆李北羽求药那一幕。 待她觉得被人推了推惊醒过来时,只见百里怜雪讶异道:“玉姑娘──,你怎么了……?” 此时后院,葬玉等三人已离去。 玉珊儿反问道:“他们……人呢?” 百里怜雪眉头轻皱道:“已经去了李公子的房间……” 李北羽看着葬玉和埋香,稍一皱眉旋却展开了笑容。 因为,他又听到那位玉大小姐的脚步声也传了来。 杜鹏当先笑道:“秃鸟──,这回你还是死不了──” 玉楚天可没心情说笑,只见他关心道:“李兄弟──,你的身子……?” 李北羽故意一叹,道:“惨了──” 葬玉故作板起面孔状道:“你怕死?姑娘我在这儿,想死都死不了……” “没救啦──”李北羽竟然可以边咳边道:“这回可真要死在你们两个小妮子手上……” 正说着,玉珊儿和百里怜雪也进了来。 埋香冷笑的取出药,道:“怕什么──,有这解药……” “我不服──”李北羽竟然道:“我不想吃这解药……” “你疯啦──”除了杜鹏,另外五个人全叫了起来。 “不是──”李北羽解释道:“而是从老早以前哥哥我就想到一种死法,别人一定没死过”什么方法?“葬玉和埋香竟然同声急问。的……” “就是……,”李北羽清清嗓子道:“坐拥杀自己的人,大笑而死……” 这的确奇怪,而且很不合理。 可是葬玉和埋香的脸竟然红烧了起来。 李北羽瞅了一下玉珊儿才道:“两位不愿意?” 玉楚天问话了,他苦笑道:“难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这什么话──”李北羽道:“说不定哥哥我坐拥美人,心情一好,那毒便自解了去……” 玉珊儿忍不住叫道:“你这才算什么话?” 李北羽一哼,不理玉珊儿依旧朝葬玉、埋香色眯眯笑道:“两位肯不肯坐到床上来陪……?” 玉珊儿脸色一变,道:“李北羽──,你以为这里是青楼还是妓院……” “姑娘人家怎么说出这种话?”杜鹏嘟嚷一大声后,朝那两位女杀手道:“快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时机是稍纵即逝,李北羽那小子能活多久可不知道……” 葬玉、埋香互视一眼,双双一点头便要往前移进。 那玉珊儿脸色一变,只闻李北羽叫道:“且慢──” 众人一愕,不禁又看向我们这位主角要搞什么鬼──李北羽哼道:“两位可别想乘机制了哥哥我的穴道,嘿、嘿──,要治疗葬魂玉针的毒我是非醒着以本身的内力相引不可是不是?” 葬玉脸色一变,道:“不错──” “那好──”李北羽笑道:“只要你们想疗李某的伤,只怕会弄的三个人玉石俱焚……” 什么话?埋香娇嗔道:“喂──,你可自己要明白今天我跟葬玉姐姐是来救你的──,你不但不感激,反而……” 杜鹏摇头道:“忍耐点吧──,我们李大少爷救了人还不是人家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 这厢,玉珊儿脸上可是变了好几变。 身旁,百里怜雪沉声道:“杜朋友这话是暗指玉姑娘?未免缺德了点……” “这话可是你说的──”杜鹏一笑转头朝玉楚天道:“人家有好事,我们是不是该避着点?” “当然──”玉楚天笑道:“煞人家风景最没意思了──” 说走就走,玉楚天当真和杜鹏走了出去。 玉珊儿干什么? 她只见那葬玉和埋香竟真的拧了毛巾,服侍起李北羽来。 一忽儿,两人便坐上床头和李北羽有说有笑。 这下,发作也不是;眼睁睁看着,那才叫人一肚子火。 唯一之计,便是叫爹把这三个狗男女撵走──玉珊儿一想及此,也不理会身旁的百里怜雪便一迳往她爹的云游居而去。 百里怜雪还站在原处,对着李北羽注视了半晌,才沉声道:“天下只有两种人不怕死……” 李北羽一笑,静待下文。 “一种是烈士,”百里怜雪瞳子一闪、一闪道:“另一种是心已经死了的人──” “有理──”李北羽不得不点头。 百里怜雪忽儿一笑,道:“李兄绝对不是烈士……” 李北羽大笑,右手搂葬玉、左手抱埋香,点点头道:“你这个人说话,真他妈的有点道理……” 百里怜雪继续道:“李兄当然也不是个心死的人──” 心死的人,对什么都没兴趣,怎么会叫两个美女陪他? 心死的人,怎么还会笑、还会骂粗话? 李北羽的回答很快:“对不起──,请我们百里公子出去时,顺手关上门可好?” 不好行吗?百里怜雪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身后,便传那李北羽的大笑和葬玉、埋香的娇笑声! 玉珊儿一路冲进了云游居大叫:“爹──” 呼叫方停,人便愕住。 原来,玉楚天和杜鹏已早一步到了。 玉满楼含笑望着爱女道:“你哥哥都跟我说了……” 玉珊儿急道:“爹的意思是……” “那就随李公子的意思吧──”玉满楼笑道:“人死以前总有少许的宽容做想做的事对不对?” 玉珊儿能说什么?她气急道:“爹为什么对那个李北羽这么……?” 卫九凤在一旁轻笑道:“李公子有没有做错什么事?” 没有!李北羽和人打架没打死过人,因为他每次都败! 真正说起来,这种血性男子已经不多。 卫九凤又笑道:“更何况──,李公子救了你两次……” 一次是代她捱了葬魂玉针,另一次是以命搏解药。 玉珊儿能说什么?她不是不明理的人,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只觉似乎有种烦燥。 这是为什么?她呆楞自思,难道是为了李北羽房中那两个女人? 玉珊儿一咬牙,又道:“那也不能把堂堂的玉风堂当成青楼啊……” “珊儿──”玉满楼脸上庄严又慈祥道:“李公子救了你的命,无论他做了什么,玉风堂上下绝无一句怨言──” 亲情!玉珊儿一下子感动了起来。 这一瞬间,父爱、母爱,甚至连兄长玉楚天的关爱便尽在这几字之中。 玉珊儿轻轻一点头,望向窗外玉楚天的横江居默立半晌,方才一叹转身离去! 玉满楼望着杜鹏、玉楚天和玉珊儿的离去,良久方轻嘘了一口气。 卫九凤皱眉道:“楼哥──,李公子为什么要留下葬玉和埋香这两位……姑娘──?” 玉满楼沉思道:“最有可能的,是想研究她们两位打出暗器的手法……” 卫九凤双眉一挑,作了个询问的眼神。 玉满楼叹道:“今早李公子的出手,已然俱备一代宗师的气势,只是在某些心法上似乎无法驾御自如。所以……” 卫九凤恍然道:“原来如此──所以这十年来他不断找人比武便是想由其中寻找出武学的真谛?” “不错──”玉满楼笑道:“李北羽在十七岁时便能得到举人,二十一岁又得到进士……,其聪明颖悟,当真非泛泛武林可比──” “进士?”卫九凤讶道:“江湖传说和我们资料中,不是只有他在十年前中了举人?” 玉满楼摇头苦笑道:“据我最近所知,六年前朝廷殿试大臣曾经奉皇上之命,暗中到了洛阳来。那一次,便是出题让李北羽答──而后,进士金榜公布,亦有他的名字……” 卫九凤讶道:“难道他跟朝廷之间……?” 玉满楼摇头道:“李北羽身世之谜,武林中无人知晓。也从来没有人有兴趣追查。可是,他真考上进士,乃凭着真材实学……” 卫九凤沉思道:“如何得知?” “蒋员外说的……” “蒋员外?天下第一小庄的庄主蒋易修?” “就是他──”玉满楼笑道:“李北羽有两个生死之交,一个是杜鹏,另外一个就是易修。” 卫九凤叹道:“『庄小志气高』的蒋员外绝对不说假话。可是,他为什么会告诉你?” “李北羽要他转告的……” “为什么?” “因为李北羽李公子想做我们玉风堂的乘龙快婿……” 所以,李北羽当然会把得意的一面辗转告诉玉满楼;目的无它,只不过要玉满楼放一百二十心把女儿交给他! 玉珊儿仍旧是忍不住的又经过一次横江居。 里头,李北羽那个大舌头说话了:“小玉──,再帮我──背……” 葬玉的声音紧接娇笑传来道:“哼──,这么大了就会撒娇……” 李北羽大笑道:“你不我可要叫香儿了……” 里头一阵笑声,又听到李北羽“挣扎”大叫:“别哈我痒……哈、哈……,别哈……,再哈就打屁股……” 这像什么话?玉珊儿那耳里听、肚里火,尤其一声小玉、香儿,直似叫人牙痒痒。 当下,飞身到了门口,“拍”的一响,便撞了进去! 里头可不热闹,只见三个人端端正正坐着,和他们发出的声音大大不同! 玉珊儿方自愕住,那李北羽瞅眼笑道:“玉大小姐有事?” 显然,方才那一出对话是骗自己进来受窘的。 玉珊儿脸上是大大不好看,只是理亏在己,能怎个说? 葬玉淡淡一笑,站起来依到窗前,抬头望月悠悠道:“玉姑娘──,可惜李公子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玉珊儿闻言心中一震,竟脱口道:“你说什么……?” 埋香亦轻叹一口气道:“这个寡情郎君,任是我们两姐妹柔情似水,都当成路遗敝履,你说气不气人……?” “谁说不气人哪?”李北羽竟也唱起来道:“可怜我李相公为伊人舍身卖命,却换来一阵阵白眼呵──” 这番对话下来,玉珊儿错愕了好几下;当下心里一想,李北羽这小子可真会演戏,分明又是要来窘迫自己。 玉珊儿冷冷道:“李北羽──,今夜姑娘我就让你知道戏弄玉风堂弟子的后果──” 话声一落,那柄象牙玉扇已然三连狂点了过来。 每一攻势,俱是威猛杀着! 随喝声,人已往床后头缩了进去。 李北羽大叫道:“不得了──,杀人啦──” 玉珊儿岂肯饶他,一股脑儿也扬扇便钻了进去。 突然,身前的李北羽一拉棉被罩来;同时,身后葬玉、埋香也发动攻势。 虽然不是杀着,却足以令玉珊儿躺下。 玉珊儿娇喝一声,“刷”的开扇反手攻击! 这下,虽然迫退了葬玉、埋香;她玉珊儿可一股脑儿的栽入棉被之中和李北羽缠抱一起,当真是成了同衾共枕,翻云覆雨啦! 玉珊儿大为窘迫!口里怒喝:“大胆狂徒──”随喝声,便想再出手。 谁知,天柱、齐腰双穴一麻,竟已叫李北羽点了穴道。 玉珊儿整个人和李北羽窝在棉被中;这时,李北羽那身“男性的气息”不断涌入鼻中,只苦于身子穴道被制无法动弹。 一急于此,全身竟不由自主轻抖了起来。 李北羽竟然还能笑道:“小姑娘别怕──,哥哥我又不会欺负你……” 玉珊儿长吸一口气,稳住澎湃的心情道:“李北羽──,只怕今夜之后,整个玉风堂的弟子都要取你顶上首级……” 李北羽窝在棉被里头,竟然笑的可以让玉珊儿看到。 半晌才很愉快的声音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种话你还问的出来?玉珊儿咬牙切齿,怒道:“淫贼──,你快解了姑娘我的穴道,然后乘夜离开玉风堂!不然……” 李北羽轻轻一笑,道:“有人证物证?” 玉珊儿一愕,那李北羽突然拉开棉被大叫:“快来看喔──,大家……” “住口!”玉珊儿急得差点掉了泪,恨声道:“李北羽,你……你……,真是无耻之极──” 李北羽一笑,道:“连葬玉、埋香两位姑娘都走了,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玉珊儿一愕,屋内果然已不见了葬玉和埋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想着,身子突然又一震,那李北羽竟解开了自己的穴道! 玉珊儿可不客气的了,一反掌“拍”的清脆一响,便击了李北羽老大一个巴掌。 同时,前跃下了床。 就在这一串动作,那门口处杜鹏和玉楚天也正好踏了进来。 杜鹏见状怪叫道:“玉大小姐──,你想打死了这只秃鸟烤来吃啊……” 玉楚天也叫道:“珊儿──,这太过份了……” 李北羽呢?一个人像瘫了似的摆平在那儿。 玉珊儿咬咬牙,暗恨道,这事可真巧。 玉珊儿不言,杜鹏和玉楚天可一个箭步的到了床前,扶起李北羽又拍又打的好一阵。 半晌,李北羽终“哇”的吐出一口血,脸色也白乌青转为红润! 只是,那身子犹自抖动不已! 于是,又一阵好忙;玉楚天又急唤人去请他爹来评理啦,又是拧毛巾擦汗。 杜鹏也没闲着整整这、弄弄那,只是犹不忘暗中捏了李北羽好几把,只把我们这位李公子搞得十万八千声骂在肚里头! 等一切就绪,李大公子也安静的躺下后,那玉满楼和卫九凤也自门口进来。 于是,又是一番玉珊儿和玉楚天、杜鹏的相互陈述。 两厢话一比较,当然是玉珊儿没理;因为,李北羽身中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的毒,怎么说也不会、不能做出这种事来。 所以,玉满楼的结论是:“玉珊儿在李公子的房内陪一夜。如果李公子伤势有了变化,立即通知……” 玉珊儿心下大大恼怒,转念一想,这晚上非好好整治李北羽一夜不可。当下便作出后悔状的答应! 既然处置已定,该走的人便走了。 这横江居客房内又只剩下我们横眉瞪眼的土大小姐和李大公子了。 玉珊儿并不急的出手,反正今夜长的很,多的是机会好好整治这小子一顿。 现在,她反而沉住了心。 玉珊儿一番思索,不禁觉得有些事奇怪了起来。只见她双眉一挑冷冷道:“中了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的人还能出手;嘿、嘿──,可真不容易啊──” 李北羽不睡了,倏忽睁开眼道:“只要不怕死就成了。” 玉珊儿冷笑道:“那你可真勇敢……” “为了你吗──”李北羽嘻笑道:“若不是这样,临死前怎能有佳人在侧……” 玉珊儿脸色一寒,道:“葬玉和埋香那两个丫头在搞什么鬼?你们是不是串通好演了这出戏来玉风堂卧底……?” “演戏是真的,卧底也是真的──”李北羽笑道:“只不过目的却不是为了玉风堂──。而是……” 玉珊儿急声道:“而是什么──,说!” “你!”李北羽笑道:“为了我们这位”扇儿发威,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 玉珊儿一震,冷笑道:“这理由亏你说的出口……” 李北羽苦笑,撑起身子,竟然是脱掉上衣。 玉珊儿脸色一变,道:“你干什么?” 李北羽未答,翻过了身子以背朝上道:“你自己看看,哥哥我背上是不是有五点黑点? “ 玉珊儿凝目瞧去,果然不假。 李北羽叹口气道:“黑点还在,表示那葬魂玉针依旧留于李某的体内……”说完,李北羽似乎很“痛苦”的翻过身来,苦笑伸手道:“来──” 玉珊儿一震,竟不由自主道:“干什么──?” “玉风堂对于中了埋魄香兰的症脉应该有记载──”李北羽叹道:“你把把脉看看哥哥我的毒解了没有?” 李北羽这一说,玉珊儿竟忍不住伸出玉手把了把李北羽的脉搏。 三强一弱交互进行,果然是埋魄香兰的毒! 玉珊儿纳闷的收回了手。 李北羽一叹,又道:“葬玉和埋香为什么要走?她们的话你没听到嘛──?” 这几番下来,玉珊儿不禁寻思方才葬玉和埋香说话的神情和用词;其中表露的果然大非演戏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能明白葬玉、埋香的感觉! 如此说来,这个李北羽到玉风堂来竟真的是为了自己?而两次舍命相救也是出于真诚? 再往前一点想,李北羽当初和玉楚天赌那辆“云深名车”便是为了以后能到玉风堂亲近自己? 果真如此的话,那用心便真的良苦了── 一番思索下来,玉珊儿口气“温柔”了不少,道:“你这话又有谁相信?” “有!” “谁?” “我──”李北羽竟然很严肃的道:“李某一生行事不循常规,却没干过什么滔天大罪……” 这是真的。 细数从来,我们这位李公子一天到晚除了找人打架之外,倒是没干过什么大不了的坏事。 甚至,在经营“不愁斋”茶馆时,还会救了人、济了贫。 玉珊儿还是不服气,冷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北羽重重、重重叹一口气道:“你奇不奇怪杜鹏为什么一起输进来当奴才?” 这也是疑点! 玉珊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朋友──”李北羽道:“杜鹏是个够朋友的男人。” 李北羽双目一凝,用力又道:“所谓朋友,就是能缘同生死!所以,他只有放下不愁斋的老板不干,进来帮我……” 帮什么? 玉珊儿再笨也知道是为了她! 李北羽又一叹,穿上了衣服躺下,淡淡道:“明天早晨我最希望的一件事是……” 李北别说着,便住了口。 玉珊儿忍不住问道:“最希望什么?” “有一碗豆浆摆在眼前!”李北羽又大大叹一口气道:“如果李某还能活到明天早上的话……” 李北羽一睁开了眼果然就看到豆浆! 不只一碗,而是一大壶! 正确一点说,他是被人丢到豆浆缸里醒来的。 被谁丢? 当然是我们玉大小姐! 李北羽苦笑将脑袋浮出豆浆缸面,只见玉珊儿双手插腰站在缸缘上,冷笑道:“这下合你的意了吧──” 李北羽还能说什么?只有苦笑的爬出来,拿了毛巾擦乾,然后躺回床上! 这小妮子可真行,竟然将偌大一个水缸灌满了豆浆抬入了房内。 这下,栽的可真惨。 晨曦,正由窗外投入。 那杜鹏笑容可掬的进来大叫:“早──,安──” 安个屁!李北羽唯一能做的,就是蒙头再睡! 玉满楼已然接到属下的报告,宇文长卿一行人落脚于禹河、革水之交的偃师城内。 他派出高拯监视他们一行人的动向;同时,顾秋全亦往山东安排事宜。 黑旗武盟在江湖上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总舵立帮的处所。然而,中原东方、东南数省中十八个较具规模的帮派已然为其所消灭。 每回,废墟颓垣之中总是插了一大面黑旗;上面,火红篆体“武盟”二字似是向武林嘲笑。 武林局势,正是由玉风堂结合八大世家。黑旗武盟、七大门派,以及丐帮粗略构成。 玉满楼沉思半晌苦笑道:”“天下三王“中的乞丐王,这些日子像是消失了……””“乞丐王“王克阳并非怕事之徒,可能另有谋略对付黑旗武盟!” 回答的是卫九凤。她叹一口气,又道:“我只是奇怪大鹰爪帮的彭广汉为什么这几年来不行走于江湖?甚至连鹰爪帮的弟子也很少越出山西境外?” 玉满楼沉思道:“这档子事要等叶坛主找到彭帮主才知道──如今反常的是刀斩门……” “雷杀?”卫九凤讶道:“他有了什么举动?” “就是没举动才令人奇怪!”玉满楼皱眉道:“据我们监视汝州刀斩门总舵,一夜至今尚未有异常兵马调动──” 葬玉、埋香夜入玉风堂之事绝对会令雷杀奇怪,为什么到了晌午时分,刀斩门连一只信鸽都没有飞出? 玉满楼沉声道:“唯一的可能是,雷杀想在十四天后的此武招亲上大大搞上一记!” 卫九凤脸色一变,道:“有什么阻止的方法?” “有!”玉满楼双目一闪,道:“我们可以乘机将刀斩门总舵除掉……” 卫九凤皱眉道:“只怕这一来,玉风堂和刀斩门之间的暗斗便将引起明战的血劫──“玉满楼沉声道:“不这么做,只怕刀斩门的杀手猖狂上天,武林同道中又不知多少人物死于其下……” 卫九凤叹道:“谁负责这次攻击?” “李北羽──”玉满楼笑道:“当然还有杜鹏!” 卫九凤一叹,道:“他们肯吗?” “肯!”玉满楼沉声道:“李北羽的来历很奇特,我已经查出了一点眉目……” 卫九凤一扬肩道:“查出了什么?” “来自长白山!”玉满楼脸上竟有了一丝尊敬之色,“李北羽十岁时才由长白山迁到洛阳……” “他的父母呢?”卫九凤知道这是关键。 玉满楼苦笑道:“在他十五岁考中秀才后就走了──” 十五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二十一岁中进士。 这位李北羽的家世到底是什么? 李北羽对玉满楼的提议有点讶异,更讶异的是玉珊儿! 玉满楼说的很简单:“珊儿──,李公子是为你受伤的,恰巧,我们知道药师王就在龙门──所以……” 所以,要玉珊儿护送李北羽去找“药师王”王泰元! 杜鹏在一旁笑道:“我可不可以一道去?” “当然可以!”玉满楼笑道:“杜公子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做!” 杜鹏忽然改变主意了:“我看我还是别去算了。”他加强语气道:“玉风堂里有吃有喝,到外头奔波干啥?” 玉珊儿娇声道:“爹──,女儿……” “做人要负责任!”玉满楼道:“明早就动身!” 玉楚天听到杜鹏的传达后,急急忙忙的跑来“安慰”李北羽:“李兄──,忍着点,生命要紧!我那妹子脾气是刁蛮了点,忍耐一下就好了──” 李北羽口里应着,心里可明白,那玉满楼分明是要造成自己和玉珊儿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一趟“寻医”下来,能不能治得了那妞儿可是关系重大。 此时入夜,碧荷端了一碗燕窝汤进来笑道:“少爷、杜公子,请到前厅用膳。” 显然,那燕窝汤是给李北羽用的。 玉楚天一点头,便当先出了去。 杜鹏呢?碧荷轻一巧笑,乘着李北羽别过头时偷偷塞了个纸卷儿到杜鹏手上。 佳人美意,这可不能不收。 我们杜大鸟先生只有半带苦笑、半带欣喜的接了下来。 那李北羽也真合作,等到杜鹏走了出去方才回头打个哈欠道:“姑娘请休息吧-我自己用……” “这怎么可以没人服侍!”回答的不是碧荷,而是从窗外钻进来的葬玉。 只见她莲步微移走了近来笑道:“来──,张开口,让姑娘我来你!” 李北羽苦笑道:“我自己用不行吗?” “不行!”埋香也钻了进来道:“你非让我们不可──” 玉珊儿接到碧荷通知的时候心情很奇怪。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的一种情绪,就觉整个人事事不对劲! 百里怜雪这时正迎面踱步而来。 玉珊儿竟不由得双眉轻皱,也没打声招呼。 只是坐于采月居旁的庭院小阁,倚栏沉思。 百里怜雪跨了上来,含笑道:“玉姑娘何事烦心?” 碧荷站了起来,朝玉珊儿道:“小姐──,碧荷先退下了……” 玉珊儿站起来道:“等等──,你且先陪我回房一趟──” 这下,无疑是叫百里怜雪碰了个钉子。 一直到玉珊儿和碧荷的背影消失了,他还恍然不觉。 蓦地,身后一道轻哼道:“百里兄──,如此失魂落魄不是太危险吗?” 百里怜雪一愕,悚然回头,只见一名四旬中年汉子,正做园丁打扮站在自己身后。 百里怜雪讶声道:“黑旗右使……” 来人,正是潜伏于玉风堂和黑旗左使并列的右使柳应物!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隔墙有耳……” 百里怜雪点点头轻道:“盟主的计划进行的如何?” 柳应物冷笑道:“正如盟主预计,刀斩门已暗中遣兵调将,将在此武招亲时进攻玉风堂……” 百里怜雪道:“玉满楼没考虑到?” “一定有!而且会趁机反击,从后面拔掉刀斩门!”柳应物冷笑道:“现在就是要令他们两虎相争……” 百里怜雪叹口气道:“比武招亲的事……” “放心!”柳应物淡淡一笑,道:“宇文少盟主会故意输给你,让你娶了玉珊儿以便以后掌住玉风堂铺路。” 百里怜雪点点头,那柳应物一低头,便自拿着大剪刀剪着横生的枝桠而去。 百里怜雪一笑,转身离开了去! 他们都确定四周没有人,所以可放心的交谈。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是,如果有人内力心法可以练到无心无息的层次,他们绝对听不出来。 杜鹏没练到那种层次,但也差不多了。 他原本不会再到这可怕玉大小姐的采月居庭园来,就是因为碧荷那纸卷儿!上面的字是:“饭后请到采月居小阁一叙!” 杜鹏自认为最大的好处是,与人约,先到! 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杜鹏喜欢躲在暗处中观察相约的人来到时,四下观望的表情,由这动作中,大半可以猜到来者的心态。 碧荷还没来,倒是看到了百里怜云和那个园丁打扮的黑旗右使对话! 他一笑,这收获不小;正想着,一道人影轻飘飘由前方暗处移往横江居! 杜鹏现在隐身于高树浓叶之中,自上往下瞧去。 嘿、嘿……,来的不是狄雁扬是谁? 问题是,狄雁扬来干什么? 难道他知道葬玉、埋香在“服侍”那位李公子?或者是别有企图? 杜鹏摇头一笑,正想赶着去看好戏;采月居中人影一闪,那位玉大小姐已然手执玉扇跨步出来! 杜鹏当下摒气凝神,只见那玉珊儿也一路踱往横江居而去! 哈──,精彩,不看可惜。 杜鹏“哗啦”跃了下来,冷不防后面一句:“吓死人哪──” 杜鹏才真的被吓了一跳,身后,正是那碧荷抚胸巧笑,瞳子可没有半丝害怕! 杜鹏苦笑道:“碧荷姑娘──,请问贵姓是……?” “林俪芬!俪人的俪、芬芳的芬!”姑娘人家解释的可真仔细:“那是贱妾本名……“杜鹏吞了口口水道:“好──,林姑娘,咱们相约之事可不可以稍稍晚一点?” 碧荷脸色一变,嗔道:“你来就为了这句话?” “不!”杜鹏叹道:“原先不是……” “后来吃错药啦?” “不是吃错乐,是有好戏可以看!” 狄雁扬觉得做事要光明正大,所以由门口直直的进入李北羽的房内! “欢迎!”这是李北羽第一句话!第二句是:“狄大先生烤问了几个人知道小的住在这儿?” “六个!”狄雁扬不禁有气道:“他奶奶的,玉风堂的弟子嘴巴倒的很紧……” 李北羽眼睛一闪,道:“是那个受不了告诉你的?” 狄雁扬一耸肩,看了一旁的葬玉和埋香一眼,道:“一个左手背有刀疤痕的家伙……“李北羽一笑,朝两名女杀手道:“左手背有刀疤的家伙叫邱胜隆是不是?” 葬玉脸色稍变,道:“我怎么知道?” “当然会知道──”李北羽笑道:“因为他就是你们刀斩门派来玉风堂卧底的……“埋香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李北羽笑道:“隔壁那位玉楚天公子现在已经去抓人了……” 葬玉似乎还要说什么,那狄雁扬抢先道:“李大公子,刚刚我帮了你一次忙是不是?” “不是!” “不是?不是你们能找出刀斩门的卧底奸细?” 玉风堂的弟子不会露出口风,会做的,一定是暗中潜伏的人。 因为,他们犯不着为玉风堂卖命;而且,狄雁扬所到之处就是血腥。 对这种事,正是他们所乐为。 李北羽笑道:“重点说错啦!阁下你帮的是玉风堂,跟哥哥我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狄雁扬叹口气道:“在下受人之托,想要一小瓶你身上的血……” 说完,狄雁扬已自怀中取出一个空玉瓶来,便大有不得不回的气势! 便这时,玉珊儿也垮了进来,见屋内这四个关系微妙的人在一起,不禁愕住。 玉珊儿叫道:“什么话──,李北羽,你把玉风堂当成招待所啦──” 咱们李北羽可继续他的话:“受人之托?那老小子一定是”药师王“王泰元对不对?” 狄雁扬一愕,不答。 他可不喜欢说谎,而且讨厌拐弯抹角。 这个难得的优点他要尽力保持! 李北羽一笑,又道:“放心好了。赶明儿哥哥我就要去找那位王大夫求治,到时自会给他的……” 埋香叫道:“什么意思──,不让我们治你身上的毒,却要那老头子……” “什么什么意思──”玉珊儿叫道:“这里是玉风堂,你们这几个未免太瞧不起本门……” 说完,一把玉扇已然“刷”的打开,便似要出手。 此时,狄雁扬摇头道:“李大公子,我可不管到时你给药师王多少血,反正我要的那部份是非要不可的──” “好汉!”李北羽竖起大姆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惜──,我血还是不能给……” “为什么?”狄雁扬空着的右手掌指已然一缩一放,大是也要出手了。 “因为没道理──”李北羽竟然很有禅意的道:“狄大先生今天还能站在这里,显然是那位药师王老头子替你解的毒──问题是,这跟在下我何关?” 狄雁扬无话可说。 他看了看葬玉、埋香一眼,冷声道:“我们的帐还没解决……” “不错!”葬王道:“现在这个时辰不错──” 葬玉话声一落,第一个出手的不是葬玉、不是埋香,也不是狄雁扬。 而是玉珊儿! 玉珊儿既然号称“鬼神也逃”,绝对不是拿练武当儿戏的人。 而且,她还是玉满楼手创玉风心法的最佳传人。 一把玉扇在玉珊儿手上,先是如狂风涌卷连拍六扇往狄雁扬;接着,一折身,扇面立时如彩蝶迎春风,轻轻飘飘罩向葬玉、埋香! 狄雁扬既然只杀杀手,所以只好避着玉珊儿专攻击葬玉、埋香。 葬玉、埋香呢? 自然是以狄雁扬为第一目瞟,但也不放过玉珊儿,原因是女人的嫉妒! 玉珊儿更猛,正是指东打西;反正不论是狄雁扬或是葬玉、埋香,这些人未免太小觑玉风堂了。 好一本三国演义!李北羽看的高兴,竟随时不忘喝采几声来助助兴,有时加上个掌声、口哨什么的。 这下一撩拨,更叫屋内四人打的火冒冲脑门。 竟同时齐齐出手攻向李北羽而来,个个口里大叫:“住口──” 四个人出手都不重,只是到了李北羽面前却又齐齐住手,不禁个个愕然。 那死李北羽竟然还大笑道:“有默契,这招真的是天衣无缝──” 此时,四人都停住了不动,谁也不敢往前稍挺或是抽手回身。 因为,天衣无缝不能有露洞,一有空门出现难保别人不会趁机出手。 这下,可看的李北羽更是大笑了。 屋里李北羽大笑,屋外杜鹏也大笑,边走了进来。 “精彩、精彩──”杜鹏笑道:“只不知道这几位朋友谁的耐力此较好?” 李北羽笑道:“大鸟──,我看这样子吧!你去拿一条绳子来,把他们四个的头发绑在一起是不是更精彩?” “对极了──”杜鹏手里不知怎的已经多出一条缎带来,口里大笑道:“问题是由谁先绑?” 狄雁扬叹道:“这是什么世界,你们两个……” “别抱怨──”李北羽摇头道:“就你是第一个──” 杜鹏也真听话,说绑就绑了。 想不到我们这位杜公子的手法倒是很灵巧,一下子便打了七个结中结。 杜鹏拍手道:“下一个呢?” “下一个──看谁先出声就绑谁!”李北羽微微一笑,开始在三个女人面前做出种种鬼脸。 只见他伸舌头、挤肩毛、歪嘴唇! 这一路下来,真令人忍得都痛苦了。 玉珊儿咬牙,终究忍不住道:“李北羽你这个臭小子──,姑娘我……” 杜鹏速度很快,一下子打好了结便要扣上玉珊见顶上头发。 这瞬间,每个人都动了。 先是玉珊儿身势往后一沉,以杜鹏为壁,挡住右方狄雁扬的出手;按着玉扇连拍左方的葬土、埋香。 狄雁扬则是颈上用力一摔,竟以头部控制杜鹏手上的缎带为鞭,攻向玉珊儿;同时,右掌一泓短刀如流,直划向葬玉、埋香而至! 葬玉和埋香则双双往前跨上一步,踩住床沿一弹,自半空中四爪齐探向狄雁扬。 狄雁扬口里一冷笑,身子一转,亦拔地而起,右手短刀已如矫龙出海,直是破空卷至。 那玉珊儿倒学了聪明,右掌玉扇一拍杜鹏手腕,左手顺势取过了缎带;此时,狄雁扬和葬土、埋香正在半空互击。 一交手,三人便各使其机巧,快慢之间瞬息变化,直似三道彩虹在天空交会。壮丽而且诡异狄雁扬既然是专杀杀手,对于这类人的个性当然有所揣模。所以,他露出的空门必须极小,足以致命,且让对方也得付出一点代价。 唯有如此,对方才会认为赚、才会下赌注! 埋香先下了判断,她在半空一折身贴上屋顶,指间那摄魂夺魄的“埋魄香兰”已然如轻雾般罩向狄雁扬的顶部;心有所感,葬玉亦一沉身,自下而上,将双臂倒举,左右两大姆指各弹出两道光芒,如电奔迅至! 这一上下夹击,正是将狄雁扬克制于其间,无论怎么闪避,只怕也得闷上一记。 可是,她们忘了一件事是,狄雁扬右掌中的短刃并不是他的武器。 狄雁扬真正的武器在左手! 只见他狂笑倒翻身,以双腿踢向上方的埋香。同时右手一振,短刃追向避开的埋香。 左手呢? 左手袖忽的冒出一根墨黑细长的降魔棍来! 不是冒,而是弹! 狄雁扬那根降魔棍是由缅铁打造,平素拗成五折贴于左手小臂上。待要使用时,将内力一震断系住的皮索,便倏忽急弹而出,攻敌于不备之中。 便这一下,那埋香已叫飞来短刃击中左肩:而下方的葬玉亦未料这棍来的意外、威猛。 葬玉心中暗叫不妙,已叫狄雁扬手上那缅铁精棍打中三处穴道,全身为之一麻! 狄雁扬一冷笑,左右手一拉那降魔棍,竟又长了倍许! 显然是下一出手便要双打上下的葬玉、埋香。 李北羽见此,不禁失声叹道:“好──这兵器比得上孙猴子的如意金锢棒……” 便在狄雁扬动的同时,玉珊儿也动了。 她将夺自杜鹏手上的绸带一扯,便拉痛狄雁扬顶上发结;同时,左臂一振,将那缎带缠住那根如意降魔棍。 这时,三人已落回地面;玉珊儿先以右手玉扇三连点逼葬玉后退,同时将缎带往地下一卷扣住葬玉小腿。葬玉一惊、挣扎,这可惨了狄大杀手的头发,只听他不由得痛叫一声,右手急拉住缎带。 玉珊儿娇笑一声,手上缎带狂卷,三两下竟连狄雁扬的身子、埋香的双腿全都卷在了一起。 三人这下真可的是大大的狠狈,其中一个动必得影响到另外两人。 杜鹏见玉珊儿以缎带缠人的手法不禁失声道:“这是峨嵋神尼的困仙妙法……” 玉珊儿脸有得色朝杜鹏一瞅,哼道:“你倒是识货!” 狄雁扬突然叹口气,道:“杜朋友──,这是什么鬼带子,又长又韧?” 这点,不谨狄雁扬奇怪,葬玉、埋香,甚至连玉珊儿都奇怪,这缎带竟然用内力震不断? 杜鹏大笑,道:“这个么──,你们想知道是不是?” “说!”玉珊儿“刷”的打开玉扇,已有强迫的味道。 杜鹏对这玉大小姐可没辙,立即道:“蝉翼布……” “蝉翼布?”玉珊儿讶道:“蝉翼布又是什么东西?” 杜鹏耸肩道:“听说是三百多年前剑秀才制造蝉翼刀时多出的一块,没事顺便送给了太史子瑜……就是这样的啦──” 狄雁扬身子一震,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杜鹏双目一种,怪叫道:“为什么不能有?” 是啊──为什么不能有? 狄雁扬一边保护头发,一边苦笑,他可不能摇头。 玉珊儿可不满意,她冷笑道:“你怎么有这东西?” “人家送的──”杜鹏立刻招供道:“有一回一个客人到小的茶馆喝茶,没了银子──,所以……” 玉珊儿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门口那百里怜雪正好跨了进来,见到眼前这等情势,一愕复一冷笑:“嘿、嘿、,你们这些杀手也有今日!” 众人方自望去,那百里怜雪已大喝拔剑,道:“自作孽,不可活!”随喝声,那剑已狂卷往屋中三名男女杀手!—— 扫校 第四章 说 剑 百里怜雪剑走如长虹而贯,瞬间已罩向狄雁扬、葬玉、埋香! 这一下,存心是来大搞局的了。 狄雁扬一惊,将手上如意降魔棍反打地上,便自弹拗攻向百里怜雪的足部;同时,那葬玉、埋香亦各出手罩向百里怜雪。 埋香只是肩头受创,那葬玉有三处穴道被制可大大的迟缓。 百里怜雪一哼,身子右闪,长剑便挺向葬玉而来。 眼见,葬玉不但腿上受蝉翼带所陷,而且身子大不灵活已是万难躲过这一剑了。 百里怜雪一冷笑,剑奔更急! 蓦地,身后一声暴喝:“且慢──” 百里怜雪方稍一愕,身后剑势破空之声已至背上天柱穴!百里怜雪一惊,身子三闪,方躲过这一威蜢狂剑;回头一看,竟是玉楚天仗剑而立,手上剑身犹是嗡嗡而晌。 百里怜雪愕道:“玉兄──,你这是……,”玉珊儿也道:“哥──,你为什么要阻止?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 这话,在场诸人不由得一愕,什么时候玉珊儿玉大姑娘把那百里怜雪也叫成一类啦? 玉楚天犹不失玉风堂少堂主风范,只见他轻咳一声,道:“玉风堂的事,由玉风堂自己解决……” 这话,分明是冲着百里怜雪而来! 百里怜雪脸上一变,“卡”的一收剑,看了玉氏兄妹一眼,幸然转身而出。 玉楚天淡淡一笑,又道:“葬玉、埋香两位姑娘──,从今夜起不用再来了。原因,我想你们已经知道……” 一是赶明儿以后李北羽将和玉珊儿往龙门求医,二则是刀斩门潜伏在玉风堂的邱胜隆已被擒。显然,再来的话双方便变成仇敌死战。 玉楚天又看向狄雁扬道:“玉风堂敬佩狄先生是条汉子──,只是,以后大可以登门造访……” 这段话下来,只说得这三名杀手苦笑不已。 玉楚天往前一跨,执起缎带一抖,便自解了众人身上的结。 狄雁扬收回如棍降魔棍,朝葬玉、埋香、李北羽看了一眼,一哼声便飞身出窗。 埋香也是娇哼一声,解开葬玉约穴道后,朝玉珊儿冷笑道:“玉大小姐──,李北羽那臭小子还不一定是你的──,等着瞧吧!” 话声一落,两名女人已自窗口跃出,芳踪逝然。 该走的人走了,掌声传来,是李北羽。 李北羽笑道:“好──,玉兄真够威严……” “小事、小事──”玉楚天立即一付嘻笑貌道:“刚刚还紧张的出了汗呢──” 玉珊儿冷冷一哼,真搞不懂自己方才为什么来这里干什么?她一跺脚,转身便也出了门口,留下屋内两个男人大笑。 且慢,杜鹏呢?他去了那里? 已是夜深! 一匹快马正由街道上驰往洛阳城门,蓦地,那马急竖了起来! 马上坐客似乎一惊,急挽住马稳了下来;瞳子中精光闪动,投向暗处一道黑衣人影。 那黑衣人踱步而出,正是除了两眼外露外,全身罩的紧紧,甚至连手上都罩了手套! 手套上有刀,乃也是极普通五两银子一把的精钢刀。 由这看,来人的功夫可能只是泛泛之辈。 马上之人再看看这蒙面人步伐,虚浮不定,内力修为头是粗具根基而已。他笑了,冷冷道:“阁下翦径,今夜只怕寻错了对象……” “百里怜雪──!”那蒙面人冷声嘶哑道:“想走行嘛?” 那座上人便是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怜雪!他这一闻言不由得心中一震,脱口道:“你是谁?” “这不重要!”蒙面人冷声道:“重要的是你回玉风堂还是要挑我手上这把刀──?” 百里怜雪手上一紧,怒笑拔剑,已是不发一言扬身举剑劈至! “好──”蒙面人轻笑:“不愧是七大公子之首……” 蒙面人不击而退、退……,百里怜雪似乎是杀红了眼,手上长剑连振,八八六十四招的“屠龙剑法”已逼得那蒙面人进入死角! 百里怜雪怒笑,道:“狂徒纳命!” 随喝声,左拳使出百打神拳撞向蒙面人,右手剑上出七朵剑花便单向蒙面人身前七大穴! 这手“龙虎并击”正是百里世家的人大绝技之一。 此时使来,百里怜雪怎么算天下也不会有超过十个人躲的开! 他当然没算上眼前这个蒙面客。 因为,他算到的八、九个里,从没一个会蒙面出现的──所以,他放心! 蒙面人却大笑,大笑的同时出刀! 刀是五两银子的精钢刀,出刀的速度却是如天外奔闪的电光! 五两银子的精钢刀很常见;那闪电更常见! 可是,无论什么兵器使出的速度如闪电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一种奇妙、震憾、讶异、和──恐惧! 尤其,那道死亡的闪电是击向自己! 百里怜雪已经感受到死亡的压力,这力量,可以叫人心如槁灰,叫人断一切意念,让你觉得一切的挣扎都只是一种可怜的悲嚎而已! 刀光已过,蒙面人已大笑而离! 百里怜雪并没有死,只见,整个上半身的衣服已尽随风化成丝丝布条飞散-他能这样子出城?堂堂七大世家之首的百里公子能这样行之于路? 不能! 所以,百里怜雪只有转回玉风堂!他当然可以去抢、去盗,可是那个蒙面人一定在暗中监视,只怕再往前一动便真要生死两别了──xx──────x 那个蒙面人是谁? 据武林刀战史上的记载,姓杜名鹏。 杜鹏! 那一战的评语呢? 刀战史第四千一百一十七页上的下论很简单:“杜鹏一刀,足以媲美昔年俞傲!” xxx “俞傲一刀,惊鬼泣神”!被誉为百年来第一刀法名家。 杜鹏很满意的道:“秃鸟──,那刀之精彩,可惜你没看到。不然……” “不然哥哥我会失眠是不是?”李北羽哼了一声,望那窗外晨曦叹道:“这一路上去找药师王王老头不晓得又得受那位玉大小姐多少苦──” “郊游还不好啊?”杜鹏哼道:“哥哥我还要留在这里对付那个什么鸟的黑旗右使和百里怜雪这小子……” “你告诉玉堂主了没有?” “不说行吗?”杜鹏叹道:“我们李北羽李秃鸟可是未来玉风堂的乘龙快婿……” 这个启程可没什么风光。 反正,玉楚天玉少堂主把李北羽输掉的“云深名车”借给李北羽和他妹子用就是了。 驾车的,可是玉风堂的好手钱富多! 这一路去龙门,人手简单,连碧荷也没跟小姐去。 当然,如果杜鹏跟去我们这位碧荷姑娘必是极力争取的。 他们这一趟,十三天之内一定要回来;因为玉满楼是言而有信的人,倘不能让宇文长卿来此武招亲时看不到人。 玉满楼的原则是,绝不逃避该来的事! 雷杀突然出现在洛阳雅竹小馆所造成的轰动可不小。 吴昊刚更是吃了一惊,急急迎了出来,道:“门主大驾──,小的未曾远迎……” 雷杀淡淡一笑,沉声道:“进去里头说──” 雅竹小馆不愧是洛阳三大名楼之一。 便这片刻已然在后院布置好了一间雅舍。 雷杀显然很满意的点点头,落坐后盯住吴昊刚道:“吴长老──,葬玉和埋香那两个丫头怎么不见人影……?” 吴昊刚脸色一变,恭敬道:“自从昨晚她们去了玉风堂后便没有回来……” 雷杀双眉一挑,冷哼道:“被留在玉风堂?” “禀告门主──,葬玉、埋香两位姑娘并不是在玉风堂──”吴昊刚苦笑取出一张信笺,恭敬递上道:“是去了龙门!” 雷杀双眉一挑,取过信笺展现。 “我等已得知药师王现在寄身于龙门,往杀之。” 雷杀双目一闪,沉声道:“只怕这两个丫头目的没这么单纯……?” 吴昊刚苦笑道:“是……,因为……李北羽也往龙门而去……据说是求”药师王“王泰元的救治……” 雷杀稍一沉思,冷哼道:“为什么舍近求远?那两个丫头不是要治他的毒嘛──” 吴昊刚沉吟半晌,方吐出一句话:“因为李北羽是个汉子──” 雷杀眼睛不由得一亮。 连吴昊刚都这么说的人一定不差;而且,李北羽能在十年之中打遍洛阳过客的武林高手而不死,正是杀手最好的条件! 因为那些经验必然可以让他知道什么情况下手最好! 雷杀淡淡一笑,站了起来道:“玉满楼必然知道本座来了洛阳。不去拜访不礼貌是不是?” 玉风堂对于雷杀的到访不由得不骚动。 两方之间七年的夙怨,这回对上了会怎样? 玉风堂的大厅上,这两位当今武林大家已然对坐互视!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雷兄远来,令兄弟惊喜……” 雷杀也是一笑,道:“过而不访,非礼也。玉兄又何必太执着于见面难?” 玉满楼双目一闪,大笑道:“好禅机──,雷兄豪气中不少儒风,当真令玉某心折……” 雷殷也乾笑道:“玉兄这话未免太抬举雷某了──兄弟此来──,是有一事相托……” 玉满楼脸上淡淡一笑,道:“请明言……” “为了敝门萧长老之事……”雷杀双目一闪,淡笑道:“萧长老年方三十,不但人品俊俏万难其一,手下武功文墨亦超人一等……” 玉满楼双目一闪,依旧淡笑道:“雷兄的意思是……?” “为十二天之后的比武招亲报名──”雷杀双目有了笑意,很复杂的笑意!“萧长老本名是萧饮泉……” 雷杀大摇大摆的走出玉风堂,堂外,早有八名手下侍马以待。 雷杀回头看了玉风堂大门一眼,扬身上马朗笑绝尘而去! 目的地不是雅竹小馆,而是洛阳之南的龙门! 因为,李北羽在那里,玉珊儿也在那里── 同时,葬玉、埋香、药师王也同样在龙门! 玉满楼依旧坐在大厅的虎皮椅上,一直到卫九凤自后院转到了身前。 卫九凤轻笑道:“楼哥──,怎么了?” 玉满楼苦笑半晌才道:“可怕──,雷杀比我想像可怕的多……” 卫九凤双眉一挑,道:“气势上看出来的?” 玉满楼点点头。半晌方沉声道:“玉风堂里有关萧饮泉的资料是什么?” “萧饮泉?”卫九凤脸色一变,道:“人称”虎儿“的萧饮泉?” 玉满楼苦笑点头! 卫九凤轻叹,道:“年三十,十岁被雷杀发现以前据说是由房山的白领猛虎所养大;天生异禀,武功造诣不明,亦未有登录暗杀记载……” 总之,玉风堂最忌讳刀斩门的,除了雷杀外便是八大长老排名第一的萧饮泉! 卫九凤明白萧饮泉也将参加比武招亲大会时,心里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她叹了一口气道:“怜雪呢?” xx 百里怜雪对玉楚天邀他喝茶下棋不禁诧异。 以这些日子来,玉楚天从不对自己有好脸色,怎会有相邀之举? 人道是:宴无好宴! 玉楚天对于杜鹏所说百里怜雪是黑旗武盟一份子之事也不禁讶异非常。 杜鹏分析一件最简单的事情道:“昨晚那三个男男女女的杀手被困在一起时,我们这位百里公子是不是一进门就杀?” “不错──”这是事实,玉楚天承认。 “你难道不奇怪?”杜鹏笑道:“那有人在人家家里做客,一天到晚拿着剑?便何况,在采月楼后院遇见玉大小姐和那个黑旗右使时手上并无剑……” 玉楚天脸色一变,道:“所以,他要杀了刀斩门的葬玉、埋香以及狄雁扬,好挑起武林风波……?” “不错!”杜鹏笑道:“这笔帐一定算到玉风堂头上对不对?杀刃轩门的人不怎样,杀狄雁扬的事情可大了……” 因为狄雁扬是“义杀”!他的目标全是江湖上专杀正派人物的杀手。 所以,狄雁扬的评价很高,甚至可以和百年前的冷默相当。 当然,也有人将他比为潜龙大侠── 玉楚天叹一口气,道:“这事你告诉我爹没有?” “有!”杜鹏笑了,站起来往外边走边道:“玉堂主要看玉兄你处置的方式……” 所以,玉楚天使决定邀百里怜雪一会! 就在百里怜云和玉楚天相会于横江居的同时,另一侧采月居的花园里,人称“老宋”的宋老头正专心的剪着多出来的枝桠。 他是这么专心、这么慢斯理条,每个动作似乎部充满了韵律感。 老宋到玉风堂来不过是半年的事,那是因为原先的园丁请假回山西老家;这一年期,便由老宋来代替。 老宋做事的速度不快,却做的很好。 才四十出头,不论是老宋或宋老头都是一种称! 因为玉风堂的弟子都很年轻,除了几位元老外都很少超过三十五岁的。 这是有原因的,二十年来玉风堂要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就必须流血,流血的代价是人命! 黄昏时刻,老宋已经整理好了玉风堂后方的三大院! 就在夕沉夜起的时刻,老宋突然觉得身后有一股莫可名喻的杀机涌至! 这种肃杀之气,令他背后轻轻一抖,这种状态转到了他的手上,那剪子不由得轻晃了一下。 老宋明白被人盯上了,可是他奇怪,来的人绝不是玉风堂中人;因为那背后人发出的气机运行不同。 最少,却将出手的感觉不同! 玉风堂用的是剑。 除了玉大小姐觉得剑不够淑女而代之以扇外,上上下下总舵里头一百六十二位弟子全数是用剑! 而身后这人用的却是刀! 老宋缓缓转过身子来,在暮霭之中,眼前正立着一道人影。 颀长的身子全数裹在黑衣之中,甚至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 当然,最可怕的是那左手手套上所握的刀。 刀,只是五两银子便能买到的精钢刀。 黑衣蒙面人嘶哑笑道:“你好──” “不好──”老宋叹了一口气道:“当个小园丁怎么会好?” “说得也是──”黑衣人笑道:“好好的黑旗右使不干,来当什么园丁……” 老宋这一瞬间,双目之中所放出来的光芒绝对不是一个泛泛之辈所能达到的层次。 他看了黑衣人半晌,方又叹口气道:“你穿这个样子在玉风堂里不怕骨被烧成了灰放入子中嘛?” “这个我不担心──”黑衣人笑道:“因为这是你的问题──对不对?” 老宋的回答是出手,这一刹那,老宋更不像园丁了,而是一名武林高手! 顶尖的高手。 老宋的武器很特别,就是那口剪子。 只见那剪子在他双手中竟然变化无穷。 一忽儿可以分开成双刃、一忽儿合起来成水龙剪,甚至那剪子柄一扣竟成了双刃刀。 黑衣人边退边讶道:“你是柳应物!” 老宋冷笑不答,手上翻飞如电闪,已逼退黑衣人十三步。 黑衣人依旧道:“昔年柳三剑的”三剑出手,摄魂夺魄“,听说你把它改成三种兵器的出手,想来……” 黑衣人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双刃刀已撩下他一片衣角。 黑衣人冷哼一声,身子不再退便此场身而起,按着在半空三转之后,以刀鞘往下击去! 此时,柳应物的兵器正好化成水龙剪,往上夹来! 黑衣人以刀鞘被夹住,手上一振,右手已拔刀劈空而下。 好猛一刀! 柳应物心头大骇,急将剪分为二,尽力迎上那狂卷一刀。 使双方“叮”的一大响接触时,柳应物已吐了一口血后退! 伤柳应物的,不是黑衣人右手的刀,而是左手的鞘! 那黑衣人可也不太好,只见一道血口子在小腿肚上。 黑衣人摇摇头轻叹道:”“三兵出手,不死也伤“,柳应物果然是不同凡响……” 柳应物只觉胸口翻腾,望着手上那把随时可以组成三种奇门兵器的剪子叹口气。眼前这人手上只有一把刀,那刀却足以一出手便让人上了奈何桥。 他手上这剪子可没把握下一回的出手能挡的住! 黑衣人点了点小腿穴道。制住流血后,微一耸肩又往前跨来,嘶哑道:“喂──,该我先出手啦──” 柳应物心里一紧,眼前这神秘的黑衣人已经是高高举刀,便就狂飙而出! 柳应物全神戒备之际,忽的身后一响,一名女子自一侧跃来大喝:“狂徒该杀──” 来的是碧荷,攻击的是黑衣人! 在碧荷的眼中,老宋是玉风堂的人,这个蒙面的家伙一定是坏人了。 黑衣人显然未料到碧荷突然的出现,尤其攻击的又是自己! 就在碧荷掌上连出三记重手乱了黑衣人章法的同时,那柳应物却是一朗笑,往那园外奔去! 碧荷不觉一愕,转头讶视这“老宋”的轻功怎么这般好?再回头,竟然黑衣人也不见踪影! 怪事!碧荷呆楞了半晌,决定去找杜鹏问问看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就是有不能解决事情的时候,自然会到你身旁来问。 另一个说法是,她们常常把问题丢给男人! 茶热烟有古画意。 杜鹏进入玉楚天房间的时候,便大大赞了一口:“茶必是好茶──” 这时,玉楚天和百里怜雪已然对坐一顿饭光景,犹未交谈上半句。 杜鹏在旁自斟自酌了半天,贝那玉楚天还是不语,不觉讶道:“干啥──?你哑了啊? “ “不是──”玉楚天苦笑道:“只是我不得不考虑说出口后的许多后果──” 如果八大世家和玉风堂交恶,那在围抗黑旗武盟上的力量便更形分崩离析。 杜鹏可没有这个顾虑,他冲着百里怜雪一笑,道:“喂──,百里。刚刚那个柳应物走了──,你有什么感想?” 百里怜雪原先是要举杯的手,竟为之一抖。 半晌,方沉声道:“在下不知杜兄意欲何持?” “哈……,”杜鹏大笑道:“那一战当真是精天下之彩哪──你没看到太可惜了──。” 百里怜雪脸色稍变,玉楚天已讶道:“是谁可以打败”三兵出手,不死也伤“的柳应物?” “我不知道──”杜鹏一耸肩道:“是个全身黑墨墨的家伙,连手上都戴着套子……” 杜鹏一笑,喝了一口茶才又道:“只是那把刀太差──” “什……什么样子的刀?”百里怜雪情不自禁问道。 “精钢刀!”杜鹏笑道:“五两银子就能买到的精钢刀!” 这下,百里怜雪只觉脑门一轰,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昨夜那一战,只怕以后夜夜的恶梦! 百里怜雪乾涩道:“小弟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玉楚天淡淡一笑,道:“请──” 杜鹏看着百里怜云的离去,回头朝玉楚天叹气道:“怎么搞半天一句话都没说?” 玉楚天竟然笑了:“不好吗?不战而屈人之兵?” 杜鹏瞪了玉楚天一眼,那碧椅已然在门口惊呼:“杜……杜公子──,你的腿怎么在流血?” 设非玉楚天在场,那碧荷怕已冲了过来抱住呢? 杜鹏摇头一叹,道:“不小心割伤的──比起李北羽那秃鸟现在受苦受难,就就更不值得一提啦……” 戏水楼依旧是热闹的很。 玉珊儿实在是不愿意搀着李北羽走,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直似小两口手似的。 没办法的是,钱富多必须到马房去照顾着那辆云深名车。 戏水楼加起来前后总共是十八间厢房,好巧不巧,便只剩得其中一空房。 掌柜还挤眉弄眼笑道:“两位新婚,那间房妤像是特别留下似的,你说巧不巧?” 按他老的眼光,唯有新婚夫妇才会这般浓情蜜意的“贴近”!所以,口里说起话来便更有把握啦:“那房上好,保证不吵,而且……嘻、嘻──,也不会吵到别人……” 最后一句,那学问更大了。 玉珊儿没好气的道:“掌柜的──,想说话就告诉我江湖上人称”药师王“的王大夫可是也住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再看“丈夫”那副“虚弱”的样子,满屋坐客竟不约而同明白了某件事似的“喔”了一声! 这一声,可真把我们玉大小姐的脾气冒出来啦! 就待要发作时,那掌柜的已笑道:“姑娘来得巧,那位王大夫正住在小店中……” “那间房?”玉珊儿急问。 这么急?掌柜一愕复一笑道:“王老爷出诊去了,明天才会回来──两位是不是先要到房里歇着?” 不去不行啦,玉珊儿一百个不愿意的扶着李北羽随着店小二往后院走去。 留下的,是阵阵坐客的低语和一双特别含意的目光! 狄雁扬! xx 葬玉、埋香当然也是早一步住到了戏水楼之中。 她们就倚窗而望,贝那玉珊儿扶着李北羽到对面房去。 戏水楼的设计最令人称道的是,一十八房全是独立小屋,散置在一片花园之中。而花园的池子水,竟是开通了伊河引进。 葬玉直到见不着李北羽的身影了,方才幽幽叹道:“今夜行动,必得先将玉珊儿那丫头除去才行……” 埋香嗔道:“李北羽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傻楞楞的看上那只母老虎──” 葬玉摇头苦笑,道:“别说了──明晨门主便会来到,我们今夜非行动不可!”葬玉一顿,将目光投向李北羽所住的小屋,沉声道:“杀玉珊儿、挟李北羽,你我和他三人便从此远走高飞,隐居于山林之中……” 李北羽躺在床上指指脚道:“脱鞋子吧──” 玉珊儿脸色大变,冷哼道:“找死──” “喂──,玉大小姐你有道理点行不行?”李北羽抗议道:“有谁上床穿着鞋子的?” 这是实话!房里只有两个人,李小公子不能动,就只有请玉大小姐来了。 玉珊儿一咬牙,使劲“拔”下李北羽脚上靴子。 那厢李小公子可呲牙裂嘴叫道:“杀人啊──” 不只于此,我们玉大小姐搞下了靴子,便顺手一巴掌打向李北羽而来! 便这时,纸窗上轻“噗”的一声! 玉珊儿心身一惊,已然明白有人以暗器偷袭。 为今之计,再扬身或是反击已来不及。 唯一方法,只有将拍向李北羽的一掌转为伸开一抱。 当下,李北羽和玉珊儿可全上了床搂成一堆啦! 玉珊儿立时大窘,简直是百口莫辞了。 李北羽倒是嘻嘻一笑,道:“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来的……” 玉珊儿冷哼一声,一推李北羽便要下床;蓦地,纸窗又是“噗”的一响,一道七彩箭影已激射而至! 玉珊儿大惊,一倒身又投入李北羽怀中。 这下,我们李公子可大乐啦,立时豪气干云道:“别怕──,有我李北羽在……” 玉珊儿怒而起身,只见壁上钉了一根细短小翎羽箭,显然是用手劲打出的。 箭身,竟是涂成七彩的虹霓箭。 玉珊儿脸色一寒,取扇在手,便扬身而出。 手上那玉扇刷开,连展一十七扇护住全身,落下了床来。 这时,窗外冷冷一哼,道:“小妮子,有胆就出来──” 玉珊儿嘴角一丝冷笑,已破窗而出! 只见,六丈外一道蒙陇人影大笑:“来啊──,来啊──,比轻功如何!” 玉珊儿双眉一挑,玉风堂的轻功可是独步天下,这小子不要命了。 一怒喝,人已扬起追那人影而去! 李北羽取下壁上那支七彩翎羽箭,笑着往窗外叫道:“蒋朋友别来可好──?” “你好我不好!”窗外掠进了一个二十七、八的家伙来,只是他身上那服员外装令人觉得有些唐突。 这么年轻干员外总是很奇怪的;另外一点特别的,是他手上的剑鞘,鞘竟然也是涂上了七彩。 眼前这人,便是天下第一小庄庄主,“七彩剑鞘,鞘中无剑”的蒋易修了! 李北羽瞧了这老朋友半晌,方大笑道:“年纪轻轻的干员外怎么会不好?” 蒋易修瞪了李北羽一眼,道:“你倒好,要哥哥我帮你转告玉满楼那老头子你是进士出身;又要哥哥打了两记七彩翎羽箭,让那玉大小姐投怀送抱……” 李北羽笑道:“朋友吗──” “朋友是不是?好极了──”蒋易修笑道:“一个月前小弟我在江苏碰到了一位姑娘……咳──,想请你……” “你没搞错吧──”李北羽歪头道:“说名、说势你蒋员外可比兄弟我有的多,那个姑娘不是被你迷的团团转?” “这个不同……” “长了四只眼三个鼻子?” “去你的──” “好吧──多大年纪?” “大概双十一、二……” “叫啥名字啊?” “间间木喜美子!” “什么?”李北羽跳了起来道:“是个东瀛妞儿?” “不错──正是扶桑姑娘──”蒋易修眉头皱成一起道:“而且很有来历……” 李北羽兴趣来了,笑道:“什么来历?幕府大将军的女儿?” “没那么严重!”蒋易修叹口气道:“她只不过、只不过是扶桑一名剑客的唯一入室女弟子……” 李北羽一耸肩,淡笑道:“谁?扶桑不入流的剑客可不少──” “佐佐木小次郎!”蒋易修用力道:“数个月前才在严流岛上被名兵法家宫本武藏所击杀的佐佐木小次郎座下唯一女弟子!” 李北羽的声音有点乾涩了:“她学的也是飞燕斩法?” “不错!”蒋易修叹道:“她这次来中原是为了复仇……” “什么仇?宫本武藏也来啦?” “不是,是父仇──”蒋易修叹气道:“她的杀父仇人便是现任黄海倭寇集团的白虎盟盟主和青龙盟盟主……” “可是九田一郎和兵本幸?” “有知识──” 李北羽苦笑道:“你是打算替她报仇以得芳心?” “差不多──”蒋易修笑道:“为国除寇,男儿当为……” “少来──”李北羽叹道:“那一龙一虎学什么的?” 蒋易修吞了口口水,道:“一个柳生但马守嫡传给柳生十兵卫的刀法……另一个是宫本武藏的二刀流──” 李北羽不说话。 蒋易修瞅了一眼,道:“有何评语?” “两个字!” “什么字?” “很惨──” 蒋易修狠狠瞪了一眼,李北羽又笑道:“也可以用四个字来表达……” “说──” “非常凄惨──”李北羽重重的叹一口气道:“问题是,哥哥我不帮你好像也不可以是不是?” 玉珊兄回房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显然她去追踪的那人轻功也不差! 有谁敢在轻功上和玉风堂的人较劲? 怎么算都会有一个,风流王! “行如急风,剑如水流”。 天下三王之中的“风流王”王务先无疑是敢向玉风堂轻功较量的人。 玉珊儿再一次端详玩弄在李北羽掌上的七彩翎羽箭,冷哼道:“嘿、嘿──,这玩意儿似乎是个员外的东西?” 李北羽点点头,无奈道:“而且姓蒋,人称蒋员外──” 玉珊儿脸上一寒,道:“那么,是蒋易修引我出去,再出王务先调走我离去的了……? “ 李北羽点头。 玉珊儿冷笑道:“当然,重点是那个蒋员外进来和你讨论一番了?” “这也没错──”李北羽叹道:“你真聪明。” 废话,这点三岁小孩子也猜得出来,问题是他们谈了什么?一个大姑娘人家似乎不该问这么清楚。 “蒋朋友说有几个人到龙门来……”李北羽笑道:“当然是狄先生、葬玉、埋香他们一定在内……” 玉珊儿沉声道:“还有谁?” “王克阳──!”李北羽加强语气道:“天下三王之中的”乞丐王“也到龙门来聚会……” “天下三王”每年一度的聚会,在武林中早已赫赫有名。 玉珊儿叹道:“这么巧?还有那些家伙来?” “宇文兄妹──,”李北羽瞅了玉珊儿一眼,笑道:“当然得加上黑旗武盟的左、右使……” 玉珊儿有点头大了,口里问道:“还有没有?” “有!”李北羽眼中竟然有了忧虑,道:“另外已知的两个是雷杀和萧饮泉……” “萧饮泉?”虎儿“萧饮泉?”玉珊儿吓一大跳道:“他也来龙门凑热闹?” “是啊──,大伙却想能不能跃过龙门化鲤为龙……”李北羽长叹一口气道:“顺便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玉珊儿在听,她发觉李北羽那张嘴巴里吐出来的消息都很中用。 李北羽笑道:“第一,那位萧饮泉也报名了比武招亲大会……我看娶亲是假,扬名是真……” 玉珊儿的心往下沉,单单一个宇文长卿加上萧饮泉,有谁能接得下他们两人的出手?如今玉风堂迫不得已为自己举办的比武招亲似乎是汹涛暗涌,将有巨变。 玉珊儿叹一口气,虽然这两天对百里怜雪已不若以往来的沉醉,总也比那两个好。她又叹了一口气道:“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李北羽笑道:“我们那位百里公子是黑旗武盟的人……” 玉珊儿脸色剧变,不由得颤声道:“当……真……?” 李北羽一耸肩,道:“好啦──,到时候就看你嫁到刀斩门,或者是嫁到黑旗武盟去……” 玉珊儿整个人傻了半晌,忽的一吸气冷笑道:“他们三个谁也别梦想……” “干什么?想自杀啊?”李北羽摇头道:“可别丢玉风堂的脸……” 玉珊儿这下可没了主意,呆望着李北羽不语。 李北羽一笑,道:“还有个法子啊──” 玉珊儿急道:“什么方法?” “没人禁止蒙面──”李北羽笑道:“到时你蒙面上台,好好跟他们干上一架不就结了?” 好方法!玉珊儿看向李北羽,半晌才叹道:“你这鬼脑子总算想得出不找打的点子来……” “你要谢的事还有呢!”李北羽淘淘不绝的道:“这十二天你得好好跟哥哥我学学男人的举止!” 李北羽加强道:“当然粗话难免──” 狄雁扬原先当然是取李北羽的一瓶血和葬玉、埋香两条杀手命为重点!可是他发觉了更大的鱼。那就是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两兄妹。 堂堂黑旗武盟少盟主的命当然重要的多。 所以,他直接去敲李北羽的房门,大剌剌的进入屋内道:“我帮你们干掉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 李北羽笑道:“代价是哥哥我的一瓶血?” “不错!” “成-。”李北羽挽袖道:“另外有两个附带条件……” 狄雁扬一皱眉,道:“说来参考……” “第一,对葬玉和埋香两位姑娘只能废其武功──” 没武功那能当杀手? 这点狄雁扬同意! 李北羽笑道:“第二点,流这瓶血要叫我们玉大小姐下手哥哥我才答应──” 狄雁扬也没意见,拿了短刀递给玉珊儿。 那玉珊儿原先恨死了李北羽,这时要她下手割一道血痕出来竟为之颤抖犹豫。 狄雁扬讶道:“玉大小姐也会不忍心?” 李北羽大笑,道:“女人也总有温柔的时候──” 便此一句,那玉珊儿已横眉挥刀,一道伤口便叫血珠溢出。 狄雁扬动作也不慢,一下子便接好了一瓶,顺便取出金创药敷妥了李北羽伤口。 李北羽一笑,道:“真是有备而来……” 狄雁扬揣瓶入怀,转身就走! 那两条大鱼刚刚才来不久,心绪必然未定。 这点,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李北羽长长吸一口气,和衣躺了下去。 蓦地,一道幽雅的香味传入了鼻孔。 李北羽一愕睁眼,只见那玉珊儿竟眼有忧郁担心之色。 李北羽一愕,只听玉珊儿道:“痛不痛?” 干什么啦?我们玉大小姐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李北羽狐疑的望着玉珊儿,直是不敢置信眼前情景!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你奇怪什么?你救了我两次,我反而又割伤了你,我良心不安不行啊──?” “可以──,可以──”李北羽蒙头到被里嘟嚷道:“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葬玉显然没想到还没有找别人,倒是有人先找上了门! 来的是个男人,一个年轻的汉子,身着的竟是员外服。 埋香首先惊叫道:“阁下是蒋员外?” 不错,别说那身衣服,就算是手上的七彩剑鞘也足以说明来人的身份! 葬玉沉声道:“有事?” “有──”蒋易修道:“在下我有个朋友想见见两位……” 话声一落,壁上四窗竟同时打开! 葬玉一愕,冷笑道:“搞什么鬼?” “没什么──”蒋易修含笑道:“我那朋友只是想跟你们打个赌吧了──如果你们输了,今晚就乖乖待在房里不要出去……” 埋香冷笑道:“赢了呢?” “你们干什么都行──”蒋易修一笑,道:“我们绝不阻止──” 天下第一小庄庄主不是没名的人,听说见过他出手的半夜都会做恶梦-所以,这个赌似乎不赌不行。 “我们赌法很简单!”蒋易修笑道:“你们猜我那位朋友躲在那一道窗户口下?猜中了哥哥我拍拍屁股就走──” “是李北羽叫你来的?”葬玉冷笑道:“就是你们几个近墨者黑,一天到晚喊哥哥……” 蒋易修一愕,继而大笑道:“聪明──快猜吧!你们两个可以各选一道窗户,成功机会是各一半──” 葬玉、埋香对视一眼,她们不明白李北羽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大可以有三十七种法子来用,却用的是这种莫明其妙的方法。 当下,两人冷哼一声,便摒气凝神倾听那四户窗下何处有人声呼吸…… 片刻之后,葬玉和埋香两人不禁讶异互视。 窗外,只有极轻、极轻的风声,却没有半点人的呼吸声! 葬玉冷笑道:“蒋员外可没有欺骗我们?” “没有,绝对没有!”蒋易修满口肯定道:“我保证窗外有一个人,而且只有一个……” 埋香一咬牙,指向左边第二道窗户道:“那个──” 轻风之声依旧不断,埋香有把握只要有人移动她一定听的出来。 葬玉显然也有这种把握,本来,这点就是杀手应俱备的基本条件!所以,她冷笑的指向最右方的窗户! 蒋易修仰头大笑:“最右边和左方第二窗口嘛?” 话声一落,一道冷峻的人影已自最左方的窗户中升起,飘然入室! 便见此人同时,葬玉眼睛一亮,道:“风流王,你是王务先?” 行如急风,剑如水流!来人果然是“天下三王”中的“风流王”王务先。 显然,方才他正以卓绝轻功穿回于四道窗口之下。 难怪只闻那轻风声! 埋香回答的很坦白:“我们输了──” 她们输在风流王的轻功之下;因为,连人家的行动之声都听不出来,那还有什么好争的? 王务先淡淡一笑朝蒋易修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玉珊儿看着眼前这两名黑衣人,只觉得其中一个身影好像在那儿见过?来的两个,全身一式的由顶罩到尾,只露出精湛的眸子。 显是大行家! 玉珊儿一沉思,忽的冷笑道:“黑衣帮的家伙──,你们中间是不是有人在几天前拿着羽毛打败了宇文湘月……?” 黑衣帮? 其中一个摇头笑道:“我们不是什么黑衣帮,玉大小姐这名称取得倒也贴切……” 玉珊儿冷哼一声,道:“有事?” 一侧,早已和衣躺下的李北羽竟然也撑了起来道:“大脑休息用小脑想也知道……” 玉珊儿瞪了李北羽一眼,道:“好──你就用小脑告诉我,他们来干什么的?” “点穴──”李北羽叹道:“当然是点你玉大小姐的穴……” 李北羽一句话没说完,玉珊儿已经倒下。 出手的,便是方才说话的那个黑衣人。 李北羽看了萎倒在地的玉珊儿一眼,摇头笑道:“蒋员外──,你这出手可真有些进步──” 一个是蒋易修,另一个呢? 他已解下面罩,便是那位“风流王”王务先! 龙门西侧的伊河正如情人的低语,在月下轻唱着。 三影飘然的站在河中的几块大石上。 李北羽,此时已不再是病榻上的卧客,而是昔日洛阳城里“打架当饭吃”的李找打。 对面耸立的,则是一把剑! “剑如水流”的剑! 蒋易修看了看李北羽和王务先,伸了个懒腰道:“两位可准备好了?” 李北羽一耸肩,道:“哥哥我从来打架不准备的……” 王务先亦一笑,道:“心有戚戚焉……” 便此一刹那,那平缓滑行的河水竟已有了小小回流出现;只一忽儿,便越来越湍急。 离二人立足石下五丈处的流水,原本还是很有节奏的淌着,怎么到了越近两人就越急? 蓦地,那些回流激起湃涌汹涌的同时,李北羽和王务先则如乘波河神,俱随那两道波涌急上了半空中,交手! 王务先出剑,剑指的不是李北羽,而是汹涌波浪。 随这剑人的一刹那,满天的水珠扬到半空,如那七月骤雨,纷纷掠向李北羽! 同时,另有一道水柱激出,往李北羽双足喷来。 其势之急、之猛,如精箭电闪而至! 这还未完,王务先手上长剑的第三种回力,造成另一波水珠,以龙卷风似的姿态,便是往李北羽面上而来。 端此一剑,已合有“天、地、人”三才融并! 李北羽双目一闪,手上已多了根翎羽! 翎羽羽毫如诗如絮,全长一尺半。 只贝他朗笑一声,以羽毫如扇振手,将那满天落下的水珠击回半空;同时,足上轻点,竟硬生生踩住激来水柱! 水柱受此一力,竟贯注入波涛之中;无由,已叫那波涛上升两尺有馀。 同时,王务先那端亦下落两尺多。 便此长,双方原是等高,此际已有五尺之差! 李北羽再大笑,手上白色翎羽出手,毫散如雾! 每一羽毫,正迎上一滴水珠;天地,刹时如上一片烟雾,俱叫人举目不见! 王务先真正一剑已出,折的方向是李北羽的气海穴! 蓦地,眼前一片迷蒙,方心中讶异,便此时手上一痛,那翎羽羽梗已插入右腕之中! 天地,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王务先双目如星辰,忽的仰天大笑,道:“好──,好──这”离别羽“的武学当真称得上是天下一绝!哈……” 随狂笑,“风流王”王务先已折剑而扬,人去如风往南而走。 便此这一年,“天下三王”之会未成。 蒋易修叹了一口气,朝李北羽道:“这个秃鸟的功夫倒是不差!” 李北羽疲惫一笑,竟觉双目一黑栽坐了下来。 蒋易修讶道:“怎啦?” “怎啦?”李北羽苦笑道:“你如果干上方才那一架你就知道啦──” 蒋易修哈的一笑,跃过去抱住李北羽道:“我们快点回去,免得你那玉大小姐着急……” 就两人离去的同时,河岸的两处有两道目光各含不同的心情。 一个是宇文湘月! 她原本奉了兄长之命来监视蒋易修的行动,未料暗中竟然发觉了李北羽的身手如此可怕。 另外,叫她芳心震动的,是李北羽使用的武器! 白毫翎羽! 这,岂不是那日打败自己之人? 宇文湘月等了半刻,见四周不见有了人影,亦一扬身往龙门而走。 这时,暗中第二道目光又闪了一闪。 这人是谁? 她从岩石背站了起来,赫然是玉珊儿!她眼中的复杂,较那宇文湘月还要奇特。 李北羽,这臭小子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更可恶的,是他方才出手震飞满天落水的手法,便是自己玉扇上的绝技! 玉珊儿简直是咬牙切齿,因为李北羽使得比她还好、还高明!欺负人吗──狄雁扬摸到宇文长卿的屋檐上已经有了一个时辰。 屋内,宇文长卿、邢嚣、柳应物正谈着事。 宇文长卿皱眉道:“湘月去了那么久,怎的没消息传回来?” 邢嚣恭身道:“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柳应物站了起来,朝宇文长卿道:“少盟主,属下出去看看──或许有所发现──“宇文长卿一点头,道:“小心点──现在龙门城内可是各路英雄聚集……” “是!” 柳应物一恭身,便转了出去! 方至门外,一种预感已上心头! 那是一种杀机,而且是很高明的杀手所发出来的。 因为,杀机的涌泉方向不定,叫你无从捉摸是从那里、那个角度出手。 柳应物双眉一挑,已知来人是有意挑战。 否则,大可隐藏的好好,不必如此明目张瞻! 柳应物一冷笑,依旧举步出了戏水楼,且要看看这家伙如何来送死。 柳应物捏住袖内的奇兵器,缓缓在巷道内走了十来丈,心中那种感觉未失,显然是跟来了。 柳应物一哼,前方已有一口暗巷。 当下,柳应物足下加劲,一闪身避入巷道之中,又随之两跃,暗藏于左侧的屋檐下! 身子方匍定,一道人影已到巷口,左右一视,也窜了进来。 柳应物两眼发亮,手在袖中已握紧那剪子,便待要出手。 忽的,身下屋檐一震,一口长已破顶而透,直穿钉柳应物在屋檐上! 柳应物至死不信,难道杀手是两个人! “你一定很奇怪是不是?”狄雁扬从屋里走了出来,含笑道:“刚刚走过去那个小子是我花点银子要他幌一幌……” 宇文湘月已然跃入了城内,方在街道上急急走着。 忽然,一个轻轻的声音响着。 那声音,好像有人用木槌轻桌面一般,而每个落点,正好和自己的脚步配合。 这意思就是说,宇文湘月快,那声音也快;她慢,声音随着慢。 如此片刻,宇文湘月骇然觉得自己的脚步竟然已开始受到那声音的控制! 她眼中有了一丝恐惧!是谁? 宇文湘月长吸一口气,冷笑道:“西域的魔音大法也敢到中原来撒野嘛──?” 没有回音,只有那持续不断的确击声钻入鼓膜内! 宇文湘月脸色一变,手心已经开始出汗!她一咬牙,撕下衣裙两块布,便就塞入耳内。 立时,鼓噪之声消去。 宇文湘月一冷笑,已听得其中一间屋内有了窃窃私语之声!她一喝,袖内粉红长带卷出,已被那窗牖长身而入。 屋内,只闻一股血腥之味! 宇文湘月脸色一变,取出火摺子一打,光亮闪现同时,她已掷向桌上;人同时往右一闪以避免突袭! 没有攻击,一切静如死! 不错,屋里是有个人,死人! 宇文湘月心中一紧,这人不是黑旗右使柳应物是谁? 死人的衣领上有纸,纸上的字是:“狄雁扬笑留于龙门城中!” 宇文长卿的表情很凝重。 柳应物之死无疑是这三年来黑旗武盟最大的挫败。 他决定出洛阳将兵刃移到龙门的目的,一则是避开玉风堂的风目;二则是龙门和浴阳之间距离近,随时可以加以打击玉风堂的势力。 谁知,龙门一镇,竟然是各路豪杰群聚。 邢嚣注视柳应物的确首,忽的脸色一变,道:“宇文小姐──,你……你有没有触到柳右使的身体部份?” 宇文湘月一愕,人是她抱回来的,难免是会碰上肌肤的。 当下,亦是心中一紧,道:“邢左使有何所指?” 邢嚣外号邢四口,能断毒、伤、兵、学;此时他发觉柳应物指甲已成灰白色h心下不觉骇然长叹。 邢嚣道:“柳右使身上已被人下了毒,借此,引动宇文小姐前观。那狄惟扬知道大小姐必然会抱他回来……” 宇文湘月脸色一变,暗下运气周天,竟一剧痛自双臂传出。 一刹那,痛叫一声,双额冷汗冒出! 宇文长卿见状急问道:“湘月──,你……” 宇文湘月一咬牙。恨声道:“好个狄雁扬,不愧是杀手中的杀手……” 真正会杀人的,是杀人于无形。 真正的杀手,应该用心理学!诱导你,自己送上冥路! 狄雁扬杀了柳应物,顺便加上个宇文湘月! 宇文长卿双目暴闪,两手关节已喀,喀连响如爆竹。 狄雁扬就这样走了吗? 不会,真正的大鱼宇文长卿还没钓到。 他依旧潜伏在宇文长卿所在屋檐的上端。 狄雁扬的原则是,若要出手,必是让对方毫无喘息的机会。 所以,他下一个目标是围守在宇文长卿四周围的八名劲衣汉子。 这些汉子,正是昔日在玉风堂门口抬轿的那八位。 狄雁扬捏好了时机,瞬间出手已无声无息的将右手短刃划破其中一名汉子喉咙。同时,左臂一振那根如意降魔棍,刹那的一弹,已然将另一名自转角踱来的汉子打的脑袋开花-—— 头骨的破裂和那汉子的闷叫声显然已惊动屋内的人。 宇文长卿怒喝道:“谁──?” 随之,邢嚣和宇文长卿已双双飞出;正此时,狄雁扬大笑一声。右手探入袖中往外掷。 便见一颗幽黑圆珠往两人打去。 邢嚣脸色一变,叫道:“火雷神弹──” 火雷神弹的威力,正和霹雳门霹雳弹一般;正是武林中最俱杀伤力的炸药! 值此一刻,邢嚣和宇文长卿已无可退。那弹之急如春雷俄至,叫人防也不防。 邢嚣大叫:“少主退……” 他要宇文长卿退,意思是自己以身挡。 宇文长卿如何不知。 当下一朗笑,扬身而起竟踏在邢嚣肩上,又一翻身平飞之际,右手亦同时一震。 只见,那张黑网又自袖中飞出,似一片乌云罩向火雷神弹! 狄雁扬脸色一变,已看出这黑网乃是由天下至柔的阴山黑藤须加上极西国度的一种羚羊毛编列的。 他原先杀那两名汉子的目的便是要引宇文长卿出来。 一出来,就用火雷神弹招呼。 他相信只要半盏茶的时间就可以除掉这条大鱼。 可是他没料到,宇文长卿的兵器竟然是张网,而且是至柔至软的“多情网”! 情到深处无怨尤! 多情所及,便是火雷也无踪! 狄雁扬身子尽力上跃、反折、狂奔。 因为,宇文长卿手上的那张网已经拖住了火雷神弹。而且,还把它送向狄雁扬而回! 玉珊儿才回到龙门城内,此时已是寅时过半;忽的,一阵大响震撼了这座城镇! 玉珊儿脸色一变,不急着往发声之处而去,反而是掩到了阴暗之中。只见,前前后后最少有六路人马往那声音处跃去。 好啊── 原来这龙门城内当真是卧虎藏龙!她心里暗忖,正待跃身而出;只见一间屋子窗牖略开,一道人影闪了出来。 嘿,白长长的胡子飘在乳白长袍上;此人,不是药师王那老头还有谁? 玉珊儿冷哼一笑,便“嗖”的一窜到那白髯老翁面前。 那老翁斗见有人撞来,心里头一惊便叫道:“小心有人哪──,别撞死了老人家可罪过大!” 玉珊儿在三尺处定住了身,冷冷哼道:“王大夫──,你老人家不是出城应诊去了?” 药师王一愕,乾咳了两声道:“刚回来……刚回来……” “是吗?”玉珊儿冷冷一笑,眼珠子点了点“乐师王”王泰元身后的半开窗牖道:“是吗──?” 这两问一动作,只弄得我们王大夫可真不好意思了。 王泰元咳了半天,还不知怎么回答。 忽的,窗里屋内冒出一颗人头来叫道:“老不死──,刚找了老娘竟然又泡上一个妞儿──,看老娘下回理不理你……” “碰”!一响,那窗户已经紧闭如蛤蜊壳子。 王泰元回头看了看,又苦笑回头道:“看你这丫头坏了老夫的好事!” “啦、啦、啦──”玉珊儿作个鬼脸笑道:“老不修──” 王泰元一摇头,叹道:“你找老夫有事?” 玉珊儿反问道:“王老爷子干啥东方未白就冲出来?” 药师王脸色一变,道:“因为刚刚那一响……” “那一响?”玉珊儿笑道:“又怎样?跟你老人家有关?” “有!”药师王叹口气道:“那是人雷神弹的爆炸声,可惜出手的不是原主人……” “呃──?原主人应该是谁?” “狄雁扬!”药师王已振衣要起。 玉珊儿点头道:“所以,你现在赶着去医他?” 狄雁扬虽然尽力闪避火雷神弹的反击,只是背部仍受了波及,真气亦随之一种而下落。 邢嚣的速度可不慢,立时左石手中各掌两尺馀的薄刀杀至! 邢嚣刀如其名,够狂、够嚣! 那薄刀划在空间中,竟隐约有喧嚣之声。 声,是死亡的招唤。 已到狄雁扬的颈间! 狄雁扬一沉身,以双手握住那根缅铁打造的降魔棍一拉;刹那的加长,便生生撞向邢嚣胸前! 邢嚣大惊,将身子一仰,同时以掌中双刃夹扣那棍。 便此变化中,邢嚣忽然双腿一蹬,竟又各从履下冒出两把短刃来。 邢嚣,外号邢四口;四口,四口刃的四口! “噗”!的一响,狄雁扬的双肩已各中一刀。 他大痛,身子亦倒翻以双腿翻踢邢嚣的天柱穴! 眼见,此一下便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忽然,狄雁扬只觉双腿一滞;当下心里便明白,是受了宇文长卿手上那张黑色多情网所扣。狄雁扬再想变招已是来不及,邢嚣顺棍一滑,出手便点住了狄雁扬身前七大穴! 宇文长卿并未歇着,立时向侍立一旁的武盟弟子下令道:“出动所有人员巡查附近巷道,凡是接近的武林人物一律挡回去……” 李北羽和蒋易修就匍伏在五丈远的屋顶上,全身又是一片黑墨墨罩着。 蒋易修叹道:“狄小子这回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会噎死的──” 李北羽一笑,道:“若非那张网子,只怕他这一击便可以名留武林史──” 蒋易修看了看四方,又倾听了一会儿才道:“大概来了八十九个人马──” 李北羽方自点点头,忽然脸色一变道:“惨了──” 蒋易修方自要问,眼神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因为他们都听到玉大小姐的足声。 这足声,唯有玉风堂的轻功心法才会发的出来。 有点……有点像秋落的枯叶扫地声! “退?”蒋易修问! “对!我退!”李北羽笑道:“我的意思很清楚……” 清楚个屁!分明是叫哥哥我负责救人── 玉珊儿来得很快,旁边当然还有我们那位王大夫。 蒋易修蒋员外呢? 端端正正的以打坐的姿势恭迎着。 那玉珊儿一见这黑衣人就有气,便是他出手点穴的──玉珊儿原先是打算叫破蒋易修,只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岂不是叫李北羽知道了自己已经明白他的乔装? 哼,这样以后就不好玩了。 玉珊儿忍了下来,脸色一沉道:“你还有脸在这里?” 蒋易修乾笑两声,嘶哑道:“姑娘解穴的功夫倒高明!” 这话,便是要套玉珊儿什么时候恢复自由的了──王珊儿轻一哼,道:“玉风堂移穴大法可惜姑娘我学得不够火候,花了半个时辰才挡开……” 蒋易修显然嘘了一口气,只要我们玉大小姐没发觉李北羽那小子的真面目就好。 他笑,我们玉大小姐何尝不笑? 玉风堂的移穴大法打从她呱呱落地,爹娘早已调治了一番;再说,蒋易修的出手才不敢伤她,落指之力便轻了许多。 可以说,简直没影响到她后来的跟踪! “药师王”王泰元突然道:“阁下对于方才那爆炸响所发生的事有否……” “看到啦──”蒋易修微笑道:“狄雁扬那小子被擒进了屋内……” 王泰元脸色一变,道:“那他也受了伤?” 以狄雁扬的身手,没受极重的伤是不可能被擒的。 所以,蒋易修点头,而且叹气道:“怎么办?” “怎么办?”玉珊儿冷笑道:“那小子又不是我们的朋友。” 虽然大家不熟,也不能算朋友;可是狄雁扬是个不错的人,不救他未免有点违背了侠义之道。 玉珊儿可不管,她要回去看看那位李找打怎么演戏! 所以,她交代了王泰元一句:“没事就早点来戏水楼看病──” 玉大小姐一走,那药师王叹气道:“蒋员外,你是不是可以把那鸟罩子取下了?” 蒋易修的动作真快,三两下恢复了员外服笑道:“下去和宇文长卿那小子谈谈交易吧──。” “我是不是可以参加一份?”一道声音自隔邻的屋顶传来。 只见月沉西方的衬影中,正有一位衣着鲜丽的汉子大口大口吃着肉。 “可以──,当然可以──”药师王笑道:“有天下第一小庄庄主和天下最富有的乞丐相陪,那老哥哥还担心什么?” 蒋易修两眼一亮,笑道:“这位兄台便是”乞丐王“王克阳了?” “正是!”王克阳抹了抹嘴巴,十指上十环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那珠光宝气,已当先往宇文长卿的屋子方向落去。 接着,听到劈哩叭啦几响,以及呼痛声。 蒋易修方自讶异,耳里只听药师王笑道:“这小子的脾气就是改不了……” 蒋易修讶道:“什么脾气?” “拜访人家以前,一定先把对方的家人打一顿。”王泰元笑道:“以前我那几个看洞的童子,便是叫他这样打出一身好工夫来……” 有王克阳开路,他们很快的见到宇文长卿,也很快的见到狄雁扬和宇文湘月。 宇文长卿的要求很简单:“医好了湘月,你们就可以带走狄雁扬!” 一命换一命,公平的很。 所以,他们三个人来,四个人离去。 虽然狄雁扬是被抱着出去。 街道,已染受晨曦初临的温暖。 蒋易修长长吸一口气,道:“去那儿妤?” 狄雁扬竟然还能说话:“喝豆浆──” “哈──,好!”王克阳笑道:“林妈妈的豆浆豆大大有名,就现在去?” “好极了。”蒋易修笑道:“王老爷子不一道走?” “不!”药师王脸色沉重! “为什么?”三个人齐声问。 这一大响,直叫一群群鸡啼高叫。 “还有为什么?”我们药师王的脸色更忧郁了。 “谁能让王老爷子你愁眉苦脸?”王克阳很豪气的拍胸膊道:“我王克阳在此……” “我知道你在这里──”王泰元瞅了他一眼道:“那是个姑娘──,一个漂亮、美丽、有名的姑娘……” “真的?”王克阳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别的他不知道,对付女人嘛──,嘿、嘿…… 当然,他是有点奇怪我们蒋员外那种“复杂”的表情──王泰元冷哼一声,很痛苦的道:“那位大小姐姓玉,芳名珊儿──王兄弟是不是要陪老哥哥……?” 乐师王的话没说完,那乞丐王的声音已在十丈外叫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妞怎么会这般温柔?怪! 反常之中必有阴谋。 李北羽不断口水的看着我们那位玉大小姐又是打水拧毛巾,又是帮他擦脸整衣服什么的。 到了后来,李北羽实在是忍不住了,乾咳了几声还待要说话;我们玉大小姐已经尖叫道:“李公子──,你病啦?还是毒发了?快……快躺下──” 当下,李北羽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便叫玉珊儿给压回了棉被内。 玉珊儿又道:“乖乖躺着──,冷不冷?来,多加件棉被……” 还加?这妞儿不知从那儿干了十来条棉被回来,真压的人呼吸也难。 李北羽只能苦笑,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玉珊儿还似乎不满意的皱皱眉道:“好像不够……” 不够?李北羽差点跳了起来,急急遭:“够了……够了……” “哼──,那够──”玉珊儿嗔道:“看你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别怕我麻烦,我再向掌柜的借十条棉被来……” “拜托你吧──”李北羽哀求道:“不被压死也热死啦──” 玉珊儿冷哼一声,便起身要往外走;此时,门外有人发声道:“玉姑娘在嘛──?老夫王泰元……” 一闻此声,李北羽如逢大赦嘘了七、八口气。 忽然,心里又是一紧,如果我们这位王大夫一诊断没病如何是好? 当下,眼看玉珊儿开门请药师王到了床前,却还是无计可施。 玉珊儿瞅了李北羽一眼,方以忧容满面,哀切的声音朝药师王道:“大夫──,你要救救这位公子……,他……他……” 说着,竟是哽咽不成声。 药师王乾咳了一声,很有职业水准的声音道:“姑娘别急──,待老夫先把脉看看……” 药师王说着,便伸手“抓”出李北别的手,当真把了起来。 片刻,那王泰九面露惊愕之色,复又垂目细心捏着;只是那身子竟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起来。 原先,药师王的表情落在玉珊儿的眼里,只道这老狐狸和李北羽那小狐狸两个串通好了。 直至药师王垂目颤身,额上一颗颗汗珠冒出方觉察出情形不对。 这一急。玉珊儿不觉脱口道:“大夫──,有何不妥?” 乐师王只是闭目不语,脸上表情更是阴阳不定;忽而红、忽而白,甚至有些乌青发黑。 话中真切,已有关怀,再无半点戏弄之意。 这一下,看着玉珊儿更是心惊胆跳,暗想:“人棉被盖多了总不会有什么鬼痨子怪病吧?” 想着,便将目光投向李北羽。 只是,我们这位李北羽先生脸色安好的很,尤其嘴角那一抹淡淡笑意,叫人不知的打上一巴掌好还是拥上去抱住亲一个好! 一有这两种感觉,她玉珊儿也不禁错愕起来。 自己是怎么搞的?原先不是恨死李北羽这小子嘛?怎么现在对他的感觉好像变了样。 她想着、想着,眼光不禁楞楞的看着床头上的李北羽,姑娘人家一有了心思,那双瞳子可瞒不住啦! 只见那眸子中尽是醉意,混合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意。 她纳闷,为什么李北羽这么好的武学造诣不显露出来,而老是扮成一副“欠揍”的样子? 那个少女心中不想他日郎君是个英雄? 玉珊儿想着、想着,又有了一丝悲哀上心头。 这臭小子一定是在所爱的女人面前才会显露真工夫的。 就如同那些公鸡一般,遇上了母鸡才会昂头阔步将那顶鲜红鸡冠顶的老高来炫耀。 照此,我玉珊儿便不在他李北羽眼里了? 一念及此,挫败之感不禁又油然而生。 可是,他为什么又两回以命相救? 尤其在雅竹小馆那幕,竟以血肉之躯那葬魂玉针! 便是无情,也会动容! 这瞬间的转念,她不禁忆起葬玉、埋香两人之语。 当时,她们说及李北羽心中只有她时,那等神情眼光断断不是造作演戏! 女人,唯情深有感之时,才会有那种无可言喻的眼神! 这一路思考下来,玉珊儿不禁有些痴了。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到底是何等居心? 她思绪不断,又想到十日之后玉风堂的比武招亲;宇文长卿、百里怜雪、萧饮泉,那一个都万万嫁不得的。 然而为了顾及玉风堂的威名,又不能以身殉节。 如今,李北羽昨夜和“风流王”那一战;以及数日前他为玉风堂解危而打败宇文湘月的一战,大是说明了他足可以和宇文长卿等人相捋。 问题是,他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玉珊儿轻轻、轻轻,自心底涌出了一声叹息,将心神收了回来。、方一抬眉定神,惊见李北羽双眸如醉望来! 李北羽原是嘻皮笑脸看着玉珊儿,只待这妞儿有什么异常举动出现。 谁知,玉珊儿那一看便是如老僧入定,眸子中复杂表情和情意,竟前后一瞬可相差如天地渊别。 他原先还不信,越是注视看下,心下越是惊喜、疑惑!但见玉珊儿眼中尽是醉蒙。 中间,总那夹杂一丝微嗔、小愁、轻怨。 这目光,足可叫天下男人沉睡十天十夜。 李北羽是个男人,而且是深爱玉珊儿的男人,他能不醉? “扇儿发威,鬼神也逃;你敢站着,遭殃莫怨。” 这是玉珊儿的外号,这如母夜叉般的外号会今李北羽动心的女人?或者李北羽看上的是玉珊儿的外貌? 认识李北羽,是李北羽真正朋友的人都知道,李北羽不是这种人。 那么,玉珊儿吸引李北羽的地方在那里? 那就是真正玉珊儿的为人。 两年来,玉风堂从不对外宣布曾经有两回少了一百万两银子的事。 因为,玉满楼也知道,是玉珊儿取走的。 干什么?赈灾! 东南沿岸倭扰频重,那数省人民几乎是民不聊生。 于是,玉大小姐便拿了它的名下两百万两赈灾去了。 此外,自小生日得赠的珠宝、玉器,亦是一一变卖了来救济河南省境的灾民。 是而,玉珊儿在江湖上如恶母罗刹!在寻常百姓中,便如同观音佛祖!甚至,东南沿岸和河南南省内,一般贫苦民众都立有玉珊儿的长生牌! 这点,才是玉珊儿真正吸引李北羽的地方。 两人这番痴望思索,竟足足有了一个时辰光景。 待那前院嘻笑吵杂之声惊醒,早已不见了药师王!两人相顾一愕,旋又失笑出声。 便此一笑,一切俱明白于对方心中。 玉珊儿忽的觉脸上双颊红烧,竟是不敢再望向李北羽双瞳。 方一垂头拨弄衣角,感受那份温馨奇妙的情景。 “哗啦”一响,已有人影自左、右两方窗牖破入! 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此时眼神大见复杂、冷峻,口里轻吐一字:“杀!” 便同时,埋香已欺进身来,十指微弹中,一抹淡淡香味已充塞于室!正是那天下闻之色变的埋魄香兰! 同时,葬玉亦一扬身,皓腕连振,一连十二道光芒俱击向玉珊儿而至! 这端,玉珊儿正恼怒这两个女人破坏自己好事,大大煞了一番风情。 尤其她们又曾和李北羽共处一室,新仇旧恨这一番来,便叫我佛也动怒! 玉扇已扬,拍打挥间便是玉风堂中至奥的“饮风三十八扇”!只见飞舞处,那风之起没,如浩瀚长江,似天来黄河。 两相一交错,三声娇呼齐起! 李北羽苦笑坐看,只见葬玉、埋香双双俱跌撞于墙。 而玉珊儿也是伤情颇重,显然左、右臂上俱有了葬魂玉针没入。 这下可好了,三个女人为自己打了一架,现在可个个挂彩,叫他李北羽怎生做才算是好!他一苦笑,跃下床来。 方待要举步,一声娇呼又自窗外随人影进入屋内! 宇文湘月! 李北羽一愕,苦笑抱拳道:“宇文姑娘别来无恙?” 宇文湘月淡淡一笑,嗔视李北羽,再看看自己执于手上的粉红缎带笑道:“这带子叫你断了一半,可要赔啊!”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假迷糊道:“姑娘有没有找错人?” “没有?”宇文湘月娇媚一笑,声音更甜:“就是叫你给弄断的──” 这厢是风情万种,那厢三个女人是个个咬牙切齿。 虽然,男人最得意的事是两个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可是,如果是四个,而这四个个个随时可以变成母夜叉、夺命婆,我看你能高兴到那里去? 李北羽还自苦笑要辩,那宇文湘月已笑道:“昨晚我看你用翎羽打败”风流王“王务先的时候就认出来啦──” 李北羽心往下沉,惨了,以后打架可都干真的了。 李北羽这端老是苦笑不说话,那宇文湘月自个儿说了半天也自觉没趣啦!再一细看,屋里这三个女人是受了伤,莫非全是为李北羽争风吃醋? 这一下,我们宇文姑娘也上火了。 尤其,那李北羽目光不时投向玉珊儿更是撩起她那一肚火化成杀机! 立时,嘴角一冷笑,道:“李大公子,大概是小女子昨晚作了梦,认错人了──” 李北羽急道:“是啊──,嘿、嘿……,作梦难免的吗……” 话声方停,骇见那宇文湘月正死命攻向玉珊儿!—— 扫校 第五章 飘 梦 宇文湘月的出手,绝对没有一丝留余地;似是想这一带卷出,便要断了玉珊儿生机。 玉珊儿已是筋疲力竭,加上左、右两臂的玉针之毒已在发作,想避已是不能,更何论反击! 眼见,那缎带泛成一道粉红光辉迎面已不足一尺;忽的,一道白光破满目红雾。 白光是翎羽,羽转如风轮;那一圈圈回旋,似极我佛如来顶后的般若光轮。 在这白色光轮之中,那满天而至的粉红淡影为之失色、消失! 双方终究一接触,刹那,白色光轮化成雾,雾是翎羽的毫! 这雾,如纱、如诗、如梦、如……情人褪下最后一件衣衫──。 羽梗呢? 梗,已第二度透断粉红缎带的十七波峰处! 一切,都静了下来;屋内,呼吸可闻。 宇文湘月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目微闭,竟忍不住滴出两颗晶莹泪珠来。 有谁,能晓得这些日子来她心中的思念?又有谁知道,自从昨夜伊河畔知道翎羽的主人是李北羽后,已在心中反覆念了多少回他的名字? 甚至,身中狄雁扬剧毒之时,对生死未挂于心;只念,那李北羽能倏忽出现在眼前! 只是,方才那一翎羽,已然击碎她的梦。 如──,那翎羽毫之散无踪。是,无踪如雾消。 宇文湘月看了看李北羽,再看了看屋内的三个女人,忽的仰首大笑。 笑,尽是百般心酸悲凉! 良久,她才盯视着玉珊儿,嘴角微微抽搐牵动。 终究,一言未发转身跃窗而去! 宇文湘月走了,葬玉、埋香也走了。 三个女人,走时却是同一般心情。 李北羽轻轻一叹,唯有心里苦笑。 以前,每个女人都知道他李北羽,现在也是。 差别的,眼光不再相同! 蓦地,玉珊儿一声怒嗔:“还站着像傻子?” 李北羽一愕,忽的仰天大笑;只有一个人还是没变,那就是我们玉大小姐! 李北羽当然立刻过去扶住她,然后,让她四平八稳的躺到床上。 今晨以前,躺下的是李北羽;现在,主客异位! 玉珊儿竟然有了李北羽的习惯,嘻嘻一笑道:“快,帮姑娘我脱下靴子……” 靴子,是小蛮靴;李北羽方一愕,耳里又传来玉珊儿的叹气声:“你有没有看过谁上床睡觉是穿鞋子的?” 这妞学的可真快。 所以,李北羽只有苦笑服侍。 玉珊儿待李找打一切搞好了以后,才嘻嘻一笑,道:“好啦──,你现在可以去找那位王大夫来替我看病了……” 这是什么世界?哥哥我原来是被人服侍的,怎么这一下全颠倒了过来,主客异位啦? 蒋易修足足喝了两个时辰的豆浆,这才和狄惟扬和王克阳分手。 当他还在往戏水楼的街道青石板上走的时候,前方竟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李北羽! 蒋易修讶道:“你怎么敢现在下床跑出来?” “怎么不敢?”李北羽只有叹气:“现在躺的是玉大小姐!” “怎么回事?”蒋易修显然知道一定很有趣,所以他提议:“找个可以吃可以喝的地方坐下慢慢谈……” “不行……”李北羽竟然回绝。 不行?这小子有吃有喝的什么时候说过不行来的? 蒋易修加强语气道:“这趟是听故事的人请客……” “不行!”回答一样。 蒋易修摸了摸李北羽额头,怪叫道:“好烫……” 李北羽摇头苦笑,只简单的说了句话就让蒋易修跳起来。他说的是:“昨晚和风流王一战,宇文湘月和玉珊儿玉大小姐全看到啦……” 蒋易修听他朋友口沫横飞,又骂又干的把整个事情说完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北羽叹气道:“你不信?” “我信!”蒋易修说的很肯定。 “评语呢?” “笨!”蒋易修指指李北羽道:“你……” “我?”李北羽抗议了:“为什么是我?昨晚你和那个『风流王』王务先不是也没发觉?” “不是这件事!”蒋易修叹道:“我劝你这只秃鸟最好赶快飞回去戏水楼看看……” 李北羽脸色一忧,道:“怎么……?” 蒋易修叹了口气,道:“别急──,我的意思是,昨晚那个『药师王』王老头已经被我们玉大小姐软硬兼施的要去了三份治疗葬魂玉针、埋魄香兰的解药……” 李北羽没有时间苦笑,拉了蒋易修就走! “昨日君戏我,今朝回报来;若有心想见,玉风中倚栏。”下款是:“遭殃莫怨玉珊儿,留!” 粉红短笺,却足以叫昂昂七尺男子汉为之心醉! 蒋易修等了半晌,方一大巴掌拍落李北羽肩头道:“喂──,秃鸟,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没看到『玉风中倚栏』?你让人家等的把栏杆给压断了,那就有的惨啦……” 李北羽当然不笨,又是转身一拉蒋易修要走。 蒋易修可不干:“慢、慢──,小手勿拉、小手勿拉──。哥哥我可不愿去那玉风堂吹西北风……” 李北羽双眼一睁,道:“你够不够朋友?” 这什么话?哥哥一夜未睡还不是为了你,竟然讲出这种话来! 蒋易修立即大声道:“十成足金的够……” “够你的员外头……”李北羽笑骂道:“人家杜鹏都能陪哥哥我去当奴才啦──,你……?” 这是什么世界?蒋易修只有整整那套员外服,昂头阔步、一马当先、义无反顾、放屁当没听到的往外走。 李北羽瞅道:“你去那?” “废话……”蒋易修大叫:“去玉风堂把他们吃垮……” 话说的大声,一踏出门口还在庭园里,又回头朝李北羽道:“可不可以不去?” “不能!”李北羽斩断坚决的回答。 “真的不能?”蒋易修已开始挽左边袖子。 “不错!”李北羽无动于衷。 “肯定?”这次连右袖都挽了老高。 “绝对!” “好──,你真的要哥哥我去是不是?”蒋易修索性脱下了长袍,大叫道:“去就去,谁怕谁?” 很迅速的,我们蒋员外又立即穿上了衣服袍子,转身就走。 李北羽一笑,方同并肩,忽然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为什么? 杀机! 一股无与伦比的杀气!不,是两股! “是四股!”李北羽叹道:“只是其中两股特别强罢了……” 蒋易修叹口气,道:“好像很利害的人?” “对!”李北羽叹道:“天下那个王八乌龟蛋敢说雷杀和萧饮泉不利害,我保证他一定看不到明天的日升……” 蒋易修瞅了李北羽一眼,道:“你敢不敢?” “不敢!”李北羽叹气道:“哥哥我可没英雄到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雷杀就看着李北羽和蒋易修谈笑的侧身而过。 他身旁的葬玉和埋香似乎有了不平常的呼吸;至于萧饮泉,他可以感觉出如一头猛虎发现上好猎物的气机。 沉稳又威猛! 雷杀淡淡一笑,在李北羽和蒋易修侧身而过的时候,轻轻送出两股气机。 撞到蒋易修时,蒋易修边谈笑,边挥手的经过;撞到李北羽呢?只见他身子轻轻一颤,前后幌动了几下,才举手拭去额上汗水,双双走出庭园而去! 雷杀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那一个功夫高?” 他是问三名手下。 葬玉和埋香的回答是:“蒋易修……” 萧饮泉的回答则是:“李北羽……” 雷杀点点头,道:“葬玉、埋香──,你们看看地上泥沙的足印……” 足印,有一串已较前方走过的深陷七分;另一串,则一般无二,又轻又淡。 深的,是蒋易修留下! 雷杀沉声道:“李北羽是个可怕的人……” 萧饮泉身上那股气机瞬间爆发了出来,他大喝,出手,硬生生将一株青松从中打断! 好锐的力道!轰然响中,葬玉、埋杳脸色大变,她们总算见到刀斩门八掌老之首,最神秘的萧饮泉出手。 雷杀走过去检查断裂处,摇摇头道:“还是差了一点!” 萧饮泉似乎恢复了冷静,恭敬道:“是……” 雷杀闭目沉思半晌,道:“记得,力之用在于劲、于气、于意、于心、于灵!天者合一,天下莫之能御!唯心中无恨、无怨、无嗔、无痴、无利、无名、无一切无明阿堵,方能达到武学禅境。亦唯如此,出手才能无所不至、无所不摧!” 雷杀倏忽睁开眼又道:“唯一切源于『无』始,才能达于一切『有』终!明不明白──?” 这一趟话,只听得萧饮泉、葬玉、埋香三人如痴如醉,额上冷汗直冒。 但知雷杀创立刀斩门和玉满楼的玉风堂同映;却是今日方知雷杀的武学意境已臻于此! 以“无”杀人,叫人如何可躲? 所以,雷杀的杀手技,才真的是天下第一! 三人方自回味雷杀那席话,雷杀又道:“哼!本座自洛阳赶来看李北羽这小子,果然没令本座失望!不但是条好汉,而且是个奇材……” 雷杀缓缓吁了一口气接道:“以方才他的身势,已深得武学中逆来顺受的真谛! 哈……,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当真是『从来打不赢』嘛──?” 雷杀大笑中,萧饮泉双拳已紧,青筋暴突! 雷杀看了萧饮泉,暗暗一笑;转头朝葬玉、埋香道:“跟踪李北羽,随时通知本座他的行踪……” 就在雷杀和萧饮泉住入戏水楼的同时,龙门城内另一端的宇文长卿可皱眉了。 第一,宇文湘月不告而别,只托属下来报告是往洛阳而去,目的不明。 第二,则是雷杀和萧饮泉到龙门来,莫非他们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想发展在玉风堂身侧自己的势力? 宇文长卿沉声道:“本盟第二波人员什么时候到?” “后天晌午时分!”邢嚣恭敬道:“现在已然接近洛阳城东侧……” 宇文长卿双目一闪,沉声道:“下令第二批人员就近驻入洛阳城内。你我现在就启程往洛阳……” 玉满楼和卫九凤含笑的望着他们的女儿。 现在,他们这位宝贝的玉大小姐刁蛮如昔,只是眼中的温柔和沉醉大大表示了有某种的牵挂在。 两夫妻互视一笑,彼此心里明白这个李北羽果然利害,单单是在龙门一夜便可以把这位“鬼神也逃”的玉珊儿治得服服贴贴。 玉满楼的评语是:“李北羽的打架功夫不但是高手,而他追姑娘的功夫更是毫不含糊……” 李北羽不含糊,杜鹏呢? 小桥亭阁依旧,飞花已埋一园幽香。 杜鹏老远一听到蒋易修的脚步声已然冲了过来,又笑又捶道:“蒋朋友别来无恙?” “本来没有……”蒋易修苦笑道:“被你这一阵毒打给打伤啦……” 杜鹏大笑,揪向李北羽道:“秃鸟──,成果如何?” “差强人意!”李北羽伸个懒腰道:“凶是凶来凶去……” 杜鹏方自露出明白的表情,后端传来一句:“鹏哥哥──,鹏哥哥……” 鹏“哥哥”?好亲昵的称呼! 李北羽和蒋易修两人互视一眼,摇摇头。 只见,那碧荷姑娘己身着一件翠绿锦绣水裙跑了过来,挽住杜鹏道:“鹏哥哥──,我刚刚煮了小莲子熬人参粥,快来吃嘛……” 声娇人更娇。 显然,李北羽追姑娘的功夫不错,那杜鹏被姑娘追的功夫更好! 杜鹏苦笑,道:“咱们玉大堂主把这位林小姐认了义女啦──。刚刚又跟玉大小姐成了手帕之交……” 李北羽笑道:“原来姑娘姓林──,芳名是……?” 碧荷一皱鼻,将脸颊贴着杜鹏手臂娇道:“鹏哥哥,你告诉他……” 杜鹏苦笑,道:“俪芬!俪人迎春波,芬芳自地香的俪芬……” “林俪芬……”李北羽大笑道:“好名字……” “好名字”三个字才说一半,那林俪芬已指着李北羽的鼻子道:“好名字就好名字,为什么张张开你那口蛀牙看天?” 这么凶?蒋易修已经开始不安了。 一个玉珊儿忒的已经叫人心惊肉跳,再加上这位林二小姐那还得了? 四个人已上了采月居的亭阁,方自坐定要吃那什么小莲子熬人参粥,忽然众人目光一亮:只见我们玉大小姐已换了套小棉袄子滚金边,下方是淡紫湘裙带溜百摺。 这一款款移来,俱叫众人喝了一声彩。 尤其,平素手上那把锋利玉扇已是不见;换之而执的,则是小圆薄纱,彩绘鸳鸯的绫绸扇。 照啊──。蒋易修和杜鹏狐疑的左看看玉珊儿、右看看李北羽;那碧荷也是满眼笑意的看着两人。 于是,就在李北羽凝眸注视玉珊儿踏来的时候,另外这三位“插花”的便互使了一眼,心中下的默契是──趁他们两人不注意时,赶快把小莲子熬人参粥吃个精光! “呃──,呃──,呃──,好饱!”杜鹏连打了三个嗝,拍拍肚皮道:“秃鸟──,你怎么不吃?” 去你的不吃!哥哥我发觉时已经悔之晚矣! 李北羽骂在心里,口上淡淡一笑,道:“我不喜欢吃这个玩意……” “真的?太可惜了……”林俪芬掀开一旁的碗盖道:“这儿还有一碗……” “拿来……”李北羽大叫,义无反顾的“抢”到了手。 粥在手上,他却没吃;端到玉珊儿面前道:“给你用!” 声音之温柔,足以滴出水来。 蒋易修惨叫:“我要昏倒了……” 玉珊儿微微一笑轻道:“不──,你吃──。男人总是要多吃一点的……” 说完,右皓轻出,摇摇汤匙儿,乘了半起,在唇前吹了吹,才送往李北羽口去。 “我已经昏倒了……”这回,惨叫的是杜鹏──。 李北羽含笑,将那粥吃在口里,忽然脸色一苦,便吞下去后大叫:“哥哥我昏了十万八千次啦──。谁放了这么多盐巴?” 玉珊儿在笑、林俪芬在笑,连那杜鹏和蒋易修都在笑。 现在,李北羽可明白了,刚刚两位“好朋友”要“昏倒”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朋友,就是随时不忘帮对方两肋插刀来增加生活情趣! 唉,交友不甚,夫复何言? 李北羽的眼睛突然一亮。 因为,正有两道人影往这亭子而来。 一个是玉楚天,另一个则是百里怜雪! 百里怜雪已经不再有那付七大公子之首的悠闲傲然之气。 他到了玉珊儿的面前,双目一凝道:“你是不是跟定了这小子?” 这小子指李北羽。 玉珊儿不答,只是柔情万种的又乘了一匙,大大一匙的人参粥送到李北羽唇前。 李北羽能不吃吗?尤其是当着百里怜雪之前,就算穿肠毒药也得一口吞下。 所以,就在他以最大勇气吞下的同时,百里怜雪已转身离去,离开玉风堂!百里怜雪并没有回去百里世家,因为他要等,等九天之后的比武招亲! 所以,他的目标是嵩山脚下;他要用十天七夜的时间来揣摩百里世家绝之中的“圣剑狂战七十二技”! 玉楚天对于这位宝贝妹子的心上人是李北羽李大公子显然很满意。 所以,他提议道:“今晚,咱们四个男人到巩水一游如何?” 玉珊儿可抗议啦:“为什么我们姐妹不能去?” “因为二妹子!”二妹子指的当然是林俪芬了。玉楚天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二妹子的身世?” “俪芬的身世?”玉珊儿讶道:“妹子的爹娘是……?” “靖北王林忠义大将军之后!”玉楚天皱眉叹道:“二妹的爹、娘曾受奸人之害,而被一名魔教高手所杀!据本堂消息,那人已到了洛阳地面……” 林俪芬脸色一激动,急声道:“那人是谁?” 玉楚天沉吟半晌,才道:“爹查出的是,黑旗武盟总护法,百年前庞龙莲一脉嫡传的传人,韦悍侯!” “韦悍侯?”李北羽叹口气道:“那么,他用的便是『三天极门』的心法了?” 玉楚天沉重点点头,道:“想不到这失传百年的心法,竟然还有人承传……” 玉珊兄道:“为什么不准我们去?你的目的其实是要去踩那个韦悍候的盘子?” 玉楚天叹口气,道:“另外还有件事,那就是爹、娘今晚要教你们一套防身的手法,以对抗『三天极门』的杀伤力……” 葬玉和埋香守候在玉风堂外已是日落月升时刻,正商议今晚如何进去找那李北羽。 忽的,一名刀斩门手下汉子来报:“两位特使──,方才王长老传来消息,李北羽和蒋易修、杜鹏、玉楚天等四人,往城北而去!” 王长老,指的便是雷杀亲信王啸天。 原来,他也到了洛阳,正和雅竹小馆馆主吴昊刚负责洛阳活动。 葬玉点点头,随口问道:“王长老和吴长老正有何行动?” 那汉子道:“两位长老打算今晚殂杀玉风堂洛阳的坛主,高拯!所以无法支援两位特使!” “知道了……”葬玉一挥手,那汉子便一恭身离去。 葬玉幽幽叹一口气,站起来道:“埋香妹妹,我们去找那个负心汉子吧……” 宇文湘月跟住的人便是葬玉和埋香。 在洛阳,她已经知道兄长宇文长卿将力量留在这里;可是她不能用,一动则必让宇文长卿知道了下落。 她要运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来解决自己的事!所以,当她发现了葬玉和埋香之后,心里便有了打算。 只要跟住这两个女人,她总也会找的到李北羽的动向。 现在,果然证明这方法是正确的──。 黑旗武盟早在三年前便布置妥了洛阳城内的线。 这些线,已然形成一张巨大的网,通达到每个地方。所以,玉风堂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很清楚。 酉时开始一柱香,玉楚天等四人由玉风堂大门出来。 一顿饭后,四人所乘坐的那辆“桧神名车”已然穿出城门。 然后,四人在酉时过半个时辰时泛舟于巩水之上。 酉时将尽,黑暗悬月之下,四道人影上了“桧神名车”;消息中,车内传来玉楚天的大笑劝酒。 酉时进入戌时时,那马车进入洛阳城;一顿饭后到了玉风堂大门,玉楚天被人推了下来。 又笑又骂的追进去。 韦悍侯看着这份报告皱了皱眉,再看另一张报告书。 “有三名女人二前一后的跟着那马车而去巩水。在前的两个是刀斩门的葬玉和埋香!在后面的,是本盟的大小姐宇文湘月!” 韦悍侯双眉一挑、一动,这事,少盟主宇文长卿已然先用飞鸽传书来了。韦悍侯叹口气,继续往下看。 “葬玉和埋香亦搭了一舟,往那巩水泛去;宇文大小姐则没入夜色之中,失去其踪迹! 同时,刀斩门的两位女杀手也没回岸,亦同时失去其踪影。” 韦悍侯看完之后,深自皱了眉头。 为什么跟在其后的三个女人都没有回来? 不,还有一个可能,有回来,可是并不是循着原路! 为什么不循着原路?韦悍侯更深一层的想;她们的目的是跟踪李北羽,为了随时有机会能下手;那么,为什么没随那“桧神名车”回城? 唯一的答案是,李北羽不在车上! 如果这推断正确,那杜鹏和蒋易修就更可能也不在车上。 所以,玉楚天才要大声的笑,大大的被推下车! 以玉风堂少堂主在自家大门口被推下车?反常! 反常之下就有阴谋! 韦悍候的双目精光暴射,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武盟能在洛阳城内布线;那玉风堂已经在洛阳二十五年的时间,岂不是布的更广?更密? 有此一念,韦捍侯日下已明白,自己这行人晌午方到洛阳,再怎的机密也已落入人家眼界掌握之中! 所以,结论是李北羽找上门来! 黑旗武盟在洛阳的总联络处是位于城东的老和兴商铺!(依据中国古代筑城,城西多住家,城东多商铺。)老和兴卖的是皮货,架上摆了些貂子皮、熊儿张;甚至,每半年还有一批出西方国度运来的骆驼皮。 因为这点特别产品,加上老板姓骆又有点驼背。乾脆,街坊巷里便叫这老和兴的老板” 骆驼”了。 骆驼约莫六十开外,手上最值得炫耀的是那根由南端大理运来的大红珊瑚烟杆儿。 听说这种珊瑚,得海底千年水流冲击,早已去芜存精,较那钢铁硬多。 有一回,我们这位骆老板就叫人试过啦;大剌剌一把钢刀,砍到断了却连那烟杆儿一丝痕也没留下。 所以,骆驼又多了个外号,这浑号是──“够劲”骆驼。 因为骆老板不但是烟杆儿劲,连自己身上的那根也常常叫迎春楼的妓女喊饶。 当然,没人知道这位骆老板是黑旗武盟的人;更没人知道他的职位有多高! 这点,连韦悍侯也不知道!只晓得盟主交待,对这骆老要尊敬! 只有黑旗武盟的盟主宇文真知道,这位充满下巴里人气息的骆老板,正是黑旗武盟第二把交椅的副盟主! 李北羽、杜鹏、蒋易修已经到了老和兴那条长巷外十丈远近。还隔了四条横街,已然觉得不大寻常。 李北羽突然叹口气道:“妥吗?” 杜鹏瞅了李北羽一眼,道:“喂──,秃鸟进士,干啥呀?人都已经到了家地面上来了……” 李北羽苦笑,一叹道:“我这『离别羽』心法还没完全研究成形。那夜和『风流王』一战中已经明白。后来,在戏水楼阻止宇文湘月的出手,又发觉了一点点可以运用的心法……”他顿了一顿,又叹道:“问题是,这回对手用的是『三天极门』的功夫!” 和风流王一战,以毫羽散于水柱中,是力与猛的一种突破! 戏水楼阻止宇文湘月杀玉珊儿,无意中发现那翎羽以圆旋的出手,亦有不可思议的妙处。 加那我佛般若法轮,见性光明不忧不惧不畏! 问题是,自己心下尚未有百分之百的控制心法。 蒋易修拍拍老朋友的肩头,道:“别急──,说不定今天找上那个韦悍侯又可学了一点什么怪招来……” “可不是!”杜鹏扬扬手中刀笑道:“成为一代宗师没那么快的──。否则别人玩什么?” 李北羽笑了,他为自己有这么两位朋友而骄傲! 可惜,他的笑容只停留了一下下;因为,前方左、右两屋檐上,正坐了葬玉和埋香。 更巧的,是前巷口,我们那位黑旗武盟主的宝贝女儿,宇文湘月也揪然而立,直待自己一头撞上! 怎么办?杜鹏和蒋易修很合作,立时对付左、右上方的葬玉和埋香。 李北羽呢? 只好真的硬着头皮一步、两步的跨到了宇文湘月面前,脸色沉重,音调轻松道:“今夜天气好好哇……” 宇文湘月一愕,动手也不是,笑也不是,勉强绷着脸道:“是啊──。可惜好人不……” “等等──。下面话别说……”李北羽长长吸一口气,盯住宇文湘月瞧了半晌,才叹出一口气,“很沉重”的问道:“吃饱没?” 什么话?宇文湘月原先看那李北羽真的是凝重脸色说话貌,自是按下出手之心,想听听这负心郎想表白什么,怎知,是这一句狗屁话。 刹那,只觉一肚子火冒上双眼,却已经是身子一麻,暗中已着了李北羽的道儿。 宇文湘月明白了,原来李北羽正是利用她错愕、分神、杀机未联贯的刹那,出手捏好时机便轻易制住了自己! 这一败,正是败在兵法上所谓“攻心为上”,自是心服口服,夫复何言? 她只想问一件事:“你是不是传说中,曾得到过举人的名衔?” “错了……”杜鹏笑着走过来道:“不是举人,而是进士!” “进士?”宇文湘月脸色一变,双目中情素更浓,幽幽道:“进士……,进士……。我宇文湘月总算没看错人。今夜一败,也是心服口服……” 江湖上,有多少人有机会在武学上会败给进士? “以前不多……”蒋易修也走过来笑道:“以后会不少……” 宇文湘月看看屋顶上,那葬玉、埋香只能睁目看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显然,是叫人定了穴! 唉,这三人的武功真是可怕的很。 宇文湘月望向蒋易修道:“你这话是,以后李北羽要好好闯一番事业?” “不是他一个!”杜鹏笑道:“是我们一起……” “因为……,”李北羽出手点向宇文湘月的昏穴,边道:“他们两个也是进士,货真价实的进士!” 不用李北羽点到昏穴,宇文湘月已经昏了过去。 这……太荒谬了,这三个家伙竟然全是进士? 恶梦!宇文湘月苦笑,这不是真的,这是恶梦! 他们三个大剌刺的走到老和兴号皮货店的门口。 他们觉得,自己是好人;好人来找坏人本来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所以,蒋员外便大力的捶起门来。 开门的,便是这铺子老板“够劲的骆驼”! 这老家伙李北羽和杜鹏倒熟,本来吗──,在洛阳住了十年,也干了十年架;遇冬时也会到这儿来买买片皮袄穿穿。 只是,这回不太一样。 骆驼的眼睛也不花,立时认出了李北羽和杜鹏道:“干啥──,小伙子想找打架的,明儿到街上找吗……” “唉──,你老人家这话错啦……”李北羽磨拳擦掌道:“真正货色在这铺子底下呢──,是不是?” 骆驼眼睛一亮,淡笑道:“三位哥儿可真的要看货?” “绝对假不了的……”李北羽拉出蒋易修道:“这位员外,人家可是老远赶来办货的……” 骆驼两眼眯成一条线,点头含笑道:“既然如此,又这么坚持,那就进来吧!” 这三个家伙果然来了。 韦悍侯从透视镜孔中上望,冷哼! 他沉沉一笑,这回保证叫你们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货──一点都不参水的拳头! 韦悍侯看骆驼已经带李北羽、杜鹏、蒋易修往地窖走来。 韦悍侯一挥手,瞬时窖中黑旗武盟来的第二波三十二名刀客已然各自就位──一种最完美的突杀位置! 韦悍侯呢? 他大刺刺的坐在太师椅上,正对着门口等李北羽等三人开门进来,送死! 门开的刹那,李北羽已经出手。 对象是骆驼。 他不愿这老头子受到伤害,所以出手很轻,只是碰了一下麻穴和昏穴! 就在骆老头倒下去的时候,李北羽还好心的扶住、轻轻放下。 然后,一行三人便大剌剌的以“好人”的姿势,跨入门槛内;朝坐在太师椅上的“坏人”韦悍侯大声、齐叫道:“你──好……” 声音之大,较春雷更响! 这一喝,便将躲在各位置出手的三十二名杀手心神为之一震! 便此时,他们三个真正出手! “七彩剑鞘,鞘中无剑!” 蒋易修手上的兵器不是有锋有刃的剑,而是鞘! 鞘彩如虹,分成“红、橙、黄、绿、蓝、靓、紫”。 “杜鹏一刀,可堪俞傲!” 杜鹏的刀身是镂着一只扬翅昂首的大鹏鸟。 翅顶和鹏嘴交涯于刀锋;那鹏的两爪张开,正是成为刀锷。 “离别羽舞,诗雾梦泪!” 翎羽如诗如雾如梦,羽梗如泪! 翎羽长一尺半,柔如柳絮,却也能刚拍刀断;羽毫弯垂半弧,依旧可圆转如法轮! 韦悍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手下三十二名刀客全躺了下去。 眼前这三个年轻人显然代表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尤其是他们第一招出手到最后一招收手时,之间竟然已有了不同的境界。 似乎,他们仍可无止境的进步。 蒋易修每一剑的剌出、杜鹏每一刀的挥洒,控制上的火候在短短半柱香交战中,很明显的在意劲上有所不同! 更可怕的,是李北羽手上那根翎羽。 到后来击倒三名武盟好手的出手,不但将翎羽圆转飞出如法轮,一圈之后竟又回到他手中。这算控制的准确、意念的运用,果真有了宗师的雏形! 为了黑旗武盟的霸业,绝不能让他们三个人活着。 韦悍侯冷冷站了起来,喝道:“退下……” 立时,那三十二名刀客爬的爬、走的走,全回到了阴暗角落。 一忽儿,连人呼吸声也没了;显然,他们已经走出了这屋外。 李北羽瞅视着韦悍侯,摇头道:“韦老大,你早出手不好吗──,总是每回打架前要那么多道手续……” 韦悍侯冷冷一笑,道:“还没完──,本盟的抱剑七老你们能通的过再和老夫交手也不迟……” 随话声,四壁中竟涌出一股淡雾来。 雾里,从各个角度冒出了七名六旬老者。 个个,穿着绣有太极图样的锦袍,胸前两手交叉,掌中正是抱一柄长剑! 蒋易修脸色一变,道:“这些老头子倒邪门,眼神不正哪……” 可不是,杜鹏凝目望去,只见每名老者的瞳子中竟偶有青碧光芒一闪、一动。 这是啥怪玩意儿? 杜鹏叹了口气,轻声道:“秃鸟──,这些老头子好像修了什么邪功……” 李北羽点头道:“大概是西域再过去那边的一种摄魂大法之类……。好像叫『修罗十魔地大火焰神功』……” “这么长的名字?”蒋易修叹道:“故作玄虚吗……” “哈……,”韦悍侯大笑道:“李公子果然博学多闻,这门武学正是产自葱岭以西的大食国……” 李北羽皱眉,摇头道:“拜火教的玩意儿?” “正是……”韦悍侯双目精光暴闪,道:“三位,好好享受这『修罗十魔地大火焰神功』的盛宴……” 注:昔日的葱岭却指今日的帕什米尔高原。大食国是阿拉伯一带。拜火教则是今日的回教。 此际,这地窖中的雾气更浓,人影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李北羽又看了抱剑七老才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些老家伙都练了『夜眼透雾』的心法……” 是以,眼锋那闪闪碧光,毫不受这烟雾阻挠。 三人方觉这一战可能很辛苦的同时,四周已传来抱剑七老的低啸声,显然阵势已动! 杜鹏当先一挥那柄大鹏刀,暴喝中已撩向东南方位的老者! 那老者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身往刀迎,同时两手抱剑也不抽出,连剑运鞘的递了出来。 杜鹏一愕,身子略沉,改劈为撩,正是大鹏展翅的雄姿! 那老者暴喝一声,两脚一斜一转,已然出剑。 便这回时,剑鞘中竟冒出一团火来。 杜鹏挥刀,压制老者的剑;忽的,老者口一张、一吹,竟配合鞘冒的火团,喷出三尺长的火柱! 杜鹏大惊、后退,老者剑势一翻、一掠,只叫杜鹏骂了六十七声。 小腿肚上多了一道血口子啦──。 他叹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李北羽和蒋易修。 蒋易修也不好玩,显然是在三名老者夹击之下,差点变成了烤肉。他奶奶的,这些老头子倒邪门的很,竟然能口吐火焰! 蒋易修长长一叹,舞动手上七彩剑鞘;刹时,如那贯天长虹,挥洒于满地火焰之间。可是,中间还有闪电,闪电是,那三名老者的剑! 杜鹏一转身,跃到蒋易修身旁叹道:“喂──,蒋朋友,这些老头子可真够劲啊──。” 这一段话里,杜鹏和蒋易修加起来最少被烤了三次,外加十道小伤。 当然,围攻他们的五名老者也倒下了两个。 杜鹏可一点也不乐观,因为,雾更浓! 杜鹏突然讶道:“秃鸟呢?” “我怎么知道……”蒋易修和杜鹏背靠背,喘气道:“天晓得那小子死到那里去了?” 正说着,三名抱剑老者大喝一声,竟已是分上、中、下三路攻来! 杜鹏大喝,出刀,这一刀可使出了职业水准,端的是打架高手才能用的出来。 因为,杜鹏这一刀很不怕死! 杜鹏冲入了火焰之中,以右手大鹏刀顶向上方的老者,顺势左手用那大鹏拳把对方打飞。同时,让中间的那老头子刺了一剑,争取这刹那以刀柄直贯,嗑了这老头子脑袋一大响! 蒋易修呢?他大叫:“大鸟,你今天最够英雄……” 此时,他已经挥动七彩剑鞘倒塞插入老者冒火的剑鞘口;然后,当然是让老者扫了他小小一剑。 礼尚往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蒋员外之能达到员外的地位,当然懂得礼数! 所以,他身前这位可怜的老家伙吃了二十六腿外加十七掌后,不躺下像泥巴软瘫也不行。 雾,依旧浓,李北羽呢? 李北羽要料理另外这两名老头子可真难。 羽毛遇上火已经很累了,加上这些家伙练成了“夜眼透雾”的功夫。 所以,毫散如雾的障眼法可没啥屁用。 惨的是,一开始那位韦悍侯便跃往身后而来,出拳之猛,足可以当成一个“悍”字! 前后三人一夹击,不过六个回合,我们这位李找打真的是被打惨了。 现在,那两名老者又张口喷火而来;同时,双剑狂递如电! 完了,完了,哥哥我竟然死的这么壮烈也没半个人知道! 还好,李北羽有个原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所以,他将身上一百三十五只翎羽打出了足足有一百二十九支之多。立时,翎羽串接如鞭、似桥、像虹! 这分两路而去,连李北羽到现在才发觉,原来自创的“离别羽”心法中还有这一招!简直好的离谱! 抱剑二老显然未料到有此一变,待要闪身已是不及。 他们口中所喷的火焰,最多,只能烧去八十七支翎羽,另外,四十二只的羽梗,便端端正正的插在他们手臂上! 二老痛呼,抱臂而退,韦悍侯则一拳猛进,击向李北羽背部而来。 李北羽尽力拗身,反手打出另一支翎羽而迎。 谁知,韦悍侯手上的“三天极门”天运心法,使的正是“口居龙见”、“雷声渊默”二式! 韦悍侯右拳微沉,将那翎羽互击;俄而,左拳力出,如雷响天地! 这一记,李北羽原已万难中出手,此时如何能再变化。 不得以,只好以背硬是捱住。 李北羽正骂在肚里,大叫:“大鸟、员外──,再不来救人会死人的啦……” 随叫声,杜鹏和蒋易修果然缠向韦悍侯,一左、一右的夹击于其间! 李北羽苦笑嘘了一口气,忽的,身后一道气机涌来。 李北羽大愕,想反身,麻穴被制;想喊,哑穴被点。 惨! 那身后人到了眼前,正是老和兴皮货铺子老板──骆驼! 李北羽真不敢相信这“够劲的骆驼”手下工夫果然够劲! 显然,自己栽在他手上那大红珊瑚烟杆儿上了。 骆驼微微一笑,还看了交战的三人一眼,也不说话的抱了李北羽便走! 这一端,杜鹏眼尖已先看到了,大喝一声追来。 谁知,那老头子一转出了地窖便不见了踪影。 待杜鹏再奔回地窖,只剩我们蒋员外独立苍茫! 杜鹏讶道:“那个韦老头子呢?” “走了……”蒋易修耸肩道:“连抱剑的七个老头子都走了……” 杜鹏脸色一变,道:“他们要活埋……” 正说着,上方已传来轰然一大响;木瓦砖石便全落了下来。 杜鹏大叫:“这回真的大大的惨啦……” 韦悍侯冷冷的看着塌倒的老和兴铺子,淡淡一哼,转身使往第二处分舵而去。 然而,在他走了十来丈外,他竟看见了三个女人。 两个坐在屋檐上,一个坐在巷口! 韦悍侯眼睛一亮! 坐在巷口的正是盟主的女儿宇文湘月。 上面的两个呢? 哈……,韦悍侯真是大乐狂笑,今夜真是大大斩获。擒李北羽、杀埋杜鹏、蒋易修大大拔去玉风堂的力量。 现在,刀斩门最奇特身份的葬玉和埋香又落入手里。 你说,韦悍侯怎会不乐? 韦悍侯轻易的解开宇文湘月的穴道,又抱走了葬玉、埋香的同时,老和兴铺子那端也有了变化。 这时,当然引了不少人来观看。 “没人活得了啦……”一名地保叹道:“可怜的老骆……” 一名中年汉子接道:“是啊──,这种活埋能活才有鬼哪……”众人一片议论叹气。 蓦地,断垣裂石下方传来一声大骂:“他奶奶的──,哥哥我快闷死了,还不来救人……”是杜鹏! 群声大哗,还有人能活着? 当下,众人便出手出力的移石搬物,“拉”出了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 “上天保佑啊……”一名老者合十拜天道:“想来这两位小哥儿平素善事做的多……” 蒋易修大大喘一口气,才叹道:“保佑?哥哥我是拼了精神不想死的……” 明,神宗万历四十年(西元一六一二年),十一月二日,夜。洛阳城内最轰动的消息是,两位年轻人被活埋于废墟之下半个时辰,竟可安然无恙。 附注: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两名年轻人竟然还有精神破口大骂。据说闻者统计,最少骂了六百二十五句。而且,句句不同,字字不重覆。 二注:后来经宫内大学士考查,方知这两名年轻人名叫杜鹏、蒋易修。曾在万历三十四年同榜进士。果然,由进士骂起脏话来。大大不同凡响! 三注:杜、蒋两位进士所骂的脏话,一夜之间流行于洛阳,男女老少朗朗上口。甚至有人编纂成书,其销售之好,号称自晋朝左思的“三都赋”造成“洛阳纸贵”后,又另一次的纸贵风潮。甚至,引起官家干预。其中,最有名的三个字是:“哥哥我……” 四注:杜、蒋二进士一律推崇,他们的脏话和一名叫李北羽的进士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是以,一夜之间,寻访李进士者,号称有六千三百一十二人之众。 洛阳城内东侧一带正为老和兴皮货铺子的事件轰动时,城南的小巷内,高拯正率领十二名玉风堂的好手进行突袭行动。 那是间空房舍,原本属于八大世家中太史世家的房产。由于大史世家北迁往大内居住,所以久了后,这房子已满布了灰尘和蜘蛛丝。 然而,近来却成为刀斩门的据点;用以传达洛阳城南部的消息。 高拯的行动很隐密,也很成功。 十三个人进去,是黎明时分;片刻之后,将晨曦涌现,鹤啼的一刹那;十三个人影完完全全的走了出来。 “禀告高坛主,”一名汉子低声道:“行动完美结束!” 高拯方正的国字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迎着晨曦长吸一口气,点点头道:“你们立刻回玉风堂里报告战果──。本人还要查一查有什么疏露……?” 汉子的眼神显然露出了钦佩之色。 身为领导人,冲的是第一个,走的是最后一个,这是气度。 十二道人影瞬时消失在晨曦之中。 高拯笑了一笑,再度进入屋内。 屋内,除了年久失修的霉味,现在又多了浓浓血腥! 高拯看了很仔细,也算了很清楚。 在他预先得知的情报,这里头应该有二十六个刀斩门的弟子。 可是不对! 高拯有点讶异,竟然多出了两个! 这两个是谁?高拯心里一沉。 多杀了两个敌人并不该担忧反而该高兴才对,高拯为什么要担心? 因为,刀斩门何时多派了两名弟子进入洛阳城,玉风堂竟然毫不知情!照此,就会有更多的刀斩门人进来。 这事情很严重!高拯立即转身要回玉风堂查清楚,这是谁的疏忽? 可是,高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原先就在洛阳的份子呢? 高拯一分神、一急躁、一转身的同时,两足踝突然剧痛。他一惊,才一用功相抗,背后一股杀机已至! 高拯内心狂震,身子往前一仆,以冀能躲掉背后一击。同时,双拳往下击往那具扣住自己双足的“尸体”。 忽的,那扣住的手松开,往上翻拍迎来。 是大力碎碑掌! 高拯见掌如见人,已知这出手的人是雅竹小馆的吴馆主。 玉风堂早已知道他是刀斩门的长老,只是为了避免大战而一直监视其活动。 谁知,今日便落在他手中。 高拯怒喝,手上拳力更重,轰然贯下。 拳、掌方一接触,身背上又中了一击! 高拯忍住胸中冒出的一口血,趁势往前一滚、一跃,转身盯向身后那人。 王啸天! 高拯喘着气,拭去嘴角血迹冷笑道:“哼、哼──,玉风堂的汉子总是不屑你们这般老鼠耗子……” 王啸天淡淡一笑,遣:“玉风堂今夜的行动,又何尝不是一般?” 高拯长吸一口气,稳住了汹涌的真气窜动,方才冷笑道:“玉风堂顶天立地于武林中,去魔除恶本就是义所当为……” 随声落,人已扑起,振臂攻向王啸天! 突然,屋外传来淡淡一句:“高坛主请住手……” 闻声,高拯心中为之一喜。 原先,他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最少也要抓一个来陪葬。现在,玉风堂的主人玉满楼亲到,这件事可好解决的很了──。 王啸天和吴昊刚的脸色可沉了下来。 面对玉满楼他们实在没什么把握,唯今之计,便是走为上策! 一有此念,两人一点头便双双往后门撞跃! 高拯大喝,便举步要追,谁知,方才叫吴昊刚以大力碎碑掌力所伤的足踝竟剧痛了起来。便此,心神一懈,不由得沉昏了过去! 这端高拯昏厥,那厢王啸天和吴昊刚可不轻松。 两人才一撞破后门到了荒园,晨曦之中已有一名中年汉子负手含笑而视! 玉满楼! 吴昊刚和王啸天互视一眼,双双跃至左右将敌人钳在中间。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两位长老可好?” 王啸天沉沉一笑,道:“嘿、嘿──,试试便知……” 话声一落,人已如大鹏扬起,双掌为爪直落扣向玉满楼顶上百会穴! 吴昊刚也不慢,立时欺身前进封住玉满楼周身一十六大穴! 便此双举,他们相信玉满楼必须付出一点代价才能称心如意! 玉满楼不相信! 这几年来玉满楼已经很少出手了。 因为,他已有足够的部属和助手帮他解决事情。 然而,很少出手的意思并不是代表身手的退步。相反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在武学上更深一层的钻研! 现在,他手上使出的“玉风十八招唤”便这近些日子的心得。 只见,他双手轻动似柳絮迎风,当下翻拍如江面水波。 一刹那,王啸天和吴昊刚狂猛的八十掌,便似乎进入了漩涡之中。 想退,已是无力! 三条人影一合即分。 玉满楼依旧是含笑而立,轻一叹,迈步往屋内走去。 屋里,还有一位忠心义胆的高拯需要他来救治! 王啸天和吴昊刚呢? 他们有如石像般的立在晨曦之中,不动、不言。 一直到玉满楼进入屋内抱起了高拯离去,两人的嘴角边方渗出一丝血迹来。 据武林掌战史的记载,唯有在瞬间将人震碎心服五脏,才会使死者立如石像不倒。因为,全身的肌肉和血流瞬间已僵硬凝固! 玉满楼这一战,已然把新创的“玉风十八招唤”震撼武林。 咸认,可以和武当太极三十六推手媲美! 玉大小姐可真的大大不高兴了。 李北羽这一失踪便掉了七天七夜没消息。 后天正午的比武招亲大会可惹了大麻烦啦! 怎么办?无论百里怜雪、宇文长卿、或是那个萧饮泉都是大大的麻烦。 叫杜鹏或蒋易修上台吗──,他们可不敢。 况且,朋友之妻不可欺。 打死他们的良心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玉珊儿烦恼,整个玉风堂上下何尝不是尽了所有的力量来寻找?最少,玉楚天、杜鹏、蒋易修就有三天三夜没睡! 问题是,黑旗武盟的人好像失踪了。 甚至,连刀斩门的人都消失在洛阳地面! 玉珊儿决定到出事地点再看个清楚!纵使,老和兴商号只剩下一片废墟! 她偷偷带着林俪芬一起去。 一个要找心上人,一个要找杀父仇人。 两厢一拍即合,便乘午后骄阳时刻从采月居的后门闪身出去。 卫九凤注视爱女和义女的行动,淡淡一笑。 身旁,玉满楼也不置一词。 卫九凤突然道:“是不是要叫楚天跟着去看看?” 玉满楼点头,沉吟道:“楚天是第一批,杜鹏和蒋易修在第二批……” 三名年轻人分别领了命跟了出去。 玉满楼才又深深吸一口气,道:“原订攻破偃师刀斩门总舵的事只好停止……” 卫九凤点点头。 那玉满楼又道:“刀斩门的重心已全部移到了龙门,就算灭了偃师那方也是无济于事……” 卫九凤突然沉吟道:“奇怪──,韦悍侯他们会避到那里去?以我们在洛阳的情报网竟然无法查出来……” 玉满楼双眉紧皱在一起,这问题他想了许久。 甚至,暗中派人去查访了浴阳的四大世家,却是依旧毫无消息。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蓦地,玉满楼脸色一变,道:“我们忘了一个地方……” 卫九凤抬眼望来。 玉满楼沉声道:“玉风堂!” 玉风堂里头,那里是叫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采月居后边的骨灰房! 黑旗武盟的手下绝对不少在洛阳活动的,可是,整个玉风堂便只认定骆驼和韦悍侯。所以,在骨灰房里躲上一、两个人是很难、很难被发现的。 玉满楼绝对有把握出入洛阳城内的人物都在掌握之中。 因而,他知道骆驼或者韦悍侯两人一定还在洛阳里。 骨灰房,正如以往孤独的竖立在午后煦阳之中。 玉满楼踱步走了近来。 他先在四周看了看,而后推门而入。 他检查地上的足印,并没有新的痕迹出现。 他稍一沉思,又在每一处转了转;尤其特别注意的,是那些大口的坛子。 半晌,玉满楼走了出去,他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行动。 现在,是布署的时候! 玉珊儿和林俪芬来到了老和兴皮货铺。 其实,这七天七夜她们已经来过了三回;只是,心中有所系,总是牵牵挂挂又引得双足走来。 老和兴皮货铺子隔壁是茶行,几天前也叫那轰然倒塌时震掉了一面壁。 现在,新漆的石灰,依旧有着一股泥味儿。 玉珊儿在烈日下低喟良久,上头的木石俱已取去,然而地窖从入口起,则填了个满满。 再说,李北羽已经早一步叫骆驼给带走了,会带到那里去? 林俪芬轻皱眉道:“姐──,来这里有用吗?” “有!”玉珊儿沉思道:“据玉风堂在此处的眼线报告,那个骆老头并没有把李北羽带出门来。出来的,只是韦悍侯和那些武盟的份子……” 林俪芬眼睛一亮,道:“姐的意思是,李公子和那个骆老头还躲在这堆乱石之下?” 玉珊儿点点头,道:“不错!能有一层地窖,为什么不能有两层?或者是密室?” 林俪芬的眼睛更亮了,急急道:“所以──,他们必须有人送吃送喝的进去。当然,以隔壁这这家茶铺子最有可能?” “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玉珊儿叹口气道:“越是令人注意的地方,却是最好藏身之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早已经是说烂了几千几万次。 人们也说,把沙子藏在海边,把水珠藏在河里,最是让人难寻! 问题是,你知道:你听过,却不会想起来。 李北羽过得还不太差! 最少,比想像中的囚犯好的多了。 金樽杯、绿儿酒、红粉佳人相依偎! 若不是他脚上那副精钢打造的梏子,人家还以为他是当朝皇亲呢! 依偎的佳人是谁?赫然是葬玉和埋香。 怎个依偎法?说来你不信,那真的是紧紧死贴! 我们骆驼想法果然妙,而且够劲! 那就是葬玉在李北羽左边,以她的左手和在李北羽右边埋香的左手相扣;然后,再以葬玉的右手和埋香的右手相扣。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所以两人左右手方向应该相反。 现在,以左扣左,右扣右,岂不是正好交叉把我们李大公子夹在里头? 再说,女人的粉臂并不很长,这下一交叉,那不死死贴住怎么成? 好啦,两位姑娘的手被扣死,吃东西怎么办?只好由我们李北羽来喂啦──。 就如此,三个人联成一体的渡过七天七夜。 总有上茅房的时候吧? 骆老头的心肠倒不坏。 如果是李北羽上,就把葬玉和埋香的眼儿蒙上;如果是女的上呢?那简单,只要把刀子架在另一个脖子上,保证她不敢跑! 当然,洗澡是麻烦了一点。 可是,骆老头的决定是:“不洗!” “会臭死人的……”男的、女的一起抗议。 “好──,要洗是不是?”骆老头笑道:“三个一起洗……” 葬玉没意见、埋香也没意见,李北羽不干! 他说:“哥哥我的名节事大……” 因此,他们现在身上发出的味道绝对不是“香”! 七天七夜间来无事干什么好? 李北羽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给一根翎羽把玩! 骆驼给!只给一支! 因为,他想看看李北羽有什么能耐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更何况,七天前李北羽的心肠还不错;点穴时的用力不重,还会扶住他躺下! 礼尚往来,投桃报李吗──。 李北羽这七天不断把玩翎羽,一根断了再换一根;现在,他手上已经是第六十二支! 骆驼叫道:“小心点──,找这玩意儿,可快把洛阳的公鸡尾巴拔光啦……” 李北羽一笑,不断以手指轻触羽毫,上下刮着。 偶而,手腕拿着翎羽弯来拗丢;同时,亦用各种不同的手指来捏着,上下轻晃。甚至,有时还会把那翎羽拿起来转转。 总之,这公鸡屁股毛似乎对他特别有吸引力。 骆驼还是很放心! 除了他手上的匙头,谁也无法凭人力拉断那三副梏锁。 就算李北羽出手,顶多只是伤了一个人。 再加上葬玉、埋香的重量,再好的轻功也走不了。 何况李北羽两只脚是锁在一起的。 骆驼笑着。 此时,一名武盟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声道:“骆老──,上头玉风堂的玉珊儿和另一名姑娘正在隔壁刘家茶行翻箱倒柜……” 骆驼眼睛一闪,淡笑道:“她们查到了那里?” “已经到茶行的地窖……”那汉子恭敬道:“请骆老指示!” 骆驼淡淡一笑,看了李北羽三人一眼,道:“把他们三个送入密室中……” 玉珊儿和林俪芬在刘家茶行的地窖查翻了老半天,突然,玉珊儿眼睛一亮!那是一口巨大的篓子,篓子上方装满了茶叶。 这点,原本是不希奇的。 那家茶行的地窖都是放着篓子,篓子都是放了茶叶! 特别的是其中一小撮的茶叶。 这一篓,应该是武夷红茶;然而,其下端竟有那么小小一撮普洱极品茶的乾叶子。 这点微小的差别,如果不是李北羽曾经教过了她,她还分不出来。 这时,林俪芬也发觉了。 李北羽和杜鹏是小愁斋的主人。 而小愁斋,卖的便是茶,而且是极品的普沮茶! 两个女人互使一个眼色,退了出来。 然后,很有礼貌的向老板刘义道歉。 刘义看着她们走远了,不禁皱皱眉。 玉风堂大小姐的脾气,洛阳城里谁不晓得? 所以,他立即到地窖中再度细心的审查。 当他看见那一小撮普洱茶的时候,脸色绝对不好看。 骆驼听完刘义的报告后,笑了起来。 “别紧张……”骆驼淡笑道:“玉风堂有行动也是要等到晚上的时候──。时间还长的很是不是?” 刘义恭敬道:“请骆老指示……” “只要他们找不到李北羽,就算发现了地窖又怎样?”骆驼淡淡一笑,道:“所以──,我们必须把李北羽和这两个丫头运出去……” 骆驼打了个哈欠,道:“谁戒备了七天七夜都会累的。所以──,现在你可以开始按照计到行动了……” 刘义点点头,突然道:“骆老──,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三人以除后患?” 李北羽叫了起来:“喂──,你这人怎么一点爱心也没有……” 骆驼淡淡一笑,沉声道:“这位李公子是一位人才──,盟主想见见他。至于这两位姑娘……” 骆驼瞅了一眼才又笑道:“大可以利用来夹制刀斩门的雷杀……” “是!”刘义恭敬道:“多蒙骆老指点……” 刘记茶行的门口可忙的了。 他们派出了四辆车子来,分别装满了一篓篓的茶叶。 里里外外,七八名伙计又吵又忙的好不热闹。 玉珊儿和林俪芬才出了刘记没片刻,便遇上了玉楚天;随后,杜鹏和蒋易修也到来。 五个人正谈着,便听到刘记茶行异常的举动! 林俪芬冷哼道:“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杜鹏皱眉道:“如果人要走,用不着这般大张旗鼓引人注意啊──?” 不管什么想法,反正是一定要去走一趟;而且越快越好! 当先!玉楚天已提起真气往前跃去。 正如所言,刘记茶行的上下乱成了一团。 玉楚天很快就抓住一名伙计道:“你们刘老板呢?” “在里头……”伙计认出是玉风堂的少堂主,立时恭敬道:“是不是要小的……?” “不用了……”玉楚天丢下伙计。立即往屋内走去。 杜鹏心细,抓住伙计又问:“老弟──,你们干啥啊,搬家也要有点风声……” 那伙计也认得这位主顾。 小愁斋有一半茶叶是向他们批发的。 于是,他立时耸肩笑道:“杜老哥──,问老板吧!他忽然下令把所有茶叶运出城去啊……” 伙计正说着,只见后头有四名茶行里头的汉子很吃力的扛出一大箱茶叶来。 玉珊儿一哼,喝道:“放下来……” 那四名汉子一愕,可是当着这位玉大小姐的面,想说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便有志一同的齐放了下来。 玉珊儿一个箭步往前,“刷”的打开那柄玉扇,臂上一使内劲,便“呼”、“呼”的挥了起来。 刹时,茶香满鼻;茶叶群飞。 蒋易修道:“这多累,哥哥来……” 蒋易修一步前探,手执那七彩剑鞘便插入茶堆之中。 玉珊儿脸色一变,急道:“轻一点,别伤了人……” 人?蒋易修苦笑,这里头那有什么人。 这下,出了窘可大了。 玉珊儿显然已经明白,立即窜飞入屋! 屋内,只听刘义惨叫声:“玉大少爷你看看──,我们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啊──。人家来订了所有的茶叶要送去,这下给玉大小姐这一搞……。我……我如何交待?” 玉楚天很为难,方自要答,那玉珊儿已冷笑道:“刘义──,你把李北羽藏到那里去了?” 刘义错愕道:“玉大小姐──。李先生是我们的主顾,我……我怎么会藏他……” 玉珊儿一冷哼,当先以扇劈破地窖的木板盖,飞身下去。 玉楚天担心妹子安危,亦大叫“小心”,随之而下。 此时,杜鹏等三人也进了来。 见到此等情景,杜鹏朝林俪芬道:“你在上面把风──,我和员外下去……” 说着,杜鹏和蒋易修亦双双跃下! 刘义见了此等情景,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林俪芬正投目往地窖口看着,忽然,感受到身后一股杀机而至! 她倏忽回头,一切无异状!搬东西的,忙进忙出的,依旧如前。她一皱眉,又将目光投向地窖口。 此时,那杀机又至! 林俪芬一惊,再回头。 只见那刘义和八名汉子已狰狞逼近、出手。 这突变中,饶她林俪芬亲得玉满楼真传,也是无法接得下。 唯一之法,只有往下跃入地窖! 地窖内,玉珊儿欢呼一声,她已找到另一处通道的入口。 没错,正是在原先那口有普淇茶叶篓子的下方。 便同时,林俪芬的惊叫和身影也落了下来! 杜鹏一伸手,便托住了林俪芬下落的身势!众人方觉不对,上方一阵戛戛响,便叫一重石板给封了起来! 蒋易修叹道:“这下,可真的是惨了。” 玉楚天也叹了一口气,对那通道口道:“反正已经这种下场了,进去看看吧……” 五个人鱼贯的由通道到了老和兴皮货铺的第二层地窖。 里头,除了杯盘之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玉珊儿一凝目,扮动了密室入口机关,众人再度进入。 里头,无人、有字! 字是:欢迎到此一游。可千万别学那孙猴子撒尿,臭死了自己! 他奶奶的,自以为风趣啊?杜鹏和蒋易修又展开了那绝不重覆的骂话绝学……。 突然,顶上又轰然大响! 傍晚时分,伙房的小溜子端了个食盒,自顾自的走向骨灰房。 大伙儿全知道,这是他的习惯。 小溜子就住在骨灰房旁的下人木屋内,每餐总是带回那间屋子里吃着。 今天,不,这几天;这小溜子总是会乘着大伙儿开饭的时候,偷偷进入骨灰房内。 不一忽儿,他又走了出来。 这才回房。 小溜子一进入屋子里头就吓了一大跳,因为,堂堂玉风堂的堂主就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 小溜子已经知道大大不妙,可是,他同时明白了,现在要走已经来不及,如果立刻忏悔还有一丝希望! 韦悍侯之所以要躲到玉风堂来,最重要的目的是观察玉风堂的武学心法。 尤其,玉满楼杀刀斩门两位长老的手法,足堪称是武林近年来最具创意的绝学。 所以,黑旗武盟绝不能让这种人活下去。 韦悍侯的原则是,要击杀对方,尤其是一等一的高手,就必须先了解对方的武学源流。 这几天下来,他曾经有十五次偷偷看过玉风堂弟子练功!尤其是近水楼台的玉珊儿,他看的特别仔细! 他原想,明天冒个险去看看玉满楼的练功。 谁知,这么快就见到这位玉风堂的主人! 玉满楼在门口笑道:“出来吧……” 韦悍侯也是很有身份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犹豫,立时便冷哼的破坛而出。 一跨脚,便到了玉满楼面前。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韦兄这样窝着,可是嫌玉风堂没有客房嘛?” 韦悍侯冷冷一笑,道:“玉堂主好眼力,怎知道在下就在这坛子中?” “简单!”玉满楼笑道:“骨灰……”他解释道:“韦兄为了能躲入坛内,不得不先把这坛中南山七邪的骨灰取掉。当然,难免会落下一点在地上……” “高明……” “还有一点!”玉满楼道:“这坛子上的灰尘,似乎比较新一点!所以,小弟便猜测韦兄在此……” “哈……,”韦悍侯大笑道:“玉堂主能手创玉风堂,果然是大有人所不能及之处……”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韦兄能藏身于本堂之中,何尝不是大非常人?” 韦悍侯双目一闪,道:“夸奖了……” 玉满楼一笑,道:“彼此……” 谈话到这里结束!玉满楼转身走到庭园中,那韦悍侯亦昂首跟至! 两人凝视半晌,忽的,一股旋风在两人之间激荡! 旋风越转越快,俄而竟已有呼啸之声! 只是,更奇妙的,这风只在两人之间三尺范围内打转,并不会溢出往别处而去! 玉风堂负责后院的四十名弟子已然持剑围住四周!而堂主夫人卫九凤,也自立于一例,妙目紧紧看着场中两人的变化。 此刻,两人忽的同时举掌,往那中间的旋风推去。 便此,只见那旋风在玉满楼和韦悍侯之间移来移去。 旋风之势,更快、更猛! 直似,一股威猛无俦的力量;卷住了谁,利时便要灰飞烟灭! 两人额上已有汗,掌上,青筋已浮。 此战,正是以数百年传下的“三天极门”绝学和新旧武学“玉风十八招唤”的相互较量。 其成败,不只是武盟和玉风堂之间的事,更影响到天下武学的归宗源派。 一顿饭时间,两人之间的那股旋风依旧是推来推去;忽的,便凝住了不动! 不,而是一寸、一寸往玉满楼而去。 卫九凤脸色大变,难道是楼哥输了? 且慢,那旋风往玉满楼移近的同时,亦一寸、一寸的往上提升。到了玉满楼身前四尺时,那旋风已和玉满楼双目等高! 卫九凤刹时明白了,楼哥的“玉风十八招唤”果然是举天下惊憾的绝学!他将韦悍候的力劲反击于地;利用弹回之力将这旋风罡气上举。 届时,只要旋风过了顶上,立时彻力再击出。此时,韦悍侯必然是力放而竭,任是铜身铁骨也吃不住那一记崩发的罡气! 章悍侯显然也发觉了。 可是,此刻已是欲罢不能。 唯今之计,只有加劲使气,让这股旋风在过玉满楼顶上之前,旋撞其身。 便此一念,韦悍侯便使起“三天极门”中的天运心法,全力以进。 刹时,全身骨骼拍拍作响! 玉满楼则双目微垂,巧妙的控制这气机的每一份力道,前进、上升。 他要选择一个令韦悍侯全力放尽,无可再避的时机出手。 现在,旋风已升至发梢,同时其旋缘亦到了额前一寸三分处! 就在玉满楼打算全力一击之时,一名玉风堂弟子狂奔而至庭园,向卫九凤急道:“堂主夫人,城东情报传来,玉大少爷等五人被活埋于刘记茶行……” 就这声入耳,玉满楼心为之一动。 刹时,旋风自顶过,出手一稍迟缓,便只是击了韦悍侯左肩。 狂笑声中,韦悍侯已越过众人而去。 那端,犹传来韦悍侯大笑道:“玉满楼果然不愧是玉风堂手创主……” 武林掌战史第四千五百三十八页记载,明神宗万层四十年十一月九日,玉满楼和韦悍侯一战的评语是: “成败之间,先取之于巧、思二字!而后,则是心、意二字而知。当时以玉满楼计算,大可以将韦悍侯毙杀于掌下。唯因爱子、爱女心荡,而至失了机缘。” 第四千五百三十九页记载卫九凤的话:“满楼彼时虽然失去击杀韦悍侯之机,可是我心中更为快慰。如果,一名侠客不能为子女安危而动心,那侠何用?武又何用?” 武林掌战史对于这一战的结论是:“玉满楼该胜未胜于武。然而,于人性中,这一战他战胜一切名利憎恶!足堪为本史中的典范……” 杜鹏第二次由地里头爬出来时,已经是万层四十年十一月十一日早上辰时。 玉风堂动员了七十九名壮汉,日夜赶工中终于由第二层地窖把五个人挖了出来。 现在,我们杜爷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一顿。 就在五个人冲进去最近的铺子大吃大喝的同时,一匹硕马和一道冷峻的人影也到了饭铺门口。 杜鹏习惯的看了一眼,人不禁愕住! 百里怜雪。 这一刹那,杜鹏想起今天正午时,不就是我们玉大小姐比武招亲之时嘛──? 李北羽呢? 杜鹏苦笑,胃口全没啦! 蒋易修瞅了他一眼,道:“干啥──。天大的事也先吃饱了再……”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百里怜雪。 这时,百里怜雪似乎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 那份七大公子之首的优雅已然全无,代之而起的,却是非常的冷酷和讥诮! 另外的三人,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奇异的气氛,纷纷举目望去! 这时,他们全想到今天正午的比武招亲! 而铺外街道,已有大批的武林人物涌至。 百里怜雪面无表情,唯眼神中一抹寒意更浓,一反身,走出铺子而去! 玉珊儿的心又翻滚了起来。 李北羽、李北羽──,你在那里?她心里狂呼,已忍不住那泪水便夺目而出,盈盈的滴了下来……。 玉满楼和卫九凤则在斜对面的茶楼看着这一幕。 他们无言,既然已向天下武林同道许诺的事,无论如何也是要举行、遵守! 玉满楼一轻叹,低声道:“凤娘──,走吧!” 卫九凤深一叹,随玉满楼出了铺子而去!这一路走到玉风堂,真个是叫人心越是下沉、下沉──。 玉风堂教武扬,早已搭建了偌大的擂台! 上面,一方大鼓端正的摆着。 卫九凤仰视那大鼓和擂台,心中不禁急切的叫道,李北羽──,李北羽──,快回来啊──!—— 扫校 第六章 搏 技 玉珊儿的两眼不断在人群中巡搜,总希望上天能给她一个特别的惊喜,叫李北羽那个冤家别在折磨人了,早早“哈”的大笑一阵,落入眼瞳子中。 可是啊──,怎么老不见郎君的影子呢?她的心随着目光中没有心上人的影子,而不断被撕裂……撕裂……。 玉满楼看着爱女的神情,轻轻一叹。自座椅上起身,跃上了擂台;瞬时,台下群雄全安静了下来。 正中午时已至! 玉满楼一提长气,缓声道:“兄弟今午举行比武招亲大会,凡是最后胜者,则可以本人爱女为妻……” 说至此处,众人将目光投向擂台西侧的玉风堂中人坐处;只见那玉珊儿脸色泛红,个个好汉一见此等情况,只当她是娇羞之意,不禁都鼓掌喝彩了起来。 这一阵喝彩,更把我们玉大小姐的心撕成碎裂,直是心底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忽然感觉到李北羽不会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底头那种感受就是特别的强烈。 玉满楼心底一叹,再度扬声道:“这次比武招亲采取胜两战则可休息。”他指指擂台东侧休息位上八张椅子道:“这八张椅子坐满后,将由这八人来分上下。时间则由明日早晨开始……” 这项规则,便是说明想成为玉风堂快婿者,最好当机立断就上白去,可别存心观望。 万一八张椅子被坐满了,再想上台也是不行。 玉满楼环顾众人一眼,长长叹一口气,方打起精神朗声道:“凡曾报名者,现在却可把握时机上台……” 玉满楼宣布完毕,方自跃回座位,立时有六、七道人影跃了上去。 然而,每个人目光所凝视注意的,却是百里世家的百里怜雪! 只见他人在半空冷喝一声,手上长剑如暴闪夏电,只此一出手竟硬生生将另外六名汉子逼下台去。 就此一招,已引得众人哗华变色,纷纷喝彩骚动了起来。 百里世家的“圣剑狂战七十二技”,武林中认为自上代主人百里千秋之后已无人使用的出真髓。 就令是当代的百里雄风也不行。 谁知,竟然在百里怜雪的手中又再度出现! 百里怜雪傲然一笑。百里世家自从由玉满楼的通知知道他暗中加入黑旗武盟后,已经经由长老会议和当代主人,也就是他爹把他除名于百里世家。 今天,他凭着苦学练就了“圣剑狂战七十二技”中的第九层剑境,已然只差其祖百里千秋十层的一步。 值此,由不得百里怜雪狂笑了起来。 七天七夜,独居在嵩下脚下过着不分昼夜的生活;无时无刻心中只想着如何在剑学造诣上用来报复昔日的侮辱。 今天这一出手,引动着心中大为快慰──。 百里怜雪大笑,亦有一名汉子大笑上了擂台!这人貌不惊人,瘦矮的个子却托了一把长刀。 百里怜雪瞅了这人一眼,冷冷道:“阁下是……?” “赵长剑……”那瘦小汉子嘴角冷笑,盯住百里怜雪嘶哑道:“阁下是那位?” 这一问,可引起台下一片骚动嘘声。 连百里怜雪这位七大公子之首的人物都不认识,还敢在江湖上走动? 百里怜雪显然有股受辱的感觉,他冷喝道:“百里怜雪这四个字可记牢了?” 赵长剑怪目一凝,喃喃道:“百里怜雪?哈……,好、好──,就是中原七大公子之首的那位百里怜雪?” “不错……”百里怜雪身形已动、出剑、大喝:“你知道已经太晚了……” 百里怜雪这一剑,已然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而是血刃相加的生死搏斗。 那赵长剑见眼前这一剑挥出,大大是如雷霆暴发,不觉仰头狂笑道:“来的好……” 随喝声,这个赵长剑也拉剑出手。 不,赵长剑使的不是剑,也不像一般的刀。 他的兵器,比一般所谓的刀要狭、要长,甚至有点弧度。 玉满楼心中一惊,这种刀并不是中原的兵器。而是海外扶桑国的武士刀! 这时,擂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在打赌,这个小汉子能挡得住几招?竟没一个敢说两招。 以百里世家的圣剑绝学,在场就最少有一半的人没把握能接得下一招! 果然,擂台上的刀剑交击只有一回合就分出了胜负!胸前喷血摔落下台的,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赵长剑。 而是百里怜雪! 百里怜雪不信,众人更不信! 此时,只见台上那名赵长剑的左手又另握了一柄短刃。 显然,他是用双刃的了──。 众人摒住了气息,心中只想到这个赵长剑到了晚上以前必将已名动江湖。 这一战,无疑是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赵长剑冷冷一笑,回刀入鞘。 这时,一名关东大汉手执雷公槌也跃了上台。众人认得,此人正是关东一带颇有名气的“杀人槌”卜方诚。 卜方诚跳动他那身肌肉大喝:“姓赵的──,卜某来试试你有几分斤两……” 槌随人走,人随声至。 一下子,卜方诚自上下左右已攻出八槌之外。 赵长剑面露不屑之色,手上长刀出鞘;说也奇怪,便循那槌势空隙划入,又只一刀;卜方诚也喷血落下台丢。 这时,百里怜雪已惘然的站了起来,自身点了住穴道;瞪视台上那个赵长剑得意洋洋的坐上第一把椅子,一声冷哼便扭头而去。 高拯自台下跃上了擂台上扬声道:“赵兄已是第一位进入决战;还有那位英雄要上台的话把握机会……” 宇文长卿注视那位赵长剑良久,此时听得高拯这一问话,便一抬脚迅时跃到台上,迎风而立,端的是飘逸的很! 宇文长卿朝向台下众人淡笑道:“在下宇文长卿,请诸位好汉赐教……” 宇文长卿的名号绝对不小。 尤其,黑旗武盟日已壮大,又有谁肯在此时强出头来? 没有! 所以,宇文长卿等了半晌,便由高拯宣布坐上第二张椅子。 之后,第三位上台的萧饮泉,第四位上台的蒋易修都是不战而胜! 不但蒋易修上了,连那第五个上台的竟是杜鹏! 他们不得不报名,因为玉风堂的玉大小姐绝对不能落入刀斩门或黑旗武盟的手中。 杜鹏的上台,大不服气的人不少。 可是,我们杜大鸟可一点也不含糊,各用了一招而解决了“魔笛”丁全以及“浪子刀” 戴归临。 眼前,台上人上人下,落入玉珊儿眼中只是一阵阵悲伤。 这一不忍,便自站了起来,往院内走了进去! 林俪芬心中何尝是不急?尤其方才杜鹏上台时,她心中矛盾到了极点;一则希望郎君赢了,可以扬名江湖;一则是私心希望他输了,否则愈后愈危险不说,万一真的是最后的赢家,那岂不是大大的糟? 眼见玉珊儿进入了屋内,当下已起身自后跟去! 院内,寒风吹枝桠,一园落叶就风滚。 玉珊儿轻一叹,折下一段枯枝,默默把玩在掌心。 竟千般心绪中想念起李北羽来。 这一念,便由小愁斋初遇想到两回郎君以命相救;再想到龙门戏水楼中的种种情事。 便这一沉醉,直到林俪芬久立于后,轻拍其背,方自回过神来,抱拥而泣! 李北羽,你在那?臭小子……。 李北羽只能望天长叹了。 这个骆驼果然绝,明白以刘记茶行门前大搬茶货;暗中却把他和葬玉、埋香由后门大摇大摆的送了出去! 当然,他们的四周也堆满了茶叶篓子。 马车幌出去的地点是在那儿?等到他眼睛睁开时已经到了黄河畔的孟津!而此时,日已过了正午。 李北羽皱了皱眉,这一趟路似乎不只一天一夜! 他叹口气间坐在前方的骆驼道:“骆老头──,今天是几月几号啦──?” “不多不少……”骆驼笑道:“十一月十一……” “十一月十一?”李北羽叹道:“哥哥我昏睡了两天两夜?” “有什么不好……”骆驼瞅了一下葬玉、埋香道:“有两位娇滴滴、香喷喷的姑娘陪着……” 好,好个屁!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北羽长长叹一口气,瞅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葬玉、埋香,已无法再出口。 骆驼将马绳交给了身旁的汉子,跃了过来拍拍李北羽的肩头笑道:“老弟──,我知道今天是玉大小姐此武招亲的日子。只是──,嘿、嘿……,天下何处无芳草?年轻人要想开一点……” 李北羽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骆驼仰天大笑,他为这一趟任务的圆满而得意非凡。 因为,他绝对相信玉珊儿必将落入黑旗武盟的手中,而且是光明正大。 所以,他当然得意。 可是,他忘了中国自古以来的一句话:得意忘形,必自悔! 葬玉突然醒了,埋香也醒了;而且双双出手。 骆驼大惊,待要闪避已是不及。 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不但击中了骆驼,而且连那个赶车的汉子一并顺上了天。 骆驼大叫一声,摔落车下;方勉强站了起来,李北羽出手! 这回,可不是整支完整的翎羽,而是利用先前六十二支把玩弄断翎羽时所偷留下的一点、一点聚成的。 只是,稍毫不减离别羽的威力! 骆驼的眼里看见了雾,而后,就在他跃起的刹那,足下地五会穴一痛,只足竟已各插了一小截羽梗! 李北羽大笑,伸手一抱两位佳人,便落于前座上。 用力一挽马车,便雷霆的往洛阳而回。 车急,人心更急。 李北羽急,葬玉、埋香两人的心中何尝不急? 李北羽这一回洛阳,岂不是叫那玉珊儿心愿得偿? 两人交换眼神,心里已有了计较。 只待李北羽一解开锁扣,便要同时出手制住。 李北羽一面抽鞭赶车,一面道:“葬玉姑娘,你那玉针还有没有?” 葬玉一笑,自口中又伸出一根来。 原来,暗中在嘴里已有所暗藏,以便在被搜完身上的玉针时,犹能有反击或是自裁的抉择。 李北羽一笑,取下玉针。 先将自己脚梏给解了开。 埋香讶道:“想不到你干偷儿这行也真行……” 李北羽一笑,道:“没什么,只要气机运用的对了,循着匙内机簧用力一按、一转,就可以啦……” 李北羽嘴里说起来是轻松,真要做起来可是难。 不但使用者本身的气机境界能感受到任何细微的变化,就是在控制上还要能掌握得宜。 尤其最后一转,大小周天的回流运力,更得握得住分寸才行。 李北羽的动作不慢,解完了脚上梏锁,立时帮葬玉、埋香解开了来。 葬玉一使眼色,便要同埋香出手。 幕地,山林中有一声大喝:“人留下……” 李北羽一愕、复笑。 来的人正是专杀杀手的狄雁扬! 葬玉心里一惊,暗道不好。 此时手上的葬魂玉针不但已用尽,就是埋香的埋魄香兰也已用罄。 遇上了这个死敌,叫人跺脚无奈。 李北羽依旧是快速前进,那狄雁扬一夹马跟到了车旁,叫道:“葬玉、埋香──。你们两位不敢下来嘛──?” 埋香双眉一挑,方要回话。 李北羽已先道:“狄兄不是受了重伤……?” 狄雁扬苦笑道:“吃了我们王大夫『专医死人』的药,谁敢不好?” 李北羽大笑,依旧抽鞭狂进,道:“狄兄打算去那?” “本来要去找火……”狄雁扬冷视葬玉、埋香,道:“现在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李北羽似乎未听出话中玄机,依旧道:“找火?莫非是想找传说中的『九光十色火焰』 来破宇文长卿那张多情网?” 狄雁扬乾脆弃马跃上马车后座,寻好了最佳出手位置才道:“不错──,想不到李兄果然不愧进士之名,博学而多闻……” 此时,狄雁扬座下的那匹神骏依旧轻易的跟在李北羽所驾的马车之旁。 李北羽转头一瞅,叹道:“好骏马──,想来是『乌云踏雪』名种……?” “好见识……”狄雁扬大笑道:“正是昔年锺玉双前辈那匹『乌云踏雪』的后代……” 李北羽眼睛一亮,道:“狄兄不知从那儿干来的?” “去你的……”狄雁扬叫道:“你想借,送你就是了……” “谢啦……”李北羽腰儿一扭,便上了那匹“乌云踏雪”。 此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机涌出。 目标不是他,而是葬玉和埋香! 这一刹那,他全明白了。 狄雁扬之所以送马给他,便是要他早早离开好向葬玉、埋香下手。 方才,他心中只念着玉珊儿、只念着此武招亲大会,压箱儿没想到狄雁扬和葬玉、埋香是死敌。 如今,他神马已然在座,是否就此快鞭而去? 李北羽做不到! 所以,他又回到座前,依旧拉着他的马车,仍然是扬鞭快进。 狄雁扬目光充满了不信、讶异,而至钦佩。 葬玉呢?埋香呢? 她们的眼中,充满的是泪! 就这样四人无语,只有马蹄快响、飞尘扬天。 一盏茶时间,那狄雁扬仰天长啸,飞身落到马车前两匹马的左方那匹,一出手,斩断马绳,竟自一策而往西侧去了。 李北羽一朗笑,扬声道:“狄兄──,小弟记下了……” 说完,亦扬身上了那匹“乌云踏雪”,往洛阳城急催而去。 这端,葬玉和埋香呆呆凝谛,只见郎君背影夹在风尘中,越去越远、越去越远,终至不见──。 此时,已渐是暮霭时分。 斜夕,染一蕴大地! 自从赵长剑、宇文长卿、萧饮泉、蒋易修、杜鹏坐上前面五把椅子后。再来后面三椅的竞争可激烈了。 他们的目的不是在明天中可以得胜,而是在江湖上今日一战能夺得极大的名声!争得一把交椅,最少也有和宇文长卿、萧饮泉等人并坐的时候! 如此一来,对往后江湖上的一席之地,自是重要的多。 是以,单单由第六张椅到第七张椅,便用了两个时辰之久。 个个争先上台,打的又久。 打胜了那一个已经是筋疲力竭啦──,于是又被打下。 终于,第六位的“醉仙拳”胡品仪和第七位酌“手”彭冠武脱颖而出。 玉珊儿总是玉风堂玉满楼的女儿,怎也要耐住一心的悲戚又回到了座上。 眼看,台上第八张椅众汉子争着,不觉又是心里一酸! 卫九凤轻轻一叹,搂着女儿的肩轻声道:“珊儿──,上天自有命安排,别……” “娘……”玉珊儿身子一颤,便倒入卫九凤怀中低泣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高拯在台上宣布:“第八位得胜的,是华山派的司马舞风……。” 便此一言,叫那玉珊儿眼中一黑,心里大叫:“李北羽──,你为什么不来……”一急,便昏厥了过去! 玉满楼踏上了擂台,朝八张椅上的新一代英雄豪杰看了一眼,才转身压抑内心的激动宣布道:“诸位弟兄眼前的八位青年英雄,便日今日比武招亲得胜者。明日,将于巳时开始挑出两位最后决战者……” 玉满楼一顿,又道:“如果,明日这八位中有人缺席,将视同弃权……。按照规定,如果少于四人,则另外补到四人为止……。现在──,请各位到大厅中用膳,本堂已略备水酒招待各位英雄……” 在哄然众人掌声和往大厅内移去的脚步声中,杜鹏真的是苦笑,叹道:“员外──,李北羽那秃鸟这下可真的是大大出了一道难题给我们……” 蒋易修苦笑,随众人站了起来,轻声道:“『醉仙拳』胡品仪和『手』彭冠武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鹏眼睛一亮,道:“一个是滇西大恶,一个是边塞巨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声一落,杜鹏又叹道:“就算让那两个小子退出,再加上我们两个也不够……” 蒋易修苦笑道:“华山的司马舞风不但正派,而且还是八大世家中的人物;于情于理,倒是不能把他弄掉……” 蒋易修长叹道:“更何况──,秃鸟明晨时分,人也不知道在那儿……” 杜鹏点点头,侧脸过去看那玉珊儿被林俪芬扶了进去,才叹口气道:“留下司马公子也算多了一分力量──。可叹,本来要叫这玉大小姐小嫂子的……” 两人一边摇头叹气,已然无心吃饭,便相偕到了采月居,看那玉珊儿的情况。 心到死灰,眼无泪、无恨、无怨! 玉珊儿就呆呆坐于窗前,看那月升于树梢。 今生今世,当真和郎君无此情缘? 她忘了身遭的一切,忘了娘来又走,忘了杜鹏、蒋易修的探望,忘了林俪芬不动如山的在一旁相伴。 忘了、忘了一切;因为,她的心已被思念占满。 忽的,她对月长叹:“李北羽……” 泣声,直上梢顶悬月,久久婉转不散! 杜鹏和蒋易修还是决定行动。 他们第一个先找“醉仙拳”胡品仪!这家伙不但曾经在记录上作案六次的采花贼,而且干过四趟没本的买卖。 以及,最少有三次杀手的经历。 蒋易修叹口气,低声道:“这个胡品仪今天并未使出真工夫,得要小心点……” “我知道……”杜鹏摇头道:“这老小子干了这么多坏事,而且还能活到四十岁,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蒋易修轻轻一叹,没说话! 杜鹏瞅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唉……” “今晚如果斩杀胡品仪和那个彭冠武,只怕会影留了明日之战!” 这件事,他们心里都明白,却不能不去做。 因为,如果今夜放过了他们,只怕下回再找这两名极恶之人就大大不易了。 尤其是,滇西的险恶和边塞的战事,要寻他们更是难。 胡品仪住的是秋水楼。 秋水楼以赏画十八道菜名闻天下。而且,秋水楼另一个特点是,无论你是谁,只要是秋水楼的住客,它一定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胡品仪当然住秋水楼,因为它的后面老板是八大世家中的慕容世家。 江湖上,谁都知道,和八大世家任何一家对抗,就是向八大世家联盟挑战! 同样,彭冠武住的也是秋水楼。 只差,胡品仪住南院,彭冠武住的是东院! 杜鹏和蒋易修进入这洛阳三大名楼之一的秋水楼时,不由得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回殂杀,有了一个不对,便立时要和八大世家拗上了。 他们义无反顾。 于是,一个提剑、一个拿刀,大刺剌的去敲胡品仪的门。 没有人应门! 杜鹏一皱眉,轻轻手上一用力,便推了进去。 没错,里头没半个人;只是衣物尚在! 胡品仪这老小子会去了那里? 他们决定先去找彭冠武!就在双双退出胡品仪房间的同时,东院那端已传来喧嚣之声。 而且,尚有人影纷飞往而去。 杜鹏皱眉道:“看来今晚有的热闹戏……” 两人一提气,已到了东院去。 此时,已是子时时分,月正当空,秋水楼的东院竟然发生了血案! 死的是谁? 赫然是在彭冠武房内发现了彭冠武和胡品仪的尸体。 按照姿势,该是互戕而死! 秋水楼的主人杨碧血可不信。 一个在滇西和一个在边塞的人怎么会结怨到以命搏命?尤其,两人当真有仇,大可以等到明天玉风堂比武招亲时再下重手。 所以,杨碧血看的很仔细、很透彻。 我们蒋员外多少是个人物,所以他的出现立时引起杨碧血的注意。 杨碧血往前招呼道:“蒋老弟──,你看这是……?” 蒋易修双目一凝,正是惊喜交集。不过,口里淡淡道:“依杨楼主的看法是……?” 好个不答反问! 杨碧血轻一笑,又复皱眉道:“依老夫看,不像是互相残杀而死……” “不错……”杜鹏接道:“从屋内破坏程度而言,不像有人激烈交手。所以……” “暗杀?”杨碧血眼睛一闪,道:“老夫也是这么想……” 说完,两眼又以一种复杂的表情看向杜鹏和蒋易修。 谁都知道他们住在玉风堂,三更半夜怎么会到秋水楼来? 杜鹏当然是骂在心里。 如果这两个小子是哥哥我干掉的也就罢了,偏偏又不是还背了这黑锅似的。 肚里骂,可不管那杨碧血别具“意义”的眼光,蹲下便注视胡品仪和彭冠武的伤势。 他看的很仔细、很慢。 两具尸体的致命伤竟然是在姆指的指甲片内。因为,那里多出了如同五瓣梅花紫色的小点出来。 这一刹那,杜鹏的脸色骤变! 杨碧血双目一闪,问道:“杜兄可发现了什么?” 杜鹏苦笑,摇头不语! 杨碧血皱眉,冷哼一声。 人是死在秋水楼,他的责任最大;如今杜鹏杜大鸟先生既然有了线索,这下不愿说出岂不是有意为难? 杜鹏站了起来,拍拍杨碧血的肩头叹道:“杨老大──,我不说的目的是怕老头子也陪上一命──,那多划不来……” “多谢杜兄弟关爱。”杨碧血冷然道:“还望杜兄弟告诉老夫有什么特别之处才好……” 杜鹏盯了杨碧血半晌,才缓缓道:“你真的要知道?” “不错!”杨碧血回答的很肯定! “好……”杜鹏长吸一口气,环顾在场众人大声道:“五两银子……” “什么──?”杨碧血吓一跳讶道:“什么五两银子?” “学费啊……”杜鹏笑了,笑的很愉快的道:“要哥哥我教你东西不要学费那怎么成?” 杨碧血绝不是一个小器的人,这一给就是二十两足重的银子。 杜鹏抬在手上,笑开了眉道:“紫梅──。五瓣的紫色梅花痕──,懂了投有?” 杨碧血倒吸了一口冷气。 紫梅!狄雁扬手下两大杀手“双狐”之中的“紫梅”梅六彩! 就在我们这位杨楼主心情沉重的时候,一件令他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就是杜鹏“轻松”的把那二十两银子一拗,留下五两银子塞入怀中,另外十五两又交回自己手上。 杜鹏嘻笑道:“哥哥说只要五两就是五两,童叟不欺!”说完,便和蒋易修蒋朋友大剌剌的走了出去! 杨碧血为什么震惊? 因为在三十七年前,当他还是个十岁小男孩时,就曾看过一个人能把银子用指力一分为二。 就算当今武林上,也没几个可以达到这种指力。 他记得,当时拗断银子的老人,曾经告诉他,这种指力的名字叫做“大鹏指”! 便是和武当“太极指”、少林“大力金刚指”齐名的“大鹏指”! 经过了三十年的江湖打滚,他终于知道这“大鹏指”的来源。 便是昔年阿克苏王朝的统治者,百年前大侠苏小魂的至友──“大漠鹰王”玛拉哈所创! 怎么可能!杨碧血内心狂震,这个杜鹏怎么学会的? 街道上除月光正盛,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杜鹏轻叹一口气,道:“真是好死不死,叫那个梅六彩先下了一手来……” 蒋易修长吸一口气,拉了个哈欠道:“不好嘛?反正省了我们一分力气……” 两人正说着,只见那端约莫十五丈外有人影在屋檐上一闪而过! 而且不只一个! 杜鹏和蒋易修互望一眼,双双取出黑衣面罩,钻入暗巷中。 不一忽儿,两道全身蒙面的黑衣人影自暗巷中奔了出来,尾摄方才数道人影消失处而去! “撩火行动已经展开了?” “是──!” “这回你派谁出手?” “陈长老率领四条狼和『血掌』杀手……” 雷杀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他们挑的第一个目标是谁?” “不是第一个目标,”萧饮泉恭敬道:“而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司马舞风……” 雷杀大笑,对萧饮泉的判断很满意。 今天那个赵长剑太诡异,竟然在一招内击伤百里怜雪。 当然,百里怜雪太过于轻敌有关。 若是两人真干,只怕也得上百招还未知鹿死谁手。 满而溢、骄必败!他雷杀最警惕这件事。所以,他宁可小心点多发点时间来观察那个赵长剑,以决定敌友。 至于宇文长卿、杜鹏、蒋易修三人事关重大,少动为妙。 而留下胡品仪、彭冠武又对自己有利。 扣扣减减,便只剩下一个司马舞风。 杀了他,不但会引起玉风堂遭人责难;而且,更可以分离八大世家和玉风堂的关系! 雷杀大笑,这把火可真要把洛阳烧成滚沸;可惜,他不知道胡品仪和彭冠武已死!更不知道派出去的杀手后面跟了杜鹏和蒋易修。 当然,连杜鹏和蒋易修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紫梅”梅六彩正跟在他们的身后! 梅六彩的目标是刀斩门的杀手。 只是,顺便也蹑上杜鹏和蒋易修罢了──。 司马舞风抱剑沉冥。 此时,盘坐之前有一鼎香炉正散出一丝袅袅升烟。 忽的,司马舞风心中一动,那缕烟袅动了方位。 本是直升上项,现向已略偏向西北方。 显然,有人自东南而来。 杀气,压的烟丝向西北! 司马舞风微微一笑,朗声道:“朋友──,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不羞?” 窗外人影一动,已有一名六旬老者跃了进来冷笑道:“司马小弟弟,耳朵倒是灵啊……” 司马舞风注视来人,沉声道:“阁下便是刀斩门八位长老排名第四的陈夜泣?” “正是!”陈夜泣大笑,果如夜半鬼泣。半晌,才收口沉声道:“小子──,今夜爷爷来取你那……” “狗命”两个字还在舌尖打转,司马舞风已经出手。 用的,便是司马世家的“斩魔剑法”! 斩魔剑,就劈一切九天十地诸魔群鬼! 陈夜泣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话都不说就干,而且,出手之凌厉,已较他的老子司马踏霜不遑少让! 这回,我们这位陈夜泣先生真的要哭了。 只一剑,司马舞风便斩断他的左臂! 司马舞风冷笑,再出手,已觉不对! 陈夜泣被斩断的左臂并没有流血。 这么说,那只手臂是假的! 陈夜泣狂嚣,右手五指早已套上勾魂爪便抓扣住司马舞风的右肩。 回时,右腿一扫便撞上司马舞风足胫。 司马舞风忍住肩头剧痛,右腿亦起。 立时,喀、喀两响!第一响,是司马舞风的左腿被陈夜泣踢断;第二响,则是陈夜泣的左腿被司马舞风踢碎。 显然,方才司马舞风干的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陈夜泣大痛后退,脸色大变道:“江湖传说司马世家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果然一点也不假……” 司马舞风傲然一笑,道:“既要斩魔,何惧生死?” 好豪气!这话连陈夜泣都想喝彩起来。 便此一瞬间,窗破、掌至! 掌,成腥红色印向司马舞风。 “血掌”沙守! 司马舞风已无可避,唯有尽力反身,拼得捱那一掌之苦,张口咬向沙守的喉咙! 沙守心神为之一骇,天下竟真的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沙守一退、复进;这回,狂踢双腿! 司马舞风傲然而视,忽的以剩余的右腿上跃,硬生生在半空和沙守互踢一十八次! “好汉子!”两个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叫道:“司马小弟弟,你真他妈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司马舞风苦笑,喘了老大一口气道:“从小爹教惯了,没办法啊──。两位是……?” “杜鹏……”其中一名黑衣人取下面罩,果然是杜鹏!他指指身边的一个道:“这位小弟弟是蒋员外……” 司马舞风一笑,再看向陈夜泣。 蒋易修也脱下了面罩朝陈夜泣叫道:“老头──,原来你真的是独臂啊──?” 陈夜泣计算眼前情势,可能不太妙。所以,只有照实回答:“没错──。喂,你们怎么进来的?” “废话!”杜鹏叫道:“当然是靠两条腿进来的……” 蒋易修补充道:“当然,外面那四只小狼正在休息。” 陈夜泣只有苦笑,真是螳螂在前,麻雀在后。 只是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一个拉弓的小孩? 有!梅六彩笑嘻嘻的进来。 他是个长的不错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罢了。尤其身上的衣服,足足是六种色彩。 红、橙、黄、绿、蓝、靓!缺紫。因为,紫色是他的幸运色,幸运的每次杀人都没失败的经历。 现在,那朵紫梅已然在掌。 紫梅,很小很小,小的可以容纳在姆指指甲片中。 而且,还有剧毒! 这点,陈夜泣死也不会忘记!当年的左臂便是叫这么一株紫梅打中姆指,而立时整只手臂斩了下来。 今夜呢? 陈夜泣真的想哭了;那个沙守心情也不会很好! 江湖有一则传言,“紫梅”梅六彩的武功好像不比狄雁扬差! 卯时过半,山下洛阳城已然在望! 李北羽长长嘘了一口气,辰时结束前,当可以进入洛阳城中。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他长长吸一口气,便要策马直进。 此时,身后十来丈,亦有一名年轻人快马而来。 李北羽一愕,暗笑,这年头赶路的人似乎不少。心想便往来人瞧上一眼。 这一看,李北羽不禁一愕,马上骑客竟然是个女孩! 说是女孩也不对,约莫该有二十一、二;只是那娇媚纯真的模样,加上个儿不高,反倒是似个十五、六的女孩。 李北羽一笑,方策马前进,身后那女孩已然大叫:“让路──,让路……” 李北羽又是一愕,并非人家呼让路的缘故,而是那口音,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直不似中原口音。 这一下,他便再度回头看那名女子。 好啦!人家急的很,我们李北羽这一档,又死盯着人家看,立时便惹火那姑娘。只听她娇喝道:“让路──!” 随喝声,以手上竹鞭当刀,便劈挥了过来! 李北羽笑不出来了。他绝没想到这“小女孩”这一鞭的来势竟然威猛如此,当真称得上是一流中的一流! 心里惊,身子可不慢。 立时一扬身倒翻过那少女的头顶六尺处!谁知,那姑娘手上竹鞭亦迎空一扫,便叫一道杀机剑气击中李北羽! 李北羽拍嗒的落下地面,摔了个灰头土脑,真是打死他也不信有这种事! 堂堂我李北羽竟然叫人点了穴道? 再抬头,那女子已然大笑扬鞭而去! 李北羽摇头苦笑,这当真是满而溢,骄必败!登徒子干久了总也会碰上母夜叉的时候! 当下,便专心运气冲穴道了起来。 巳时至! 玉风堂的练武场上又由各处来了诸众好汉。 大伙儿可要瞧瞧今日谁可以进入决赛。 玉珊儿可奇怪一件事。 昨夜,胡品仪、彭冠武被杀;司马舞风也因受重伤退出。 怎的,杜鹏和蒋易修也退出? 他们两个的埋由是:“吃坏了肚子……” 眼前,台上只坐了三个人。 便是赵长剑、宇文长卿、萧饮泉而已! 玉满楼也觉事有跷蹊,只是那杜鹏和蒋易修只是故作痛苦貌,摇头指着肚子和茅房。 玉满楼还能说什么,无奈,只好上了擂台,宣布道:“如今只有三位,按规则,得再增选一位壮士凑足四位……” 这一宣布,台下不禁喧哗了起来。 大伙儿看向玉风堂中人休息的东侧,那杜鹏和蒋易修怎的不上啦?是不是受了重伤还是别有隐情? 雷杀在众人中可恼怒的很。昨晚半夜有人丢下六个包袂,里头赫然是派出暗算司马舞风的杀手,如今反叫人作了丢回来。 更令他惊心的,是沙守和陈夜泣姆指上的“紫梅”! 好个梅六彩。 雷杀不断游目四顾,只待看见这个死敌便非当场毙了不可! 这端雷杀双眼冒火,那厢台上已然一个个上台打了起来。 上台的身手都还不弱,只是想连胜两场竟也大大不易!这点,落在林俪芬眼里不觉奇怪起来。 她皱眉看向玉满楼,只见堂主和堂主夫人正低声交谈。 林俪芬再看向杜鹏和蒋易修,只见他们两个正眉目之间尽含笑意。只是,似乎也有一丝忧虑,不断在人群中寻找着。 林俪芬正要问问这两个家伙怎么一回事。 那玉珊儿已然冷哼道:“这些上台的家伙早就和杜大鸟、蒋员外串通好了的……” 林俪芬一愕,道:“他们干啥这样做?” 玉珊儿方自沉吟想说出看法;忽然,台下一阵骚动,只见一名女子腰悬扶桑长刀,手执竹鞭的上了擂台。 手上随意一阵,便将台上方方得胜的汉子打了下去。 高拯当先抢步跃上了擂台。 那名女子一挥手,鞭快如闪电急至! 高拯心下一惊,挫身后退,猛的出一双拳,分上下二路政到。 那女子冷喝一声,一旋身,以背对高拯;一仰翻,手上竹鞭又将高拯肩头抽中!这回,如果用的是真刀,只怕那高拯便得去掉一条手臂! “好快刀!”杜鹏叫了起来:“只是这是那门那派的鬼玩意儿?” 杜鹏转头问蒋易修。 此时,只见蒋员外脸色一白一红,倏忽站了起来失声道:“间间木喜美子!” 间间木喜美子?就是我们蒋易修梦中情人! 日日夜夜思念不已的那位。 杜鹏苦笑,他终于见识到扶桑佐佐木小次郎那手“飞燕新法”的武学上凌厉而惊人! 间间木喜美子便是在浴阳城外打倒李北羽的那位姑娘了。 她早先进了城内,转了半天才到这玉风堂来。 眼见杀父仇人就在擂台之上,真个是老天有眼。自黄海一路尾随至此终于得见。 在海上,她一点复仇的希望也没有,只能祈祷上天让仇人上了岸来才能有这机会。当下,冲上擂台,打下高拯,冷不防有人叫出她名字来,心下一惊便投目过去! 蒋易修! 对于这个中国青年她心中着实有好感,尤其是当时在江苏一会,映象大是深刻。无奈,父仇在身不敢言情;是以忍心道别而去。 此时,此地一见,怎不叫她怦然心动?她心中两种情愫已激荡,忽的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到身前。 是个中年文士打扮模样,脸上犹挂着笑意。 喜美子心里一惊,右手竹鞭自然而然挥出;那中年文士右手微抬,往旁侧一招。这惊天动地一式,便由旁边掠了过去! 喜美子心头一震,方自要说话。 那端蒋易修已然跃身过来急道:“玉堂主──,手下留情……” 那中年文士便是玉满楼了。 心中其实也暗惊眼前这小女子的武学造诣,听得蒋易修这一喝,再看他表情已然明白了几分。 玉满楼含笑道:“这位姑娘──,这是比武招亲大会……” 喜美子一愕,朝蒋易修问道:“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那端玉楚天朝杜鹏讶视,杜鹏苦笑道:“是个扶桑女子……” 玉楚天皱眉道:“总不会她也想打擂台吧……” 那端,蒋易修显然已低声向间间木喜美子解释过了。 只见喜美子脸色一红,复又倔强道:“不管──,我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岂可以放了他……” 玉满楼淡笑道:“姑娘的仇人是……?” “就是他!”喜美子冷视赵长剑道:“黄海青龙盟盟主,兵本幸……”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骚动了起来。 原来那个瘦乾的小老头竟然是赫赫名盛黄海,巨寇兵本幸?更可怕的,中原武林早已盛传,这个兵本幸便是扶桑大兵法家宫木武藏的嫡传弟子! 用的,正是昨日使出的“二刀流”! 玉满楼心头一震,不禁投目向那个化名做“赵长剑”的兵本幸。 只见,兵本幸仰天长笑,站了起来环顾众人一巡后,盯向玉满楼冷声道:“阁下──,现在是否还举行比武招亲大会?” 玉满楼只能点头道:“不错……” 兵本幸冷冷支道:“中国习俗上,比武招亲似乎没有女人上台的……” 这话也不错! 兵本幸又朗声道:“再说,阁下所发布的招亲公告中,并未将扶桑人民排除在外是不是?兵本既然是靠实力坐上这把椅子,打败的又是贵国中名兵法家百里怜雪,今日之错在谁?贵堂如何处理这位扰乱招亲大会的女子?” 兵本幸这一路话下来,简直是于法于理具是无可反驳,只弄得玉风堂尴尬不已!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阁下以化名参加这比武招亲大会,似乎也是对本堂不敬!” 兵本幸闻言一愕,中原人说话果然利口。 那玉满楼又笑道:“兵本先生,你认为这事如何处理较好?” 这一问,便是反将一军了。 意思很明白,兵本幸要玉风堂如何处理间间木喜美子,便是要玉风堂如何处理自己。 当下,兵本幸冷冷一哼,道:“公是公,私是私。在下和喜美子之事以后我们自己解决。眼前,就依原定计划继续招亲大会……” 玉满楼淡笑点点头,看那兵本幸坐了回去,方对喜美子道:“姑娘──,请稍安,这事总会解决的……” 喜美子方自犹豫,再见蒋易修一付着急关切貌。半晌,方点头道:“好──。我信任你……” 说完,喜美子和蒋易修便一同往东侧玉风堂休息位落去。 玉满楼点点头,轻叹一口气,朝台下众人道:“小弟方才防范未周,而有此差错!请诸位英雄继续争取这一席位……”说完,玉满楼亦一飘身落回坐位而去! 宇文长卿和萧饮泉冷眼旁观这一幕,二人心下各有一番计较;终究,黄海倭寇是股极大的力量! 玉珊儿的心可是死静沉落。 台上那三个,个个是江湖上巨恶之人,叫她随便嫁给了谁,这生这世情何以堪?想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再投向台上。 忽然,其旁听到杜鹏叫道:“糟……” 玉楚天急道:“杜兄──,有何不妥?” “那……那家伙……”杜鹏结巴道:“并非我们预定之人!” 玉珊儿闻言,注视一看,脸色不觉大变。 台上最先跃上的,赫然是两手血腥,名闻江湖黑道十八年的“冷血无心鬼”黑彪生。 这黑彪生的出现,令在场众人无一不脸色大变。 最近三年已不复闻其杀人吮血之事,怎会在此重现? 卫九凤的身子在颤抖,眼前诸好汉只怕没人是这恶人的对手。如此,若叫他抢了第四张椅,岂不是珊儿怎么也要和四大恶人之一伴终生? 卫九凤急,玉满楼何尝不急? 更急的,是杜鹏和蒋易修。 好啦──,这下两人真的是弄巧反拙。 原先,昨晚那个“紫梅”梅六彩小弟弟告诉他们,李秃鸟早已脱险,也早该到啦,怎么一点音信也无?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快长了翅膀飞过来吧! 那端,自从黑彪生上台后,竟无人敢上台争锋。 只见黑彪生仰天狂笑,露出森森齿牙大叫:“主事的人──,快点──,老子要坐上第四把椅子上过瘾啦……” 高拯无奈,方才被喜美子击伤的肩头还痛的很;可是,那比的上心痛! 眼见,这四个人具是黑道鸟雄,把玉风堂玉大小姐嫁给了他们,那玉风堂以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无奈归无奈,该来的事还是要来! 高拯低喟一声,跃上了台面,挥手嘶哑道:“诸位英雄已经没有人要上台此试了嘛?” 这一问,没有人回答。 卫九凤的心纠在一起,已不忍心看一侧的珊儿。 而那玉珊儿,一双柔夷亦早已捏碎了衣角。 杜鹏呢?蒋易修呢? 眼前,高拯已放下了手,垂下了头。 旋即,抬头朗声道:“好──,既然已经没有那位英雄愿意再一试……” 杜鹏可忍不住啦──。倏忽站起来仰天大叫道:“李北羽──,李秃鸟──,你这混蛋小子加十八层地狱,还不快长了翅膀飞……” 飞什么他没说! 所有玉风堂的人全站了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一个奇景,那就是满天的羽毛自半天中飞舞而至! 似小雪入目、入心、入意、入大狂欢喜中! 因为──。 羽毛,是白色的翎羽! 高拯激动的摔到擂台下。 不痛,他一点也不觉得痛! 李北羽终于来了,果然是飞来的;而且,由北面乘风自山而下! 李北羽,果然是北羽!他的风筝上面系满了羽毛。 一路飞到了玉风堂上,才将那些翎羽割断一部份,掉了下来。 北羽,果然是自北方落下如云的羽毛! 玉珊儿身子如僵、如木、如石。 而心,却如海波汹涌,涌上眼目,目如河决,决的尽是赞叹上天垂怜的恩情! 她只是透过蒙蒙泪水望郎君,有些模糊,可是她知道,郎君的目光如电,已划破一切黑暗投入她心中! 李北羽──。她内心狂叫,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知道你会等我!李北羽注视着伊人,用眼、用心、用情、用日日夜夜思念告诉她,我知道! 他长吸一口气,给她深深一笑;昂头转向黑彪生淡淡一笑道:“我好累,可不可以先打个哈欠?” 什么话!黑彪生立时便气的眼如铜铃面如锅底。够黑的啦!只见他暴喝一声,双手便扣向李北羽双肩而来! 而那张血盆大口亦大大的张开,往颈咬至! 李北羽一笑,轻退,随手一撩根半天飞舞的白羽,折身、扭腰、振腕、出手、翎羽、奔散、羽毫、如雾! 黑彪生大惊,已无法再进。 因为,那羽梗竟分成了两半,各插入于左右掌中! 这一记,立时轰动江湖! 武林掌战史上所载,明万历四十年十一月十二日,晨。 李北羽和黑彪生一战,第四千一百八十六页上的评语是引用玉满楼的话:“惊人!” 就短短二字已足够说明李北羽那一次出手。 黑彪生纵横十八年终有被废武的一日! 后来,经过武林史的纂史组多方求证,终于明白李北羽在“离别羽”上的造诣! 第四千一百八十七页的记载是,“李北羽在『离别羽』心法上的突破,已非如以前『敌动羽梗至』,而是羽梗自会随出手者的意念,分成数截来制止敌人的出手意图!” 这一点点差别,李北羽已迈上宗师之途! 李北羽坐上第四张椅子,全场掌声雷动! 接下来,更激烈的战事,便是椅上四人的分组决战。 在众人摒息之中,高拯携上一盒黑布箱子。 里头,各有不同二色的圆球。 相同的,便交手。 高拯将箱子交给李北羽后道:“球分红、白。抽中红组的先上!” 玉珊儿双目凝谛,注视李北羽取出的圆球,是白色! 杜鹏那厢见了,不由得大笑道:“好预兆,秃鸟,这倒是你那羽毛的颜色……” 萧饮泉冷哼,自箱中抽出一球,亦是白色! 当下,宇文长卿便上起到了台面上朝兵本幸笑道:“兵本兄──,第一回合已是我们两个注定拗上了……” 兵本幸冷冷一哼,站了起来。 犹注视了那间间木喜美子一眼,方往前进到台面上和宇文长卿对峙! 立时,擂台四周的好汉全摒气凝神了起来,俱将目光投向台上即将决斗的两人。 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宇文湘月! 打从那李北羽出现后,自己一双妙目便再舍不得离开。 李北羽遭骆驼擒住之事待她知道时,早已送出洛阳城外;此时得见,怎会不叫她心如小鹿乱撞? 可恨的是,李北羽那双招子却盯视的是玉珊儿,真个叫人情何以堪? 那端,间间木喜美子也讶异的指着李北羽问道:“这个人是你们的朋友?” “怎么,你们照过面?”蒋易修讶道。 “是……”喜美子红了红脸道:“我打了他一鞭……” “打的好!”杜鹏“插花”笑道:“这只秃鸟总也有叫人打下来的时候……” 众人在这端谈笑,那厢擂台上,宇文长卿和兵本幸已动手过招!令人错愕的一件事是,宇文长卿败的很快。 几乎,交手没三回合便翻下了擂台! 间间木喜美子眼睛一亮,道:“正宗的二刀流……” 宇文长卿这一败,只叫众人哗然了起来! 堂堂黑旗武盟的少盟主却依旧无法挡的住兵本幸的三招?甚至,宇文长卿得意的“多情网”都还没出袖! 宇文湘月飞身过去扶住宇文长卿急声道:“哥──,你……你有没有受伤?” 宇文长卿嘴角一动,以眼色暗暗示意。 宇文湘月立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宇文长卿是诈败,以便护兵本幸保留内力对付第二组的得胜者。 无论谁胜,都只对黑旗武盟有好处! 李北羽的玉风堂、萧饮泉的刀斩门,只要和黄海巨寇结上了仇,到时武盟再设法拉拢黄海的白虎盟、青龙盟,袭卷江湖之事便是指日可待。 宇文湘月明白了这点,心中何尝不是暗喜。 萧饮泉和兵本幸绝对不是好相与之人。 只要李北羽一败便娶不成玉珊儿,到时,自己机会便大大增了。 立时,宇文湘月便做出哀伤貌,急扶了宇文长卿到一旁去。 幕地,一声冷哼传来:“宇文公子这趟戏演得不错……” 宇文长卿抬眉望去,说话的是雷杀! 宇文长卿淡淡一笑,就叫宇文湘月扶到一侧休息。他明白,雷杀这回可够的上吃瘪十足。 昨夜的行动反叫人把他得意手下斩杀,现在李北羽又凭空冒了出来。再加上“赵长剑” 原来是兵本幸,也真的叫雷杀进退不得! 雷杀迅速估量眼前情势,已有了决定。 他打出了手势,很简单的告诉萧饮泉,三招之内立刻要败! 衡量得失,雷杀可不愿和黄海巨寇结仇,让那黑旗武盟得心应手。 台上,萧饮泉虽然有些错愕,但是他相信雷杀,要他失败必是具有深意! 第二场白组的决斗,那可真是奇怪的场面。 一个分明屡屡躲不过便要败了,另一个却停下了手不乘胜追击! 这种情况,连一般有武学深点造诣都看得出来李北羽根本不用打到现在六十七招之多,早在第二招,最迟第三招时就该胜了。 为什么? 另一个众人的疑问是,萧饮泉似乎是在求败。 那有人比武时不断有意无意的露出空门?以萧饮泉的武学造诣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真的是你的朋友?”间间木喜美子叹道:“你怎么会有功夫这么差的朋友?” 蒋易修苦笑,他早就想冲上台去正正反反打那只秃鸟十个巴掌。这小子不会是发癫了吧?那么多随便出手便可以打败萧饮泉的机会,他为什么不下手? 杜鹏摇头叹道:“难道这小子忽然有了菩萨心肠?” 玉楚天可是愤怒的很,暗想:“难道这小子不想要珊儿了?”他一皱眉,看向玉珊儿。 只见玉珊儿也自皱眉不已,向身侧的玉满楼低声询问。 玉满楼注视了良久,方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李北羽,真有你的聪明……” 林俪芬急问道:“义父──,是怎么一回事?” 玉满楼淡淡一笑,朝卫九凤看去。 卫九凤低声一笑,也用询问眼光望来。 玉满楼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公子并不是不知道萧饮泉有意要败,而是他正利用这个机会来活动筋骨,顺便将心法演练一遍……” 萧饮泉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纵使有意要败,每回李北羽的出手攻来,自然而然也会产生气机抵抗,以免叫李北羽真正伤了自己。 所以,李北羽便利用这种情况,无后顾之忧下尽力将“离别羽”心法中的各种细节从头到尾的演练一遍! 玉满楼轻笑道:“当他将翎羽打出的时候,便是一切参究都已完备!” 雷杀在瞬时也明白了原来李北羽将萧饮泉拿来做练习的靶子。 这下,李北羽的内力不但不会消耗,反而更加的坚实。 待他明白了这点,要萧饮泉采取真正杀着时已然不及。因为,李北羽手上的翎羽已然出手! 羽毫散如雾,如情人最后的轻纱! 萧饮泉翻了下来,那伤可是真的,结结实实的一根羽梗打在气海穴上,只扰得真气乱窜! 雷杀立时过去,点了萧饮泉三处穴道,抱了便走。 已是午时正中。 决赛,该是明日举行。 那兵本幸忽的站起来瞪视李北羽道:“小子──,你敢不敢现在就分高下?” “欢迎!”李北羽耸肩笑道:“哥哥我一向是最敬老尊贤的……” 这话,明里捧,暗里伤! 兵本幸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玉满楼道:“玉堂主怎么说?” 玉满楼仰天大笑,自椅上站了起来道:“两位若有此意,玉某又何必扫兴?” 这一宣布,便惹得众人齐齐鼓掌叫好起来。 前头两战,看起来真是大大不过瘾,令人失望已极!而眼前这一决战,才真称得上是好戏! 兵本幸双目一冷,左手搭上短刀,右手打着长刀柄,一跨步使到了李北羽面前。李北羽一笑,随手一招台面上落羽,已有三只在握! 三羽对双刃,这瞬间,全场摒息而视! 李北羽将三根翎羽置于右掌指中,故作潇洒的一笑道:“听说阁下是贵国大兵法家宫本武藏的嫡传弟子?” 兵本幸冷冷一点头道:“阁下后悔已经太晚了……” “呃──,这点哥哥我保证应该是我说给你听的……”李北羽将两支翎羽置于左手,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中国话你学过没有?” 兵本幸的回答是用刀!双刀! 玉珊儿的整个心提了起来,紧紧拉住林俪芬的手,眼珠子便是一转不转,那眼皮子更是一眨也不眨了。 李北羽能胜吗?她没有多大把握。尤其,看兵本幸这时才真正展露实力的一刀,她都可以感觉到连爹的脸色都变了变! 在极度绷紧的心态中,每个人不由得都张开了口。端看李北羽是不是有可能避过这不可言喻的一击! 李北羽退、出手,是左手的翎羽! 第一支翎羽,投入劈空而下的刀光中。那双刀立时自下反上而斩。 李北羽出第二支翎羽,再度投入刀光之中,如石入大海。 第三斩,兵本幸双目尽赤,狂喝,真正二刀流的精华尽在于此!以长刀横斩,左手短刀则飘如浮云,任你是那个方向闪避也要猛吃一记! 每个人都惊叫了起来,就连玉满楼也忍不住自椅座上站了起来,低呼一声! 李北羽高跃而起,人在半空,出手! 离别羽散如雾! 兵本幸也是双刀并扬,人亦跃起扫向李北羽。 半空,两人交错,各自落于合面的一端、互视! 血,滴落! 是李北羽的血! 玉珊儿痛呼,自椅上立起,双目尽红。 很明显的,李北羽胸前、左臂各中了一刀! 兵本幸呢? 在他手上的长、短刀面,各直劈半裂的插住一根羽梗。另外,还有一根正中在眉心上。 梗,不知是风,或者是兵本幸的颤抖,兀自幌动不已! 兵本幸吃力的拔出眉心羽梗,跃下台面,便走到间间木喜美子面前。注视了半晌方道: “你现在可以报仇了……” 说完,竟将刀递了过去。 喜美子一愕,竟犹豫不敢接。 那兵本幸大喝:“你竟敢忘了父仇?还不快接刀杀了我?” 喜美子长吸一口气,取出自己的刀道:“这是我爹的刀,我要用它来杀你……” “请……”兵本幸傲立如山,眉头不稍皱! 喜美子注视这杀父仇人半晌,才吸一口气道:“我要你死前告诉我,为什么?” 兵本幸戚然一笑,道:“杀人偿命,就这么简单……” 杜鹏叫道:“少骗──。人都要死了还像死了的鸭子,嘴硬……” 兵本幸轻轻一叹,仰向天道:“第一,青龙盟已经被白虎盟并吞……。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兵本幸容身之处!” 喜美子讶道:“青龙、白虎不是义结金兰……?” “错了……”兵本幸叹道:“以后你遇上了九田一郎,你就会明白他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 喜美子轻一咬唇,道:“第二呢?” “第二……,”兵本幸转头注视台上的李北羽一眼,方自回过头来叹道:“我败了……,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方才那一支羽梗已然叫我灭命在台上……” 喜美子一点头,将手上的刀交给兵本幸道:“你……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兵本幸眼中一亮,道:“我可以私下找个地方吗?” “可以……”喜美子注视着他道:“你是个武士……” “谢谢……”兵本幸执刀在手,稍一犹豫,自怀中取出一份图卷交给喜美子道:“这是青龙、白虎两盟的兵力分置图……。或许对你有用……” 说完,那兵本幸提了喜美子的刀,昂首阔步走出玉风堂大门之外! 宇文长卿向宇文湘月暗暗使了个眼色,拉了他妹妹就要跟出。 宇文湘月心中可老大不愿,尤其李北羽这一胜是娶定了玉珊儿,岂不是叫人今后夜夜辗转?她虽不愿,却也只得随宇文长卿跟了出去……。 李北羽是怎么胜的? 武林刀战史上记载的很清楚:“利用春秋时代齐鲁对战,曹刿的『一鼓作气』之法。” 刀战史第四千二百五十五页的解释是:“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彼竭我盈,故克之。” 这段解释,取自左传中相同的评语! 另外,补注中亦有说明:“李北羽之胜,乃是利用人类的盲点。也就是人们常常自以为想当然耳的事,却往往有出奇之处!” “你到底是怎么打败那个矮倭的?”玉珊儿非要弄明白不可。 此时,采月居中只有他们两人。 李北羽一笑,道:“兵本幸的前两次出手,已经有所耗损内力,所以,第三次出手无法达到十全十美的境界……” “没这么简单吧……”玉珊儿掀着李北羽的耳朵道:“你原先已经掷出了两根翎羽,最后怎么会有三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道:“前两次出手,只有羽毫而无梗,不行嘛?” 可以!当然可以! 玉珊儿眼睛一亮,娇笑道:“还亏你有这个头脑想出这方法来欺敌……” “每个人想当然耳的事,往往有出奇之处。就这点出奇,已然足以扭转胜负,分出生死!” “所以,你最后的出手是三根羽梗……”玉珊儿不得不佩服道:“两支阻止兵本幸的刀势,一支正中他眉心!” 李北羽大笑,搂住玉珊儿的肩头道:“走──,我们去看看大鸟和员外在做什么?” 杜鹏和蒋易修在干什么? 当然是和林俪芬、间间木喜美子在一起。 有酒、有风,月将明。 这原本是很风雅的,可是他们眼前有着一轴卷图。图已展开,是黄海青龙、白虎两盟的兵力分配图。 李北羽和玉珊儿来的时候,蒋易修的动作很快;立刻是端椅子、倒酒的,打点好了一切。 玉珊儿讶笑道:“我们蒋朋友什么时候做事这么勤快啦?” “过礼则诈!”李北羽看了一眼桌上的轴卷叹道:“显然我们得好好走一趟黄海沿岸……” 蒋易修陪笑道:“好说、好说。朋友吗──,大伙儿一道去郊游玩玩有什么不好?” 两人正戏笑着,那间间木喜美子站起来含羞道:“李先生──,今天早晨那一鞭……真抱歉……” 李北羽脸色一正,很庄严道:“原谅你──!” 喜美子眼睛有了笑意:“真的?” “真的!” “那可不可以请你到江苏去『玩』?” 玩?玩命! 李北羽苦笑,朝杜鹏求救。 杜鹏耸肩道:!江苏不错啦──,去玩玩也好──。“说着,杜鹏大大叹一口气,指着头上一个包包道:“这姐儿也打了哥哥我一鞭请我原谅。然后又很『诚心』的表示悔过,要招待我去江苏玩……” 李北羽大笑,道:“为了表示我们真的原谅她,所以江苏之行就不能不去是不是?” 喜美子心中一阵激动,不禁将目光投向蒋易修。 告诉他,他的朋友真好。 可不是?为了朋友的爱情,他们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比登天还难的事! 玉满楼和卫九凤前面恭敬的站着玉楚天。对于这位独子,玉满楼有极大的冀望。他淡淡一笑,道:“东方沿岸那边,倭扰日渐严重,最迟明年,必有大战端……” 玉楚天恭敬道:“我们是不是要加派人员到山东、江苏一带去?” 玉满楼淡笑道:“目前时机尚未成熟──。另外,北方的女真族也蠢蠢欲动;神州便值要板荡了……” 卫九凤接道:“要解外忧,先除内患。所以,清除刀斩门和黑旗武盟之事,是如今当务之急……”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因此,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在王屋山中大鹰爪帮帮主彭广汉和僵尸门门主白流花?” “不错!”玉满楼皱眉道:“叶坛主前去寻找了个把月还没有消息──。这事只怕另有跷蹊……” 玉楚天恭敬道:“天儿愿领命前往寻找……” 玉满楼大笑,道:“去是要去。只是……,你得先把爹的『玉风十八招唤』学成了才能去……” 玉楚天脸上一红,期期艾艾道:“只怕……天儿学成之时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玉满楼心里也明白,玉风堂的下一代中,以玉珊儿成就高过乃兄。 他淡淡一笑,道:“别急──,这『玉风十八招唤』是爹特别为你设计出来的武学心法。快则一个月半可以学得小有成就……。届时,明年的江湖动荡正可以让你磨练……” 玉满楼又沉声道:“男儿当以国为重,学武本就为民族盛兴,这个责任你可明白了?” 玉楚天只觉心情一阵激动道:“天儿明白──。必当以死悍家国存续……” 玉满楼大笑,立起身往云游居练功密室走去道:“来!” 玉楚天长吸一口气,昂首,跟入。 洛阳南城,一样月色一样风晚。 一个瘦小而憔悴的人影,正端坐在一间空旷的破庙中。 他原本是咤叱风云的人物,尤其纵横在黄海千里波涛上,更是不可一世。 他想起在平户,曾受教于扶桑最伟大的独行兵法家宫本武藏的往事。他想起加入海寇之后多少的大小战役,想起曾经多少血劫、多少杀烧掳掠,真的是无恶不作。 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啊──。他用手指轻抚着刀身,琉璃的刀芒,晕散着自破窗外投入的月光。 他苦笑,想着这一生负了多少的血债和罪恶。到头来,岂不是真如佛家所言的一场红尘空? “阿难。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各具十二颠倒。犹如捏目乱华发生。” ───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卷八他长长吸一口气,想着负中国子民多少血仇;一闭目,尽觉多少年来那些恐惧、惨叫的面庞,俱化成厉鬼迎面扑来。 不由得,他身子剧颤,一咬牙,便落刀入腹而至! 刀锋,已划破了衣袍,却戛然而止! 是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阻止他刀身前进。 他错愕,睁眼而视。 眼前,正立了一男一女。 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 宇文长卿轻叹道:“兵本先生何必轻生?” 他长叹,微怒道:“兵本幸已死……” “没有……”宇文长卿笑道:“咤叱黄海的兵本先生依旧可以重新咤叱风云……” 兵本幸眼中一亮,冷哼道:“阁下听说是黑旗武盟的少盟主?找我这个将死的人何用?” “只要心不死,人便不死!”宇文长卿眼睛亮了起来,急切道:“只要兵本先生回黄海一招唤旧属,加上本盟的力量,重新领掌青龙盟之事,自是指日可待……” 兵本幸的脸色光辉耀闪了一下,随而,低眉垂头沉思。 一样月、一样风。 忽的,“叮”的一声,那兵本幸手上长刀已落地,抬眼注视宇文长卿,忽的仰头大笑。 雷杀的心情绝对不好。 想这多少年来创立的刀斩门,手下最重要的八名长老竟然已死了七个,只剩得萧饮泉。 另外,葬玉、埋香亦复行踪不明。 至于,分布各处的分支机构这一个月来已叫玉风堂破灭、并吞。 照此情景,只怕明年之始,刀斩门便要由江湖上除名。 他长长一叹,大洪山上雪霭天地白茫。身后小屋,萧饮泉将在午时到达。 这个月来,他使隐居在此沉思武学上的新境界;而萧饮泉则波行于江湖中寻找葬玉、埋香两人的下落。 雷杀苦苦一笑,抬头望天。 今晨是个晴朗天气,足下厚雪没踝,便此穷目中,无尽天地无尽苍凉,却又有无尽空虚大藏。 只此一瞬,他不禁觉得渺小悲伤了起来。 他转身,入屋。 屋内,壁炉有火煦如春。 他取下沸水,冲入茶壶,立时一股淡香入鼻。 四周大造一片宁静。 他执笔,轻一喟叹,快速写下一封信给葬玉、埋香。 他要告诉她们的身世,她们姓雷!正是他雷杀的亲生女儿。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告诉她们,就是因为雷杀自己也不明白杀妻仇人是谁! 所以,十八年来,他组织刀斩门,专司暗杀。主要的目的,便是探测各门各派的出手。 经过这个月来真正的反覆沉思、分析,再将以往所有刀斩门杀手所取回的资料研判。一直到了昨晚他方才有了结果! 杀他爱妻的,便是昔年“宇内三仙”李风雪的第六世孙──李佛承。 李佛承夫妇在二十年前还快意奔行于江湖,忽然,不知怎的消声灭迹。 传说,他们夫妇两曾救过当朝皇上的命;之后,便隐居于山林之中,江湖上早已淡忘了他们两人。 是生?是死? 雷杀一直想不透的是,李佛承为什么杀了他的爱妻?因为想不透,便只有恨!所以,他组成刀斩门来报仇。 一切的因缘情仇尽书写到纸中,他长叹,以蜡封口。复又取出一本书来,摊开;里头,已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扉页上,可以见得着斗大的字:雷杀刀斩心法! 一壶茶已饮尽,时,近正午。 他轻轻放下笔,长嘘一口气;复又提笔,在封面写了:“给萧饮泉长老传承”! 便最后一个字结束时,笔已在他掌中粉碎。 他站了起来。只觉全身疲惫,又似是满心轻松。之间,有着莫可名的空虚和不牵挂。 萧饮泉将至,他会带来许多许多山下江湖中的仇杀、恩怨、资料。 他雷杀不想再多听一点点有关人间的纷争。 他站了起来,走出门、走入茫茫白雪天地。 身影,逐渐投入苍栗无明之中。 良久、良久,天地之中的风,已经把他的足迹淹盖了。 那远远……远远……的天际,才传来一声泣天的长啸! 啸声,直入天地大化之中,久久婉转不绝,直轰得大洪山震憾! 明,神宗万历四十年,十二月十五日,午时。 刀斩门一代宗师,雷杀仰天狂啸,立殁于大洪山雪地之中! 据说,是时天地色变。 本是晴朗的天空,刹时风云汇集,大雪纷飞达九天九夜。 到了第十天凌晨,东方天际更有流星雨落,时达两个时辰之久! 萧饮泉到了第十一天才能上山,进入小木屋中。 木屋已叫大雪压碎,奇迹的,那信和武学秘岌竟然完好如初。 当他看到秘岌最后“刀斩门第一代门主,雷杀绝笔”之时,双目中竟迸出血来! 他咬牙,是一碎,竟断了左右十二根齿! 他发誓,刀斩门并不亡;而且,要杀光李佛承所有后代子孙! 明,神宗万历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正午! 玉风堂的云游居密室,玉楚天终于由门口出现。迎接他的,是玉珊儿、林俪芬、杜鹏、蒋易修、喜美子。 李北羽呢? 原是属于玉楚天居住的横江居,也封锁了起来。里头有一个人,同样是独居了一个半月。 谁? 李北羽!—— 扫校 第七章 泪 风 李北羽注视一篓、一篓的翎羽,长长叹了一月气。 初入横江居,原是想将“离别羽”的心法上更进一层。尤其那日和兵本幸一战,犹是叫那双刀割了两道血口子。 显然,是羽梗上的爆发力尚不足以抵挡对方的刀势! 如果,出手的人,刀再快一点、再猛一点,只怕躺下的便是李北羽他!所以,他必须再突破才可以,尤其是羽梗接触物体时瞬间爆发、回转出来的力量,更要加强! 如是苦练腕力、外关穴直通引丹田气机、扭身;十五日后,他通知外头送入一十八面铜镜来。 在这间练武房内,上、下各一大面。四周,则按以十六方位十六面。 如此,无论由任何角度出手、变化,自己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种练武方式为李北羽所首创,尔后,竟然成为武林上练武的一种经典。 据统计,由万历四十一年(西元一六一三年)到明熹宗天启二年(西元一六二二年)荷兰人攻澳门之前。这十年内,铜镜的销售量达以往约三十七倍半! 李北羽便如此昏天暗地苦练,全然忘了日夜交替。 往往,自门缝口放进来的食物,竟有达三天三夜未曾动用。 杜鹏有好几回想冲进来,看看这位鸟朋友还安好否? 玉满楼阻止! 他的理由是:“你不相信你的朋友?” 玉珊儿当然也是心急如焚,这个李北羽简直太不将人看在眼里了吗!怎么,得到手的东西就不珍惜啦? 男人! 卫九凤笑搂着她女儿道:“娘在怀你的时候,你爹正是草创玉风堂之际。为了一套玉风剑法曾有三个月零七天没见到人。怎的?没几天就……” 所以,我们玉大小姐只有忍下来。 万历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有雪! 李北羽趴在地面的铜镜上,看着自己这付狼狈相不禁好笑。 简直此那“乞丐王”王克阳还要像叫化子。 他摇摇头,随手取了一支散落在面前的翎羽,苦笑瞪着! “羽毛啊──,羽毛!”李北羽苦笑喃喃道:“你真的是折磨死人,谁叫你这么轻?” 优点和缺点是同时存在的。 因为翎羽轻,所以在内劲运用的变化上,可以达到鬼神难测的角度和方位! 相同的,因为轻,所以它的破坏力便大大的少──。 他苦笑,也不知趴了多久,直到那脖子酸了,才翻了个身以面朝上。上方,铜镜可也不留情的反映出我们李大公子的狼狈相。 这么一躺,又是老久!起先,他看着顶上铜镜只是好笑,渐渐,久了后不禁生起气来。 什么意思,把哥哥我这副尊容映成这样子? 一生气,就懊恼;一恼,无明火起! 蓦地,李北羽大喝,已扬起右手翎羽,便要出手! 值此一刹那,天地间传来轰然大响,无尽无藏,绵绵直震人心。同瞬间,李北羽心神一忘,翎羽自随扬起之势奔出,羽毫散,散如雾浓。 羽梗呢? 李北羽狂笑的冲出横江居到了庭园。 雪,已霭成一片白茫天地。 他大笑,泪自眼眶出,落地,已成溜溜冰珠! 良久、良久,他忽然发觉有一双眸子直投着他、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切、他的欢笑、泪水和……心! 玉珊儿! 玉珊儿已如雪人。 佳人已伫立多久? 李北羽惊呼,直奔而至,连雪未拍,便双臂抱住她。他流泪,为她的痴情而感动!她流泪,只是因为他流泪! 忽然间,雪停了。 忽然间,她不觉的冷了。 情人的爱,已经温暖天地间所有的寒冷。 她笑了,叫他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唇。他依言贴了过去。 她狡黠一笑,忽然,吸一口气,很大声、很大声的叫道:“新年快乐……” 他捂住耳朵,她大笑。 两人戏成一团,玩起打雪仗的游戏!直到他们的“好朋友”出现! 杜鹏咳了一声,故作老成道:“孩子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五十好几了,还玩这种小儿游戏?” 这二十三个字,杜鹏已经被丢了最少六个雪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我们杜大鸟先生、林俪芬小姐、蒋易修员外、喜美子小姐,外加一个玉楚天先生便在万历四十一年正月初一,子时报春之时,大大的打了一场雪战! 杜鹏看着那根翎羽梗儿,伸了伸舌头道:“乖乖,是不是你凿了一个洞插上去的?” 眼前,在众人的顶上铜镜,正正的直插一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眼中有光、有神。 因为最后一次出手时,正逢洛阳城内迎春的爆竹。 那惊天动地绵绵不绝的大响,骇动他心神一忘,便这一忘,落于无心,直似禅定。 立时无争、无念、无欲! 便此出手,已然是大化玄机奥妙尽在其中。 我佛不过如此! 每个人都笑了,为他们的朋友高兴而笑。他们不但钦佩,也沉思。 李北羽能,我们当然也能! “你倒天资不错……”玉珊儿巧笑道:“可是──,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呃……你父母是谁?家世来历如何?” 说着,脸竟然红起来。原先,是要称公婆是谁的──。 李北羽大笑,道:“六年前会考,为什么当朝愿意送考题到洛阳来给哥哥写?” 李北羽是进士,玉珊儿已经知道了。 可是,她却很奇怪为什么朝廷愿意这么做! 李北羽笑道:“因为我爹你公公对朝廷有恩……” 玉珊儿脸一红,顺口问道:“公公是……?” “他爹叫李佛承!”杜鹏脸色有了恭敬。“是昔年『宇内三仙』李风雪的六世孙。所以……,这只秃鸟便是第七世……” 葬玉的心一直往下沉。 身侧,埋香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正月十五,元宵。 李北羽和玉珊儿成亲日。 更叫她们错愕惊骇的,是雷杀的死! 从小,雷杀只是告诉她们父母已亡。 却殊不知,身旁的刀斩门门主竟然是她们亲生的父亲! 萧饮泉沉痛的道:“李佛承和他的后代都该死。” 玉风堂已然宣布于江湖,李北羽正是李佛承的独生子!所以,这笔仇也得计算到李北羽头上! 她们下的了手? 葬玉望向埋香,眼中,尽是无限询问、茫然、和……悲哀! 香深深吸了一口气,反问萧饮泉道:“你看,该怎么行动?” “找狄雁扬!”萧饮泉冷笑道:“用狄雁扬来钓李北羽上钩!” 因为,刀斩门和狄雁扬是死敌,所以找狄雁扬李北羽一定不会有所疑心。而且,李北羽知道狄雁扬有难,而且下手的又是葬玉和埋香,他一定会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然后呢? 葬玉不敢想,身子已经颤抖了起来。 身旁,埋香何尝不是轻颤着? 萧饮泉冷冷道:“然后杀了李北羽,为你们母亲报仇!” 狄雁扬心情觉得好极了。 从去年底找到今年头,终于查到葬玉、埋香两个女杀手的下落。上回,因着李北羽而放过了她们;这次,那能叫她们逃掉? 当然,他记得答应过李北羽,只废掉两人的武功。 枣阳城东南,尽水河畔的一间木屋,狄雁扬已然注视了三个时辰之久。 由入夜时分到现在,那轮明月也偏了西。 他长吸一口气,身子无声无息的贴近。 屋内,正有荧火油灯泄出。 狄雁扬轻轻探头瞧入,只见,眼前两名农家女子正缝着衣服。身上,着的是平布衣裙。 怪事,莫非这两个女杀手真的退隐江湖,弃武从农啦? 狄雁扬不是不信,而是想知道正确的答案。 所以,他故意弄出一点点声响! 里头有了反应。 埋香冷哼望了过来道:“天寒地冻,那位鼠辈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狄雁扬未答,他要看看眼前这两名女人的反应。 葬玉轻轻一叹,道:“阁下既然执意如此……。妹子,我们便任由他去……” 窗外的狄雁扬一愕,怪啦──,这两个妞儿真的有这般好耐性? 此时,只听埋香道:“不行啦──,姐!冻死了人怎么办?说不定人家是梁上君子,也会害羞哪……” “那……,”葬玉点点头道:“我们请他进来吧!” 说着,两人缓缓站了起来,便往这户窗牖走近。 这下,可看的狄雁扬迷糊了。原先听到葬玉说“请”字的时候,他已准备好随时闪避、出手、反击。 因为,江湖上的“请”就是用武力的意思。 结果,人家竟然真的用一般的方法来“请”!这下,看的狄雁扬皱眉不已。心中戒备,亦大为减少。 减少不是没有。就在眼前两位佳人到了窗边的时候,狄雁扬忽的出手。手,破窗牖油纸,迅速点住葬玉和埋香的穴道! 葬玉和埋香投有任何动作,只任狄雁扬出手。 现在,狄大先生可以放心了。 他仰天大笑,笑声止于一半。 因为,就在他脚下雪地,倏忽出现一双手点了他一十八处穴道! 狄雁扬实在不信谁能埋在冰天雪地中熬上那么久。他低头,便看见冒出头来冷笑的萧饮泉! 玉风堂上下可着实忙了一阵。 先是玉风堂和丐帮帮主王克阳缔盟,共同对抗黑旗武盟的扩张。 再来,便是李北羽成为玉风重的快婿。 第三点,则是自正月十八后,玉风堂里七位年轻人将共往王屋山寻找大鹰爪帮帮主彭广汉和僵尸门门主白流花的下落。 时间,是正月二十;也就是明天卯时出发。 玉满楼对一切安排很满意。 让年轻人出外去历练一番,对于他们以后做人处世总是有很大的帮助。 或许会有危险。 可是,经得起风雪雨霜的松柏才会更高、更挺、更特别! “就算我的孩子因此而死了……”玉满楼坚决道:“我也绝不后悔。只能对天说一句: 命!” 云游居里,卫九凤望着丈夫的俊伟,衷心的道:“我知道──。所以,你在我心目中是永远的英雄、永远的大丈夫!” 玉满楼笑了。 举茗慢品。 忽然,他和卫九凤交换了一个眼色。 玉满楼沉声道:“阁下那位?” 一声冷哼,进来的是韦悍侯! 玉满楼淡淡一笑,指茶几的另一端道:“请坐……” 谁怕谁?韦悍侯可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随手,已自斟了一杯茶,自酌了起来。 半晌,屋中三人没交谈一句言语。 便此寂静中,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 铜锣响中,有人大呼:“黑旗武盟暗袭……” 玉满楼没动,依旧淡笑饮茶;卫九凤没动,依旧帮玉满楼倒茶。 韦悍侯也没动,只是盯着玉风堂的主人! 李北羽才一冲出采月居便碰上了邢嚣! “啊哈──,四个嘴巴的,原来是你来捣乱!”李北羽叫笑道:“不怕到时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嘛──?” 邢嚣冷笑道:“小子,你自以为风光啊?告诉你,今晚爷爷我就把玉风堂铲掉!” “嘴巴多说话就大声?”玉珊儿冷哼道:“邢四口啊──,邢四口,只怕你见不着明儿的日升……” “哈……,”邢嚣大笑道:“玉大小姐──,死!” 随“死”字,邢嚣左右掌中各多出一道锋刃,身子一振便划了过来。 我们玉大小姐虽然是新婚才三、四日,遇上这种搏命的事,她可真的是当仁不让。立时,袖中一抖玉扇,冲迎了上前。 李北羽可一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他欣赏着娇娘子的出手。 以玉珊儿的造谙,约莫三百招左右可以叫那邢嚣吃点苦头。 所以,他放心的很。 就此时,又一道人影飞至,口里大喝:“珊儿让开,这老头子是我的,别抢着争……。” 哈!原来是玉大公子仗剑而来,一挥洒便加入了战斗。 李北羽一笑,双眉不由得一动。 原来,这时玉楚天的出手已较以往大大不同! 那剑势湛然,足足是行家出手。 看来,那一个月半的密室苦练果然是不同凡响了。 李北羽更放心了,他大笑道:“两位兄妹别下手太狠哪──,哥哥我到前面看看──。” 玉风堂前院战事正紧。 只见,一个驼背的老头子正领着上名的黑衣劲装汉子和身着白衣的玉风堂弟子猛拼。 李北羽一皱眉,那个老头子不是骆驼是谁?他大笑打了个招呼:“老人家──,别来无恙乎?” 恙你的头!骆驼乾笑一声,道:“老人家身子可硬朗哪……” 李北羽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便注视起敌我状况,只见杜鹏、蒋易修、林俪芬、喜美子等四人正被困在一圈阵势之中。 较奇怪的,是列阵的人个个手执狼牙捧! 乖乖,这种重兵器打下,只怕不立时脑袋开花? 骆驼身旁的四名剑客走近了来,立时,便站走了出手的角度,已然将李北羽钳死在里面。 骆驼大笑,道:“李公子──,这四位是敝盟盟主座前的护旗四剑,你就慢慢享受吧!” 李北羽双眉一动,眼前这四个一看就是高手。个个抱元归一,双目微垂,已然和天地混合在一起似的。 这些人,年岁约莫五十左右,正是武功、心智、体力配合最微妙的时期。 李北羽不禁脱口道:“好──!” “多谢夸奖!”骆驼笑道:“这是敝盟盟主精心调治设计的四象绝仙阵,你就评鉴看看吧……” 骆驼大笑,阵势已动,四剑共扬,扬向李北羽! 韦悍侯眼中有了一丝讥诮,终于开口道:“如果──,你知道你现在就要死了,你心中会有什么想法?” “死而无憾!”玉满楼笑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死的不是我……” “呃──?”韦悍侯眼中讥诮更盛:“你有把握?” “有──,当然有!”玉满楼大笑,朝卫九凤道:“凤妹妹,你看我可以在几招内擒下他。” “二十招左右!”卫九凤一笑,道:“会不会太久?” 他们两人谈笑着。 这端,韦悍候的眼睛更冷、更寒,而且,讥诮之意更浓──,浓过死亡! 为什么这种眼神? 邢嚣最后一击! 他将身子平伸,以手中双刃迫向玉珊儿;而脚底,冒出的双刃,则钉向玉楚天。 接着,他使觉手上、脚上一痛,那剧痛已然告诉他,他真的见不到明日的日升。 可是他还在笑,笑的很邪恶。因为,他看见了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已然暗中等待玉楚天落地的位置。 邢嚣想笑,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在逐渐模糊的目光中,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宇文兄妹扣向玉楚天;以及其中传来玉珊儿警告的呼声! 他奶奶的,这是啥鸟门子狗屁阵!杜鹏已经骂完了所有的脏话,只是依旧冲不出这个钢墙铁壁。 眼前这些家伙,不但是手执狼牙棒,而且个个衣服里头俱穿了钢甲罩子。猛一交手相撞,立时叫人吃亏不少。 那端,玉风堂的弟子在高拯指挥下依旧有序的对抗来袭的黑旗武盟人物。 杜鹏只是牙痒痒,玉满楼那个老头子装大牌,非得大家躺下去了才肯出面? 命坏呢──,要哥哥我在这里卖! 蒋易修也大大叹一口气道:“大鸟,看来只好砍他们的脖子了?” 杜鹏苦笑道:“我也是这么想……” 林俪芬叫道:“为什么早不砍?” “因为会死人……”杜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杀人的。 “为什么现在又要砍了?”这话是喜美子问的。 “因为我们快死了……”蒋易修解释道:“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理由,那就是玉满楼一定遇上了麻烦。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没出现! 从他们决定砍向对方脖子开始到结束,也不过片刻而已。 所以,他们能喘一口气,看着李北羽和四名剑客在飞舞。 甚至,杜鹏还有心情叫道:“加把劲,秃鸟;快飞起来。快、快……” 快你的大头鬼!李北羽直是皱眉不已! 这四把剑就如同天地交合,几乎已是无隙可乘。这么磨蹭了老半天,李北羽上火了。 他奶奶的,老子不管啦! 右手一探,已然四根翎羽在手;方一要扬,那玉珊儿已急奔而至叫道:“北羽──,哥被宇文长卿抓走了……” 这一声可惊人,李北羽立时出手。 羽奔,东西南北,各散羽毫如雾。 立时,四个人四把剑全由中而断,刹时叫那四名护旗四剑手执半截剑愕在当场! 李北羽飞身到玉珊儿面前,只见她肩头已挂彩,迅速点了穴道后道:“楚天兄人呢?被抓往那个方向?” 玉珊儿指指后院方位。 李北羽转头,见杜鹏等人已经围上了骆驼。 当下,拉了玉珊儿便要追去。 玉满楼突然觉得不妙。 韦悍候的表情太过诡异。只是,人往往明白了事情的时候,都已经晚了一步。 韦悍候倏忽一动,扬身而进。 他用的,不是什么武功招式,而是抱。纸碎,便是“三天极门”中的天运心法;全身便抱向玉满楼! 玉满楼一惊,拍桌后退!桌奔如电,击向韦悍侯。韦悍侯双掌一按桌面,全叫一起撞了过来。 玉满楼大叫:“凤妹快走……” 卫九凤也觉不对,立时要在另一道窗户而出。只是,还是晚了一步。刹那间,韦悍侯炸开了来。 他的身上,最少引爆了十四颗的火雷神弹! 轰响、火光、烟硝,来自东方的云游居! 这一刹那,众人不禁齐齐愕住。 玉珊儿双目尽赤,大叫:“爹──,娘……”人已扑去。 骆驼大笑,身子一幌一闪,竟脱出了杜鹏等人的阵势,往那玉风堂外而去。半空远处,犹传来狂笑道:“今夜一战,玉风堂将由江湖除名……” 众人脸色一白,纷纷往云游居而去。 那高拯也是青筋暴突,举剑狂杀,将来不及走脱的武盟人物俱杀于剑下! 玉风堂绝不能毁!高拯告诉自己,玉风堂必须屹立于江湖上为主持正义而存在下去! 蓦地,一道冷箭急至,钉定高拯于半空,又重重落了下来。高拯惊骇,有谁具有这般快箭的手法? 他吃力抬头,只见挽弓的人竟是去而复返的骆驼。高拯惊骇,那骆驼冷冷笑道:“瞑目吧……” 高拯已然渐渐丧失了一切的知觉。 他勉强抬头,却只能见到骆驼做出狂笑状,挥手,引走了所有武盟的人物。然后,他双目一闭,再没有了半点痛楚──。 万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日,晨。 整个江湖最轰动的消息是,玉风堂由武林中除名! 这太不可思议了。二十几年来赫重一时的玉风堂竟然烟消云散边的成了废墟。 立时,由各方赶来的武林人物全拥挤到了洛阳。 怎么会这样?没有人知道。 因为,玉风堂总堂内已没有半个活人。 所有堂中弟子,包括高拯在内,已全部罹难! 玉满楼呢?卫九凤呢?他们看到炸成碎片的云游居,他们也听到黑旗武盟发出的讣闻,祭悼韦悍候的英勇! 总之,刀斩门亡了,玉风堂也灭了。 黑旗武盟的势力又往前跨出大大的一步。 立时,江湖上的八大世家立即发出请帖,要开英雄大会。将邀请三年来不问江湖事的少林、武当出面,共同对抗黑旗武盟的扩张。 此外,在东南一带的丐帮,并未因玉风堂的灭亡而和玉风堂各地分舵断了联系。他们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要为玉风堂总舵弟兄惨死而复仇! 江湖上早有盛传,玉满楼曾救了“乞丐王”王克阳一命。 现在,王克阳要把命赌进去,为玉满楼讨回血仇来。 萧饮泉对玉风堂总舵被灭之事不由得不讶异。由黑旗武盟所发出的讣闻之中,不得不令人惊心动魄。 韦悍侯竟然会身负火雷神弹引爆来以命换命! 他叹了一口气,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李北羽的去向。如今,掌握了狄雁扬,不怕他不出面。 万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日,午。江湖上第二个重大的消息是,狄雁扬落入葬玉、埋香两位女杀手手中。 上有蔚蓝天,垂光抱琼台!这是杜甫的诗,也是黑旗武盟的总堂所在。 江西西北的九岭山脉上,有一处绝险之地,人便称是蔚蓝天。 因为,要到达蔚蓝天以前是遍布茂茂森林。如此走了两天两夜才会到达山顶,看见那一片青天。 所以,自古人们便取名叫“蔚蓝天”! 而抱琼台,便是宇文真花了六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建造的总指挥部。 一个人想做大事,必要有根!这是宇文真的原则。 在一长鹅黄地毯的底端,一名剿悍的汉子恭立。 眼前,是用海外玉石筑成的石阶。阶上头,则挂了一席玻璃、珍珠、玛瑙溜子等用金线织成的帘子。 帘后人,只隐约可见其坐在一张无靠大圆椅上。 显然,由这等气势可知,那帘后人便是当今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了。 果然,那汉子恭敬道:“禀告盟主。少盟主和宇文堂主已经将玉楚天带到了郾城……。” 帘内人宇文真发出一道和煦沉厚的声音道:“很好──。传令下丢,要骆副盟主和长卿、湘月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以免引起注目……” “是……” 宇文员文沉声道:“到了九岭山下,要长卿和湘月带玉楚天上山就好;骆副盟主则立时再往两湖扩张势力!” “是!”那汉子恭敬一答,立时退了下去。 忽然,左方墙壁上一转,竟有一名老者坐在椅上出现,朝帘内恭敬道:“禀告盟主──,属下请命先往两湖地带布线,免得副盟主届时无人接应。” 忽然,左方、右方又各转出了一名老者,齐齐道:“属下也愿前往襄助副盟主完成两湖势力接收工作……” 帘内宇文真大笑道:“武盟八老听命……” 立时,随喝声中,两方壁上又闪出了五位老者来。总共八名,便是所谓的武盟八老了。 宇文真沉声道:“本座命令康东望、贺龙、姚休命三位长老到洞庭湖布线。其余五名长老留镇本山,加强守防,以免丐帮和玉风堂余众入侵!” 武盟八老齐齐恭敬道:“是……” 宇文真在帘内淡笑道:“好!开始横霸武林的行动!” 宇文长卿不由得不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玉风堂一战,韦悍侯那着棋子可当真的是妙。 谁也不会料到,竟然有人肯以命拼命到这种程度。 韦悍侯肯,因为宇文真会两次救过他的命。都是在所谓正义人士围剿之下被宇文真所救。 宇文湘月瞅了一副狼狈像的玉楚天一眼后,方皱眉轻叹道:“牺牲了韦总护法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不会……”宇文长卿声音有了冷酷:“因此换得玉风堂歼灭,这点代价算是很少……” 玉楚天倏然睁目怒道:“你说什么?” “哈……,”宇文长卿大笑道:“我说,早在三天以前,玉风堂就从武林上除名了……” 玉楚天不信,只是冷哼道:“是吗?以我爹的武学造谙,和我娘的玄女剑法,只怕你们那个盟主来也得把命留在玉风堂里……” 宇文长卿冷笑不答。 对于无意义的争辩,他一向懒得浪费生命去争执。 宇文湘月经叹道:“哥──,韦总护法昔日是怎么叫众人围剿?” 宇文长卿一愕,道:“因为他杀了靖北王林忠义……” 宇文湘月似乎仍不甘休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个靖北王林忠义?” “这个……,”宇文长卿皱眉道:“听说有一回靖北王远征蒙古后,班师回朝时不甚误杀了韦悍候的妻子。因而引得韦总护法怀恨在心。而后,利用靖北王前来凭吊他妻子坟位时,而杀了他……” 宇文湘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宇文长卿忽的皱眉看向他妹妹道:“湘月──,你问这个作什么…?” “没什么──,”宇文湘月摇摇头道:“只是好奇而已!” 宇文长卿无奈一笑,他可明白这个妹子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必是有一番心思。 不错!宇文湘月是正在沉思,如何想个法子让李北羽成为天下人围剿的对象!因唯如此,李北羽才会投靠到黑旗武盟来! 她正陷入思考之境中,冷不防叫宇文长卿的喝声惊醒! 宇文长卿大喝:“谁?”人已随声到了屋外! 屋外,浓云无月;只一片幽暗中,一道冷峭颀长的人影持剑而立! 宇文湘月随手又点了玉楚天的哑穴,也飞身出来;此际,她便看清楚了这位不速之客正是百里怜雪! “是你?” “是我!” 宇文长卿嘿嘿一笑,道:“百里兄别来无恙,定是可喜可贺之事……” 百里怜雪双目如冰,往前走近,道:“听说玉楚天那小子叫你们擒住了……?” 宇文长卿见百里怜雪已到三丈处,皱眉道:“不错──。百里兄这话的意思是……?” 百里怜雪沉声道:“把人交给我……” “好狂!”宇文湘月冷笑道:“你也不过是本盟的一名特使,竟敢这样大胆……” 百里怜雪眼中浮现睥睨之色,冷笑道:“黑旗武盟算什么……”随这话,手中长剑已划破他和宇文长卿之间的空间,直贯而来! 圣剑狂战七十二技! 宇文长卿绝没料到百里怜雪竟会反目成仇,一言不合竟真干了起来。当下,身子一折一翻,袖中“多情网”已然束成如鞭,奔打而出! 百里怜雪一冷哼,剑势不变,叫那多情网缠住剑身,却依旧直挺贯破,往宇文长卿而去! 宇文长卿更没想到的一点是,这两个月来百里怜雪投入全心生命,为了雪耻而发愤苦练。竟然将“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练到了第十层! 这成就,已和昔年前两代的百里世家主人百里千秋一样。 就这两点疏忽,宇文长卿的右肩中剑,方自一痛,那百里怜雪文顺势点了他七处要穴。 同时,长剑一抽一抖,便又划向宇文湘月而来! 宇文湘月眼见一招之内其兄竟已被制,又惊见这剑来的凶猛异常。立时,身子一挪,袖中粉红缎带奔扬如经天长虹,便连拍带走的系向百里怜雪。 这厢,百里怜雪似乎是拼上了命。 身子连闪中,忍着让宇文湘月手上缎带打了一记,而同时长剑已划了两道血口子在宇文湘月的左右肩! 当下,宇文湘月痛翻了几圈,撞到壁上犹自喘息不已! 百里怜雪冷冷一哼,执剑便又要刺来之时,忽然觉得背后一冷,一股无与伦此的杀机掩至! 好骇人! 百里怜雪立时回身,手上长剑轻嗡微跳,指向身后杀机处! 黑暗中,一道瘦小的人影出现。 是兵本幸! 宇文湘月急叫道:“兵本先生,快杀了这叛徒……” 百里怜雪冷哼无语,兵本幸屹立如山。 两相对峙良久,那百里怜雪忽的低啸一声,手上长剑狂奔卷向兵本幸! 兵本幸亦一长啸,人跃起,才翻了个身;那端,百里怜雪已挟起宇文长卿狂笑而去! 宇文湘月见状,惊呼道:“兵本先生──,哥哥他……” 兵本幸一跨步到了宇文湘月面前,出手点穴止住了宇文湘月的流血,冷淡道:“没有用……” 宇文湘月一愕急道:“为什么?” 兵本幸淡淡一笑,道:“如果百里怜雪把剑架在你哥哥的脖子上,你想我应不应该出手?” 宇文湘月一愕。 那兵本幸又道:“你安歇一夜,今晚我替你守住玉楚天……” 也不待宇文湘月是否说好,便又出手点了她的昏穴! 兵本幸眼中有股奇异的光芒一闪,抱了宇文湘月进入屋内! 屋内,玉楚天睁大了眼,口里咿咿叫着。 兵本幸一笑,随手解了他的穴道。喘了一口气后,玉楚天立时放下玉风堂少堂主君子的身份,破口大骂了起来。 虽然,没有李北羽、杜鹏那么顺口,只是耳濡目染久了,也说得上一两百句没问题! 总归,他的意思是,兵本幸这个龟奶奶养的王八六孙子怎么会没切腹自杀? 兵本幸的耐性不错,等到玉楚天骂的趴在地上喘气了,他才沉沉笑道:“你会明白的……” 明白你的肚脐长了眼!玉楚天还想提气再骂,那兵本幸竟仰天长笑,笑中有悲、有哀、有自傲、有……泪! 狄雁扬可一点也不觉得舒服。 身上被插了三根小小的葬魂玉针和不时每天闻一回埋魄香兰。这还是小事,更叫人一肚子火的,竟然是来了一个上下颠倒的倒挂。 几天下来,那双瞳子里全充满了血丝。 葬玉淡淡一笑,望着狄雁扬道:“人世间的事很难意料是不是?玩蛇的总有一天会被蛇咬……” 狄雁扬竟然还笑的出来,他嘶哑的道:“你们为什么还不杀我?因为要引得李北羽出现是不是?” 埋香冷哼道:“又怎样?” “没怎样!”狄雁扬的眼睛亮了起来:“而且──,你们的心中似乎很矛盾。李北羽来,你们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唯一的可能是,你们要杀李北羽,但是心里又放不下他……。嘿、嘿──,我猜得没错吧……” 葬玉脸色一变,冷然道:“话太多的人死的总是比较快一点……” “你们不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沉默半晌后,埋香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一问,同时也招认了正如狄雁扬所忖测的一样。 狄雁扬乾笑,从底往上看葬玉和埋香,眼中尽是讥诮的道:“因为你们缝的衣服。一个人心情不静的时候,经常会被针刺到……” 这是个很简单的观察,却足以泄密! 倏忽,葬玉出手点了狄雁扬的哑穴! 因为,她已经听到有人接近的声音! 而且,武功绝对不差! 狄雁扬却在苦笑,这声音他认得,正是他手下双狐中的“紫梅”梅六彩。此时,屋内的葬玉和埋香已动。 梅六彩是轻飘飘的上了屋顶,然后,又很小心的趴下去倾听屋内的动静。 他可没想到一点,就是萧饮泉藏身在屋梁上。就他将头贴上瓦面的同时,一股狂俦力道涌破屋瓦而出! 梅六彩大惊,闪身,拗臂、出手! 可惜,失了先机在高手决斗中就是死! 萧饮泉这回用的是刀。使的,便是雷杀临死前呕心泣血钻研出来的“刀斩心法”! 刀斩,斩杀一切无明! 梅六彩翻落屋下,往野地而奔。他心里狂骇,太可怕了,甚至连出刀的人都未看清楚,身上最少已经被劈出六道血口子! 萧饮泉进,他非将这个刀斩门死敌毙于刀下不可!就在他放足长驱追杀梅六彩于旷野的同时;另一侧,一道人影大方方的由门口敲门! 葬玉脸色一变,因为来人的足声她竟然没听到! 埋香可稍不犹豫,开门。 没人! 葬玉和埋香俱投目望去,不禁错愕了一下。 两人倏忽回头,只见狄雁扬的心脉已被震断。 犹是发出了一闷哼,便不再动! 出手的,是一名近五旬的中年文士;最特别的,是那双手又大又薄,显是保养的好极了!而且在左、右手的无名指上,各挂了一颗湛深的蓝宝石! 葬玉脸色一忧,颤声道:“阁下是……?” 那中年文士嘴角一抹淡淡笑意,双目忽的精光一闪,直盯的葬玉脸色大变。 好深、好沉的内力修为。 天下间,有谁达到这种程度? 她没听过! 埋香冷哼,指甲上的埋魄香兰已然弹出! 葬玉亦动,已尽其最大能力将身上一十六支葬魂玉针全打了出去! 玉针、香兰,葬魂、埋魄! 那人还在笑。 葬玉、埋香已面如死灰。看着人家轻松的一抖衣服,一十六支玉针一点不少的全投入地下土中! 埋香只能苦笑道:“前辈何不说出大名,叫我们姐妹死也甘心……?”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何必执着……”忽然,话声一住,双目又是一闪看向门外。 门外有什么? 葬玉、埋香一愕,正要回头,那身后已经有了声音道:“两个丫头,哥哥我看了他立刻就跑……” 李北羽!身后的人是李北羽! 葬玉真的是苦笑了,怎的这臭小子挑这种时候出现? 李北羽可不管人家心里想什么,大剌刺进来道:“你们看他像谁?” 像谁?葬玉看不出来,埋香也看不出来。 中年文士盯着李北羽瞧了半晌,方才沉声道:“小兄弟──,看来你就是那位『打架当饭吃』的李北羽?” “正是哥哥我……”李北羽笑道:“阁下就是黑旗武盟第一把交椅的宇文真了?” 宇文真?这位中年文士赫然是江湖上闻名色变的武盟盟主宇文真? 中年文上大笑道:“天下,只有小兄弟你敢当着老夫的面直呼老夫的名字……” “宇文真、宇文真、宇文真……”李北羽叫了十来次才喘一口气道:“我渴……” 宇文真一愕,大笑道:“喝一杯如何?” “当然好……”李北羽眼中有了笑意:“狄雁扬狄大先生是你杀的,我不我你找谁?不过……” 宇文真淡笑道:“不过什么?” “我没银子……”李北羽叫道:“你请客……” 两个男人说走就走,留着葬玉和埋香像傻瓜一样。 葬玉苦笑道:“看来──,我们只有跟去……” “用不着……”有第三个人到来。是个又乾又瘦又驼的老头子,手上犹拿着一根大红珊瑚烟管儿。 骆驼! 埋香冷哼道:“你挡的住?” “哈……,”骆驼大笑道:“除了宇文盟主,天下没有人老夫挡不住的……” 随笑声,一口浓烟已喷向葬玉、埋香的脸上。两人已觉不对,闪身要避。谁知,那烟竟化成两条鞭各自击打了葬玉三处穴道、埋香四处重穴! 葬玉惊骇道:“这……这不是苗疆一带的『烟气』绝学?” “不错……”骆驼大笑道:“而且听说百年来已经失传了是不是?” 葬玉已经听不到了,她只觉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吃力的看向埋香,埋香也躺了下去。 萧饮泉脸色绝对不好! 狄雁扬之死,葬玉、埋香的失踪,俱是诡异之处! 杀狄雁扬的,并不是葬玉或埋香;而更不会是李北羽! 他嗅了嗅空气中轻淡的烟味,脸色斗变。转身,再检查狄雁扬的伤势,不觉出现了茫然之色! 烟味,是苗疆特有的一种“天堂果实”所提炼而成。至于狄雁扬的死,竟然没有半点掌印。 打死萧饮泉他也不会相信狄雁扬是自然老终的。 照此,出手的人功力是何等可怕,已然能将所有的内力化成一丝,透入体内而爆发! 这种回力,天下有谁可以达到? “嘶”的两声,萧饮泉撕破了狄雁扬的上衣,蹲下来注视。终于,心口要穴上他寻到暗红一点,狰狞可怕! 他缓缓站起来,方才梅六彩身受重伤而逃,他因为不放心而回,没想到这一柱香时间已然有了这么多的变化。 他咬牙,悲愤仰天长啸! 杜鹏远远看见李北羽和一名中年文士相当亲切的走近。 他伸了一个懒腰迎上道:“秃鸟──,怎么带了一个老头子回来?狄雁扬那小子呢?” “死了……”李北羽苦笑。 “死了?”杜鹏叫道:“我们不是约好了你把他抱来这里,由哥哥我帮你阻挡追兵的吗?是那个家伙这么大胆杀了狄雁扬那小子?” “他!”李北羽指指中年文士道:“就是这位仁兄……” 杜鹏真的生气了,道:“那你还让他站着?” 李北羽苦笑,道:“我是不想,可惜这老头子也复姓宇文,叫宇文真──。你听过这名字没有?” 宇文真?这老小子是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杜鹏大大吸了一口气,挺胸小声道:“你们去那儿?” “喝酒……”宇文真笑道。 “我也去……”杜鹏很快的叫道:“谁也别想阻止我……” 酒棚子虽然不大,倒是五脏俱全。 酒是中等的竹叶青,菜是卤牛肉外加花生、豆腐干儿。顺便,切点三鲜凉鱼肚、猪耳朵什么的,也算得上七、八道。 杜鹏大大喝了一口,道:“酒不好,聊胜于无……” 李北羽动作也不慢,连喝了三碗才道:“人家请客,好不好都一样……” 宇文真淡淡一笑,浅斟了一口,便吃起菜来。 主人动筷了,我们李公子、杜少爷那还客气,真干了起来。片刻,那盘最好吃的牛肉已然扫了个精光! 宇文真眼睛一亮,脱口道:“好……” 李北羽一笑,再看看杜鹏,两人又是一大笑,各自浮了一大白。 此际,只见三名道士打扮的汉子进了来。 店小二立时上前招呼、点菜什么的忙了一阵。 宇文真注视那三名道士半晌,才淡笑道:“显然是要参加什么武林大会的武当弟子……” 八大世家联召的武林大会,便将于二月十五月圆时于洛阳城内南宫世家召开!离今,也只剩十三天的时间。 杜鹏笑道:“老头──,你看这三个那个武功较高?” 两人这一话,已然引起隔座外的那三名道士注目投来。 原先,对于宇文真卑视的言辞已有了恼怒之意;原想稍为教训一下,只是素昧平生,也就忍了。 此时,又听杜鹏这一问,不禁又望了过来,若是他们走了眼,给一阵讪笑就是了。如果所言不假,那更不能莽撞……。 宇文真闻得杜鹏一问,淡笑道:“不足观!” 便简单三个字,便惹得那三名武当道士忽的站了起来。可不是,以武当“挂松三客”的威名,别说一般宵小,就是成名大盗也得让了让。 当下三人听得宇文真这一句卑视之言,焉能不怒? 只是,挂松三客成名自有其条件在;便就这一立起,暗中已然三才配合,使出一股气机激向宇文真而来。 打的是左右天柱穴! 挂松三客心尚仁厚,只想暗中教训眼前这位自大的中年文士便是。因而力道上便大大有回旋余地。 谁知,那厢坐在中年文士旁的两个年轻人竟然动起手来。就在这股气机涌至时,两人一左一右的伸掌压下,同时,迅速出掌击向“挂松三客”。 这摆明是挑衅的了。 挂松三客至此再好的修养也忍耐不下,立时,三人手上各多了出一只青松纹剑来,分成三路往李北羽和杜鹏夹至! 李北羽大笑:“来啊──,来啊──,哥哥我陪你们这几个不知死活的牛鼻子道士玩玩……” 话声中,李北羽和杜鹏已往外窜去。 挂松三客互视一眼,俱俱追出。 一刹那,又由街道上打将起来;片刻后,两逃三追便远远而去! 宇文真凝目五人消失的背影,嘴角中一抹赞叹的笑意。 无言,起身,付帐而去。 “你们真的遇上了宇文真?” “不错!”李北羽长长叹一口气道:“差点便要干起来……” “后来呢?”问话的是林俪芬:“你们就放他这样走了?” “错了……”杜鹏苦笑。 “错了?” “是他放我们走……”杜鹏摇头道:“如果不是那三个牛鼻子道士莽撞出手,只怕哥哥我还陪那老小子喝酒……” 蒋易修比较有兴趣的是:“那三个牛鼻子呢?” 挂松三客的脸色比猪肝还红;因为,他们真的是挂在松上。 当然,原来“挂松”的意思是说他们的轻功很好;现在有了另一层意思,就是他们的功夫“可能”不怎样。 当然,谁被人吊在松树上都会被错以为功夫不好! 现在,武当堂堂的挂松三客正面对着他们的掌门人,笑尘道长。 笑尘道长安详的坐在竹椅上望着挂松三客,倾听他们叙述了方才的情景。 最后一刹那,其中一个年轻人拔刀。 刀,刀如……。 笑尘道长和第二波五名弟子都想知道刀如什么?他们三个脸却白了起来,已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因为,那一刀太可怕,简直不是人! 笑尘道长皱眉,道:“另外一个年轻人用什么兵器?” 挂松三客又尴尬的互视一眼。最后,才由了义乾咳了一声道:“启禀掌门人,是……是用一根白色的翎羽……” 白色翎羽?笑尘道长笑了起来,起身,道:“你们的运气不错,撞上洛阳最有名的两个人……” 了义讶道:“洛阳城里最有名的不是玉风堂堂主?” “不是……”笑尘道长含笑道:“是李北羽李施主和杜鹏杜施主……” “那……那个中年文士是……?”了知皱眉问道:“似乎不像传说中的玉堂主……” 笑尘道是淡淡一笑,道:“找玉堂主问问不就知道了?” 笑尘道长可笑不出来了。 那挂松三客的脸色更不好看。 因为,他们眼前就出现了那个所谓的“中年文士”! 笑尘道长笑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人的气度和光芒,简直如烈阳披靡,叫人无时无刻不有极大的压迫感! 笑尘道长轻咳了一声,淡笑道:“阁下和李施主、杜施主可是旧识?” “不是……”那中年文士笑道:“今天才碰上面,看的顺眼所以一道去喝了喝酒……” 笑尘道长微微一笑,道:“不知施主的大名是……?” “宇文真!”宇文真眼中尽是笑意道:“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李北羽真的是苦着脸了。 舞阳城东有八具尸体。包括“挂松三客”在内,全数是武当弟子。而且,武当掌门人笑尘道是也失了踪影。 最少有二十个人可以证明,李北羽和杜鹏曾经与挂松三客交手;而且,走往的方向正是城东的那片林子。 八大世家联合调查的结果是,在那片林子中发现杜鹏大鹏刀斩过的痕迹,同时也有李北羽那翎羽的羽毫散出。 至于八名武当弟子之死,并没有什么异状。 既不是刀伤,也不是翎羽梗杆致死的。 万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公布的襄阳“武当血案”结论是:发布江湖寻找李北羽和杜鹏来对质。 李北羽长长叹一口气,道:“林大姑娘留下来照顾爹、娘──。蒋朋友和间间木小姐依旧如计到黄海去刺探九田一郎的动静……” 蒋易修苦笑道:“你真的要去八大世家解释?” “不去行嘛──?”李北羽苦笑道:“我担心的是玉珊见到郾城去救她哥不知怎样了……” 众人沉默了下来。 玉满楼在病榻上淡淡一笑,道:“男儿有该当为之事,何须为儿女情长烦着……” “是!”李北羽轻轻一叹,朝林俪芬道:“爹、娘──,就烦你多多照顾了……” 林俪芬点点头,道:“放心──。姐……夫要小心点……” “会的……”李北羽一朗笑,道:“多交待一点你这位大鸟哥哥吧……” 林俪芬脸上一红,竟不敢看向杜鹏。 杜鹏一笑,轻捏了她的手笑道:“趁这段时间多学点手艺,哥哥我回来时一定是饿啦……” 众人笑声中,四名年轻人走了出去。 屋外,已是阳照天地,好一片光明! 李北羽长吸一口气,道:“自己保重啦……” 蒋易修大笑道:“是啊──。你们这两只鸟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顺眼,可别下回见了更令人讨厌……” 又是一阵大笑,只怕下回没有再见期。 所以,每个人都笑的很用力、很豪情。 玉满楼侧脸望着这些年轻人的背影,嘴上抹一丝笑意,轻叹道:“年轻人最大的本钱就是敢面向命运……” 隔床,卫九凤则有淡淡的忧虑:“珊儿到郾城去,不知道结果怎么了……” 丐帮势力遍布天下,玉珊儿很容易就取得一些消息。她知道由舞阳城传来的消息,宇文真已然在这一带活动。 另外,据说宇文长卿已被百里怜雪所擒;而宇文湘月和玉楚天的下落则不明。 发生了什么事? 玉珊儿望着丐帮帮主“乞丐王”王克阳道:“宇文真之所以会提早出现于江湖,最重要的必然是因为宇文长卿的失踪和宇文湘月下落不明……” 王克阳点点头,抚摸刚长出的短髭道:“小丐儿只是奇怪,是谁把宇文湘月和玉兄藏了起来……” 玉珊儿苦笑,道:“另外,消息上说葬玉、埋香两人也消失了?尤其是狄雁扬已死,梅六彩负重伤……” 王克阳点点头,道:“这点,本帮推测是黑旗武盟干下的好事……”他顿了顿又道: “我们曾到那小屋中查了查,发觉有人使用了苗疆『烟气』的功夫……” “骆老头?”玉珊儿讶道:“莫非是他下的手……?” 王克阳苦笑点头。半晌才道:“骆驼的身份成谜,说不定位居武盟中副盟主的地位……” 玉珊儿站了起来,往门外而去。 王克阳讶道:“你去那里?” “废话──,找人啊……”玉珊儿瞅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姑奶奶我来郾城是郊游的啊?” 王克阳一耸肩,道:“还好……” “好什么──?” “还好小乞丐我要去黄海一趟……”王克阳叹气道:“免得老是和我们这位『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在一起照面……” 玉珊儿双眉一挑,按下怒气冷哼道:“你去东岸干啥?” “你以为好事啊!”王克阳叹气道:“东海沿岸的丐帮弟子回报,那些小扶桑浪人可能要上岸大干一场啦……” 万历四十一年,倭寇骚扰东南沿岸,为历史上重大事件。 其时,朝野为之震动! 玉珊儿在郾城内外找了六天六夜,依旧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而丐帮那端,也没半丁点玉楚天下落的报告。 这一夜,她终于找到十数天前宇文长卿居住的木屋。 玉珊儿双眉一动,已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玉楚天留下的暗号。她急步过去,心下已然有了几分明白。 那号志指明的,是在汝河河畔的汝南城! 玉珊儿一皱眉,方自站起,身后已有了数股杀机涌至!她冷冷一笑,舒缓回头道:“大姑娘怕羞嘛──?” “嘿、嘿……,这妞儿倒是利口……”四名汉子“破壁”而入,其中一个小白脸儿的轻佻道:“少爷就来亲个嘴儿!” 玉珊儿淡淡一笑,双目早已喷火:“来啊……” 小白脸闻言,大喜道:“我说吗──。各位兄弟,半夜走空屋的妞儿一定好相与的……” 说完,那双臂膀便真的抱了过来。 玉珊儿这瞬间不觉一愕,眼前这小子一付轻佻貌,那手下工夫可不弱。尤其这一抱势,大是江湖上颇有点名气的“双星夹日龙缠虎”! 玉珊儿立时再看那另外三名汉子,无论立位、身势,俱有特别之处。想来,便是人称的“三鹰搏虎”阵法。 这四人,便是“长准霸王龙鹰杀虎组”的了! 玉珊儿冷冷一笑,道:“名称老长,不一定有用……” 随冷笑,伸手“刷”的展出玉扇;一扬一拍之间,已如凌天扬洒的轻纱面,翻、滚、拍、卷。 一龙三鹰退的很快,而且都是被割了两道口子在外关穴上才退的。 玉珊儿冷冷一笑,走出了木屋。 当前,有名道士打扮的汉子峙立! 这家伙玉珊儿认得,人称三醉老道! 玉珊儿双目一寒,道:“老道──,你也倘这浑水?” 三醉老道已拔剑在手,手兀自头抖不已,淡笑道:“打赌输了人,只是还债罢了──。” 说完,便颠颠倒倒的持剑而来。 玉珊儿可一点也不认为眼前这老道士醉了。单是看他剑尖轻颤摇幌,而其中韵律波动中的气机,便令人越看越为之迷惘。 三醉老道绝不是普通的身手,然而,我们玉大小姐可不管这些。立时,那手上象牙玉扇已挥洒奔打。 三醉,醉你的眼、醉你的心、醉你的出手。 玉大小姐不喝酒! 两人一交错,那三醉老道已大笑弃剑而去。 风晚,夹着远去的笑声! 玉珊儿皱眉,想自己这一路行去大概要像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 可不是──,眼前又有八名汉子抬了一顶轿子来。 玉珊儿心中一震。 这轿,不是昔日在玉风堂门口宇文长卿用来擒住玉楚天的那顶机关轿?她冷冷一笑,迈步向前迎去。 那轿夫可是视若未见,也一步步接近了过来。 就在两相相遇的瞬间,玉珊儿跃起! 她知道,轿底那机关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没想到的是,就在身子到了轿顶的瞬间,轿中竟有人破顶而出! 出来的,是一把剑!剑如狂! 圣剑狂战七十二技! 轿里的人是百里怜雪? 玉珊儿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因为,那剑身三拍,已然击中了她的昏穴! 就在她倒栽的同时,她心里只想着,李北羽──,你在那里?哥──,你又在那里? 玉楚天由昏睡中醒来,眼前,宇文湘月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自从几天前兵本幸将他们送到此处后,只交待了:“别乱走动──,江湖上找你们要命的人不少……” 这一走,便是五日不见踪影。 玉楚天笑道:“宇文姑娘──,看来你也叫人制住了奇经八脉……?” 宇文湘月苦笑道:“天晓得这个兵本幸在搞什么鬼……” 玉楚天突然眼睛一亮,道:“宇文姑娘──,你还可以提聚多少真气?” “你呢?”宇文湘月可不笨,冷哼道:“你想叫姑娘我先帮你解了穴道是不是?你为什么不会先提了气来解姑娘我的……” 玉楚天呐呐道:“姑娘对在下没信心……” 话说一半,有人推门进来,送入吃喝的菜肴。 来人,是个五旬左右的汉子。 玉楚天只知道他叫做“鲁老头”!每天,就是由鲁老头送饭菜进来;总默默的看两人吃完了,又一言不发的收了东西就走。 问他话,只是冷淡摇头,显然是不愿谈的了。今天也是一样,吃完了,这鲁老头一收碗盘就出去了。 宇文湘月叹道:“这个兵本幸真是居心匣测,也不知搞什么鬼──。里里外外最少有二十个人把守着……” 玉楚天点点头,走到了窗牖旁往外注视,那一片庭园中不就有四名汉子“闲坐”着?他沉声道:“宇文姑娘──,兵本幸显然是看准了我们彼此不敢互相信任,所以点住你的奇经八脉后,也不加以限制手足活动……” 一顿,玉楚天文道:“如今为了脱离那老头子的掌握──,你必须相信玉某才行……。” 宇文湘月一皱眉,方冷哼要反唇相问,那玉楚天又急急道:“宇文姑娘──。玉某身上的穴是你们宇文世家独特的手法,所以──,由你来解便轻易的多──。而那兵本幸的手法玉某尚未探知。当然得心无限制旁鹜之下来解……” 宇文湘月冷笑道:“你用什么保证?” “人格……”玉楚天一扬头道:“玉某的人格……” “几两重?能卖多少银子?”宇文湘月冷笑道:“如果你愿意先解姑娘我的穴道,我倒是可以答应……” 玉楚天好气道:“你……你……真不讲埋……。,”“谁不讲理啦?”宇文湘月怒道: “姑娘我也用我的人格来保证,你解了我的穴道我一定帮你解──。怎样?就你的人格才值钱?” 桐城,在安徽、河南交界处! 桐城的深秋楼,无疑是最雅致的地方。 我们蒋员外和间间木喜美子既然是两人相悦,当然会去住深秋楼。 而且,挑了上房的相恋阁。 相恋阁,总共也只是四间房而已。分别独立于梧桐树之上。简单的说,这些房间全是搭在四棵合并的梧桐树上。 当风袭来时,更别有一番韵致! 蒋易修长吸一口气,道:“怎样?这中原风光如何──?” 喜美子脸一红,嗔道:“修哥哥什么意思吗……?” “哈……,”蒋易修大笑,倚到窗旁道:“有兴趣,待黄海事了,何不长住于此?” 喜美子眼睛一亮,脸儿一红,便垂首不语。 忽的,其中听到蒋易修惊叹!她急抬头,只见他正闪身一侧,小心的望向窗外。 喜美子一愕,凑近道:“怎啦……?” 蒋易修做了个禁声的表示,指指窗外。 只见,一个驼背的老头,手拿着大红烟杆儿正在指挥几名汉子爬上绳梯。显然是住在隔壁树顶屋子的了──。 特别的,是还抱着两个女人──。 喜美子眼睛一闪,冷哼道:“老情人哪──?” “什么?”蒋易修会过意来苦笑道:“那两个姐儿可是中原大大有名的大杀手……” “葬玉和埋香?” “不错……”蒋易修苦笑道:“大概有好戏了……” “什么好戏?” “我们当男女主角的好戏……” “我们?”喜美子讶道:“我们是指你跟谁?” “谁?”蒋易修叫道:“当然是你!间间木喜美子也……” 骆驼注视着葬玉和埋香,嘴角里挂着笑意道:“嘿、嘿──,你们两个嘴倒硬得很──。怎么联络萧饮泉的方法还不肯说?” 埋香淡淡道:“老头子──。你想用我们姐妹来要胁萧长老──,哼、哼,慢慢等着吧……” 骆驼大笑,道:“我们目标一致,就是要除去玉风堂、八大世家、七大门派……。嘿、嘿,刀斩门已将亡了,玉风堂也被毁了,你们不投靠本盟能有什么作为?” 葬玉冷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玉风堂除了总舵之外,它遍布各地的势力仍然由玉满楼指挥下和丐帮联成一气对不对?哼!你们沾沾自喜的行动也不过是杀了人家一个坛主外加百多名的弟子而已……” 骆驼脸色方自一变,那埋香已接道:“更何况,本门中到底有多少弟子藏身于江湖中,只怕这才是你们黑旗武盟最视为背中刺,眼中钉……” “哈……,”骆驼双目精光暴闪,仰天大笑道:“不错──。但是又能有什么作为?刀斩门一日无主,也不过是盘散沙罢了……” “错了!”葬玉冷笑道:“刀斩门第二代门主已经产生……” 骆驼脸色一变,道:“谁?” 正此问话,忽的传来铜锣急催声!此时,一名汉子急速进入道:“禀告骆老──,西院发生了大火……” “邪门!”蒋易修低声道:“这火来的可奇怪……”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纵火?”间间木喜美子皱眉道:“看来,这场戏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人……” 此时,他们两人已然潜伏到困藏葬玉、埋香那四颗梧桐屋的左边。正细声讨论中,只见一道暗影也无声无影潜来;之后,又有六道身影成扇形各据要点。 风,是自西北而来;阵阵浓烟和众人呼喊救火吵杂声结合成一阵诡异的景象。蒸地,梧桐树上屋飞落下四道人影,正是昔日在玉风堂所见的护旗四使! 蒋易修点点头,暗拉了喜美子无声无息的往后挪开三丈方才停住。 喜美子讶道:“怎么……?” 蒋易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将唇贴到她耳朵旁轻声道:“这四个家伙要倒霉了。所以──,我们远一点看戏……” 喜美子方自一愕;果然──,原先那道人影已由左侧移来,到了自己两人原先藏身处静待。护旗四使心中似有感应,那八道目光亦同时投射而至! 便此时,成扇形的六道人影已自黑暗中往前又移了两丈距离。 看他们这等速捷移位的身手,蒋易修心中一震,若非职业杀手岂能保持这等灵敏?如此看来,这些家伙是刀斩门的人了? 正想着,护旗四使中已有人发话:“阁下何不光明正大点?黑旗武盟一向待客有礼的很……” 那道暗中人影冷冷一哼,站了出来。 一跨步,使到护旗四使面前。 萧饮泉! 护旗四使显然各自一愕,右手纷纷握上了剑柄。 此时,后面刀斩门的六名杀手已然更近。 这等距离,已经达到杀手所谓的“两全距离”! 进可攻杀,退可遁行。 萧饮泉双目寒光一闪,冷声道:“叫你们当家出来……” 护旗四使齐齐冷笑道:“杀……”便这一声,四使动;身后六名杀手也动。杀机暴涌中,护旗四使大惊,四把剑齐齐往后撩去! 萧饮泉冷冷一笑,身势一扬,便投入顶上木屋中。 蒋易修暗中忖道:“这等趁火打劫之事,哥哥我可行的很。” 正想着,那树顶已传来轰然交手之声,直震的一天的梧桐叶落。另外,树下这一战也精彩,正是四使对六杀,好一场大杀! 喜美子叹口气道:“我们本来是主角对不对?” “没错……” “现在好像变成了跑……跑什么套?” “跑龙套!”蒋易修笑道:“可是,主角就是主角,只看你要不要上场而已……” 萧饮泉长长吸一口气,落回了地面。 方才,在顶上一战中,已然斩杀了三名武盟弟子;另外加上和骆驼对了十二刀。 他人下来,眼前这个驼背的老头子也哼哼哈哈的下来,对峙!接着,两人俱为之一愕。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护旗四使和六名杀手俱已全亡。 骆驼当先乾笑道:“刀斩门的手下身手倒是不弱啊……” 萧饮泉冷然道:“彼此──。黑旗武盟这些小角色竟然能拼掉六名本门好手,也叫人讶异……” 骆驼眼睛一闪,道:“萧兄弟──,何不加入本盟之中?总护法一职正虚位以待……。” 萧饮泉冷冷笑道:“有事慢慢谈──。骆老何不把顶上那两位姑娘先放了……” “嘿、嘿、嘿──,萧兄弟……”骆驼双目一闪一闪道:“老夫见你是条汉子所以不愿逼人太甚。哼──,方才若老夫把烟杆子放在那位姑娘的太阳穴上,你敢动嘛──?” “怎么不敢?”萧饮泉冷笑道:“骆老是聪明人为什么不放?原因简单的很……”萧饮泉举起手上刀道:“因为你杀葬玉、埋香两位姑娘的瞬间,万万躲不开萧某手上这刀……” 骆驼双目又自一闪,方才大笑道:“不错──。所以老夫决定……” 萧饮泉刀已劈出大喝:“决定以真工夫见章……” 骆驼长吸一口烟杆,亦扬起迎上。 立时,两人在半空一交手七招! 骆驼冷哼,自口中吐出一丝如针烟袅,往那萧饮泉双目而至。 烟气绝学! 萧饮泉大喝,口里亦鼓动一鼓气,反喷而至! 立时,双双落于地面,直拼的是那口烟袅。只见那烟由丝化浓,越来越粗,只是在两人之间顶着来来回回。 片刻,两人脖子逐渐红了起来。 骆驼一冷哼,又自鼻子缕出两道烟丝往那萧饮泉索来,同时,左手烟杆往前奋力一递。 萧钦泉冷哼,右手刀架烟杆;左手抬起,手指似急奏琴弦,不断将近身而来的两道烟袅拨散。 便此僵持了片刻,那骆驼咕噜闷哼一声,竟又自双目中泛出烟丝来。 虽慢,总是一寸、一寸往萧饮泉罩至! 萧饮泉苦笑,胸中一口气已将尽;而眼前自骆老头眼中而来的烟袅又苦无法得挡。心中一怒,便拼着两败俱伤;左右双手急进。 立时,左手叫那鼻中双道烟袅击中,炙如火岩;而身子亦叫那烟杆击中腹部! 赚回来的,是右手的刀!萧饮泉暴喝,右手刀落,便砍入骆驼左肩! 骆驼暴动,右臂内力一激发,爆散杆口烟丝如火,一下子便烧炙萧饮泉气海穴! 萧饮泉大叫,飞身上树,冲往屋内。骆驼亦喝,人随声起,往屋内冲入。立时,两人齐齐愕住。 因为,屋内不只两人。 蒋易修左抱一个葬玉,右背一个埋香道:“哈──,两位别来可好?” 好个屁!看这付样子一定不太好。 蒋易修将两个女人交给间间木喜美子,手执七彩剑鞘道:“两位──,我想……,呃──,以你们现在身负重伤的程度,可能不是我的对手是不是?而且……” “而且什么?”萧饮泉一面调节激荡的内力一面问道。 “特别介绍……”蒋易修指指喜美子道:“这位是扶桑名兵法家佐佐木小次郎的爱徒……” 萧饮泉双眉一挑,看向骆驼。 骆驼也皱了皱眉,方苦笑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下面那十个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喜美子已抱了葬玉、埋香破壁而走。 那蒋易修才笑道:“我忘了……” 骆驼冷哼道:“你没忘什么?” “再见!”蒋易修大笑道:“先生说跟人家道别的时候要说再见,我没忘……”说完,他人退。 萧饮泉、骆驼却同时出手! 喜美子正抱着这两个女人在树下等着,忽然,顶上一阵大响,接着是一阵兵器挡击声! 她心中方一紧,只见两道人影奔出。一道,往前院而去,消失于夜色。一道,则落于面前,抱了葬玉急道:“快走……” 骆驼嘴角含血的落下地面,心里骂了十万八千声。 方才,他和萧饮泉同时出手,目标好像是蒋易修。谁知,自己暗暗缓了一缓,要让萧饮泉和姓蒋的对上,自己再补一掌给萧饮泉! 好死不死,萧饮泉也如是想! 怪谁?怪蒋易修。 他的出手,那把七彩鞘竟然挑的是自己! 骆驼仰望月色,一咬牙,终究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血,扬洒于天地之间。 他倒下,在昏厥前的一刹那,他想起因为先天的驼背,而叫那些幼时同伴欺侮的往事;他想到如何在人家畸视的眼光中长大,如何发奋苦学,又如何被各门各派拒收、嘲笑。终于,他到了苗疆,在一个极为神秘的邪教中学得了武林禁忌的“烟气”绝学。 他流泪,泪中有血!在他心中大吼:“这世界多不公平。”的同时,已然将一切忿愤带入茫茫的梦境中……。 武林大会,二月十五日在南宫世家召开! 南宫、百里、司马、上官、慕容、右字、皮字、贝字,正是武林上名盛百年的八大世家。 外加的,是少林一派。 原先的武当,则因半途折损,掌门人笑尘道长被擒因而作罢。 武当全派,已尽力在江湖上追缉李北羽、杜鹏。 南宫世家的“阳义大殿”中,当然除了八大世家、少林外,还有许多各路英雄赶来。 这回,少林代表的空智大师无疑是极具德高望重之人。 空智大师,年方四十,是当今少林中第二把好手。除了掌门师兄外,就属他的一切成就最为殊胜。 早在十五年前扶桑国入侵高丽时,空智大师当时尚未出家,领兵三千曾大破扶桑军队于云山。 而后,因感血劫深重,乃出家于少林。 对于万历二十六年这一战,据说扶桑幕府大将军丰臣秀吉至死前尚耿耿于怀。 丰臣秀吉曾两次被败于朝鲜。 一是万历二十一年(西元一五九三年)被李如松败于平壤;另一次则是万历二十六年(一五九八年),同时也结束了丰臣秀吉统制日本。 末时,整个阳义大殿已挤满了来自各处的英雄豪杰。 南宫世家当代主人南宫渊立起宣布道:“今日,请诸位英雄豪杰前来参加武林大会,最主要的目的是如何对抗当今武林上魔焰高炽的黑旗武盟……” 众人沉静了下来。 只听南宫渊续道:“另外,对于十五天前襄阳城外武当同道的血案,我们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人群里头,当先有一洪亮声音道:“李北羽和杜鹏有没有来参加这次大会?” 南宫渊循声望去,那间话的便是在两湖一带颇有名气的“煞手”雷震天。他淡淡一笑,道:“至今未见──。不过,兄弟相信他们会来……” 众人中起了一股骚动,只听得一道女声道:“南宫堡主又如何确定他们两人会到?什么时候到?” “该到的时候到!”南宫渊双目一闪,道:“兄弟在洛阳看着李公子、杜公子两位长大,无论对错,他们从未不敢露面……” 既然有了南宫渊这句话,别人也没有异议。 这时,只听得一道很平和、动人的沉声问道:“南宫堡主,在下有两个疑问,一直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南宫渊闻声,往那人望去。 只见是一名前所未见的中年文士正含笑而视! 南宫渊脸色不觉微微一变,好风范、好气度。 尤其眼前这人散发出来的力量,竟猛不可挡,又煦和而和丽!江湖上,并没有这一号人物的传说。 南宫渊同时也感觉到,八大世家的代表和空智大师亦各自有了惊叹;显然,是叫眼前这人所折服。 南宫渊淡淡一笑,道:“这位兄台有什么疑问,请提出来,大家参考、参考……” 中年文士一笑,道:“玉风堂被毁,玉堂主身负重伤而走,为什么不就近寄身在洛阳八大世家中的任何四世家,而要远游他方?” 这话一问,连南宫渊都为之一愕。 众人间,更是骚动了起来。 南宫渊轻咳了一下,道:“玉堂主是玉风堂首创之祖,而那夜遭了剧变远走他方的理由可能有二。一,玉堂主不愿匆促之间将灾难带给朋友。二,黑旗武盟可能早有布署在各世家门外,只待玉堂主自投罗网。所以,玉堂主宁可远离洛阳,让八大世家能调节实力,以待反攻!” 这段话一分析,不但捧了玉满楼,更将八大世家和玉风堂之间谁是主、谁是客的尴尬问题推了一乾二净。 立时,众人便喝起彩来。 南宫渊果然合情合理! 那中年文士一笑,道:“在下第二个问题是,黑旗武盟这几年来,从创立至此并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为何江湖同道剿之如救火?” 这一问,更令众人哗然不已! 这分明是来挑梁子吗! 南宫渊脸色一变,道:“这位兄弟的意思是……?” 中年文士一笑,道:“远的别说八大世家成立经过。近的,就从玉风堂开始,何门何派创立时不是并吞他派以扩充地盘?又为何允许官家点灯,不许百姓举火?” 不错!那门那派不是如此? 既要开宗立派便少不得血劫! 南宫渊沉声一笑,道:“阁下之言差了──。各门各派的扩充,便是以卫道除魔为己志,而那黑旗武盟则是大大伤杀我正义人物──。这岂能相提并论?” 这话,又是合情合埋;便也说了在场诸人俱是江湖中正义之士。 中年文士一笑,也不答话。 此际,在杂论众声中,只听得一阵大笑:“哈……,宇文真宇文大盟主,原来你远比哥哥我早到一步……” 谁笑? 李北羽、杜鹏!—— 扫校 第八章 情 结 “宇文真”三个字似乎就有极大的魔力,立时便叫在场众人惊然望向说话的李北羽而来。 李北羽突然一耸肩,道:“为了引起重视,故意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各位别介意啊……” 什么话!李北羽发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最少已经被斩了两千五百段。 南宫渊苦笑,道:“两位小兄弟可别做这等惊人之言才好。”口里这样说,目光却仍瞧向方才那位问话的中年文士。 只见他依旧淡淡含笑,看着李北羽和杜鹏到了自己身旁。 李北羽微微一笑,朝南宫渊道:“尸体呢?” 武当弟子的八具尸体已然叫人运回武当山,这里怎么会有? 杜鹏笑道:“没有是不是?那哥哥我就不用证明啦?” 是啊──,没有物证那里能断定人家犯罪? 空智大师含笑而起,道:“能否请两位施主谈谈那一日的情景?” “不能!”李北羽、杜鹏立即回答! 众人骚动中,空智大师一愕,道:“为什么不能?” “你想呢?”杜鹏看着空智大师那光头道:“为什么?” 空智大师真的沉思了起来,这时,众人中有人鼓噪了近来:“分明是推托责任吗──。” “对、对──。先把他们两个擒下了再说……” 鼓噪声中,已大有动手的味道! 蓦地,刀光一闪,复没。 便此一瞬间,所有的人全紧闭那张口来。 为什么?因为杜鹏。 那一刀,只是杜鹏不经的随手一刀! 这一刀,在场绝对没有超过十个有把握接的下。 包括八大世家的代表在内! 司马世家代表,司马舞风忍不住脱口赞道:“好──。杜兄这一刀直可追昔年传说的命傲一刀!” 这句话,没人否认! 俞傲一刀,已近乎神话。 现在,所有的人全看向台前这两个年轻人,他们的眼中都有了恐惧。直到这时他们才想到,能击败武当掌门的人,自己有几分能耐接下? 空智大师忽然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他没说。 南宫渊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他环顾众人,淡淡道:“现在,请各位兄弟到后头客房稍歇,晚膳之后正式讨论围剿黑旗武盟的计划……” 一顿,南宫渊又道:“至于武当众弟子的血案,本人和空智大师可以保证不是李公子、杜公子下的手……” 鲁西女杰邱小秋抗议道:“南宫堡主此言何以服众?除非提出真正的凶手是谁……” 南宫渊一叹,道:“武当弟子尸首身上的伤,绝非李公子或杜公子所留下的……” “冀东一雄”莫天愁冷哼道:“杜鹏用的是刀,我们已然看见。可是李北羽呢?他用的是什么兵器?又如何证明那一红点的爆伤不是他干下的?” 这话有理!李北羽当然不是小器的人,所以他取出翎羽。 羽白如雪,长一尺半! 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兵器就是这根羽──,离别羽!” 离别羽?离别羽又是什么玩意儿? 莫天愁冷笑道:“老弟这话未免太狂,这根鸡屁股羽毛能当武器?莫非将天下人的兵器不看在眼里?” 李北羽耸肩一笑,道:“何不上来试试便知?” 莫天愁看了杜鹏一眼,闷哼一声。 李北羽淡笑道:“放心──,哥哥我打架从不找帮手……”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指小角色……” 小角色?冀东一雄的名号最少经过三十二次血战才得来的。单凭李北羽这话,足足可杀一百二十次有余! 莫天愁大喝,扬身而来;双臂奋张中,练的是铁砂掌。 李北羽一笑,身子一折,右手执翎羽一扫便将我们冀东一雄那双铁臂打红了一块! 莫天愁痛叫,去比来快的摔入人群中。 众人惊呼声中,鲁西女杰邱小秋振剑而去,人在半空已换了四种剑势! 李北羽淡笑道:“剑中花俏太多,虽可以表现淑女美感,只是在实用上大大打了折扣。” 说着,在众人惊愕中以一尺半的羽毫卷住剑身,一缠一拍一抖一震。那邱小秋又落回原位,只是手上长剑已然在人家手中! 邱小秋满脸通红,怎也想不透师门绝学的“惊鸿十七式”叫人如此容易便破了。 李北羽一笑,执剑在手,边舞边道:“方才这『惊鸿十七式』若是能加重腕力,将丹田到行间穴的内力反激上外关穴,那便威猛的多……” 说着,那惊鸿十七式使出竟现出狂飚般威力,只令得众人心惊胆跳的后挪了三步。 邱小秋本来是愤恨迷惘的脸色,眼见李北羽这一使出,不觉妙目精光一闪,用心揣摩起来。直到李北羽使完了,方才叹口气道:“你……你怎么会……?这……这是本门不传之秘……”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哥哥我在洛阳打了十年架,天下何门何派没见识过?” 不错,打架当饭吃的李北羽的确是打遍路过洛阳的所有武林人物。想不到,竟然由其中领悟出各家的武学精华来。 一想及此,在场众人不由得脸色齐变,这小子未免太可怕了,单凭观察便可以学武。这等天资,岂非是武林中一大奇葩? “煞手”雷震天跃到了前面,冷哼道:“雷某请李兄指点……” 说着,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已然展开绵绵不绝的“大翻风一百零八式”!这一百零八式如江河奔涛,无隙无间! 立时,雷震天这一手博得满堂彩。 李北羽笑道:“可惜啊可惜,这大翻风一百零八式原该无间无际,到了你手上却露洞百出。你又如何对得起传授给你这门武学的卜乘风卜老前辈?” 李北羽这一说,右手上的翎羽随之在雷震天的招式之间进出,口里犹轻念着:“大黄、少阴、太阳、人中……”这一路念下,翎羽随之指到。 巧的是,果然正是那雷震天空门所在! 这一趟大翻风一百零八式下来,雷震天简直呆若木鹅直楞楞的站在当场,半晌不能言语! 李北羽一笑,拍了拍他安慰道:“别伤心,哥哥我可是被你那位师父打断三根肋骨才学来的……” 雷震天还能说什么?他忽的握住李北羽的手道:“雷某今日受益,尤较以往三年自学为多!谢!” 李北羽眼睛一亮,大笑道:“人道煞手雷震天无情,谁知竟也是血性汉子一条,大大喝一顿怎样?” 雷震天眼睛也亮了,立时叫道:“好……” 杜鹏瞅向南宫渊,咳了一声。 那南宫渊大笑,道:“南宫世家别的没有,三十年以上的女儿红可是不少……” 大殿上欢宴正浓。 李北羽和杜鹏却悄悄的来到后院。 已有人,是空智大师和南宫渊。 空智大师当先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位宇文施主可就是日间在殿中的中年文士?” “和尚聪明……”李北羽笑道:“正是!” 南宫渊星目一闪,道:“李兄弟不愿道破,可是别有隐情?” 李北羽苦笑,道:“最少有两个结果。第一,那位宇文盟主如果立时出手,只怕刹那间便得死上十五、六个──。到时──,嘿、嘿……” “嘿、嘿”之后住了口,意思很明白。 人死在南宫世家、死在八大世家眼前,以后江湖上他们都别混了。何况一死十来个,搞不好连人家都留不下! 南宫渊苦笑了一下,道:“第二呢?” “炸药……”李北羽沉声道:“宇文真敢单身入虎穴,你们南宫世家阳义大殿下大概有了这些东西……” 杜鹏补充道:“就算没有,那老小子身上也有,而且足够把整个大殿里头的人命全陪了上去……” 南宫洲的脸色白了。 玉风堂之毁,便毁于韦悍侯以命搏命,谁晓得这群疯子会怎么干? “所以我只好出手!”李北羽耸肩道:“由方才和莫天愁、邱小秋、雷震天的打斗中告诉宇文真。无论枭雄、英雄就得面对面干才是男子汉……” 空智大师合十叹道:“阿弥陀佛──。施主用心良苦,还好施主折服了各路英雄……。” “卖命的……”李北羽笑道:“你们为什么开这武林大会?” 南宫渊一愕。 杜鹏笑接道:“其实,你们是猜测可以引动宇文真来好一见庐山真面目对不对?” 南宫渊苦笑,只能点头承认了。 当下,便命令属下到大殿下寻找是否有炸药一事! 果然,据说取出的炸药足以毁了半座小山。 李北羽叹道:“宇文真也称的上是枭雄,否则不会不引爆就走了……” 玉珊儿自昏睡中醒来,只觉脑袋沉重的很。 想用手揉揉,却发觉已叫人点住了穴道。 她还能转头,身旁还有一个狼狈的家伙,这不是宇文长卿是谁? 玉珊儿冷哼道:“哈──,宇文少盟主,早啊……” “早?”宇文长卿没好气道:“半夜啦……” 玉珊儿冷冷笑道:“我们是不是落在那个百里怜雪的手上?” “没错!” “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宇文长卿觉得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这女人真呱噪。他没好气的道:“难道你想逃?” 玉珊儿瞅了他一眼,哼道:“这是那里?” “汝南!” “汝南?”玉珊儿讶道:“到了汝南城干什么?” “简单!”宇文长卿苦笑道:“你哥哥我妹妹听说都在这里……” 玉珊儿心里一震,道:“那小子不会想一把抓吧?” “你倒聪明……”百里怜雪冷笑的进来,道:“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 玉珊儿冷笑道:“又有什么事?” 百里怜雪狞笑,道:“一个员外和一个扶桑女人带着两名杀手今天晚上也到了汝南城来……” 玉珊儿脸色一变,道:“葬玉和埋香?” “不错!”百里怜雪目中凶光更盛:“又多了一笔收入……” 宇文长卿双目一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嘿、嘿……”百里怜雪冷笑道:“黑旗武盟的银子太多、玉风堂也不少。至于刀斩门吗……,哈──,那些干杀手的一定更多……” 玉珊儿冷笑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啥?压死自己还是养老?” 百里怜雪双目闪动,仰天大笑道:“本座要让天下人知道。百里怜雪将手创『狂战门』,横霸于武林之尊……” 宇文长卿莫道:“所以,你拿我们来要胁,要本盟和玉风堂出钱?” 百里怜雪冷笑,注视玉珊儿道:“少爷现在忙着,明晚就让你尝尝销魂的滋味! 哈……” 狂笑中,百里怜雪已转身大步迈出! 良久,屋中两人无语! 宇文长卿轻咳了一声道:“玉大小姐──,在下有个建议……” 玉珊儿一哼,道:“说……” 宇文长卿道:“如果我们两个合力──,十个时辰之后大概可以解开穴道……” 玉珊儿眼睛一亮,口里犹冷笑道:“是吗?” “没错……”宇文长卿急切道:“百里怜雪故示大方,没有将本人的『多情网』取走──。所以,大可以利用这网丝上天赋的气机,配合你我的阴阳双修来解穴!” 玉珊儿眼睛一亮,动了动身子,可以感觉到袖中的玉扇也还在!她喜道:“姑娘我身上这玉扇也有吸附内力之效。如此,要看你那多情网是怎么的了……” 宇文长卿双目一凝,道:“在下的多情网是疏引本身内力之物。如此两相配合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不过……” 玉珊儿冷笑道:“放心吧──。姑娘我解了穴自然会帮你解开的──。目前我们的目标是百里怜雪……” 宇文长卿叫玉珊儿说破了心事,乾笑道:“在下相信姑娘是信守承诺之人──。我们开始吧……” 玉珊儿一点头。 此时,他们两人手、脚皆已被制,唯一之法便是以身子相滚接近。 到接近了,两人又尽力倒竖,让那多情网和玉扇掉落出来。 如此折腾了半天,方才一切就绪。 宇文长卿以口咬住多情网,那网另一端搭在玉扇上。 玉珊儿则咬住玉扇柄。 当下,双双一点头,便各自运功相互吐纳了起来。 玉楚天望着宇文湘月大大叹一口气,道:“姑娘依旧如此执着?” 宇文湘月冷笑道:“你还不是?” 玉楚天苦笑,道:“这样好了──。我们喊剪刀、石头、布──。以三战两胜为准!输的先帮人解穴!” 宇文湘月一想,这也是方法之一。于是,当下便道:“可以──,我喊一、二、三,然后开始!” 玉楚天知道自己会赢。 男人嘛──,什么赌没赌过。 他只要看看宇文湘月的嘴唇变化,立刻便能抓住她要出什么。所以,他现在就等宇文大小姐来解穴? 宇文湘月苦笑,提了全身所能聚集的真气,忍住全身的痛楚,出手。便点到玉楚天身上的同时,竟然痛的昏了过去。 良久、良久,她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拭去自己脸上的汗。宇文湘月一睁眼,便看见玉楚天关切的神情。 这一刹那,竟不由自主的叫她芳心一震! 玉楚天道:“感觉好一点了嘛──?” 宇文湘月竟然脸上一红,点点头。 玉楚天笑道:“好──,我试着解开你的穴道──。呢──,可能很痛,你……忍耐一下……” 宇文湘月文不由得心中一震,自己都奇怪怎的啦?自认那火红的脸颊烫了起来。 这厢,玉楚天讶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宇文湘月摇摇头,道:“你快试吧……” “好!”玉楚天当下便提气于指,点了几回,又拍又揉的一阵。 这一路下来,宇文湘月脸色惨白,身子直颤不已! 玉楚天脸色大变,急道:“姑娘你……你怎的啦?” 宇文湘月苦笑,长长一叹,道:“没用的──。海外扶桑点穴之法和中原路数完全不同……” 玉楚天急道:“我再试试……” 宇文湘月一摇头,道:“不用了……” “不用了?”玉楚天讶道:“可是……” “你快走吧……”宇文湘月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信守承诺之人了……” 玉楚天竟然说了一句话:“不走……” “不走?你疯啦……”宇文湘月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 兵本幸大笑的声音已自前院传来。 宇文湘月急道:“你还不快走?” 玉楚天脸色一正,道:“玉某一生唯重信用二字,我们说好要走一起走,岂能丢下姑娘于不顾?” 宇文湘月只觉心中一热,温柔道:“你走了,我不会怪你的──。快走吧!” 玉楚天摇头,只是坐着不动。 宇文湘月正要再说什么,那兵本幸已然跨了进来。 玉楚天笑道:“兵本先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 兵本幸双目一闪,道:“你的穴道好像解开了?” “不是好像,而是已经!” “那你还留在这里是想决斗?” “不是!” “不是?” “因为无论精神或体力上,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兵本幸眼睛一亮,道:“是宇文姑娘帮你解的穴?而她的穴你又解不开。所以,她不能走,你就不走?” “很正确!”玉楚天承认。 兵本幸一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抱着她走?” 玉楚天苦笑,无语。 兵本幸笑了,看看宇文湘月,再看看玉楚天,道:“因为你这一出去最少有四个人围攻你。所以,你怕伤及了这丫头宁可留下?” 兵本幸这一分析,宇文湘月心中不禁更是一震,一双妙目竟含了许多复杂的表情望向玉楚天。 天下竟有这般顾及信诺的男人! 这种男人,岂不是所有女人最欣赏的?谁不愿她的爱能坚固永远呢? 宇文湘月不禁对自己讶异了起来。李北羽的影像已经慢慢消失。代之而起的,竟是玉楚天! 兵本幸望着玉楚天,半晌叹口气道:“你走吧……” 玉楚天望向宇文湘月,再看向兵本幸! 兵本幸大笑,道:“你可以带走她──。不过……” 玉楚天急道:“不过怎样?” 兵本幸一笑,道:“除非这丫头的穴道解开,否则你们两个不能分离……” 玉楚天点头。 兵本幸望向宇文湘月,笑道:“姑娘答应嘛?无论玉兄弟去了那里你就得跟着!” 宇文湘月脸上一红。这下岂不是嫁鸡随鸡的意思了?她只能叹口气,臻首轻点! 兵本幸大笑,拍拍玉楚天的肩头道:“你的剑我会叫人送到门口──。现在,你可以走了……” 李北羽和杜鹏进入了王屋山山脉之中。 传说,大鹰爪帮帮主彭广汉和僵尸门门主白流花隐居在此。如今,为了阻止黑旗武盟的扩张,必须借重他们一帮一门的力量。 两百年来,大鹰爪帮和僵尸门之能屹立,必然已经有了雄厚的本钱。尤其大鹰爪帮,在一百五十年前便有弟子上万,足可以远征塞外、蒙古、东海! 当年葛浩雄帮主率领大军襄助大侠苏小魂、锺玉双夫妇的事,至今仍为武林人士所乐谈。 李北羽先联络上的,是玉风堂在山西的坛主叶有义! 这几个月来,整座王屋山除了西岭绝壁,早就已经翻遍了。 李北羽点头道:“我们就去绝壁寻找……” 叶有义点点头。忽的皱眉关切道:“堂主夫妇……?” “好的很……”杜鹏笑道:“玉风堂复建的计划正在进行中……” 叶有义眼睛一亮,道:“真的?” “骗你有啥好处?”杜鹏叫道:“八大世家、少林、武当已然联手,打算等玉堂主体康之后开始大战黑旗武盟……” 叶有义热血上冲,道:“可别忘了兄弟……” “忘不了的……”李北羽笑道:“叶兄长的这么性格,作梦都会被惊醒……” 三人大笑,分手而别──。 西岭绝壁,烟雾蒙茫,尤多怪虫奇树! 杜鹏苦笑道:“那两个家伙躲到这花不香鸟不语,狗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作啥?” 李北羽笑道:“谈情说爱……” “什么?”杜鹏吓了一大跳:“两个……?” 李北羽瞅了杜鹏一眼,道:“白流花是女的──。正牌的女僵尸……” 杜鹏更吃惊啦:“白流花是女人?江湖传说……” “骗你有啥好处?”李北羽立刻学杜鹏方才的口气,道:“人家喜欢女扮男装不可以啊?” 杜鹏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跟她打过架……”李北羽大大叹一口气道:“偏偏又打中了她的期门穴!” 期门穴正在乳下。 杜鹏大笑,一忽儿又苦脸道:“待会儿见了面,那位白门主会不会记得你?” “保证会……”李北羽望着下面的绝壁苦笑道:“你想,她怎会忘的了?” 白流花果然忘不了! 她一看见竟然还有人能经过九剌十二拐到了这座藏仙洞来,脸色已经很讶异了。 当她看清来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李找打,这一下,念头没想的就出了手。正是旧恨上了心,啥都不管啦! 李北羽想到的第一句话是,好男不与女斗!立时,展开腾挪大法,用的便是僵尸门“地狱遁行术”自那白流花的掌中空隙而过! 白流花身后,便是一鼎老大的香炉。 之后,即是赫赫有名的大鹰爪帮帮主彭广汉! 白流花一击不中,怒返身,手上十指一挥,便起一股冷煞之气而至! 李北羽暗自一惊,身子一贴壁上,双手一压。 便这刻,白流花十指已至! 李北羽一笑,双手指上,竟各抓了一块壁石! “噗”的一响,石破灰飞;那李北羽趁机再出一掌,便搭上白流花肩上,一按。 白流花见的阵仗不少,当下一抖肩,身子略垂,便退开了去。 李北羽朗笑一声,朝彭广汉道:“鹰头──,你总不会叫我们这两只鸟在这里飞来飞去吧……” 彭广汉亦大笑,道:“秃鸟、大鸟,别来可好啊……” 杜鹏奇怪了:“这只鹰怎么知道我们的外号?” 李北羽笑道:“我告诉他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李北羽瞅了一眼白流花道:“因为所以,我们白门主才会嫁给了彭帮主……” 杜鹏苦笑道:“什么叫做因为所以?” “因为五年前哥哥我在洛阳打了白大门主一拳。”李北羽道:“正好彭大帮主经过,帮了她一点小忙──。所以……” 杜鹏笑道:“所以发生了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是也……”李北羽笑道:“你说,这够不够朋友?” 杜鹏大笑。 这种朋友得来也奇怪。问题是,他们两个为什么躲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因为中毒! 彭广汉中了一种奇特的苗疆剧毒,所以不得不到这里来试着解毒! 李北羽讶道:“为什么不留在帮中?那岂不是更方便?” 彭广汉苦笑,道:“帮中六名长老中有三名已被黑旗武盟收买。除他们能证明我死了,否则无法选出下一位帮主来……” 杜鹏讶道:“那你又为什么不公布于帮中将那三名狗肺狼心的杀了?” 彭广汉摇头,道:“这种苗疆金线赤火蛊,如果落在他们能感应的一里范围,只怕彭某便要发作而亡!” “这么利害?”杜鹏苦笑道:“有什么方法可解?” “有!”白流花道:“有一个人……” “『药师王』王泰元?”李北羽眼睛一亮,道:“是不是那个『专医死人』的王大夫?” 彭广汉点头,道:“可惜,那老头子比我还难找……” 李北羽端详了彭广汉半晌,突然道:“除了金线赤火蛊,你好像还中了其他的毒?” 彭广汉一愕,道:“你看的出来?” “多少……”李北羽看了半晌道:“你简直可以和昔年京十八相比了。最少中了四种毒……” 昔年,冷知静背着身负剧毒的京十八转战千里,一直是江湖上传颂伟大的友谊! 彭广汉叹气道:“那四种毒发作是在一年后。现在最可叹的,是身上这条金线赤火蛊……” 李北羽笑了:“如果是这条蛊那还好办……” “好办?”白流花叫道:“你以为你是谁?” 李北羽已自身上取出一颗紫色光芒的圆珠子来。 这一现,彭广汉脸色一变,惊喜交集道:“紫气佛珠?昔年万夫子的紫气佛珠!怎么会到你手上?” “换来的……”李北羽笑道:“拿哥哥我的血换来的……” “你的血?”白流花疑问道:“你的血有什么用?” “大大有用……”杜鹏叫道:“跟王泰元那老头子的药一样好用。” 李北羽补充道:“哥哥我的血里头有三十六种奇异珍药浸成的。所以──,万毒不侵!” 李北羽将佛珠放在彭广汉的右耳口,续道:“另外,人家为什么要把这珠子给我?那是因为哥哥我人格伟大!” 紫气佛珠的传人,必然是俱有大仁心的人。 白流花怎也不相信李北羽是这种人。 此时,只见彭广汉大叫一声,脸色惨白身子抽搐,“哇”的吐出一口黑血! 白流花惊叫道:“广汉──,你……” “没事!”李北羽将佛珠拿开,只见上面那一线红芒,上面尚有一丝极细金色光辉。一下子,那红芒金光便消失了。 李北羽笑道:“好啦──,解决了这小畜牲……” 此时,彭广汉长吸一口气,抱拳道:“李兄弟再造之恩,彭某不敢忘……” 李北羽疲惫的挥挥手,坐了下来喘气道:“小事……” 白流花一愕,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杜鹏叫道:“秃鸟把那能解百毒的血输到彭某某的体内,帮他清洗了一遍啦……” 白流花闻言,但觉心中一股热流上了眼眶。 想多少日子来的折磨,如今终得解脱。那份辛酸喜悦,便自忍不住叫泪水直淌。这一刹那,竟忍不住跪到李北羽面前,顶礼便拜! 李北羽惨叫,滚到一旁道:“会短命的啦──,别折了李某的寿……” 彭广汉大笑,道:“花儿──,别执着了──,李风雪的子孙可不喜欢这样……” “李风雪?”白流花惊道:“李北羽竟然是李风雪前辈的后人──?” “不像是不是?”杜鹏笑道:“告诉你吧──。十几年前在平壤打败扶桑丰臣秀吉的将军李如松可是他伯父……” 这点,彭广汉却吃了一惊! 李北羽笑道:“小事、小事──,请不用鼓掌……”一顿,又道:“喝彩就好──。” 杜鹏叹气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四人同时大笑,笑声,充塞于王屋山脉! 李北羽站了起来,望洞外夕阳,心中不油然的想起玉珊儿来。口里,淡淡道:“大鸟──,走,到汝南去……” 杜鹏一点头,朝彭广汉、白流花道:“黑旗武盟之事,便交给你们啦──。哥哥们还有事要去忙……” 蒋易修解开葬玉、埋香的穴道。简单的一句话:“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可以走了?”葬玉不信道:“为什么?” 蒋员外苦笑道:“因为有人会吃醋,你们懂了吧……” 间间木喜美子闻言一愕,竟红了脸。 埋香叹口气,道:“这不是理由──,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 半晌,蒋易修才叹道:“东岸矮寇越优越重。原先,想把你们交给玉堂主再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葬玉脸色一整,道:“扶桑倭寇入侵之事,本门亦有耳闻──。或许他日有用得着之处,葬玉必不辞……” 蒋易修脸色亦一正,道:“葬玉姑娘能识大体,蒋某心中钦佩无已……” 埋香淡笑道:“还有姑娘我呢……” “那更好……”蒋易修笑道:“希望我们以后是友非敌!” 葬玉和埋香互视一眼,苦笑在心中。 雷杀生前的绝笔信中所言,无论如何非找上李北羽不可的了──。她们苦笑。 蒋易修皱眉道:“两位姑娘有何不妥?” “没什么……”葬玉站了起来,道:“保重……” 佳人已去。 蒋易修嘘了一口气,朝喜美子笑道:“走吧──,到东海沿岸去……” 喜美子忽的皱眉道:“今晚不行……” “为什么?”蒋易修讶道:“你不是急着……” “感觉──。女人的感觉……”喜美子望向窗外道:“我觉得今晚这汝南会有事──。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和方才那两位姑娘有关!” 百里怜雪早就盯上了葬玉和埋香。 他冷冷一笑,出现到两人面前。 葬玉一愕,挑眉道:“哼、哼──,百里公子也做起没本钱的生意来了?” 百里怜雪冷笑道:“不错……”说着,手上长剑已然递至!葬玉一喝,身子一退一转;那端,埋香也同时行动。 两人四拳,俱往百里怜雪左右胁而来! 百里怜雪一冷笑,身子一拔,那剑已分两处往两人而至! 葬玉大惊,眼前这百里怜雪的剑上造诣已大大可观。心有此念,却是闪已不及。当下,便叫百里怜雪划中右臂。 埋香可也惨,身势一沉一退,竟让肩井穴被划中,立时两条臂膀抬不起来。 百里怜雪持剑冷笑道:“两位可是要再试试?” 葬玉一咬牙,向埋香使了个眼色,便双双后退而去! 百里怜雪大笑道:“走的了嘛?”这一声中,手上长剑再递,已迫到两人面前! 蓦地,半空中有剑随喝声而至:“住手!” 两剑交鸣,各自荡开! 分而复合,一展交手七回合! 圣剑狂战七十二技对上玉风十八招唤! 眼前解危的,竟然是玉楚天。 百里怜雪双目暴闪,大笑道:“好极了──,本座正愁找不到你……”随喝声,那手上狂剑更紧。 只是,现在百里怜雪非昔日百里怜雪,现在的玉楚天何尝不是非昔日玉楚天? 两相交击到第六十七招,那玉楚天终因这些日子来被困,内力大大不济而逐渐落于下风。 百里怜雪大笑道:“玉楚天,今夜就叫你做阶下囚……” 话声未完,只觉一股震骇无比的杀机已至! 百里怜雪大惊,后退;只见一片光芒当头罩下,他一提气,身子三翻而起,顺势一剑剌出,大有把握将来人刺杀于剑下。 因为,此时他已在那出刀的人背后。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扶桑兵法大家佐佐木小次郎的“飞燕斩法”专门搏杀半空之物! 刀剑交鸣的瞬间,一股极强气机透肩而来! 百里怜雪大惊,拗力一折身,落撞壁上;此时,亦有一道彩虹奔至! 虹是七彩,七彩的剑鞘! 百里怜雪已无可躲,只有勉强挥剑。 这一震,再将他震撞于壁,“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说也巧,这血随风一扬,便遮了蒋易修双目。 百里怜雪见机不可失,一翻一跃,便越过屋脊,消失于黑暗之中! 疗伤的疗伤,揉肿的揉肿。 六个人中,就那宇文湘月没事。 只是穴道不解,活动起来无碍,在运功上却是使之不能。 半晌,大伙儿全弄好了,那玉楚天不禁笑了起来。 蒋易修睁眼道:“发了财啦──?那么好笑?哥哥我为了救你还受了一脸的污血……。” 玉楚天道:“在下只是……哈……,好笑……”笑了半天,那蒋易修揍了玉楚天一拳肚子,他方才止住笑。长长嘘一口气道:“这里有黑旗武盟盟主的女儿、玉风堂堂主的儿子、刀斩门门下杀手、扶桑女剑客、第一小庄的员外──。你说,奇怪不奇怪?哈……” 这一大笑,众人也为之相顾愕然,同声大笑了起来。 百里怜雪冲入屋内的时候,玉珊儿正好解开了穴道!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冷笑道:“只怕你还是晚了一步……” 玉珊儿冷哼一声,人退破窗而出。 窗外,立时有人围了上来。 来的是六个不高不矮,平平凡凡的汉子。 玉珊儿手上玉扇一振,连拍带打的打了一阵,才发觉这几个家伙可不太平常。她斗然想起这六个人来。 “阴山六鬼?”玉珊儿叫道:“你们……怎么会听命那个百里怜雪?” “为什么不会?”百里怜雪含笑走了出来,淡淡道:“因为他们都服了本座精心调治的药物……” 玉珊儿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单!”百里怜雪道:“不要半盏茶时间,你就会躺下!” 阴山六鬼已然停止了攻击,等着这位玉大小姐倒下去。 果然,玉珊儿身子一软,便跌落地面。 百里怜雪冷冷一笑,持剑走近;便此一瞬,玉珊儿翻身而起,手上玉扇拍飞百里怜雪,大笑越过阴山六鬼的头顶而去! 百里怜雪猛吸一口气,沉声道:“追……” 立时,阴山六鬼亦扬身而起,往那黑夜中狂奔而去! 这时,百里怜雪终是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前番一战,早有内伤;现又遭玉珊儿暗袭,便是铜身铁骨也难搪。 他伸手于怀中,挑出一玉瓶,便倒出药丸吞下。当下,便盘坐运功──。 平静的庭园,此际有了一股气机移动。百里怜雪一惊,睁眼。 眼前,便有一名中年文士含笑而立。 百里怜雪沉住心神不语,只听那中年文士笑道:“老夫宇文真──,不知你听过没有?” 百里怜雪只觉脑袋一轰,立时昏厥了过去! 宇文真也觉得脑袋一轰! 屋内,竟然不见宇文长卿的下落。他脸变了三、四回,方恨恨提起百里怜雪而去! 是谁又劫走了宇文长卿? 宇文长卿在一个人的笑声中叹气。 眼前背着他的人,竟然是兵本幸!这个扶桑浪人在搞什么鬼?宇文长卿只觉自己的命实在不好,真像货品一般叫人提来提去! 他那里知道,那个玉珊儿的运气可更差! 玉珊儿一路狂奔,只是身后阴山六鬼紧追不舍。 她叹口气,停下转身,该干的总是该来。一声不招呼,已然扬扇当先便击中了其中的” 长舌鬼”!这一下,可真打的那鬼鬼叫哇哇不已! 玉珊儿冷笑,勉强将真气稳住,静观其余五鬼如何出手。 当下,阴山六鬼之首的“黑无常”往前一步,失声道:“玉大小姐──,并非阴山六鬼有意为难……” 玉珊儿一听语气中大有转圜余地,心思已有明白,道:“你们只怕身上之毒?” “不错……”黑无常叹道:“谁又愿意任令别人使来唤去?” 玉珊儿此际只觉体内真气正一点一滴的消去,正想着如何解决眼前之局。忽的,心念一动想起了昔日曾向药师王要了三份“葬魂玉针”、“埋魄香兰”的解药。自己在戏水楼用了一份,如今剩下的两份不知是否有效? 主意一有,当下便伸手入怀取了那两包粉末出来,丢给黑无常道:“你们六个分了吞下,看看能不能解?” 黑无常执药在手,稍犹豫了一下。 六儿的老二“白无常”则怪叫道:“老大──,这药成份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再说,能否解毒,我们更是不明白……” 玉珊儿闻言,当真怒气冲顶,设非内力不支,否则便真放手干了起来。她冷冷笑道:” 你们这么笨啊──,姑娘我人就在这里,你们不会先找一个人服下试试?” 黑无常一点头,道:“好──,有埋!” 说完,便真的打开其中一包药来。 六鬼中的老四“大头鬼”急道:“老大──,我们先点了这妞儿穴道,免得她跑了!” 玉珊儿一咬牙,方恨恨将目光投向“大头鬼”;只见,黑无常一扬手,老大的打了大头鬼一巴掌,怨声道:“你把玉大小姐看成什么人──。我服了药而死,她自会负责;玉风堂中人做事一向不避不逃!” 说着,已然将那包药轻送了三分之一入口,闭目盘坐了起来。 阴山六鬼中其余的五名关心看着老大“黑无常”的变化,那玉珊儿何尝不是?只见六个人十二道目光全投在黑无常身上变化。 半晌,那黑无常忽的身子一顿,双手竟猛抓地面。 白无常大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黑无常沉声大喝,人虎立了起来。 玉珊儿一颗心悬了又悬,只听见那黑无常大笑:“好──,好──。果然神药! 哈……”便此一语,阴山其余五鬼脸上凶狠之色尽去,俱现出欣喜来! 那玉珊儿此时一见没事,心上大石落下;不由得精神一懈,真气一散。就此,双目一黑而倒了下去。 洛阳如昔,依旧繁华。 南宫世家却不太平静,原因是自东、黄海沿岸传来的消息。东瀛浪人所组成的倭寇正打算大举上岸劫掠。 如今,中原武林上,八大世家和武当、少林勉强遏止黑旗武盟的扩张,形成了东西对抗之局。 而今丐帮重力,俱已调往沿岸而去。 阻止武盟活动的重责,当是更巨。 幸而,山西方面传来的消息,彭广汉和白流花已然各自回去大鹰爪帮和僵尸门。有了这两股助力,对于黑旗武盟的夹杀自是大大有所助益! 南宫渊由右字世家当代主人右知文的客房出来,转向空智大师的房间而至。 便此刻,眼中光芒一闪,已见有一道人影伫立于庭园之中。 南宫渊一愕,此人他可以确定并非八大世家之人,为何会在此?尤其是三更半夜之时,更是启人疑窦! 当下,南宫渊轻咳了一声,走到那人身后七尺处淡笑道:“阁下雅人,犹能三更望月于天地中……” 那人不答,只是以背向南宫渊,仰首望月。 南宫渊一皱眉,沉声道:“阁下可是不耐和在下这等俗人交谈?” 那人依旧不动。 南宫渊沉声低喝,右手轻一拍送便推向那人背上而至! 忽的,那人竟随这一掌风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南宫渊一愕,趋身向前,一挥手翻过那人身子。只见,眼前是名三十来岁的汉子,脸部僵硬如木头。 南宫渊一愕,喃喃道:“哼──,那个人竟然杀了人还嫁祸到南宫世家来……”嘴角一冷笑,便要站起来。 忽的,土中一双手扣住自己的脚踝。 南宫渊一愕,知已中计。 立时,足上运劲,双手反拍地面而起,这一拍一震,地下那人竟被拉起半个身子来。南宫渊一冷笑,右臂铁袖一拍一卷,迅雷似的击向那人头颅而至! 土中那人沉叫一声,立时往下钻去。 南宫渊岂肯罢休,立即便双掌齐贯而下。 便此时,原先像是死了的那个三十来岁汉子却忽然翻了个身,直劈而来的铁掌已击中南宫渊的右手肘。 “喀”一响,南宫渊右臂骨头竟叫这汉子打断! 南宫渊心头不禁一骇,忍住痛往后退去。 犹不能置信的望着这汉子,手可没闲着,左手一扣一搭,便接好了骨。 半晌,南宫渊方沉声道:“阁下何人?这等身手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那汉子龇牙一笑,寒意浓浓道:“木尸……” “木尸?”南宫渊脸色一变,道:“穆斯木尸?” 穆斯大笑,声若夜枭道:“不错──。南宫堡主果然见识的广……” 南宫渊双目一凝,指指地下,道:“方才那位可就是『进了棺材还要命』的老不死?” 忽的一声,那土中人窜了出来,正是已有六旬上下年纪的老头子。寒声道:“好眼力,老夫正是老不死!” 南宫渊皱皱眉,道:“老字世家虽未号称在武林八大世家之内,那是贵世家隐退江湖已近百年,怎么……” 老不死冷笑道:“老夫和老字世家一是一,二是二……” 南宫渊眼睛一沉,嘿、嘿道:“在下听说五年前老字世家有位长老被逐了出来──。想来是眼前的你?” 老不死脸色一变,冷声道:“不错……” 南宫渊此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们两位都已加入黑旗武盟之中……” 穆斯冷冷道:“不错!正是武盟八老的地位……” 南宫渊沉思了片刻,突然扬身大叫:“来人……” 这一举动,不由得令穆斯和老不死齐齐一愕,想这个南宫渊能将南宫世家推上八大世家之首果然不同凡响! 原先的设计里,南宫渊在武林上大大有名望,所以今夜之事必不会惊动他人,自己解决。除非生死关头! 所以,方才的出手并未出全力施为。为什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牵制住南宫渊,在不惊动众人的原则下,进行另一步棋! 南宫渊显然发觉了此事。 此人机巧应变之快,果然大大不同寻常,随南宫渊这一大喝,已纷纷有人影窜飞而至。 穆斯、老不死对视一眼,便朝外飞奔而去。 百里雄风摒气凝神的将全身周脉复回循了一趟,忽的,窗牖微动,一道人影已立到身前。 百里雄风抬眉瞧去,心中不觉一愕;眼前这位中年文士,不正是宇文真? 百里雄风长吸一口气,沉声道:“尊下可是黑旗武盟盟主宇文真?” 百里雄风冷笑又道:“老夫倒佩服你这等气度,来去敌方核心如入无人之境……”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天下何处,本座皆来去自如……” 百里雄风仰头大笑,道:“好一句豪语……”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百里堡主,你可曾见过此物?”说着,自袖中掌上一翻,已然有块大黄玉佩,镂着龙虎凤象四物显现在百里雄风面前。 百里雄风脸色一变,倏忽睁目立起道:“你在那里得到这东西?” 宇文真笑道:“一个背上有三星痣的年轻人……” 这话很明白了,物是百里怜雪之物,痣是百里怜雪的特徵。如此说,爱儿已然落入人家手中! 宇文真淡淡一笑,道:“百里堡主──,父子天伦,虽然名义上你将百里小兄弟逐出百里世家,可是这浓浓血亲你还是忘不了、放不下是不是?” 百里雄风脸色惨变道:“你……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宇文真笑道:“放毒、下药、埋炸药之事,本座尚不屑为之……”一顿,宇文真依旧含笑温煦道:“本座只希望百里堡主能将八大世家的行动计划告知……。” 百里雄风冷笑道:“还有呢?” “哈……,”宇文真大笑道:“本座当然不会亏待阁下。除了将百里小兄弟恭送回百里世家外,另分出三省势力由百里世家来统治……” 百里雄风点点头,道:“真正计划须待一个月后才展开,届时我们再联络……” 宇文真双目一闪,道:“为什么?” “现在只是调动各处人马……”百里雄风道:“一个月内玉风堂堂主将重回洛阳……” 宇文真星目连闪,笑道:“好──。玉满楼果然未死!” 百里雄风沉声道:“你可以走了……”,宇文真淡淡一笑,此时,庭园那方正好传来呼喝之声,显是穆斯、老不死两位长老的牵制已被发觉。他一朗笑,道:“百里堡主保重了……”随话声,将玉佩丢给了百里雄风,人已飘然出窗,消失于夜色之中! 玉风堂总舵又有了生气。 一批批由各处调来的弟子正加建属于他们的堡垒。他们动作快、敏捷而有力。被炸毁的云游居,已然慢慢又建起了雏形。 洛阳城里,似乎以一种惊、喜的混合必态在等待着玉满楼重新回来。 玉风堂的正义高洁形象绝对是获得肯定的;只是,玉满楼这一回来立时又要将洛阳带入一股腥风血雨之中。 李北羽注视一石一木逐渐搭建起来,心中竟有一股的欣喜。 身旁,那位大鸟朋友正奋力的搬着木头材石。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山西分舵的弟子。 为什么?李北羽的分析是:“黑旗武盟绝不会白痴的让玉风堂重新屹立……” 因为,那代表了黑旗武盟的势力不足以往前推进,威吓于武林。所以,他们一定会暗中派人前来毁损。 李北羽心中念着的一件事是,我们那位玉珊儿大小姐去了那里?他叹口气,就俯身下去搬动一截木材的同时,一股强大浩瀚的气机已至背后涌至! 李北羽一愕,淡笑的抬起木头,假意足下一个踉跄,便撞向身后那人。 没撞到!这个结果必是在意料之中;而令李北羽错愕的,是身后那人移动的身法。 直似行云流水!李北羽假意叹了口气,调整一下肩上木头的重心,顺势一回头,只见是一名和尚含笑而立! 空智大师! 李北羽一愕,复笑道:“大和尚别来可好?有没有破了什么戒?” 空智微微一笑,道:“小僧守得紧,不犯戒的……” 李北羽闻言大笑道:“和尚无事前来闲逛?” “有事无事在心……”空智大师笑道:“佛魔一体……” “好禅机!”李北羽笑道:“和尚是不是要聊天说地?” 空智大师不答,只是转身跺了两脚往堂外便去了。 李北羽方自一愕,那端,空智大师已笑道:“施主可忘了昔年六祖受承于五祖之事?” 当下,李北羽大笑,扛了木头转身就走!便此刻,他已然感受到暗中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猛瞧。 是那个找打的?穆斯没见过李北羽,不过,眼前这个小子看起来疯疯颠颠的,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玉风堂重建工程中,已有了六名自己的属下。 所以,他要好好的试试。 穆斯的手指微微一动,已然指示了三名汉子出手。 立时,那端有了叫道:“大牛,你这是欺侮人吗……” 被唤作大牛的汉子冷笑道:“小刀子──,你说话可客气点,老大我看你乾巴巴的不禁揍,否则早一拳打扁……” 下面的话未完,那个小刀子已然冲了上来,立时抓住大牛的脖子,大叫:“撞死你!” 用什么撞?用头! 小刀子人小头倒硬,“碰”、“碰”的真的硬撞了起来。 当下,又有一名汉子前来拉架,边喊着:“别打──,别打──,大家好兄弟……” 话说别打,三个已抱成一团向李北羽撞来。 哈,我们李大公子见的世面可多啦! 立时,将那木头挥起,大力击下;此时,那三个抱打的汉子已然不知在何时各多出一把匕首来。 便此一挥三刺,那三把匕首全落入木头中。 三名汉子显然一愕,李北羽笑道:“大家好兄弟吗──,干哈动刀弄剑的!”说完,一扛木头连那三把匕首全带了走。 没戏唱啦──,大牛不禁将目光投向穆斯。 这一刹那,稼斯心中一震;因为随着大牛投来的目光,另外有道凌厉的目光掩至! 穆斯循之望去,只见十数名玉风堂的弟子正忙着,众人动作中他看不出是谁! 危险!这个念头一起,穆斯立刻有了决定──走! 李北羽没有跟去,他依旧含笑的和玉风堂弟子打成一片,像是无事般。 当然,因为主谋者已经有我们杜鹏杜大鸟去对付! 穆斯折了好几圈,进入了一家茶棚中。 立时,又由后门钻了出来,两三跃,到了一幢大宅的后院,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这幢房子他知道,是洛阳大户萧员外的废屋。 他正有打算弄来当黑旗武盟的分舵。 就此时,冷不防屋内竟然走出了六名汉子来,两相一照面,各自一愕。 穆斯冷笑道:“你们是谁?竟敢私闯民宅……” “你又是谁?”一名汉子叫道:“竟敢私闯民宅!” 穆斯冷冷一哼,道:“你可知这是谁的房产?” “我的……”一道女声冷肃的由屋内传出,人亦随之而到。 穆斯脸色一忧,他不认识李北羽,可认识眼前这个玉珊儿! 穆斯双目精光一闪,冷声道:“嘿、嘿,玉风堂什么时候也会干起强占民宅的事了……” 玉珊儿声音更冷:“姑娘我买下来不可以?” 这一瞬间,穆斯立时明白了。 玉满楼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已然在玉风堂左近另设了一处总舵,以便随时可以两方迁移! 有了这认识,穆斯当下便笑起那张木材板儿似的脸道:“那是在下误会了──。再见!” 穆斯转身而走,走的很小心;可以说,全心全意预防玉珊儿的出手。 奇怪的是,玉大小姐没有动。 为什么? 穆斯有所惊察时已经来不及。因为,那墙上头不正好坐着我们那位杜大鸟先生? 穆斯绝不相信自己是个束手就缚的人,他更不相信眼前这个二十七、八的汉子能挡得下自己一出手! 不错,两方交手只有一招。 躺下的却是穆斯! 他现在又多了一个绝对、绝对的不相信。 那就是眼前这家伙的刀!刀光一闪,较那闪电更急、更快! 就他栽倒地面的瞬间,他突然想起这家伙是谁! 杜鹏! 杜鹏很诡异笑容的走到李北羽面前。 身后,犹有一位身着白衣,头戴斗笠遮面的人物。因为,那袭白衣太宽大,所以,很难让人一眼认出是男是女! 我们这位李大公子却立时轻呼惊叫起来:“珊儿……” 可不是,他伸手一挥,取下斗笠的同时,我们这位玉珊儿大小姐正巧笑盼兮的相视。 叹气的是杜鹏:“邪门,哥哥我输了一桌酒席……” 玉珊儿笑道:“我早说了嘛──,北羽一定会认得出我来的……”口里笑、眼里笑、心里更笑。 此时,夕阳已斜,风已经,他们眼前的云游居已然逐渐完成。四周,一片火把光明映夕阳。 李北羽长吸一口气,道:“回到家里真好……” “是!”玉珊儿温柔道:“回到家里真好……” “你们两个当然好啦……”杜鹏叹气。 那玉珊儿早笑了起来:“你急什么,俪芬妹妹也就要回来啦……” 一惊、一喜,杜鹏急道:“真的?” “看你!”玉珊儿指着杜鹏道:“妹子如果知道你是这么急,那真要乐坏了……” 杜鹏竟然也会脸红,陪笑道:“吃饭!” 就在三人相偕离去之时,暗中有一道人影冷笑。 萧饮泉! 他冷冷吸一口气,转身,投入黑暗之中。 一连奔走了一柱香时间,进入到一间平房之内。 屋内有佳人,葬玉和埋香。 葬玉一见萧饮泉进入,立时道:“萧门主──,有消息了吗?” 萧饮泉,已继雷杀成为刀斩门第二代门主! 萧饮泉道:“已经查出李北羽、杜鹏、玉珊儿三人的下落……” 埋香急道:“在那里?” “两个地方!”萧饮泉寒声道:“一个是玉风堂内,另一处则在南城萧员外的废屋之中!” 一顿,萧饮泉眼中光芒闪动道:“恰巧──,本座也姓萧……” 传说,萧饮泉是在深山中让老虎养大的,难道他有亲人?萧饮泉冷酷的眼中竟然有了一丝光、热。他轻叹道:“这点,也是雷门主查出来的──。所以,他恢复了我的本姓,萧员外正是在下的堂伯……” 葬玉道:“所以──,以前你就去过萧家巨宅?” “没错!”萧饮泉道:“而且萧家的密道了若指掌!” 玉满楼绝对是个开通的人。 所以,当玉楚天把宇文湘月带回来的时候,他依旧挂着笑容。 宇文湘月可很尴尬,谁知由马车中一觉醒来,眼前便是黑旗武盟第一号敌人的玉满楼! 她苦笑,执以晚辈之礼! 玉满楼含笑,道:“到屋里休息吧!” 屋内,一片明净。 众人落了坐,玉楚天便将一切情形说了一遍。 结论是:“兵本先生到底作何打算?” 玉满楼眼睛一亮,朝卫九凤笑道:“这位宇文姑娘似乎当得上温柔婉约,大大有淑女风范……” 卫九凤瞧了宇文湘月一下,笑容道:“那要问天儿觉得怎样啊……” 这厢,玉楚天尚摸不着爹娘话中含意,那宇文湘月竟脸红通了脖子。当下,立起恭敬道:“晚辈身子不适,想早点歇了……” 玉满楼含笑,朝玉楚天道:“还不快送宇文姑娘到客房去?” 这一段对话、表情下来,玉楚天只是茫然不知所以,反正爹这么说了,便站了起来朝宇文湘月道:“宇文姑娘,请……” 两人身影转出。 玉满楼眼中光芒一闪,道:“或许天儿和宇文姑娘之事可以化阻力为助力……” 卫九凤亦一轻叹,道:“只不知那宇文真会如何想?” 玉满楼一笑,忽然皱眉道:“凤妹──,你看那兵本幸如此作是为了什么?” 卫九凤沉吟道:“以扶桑武士的个性,说切腹必然切腹。他这么做,唯一的可能是想做一番大事业以洗前衍……” 玉满楼星目一亮,道:“不错──。由他对待天儿的态度中可以看得出来……”一顿,他皱眉道:“黄海倭寇骚扰的很──,看来,要叫李北羽他们走一趟……” 卫九凤点头道:“有了宇文姑娘住在我们玉风堂里,那黑旗武盟应当会收敛些才是……” 玉楚天送这位满腹心思的宇文大小姐到了客房门口,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一叹,叫宇文湘月心中一紧,口里不由得问道:“玉……玉兄有何不妥?” 玉楚天苦笑道:“刚刚爹娘说那些奇怪的话是什么意思?真叫人猜也猜不透!” 宇文湘月一愕,脸上一红,小嗔道:“你爹娘要你早点歇着,休息啦……” “是吗?”玉楚天摸摸脑袋道:“那干啥这么拐弯抹角的?” “你……”宇文湘月又好笑又好气的白他一眼,跺脚便“碰”的关上了门,进了去。 这下,只留那玉大公子更是猜不透啦──。 女人,莫明其妙! 屋里,宇文湘月坐着对孤灯,想起玉楚天种种,真是好气好笑,那有像他这种白痴呆头鹅? 心里愈想,愈是心有不甘。 当下,忽的站起,便拉门要出去! 这一刹那,她愕住。 原来,我们玉大公子还呆立在门口。 宇文湘月叹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吗──?” 玉楚天将手躲到背后藏了藏,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我……”我了半天,下面的说没啦──。 宇文湘月眼尖,指指他背后道:“你手上是什么?” 这下,玉大公子似乎更窘了,直摇头后退道:“没有──,没什么……” 宇文湘月一冷哼,道:“算了……”随即,又一反身,“拍”的再度关门。 玉楚天苦笑,将手伸了出来;便同时,门开,宇文湘月又出现在门口。 玉楚天大窘,手待要再藏已是不及。 那端,宇文湘月却是芳心大震。 只因为,玉楚天手上拿着的,是一把花! 两相凝眸,无语! 忽的,玉楚天把花塞到宇文湘月怀里,急后退叫道:“这花是由爹的花园偷采来的,别给他瞧见了……” 人已去,声犹在、花犹在! 宇文湘月眼中尽是沉醉之色,抬花抚于脸颊。俄的一抬眉,却见那玉满楼和卫九凤正含笑望着……。 半夜三更!李北羽飘落入南宫世家。 他连闪了穴道暗桩,正自寻思空智大师是睡到那间房,蓦地,一串颂经之声传来。 “尔时佛告诸菩萨又一切大众。诸善男子。汝等当信解如来诚谛之语。复告大众。汝等当信解如来诚谛之语。又复告大众。汝等当信解如来诚谛之语。” ───法华经如来寿量品第十六 李北羽闻声,已然明白是空智大师以佛经之声相引,当下身势一闪,便往那发声方位而至! 空智大师微微一笑,见着李北羽进入房中。 李北羽笑道:“小子来的晚──,叫大师久候以佛经相渡……” 空智大师淡淡一笑,道:“老衲请施主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李北羽竟然也会恭敬道:“请大师指示……” 空智大师轻轻一叹,道:“老衲于红尘之时,曾领兵败扶桑军队之事,施主可曾听闻?” 李北羽恭敬道:“是──。大师昔日为国效命沙场,举凡朝野俱为之轰传钦佩,李某亦有幸耳闻……” 空智大师淡淡一笑,道:“名利二字提它作啥?老衲今夜想问之事,便是李施主是否和名将李如松施主有亲戚之谊?” 李北羽点点头,道:“正是堂伯……” “原来如此……”空智长长叹一口气,道:“昔日,你爹娘亦曾有领兵交战于高丽之事,你可知道?” 李北羽一愕,道:“小子未曾闻……” 空智大师苦笑,道:“那时,你爹娘曾误杀了一名女子……。便是刀斩门雷施主的爱妻……” 李北羽一惊,道:“怎么会?” 空智大师苦笑道:“昔日,李佛承施主夫妇咤叱风云于江湖,天下武林同道有谁不敬? 又何故突然隐于世外?” 李北羽倾听。 空智大师一叹,又道:“便是因为昔日所犯下的错误!当时兵荒马乱,兵燹遍野;适巧,雷施主之妻柳玉香施主往那朝鲜办理皮货,而与明军间发生了争执。柳施主武艺高强,打伤了数名将领;此时,你爹娘正好经过,便出手要擒住柳施主……” 李北羽脸色一变,道:“然后呢?” 空智大师长叹一口气,道:“谁知,那柳施主脾气刚烈,宁死不屈,便自拼死。终因技差一着,加上李施主彼时不得不痛下杀手。以致于香销玉殒……” 李北羽苦笑,道:“爹一生行事光明正大,从不伤及无辜。是以,误杀了雷夫人后便自退隐了!” 空智大师沉重点点头,道:“彼时情况,谁都会以为柳施主是敌方派来的刺客,所以……。唉……” 一声长叹,两人复落于无语中。 那空智大师忧虑看了李北羽一眼,又道:“此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柳施主曾有两个女儿在世……” 李北羽倏然抬头道:“请大师告诉在下她们在那,好一报昔日上代误杀之悔……” 空智大师苦笑,轻叹道:“柳施主闺名玉香……” 玉香?玉销香殒!葬玉、埋香!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无奈处,唯长长一叹,立起抱拳道:“多谢大师今夜开示,晚辈心中谨记了……” 人去,夜深。 空智大师轻轻叹一口气,人世间这命运多奇怪、多巧合──?他略叹,又自垂目低头。 夜更深! 李北羽回到那幢萧家巨宅。 一切,静的可以。 杜鹏呢?玉珊儿呢?阴山六鬼呢? 他错愕了一下,用火熠子点了灯,只见壁上一串字。 “何不到庭园中一现?” 李北羽愕然一笑,跨过门槛到了后院。 后院,已有四串宫灯迎风招扬! 他一皱眉,知道暗中有人窥视!四串宫灯正,正摆了三牲礼品、水果;正中,尚有一炉香烟袅袅!似乎,还有牌位。 李北羽一笑,举步向前,只见牌位上清清楚楚写着:“有毒、毒、毒──。放胆就吃、吃、吃……” 李北羽摇头一笑,当真伸手抓向一颗苹果! 便在他伸手一拉的同时,水果盘子底已冒出一蓬暗器来。 这势,又凶又急! 李北羽一愕,身子倒翻。突的,下方的土中冒出三把刀,刀急向颈而来! 李北羽一喝,人犹能平平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此时,翎羽已在握。右臂一沉,将羽尖一点刀尖,身子又翻上了半空。 半空,树梢上有刀至;刀辉映月光而来,其势惊人。 李北羽一提气,将一尺半翎羽羽毫一卷刀,摔丢出去!同时,人不沾地的往那供桌跃近。 攻势未减,那四串宫灯忽的一暗,便见全园陷入幽黑一半的同时,那些宫灯竟然齐齐罩来。 每串七灯,七四二十八宫灯如排山倒海! 李北羽大笑,身子往下一沉,左右双手连发;一出手,二十八只翎羽出,破宫灯碎! 灯中有人,人用缩骨功藏着。 只有四个! 李北羽淡淡笑道:“四位便是『北冥四熊』?” 北冥四熊也不答话,身子一摆,齐齐八掌轰然而至! 李北羽大笑,又执翎羽在手,便一挥一拂,那八条臂膀全随主人的呼痛声后退。 人,退入屋中! 李比羽一笑,扬身追入。当然,这一片庭园下方最少躲了三十八把刀。他奶奶的,简直是过刀山吗──。 除了刀山,还有油锅! 李北羽一进入屋内就看见一大顶的油锅正滚沸着。 地狱啊──。他大笑举步向前! 那鼎约有一人高,李北羽一笑,到了前面端详着。忽的,由屋梁上哗啦的落下数十支长茅来! 李北羽瞅眼一瞧,乖乖,竟有四十五把之多。 唯今之计,便是就地一滚,落身于巨鼎之下。方心中暗笑,那鼎下竟有一道暗格。这厢身子一进,立时落下;更叫人一身汗流光的,是那巨鼎大剌剌的跟着下来! 李北羽大大苦笑,这地道不会太深,没一刹那就会被压扁的。 原先,他以为是杜鹏和玉珊儿的玩笑,这回,大大的错了──。 他同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往左往右闪都不行;因为,那沸油足以烫掉你三百六十层皮!好啦,我们李北羽李秃鸟这回真的是要当成烤小鸟了! 萧饮泉冷冷的站在屋里,那密道中已传来轰的大响! 他脸上有了一丝快慰,也有了一丝落寞。 身旁的葬玉呢?埋香呢? 他侧头过去,两位佳人竟然有了泪! 萧饮泉一叹,道:“恭喜两位姑娘大仇得报……” 埋香幽幽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葬玉道:“那杜鹏和玉珊儿呢?” 萧饮泉眼中酷光一闪,道:“就让他们埋在地道。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饿死前找到一些李北羽的头发!” 埋香苦笑,看着脚上的泥巴,叹道:“这地道年久失修,不但烂泥一堆,虫子什么的又多──。只怕不闷死也早就臭死……” 萧饮泉双目一闪,道:“两位姑娘意欲何往?” 葬玉沉思了半晌,方道:“江苏……” “江苏?”萧饮泉讶道:“到那杭州做什么?” “除寇!”埋香已往外行去,口里犹叹道:“沿海盗寇正盛,我们造的杀孽也不少……” 葬玉补充道:“现在也该还还债……” 萧饮泉就这么望着两个女人离去。 一刹那,他心中不由得也空虚了起来。他的往后目标是什么?刀斩门! 对,重振刀斩门,灭杀玉风堂! 他大笑,想到一个可以合作的人──百里怜雪! 在他所得到的资料中,知道百里怜雪已然落入宇文真的手中。 他怎么会知道的?这是个黑旗武盟内部最重大的机密! 李北羽没死! 这怎么可能? 除了机智、武功之外,还得加点运气。 就算昔年苏小魂在世,没他这种运气也不行。 当他下落的时候,尽全力以双足贯足内力往上一顶巨锅。当然,不可能把那巨锅顶飞出去,却能缓一缓。 同时,自己则反向加入的没入下面那堆烂泥巴中? 运气比较好的一点是,除了这堆烂泥外,那巨锅鼎落下的三只脚正好钳在坚实的地面上! 这个意思是说,正正巧巧的,我们一向自命风流倜傥的李北羽李找打被这二百斤重的巨鼎正好压于下方,动也不能动啦──。 他又想起吴承恩那老小子的“西游记”!里头,我们那位主角孙猴子不也是被如来我佛如此的压在五行山下。 老天爷!他叫了起来,可别这一压五百年。 事情还没了,那巨鼎竟然慢慢往下沉的趋势! 没天理吗──,像哥哥我这么好的人怎会死在这种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 没天理归没天理,那胸上巨鼎可是越来越重。正在我们李公子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两道碗大的红光移近。 有人? 李北羽大叫:“救命啊──,哥哥我在这里……” 随他呼声,那两道红光移近了来。 李北羽心中正喜,忽然觉得大大的不对! 第一、那两道红光不但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绝不摇幌!这么说,这红光不是灯笼啦──。 第二点才头痛,那就是有一股腥臭之味扑鼻! 李北羽吞了口口水,摒息凝神看看是啥东西! 哇──,不得了,哥哥我命休矣。 古人说话真的是他妈的有理极了。什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奶奶的,眼前这东西你知道是啥? 李北羽见识广,想不知道都不行。这玩意儿便是苗疆一带最著名的霸王魔蟒!怪的是,怎会憩息在这里? 李北羽已无心去想了。 现在,他只有一只右手可以活动,手上有一支翎羽是方才落下时握着的。 那霸王魔蟒全身刀枪不入,这只羽毛有屁用? 他苦笑,那魔蟒可一点也不客气,发现了我们李大公子,张大了口便咬来—— 扫校 第九章 幡 举 李北羽注目一瞧,只见那霸王魔蟒这两排森齿牙,外带一股恶臭,真是叫人受不了。当下,身子又一没一沉,便整个浸入烂泥之中。 立时,魔蟒这一咬一撞,人没咬着,倒是那顶巨锅给撞了撞。 李北羽人陷入烂泥,只觉胸上那巨锅鼎松动了一下。心想,好啊,原来这霸王魔蟒力道是不小。 于是,又探出头看看那厮在干啥。 这一瞧,只见魔蟒一咬不着,似乎一肚子火的在旁咻咻吐信不已。 李北羽大笑,叫道:“来啊──,来啊──,臭长个子,有种放马过来……” 魔蟒双目怪睁,“刷”的又移撞而至;李北羽一冷笑,右手动。 奔出的,只那只白色翎羽! 羽散,如诗、如雾、如情人最后的薄纱。 梗呢?断成双。 一入魔蟒左目,一入右。 那魔蟒这一吃痛,双目已瞎。 李北羽大笑道:“臭长个子,别以为你全身刀枪不入,眼珠子就成铜啦……”话声一落,眼见那魔蟒已发起狂来,人便立时一吸气,又沉了下去。 立时,魔蟒在这地下密道中翻腾奔撞十几番下来,便将那巨锅给缠撞一旁。 这好,我们李北羽公子立时全身一臭泥的爬到一旁。 正喘一口气,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肉香味儿。 李大公子一愕,嗅了嗅,再细眼一瞧,不觉失笑出声。 原来,是那霸王魔蟒竟一头自裁入沸腾油锅之中;一痛,头起身入,几下翻滚竟烫煮在里头! 李北羽嘘一口气,心下乐道:“老小子,方才想吃哥哥我,这回可真是因果报应,叫李某来食你。别怨哪……” 说着,本来往前走的步子却往后退了去。 干啥?大发慈悲啦?骗人。 为什么要退?因为有人来。 而且,是两个! 李北羽心下嘀咕,这两个可是高手一流。尤其走在前面的家伙,那武学造诣之好简值令人心惊。 想着,李北羽不由得自怀中又摸出一只翎羽来。 那端,两道人影飘近。 幽暗无光中,李北羽只能完全凭感觉来判定两人移动的位置。 此刻,其中只闻得对方低声交谈,模糊中,似乎在讨论怎会有条大蛇炖在油锅里。 李北羽一哼,身子往前一闪,已到两人左近。他想,以自己轻功造诣,天下中应该没几个人可以听得出来。 谁知,随自己移到他们左方七尺处,对方显然其中那个武功特高的已经发觉了。 而且,出刀。 刀之快、之猛,连李北羽也惊出一身冷汗。手上翎羽便不犹豫,一弹而迎。 两下交击,那羽梗竟然一破为二,无法断得来刀。 然而,那刀落之势似乎一顿一滞,也受了白翎羽上极大冲力,几乎把持不住。 李北羽长吸一口气,淡笑道:“阁下好快刀,只怕可以名列天下前三名……” 半晌,对方才暴出一串话:“他奶奶的臭李北羽,死找打公子,哥哥我的手臂都麻啦─。” 是杜鹏!只听他又续道:“咦!怎么这么臭?秃鸟,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李北羽大笑,忽一正声道:“珊儿她……?” “在这里……”玉珊儿声音传来,隐盖不住的温柔和安慰:“你怎啦?” 林俪芬斗见三个泥人从墙壁开了个洞中出现,实在是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再看清楚了是我们李公子、杜少爷、玉小姐,这一笑可足足有了一柱香之久。 他们三个的动作很快,先冲到后院井子旁;女人在那个时代是要慢点的,玉大小姐例外。所以,等到玉珊儿经了一个半时辰洗净了身子、换妥了衣物,已是鸡啼晨晓。 李公子、杜少爷呢?那泥巴都结的乾啦──。 杜鹏长长嘘一口气,问道:“玉堂主也回到了洛阳?” 此时,他们已然打扮的光鲜亮丽,一切妥当。 林俪芬摇头,道:“义父得等个三、五天后才会回到洛阳主持玉风堂总舵重开大会。” 她一顿,取出信函来交给李北羽道:“义父要我们赶往东方,阻止倭寇侵扰……” 李北羽讶道:“怎的啦?” “江南发生倭警啦……”林俪芬叹道:“那些小东瀛的家伙可真猖狂……” 信函上写得明明白白,要李、杜、玉、林四人往东而去,配合蒋易修、间间木喜美子带领玉风堂的部众和丐帮的王克阳联手,一道尽力为国除恶! 李北羽一笑,将信函揣入怀中,点点头。 林俪芬瞅了杜鹏一眼,道:“什么时候启程?” “下午!”杜鹏很肯定的道。 “为什么等到下午?” “因为要睡觉……”李北羽叹口气,道:“因为昨晚没睡!” 李北别想睡,玉珊儿可有疑问:“你说你摔到烂泥巴里是不是?而且那时手上正好拿一支翎羽,用来伤了蟒眼?” “没错啊……”李北羽讶道,“有什么不对?” “只有一点点!”玉珊儿皱眉道:“那翎羽受了泥巴的湿土,如何还能用?你挡住杜鹏那一刀时的翎羽又为什么没有受到影响?” 羽毛沾泥,如何能散毫如雾? 杜鹏帮他解释:“因为我们秃鸟先生养了一对白鹰。那鹰天生异种,就算是浸在泥泽三天三夜还是滑不溜沾……” 玉珊儿明白了,点头道:“难怪!那天你由山上飞下来参加此武招亲的那些羽毛,便是叫那两只白鹰去替你抓了鸟拔下毛来做成风筝?” “聪明极了……”杜鹏乾笑道:“不然他怎么会叫秃鸟?” 杜鹏的意思是,李北羽专秃所有鸟的羽毛。 林俪芬的疑问是:“那两只白鹰有多少羽毛可以给你用?全拔下来也不过两百多支……” “还好……”李北羽笑道:“那两只鹰每年褪一次毛。而且……”他笑道:“加起来足足有四百二十六支之多……” 两个男人想睡啦,两个女人可不依。 玉珊儿果然道:“那两只鹰呢?怎不叫来我看看?” 李北羽能不能拒绝?打死也不敢!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奇形的玉哨,在口里吹着。立时,一声尖锐的“毕”声扬往天际。 一声,又一声,连使了六声之多。 “干啥吹了这么多?” “暗号!” “暗号?那鹰也听得懂暗号?” “懂!”杜鹏叹气道:“而且,除了李大公子用特别的方法来吹之外,就算哨子落入别人手里,吹了也没用……” “如果旁人拿到哨子次会怎样?” “很难看……”杜鹏叹口气,大声道:“不听老人言,随便玩这哨子的结果就像这样……” 他露出左上臂,只见是两爪子痕。 玉珊儿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叫来了白鹰,让它们一看不是主人的话,那叫的人就惨了?” 众人还谈着,两只硕大无朋的白鹰已然落入院中。傲然峙立,直盯住四人。 李北羽一笑,走了过去;那双鹰一见是主人走近,俱做出亲热样,全将嘴钩子拉拉扯扯李北羽的衣袖;一下子又是轻啄几下,一下子用那大翅拍了拍这位李大公子。 玉珊儿一笑,走近道:“我可以摸它们吗──?” 那只白鹰见生人走近,俱一停嬉戏,凝目注视。 李北羽一笑,拍拍白鹰的头,指指他们;然后再拍拍自己和玉珊儿的头,笑道:“她是我的妻子、好朋友──,知道吗?” 那两只白鹰以已通灵,双双点头。其中,一只较大的,两鹰目之间有道黑毛的走前一步,用翅拍了拍李北羽和玉珊儿的头,“咻”──“呱”的叫了两声,便倚俱到李北羽身侧。另只鹰也跨一步来,贴到玉珊儿身旁。 玉珊儿心下大喜,笑逐眉开,指指大的那只道:“它可有名字嘛?” 李北羽一笑,道:“有,三目神君!” 这鹰当中那道黑毛,倒是像足了第三眼。 玉珊儿一笑,指指身旁的白鹰道:“这只呢?” 李北羽瞅了那鹰一眼,大笑道:“瞌睡妹……” “瞌睡妹?”玉珊儿好笑的抱住那白鹰道:“你的名字这么可爱?” 那瞌睡妹竟然真的一闭眼,头儿一藏翅下睡了起来。 众人见了,更是哄笑。 玉珊儿笑痛了肚子,捂着喘气问道:“这两只鹰倒是神灵,不知打那儿来的?” 此时,杜鹏和林俪芬也走了近来。 李北羽又和白鹰打了个招呼,立时四人双鹰已混熟一堆。 李北羽这才回玉珊儿的问话,道:“由大漠而来,昔日苏小魂大侠自塞外回中原后,那大漠鹰王在复基十年时所赠。而后,由他转赠给李某七世祖……” “李风雪前辈?”玉珊儿点头道:“我爹曾说李风雪前辈有口天下名器──圣剑。今天不知落在谁手上?” 李北羽一叹,道:“百里千秋……” “百里千秋?”玉珊儿讶道:“百里怜雪的祖父?” 李北羽点点头,道:“百里世家的先人曾经对武林有恩,是以我的祖先将那圣剑交给百里世家的先人。那圣剑若辅以『圣剑狂战七十二技』则如风雷汇集,足以傲视江湖!” 林俪芬插口讶道:“那……百里怜雪所使的……?” “正是『圣剑狂战七十二技』!”李北羽叹气道:“昔日,以百里千秋前辈的资颖,借助圣剑的威力犹只能达到第十层。而今日,百里怜雪却能凭苦修到第十层……。若圣剑在手,只怕便能修得第十二层的『浑然大忘』心法……” “若是如此又如何?” 李北羽苦笑,目中有了忧虑之色,笑容已失! 他注视眼前的骆驼和萧饮泉,心下打算良久。 骆驼嘿嘿笑道:“百里公子──,摆在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和我们合作,杀了宇文真,借助黑旗武盟的力量横霸江湖。第二,便是做为宇文真的阶下囚,终生被人所制……” 他叹一口气,双目更冷,不语。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我们的目的相同,你想创立『狂战门』、萧某想恢复『刀斩门』,骆老取代宇文真成为黑旗武盟的盟主──。届时,我们各据一地,三分天下武林……。” 百里怜雪冷哼道:“你们计划如此之好,为什么还要找我来分一份?嘿、嘿──,目标想来是八大世家……” “百里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骆驼大笑道:“到时,老夫负责丐帮和玉风堂──。萧门主负责大鹰爪帮和僵尸门──。至于八大世家和少林、武当就……嘿、嘿──,偏劳百里公子了。” 萧饮泉接囗道。“今日百里兄是黑旗武盟阶下囚,明日就算恢复了自由,还是不容于八大世家之中……” 百里怜雪双目一冷,道:“你们打算如何着手?” 玉风堂重开! 总舵重光大典,无疑是江湖上对抗黑旗武盟扩张的大结合。 八大世家的代表,少林的空智大师。武当代表的百破道长,“三湘一剑庄”的庄主吕威,以及“洞庭湖王”云奔日全到了场。 此外,各路门派、江湖豪杰亦聚集于玉风堂之中。 高拯已死。山东玉风堂的负责人顾秋全赶回,任玉风堂总管,负责一切接待的事。他固定将来访宾客的名单,每隔一柱香便送入内院之中。 玉满楼判定,黑旗武盟多少会利用机会来侵扰一番。现在,他手上的名单中就有两个人此较特别。 一个是自称来自荆山的袁洪,四十岁上下,双臂粗,拳有厚茧。看来是学“一条鞭”这类的外功行家。 另一个,则是隐居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的“招手要命”顾索。顾索,六旬上下,擅长“断魂指”,曾有一夜杀二十七名江湖好手的纪录。 玉满楼皱了皱眉,打算先看看这位顾索的神情。 尤其是他的眼睛。 因为,一个人如果别具机心,他的眼睛便会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 卫九凤一笑,也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宇文姑娘和天儿……”说着,人已往横江居而去。 玉满楼望着夫人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笑。今天,只要黑旗武盟有所行动,宇文湘月无疑将是一一个关键的人物。 他笑了,觉得和宇文真之间的斗智现在才开始!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 横江居,已然有了一片碧茵。 玉楚天微笑盯望着宇文湘月,竟吟了一句诗来:“兰叶春葳蕤,桂花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宇文湘月一笑,道,“玉兄好雅兴啊──?” 玉楚天脸上一红,轻叹道:“可怜是,那倭强压人,只累了我朝百姓……” 宇文湘月心中一动,道:“玉兄的意思是……?” 玉楚天凝目宇文湘月,伸不由自主握住佳人柔夷道:“宇文……妹妹,如果玉风堂和黑旗武盟能结合以抗外侮──;你说,这有多好?” 宇文湘月见玉楚天握住自己的手,原是脸上一红想挣脱的。待见玉楚天说得诚恳,心里一震,竟便不出力抽出手来。 当下,臻首微垂,轻皱眉道:“不知爹的想法如何?况且武盟组织庞大,极是不易控制……” 玉楚天双目一亮,道:“宇文妹妹可否告知在下,武盟组织的分布概况?” 宇文湘月脸色一变,抽回手;半晌,方幽幽道:“你的目的便是想由我口中得悉本盟的秘密嘛?” 玉楚天一愕,急道:“宇文妹妹请别误会,我……” “别说了……”宇文湘月轻轻一叹,道:“你会告诉我玉风堂实力分布的情形和各处分舵所在嘛?” “不会……”玉楚天苦笑,他实在说不出谎。 “所以……”宇文湘月道:“我们谁也别问……” 玉楚天点头,一笑,道:“方才是我失言了──。姑娘可愿到前厅看看今夜聚集的各路英雄?” 宇文湘月稍一沉思,摇头道:“你去就好──。因为……,若叫人见了反而不好──。” 玉楚天点点头,指采月居道:“那是珊儿居住之处,现在空着你就用吧……” 宇文湘月微笑一点头。抬头,见那日沉月升的天际,发出淡淡一叹。 玉楚天凝谛她半晌,使唤来一名丫头,送宇文湘月去采月居。 目送宇文湘月离去的背影,半晌,玉楚天才一叹气回身而往前院去。 风,如前。 人立风中衣衫飘。 卫九凤微笑看着玉楚天的离去,再看看采月居方向,一点头,轻轻的随玉楚天之后往前院去。 玉满楼第一眼便直透向顾索。 这个“招手要命”的老头子绝非易与之辈。然而,就这一眼中所见,已足以令他对这个顾索起了戒心。 因为,这刹那顾索的反应很特别。是那一点?玉满楼微微一笑,顾索什么反应也没有。 一切很自然,斟酒、饮酒,完完全全没有一丝破绽。 不可能的。以方才玉满楼那双目中精光所投,顾索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代表两个情况! 一个是顾索根本不会武功,或是武功很低根本感觉不出来。第二个,那就是顾索极富心机,早料想到玉满楼会这么做。 所以,一点惊讶、本能防卫也不表露出来。 玉满楼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顾索绝不是一个武功很低的人。 他一笑,对迎面而来的南宫渊招呼寒喧了起来。 南宫渊突然淡笑道:“玉兄对家里跑来的野鼠一向如何处理?” 玉满楼笑道:“那要看有几只!如果是一窝,就等找到了洞,一把火烧了它出来──。” 南宫渊大笑,道:“玉兄看到了几只?” “一只!”玉满楼的眼角发觉我们那个顾索有点不安了。他笑接道:“小弟打算再看另外一只……” 南宫渊微笑道:“不打扰了……” 袁洪只觉血液激流,恨不得一拳、一拳把那双招子打的稀烂。其实,人家也只不过瞄他一眼而已。 便那一眼,已叫他全身极不舒畅了起来。只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只有忍下来。这回行前,骆副盟主一再交待,唯有得到玉风堂和八大世家的资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只有忍着等待玉满楼宣布围剿计划。 玉满楼站到了主座前,微笑环顾众人。 左旁的,是卫九凤和玉楚天;右方的,则是南宫渊。 玉满楼的目光,突然投注在顾索和袁洪身上溜转。 全场,逐渐静了下来。 玉满楼淡笑道:“玉某和南宫堡主围剿黑旗武盟的计划公布前,希望武盟的人物早些离去的好……” 开头这一句,已哄得全场骚动起来。 当先,那“洞庭湖王”云奔日便叫道:“请玉堂主告诉在座群豪,那个王八乌龟蛋是黑旗武盟的人物……” 两湖一带,这个月来叫黑旗武盟破灭不少势力,自是令云奔日愤怒最甚。 玉满楼微微一笑,道:“云湖王莫急──,人道擒贼要擒王。这里有两只小老鼠,杀了只是枉费力气……” 当下,“三湘一剑庄”的庄主吕威已擎剑在手,跨出道:“就算小鼠,让吕某不才来杀了烹煮……” 玉满楼一笑,星目投向袁洪和顾索的刹那,两人已动。一个是出手攻向吕威,一个则是高跃想破顶而出。 攻向吕威的是袁洪。高跃的人却立时折身下打,打的是断魂指的指力!双拳一指,刹那间招呼的却是吕威。 吕威冷喝,一剑在手如电,迅速出了六剑,剑剑挑的俱是死穴。在场没有一个人会认为应该出手帮助吕威。 因为,这一招六式的“大劈鬼”剑法,任是谁也得要退。除非是不要命,否则,有谁会那么笨把自己的命送上剑尖? 没有! 袁洪却是个例外。 因为,他本来就该是个没命的人。 所以,他打架的时候经常不要命! 袁洪的拳路很简单。先捱了吕威入身一剑,运起肌肉夹住,接着双拳一轰吕威的太阳穴。然后,结束了战斗! 顾索呢? 第二次变身,他的指力激向的是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 只见他第二次身子一折,已然到了右知文之前,那透骨寒心的断魂指已届眼前。 右知文一吸气,双掌翻飞;无奈,那指力来的快,已有一丝寒意透入。右知文心下方自一惊,一道人影已跃到身侧,随即一道掌风阻止了顾索后面随之而来的二指。 双方一接即离。吕威竟然一个照面已亡命在众人眼前,那袁洪拔出剑,点了穴上血;嘴角则一副不屑冷笑。 另一方,阻止顾索的,便是少林的空智大师。 顾索冷笑道:“大师好深厚的大力金刚掌……”口里冷意浓,心下可吃惊不少。 方才那一交手,一股煦热之力已迫至气海穴前。设非眼前的空智大师心存仁厚且救人为重,只怕自己早已丹田气散。 空智大师淡淡一笑,稽首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顾索方自冷笑,忽的一道剑气已在身后。顾索心下大惊,好强的剑力。一回身,只见眼前站着的正是武当代表,当代武当掌门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百破道长。 顾索双目一亮,沉笑道:“百破道长,十年不见了,可好啊……” 百破道长淡说道:“本派掌门人,你们藏禁到何处?” 此时,百破道长身后的袁洪大叫道:“问这些废话──,打赢了老子再问……” 随喝声,那袁洪已捏紧双拳往百破道长击来;同时,顾索亦凝贯真力于指,无声无息往百破道长而至! 便百破道长冷哼,举剑平台之际;一道人影跃入场中,那双臂挥洒连拍。先是“拍”、“拍”两响,喀的震碎了袁洪的拳头;接着是掌力一柔,将顾索的“断魂指”用劲一引,倒推了回去! 顾索看清来人是玉满楼,见他身影来速之快已大大不妙。再惊觉其指上劲力被激了回来;当下,毫不犹豫便振臂三回,抵销玉满楼所激之力。 同时,左指突生,依旧用的是断魂指点向百破道长。 百破道长一叹,轻道:“何必?” 随这一声,剑已出,出如掠湖秋雁,雁过水漪洄! 剑过呢? 顾索痛呼抱拳而退,脸上表情是错愕、是不信!因为,最引以为自恃的断魂指已然离了掌,落到地面犹自淌着血! 玉满楼望着地上的吕威,抬眼,双目怒火暴盛。他对视着顾索和袁洪沉声道:“两位若想有活理,唯一之路便是说出笑尘道长被囚之处……” 顾索此际,只见他双目在众人脸上流视一回,似在沉思什么。 袁洪呢?眼中则有了一丝隐藏不住的恐惧和愤怒。 为什么?玉满楼有些错愕。 忽然,一名弟子飞身入报。 “八大世家在洛阳城里的四家……”他喘息道:“正受黑旗武盟围攻!” 这话一出,满堂哄动。 忽然,两声狂笑传出。 是顾索和袁洪! 众人惊怒交集,原来这两人在此的目的,是要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用命来换? 玉满楼不信。 所争名利,那有以命换的道理? 顾索忽的仰天悲叫:“好个骆驼,你这匹夫骗了我!”说完,竟与袁洪双双以头相撞而死! 这一个变化,更令众人骇然相顾。不知顾索死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洛阳四世家中人,俱已纷纷告退。 南宫、皮字、贝字、上官的主人立时飞身往外而去。 玉满楼一皱眉,其余诸人亦纷纷往四大世家而去,以便就近支援。 玉满楼见众人纷纷离去,突然叫了声:“不好……”随叫声,人已跃起,往后院而走! 卫九凤、玉楚天一愕,亦随之而往! 宇文湘月望着她爹,轻叹道:“爹──,何必多造杀戮?为什么不联合玉风堂、八大世家以抗倭扰?” 宇文真温煦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住在玉风堂一日,爹便不进攻洛阳……”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喜道:“真的?” 宇文真哈哈大笑,道:“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宇文湘月脸红一点头,道:“不知哥……” 宇文真闻话,脸色一黯,道:“卿儿已近一个月没消息了,不知……” 两人正谈着,蓦地,门外传来一声冷哼,音更冷:“宇文盟主──,想不到你对孙吴兵法也大大有研究……” 宇文真一愕,已然知道门外之人是玉满楼。他一拉宇文湘月出了采月居,朝玉满楼笑道:“玉兄此话,未免太过于溢赞兄弟……” 玉满楼平素脸上笑容已无。只见他冷冷道:“在下敬宇文盟主是一代豪雄,谁知竟连自己儿女也骗。难道这是英雄行径?” 宇文真一愕,星目一闪,道:“在下不知玉堂主之意是……?” 一旁,宇文湘月亦急道:“玉伯伯──,是怎么一回事?” “黑旗武盟现在进攻浴阳城里的四大世家啦……”玉楚天叹气注视宇文湘月道:“你爹方才的话……” 宇文湘月一愕,朝宇文真急道:“爹──,你不是说女儿住玉风堂一日,你便不进政洛阳的吗?” 宇文真双目一凝,朝玉满楼道:“这事可真?” 玉满楼双眉一抬,冷然道:“何须再问?” 宇文真忽的脸色一变,长长叹一口气。 那卫九凤接口道:“况且,本堂大厅中还有贵盟的两具尸体……” “谁?” “袁洪和顾索……” 宇文真脸色一白,竟仰天喃喃道:“袁洪和顾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宇文湘月急拉住宇文真的手道:“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 宇文真脸色惨然一变,方未说话。 此时,只见“洞庭湖王”云奔日也到了后院来,一见宇文真当下使出拳大叫道:“宇文真──,洞庭湖三百二十六条命赔来……” 声到拳到,昔年京十八所创的洞庭空明拳果然威猛! 宇文真长长一叹,拉住宇文湘月,道:“走……” 宇文湘月一惊,急道:“爹──,我……”目光投向的,是玉楚天。 玉满楼人亦跃起,振臂拍向宇文真道:“宇文盟主何必走的如此匆忙?” 宇文真人在半空和玉满楼交了一掌,却乘掌势一按,人已拉着宇文湘月出了墙。 不一忽儿,远处传来宇文真清晰的声音道:“玉兄──,事出有误会……。宇文真必然查的水落石出来交待……” 这厢,卫九凤急到玉满楼身旁道:“楼哥──,你……” “没事!”玉满楼沉眉道:“宇文真好厚的内力……” 云奔日往前,抱拳道:“玉堂土──,我们……” 玉满楼拱手回礼淡笑道:“放心──。他走不出这洛阳城的……”说时,双目精光暴射,令那云奔日也为之惊心。 “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 葬玉轻轻低吟,一次复一次。 埋香呢?望着窗外细雨,心也纠成一团。 两人之间,有桌;桌上有酒,酒之外,还是酒!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两人无语听雨已久久。夜已深,深到天将明。 葬玉才轻轻一叹,道:“我在想……” “如果李北羽没死……”埋香目光依旧停在窗外细雨。“下回见了面是不是还会下手?” 葬玉苦苦一笑,道:“你还记得我们被骆驼绑在一起时,李北羽口中经常的话?” “忘不了……”埋香眼中有了醉意:“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 “他的确是个进士……” “的确是……” 两个人又沉默丁下来。 良久,埋香才幽幽道:“我想起了两个人……” “两个人的一首诗?”葬玉眼中除了醉意,还泛有泪光。“是不是刻在两把木剑上的话?” “是!”埋香回答的有些酸楚。 冷枫小刀落月诗, 常叫多情应笑我。 李北羽凝谛着玉珊儿,直到那晨曦由东方奔入。 玉珊儿眼中尽是情,轻笑道:“听你说,你是进士?” “好像是……” “有什么诗给我的?” “有!” “我在听……” “酒醒寂寞饮小雨,又醉相思落大梦!” 她无语,双目有泪;忽的,搂住了他。 她低声,喃呢:“别离开我……” 他笑,感动;抚着她的发梢在她耳旁道:“不会……” 她抬眼,望着他,轻声道:“你记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首诗刻在两支木剑上的故事?” “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李北羽低喃,眼采迷蒙了起来。“苏小魂和锺玉双……” 玉珊儿笑了,笑的很轻很轻,却是由心里最深处笑出来。她小皱了鼻子,嘻道:“你的诗比他们如何?” “我只知道其中一件事……” “什么事?” “浓爱相同……”他说的很真诚、很坦白:“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杭州,人间天堂! 既然是天堂,就该有满地的银两可捡。 我们“乞丐王”王克阳,竟然还会愁眉苦脸就太没道理了吧? 一大早,他就和着蒋易修、喜美子匆匆赶到凌仙楼。 干啥?当然是找李北羽、杜鹏他们。 江南倭患正凶,这些日子可真忙死了他,东一个战事,西一个战事,简直是要了老子的命。 三个人一路急大大的冲入了凌仙楼,抓住了门房便敲。 这厢声音大,那端却吵着了倚窗的两位佳人。 小雨已停。只是,这晨里宁静叫呼门声给惹了烦。 埋香当先嗔道:“是那个没家教的──?” 葬玉顺口道:“坏了一晨心情,给他点教训……” 两人说着,也不开门便由窗口跃了出去。眼前,是一片小林子外加百花齐展。凌仙楼有名,它的奇石花木更有名。单是这片庭园可够称得上大。 两人几个起落,待找到一处隐身注目。 立时,两人双双愕住。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王克阳、杜鹏、喜美子;再一眼,开门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李北羽是谁? 李北羽和杜鹏苦笑,大大叹口气道:“王小朋友──,哥哥我昨夜亥时才住进来,你倒勤快,卯时便来扰梦?” “梦?”王克阳还未回答,蒋易修已先叫了起来:“哥哥我已三天三夜没阖眼啦──。” 李北羽立却很知理亏的做出投降状,笑道:“好吧──。有何贵干?” “小事一件……”蒋易修笑得很愉快。 杜鹏立时大叫:“一定是两个字……” 林俪芬讶道:“什么字?” “很惨……”杜鹏有气无力的说:“不然就是四个字……”他补充道:“非常凄惨。” 蒋易修大笑,道:“聪明──。想请你们去玩一趟而已。” 有这种好事?打死在场每一个人也没人相信。包括言不由衷的蒋员外自己。 “那个地方很有、很有诗意……”王克阳补充道:“因为,那条船的名字就叫『唐诗宋词舫』!” “唐诗宋词舫?”李北羽脸上一变,道:“昔年西湖上有六大名舫,至今还留下的听说只剩这一艘?” “有见识……”杜鹏叹气道:“有见识的人去就好──。我们这些没学问的在家里睡觉……” 葬玉的心情说多复杂就多复杂。她侧脸,只稍一见埋香的眼神,她立刻明白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心境如何。 埋香也转过眼神来,两人无言。后退到小林中,倚树干而立。如是,直到那屋中有了” 依呀”开门响,才叫两人惊醒! 只见,李北羽等一行七个人嘻嘻笑笑打打闹闹动手动脚的往凌仙楼外而去。 两人一互视,同时举步跟行。 两人刚要出凌仙楼,前方正巧迎面而来一名头戴大斗笠,身着长袍飞扬衣衫的汉子正好也要进入。 两下一起停住在门口。 那汉子一哼,也不退让的又往前一步。 埋香此刻心情本来就乱,叫这人无礼挤来,当下便右手微振,以肘撞向那人腹部。只听得那人沉声一哼,也不闭不躲,叫埋香这一肘结结实实的顶上。 刹时,埋香脸色一变,只觉自己手上力道如投入洋海之中,全然没了着力之处。她一吸气,抽肘而回;然而这一退的空隙,已叫那汉子大刺剌的经过。 如此,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倒是埋香急让了开。 埋香脸色一沉,方自要发作;只闻得那汉子声音入耳:“老夫看你出手不俗不想就此废了你──。好自为之。” 葬玉显然也看出了不对,望眼那端李北羽等人已要转过街角。当下,朝埋香一使眼色,拉了便走! 一路上,那埋香填道:“姐──,方才你怎么不配合出手?” “没机会……” “没机会?”埋香讶道:“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们……” 埋香话说一半,只见葬玉的脸色转白,身子一颤,道:“那个人──,好可怕!方才,好像……好像他的背后有两道眼光冷冷看着我。告诉我,只稍一动我们两个便得横尸当场……” 无论埋香信与不信,眼前,她们已经来到了西湖畔。 抬目所见,是一幢乳白抹紫彩的大船。来过西湖的人都知道,如今西湖上最有名的,便是这艘“唐诗宋词舫”! 唐诗宋词舫,每月在月圆那日才会让人登舫寻雅。据说,那舱里字画,不是出于李白、杜甫等人之手,便是苏东坡、柳永等人之笔。 所以,能登上唐诗宋诗舫的,在武林中便算得上一号人物。因为,除了对文学诗词要有研究外,尚有武艺项目。简单的说,舫上宾客俱是文武双全。 舫主的姓很平常,就是我们到处可听见的“陈”!陈舫主的名字也很平常,就叫做“英雄”。 陈英雄,唐诗宋词舫舫主。 陈英雄人长的胖胖的,可爱可爱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直像是昨夜家里老母鸡连生了十打蛋一样。 怎么看,你也不会觉得他是这艘名舫的主人。反而,更像你家隔壁杂货店的老板。 李北羽做事有一项原则,那就是人家对你笑,你当然也得笑给人家看。 所以,打从登舫第一步开始,我们李北羽李大公子和这位陈英雄陈名舫主已然足足对笑了半柱香之久。 上舫的,只有李北羽、玉珊儿、杜鹏和林俪芬四个人。王克阳、蒋易修和喜美子呢?有事忙去了。 李北羽笑的牙齿都酸了,才朝陈英雄叹口气道:“如果要上这什么鸟舫有一关是陈舫主你比笑的话,我看天下绝对无人上的来……” 陈英堆居然很谦虚的道:“错了──。最少还有一个人胜得过在下……” 杜鹏好奇啦,大声问道:“谁?” “当然是个脸皮很厚的人……”陈英雄那张笑脸居然会叹气:“我保证天下没有人脸皮比他更厚。” “厚脸皮?『十寸脸皮笑里刀』的黑笑?”李北羽吞了口口水道:“他也在里头?” “可不是……”陈英雄很忧虑的道:“要撑住笑脸不变成苦笑,如果没有很厚的脸皮怎能办的到?” 李北羽耸耸肩,道:“出题吧……” 陈英雄咳了咳,道:“长风连日作大浪,不能废人运酒舫。” “我持长瓢坐巴邱,酌饮四座以散愁。”四人同声答。 玉珊儿犹叹口气补一句道:“能不能出有点水准的?” 陈英雄笑道:“不用了……” “不用?为什么不用?”杜鹏好奇心可重。 “因为……,嘿──嘿……”陈英雄很老实的回答:“因为我前面这两只鸟考中进士时,舫主我正好是第九次名落孙山。” “别丧气……”李北羽已经往里头走了。边安慰道:“我知道你去年是第十一次落榜。” 里头的关卡,应该是来武的了。 陈英雄的交待是,只要能从这个门口走到那个内舱的门口就算通过。 杜鹏叹气,天下有此这更简单的事?所以,他一马当先,义无反顾。走的很雄赳赳气昂昂,然后呢?后悔! 人是到一半,忽的足下木板两落,底下便是一个大大的洞来;大的你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便掉了下去。 林俪芬一惊,右手方探出要接住杜鹏;蓦地,六把刀自上面落来。四把攻向李北羽和玉珊儿,两把攻向自己。 林俪芬一吸气,想退。 身后,那位脸上总是笑容的陈大舫主出手。 便一拍一击,林俪芬也落了下去。 李北羽对付两把刀并不是什么问题,举手投足就解决掉。 玉珊儿也不慢,玉扇开合之间,持刀的人飞了,飞撞向壁上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立时,那几名刀客轻按壁上,一翻转,壁开人入,便自消失了踪影。 玉珊儿一挑眉,朝陈英雄道:“杜鹏和林俪芬呢?” 陈英堆恢复了笑容,道:“送上岸去了……” 怪谁?人家说好的文武两关。 李北羽一笑,挽着玉珊儿的手道:“我们去开那道门。” 玉珊儿一点头,小心翼翼的随着李北羽走。 没事,脚下的木板儿竟然不再张口。到了地头,李北羽一笑,拉开门,随却挽住玉珊儿上跃。 果然,门开见刀;刀是八把精打的缅刀,如蛇盘向两人原先立处。 李北羽一笑,落下,双腿上一用力,俱叫八把刀全拗弯下去。拿刀的人一握不住,全脱手弹起;那李北羽一招手,落入掌中复一递,又送回那八个人手上。 “好!”陈英雄鼓掌道:“李大公子、玉大小姐请进去啦!” 舱内,已有五个人,四个叫得出名号。 “十寸脸皮笑里刀”的黑笑是一个。“百步一倒”连好醉又是一个。 另外,靠窗下棋的,正是隐居五湖四海二十年的百里千秋和童老大。这两个老头子已六旬有余,近七十,却尽能享受人间余时。 最后一个,李北羽认不出来,是个硕长身子的汉子,双目凤眼如星亮,两掌薄而大;特别的是双肩,微微较常人高耸。端看这情景,此人出手必是又快又猛。 李北羽一笑,走到百里千秋面前唱了个肥偌抱拳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别来无恙乎?” 百里千秋双目一翻,笑骂道:“你这小子打从生下来就是这般顽皮……” 玉珊儿口快,道:“百里前辈,听说『圣剑』在你手上?” 百里千秋双眉一挑,沉沉哼了一声,道:“小娃儿说话可真没礼貌……” 玉珊儿一笑,也不怒道:“百里前辈颈子可有些酸了?小女子背捶得可好……” 这一句,正是老人家最上心头一语。 立时,百里千秋笑开眼道:“女娃子聪明,爷爷我正觉得筋骨有些累了呢……” 玉珊儿一笑,当真又捶又揉起百里千秋的肩颈起来。 这厢,李北羽一步步踱到黑笑面前,坐了正前方朝黑笑前面那壶茶只是瞪着看而不语。 起先,我们黑笑先生还能奈得住性子。 就这么耗了一柱香时间,他终究皱眉道:“这壶子是五十两银子在采玉七斋买的……。” “我知道……”李北羽回答的很快:“而且是第四间房门外右边第三架第六格……。” 黑笑有点笑不出来,道:“是不是你那时想买没买成?” “不是!” “不是?不是你一直盯着它看干啥?有宝啊──?” “当然不是……”李北羽笑了,将目光移向黑笑道:“想要让别人开口让你说话总要用点法子吗……” 黑笑真的苦笑了。他叹了口气道:“好啦──,爷爷我开了口,你打算谈什么?苏杭名妓还是江淮青楼?” “不谈女人……” “不谈女人?你有毛病啊──。男人有什么好谈的?” “有!”李北羽指指那个硕长的汉子大声问道:“这家伙是谁?” 黑笑看都不看便道:“黑旗武盟『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胆……” 舒胆?李北羽讶道:“你怎会知道?” “因为我是要来杀他的……”黑笑的声音绝对不小。“别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每个人,都有心中一点秘密。黑笑也是人,尤其他眼中所透出的那股悲哀和愤怒,让人家觉得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理由。 李北羽没有问。因为,舒胆可能杀了黑笑的父母、妻儿、爱妾──。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黑笑的眼中已然看出一定有个很好的理由要他出手。 李北羽一叹,又道:“我们这位连好醉壮年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他要杀我……”黑笑耸肩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舒胆要杀的人就是连好醉……” “好极了……”李北羽竟然鼓掌大笑道:“精彩!” 连好醉在那端叹气道:“精什么彩?” “难道不?”李北别的理由很简单:“一个要杀一个,所以,谁都不想先动手。”他的第二个理由是:“在这么诗情画意的湖上的这么诗情画意的舟舫里出手,只怕这一战足以留名江湖。” 最后四个字很重要──“留名江湖”! 这个意思是,他们三个中那一个都不能败。因为,名是属于胜利者的才会香,才叫“留芳百世”。 舒胆突然开口了:“你上来又为了什么?” “当然有目的……”李北羽说的很神秘,声音也很神秘。 “什么目的?”三个对仇一起问道。 “第一,当然是问百里老老老先生那把『圣剑』的下落!”李北羽的目光瞅了百里千秋一眼,又转向眼前三人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在船上……” “好!”连好醉问道:“第二个目的呢?” 李北羽一笑,扭了扭腰道:“我可不可以先上一下茅房再告诉你们?” 这什么话?黑笑第一个道:“不可以……” 李北羽耸耸肩,叹了半天气才道:“听说……听说……,那个黄海白虎盟盟主九田一郎今天也会上船来──。哥哥我只是想要跟他照个面,打个招呼!” 舒胆双目一凝,道:“你怎么知……” “野──,野……”李北羽阻止道:“我没问你为什么要杀连好醉先生是不是?” 舒胆闭上了口,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窗外,正是一波万顷水连天。 此时,门儿一动,进来了一双俏佳人。 李北羽心里惨叫一声,眼前这双俪影不是葬玉和埋香是谁? 那端,玉珊儿冷冷一哼,丢来一个警告的眼光;手上,犹自捏揉着百里千秋的肩头。 杜鹏长长嘘一口气,道:“就这样啦……” 王克阳双目一亮,道:“这好,只要能在一顿饭时间内除掉『唐诗宋词舫』,西湖上白虎盟的力量立减。其余那些小喽罗乞丐我来应付便是了……” 喜美子一笑,道:“原来,你们两个故意入舟不成,便是要把探知那艘船上的实力分布带出来……” 杜鹏笑道:“小妹妹倒不笨。” 蒋易修笑的更愉快:“不知道那秃鸟怎样啦?” 正嘻笑着,已然有丐帮弟子送消息进来。 “葬玉、埋香也入了舱。龙虎合盟的两名杀手也在片刻前进入。九田一郎正由凌仙楼往西湖畔而去。” 林俪芬讶道:“为什么叫龙虎合盟?莫非青龙盟真的已被九田一郎控制了?” 一旁,间间木喜美子握刀而起,便要走。 蒋易修慌忙拉住道:“别急──。上了船才真的跑不掉……” 杜鹏一笑,饮尽杯中茶,握那大鹏刀而起,大声道:“走吧──,是时候了……” 李北羽计算舱内情景。为了探知九田一郎今天登上这“唐诗宋词舫”,丐帮弟子不知费掉多少人命。 然而眼前情景,却让他犹豫起来。 葬玉、埋香的出现已是大出意料之外,眼前这两名暧昧人物的出现更是奇怪。 李北羽只好再问黑笑:“这两个家伙又是谁?” “龙虎合盟的杀手……”黑笑还是答的很快,问的更快:“你连人家的保镖都不知道还想杀九田一郎?” 那两个杀手的眼睛显然是盯到了李北羽的头上。李北羽摸摸脖子,苦笑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九田一郎那个老小子是什么样子?” “可以……”黑笑很够朋友,真是知而必答。指指后面道:“你一回头就可以看的到。” 这时,轻呼的是葬玉和埋香。 原来,门口进来的,正是那位头顶长斗笠,在凌仙楼碰上的汉子。 李北羽没有真的回头,他只是故做一下姿势,也故意稍稍露出一点空门。 立时,所有的人像是爆炸似的动了起来。而且,一出手就是生死杀机! 向李北羽出手的,是那两名龙虎合盟的杀手。向玉珊儿出手的,则是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胆。 黑笑呢?一转身就迎向连好醉的“一倒拳”!黑笑的武器当然是藏在舌下的“笑里刀”! 百里千秋左、右双拳的“百步神打”,打的是正对面的童老大。 立时,九个人分四处真干了起来。 这只是舱里一瞬间的状况。立即,陈大舫主的刀客也一涌而入,招呼的不是李北羽就是玉珊儿。 葬玉、埋香互视一点头,双双跃前,俱挡住李北羽四周而至的刀杀。 至于那位“九田一郎”则冷眉以视,犹不动如山的注视舱内变化。 李北羽的动作最快。他避过眼前两名刀客的连环十六合击后,左右手上各弹出一只翎羽。羽至刀断,同时,左右双拳分别把那两名刀客打飞了出去。 葬玉、埋香两人此时却一折身,分左右夹击立在门口处的九田一郎。 她们为何方才在凌仙楼门口不做,而挑这个时候出手?因为李北羽!她们知道,李北羽必定会同时出手。 李北羽没有。他反而是一个鹞子倒翻,出手将暗击玉珊儿的舫中刀客打飞。 葬玉的心往下沉。此际,和埋香联合出手已是箭在弦上;无奈,只有尽全力施为。 九田一郎冷哼一声,伸手擎刀,那东瀛武士长刀一挥洒开来,立时叫室内弥漫一股肃杀之气。 葬玉一叹,指尖三根葬魂玉针已尽全力打出! 九田一郎人跃起,横刀劈空而下,刀急如电!便此刻,葬玉和埋香两人已断无活埋。 谁知,半路中犹有一把长刀而来。 刀,亦是东瀛的武士刀。 埋香翻身一滚,再跃起时,只见间间木喜美子正以“青眼”把刀之法,和那九田一郎对峙。 九田一郎沉声道:“小女娃娃是谁?你怎么会佐佐木小次郎的飞燕斩法?” 喜美子闻声,脸色一变道:“你是谁?” 那厢,李北羽看看玉珊儿还能对付舒胆,便反过头来讶道:“这老小子不是九田一郎吗?” “不是……”喜美子声更冷,盯准眼前那长斗笠汉子道:“不敢道名?” “哈……,”那人大笑道:“白虎盟的秋秋纺……” “秋秋纺?”喜美子双目精光暴射道:“三虎爷之一的秋秋纺大爷──?” “不错!你倒识得大爷,还不快……” “死──!” 随喝声,两厢交击已迸。 李北羽双眉一挑,只见那位喜美子持刀而进,便要撞上的刹那,人身一矮,自下往上挑撩。那秋秋纺本已一刀斩出,斗然,喜美子这一蹲便加大了他预估的空间。再要变招转身已是不及了。 “好刀法……”李北羽鼓掌道:“不愧飞燕斩法……” 只见,那秋秋纺的刀锋不多不少的贴在喜美子背上,却是无法再落半分,就地被那惊魂刀光斩死。 这一瞬间,斗笙化成两半落出一张五旬上下的脸来。 埋香一皱眉,道:“这人不是我们遇上的那人……” 葬玉讶道:“你确定?” 埋香点点头。道:“确定。衣物一样,人可不同……” 那端,黑笑和连好醉也有了结果。双方斗至第六十四招时,黑笑以双掌握住连好醉的” 一倒指”吃上左右各一记。 却争了这个机会,展开他成名的“笑里刀”。 只见,他凑面上前大笑,这笑声大有学问,其中俱有小成境界的“魔音”之功以荡敌人心神;同时口里薄刀已出,透穿连好醉喉咙! 玉珊儿和舒胆呢? 玉珊儿手上玉扇绝对不是摆好看的而已。那玉风堂的绝学使来,便是舒胆也皱了皱眉。 两人打了一百二十来招,只叫那舒胆咬牙切齿。原因无它,自己这方一个个躺下,情势显然是大大不妙。 恼人的,是眼前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似乎此传说中好一点。 舒胆不笨,所以,他决定立刻就走。 走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挑的方法是丢烟雾弹。当然,丢颗火电神弹的杀伤力更大的多,只是连自己的命都赔了进去未免太不上算。 就在那烟雾爆散的瞬间,百里千秋和童老大也有了结果。 百里世家的三大绝学,除了“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百步神打”外,便是现在百里千秋使出的“飞花十八掌”。 只见一阵猛击中,那童老大硬是捱住了六掌之多。 这是他要走的方法。便乘这六力推道,随那舒胆之后破窗而出。 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烟雾迷蒙中,只听玉珊儿道:“北羽──,为什么不追?” “不能追……”李北羽苦笑道:“因为外面最少有上百只的箭在等着我们……” 黑笑插口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 “什么都不干?”黑笑苦笑道:“什么意思是什么都不干?” “什么都不干的意思……”李北羽解释道:“就是坐下来,等那些亲朋好友把我们救出去……”他大笑,询问道:“可以不卖命的时候,有谁急的想去投胎?” 没有! 所以,他们真的一个个坐下来,就在这片烟雾中“倾听”外头兵器交击之声。 当然,其中更有我们那位杜朋友和蒋朋友的大骂之声:“他奶奶的,哥哥我……” 一鼎玉炉,一淡沉香;茶呢?两杯。 舒胆注视眼前这位龙虎合盟的盟主九田一郎,心下不禁有些错愕。他绝对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属于“伟大”的人物类型。反而,更像是一般市井中常见的平凡人。 由这点之舒胆不禁有了一股敬意。 一个人能将他“特别”化于无形,那是多可怕的事! 因为,人类的悲哀之一,就是忽略平凡! 九田一郎微微一笑,道:“舒特使──,对于本盟和贵盟联手之议,请贵盟骆老取得实权之后再议……” 舒胆沉吟道:“本盟实权已在骆老手中。异己份子已然在骆老的神机妙算之下除去……” 九田一郎淡笑,摇摇头道:“除非宇文真已死──,否则,骆老所建立的权力便如同筑在海滩旁的沙堡。” 舒胆双眉一抬,方自要回话。九田一郎伸手阻止道:“宇文真不死,随时便有号召贵盟反戈的力量,所以──,舒特使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舒胆无奈,点了点头,立起抱拳道:“舒某立时回覆骆老这个问题。待取了宇文真颈上人头再来谒访……” 九田一郎淡笑,竖手道:“舒特使──,请!” 陈英雄终于有上陆的时候。他苦笑的对着九田一郎道:“启禀盟主,唐诗宋词舫已经叫丐帮和李北羽等人毁去……” “我知道……”九田一郎沉笑道:“谁都没料到兵本幸竟然会作出窝里反的事来……” 陈英雄讶道:“盟主的意思是,诗词舫的秘密是兵本幸所透露给丐帮的?” “不管透露给谁……”九田一郎冷笑道:“反正这次行动绝对不是单独事件……”他“嘿嘿”一笑,又道:“王克阳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动手,原因一个是李北羽昨夜恰巧到杭州城里来,无疑增加不少胜算……” “第二呢?”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当然是我们发出的假消息──。让他们误以为本座今天要到诗词舫和黑旗武盟的舒胆接谈……” 埋香的脸色斗变。她只觉得体内一股阴柔的气机在翻腾,忍不住,便蹲跌到地上。此时,她们已经由诗词舫船舱中出来,跨上了岸。 葬玉扶住埋香道:“妹妹──,你……” 埋香颊上汗珠斗落,交唇忍痛道:“是……是那个人伤了我……” 李北羽走了近来,鼓起勇气道:“两位姑娘有何不妥?” “没有!”埋香硬撑,立起身子一拉葬玉,道:“姐──,我们走……” 葬玉轻一叹,扶住埋香;无言,回望李北羽一眼,便就迈步而走。 李北羽苦笑,回头,见那玉珊儿正瞅着自己。 李北羽还末说出半句话,那玉珊儿已道:“只要是有救的人,我们总不能亏了侠义本色是不是?” 王克阳对这次的行动满意极了。他早已摆开了一桌酒席等着玉大小姐他们回来。特别的,还包括了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 大伙儿坐定,百里千秋当先朝玉珊儿笑道:“女娃儿,你怎么知道爷爷我的奇经八脉被制?” “呼吸吗……”玉珊儿笑道:“这点晚辈还听的出来……” “好……”百里千秋大笑,道:“老夫叫那个童老大制了半个月之久,到今天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杜鹏侧脸道:“那童老大点你老人家的奇经八脉干啥?” 百里千秋一皱眉,道:“逼问圣剑的下落……” 王克阳讶道:“童老大不是青龙盟中四龙爷之一吗?难道龙虎合盟对那把圣剑也有兴趣?” 百里千秋轻一叹,自斟自酌了三杯酒才嘘一口气道:“若不懂圣剑心法,取圣剑反而有害。龙虎合盟的九田一郎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夫并不明白……” 蒋易修看了看自己七彩剑鞘,笑问道:“那圣剑是长的什么样子?” “很普通……”百里千秋笑道:“三两银子一把的青纹松海剑的模样……”他复一叹气道:“大圣如凡,就是这样!” “总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林俪芬相信,所以问。 “有!”百里千秋笑道:“它是用方铁造成的,全剑幽黑无光。唯其锋是白透亮丽……”他续道:“昔年,剑秀才的徒弟造圣剑时将那锋线留白,便是要执创者心如光明,能用此剑破尽一切黑暗……” 玉珊儿最关心的问题是:“剑在那里?” “当然是百里世家……”百里千秋笑道:“女娃儿为什么这么急着要知道?” 玉珊儿一愕,正想如何开口。那杜鹏已叹了口气叫道:“怕你那位乖孙子拿了去,那大伙儿可惨啦。” 百里千秋愕道:“怜雪?他怎么啦?” 玉珊儿一叹,方把百里怜雪的事说完,那百里千秋已仰天纵泪,喃喃道:“不配啊──,百里世家不配再拥有圣剑以昭天下武林……” 玉珊儿急道:“老前辈──,百里世家义名犹在……” 百里千秋摇了摇头,站起来道:“女娃儿──,跟老夫到庭园走一回……” 玉珊儿一愕,恭敬道:“是……” 每个人都知道,百里千秋是要把圣剑所藏之所告诉玉珊儿。然而,在场诸人没想到的一个问题是,百里千秋为什么不等李北羽回来时再告诉他? 原本,圣剑就属于李家之物。 黑笑一直没说话。他看着百里千秋和玉珊儿出去;又只见玉珊儿一个人回来。 黑英才突然道:“百里前辈呢?” 玉珊儿一愕,道:“百里前辈想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静一静……,不好!” 一句“不好”,所有的人已经冲了出去。 院子,夕已垂于西山外;而人,仰首而立,犹叫晶莹泪珠映夕红。 动的是风、是叶,人立如山。人侧树干,干上有字。 “百里千秋自愧仰天该绝!” 明,神宗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自绝于杭州城东老虎胡同丐帮分舵内! 众人犹自唏嘘望着百里千秋傲立天地的尸首;忽的,箭响奔至! 蒋易修双眉一挑,手上七彩剑鞘挑断四支来箭。 王克阳已注视往来箭处沉声道:“那位朋友光临?” “哈……,”一串大笑中,十数道人影已然跃了进来。当先,一名四旬左右,身着金、红交杂的汉子冷笑道:“龙虎合盟的桃下二助来访。” 喜美子手握刀柄,冷笑道:“是青龙盟四龙爷之一的桃下二助?” “啧、啧……”桃下二助眯着一双眼打量着喜美子冷声道:“你就是那位间间木喜美子?” 喜美子一哼,刀已半离。 桃下二助将目光投向王克阳,冷笑道:“本盟是为了答谢贵帮今天所作所为……” 话声一落,四周又平空多出了四十来名汉子,已然将众人团团围住。 杜鹏将刀衔住口里,拍了十来下手,才取刀才说道:“打架才哥哥我最行……” 桃下二助大笑道:“那最好……”一挥手,龙虎合盟的五、六十名汉子已然冲杀了过来。 这一战,结束的很奇怪。 丐帮当然有不少弟子加入混战中;本来,这种大场面的战事最少也托上一顿饭的时间才合理。 谁知,也不过是半柱香光景,来人便退了个光! 玉珊儿愕道:“有诈……” 杜鹏皱眉,那把大鹏刀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结束了;这是啥么打法,说出去可大没光彩。他心中一动,环顾了众人一趟方才叹道:“被骗啦──。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干!” “那目的是什么?” “黑笑!”杜鹏叹口气道:“人家的目的只是制造混乱让黑笑那小子乘机溜走……” 黑笑为什么要走?因为他已经探听到“圣剑”的藏处。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就算知道是在百里世家,他们还是找不到的……” 李北羽尴尬的注视葬玉投来的目光。 一侧,埋香脸色已是惨白的呻吟在床上。 而他,正站在门口! 李北羽轻咳了一声,道:“葬玉姑娘──,在下……是否可以进去略尽棉薄之力?” 葬玉尚未答,那端埋香已断续道:“走……开……,你……别进……别进来……”一说完,又痛哼起来。 葬玉忍不住急步到了床侧,挽住埋香的手,将那柔荑贴在自己脸颊。 李北羽当下不犹豫,也到了床侧。 耳里只听埋香断续道:“姐……别……忘了……爹……娘的……仇……” 葬玉无言,只是手上握住埋香更紧。 李北羽一叹,道:“令妹是受了东瀛忍者的寒冰断命指力……” 葬玉倏忽抬头道:“你……你怎么知道?有救吗──?” 李北羽一犹豫,才点头道:“有──,这是甲贺谷中忍术的一种──。昔年,六臂法王曾领教过,后来发展出一门心法专治这种指伤……” 葬玉忽的拉住李北羽道:“你……你会不会……?” “姐……,别……”埋香摇头,呻吟道:“我,我……” 葬玉只是注目李北羽道:“你会不会?” “会……”李北羽叹气道:“只是……,有点不太方便……” “为什么?”葬玉急道。此时,她妹妹在她心中已是最最重要的事。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 李北羽苦笑,道:“这是一种……,阴阳双修之法……”他叹了口气,道:“尤其,是有关系到期门穴!” 期门穴,便是在双乳下方。 葬玉一愕,心中各种情怀一震荡,将目光再投向埋香,道:“妹子──,你……你就答应了吧──。难道……难道你要世上只剩姐姐一个人孤伶伶的……?” 埋香垂首无语,体内气机越见冰寒;然而,心中一股思维竟能暂时忘了这痛苦。她想什么?昨夜,何尝不是在思念李北羽?今日又为什么如此大转变? 原因无他,只是见了李北羽和玉珊儿那等亲近罢了。 那一股无言形容的感觉,使得今早出手攻击那顶戴长斗笠的汉子以泄愤。不意反而着了人家的寒冰断命指。 及至诗词舫中,自己和葬玉攻击那秋秋纺时,李北羽不顾自己姐妹生死而落到玉珊儿那端。虽然,李北羽知道彼时喜美子已至,必能救得下她们姐妹。只是那瞬间的失落和丧气,又有什么能弥补?是以,一坚持,便不要这冤家的关怀。 甚至牵涉到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真能忍心姐姐一个人独活?她抬眼,见到的,是葬玉满目忧虑的眼色,以及……以及一旁李北羽关心的眼神。竟不由自主的点头。接着,她心中一震;是因为姐的关切令她点头,或是李北别的目光令她点头? 如果……,那个肌肤之亲的阴阳双修大法一使用,是不是对姐姐太不公平了? 她心中念转如雷,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 在和李北羽运行阴阳双修生死交关之际,突然误导真气走火入魔,再让姐姐下杀手除了李北羽。如此,不就可以报了娘的仇? 埋香长吸一口气,忍不住寒意自体上心打了一个颤,道:“开始吧……” 李北羽嘘了一口气,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爹误杀了眼前这两位姑娘的娘,今天绝不能让她就此殒命。好不容易,埋香终于首肯。他沉住气,道:“多谢姑娘如此信任在下──。” 葬玉也嘘了一口气,心中一股莫明的感受涌着。她站起来,往外走,边道:“我……到外面等。” 突然──,埋香叫道:“姐……姐……” 葬玉讶异回头,道:“什么事?” “我……,”埋香吸一口气,道:“如……果……,我……我叫你……时……,你…… 能不能……马……马上……进来……?答……答应我……” 葬玉一愕,安慰道:“放心──。姐一定立刻进来……” 说着,人已到了门口。心中,竟有了一丝不安;她摔了捧头,大步跨出,反扣门。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着桃下二助道:“很好──。黑笑的消息很有用……” 桃下二助恭敬道:“请问盟主,下一步的行动是……?” 九田一郎笑道:“去请葬玉、埋香两位姑娘过来……” 请,其中一个意思是用武力。 桃下二助双目一亮,道:“由黑笑去请──?” “没错!”九田一郎笑的更愉快了:“当然,你要跟在后面完成它──。带到登岳楼去见本座。” 桃下二助明白了。黑笑是去送死。然而,他这一死也是有代价的,便是可以消减葬玉的内力。 在他们估计,黑笑不是葬玉的对手。 可是,相当的,葬玉杀了黑笑已然无法再对付自己。至于埋香,受了盟主那寒冰断命指暗伤,只怕剩下半条命。 他们没料到,李北羽正替埋香疗伤! 桃下二助忽的又道:“属下有一件事不明白……” 九田一郎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就杀了那两个姑娘?” “是……” “因为她们有用……”九田一郎笑道:“李北羽的父母欠了那两个丫头一份债──。当然,父债子还……” 九田一郎大笑,支道:“当然,那位葬玉姑娘为了救她妹妹,也只有听我们的……” 桃下二助不得不钦佩九田一郎心思的周密。今晨,九田一郎之所以只伤而不杀,原来有这着棋子暗伏。 桃下二助一恭身,抱拳,转身出去执行任务。 九田一郎眼中充满笑意。 他为什么笑? 因为知道圣剑的特徵和下落! 自百年前,那圣剑就是克制忍术的天器神兵!只要落入手,甲贺一门的各项忍术便足以横霸中原。 尤其,他抚摸自己手上长刀大笑,尤其自己又拥有柳生家的刀法真传,问鼎中原之事更是轻而易举! 他传令,唤童老大到了座前。道:“丐帮必然可以查知本座现在休憩于凌仙楼,传令各属北移到登岳楼……” 埋香盘坐,双手擎天;上方,李北羽亦做盘坐姿势,只是头下脚上,以双手和埋香双手相印。 此际,两人气机已然交汇于生死关头。 只见李北羽头上一缕白烟注于埋香头顶百会穴;由此,贯入埋香体内。 忽的,李北羽身子一颤,他立时急道:“埋香姑娘,请摒除杂念以免走火入魔……” 埋香的脸上似乎起了某种复杂的变化。 李北羽在上方皱了皱眉,双掌沿埋香高举的两臂爬下,不断以指力按她的各处穴道。一路下来,到了期门穴,他不由得稍一犹豫。 忽然,埋香身子一颤,口里大呼:“姐……” 葬玉正是百感交错的立于门前,忽闻得屋内埋香大叫不由得心下一惊,那不安感觉更甚!就待要推门而入之时,身前一道人影含笑而至。 杀气与笑同至! 葬玉心里一沉,已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十寸脸皮笑里刀”的黑笑。 此际,其中文传来埋香叫声:“姐──,快进来……” 接着,是李北羽的声音:“埋香姑娘,请别出声,免得岔了气走火入魔……” 屋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葬玉心急,可是,眼前这黑笑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 葬玉寒声道:“阁下有事?” “小事……”黑笑笑道:“敝上想请两位姑娘到房里一叙……” 葬玉此刻倾听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心下更急,口里冷笑道:“孤男寡女,夜半相会不宜──。阁下讲回告贵上,明晨再予拜访……” “哈……,姑娘是江湖中人也忌讳这点?”黑笑声已冷,哼道:“这分明是要敝上责怪在下办事不力……” 葬玉脸色一沉,道:“阁下真的是……” 话停一半,手上玉针已弹。 黑笑大笑,身势两摆,已然避开那一针,同时,口里薄刀亦出,往葬玉肩井穴至。 葬玉不动,右手微抬,两指间夹一玉针顶住薄刀片,双双俱断。 此际,黑笑已近在咫尺。 葬玉还是没动,冷笑的看着黑笑倒下;那眼中,只是不信!鼻中,俱是一股浓浓的香味;兰香味! 葬玉轻轻一叹,道:“别死不甘心,我也会用埋魄香兰,而且会用最毒的一种……” 黑笑轰然落地的瞬间,葬玉已推门而入。 而同时,桃下二助和手下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自园中花木中来。 李北羽趴在地上喘气直觉得自己倒霉死了。他奶奶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救人反叫人害,这以后谁敢见义勇为啊? 一旁,埋香也已伏倒在地,身子起伏不已。 李北羽苦笑,只听门外一阵吵杂,接着,有人重重落地。然后,便是葬玉大小姐急步而入。 葬玉惊呼,抱起埋香道:“妹妹──,妹妹──,你……你怎么了?” 埋香苦笑,指着像一堆烂泥似的李北羽,呻吟道:“杀……杀了……他……” 李北羽吓了一大跳,喘气道:“喂……,这太没……道理……” 葬玉急道:“是怎么一回事──?” 埋香张开口,断续道:“姐……为……为娘……报……仇……” 葬玉一愕,双手竟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那埋香犹勉强道:“姐……快为……娘……报仇……。否……否则我……死也……不甘……不甘……” 埋香用尽力气一推葬玉;那葬玉不防,便跌到李北羽身旁。 此时,埋香亦自怀中取出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叫道:“姐──,杀……了他为……娘报仇──。不然……我……” 随惨叫声,刀又入了一分,那葬玉大惊,竟不由自主的自怀中取出晶亮匕首,双目投向身旁的李北羽!—— 扫校 第十章 鼓 战 李北羽嘴角一抹苦笑,耸了耸肩,道:“你现在赶快点住埋香姑娘的外关、期门、大黄、四海、地五会等五天可能还有救……” 葬玉闻言,又将目光投向埋香;埋香脸色一变,手上匕首稍沉,已然有一丝血迹渗出。 她口里大叫:“姐──,别忘了爹娘的仇,我先走……” “等等……”葬玉急叫道:“姐依你就是了……” 埋香闻言果然住手,将那双妙目投向李北羽,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眼神。 这厢,葬玉也将目光投向李北羽,一咬牙,总禁不住握刀的手颤动;便此凝住片刻。忽的,葬玉一咬唇,血滑出的同时大叫:“李北羽──,这是命……” 随喝声,刀下落,直透李北羽体内! 血光迸散的瞬间,埋香花容惨变,立即一阵涌上的空虚,叫那刀再把握不住,“叮”的掉了下来。 葬玉也嗒然若失,方才这一刀下去之时,她只觉得留的是自己的血,痛的是自己的心。 这一刀,真的是划开了生死情恨? 从此以后呢?将过着什么日子?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两个女人痴痴的望着动也不动的李北羽,方自各有一番心思在意念中流转。蓦地,一声朗笑在门口:“好──,好──,两位姑娘不愧是中原道上最负盛名的女杀手……” 葬玉心里一惊,身势回转之际已然玉针暗打急出。身后那人冷嘿一声,往旁一挫步,双掌已搭扣住腰上长柄,右臂一动中那一道匹链白光已劈空而至! 这一刀,是要争取时机让另外四名刀客出手。 果然,四把长刀凌空而至,便夹杀葬玉身前四要害;葬玉双目一凝,身子滴溜一转先挑最右方的那个下手。 两人接上,葬玉将身子一矮,反手上扬;立时,一道白芒光亮已透那名刀客。然而,另外三名刀客已同时掩至,声势好不惊人。 在桃下二助的计算里,葬玉就算能杀得了这三名刀客,也万万受不了自己倾力一击。所以,他很放心! 放心,往往和疏忽是相同的含义。 这位四龙爷之一的桃下二助大爷可万万没料想到一旁萎倒在地的埋香能动,而且动的声势惊人。 就在葬玉被捱了两刀杀下那三名刀客的同时,埋香也出手。 桃下二助全心全意注视葬玉的变化,此时,一身气机刀锋全然对的着是葬玉,怎料埋香这一杀机斗至。 惊骇中,长刀转向横扫。 葬玉杀了四人,本是喘息不已;此际一见桃下二助和埋香彼此间打的竟是以命搏命之术,心下不由得大惊,拼住最后一口真气向前,以身挡住挑下二助的一刀! 这一刀,来的猛,硬生生钳入葬玉体中;埋香惊叫,手上玉针急打,一连六支穿透桃下二助的脸庞! 桃下二助大痛,双手掩面,还未得又一声呼叫已倒栽在地而亡。 埋香又一悲叫,急抱住了葬玉,双手上,只是剧烈颤抖不已,竟语不成声! 李北羽可没死。 方才葬玉那一匕首下来,因着心情矛盾,离了要害足有一寸半;因这不忍心,总算让他捡回一命。 只是,先前埋香乱了自己气机,外加自己一心顾及道义医冶。 是以,埋香病情大减,而叫自己伤势更重,及葬玉一刀下来,那更是悲惨等很,立时连吃奶的力气都没了。 怎料,这桃下二助正好来到,而葬玉又以身阻刀;自己眼睁睁看着,竟是无法解救。 埋香抱住葬玉,激动良久方大呼:“姐──,姐──,你别死啊……” 葬玉无言,只淡淡一抹笑意在嘴角,伸手,要抚埋香泪痕;无奈,力失命绝,便自到一半垂了下去。 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被。 葬玉含笑死于其妹怀抱双臂之中。死前,未有一语,只以目光微茫,述尽一生多少情恨。 是夜,杭州城内据传有一百一十三处的玉器破裂;无人知其所以。 是夜,杭州城内传之为“葬玉夜”! 李北羽双目也有泪。想李家欠眼前两位姐妹之情,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佳人在自己面前香销玉殒;他心狂痛,意念已逐渐模糊,便此睡去……。 玉珊儿见到李北羽时,一颗心全提到了胸口。 还可堪慰的,是郎君末死。 眼前,屋内有着五具尸体,看来俱是龙虎合盟中的人物。 葬玉和埋香呢? 她已无时想到这些,最重要的,便是抱着李北羽快快送回丐帮救治。一伸手,便点穴止血。 门外,已有人。 玉珊儿双目一冷,注视来人,正是那位童老大! 童老大嘿、嘿冷笑,道:“玉大小姐急着上那儿?” 玉珊儿此时心急如火,胁下李北羽已是命在旦夕,那还有时间和他说这些废话!当下,喉中声一冷哼,一把玉扇已连拍六记! 童老大大笑道:“玉大小姐为人妇后,脾气还是不改?”随笑声,人已跃起,只是上下游斗,志在消耗玉珊儿体力。 那玉珊儿左手抱住李北羽,行动间大是不便;当下,只好放下郎君,狠命打了起来。 这一对招二十八回,只令那童老大逐渐心惊;女人为了男人拼起命来,真的是乖乖不得了──。 当下,童老大一改战略,亦实打实硬了起来;两下胶着,又拼了四十一次重掌。 李北羽早已暗自以体内气机不绝,缓缓先稳住埋香所乱的真气,此时,方抬眼只见那玉珊儿和童老大之间缠斗未休。 这些日子,玉珊儿经自己调教后对玉风堂的武功心法上已有另一层的进境,这番和童老大交手,约莫再一百招左右当可取胜。 李大公子方嘴上一笑,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不差;忽的,脸色一变,因为,另一串急步声已至! 李北羽大大叹了一口气,这走来之人绝对不是大鸟、员外等人。这回,只怕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童老大猛一出六掌,身子倒跃开八尺,冷冷大笑道:“玉大小姐──,现在不走只怕待会儿连你也走不了了……” 玉珊儿脸色并不好看。只因,眼前又多出了八名龙虎合盟中人。 她暗自打量情势,不觉丧气不已。只消眼前这童老大缠住她,另外八名汉子大可轻轻松松抱了李北羽而走。甚至,更简单一点,八刀齐下,斩杀无救! 只是,若叫郎君在自己眼前被戮,情何以堪? 心里一念,身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童老大仰天大笑,道:“玉大小姐若能弃械就缚,老夫倒可网开……” 话声斗停于一半,因为,一串尖锐的哨声扬天! 一串,有六! 六声哨声和血而出。 童老大盯住李北羽,只见他嘴角殷血,犹尽力使劲吹哨。 童老大皱眉,冷笑道:“省点力,就算招来你那班亲朋好友也救不了你……” 随冷笑,手上一挥;自己往玉珊儿击至,同时那八名刀客亦各抡刀掩杀而来。 这一步行动,童老大实在有把握可以斩杀李北羽于那八个刀客之手。因为,凌仙楼外围最少还有三层防护,谁也无法在这刹那突破。 除非会飞! 可是,天下又有谁会飞?再好的轻功也无法像鸟一般翱翔。然而,他很讶异的,是玉珊儿竟然笑了起来。 这位玉大小姐有没有毛病?没有! 人不会飞,鸟却会。 而鹰,更是其中一等一! 童老大实在不敢置信,那双飞鹰竟猛如是!那简直不只是好手,而是一等一的高手! 临死前,他只问一句话:“这双白鹰是那儿来的?” 他的意思是,谁训练出来的! “它们有三个师父……”玉珊儿叹气,声音已逐渐在童老大的耳中模糊:“三个都是一百多年前的高手……” “谁?”童老大吃力的迸出一句话,眼珠子张的老大。他不甘心,一定要知道这对鹰原先的主人是谁──。 玉珊儿没令他失望。 “第一个是大漠鹰王、第二个是苏小魂、第三个是李风雪前人……”玉珊儿一叹,道: “满意了吗?” 九田一郎对那九具尸体实在错愕。尤其是童老大死前的表情更是奇怪。 他们九个人的伤痕,是被爪一扣而死!多可怕的力量,武林中有谁练爪练到这种程度? 简直是骇人听闻! 九田一郎长吸一口气,再注视童老大的表情,嘴角那抹笑意,竟是无比诡异! 另一端,则是桃下二助、黑笑以及四名手下的尸体。 这比较容易明白,他们都是死在玉针之下。 只是,埋香和葬玉呢?她们去了那里? 这中次行动,平白损失四龙爷中的两名,外加一个黑笑、十二名好手。结果,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搞不清楚! 凌仙楼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九田一郎沉声道:“野子……” 随声,一阵淡淡烟雾中,一名全身黑色劲装的忍者已屈膝到了眼前,半跪道:“属下听令…。” 凭声音,竟是女子之音! 九田一郎冷冷道:“立即到丐帮探听消息……” “是!”这简短一字,人已倏忽消失。 九田一郁冷冷再望向那十五具尸体,站了起来,喝道:“三湖川上……” 一名立在身旁的四旬汉子一步跨出,恭敬道:“听令!” 九田一郎冷冷道:“传令给中原黑旗武盟的舒胆,本座将和他们缔盟……” 三湖川上一愕,旋即恭敬道:“是……” “另外──,”九田一郎冷笑道:“告诉舒胆,本座已查知他们想要的那把『圣剑』的特徵和所在……” “是!”三湖川上一恭身,立即退了下去。 那九田一郎眼中一股冷意,如今,便要借黑旗武盟在中原的闹事来牵制这端丐帮的活动。 他大笑,中国早在秦朝之时的远交近攻,今日用来中原逐鹿岂非也是大大上策? 李北羽真的是连骂脏话的力气都没了。 眼前,尽是杜鹏和蒋易修的“叹气”! 总算,我们这位李大公子开口啦。 “别为哥哥我担心……”李北羽勉强笑道:“死不了的……” “谁不知道你死不了……”杜鹏没好气的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蒋易修接道:“谁替你担心啦?哥哥我是担心自己还得花一番心血内力替你疗伤……。” “喂──,你们有没有搞错!”李北羽撑起身子来叫道:“哥哥我找了个机会让你们有表现友谊的机会,别不识好人心……” 几个人这端叫着,那门口玉珊儿已经端了一炖汤进来。 李北羽眼睛一亮,笑道:“生病的有口福啦……” “不是给你的……”玉珊儿嗔道:“是人家俪芬和喜美子煮给这两位好朋友吃的……” 李北羽望着大笑的两位“好朋友”,很委屈的道:“我呢?” “紧张什么──,在后头。”玉珊儿一笑,一拍手。立时,门口有两名丐帮弟子端了一锅汤来。 李北羽愕道:“这是啥?” “广东名产,龙虎汤!”一名丐帮弟子笑道:“蛇是龙,猫是虎……” 李北羽苦笑道:“能不能换一样?譬如香肉什么的?” “不能……”回答的很坚决! “不能?为什么不能?”李北羽李大公子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哥哥我可是卧病在床……” 那丐帮弟子苦笑,叹口气道:“因为……,被杜少爷和蒋员外吃光了……” 大笑声中,李北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鹏、蒋易修和那两名丐帮弟子扬长而去。能怎样?谁叫自己交友不甚! 这厢,玉珊儿已然乘了一碗汤,凑到李北羽的口上,道:“快吃了,好复原的早些……” 这句话,竟是无限温柔。李北羽一笑,握住伊人的手,轻声道:“我一直没问你,你怎会看上哥哥我这个『打架当饭吃』的家伙?” 玉珊儿脸一红,反问道:“你又怎会……?” 下面的话,可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北羽一朗笑,道:“我知道,我们这位『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其实是个大善人──。沿岸一带的长生牌可不少!” 玉珊儿一轻笑,道:“只是穷了你。小姐我把那嫁妆品全用了个光……” “穷?唉,穷来穷去的啦……”李北羽大笑道:“守着钱财当奴隶有啥用?” 玉珊儿淡淡一轻笑,眼中俱是醉意,缓声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点……。视名利如敝履,如道生命干什么……” 天下,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忙碌一生争的是什么? 千帆过江,唯名、利二字而已! 李北羽一笑,道:“有这么伟大?” 玉珊儿微嗔,打了郎君一下肩头方才幽幽道:“无论以你的家世,或是进士之名,大可以得意官场之上,又何必在江湖中腥风血雨?” 李北羽一笑,道:“你看,为的是什么?” “大智隐愚中,至仁藏老庄……”玉珊儿淡淡一笑,道:“十年来,你在洛阳故意四处寻人打架,不过是由其中交手经验里,自创一门武学,以达宗师境界……” 玉珊儿盯着郎君,嘴角、眼中,俱是笑意。她续道:“你放弃进士名位以升仕途之经,便是想用自己天资另辟一条武学之境来,是也不是?” 李北羽微笑,眼中已有了一丝感动。 玉珊儿笑接道:“然则,你学式的目的是什么?自创武学而不欲人知是大智隐于愚中。 而学武的目的,便无非是至仁藏老庄……” 李北羽又一笑,道:“有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 玉珊儿嗔道:“不许贫嘴!”轻轻一叹后,道:“你以翎羽为兵器,本已是非刀剑那般伤人。十年来,无论是先前浪子形象亦或现在行义江湖,倒也不曾见过你杀人。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嘻笑中尽有处世原则!”玉珊儿双目尽投住李北羽,轻赞道:“人可救,则救;不可救,更救!” 简简单单十个字,直打入李北羽心中。不自禁,握住伊人的手,相互凝眸良久。他才轻叹道:“有卿知我如是,李北羽又有何怨何求之有?” 玉珊儿一笑,道:“那就快喝了这碗汤──!” 随声,取汤碗往前递,却是手上一振,碗奔出窗外,人随之而去! 窗外,碗砸树上破裂,散汤汗如晶晶莹。 一道黑衣劲装人影已乘月色翻上墙头。 玉珊儿展扇在手,冷笑道:“阁下是那位?” 这一闹里,杜鹏、蒋易修等人已赶至! 那喜美子投目墙上人,冷笑道:“是甲贺谷的忍者?” “不错……”那忍者冷哼道:“正是甲贺谷的野子……” “这家伙是个女的?”杜鹏错愕道:“忍者也有女的?” 喜美子盯住野子,冷声道:“你是那个家族的?” 野子冷笑,一扬头傲然道:“华达利……” 玉珊儿吓了一跳,道:“华达利家族?人称『风魔的子女』的那个华达利家族?” “不错──。你倒有点见识!”野子身影已逐渐消失,声音犹在四周扩散:“风魔的子女,随时随地会出现的啊──。哈、哈、哈……”笑声里,人已邈然。 林俪芬看了半晌,叹口气道:“好诡异……”说着,便要举步。喜美子突然往前一跃、出刀,叫道:“小心!” 这一瞬间,自右方已有三枚五星流镖打至,硬生生的让喜美子长刀斩落。 林俪芬脸色一变,那喜美子点头道:“没事了……” 蒋易修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个野子女人会出手?” “这是华达利家族的欺心术……”喜美子叹口气,道:“他们专对第一个动的人下手。 因为──,往往比较不会注意到杀机于此时涌至……” 众人的表情都沉了下来,显然,忍术这种诡异的武学大大和中原的不同。 玉珊儿忽的一笑,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扶桑的暗杀法而已……” 便这一句,众人又恢复了生气。 可不是,中原的暗杀手法那才更奇怪的多。 他们开始笑了起来,而且豪气干云;这笑声,分明是告诉暗中那个忍者,有种放马过来,看看是谁算计了谁? 野子只觉不由自主的一冷,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舒胆脸上挂满了笑容,朝九田一郎道:“盟主请放心──,宇文真已然是笼中之鸟,只怕活不过明夜……” 九田一郎淡淡一笑,道:“为什么?” “因为──,”舒胆大笑道:“八大世家和玉风堂在本盟的挑动下,已倾全力围剿住宇文真……” 他脸上俱是得意的笑容道:“敝盟传回的消息,今夜玉风堂和八大世家将倾全力攻杀宇文真……” “好!”九田一郎笑道:“告诉百里怜雪,那圣剑剑身墨黑,锋面一线白。至于藏处……” 九田一郎沉声道:“就在百里世家内……” 宇文湘月望着他爹,眼中俱是百般关怀。 宇文真已耗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替她解开了被兵本幸所制的穴道。 现在,经过一番打坐调息后,终于嘘了一口气! 宇文湘月眼中表情复杂,轻颤道:“爹……” 宇文员摇摇头,怜爱的望着女儿。半晌,方才道:“月儿──,相信爹。爹并未发动武盟的力量攻打八大世家……” 宇文湘月急声道:“可是……” 宇文真惨然一笑,道:“武盟已变,显然有人暗中纂位……” 宇文湘月心中一紧,道:“难道是骆副盟主?” 宇文员苦笑,抚摸女儿的头,沉声道:“这七天七夜躲避玉风堂和八大世家的追杀真是苦了你……” “不──。不会的……”宇文湘月反握宇文真的手道:“女儿只要和爹在一起,什么苦也吃得住──。只是……,女儿不甘心爹被人家栽了赃……” “报应吧……”宇文真叹气道:“爹一生罪恶太多,早晚会有此报……” “不!”宇文湘月急声道:“爹的目的是想统一武林于一道规范之中,免得江湖上镇日都有凶杀之事……。爹的苦心女儿明白,爹……” 宇文真一笑,道:“别说了,造了杀孽已有大罪……” “不是──,不是……”宇文湘月泪已出,颤声道:“爹将十数年来那些大恶之人聚集成立黑旗武盟,目的是为了有所节制他们……。女儿明白爹的用心良苦……” 宇文真一笑,望着蕙质兰心的女儿,轻轻一叹,立起身,淡淡道:“我们出去吧──。” 宇文湘月一惊,道:“爹──,你……” 宇文真一笑,提起“昏厥”在一旁的百里怜雪走了出去! 小阁下,玉风堂和八大世家中人已团团围住。自二楼望下,一片春阳普照中,肃杀之气满天地。 宇文真朝那百里雄风一笑,道:“百里堡主──,宇文真问好……” 百里雄风冷冷一笑,道:“宇文真──,别想以怜雪的命来要挟。百里雄风可以失去一个儿子,却不能失去了『义』一个字……” 宇文真仰天长笑,伸手拍醒了百里怜雪,道:“就这点,宇文真已不如百里兄……” 百里怜雪醒来,目中尽是一抹冷诮。 骆驼故意未将他穴道解开而让宇文真掌握着,便是为了最后的一击! 这一击,将可改变整个武林的大势;同时,亦是黑旗武盟化暗为明大行动的开始鼓声。 黑旗武盟,在宇文真的压抑下,直叫那些黑道巨恶份子不能放手大干。当然,也有心向幡悟的。例如袁洪和顾索,便是对宇文真忠心耿耿。 百里怜雪冷笑,那些人早已被骆驼用计算上;正是和玉风堂、八大世家的狗咬狗中除去! 数天前,洛阳玉风堂和四大世家的血战,正派的是忠心宇文真的手下。 这时,在百里怜雪念想之际,那宇文真已仰天大笑,又道:“玉堂主可愿上来和宇文某谈话吗──?” 底下,立时一阵喧嚣之声。 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叫道:“恶贼,到死不悟是想暗算玉堂主来要胁众人……?” 宇文真冷冷一笑,朝众人道:“宇文真一生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敝人只是钦佩玉堂主亦是高义中人想倾心一谈!” 南宫渊一步跨前,冷笑道:“既是如此──,宇文兄为何不下来?底下宽敞,备桌摆茶亦足足有余……” “好一番风雅……”宇文真大笑道:“玉堂主如何说?” 玉满楼早已含笑步出,朗笑道:“雅士相邀,岂可误了好意?” 在众人阻止、惊呼声中,那玉满楼已飘身而上,落到宇文真的面前。立时,底下众人目光俱投向阁廊两人。 只有一个人例外,玉楚天! 他的目光,投的是立在一旁的宇文湘月。 此时,见爹上了阁廊,亦快步而出,在众人错愕中也跃了上去。 玉满楼皱眉低斥道:“天儿无礼……” 玉楚天急声道:“爹……” 玉满楼似乎想再训斥,那宇文真已一摆手道:“玉兄──,正好让小兄弟也谈谈……。” 玉满楼一愕,点了点头。当下,朝宇文真笑道:“宇文兄不知有何指教?” 那宇文真一笑,扬身而起,便在众人惊呼中坐上廓道的栏杆上。 玉满楼也是一笑,同坐了到对面,两人相望。 宇文真看了看玉楚天一眼,再看看身旁的宇文湘月,脸上含笑道:“玉兄觉得小女如何?” 玉满楼不料到是此一问,不禁微微一楞,旋即笑道:“蕙质兰心,气华内敛,当真难得江湖奇女子……” 宇文真点点头,望向那底下淡笑道:“让这两子由此乘风而下,玉兄以为如何?” 玉满楼眼睛一亮,仰天一笑,道:“此议甚佳……” 宇文真双目一闪,道:“宇文真相信玉兄……” 玉满楼将目光投向宇文湘月、玉楚天,巡视了一回方道:“宇文兄大可放心,玉满楼绝不会是无信小人……” 宇文真点头,注视宇文湘月道:“月儿──,爹要你立即和玉公子到下面去。从此,安住在玉风堂里……” 这话,只听得宇文湘月惊喜交集。 喜的,当然是爹的允诺,大是明白将自己过门给玉风堂。惊的呢?宇文真语气之中,竟是生离死别的感伤。 当下,心中大震不觉脱口道:“爹怎不同住……?” 那端,玉楚天闻得宇文真这段话,也是心中大喜,不由得大生好感朝他爹道:“爹──,宇文伯伯也可以……” 宇文真摇头,指指下面八大世家的人道:“他们答应吗?如此一来,玉风堂和八大世家一对立,只怕黑旗武盟乘机坐大,反而遗害了江湖武林……” 玉满楼脸色愀然一忧,道:“宇文兄岂不正是武盟的盟主……?” 宇文真苦笑摇头,道:“兄弟创立黑旗武盟,原先是想以组织力量制那些恶人行害。如今……” 玉满楼脸色一变,道:“莫非有人纂谋盟主之位?” “不错……”宇文真仰天一叹,忽的伸手扣住宇文湘月,朝玉满楼道:“小女交给你了……” 说着,宇文真口里一朗笑,便将宇文湘月往底下扔去。 这一变化,又惹得下面众人惊呼,俱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紧接着,玉满楼也扣住玉楚天,急声道:“以玉风堂之力保护宇文姑娘──,待会儿爹会下去解释!” 说着,亦一扬手将玉楚天也扔了下去。 立时,下方八大世家就有人叫道:“快──,擒住宇文湘月,别让她跑了……” 半空,玉楚天急叫道:“等等──,大家别误会……”说着,落到宇文湘月身旁,一拉她到卫九凤身旁道:“娘──,宇文伯伯将宇文姑娘托给玉风堂……” 说到后来,脸不由得的红了起来。 卫九凤一笑,朝众人朗声道:“各位英雄请稍安勿躁,玉风堂会有一个交待。” 众人方自一愕,对眼前情景窃窃私语。 忽然,身后屋檐上传出一阵大笑,道:“宇文真──,你看这是谁?”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是名瘦小老头子,身穿和服傲立。手中,犹提着宇文长卿。那老头子便是兵本幸了──。 百里雄风斗见,跃了上去朝兵本幸道:“这位朋友──,可否将宇文长卿交予在下……?” 正问,那端宇文真已大笑道:“百里堡主何须如此急?我将令公子还回去便是……” 说着,一提起百里怜雪便要往下扔去。 此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百里怜雪在这个时候出手,而且,手中竟然有剑! 剑,是短剑。 然而,无论长短,它一样会致人于死! 宇文真心口重穴受创,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来。立时,群情大哗,俱为眼前突变所愕。 那百里怜雪在众人惊异声中,已朗笑翻身,越过屋脊而去。 这厢,宇文湘月大惊,又飞身而上。而那端的宇文长卿亦是双目尽赤,口里狂叫: “爹……” 兵本幸神情数变,拍开宇文长卿穴道,让那宇文长卿得以提气,自半空越过众人到了宇文真之侧。 而众人中,最面色土灰的莫如百里雄风。 由方才种种,众人心下多少已明白那宇文真大有改过向善之心;怎知,就在回头是岸之时,却叫自己儿子所杀! 这端,玉满楼斗见此变,立时出手要点住宇文真心口重穴,以阻止那伤势恶化。谁知,宇文真竟拼住最后一口真气,双臂连振将那玉满楼、宇文湘月和宇文长卿全逼下了楼去。 众人惊呼中,只见宇文真心口一把短剑耀目。他站了起来,面对玉风堂、八大世家、少林、武当及各路英雄豪杰而笑。 半晌,宇文真迸出一句话:“宇文真罪有应得──,令那黑旗武盟的败类血劫江湖……”他忍住溢出嘴角的鲜血,投目向玉满楼道:“玉兄──,所托之事……” 玉满楼知宇文真以死明志,唯长长一叹:道:“宇文兄放心──,玉某以命担保──。” “多谢!”宇文真此话一落,便仰天长笑,其声隆隆,和着一口血竟上三丈之高。 是时,本是风清日丽的天气,竟然俄而狂风暴雨急至,尚有一盏茶时间的地震撼摇! 明,神宗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洛阳发生奇异天变。后世人在“志异”一书中曾提及,题号称之为“天哭地痛”!谓,宇文真以死明志,其义之高,天地亦为之变色! 武林更上“异人篇”中亦有载:江苏人氏,宇文真死于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其殁之时,风云变色,天摇地动。其志,本以无古人之法,拘天下之恶于规范中;惜,人性中名利二字,而致其死! 后篇补注中,有言:“宇文真,为千古扬大善于恶表像中第一人;犹较李北羽以打架隐其思索宗师之途更高也。” 又有明人玄机子所着的“野乡江湖记”中,才曾提及宇文真其事。 “宇文真,可追高义于屈原!” 便此评语,已立其地位于史不朽。 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初三至初十之七日,天下八大世家、七大门派、玉风堂、丐帮、大鹰爪帮、僵尸门,及各门各派都为之守七日祭。 甚至,百年来不涉江湖的锺字世家和苏小魂的后人都以挽联相赠,以悼宇文真之丧──。 玉楚天打从生下来,就从未见过爹的泪水。而今,玉满楼仰视的目光,竟犹忍不住的渗透出晶莹水珠。 八大世家、少林、武当众人显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耳里,只听得狂风暴雨中,那宇文长卿的嘶吼:“爹──,爹──,是他们害了你──。是那些自命为正义之士,却不知你才是真正为武林一脉奉献一生的人害了你……” 其声凄厉,犹胜风雨!宇文长卿直抱着宇文真悲吼不已! 俄而,宇文长卿环顾众人,怒啸道:“爹──,我会替你报仇──,我会杀光这些自命正义之士来祭拜你……” 随狂呼声,宇文长卿奔入大雨中,越行越远,身影已逐渐模糊……模糊……,消失──。 没有人阻止他,没有人有脸拉住他。每个人的心都是沉下的,重重的落入冰窖。 一生以义为旨,而今,却叫所指中杀了真正义行中人,这叫他们如何能安? 玉楚天咬牙,哽咽的抱起昏厥的宇文湘月,大步的迈向玉风堂! 宇文湘月醒来后会怎样,他不知道。可是,现在无论如何,天下没一个人可以把宇文湘月从他怀中夺去。 他悲然的走着,所有的人眼中尽是关怀。 如今,他们唯一能稍补歉咎的,就是宇文湘月的无恙。风雨仍旧,洛阳的一隅,陷入死寂之中! 蒋易修进入李北羽那间病房的时候,脸上表情绝对不会好看。 李北羽瞅了他一眼,嘻笑道:“干啥?失恋啦?” 蒋易修苦笑,那杜鹏也是脸色怪怪的进来。 李北羽不禁有些好笑,同时要看见这两个家伙愁眉苦脸可不简单。 杜鹏先叹一口气,道:“林大小姐不见啦……” 蒋易修也大大叹一口气,道:“喜美子也不在一个时辰有了……” 李北羽一笑,道:“姑娘人家,说不定上街买些女人的用品啦……” 蒋易修摇头,杜鹏也摇头。 他们的意思是,那两个女人不是经过大门口出去的。 李北羽脸色微微一变,莫非,喜美子能用某种方法知道那个忍者野子的去向而跟踪了下去? 照判断,蒋易修苦笑道:“喜美子料想野子一定是九田一郎身旁的人──。所以,只要能跟住了,一定可以找到九田一郎为她爹报仇……” 杜鹏更忧虑:“林大小姐因为被野子那小女人暗算,所以……” 所以,她一定会想讨回一点公道。 王克阳不愧是丐帮帮主,他立时道:“丐帮总动员,和那啥捞子的龙虎合盟一决胜负……” 杜鹏很感动的拍拍王克阳道:“你真够朋友……” “不是我够朋友……”王克阳叹气道:“前两天洛阳里宇文真之死,加上近日黑旗武盟人物大量出入杭州城里,显然这两个组合已搭上了线……” 李北羽轻叹道:“所以,要在他们未成气候以前灭掉?” 兵贵神速,古有明训。 登岳楼,沉静在杭州城北侧;那是昔年朝中大臣张祖念的旧宅。 三年前,被一名姓卜的员外买下,就此易手。当然,江湖上不会知道这位卜员外,正是昔日白虎盟中三虎爷之一的卜游。 喜美子循着蛛丝到了登岳楼外暗巷,冷冷以视。一旁,林俪芬轻声问道:“怎啦?已经到了?” 喜美子点点头,指向登岳楼道:“就在那里……” 林俪芬举目望去,只见那登岳楼巍峨在黑夜中,似是拥有无限神秘。此时,只见喜美子自怀中取出一种树叶,立时,散着一股香味来。 没多久。只见一只蜘蛛垂了下来落到叶片上不动。 林俪芬讶道:“这就是你的跟踪之法?” 喜美子点点头,用树叶将蜘蛛包好,放入怀中道:“哼!野子可没想到我反而用忍术来跟踪她……” 林俪芬一笑,道:“好奇怪的方法──。为什么要等了三天才行动?” “为了避免起疑……”喜美子道:“而且──,这种蜘蛛丝须在空气中经过三天三夜颜色才会变,这样我才能认得出来……” 两人正谈着,只见一名老者和两名汉子急步往那登岳楼而去。喜美子注视了一回,道: “这老头子的功夫似乎不错……” 林俪芬皱眉道:“他是黑旗武盟中武盟八老之一的老不死……。是苗疆老字世家的人……” 喜美子正望着,突然怀内那蜘蛛骚动了起来。她讶异道:“奇怪,这蜘蛛怎么不安份了起来?” 正说着,忽见将入屋的老不死回头,将目光四下游移。 林俪芬将身子一矮,低声道:“这个老不死是苗疆的毒物专家。上回,李北羽在洛阳萧员外屋子的地道里受到一种霸王魔蟒的攻击,他猜测便是这老头子养的……” 此时,那端传出了对话。 “老先生──,盟主正等着,请入内详谈……” “呃──,”老不死的声音传来,犹豫了一下才道:“请带路……” 林俪芬嘘了一口气,道:“别带着那蜘蛛进去,以免被老不死查觉……” 喜美子点点头,将蜘蛛在暗处藏妥,方和林俪芬互打了一个眼色,往那登岳楼而去。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着老不死和舒胆道:“宇文真灭命之事本座已经得知,在此向贵盟骆盟主道贺……” “多谢九田盟主关心……”老不死嘿、嘿一笑,道:“敝盟盟主很关切九田盟主何时进军中原武林,共襄大业?” 九田一郎仰天大笑,道:“本座有一个建议,不知贵盟觉得如何?” 舒胆欠身道:“请九田盟主告示……” 正此时,楼中东侧突传来打杀之事,犹有那女人叫声道:“九田一郎──,快出来送死……” 舒胆和老不死俱为之一愕,那九田一郎反笑道:“小儿游戏,不足放在心上……” 便此一句,那舒胆和老不死不禁为之折服。 好气魄、好豪语!设非非常人,岂能做到这点谈笑自若,未将来敌放于眼中?钦佩的同时,那舒胆和老不死又互望了一眼,眼中有戒心和……恐惧。 九田一郎淡淡一笑,道:“本座之意,贵盟不妨虚幌实攻之法和本盟夹杀丐帮……” 房外,刀刃交击之声时有耳闻。 舒胆沉住气,想着,别人家家里失火不急,自己替人家急什么?当下,微微一笑,道: “九田盟主的意思是……?” “贵盟假意和八大世家及玉风堂对抗,实则抽出主力自丐帮背后夹杀……”九田一郎冷笑道:“本盟人马对中国地形不熟,是以一困数月。” 九田一郎长吸一口气,又道:“如今,所有地形图势已然绘画完成,大可放手一干。先除本盟前方阻碍,而后两盟会合以破八大世家及玉风堂……” 舒胆和老不死互望一眼,双双起身道:“我们回去禀告盟主……”舒胆续道:“三日内将回音转告……” 九田一郎亦立起,道:“有劳……” 间间木喜美子盯着卜游冷笑道:“叫你们主子出来……” 卜游仰天一笑,道:“盟主才不理你这小女姥娃胡闹!” 喜美子脸色更寒,将刀高举,沉声道:“那别怪我……” 随话,手上长刀已扫,烈加快电劈地!卜游心下一惊,这妞儿年纪不大,这刀可杀机盛。 当下,卜游一翻身,三避这一刀,却仍叫喜美子扫向小腿而至! 卜游大惊,身子方跃起,已听到半空一声:“不可……” 卜游认出是盟主座前忍者,野子的警告;只是,此时变招似乎已然太晚。不得已,双掌急拍向喜美子,只求这一缓间能脱身。 可惜,喜美子的刀比他的想法快了一点点。就这一点,卜游真的游地狱去了──。 那厢,林俪芬听得野子声音,早已跃追而往。喜美子一惊,急警告道:“林姑娘小心──。” 无奈,林俪芬去势太快,而喜美子又叫三名刀客围住,挥洒之间竟然无法突破重围。 喜美子一惊,想兵本华给自己的资料中并没有这三人在内──。她心中虽惊,犹不忘将目光投向林俪芬;只见她一投入庭园那端,随即呼喝出手。 喜美子注目一瞧,心下大知要糟。原来,那野子正以忍术中的幻影术诱林俪芬落入陷阱。喜美子待要出声警告,那端野子已大笑出手。 林俪芬全力拼向幻影,待一出手已知不对;此时,右侧中一股潮流涌至,是股无得抗御的杀机! 她心一沉,身势尽力翻移,无奈,腰上犹是中了两镖! 随血喷出的同时,她只觉情内力一失,双目一黑,便此栽倒了下去。野子大笑,伸手点住林俪芬穴道,抱往喜美子方向而来。 那三名刀客不发一语,只是钳住喜美子不让她有所异动。 野子淡淡一笑,道:“哼──,你竟然想在我面前卖弄忍术追踪法,哈……。” 喜美子气冲脸红,显然是自己反叫人设计了。便此一失策,反而让那林俪芬落入人家掌中。而且,林俪芬腰上那两镖未取,血自是殷了一片。 野子冷笑,看了林俪芬一眼才道:“怎样?你不要她的命了?” 喜美子手中轻抖,只怕自己再出手,便得让林俪芬丧命于野子手下。 那端,野子大笑道:“你别以为可以突破这三人的刀阵──。他们可是盟主亲自调练出来的白虎三绝杀!三绝合杀,你方才已经试过了──。” 喜美子心更沉,原来是九田一郎亲自调教。而且,眼前三名刀客显然是中国人氏,又自俱备特异武学。两相结合,果然大大不好应付。 喜美子正犹豫,那野子已高举一只匕首道:“丢刀──,否则……。” “别丢──。”林俪芬挣扎大叫:“否则连你也……。” “多话──。”野子正反四个巴掌,打的林俪芬脸上高肿。 林俪芬冷冷相视,亦复高声道:“喜美子快走──,别为我忘了父仇──。” “你……。”野子落刀逼顶林俪芬的喉咙,怒声道:“你敢再出声,我就……。” “呸”!的一响,林俪芬吐了野子一口口水,依旧朗声道:“喜美子──,你我同命。 我父仇已报,那韦悍侯已死,而你……。” 野子大喝,一掌夹五毒针拍飞林俪芬撞向树干!那出手力道之大,一撞上林俪芬必无活理。喜美子大喝,高举刀往前,奈何,她动三名刀客亦动! 白虎三绝杀,杀遍武林男女老幼! 喜美子奋力连出三刀,犹是冲破不出;眼见,那林俪芬便要死在自己失算之下!忽的,一道人影落来,双手一烘一托,硬是将林大小姐抱在怀里! 谁?李北羽! 喜美子嘘一口气,道:“他们都来了?” “没有──。”李北羽叹口气,居然道:“只有哥哥我……。” 喜美子心一紧,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病人──。”李北羽大声道:“他们不准病人出来,没想到倒是哥哥我先找到你们这两个丫头……。” 野子在旁冷冷一笑,道:“找著了又怎样,只不过抱了具尸体罢了……。” 李北羽一笑,道:“你知不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会犯下连自己也无法原谅的错误?” 野子在听!李北羽接道:“刚才,如果你是用刀割了这不听话的小姐一刀,只怕神仙也无救──。可惜……。” “怎样?”野子冷笑道:“她身上的毒针没我的解药……。” 李北羽伸个懒腰,一翻开手;那林俪芬身上五针两镖俱在掌中。他道:“因为你愤怒,觉得一刀杀了这位林大小姐太便宜她了,所以出重手加毒针是不是?” 野子冷笑不答,她不信李北羽可以救活林俪芬。她看著,林俪芬的脸色已逐渐黑青──。 李北羽一笑,咬破左手指,将血自林俪芬口中滴入! 野子不禁冷笑了起来,如果这样就可以解毒,只怕天下的大夫全要饿死──。 天下的大夫没饿死,倒是林俪芬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野子脸色一变,直看著李北羽发呆。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 “我当然是人不是神──。”李北羽咳了咳,朝喜美子道:“你还不快回去找蒋朋友──,会急死人的哪──。” 喜美子一愕,想今夜是见不著九田一郎了;最少,自己先通知丐帮九田一郎在此也好──。当下,主意一定,便扬身往外而走──。 白虎三绝杀可不饶她,依旧舞狂进。 喜美子一皱眉,正待反击出手。只听那李北羽叫道:“你走你的,剩下的出哥哥我来收拾──。” 喜美子立时打消念头,不顾后方来刀依旧往外跃去。 这端,野子冷笑道:“你能帮的了她?” 随冷笑,手上一振,自有三枚五星镖击来! 李北羽一笑,右手一挥,两道白辉光芒闪出。一道,迎向三枚五星镖,叮、叮、叮三连响中,那三枚五星镖突然正当中各插了一截羽梗向野子急至。 同时,第二支翎羽奔向白虎三绝杀,亦是半空中分成三截往三人背后至!三名刀客纷喝,齐齐反手劈刀砍下。 同样,叮、叮、叮三连响,那三把刀竟俱由中而断,落地跳颤不已! 一切,立时成了死寂! 三绝杀望著自己手上半把刀发呆,那野子更是呆若木鸡──。 这人太可怕了。有此一念,所以,当李北羽很君子的向他们一鞠躬时,四人竟不由自主的跃开! 李北羽大笑,道:“别害怕──。哥哥我要跟人家道别的时候一向是礼貌周到的……。 “ 说完,那朗笑声已远飘出墙外而去! 九田一郎冷冷看这一幕!他并未出手。也未加派人员阻止李北羽的离去。原因只有一个! 他还不想现在就和丐帮大战。他能等,等黑旗武盟的配合,而后一举成擒,尽歼敌人! 他冷笑,下令道:“撤出登岳楼──,尽量避免和丐帮中的人冲突──。” 玉珊儿望著李北羽,良久方道:“我必须走一趟百里世家……。” 李北羽一愕,笑道:“要取那把『圣剑』?” 玉珊儿点点头,道:“这几天,我有一股预感那圣剑却将出世,所以……。” “我懂──。”李北羽道:“女人的直觉是不是?” “不错──。” “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你是病人──。所以不适合长途跋涉──。”玉珊儿嗔道:“而且──,这里需要你……。” 矛盾!李北羽苦笑。 可是,一个女人决定要做某件事,而且又是她的“直觉”时;你如果是个聪明的男人,那就让她去。 李北羽进入杜鹏的房内,床上,那林俪芬林大小姐正睡著的。李北羽一笑,拍了拍杜鹏的肩道:“怎样啦?” “平安的很──。”杜鹏眼中有了一丝感激,淡笑道:“我们那位玉大小姐李小嫂子呢?” “走了──。” “走了?走去那?不会回娘家吧──。” “不是──。”李北羽叹道:“是百里世家取圣剑!” 杜鹏吓了一跳,叫道:“你知不知道那个黑笑早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 李北羽苦笑:“知道──。” 杜鹏看了李北羽半晌,道:“你知不知道倭寇和强盗已经结成一夥了?” “知道──。”李北羽叹道:“所以,我还知道九田一郎一定会告诉黑旗武盟那把圣剑的下落对不对?说不定,百里怜雪又接获黑旗武盟的通知,也回老家取圣剑是不是?” “这些你都知道──。”杜鹏叫道:“你还敢让她一个人去?” “为什么不敢?”李北羽理直气壮的道:“你娘知不知道你考中了进士却在洛阳摆茶棚子?” “知道──。” “你娘有没有管你?” “没有──。” “所以……,”李北羽的结论是:“你肚子饿不饿?” 清酒小菜,只要情谊够,谁在乎? 三个男人,就坐在西湖畔低酌。 良久,那杜鹏叹道:“明天林大小姐就要走了……。” 因为,林俪芬的伤需要好好调养;而杭州丐帮分舵却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蒋易修拍了拍好朋友的肩头道:“小别吗──。” 杜鹏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以筷击地而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 立时,李北羽和蒋易修亦和声同唱:“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三人竟不由得再三覆歌,及而,声音一低。“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三人大笑,俱举酒杯高洒!淡酒浓谊,皆化成晶莹酒珠,往落那西湖水、西湖月。 他们正自沉醉,眼前一道绰约人影行来。 有酒、有月、有景致,现在,又有佳人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佳人垂首而来,似有满腹心思。 杜鹏一笑,看向李北羽道:“可别是轻生的好……。” 话声才停,只朦胧见那佳人竟走向湖畔,仰首而叹。而口中,似有喃喃自语。 忽然,三个人全吓了一跳。只听那女人对月悲叫一声:“李北羽──。”接著是“卟通”一声投入湖中! 第二件让他们吓一跳的,是这姑娘的身手显然不错,这一奔湖投下,竟有三丈之远!惊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那个死李北羽提议道:“猜拳决定。由谁英雄救美……。” “卟通”第二声,李北羽已经被杜鹏和蒋易修合力丢入湖内。他能怎样?人都湿了,那就湿到底。 所以,只有游了过去,救起那位姑娘来──。 嘿,人家姑娘似乎寻死之心很是坚决。我们李大公子足足捱了三拳四腿,才“不得不” 打昏了人家托上岸来。 他还在喘气,杜鹏已经大叫了起来;立时,像见了鬼似的扭头就跑。李北羽一愕,又一声大叫,蒋易修也扭头狂奔。 怎么回事?李北羽回头一看佳人,也大叫一声! 埋香! 酒入心中化成愁、成泪! 埋香楞楞的注视的杯中酒,一叹,再斟、再饮。 李北羽苦笑,鼓起勇气道:“姑娘……。” “什么事?”声音又冰又冷! “呃──,酒喝多了伤身──。” “要你管?”埋香冷笑道:“那我再死一次怎样?” “不……不……,”李北羽摇手阻止道:“再下湖一次哥哥我会感冒的……。” 埋香冷冷一笑,道:“你怎么还没死?” 这什么说。李北羽陪笑道:“命大吗──。” 埋香放下杯子,忽的,右手急探,连取李北羽上胸三大穴。掌掌所至,俱是生死大事。 李北羽身子不动,平平向后滑开七尺。埋香再进,左手配以葬魂玉针,连扣太阳、迎香、人中三大穴。 李北羽再退,三退,身子已贴到身后树干! 埋香狂进,整个身子投来;掌、针俱失,唯娇躯整个落入郎君怀抱之中。她抽搐、饮泣。身子颤抖不已,将这些日子来的一切、一切全落入郎君耳里。 李北羽轻轻一叹,任由伊人哭此一夜。 天明,晨曦洒湖波;她站了起来,朝他冷淡道:“多谢昨夜水酒招待──。” 说完,仰头傲然迎朝阳而去。 李北羽目送她的背影,眼中有了一丝安慰。 不言救命之恩,不言伏哭一夜,不言相思情爱,不言两代怨仇。便那一句“水酒招待”,一切俱已烟消雾散。 或许,此后每一个夜里,她会辗转湿枕难眠。但是,最少她现在昂头而去。 她在告诉他,她很好,她会活下去。因为,她的命又被他救了一次。 李北羽长吸一口气,发觉昨夜的雾俱已消散。是的,他笑了起来,正如自己心中的雾,一并叫今晨的阳光给带走了一般。 然而,他又想起玉珊儿临走前的一段话:“我答应过百里千秋前辈一件事──救百里怜雪!” “你怎么救?” “别担心,百里前辈已经告诉我方法了……。” “可以告诉我吗?” “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北羽长吸一口气,他相信玉珊儿一定能做到!无论,百里千秋教她的是什么方法──。 九田一郎注视每一个人,深沉而仔细的分配出任务! “虎爷三湖川上,领兵两百,先锋直正路,被丐帮前围!” “是!”三湖川上应声。 “龙爷郑挥,领兵五百,自左路攻丐帮,先以炸药组二十人先导,主力随后掩杀!” “是!” “龙爷邱泊寒,领兵五百作右翼,亦先以炸药组为前导,配合左翼,同时夹杀!” “是──。” 九田一郎环顾众人,扬声道:“野子──。” “属下在──。”立时,屋梁上喷下一大道烟柱,烟散之时,野子已然半跪握刀柄,恭敬于前。 九田一郎大笑,道:“好──。领暗杀组二十名成员,自丐帮背后掩杀,要快、要猛,直追中堂──。” “是──。” 九田一郎环顾众人,大笑道:“黑旗武盟将早我们一个时辰行动,分别殂灭江苏境上丐帮分舵──。所以,此次行动,目标只有杭州的丐帮总舵……。”他一沉声。喝道:“今夜子时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众人齐声大喝,肃杀之气高昂,大有今夜一战即可入主中原。 时,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十六,月圆时。 王克阳正皱眉沉思。这些日子来,那些小扶桑的行动大是奇怪,丝毫不见动静。 李北羽忽道:“我看是大大不妙,正叫风雨前的宁静……。” 杜鹏立起道:“我们到外面看看。” 王克阳点点头,朝蒋易修道:“蒋兄──,我们将此地力量分配一下,以防万一……。 “ 立时,街上冷清寒意。 李北羽和杜鹏一踏了上去便觉得不对,两人立时又回到丐帮。 然而,更莫明有著一股肃杀之意。 王克阳讶道:“怎么回事?” “不对!”李北羽道:“连狗吠都没有──。” 杜鹏接道:“是指这胡同左近没有狗吠,远处还是有!” 蒋易修双目一闪,道:“那大概是挑今晚了……?” “风雅!”李北羽笑道:“好个月圆时──。” 王克阳道:“你们还出去吗?” “当然──。”李北羽笑道:“由后门──。” 野子听著属下传来的报告。 “有两名伙夫从后门推了空车子出来……。” 野子双眉一抬,道:“这是他们的作息时间?” “是──。”那名探子道:“每夜亥时,他们必先往市场购物,以便来的及煮千人的早餐……。” 野子冷冷一笑,道:“你和三名兄弟去将他们杀了──。” “是──。”探子道:“是不是要乔装成他们进入丐帮?” “不错──。”野子眼中有了嘉许:“水花乐律你大有进步。” “多谢组长夸奖──。”水花乐律一恭身,随即招呼三名杀手往暗巷中急行而去。 野子环顾众人,下令道:“散开,子时一到,同时出手攻击!” 李北羽看著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心里就想笑。所以,他笑嘻嘻的问道:“几位爷们,连要饭的也要抢,恐怕是穷昏了吧?” 水花乐律可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乞丐儿这般大胆;遭了自己四人围住犹能谈笑风生。他脸色一沉,冷笑道:“爷爷是来要命的……。” “乖乖──。”这回是杜鹏叫道:“连要饭的命也要──才有啥好处啊?要钱没钱,要名没名……。” 水花乐律冷冷一笑,低喝道:“问你家阎王去……。” 这一句未完,他已然出手攻向李北羽。因为,这小子那副笑容他实在看不惯极了。恰巧,李北羽也看他不惯。 所以,轻轻松松,随随便便的拿出一根白色羽毛;接著,当然是用手指一弹! 然后呢?然后当然是这位水花乐律先生躺了下去! 他不信,一直到失去知觉前他都不信。明明,就看的清清楚楚眼前这汉子由怀中取出羽毛,又慢慢弹出来,然后散开! 他发誓,每一个细节都看得很清楚,可是为什么躲不过? 他更不信的是,甲贺谷的忍术竟然不堪一击到连一支羽毛都可以打倒! 杜鹏的动作可快多了。在李北羽的那只鸟羽毛还在半空飞时,我们杜少爷手中的大鸟刀早已翻飞三连闪。 结果呢? 当然三名忍者全躺了下去。 没死!因为我们杜少爷很慈悲,只是用刀背轻轻嗑了一下,嗑掉他们每个人十六、七根肋骨而已。 杜鹏有些心痛。 那时,已有西洋高鼻子、金头发、蓝眼睛的“蛮夷”到中国来传教──。他们说,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造成的。 我们杜少爷当然心疼啦──,这一出手三乘十六、七根筋骨,一下子便少了四、五十个女人,他心怎会不疼? 李北羽点了那位水花乐律两臂穴道,蹲下去笑道:“喂──,扶桑甲贺谷的朋友──,你们是不是打算今晚行动啊?” 水花乐律不答,一付宁死不屈的样子。 杜鹏一笑,道:“是不是要用那种方法逼供?” 李北羽一耸肩,道:“那方法倒是没失败过──。试试也好──。” 水花乐律冷笑,开口道:“杀了我也没用……。” 杜鹏一笑,立时点了这位水花先生腿上穴道,同时,三两下抓下他的鞋子来。水花乐律又好气又好笑,倒是横了心想看中原人是怎么逼供的──。 忽然,他脸色大变,口里却是大笑了起来。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因为,我们秃鸟公子、大鸟少爷正各拿著一支翎羽,搔这位远从扶桑来贵客的脚板子。 李北羽很满意,他最少证明了,无论是不是中国人,谁的脚底都怕痒! 接著,他又证明了,这种逼供法果然不会失败! 子时将至。 野子不禁皱了皱眉,为什么水花乐律还没出现?她游目四顾,远处果然传来轮响之声;厚厚沉沉的,显然是载了东西。 野子一笑,时间倒捏的巧,尤其车上有货,正是聪明的办法。当下,对水花乐律更满意了起来。 然而,当远处那两个推车的到了丐帮后门暗巷前时,竟就倒了下来;距离门口尚有四、五丈远。 野子一愕,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丐帮的人出来。她双眉一皱,便指使两名手下前去观看。 更奇的是,那两名手下到了那躺下两人的不远处,好像中邪似的也躺了下去。野子就偏不信邪,那就是自己带领剩下的十四名手下一起过去看──。 当然,她是让十四名手下走在前面;她的理由是,如果前面的手下有了不测,她还有可能有能力替他们报仇! 这理由是不是正确她不管,因为她是老大──。 子时至! 三湖川上大喝一声,率领两百名敢死队冲锋,立时攻破丐帮大门而入。同时,左、右端各传出巨响,显然是左翼的郑挥和右翼的邱泊寒也动了起来。 三湖川上这中路直冲了十来丈,竟然没有半点阻挡。这下,心中便觉大大不对。丐帮好歹也是个大帮,总不会睡死如猪吧? 正想著,突然所有灯笼一暗,同时,箭弩之声大响而至! 三湖川上心中一寒,大叫道:“快伏下──。” 便此时,地里头各藏了许多倒钓,众人这一趴,便是大大吃足了苦头。不是皮开肉绽的,就是衣衫褴褛,见不得光。 三湖川上这边悲惨,那郑挥和邱泊寒也惨。 灯笼灭时,只见一阵乱箭射的东倒西歪!当下,郑挥大叫:“放火──,放火烧屋……。” 刹时,十几道火把俱投向屋内而去。而那邱泊寒那方亦如法泡制,将火把一股脑的丢到屋内。他大笑,心想,这些夜冷,今晚可烤得那群乞丐儿好受。 邱泊塞越想越乐,振臂大叫:“冲啊──。” 邱泊寒冲、郑挥冲、三湖川上也冲。立时,千多名汉子全涌向那片庄院中;只一刹时,一声轰然大响,足震得杭州城内今夜没人睡得下去。 据说,那夜杭州城内休妻的足足有一百二十六户。因为,震爆之声惊啼婴孩,夫妻为此争吵不休的达五百二十九户。 最后,一百二十六户夫妇各奔东西。 万历四十一年三月十六日,夜。 那一大爆之响,造成当时著名的“杭州伦理”问题。因为一百二十六户,四百一十五名孩子无母照顾。 十八年后,有许多成了当时的问题青年。也就是在明思宗崇祯四年,李自成自称“闯王”时,有一批得力手下便是来自杭州城内十八年前的这批婴孩。 王克阳大笑,拍了拍李北羽道:“这个计划倒是不错。” 李北羽一叹,道:“只是死了太多人……。” 王克阳脸色一正,道:“这批矮寇不知残杀我中原百姓多少人命──,今夜正是讨回公道……。” 李北羽淡淡一笑,叹息轻声。 此时,他们正立于十丈外的屋檐上。所有丐帮弟子一列排开,观看龙虎合盟中人中了自己人算计之中,不由得齐齐喝彩笑了起来。 喜美子道:“我们是不是要乘胜追击?” 李北羽摇头,道:“不──,不能……。” “为什么?”喜美子讶道:“此时正是灭掉……。” 蒋易修叹道:“如果现在硬和九田一郎的主力拼命,只怕杭州城内会有一半人灭于此役……。” 喜美子明白了。方才所灭,只是九田一郎势力中的一部份,如果现在就出手硬干,只怕他便放任属下烧杀抢掠。届时,死的又多的是无辜的百姓。所以,双方都就此打住,结束第一回合的正面冲突。 他们站于夜月之中,直看著龙虎合盟中人呼天抢地的运救。到了天明,火熄了,人散了;而那浓烟依旧。 李北羽轻轻一叹,道:“该我们去了──。” 断瓦颓壁,满目苍夷。 杜鹏不得不佩服李北羽的计划。先以空城诱敌深入,灭灯明、放暗箭,造成敌乱。 接著,置炸药,遁地道,让敌丢火把造光明的同时,自杀于自己。 每一步计划,完全算计好对方的反应。好──! 杜鹏大笑,拍拍李北羽肩头道:“当朝皇上应该颁个什么王的给你……。” 李北羽一笑,道:“想当王也不会丢下进士不干啦──。” 两人正谈笑,那蒋易修突然皱眉道:“喜美子呢?” 喜美子?李北羽一愕,方才一路走来时便没见著她的身影,难道……。杜鹏的脸色也很沉重。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齐齐往外走去……。 九田一郎的心情可糟透了。 当然,谁在他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有好心情──。 一千两百名出去,只剩下四百八十七名回来。另外,野子那一组杀手,除了野子得以逃脱外,竟没一个可用。 不可用的意思是,武功已被废。 至于龙、虎爷里,也剩得三湖川上衣衫很不整的回来。 郑挥、邱泊寒俱亡! 九田一郎双目凶光毕露,朝一旁的陈英雄道:“传令下去,立刻西进中原,和黑旗武盟会合……。” 间间木喜美子一直伏在暗处,全身也套上了忍者的那袭黑衣罩面。她冷冷一笑,看著龙虎合盟这堆倭寇正急著搬东搬西。 此地,在杭州城外西侧山林之中,想不到九田一郎已暗中在此聚集徒众安排了一个总运转站。 照此,深夜那一战果然只是九田一郎兵力中的一部份而已。 她冷笑一声。乘黎明前的昏黑潜入各营帐内部;正四下看著要想那九田一郎复仇,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兄弟──,请帮个忙──。” 喜美子一愕,回头;只见三个汉子似乎用尽了奶力正搬著一口大箱子!移动间,大大不稳。招呼喜美子的,是个颈上有两道刀疤的汉子。只见他粗声粗气的挥手招呼道:“这箱儿重──,兄弟出个力吧──。” 喜美子全身罩在黑衣面罩之中,想来他们误会了自己是他们一伙;而且,还以为是男的! 喜美子这端寻思,那端三个汉子快撑不住啦! 那个颈上有刀疤的吃奶力气都使了出来,此时见喜美子犹自站定,不禁怨声道:“他奶奶的疤子,这小子是聋子还是白痴?”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可说啦:“赵老大──,这小子是扶桑来的,说不定听不懂我们的话哪……。” 那个被唤作赵老大的刀疤汉子一想,是啊,自己怎的忘了。当下,便用蹩脚的日文道: “请帮忙……帮忙……抬……。” 连说带比,那喜美子心里暗暗好笑,点了点头,压低嗓子,嘶哑的以日语道:“好──。” 说著,也真的过去往那箱子底一托;立时,三个汉子全觉得轻松不已──。 那个赵老大不禁愕道:“他奶奶的,这小子倒有几分蛮力……。” 麻子叹道:“这几箱金子可真磨人,这一路上全靠得它来过活了……。” 另一个竹竿似的汉子可道:“赵老大──,这个兄弟的身手似乎不错,我们跟他攀交、攀交,以后说不得大大有好处……。” 赵老大一沉吟,瞅了喜美子一眼还想著。忽然,手上没了重力。他赵老大一惊,只见眼前这名扶桑人称的“忍者”亦凭一个人双手之力轻松的把箱子托上了车。又随手一整、一摆,自是好好的叠到另外几箱上头。 当下,赵老大立即打定主意,此人不交,赵某人一辈子可别翻身。于是,清了清嗓子,指指自己,又指指麻子、竹竿用“很不流畅”的日文道:“朋友……,朋友……。” 喜美子耳里早听得他们一番话,当下冷冷一笑在心里,点点头道:“我们是朋友──。 “ 赵老大说的不行,听可差强人意;听得这一句,当下大乐,指自己道:“赵老大……。”又分别指另外两人道:“王麻子……,马竹竿……。” 喜美子一笑,指自己沉声嘶哑道:“间间木……。” 李北羽望著这片树林可头大的很。 晨曦已微露,令人无奈的,是里头的人可真多;无论怎么进去,实在很难不被发现。 杜鹏想东想西,忽的一狠心道:“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杀进去,一个是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进去──。” 蒋易修叹口气,道:“我觉得第二个方法省力多了──。” 于是,三个人整整衣冠,一切准备妥当就此大剌剌走向林子。到了三丈前,一名汉子率了八名手下走了出来抱拳道:“诸位是……,”李北羽咳了一声,向蒋易修掀掀眉;那蒋易修立时骂了一肚子脏话,口里可很庄严道:“这位是我们黑旗武盟特使,特别来参观贵盟人员调动……。” 那汉子一惊,再看看李北羽,除了衣服像个人样外,那一脸不登大雅之堂的表情只是叫人狐疑。 李北羽给这汉子这般瞧不由得冷哼一声,朝杜鹏抬抬下巴,意思是露一手啦──。 我们这位大鸟先生可真的是“含恨”表演了一手。只见他身子一转一拍,拳风所及竟叫那些汉子九把手上卜刀全捏握不住掉了下来。 李北羽这一见,忍不住脱口道:“好个大鸟东西飞──。” 那九名汉子个个脸色惨白,忙不迭的抱拳道:“请三位特使入内,小的立即遣人通知盟主……。” 李北羽手一摆,制止貌。又朝杜鹏挑挑眉。 他奶奶的这秃鸟哑巴啦──。杜鹏一口怨气冲口道:“不必啦──,我们自己会找。你们好好守著别让李北羽那个小王八乌龟蛋乘机来捣乱……。懂不懂──。” “懂不懂”三个字大大声,把那汉子耳朵闹的轰轰响;当下,立时颤声让一旁道: “是……是……请──。” 这下,我们李大公子可意气风发,大步一跨一跨的往里头去。而那杜大少爷、蒋大员外只好扮扮书僮的角度,一左右亦步亦趋的跟著去。 他们三个得意,身后,那名汉子倒是冷笑的很。 这圈负责林子防卫的巡职,那一个不知道这三个小子的模样?原先,他也暗自打算下个手赌赌运道看能不能就此立功,扬名天下。 谁知,方才杜鹏那一手差点把自己的魂都给吓掉。如今之计,便是暗暗传出信号,通知里头结网,把这两只鸟,一个员外好好擒住──。 李北羽三个人东转西转,只见几个汉子正抱住一个女子又拉又叫。三个人互使一个眼色,当下放作轻松而不失威严的走了近去。 只见,是名身著黑衣罩面的女子被六个大汉压制在下面。三人见状,各自互视一眼,点点头。 当下,蒋易修立即往前一步,伸手要拉开众人……—— 扫校 第十一章 锋 铮 蒋易修手伸一半,忽然转为连拍;同时?右手上剑鞘亦随之前递,连三挑。这一气呵成之势,便将那六名汉子打飞。 同时,他身子一跃、一折;李北羽和杜鹏也同时往左、右两旁闪去。 因为,那位“被制”在地的女郎一下子反手中打出了足足有十四枚的破云强箭。 三个人在半空中已经知道为人发觉,立时便不犹豫的各挑一个方向奔去。 集中在一起,只是成了敌人的箭把子。这点认识,是他们十年来研究兵法战略中的心得之一。洛阳小愁斋的十年,他们可一点也没浪费时间;已然将数百年来武林中各项战役研究透彻。 三人方各自寻了一个角度翻跃,怎知,四面林子中俱撒下一片大网来,这回,可真的是成了网中鸟。 杜鹏大喝,出刀。 负责这次缉擒行动的陈英雄陈大舫主可冷冷站在一旁,大笑道:“杜鹏先生──,别白费力气啦,这网是用……。” 用什么编织的他可没说的出口;因为,我们杜大鸟先生这一刀硬生生的费了力气劈哩叭啦的砍裂一个大口来。 陈英雄可连吞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立时第一个往后跃开,生怕那位大鸟发了狂招呼到自己来。 网子里的李北羽则是双足一点树干倒窜到那位女子面前笑道:“野子姑娘──,你装的太不像啦──。” 野子后退了三步,方始冷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是我装的……” 蒋易修也散步了过来,笑道:“因为间……。” 李北羽急接道:“因为间接的理由是你的挣扎实在不太像……。” 野子狐疑看了两人一眼,复冷笑道:“直接的理由呢?” “太离谱啦──。”李北羽解释道:“那六个家伙又叫又拉的,总不会旁人都不管吧──。” 可不是,现在的网外我们杜鹏杜大爷就面对了一百八十七名挽弓拉箭的好手。 李北羽一笑,招呼道:“杜朋友,怎不进来这里凉快?” 当然要进来,一下子,大鸟先生便跃入了来。这厢,一瞅眼前的野子道:“喂──,小姑娘,你不怕三个哥哥吃了你……?” 野子冷冷一笑,道:“扶桑忍术中的遁走法,只怕你们还挡不住──。”说话声中,那野子身周方圆五尺内竟然冒火,夹著一阵阵闪亮、烟雾。 蒋易修讶道:“火遁术?果然邪门──。” 李北羽大笑,道:“怎么遁也逃不出如来佛掌心──。” 说著,右手弹起,一道白毫翎羽已往杜鹏所开的那道破口而去。同时,蒋易修、杜鹏双双掩至。 刹时,那破口之前有人惊呼一声,摔落现身,正是那位野子。而那网外箭手,亦在此时发动攻击,一波波箭强如雨而来。 李北羽一瞅见那杜鹏和蒋易修已然制住了野子,同时往外冲去。当下一朗笑,转了两个身避开来箭;落到野子身侧伸手一提,倒是上好的挡箭牌。 那些箭手心下已有犹豫,不敢朝李北羽射来生怕伤及了野子;是以,百多支快箭齐齐招呼杜、蒋二人。 那端,陈英雄见李北羽提了野子一步步前进;暗想,这野子是盟主御用忍者,伤了大是不好。但若叫李北羽这样前进,只怕箭阵一忽儿便要破去。想著,使用激将法叫道:“李北羽──,如果你是个男子汉何必拿女人为盾?” 李北羽大笑,道:“老狐狸,如果你心疼这女娃子就送给你……。” “你”字一出。已将野子使用柔劲扔向那堆箭手。 这回力奇妙,原先野子是直的去,到了众人面前竟然变成横的,而且还会打转。 立时,这端李北羽大笑,那端众人呼天抢地摔成一堆。 杜鹏和蒋易修便不怠慢,和著李北羽分成左、右、中三路前冲。 这下一放足狂奔,待那些箭手蹲起了身子又叫三人拳打脚踢肘撞头顶的搞翻一堆。陈英雄在那端见自己手下这般窘状,只是急得直跺脚。 无奈,李北羽等三人便似乘风般大笑往那林子外而走;而意犹未尽的,是沿途丢下火摺子来。 这下,三月风助火苗长;又碰上的是乾燥木材土地。没半刻,只见林子里已经是火花烟雾,犹较方才那野子的火遁术壮观百倍! 这厢放了一阵子火。那李北羽笑道:“我们哥儿三个最擅长趁火打劫这不是?” 蒋易修大笑,道:“早有此意──。” 于是,这三位好朋友去而复返,乘著浓烟中四下潜进。 正走著,只听到林外王克阳一声大呼:“要饭的弟兄们──,冲啊──。” 精彩,李北羽大笑道:“这番倭寇矮子头可要大大吃苦──。” 三湖川上急匆匆的到了赵老大面前道:“快,先将这些金子银两由西方林子撤退──。 “ 赵老大当下便招呼兄弟,要那六部车子排成两排往西方行去。而自己亦押住最后一车和王麻子、马竹竿、喜美子三人共坐。 三湖川上原先没注意到有一名忍者也在车上,此时一见不由得心生怀疑以东瀛话问道: “你是谁?” 喜美子冷冷一哼,嘶哑的回道:“野子的兄弟──,来自甲贺谷的华达利家族……。” 扶桑话没错,而且流利顺畅。当下,三湖川上便不再犹豫,道:“请多麻烦……。” 喜美子暗嘘了一口气,点点头。 此时,喜美子心中的打算是,只要跟住这队财宝车总会见著九田一郎,届时再复仇也不晚。 否则,暗中将这六车财宝劫了走,还给中国老百姓作为赈灾用也是功德一件。 她心中暗想著之时,谁知那个赵老大为了奉承喜美子,在那马车方叫王麻子抽鞭扬蹄之时,便开口大笑道:“间间木兄弟果然是大有来历之人──。” 间间木?三湖川上本已回过了身,当下立即转了过来大喝:“停住──。” 赵老大闻声一愕,急下令道:“停……。” “停”字方在喉中转,那喜美子已突然出手。连拍带撞一瞬间已将赵老大、王麻子、马竹竿三人打昏。 同时,人到了前座扬鞭策马急进。 这一气呵成之势,叫那三湖川上来不及阻揽已然催马到了七丈外。三湖川上大吼:“截下──,快截下──。” 他是大吼,那端各处早已杀声连天那能听的到?就此一倏忽间,六轮马车全隐入浓烟林里。三湖川上大怒,随即跃上一旁伫马,夹肚快驰追下。 这厢,喜美子扬鞭直进,听得身后有人追近知道是三湖川上赶来。她一冷笑,拨了马车头向右,便往北面而去。 后头,三湖川上岂肯罢休,立时也调策坐骑赶来。一前一后,眼见要出了林子,那前方冒出三十来名守卫来。这厢,三湖川上大叫:“快截住她……。” 这些守卫一听虎爷呼声,立即便排开阵势,箭放弓上拉了个满。 喜美子心中一紧,正想放弃了这车以便逃遁;忽的一道人影跃下,快刀连挥之间,一刹那叫那二十来名汉子还未来得及错愕惊呼已是纷纷弓断箭折人亡。 喜美子这下更是吃惊,那刀法她可清楚。 宫本武藏的二刀流! 这么说,眼前这人便是兵本幸了?他竟然没有切腹而死? 喜美子方自惊疑不定,只见那兵本幸沉喝一声,快步跃来。喜美子出刀,兵本幸只是身势一转便到了后头;喜美子大惊,方打算以飞燕斩法击杀兵本幸;忽的,耳里传来了一声惨叫。 她一回头,便见那三湖川上已叫兵本幸斩杀落于马下!兵本幸冲喜美子一笑,飞身上了三湖川上坐骑,一策马便到了喜美子马前,并辔而行──。 九田一郎双目暴睁。终究,他是见过大阵仗之人。他虎立走出帐蓬之外,迅速调动人马。 当先的,是百名持斧大汉,一涌往前砍下二十几株大木挡在前方,接著是二百名的弓箭好手卫护;回时,左、右翼亦派出千名汉子采用反包挟之法。 九田一郎一扬身,人到了树顶查看林内各处情势,一招呼白虎三绝杀上来。便依旧各地战事传达命令;立时,三绝杀上上下下,不断传出盟主谕令。 就此双方激战了一个时辰,龙虎合盟众徒早是征战惯了,对于运兵打仗已历数十回。时间一久,便逐渐将江湖组合的丐帮陷入阵势之中。 九田一郎冷冷一笑,下令道:“布钩鲨网……。” 钩鲨网顾名思义,便是在大海上专门用来网鲨之用。其上,结了密密麻麻倒钩。 随九田一郎这道命令,立时一片片网子便张开置于那堆倒木之后。 九田一郎又下令道:“中道空防诱敌而入;加强左、右两翼包挟──。所有弓箭手全部上树……。” 这一个时辰打下,王克阳不由得有些心惊。这般海盗倭寇果然不同凡响,便以丐帮这等有组合的大帮派与之正面冲突犹略逊一著。 心中念如电转,当下扬声大喝道:“排八八六十四打狗阵法……。” 随帮主喝声,立时丐帮弟子一波波传了出去。刹时,数十个大打狗阵法已然形成。而且,八个大打狗阵亦分八卦之法往外推去。 如此,两相坚持下,丐帮的打狗阵法便似是兵法上的龙门阵。王克阳注目,冷冷一笑,又喝道:“左、右两阵团以展翼打狗阵推进……。” 展翼打狗阵,便是如鹤展翅,双向包挟之意。王克阳再下令道:“中路以一字长蛇阵打狗阵法突进──。” 李北羽在乱军中潜于内进。此时,斗见一株树上那白虎三绝杀上下跃著,知道其中必是有诈。于是,内力一提便纵身而至。 正巧,我们这位李大公子是第一个翻过木堆而落。足下方着地便叫那些钩鲨网的倒钩拉住。李北羽一愕,不敢再动。 那端,九田一郎不意丐帮未陷入阵中反而叫一名汉子先冲了过来。待举目注视,心下不禁大喜。 这个李北羽真的是自己跨进地狱门来──。 立时,那九田一郎大喝:“放箭──。” 李北羽正缓缓将脚抬起,不意上方已是往响箭至。当下,只有身子一蹲,手上翎羽连弹。同时,乘了个空档迅速脱下那双一年未洗的鞋子来。 待第二波箭至,他李北羽已大笑光了脚丫子跃上了木干上端。 此际,正巧丐帮那中路的一字长蛇打狗阵开来。 李北羽认得其中带头的长老鲁千夫,便扬声大叫道:“鲁长老前进不得──。” 鲁千夫一愕,讶道:“李公子之意……?” 李北羽指指身后道:“有钩子,是昨晚用来对付这些倭贼同一个方法……。” 昨夜,龙虎合盟暗袭丐帮,中间一路的三湖川上便是受到了这等礼遇──。 鲁千夫大笑道:“这等难不倒要饭的弟兄──。” 李北羽一笑,扬声道:“那好──,要饭的不用脚走路,可是要担心上头的飞箭──。 “ 鲁千夫注视那层层树林点头谢道:“省得──。” 立时,便命令一批弟子抢攻上树和那些弓箭手交战了起来。同时,再策动所属人马两人一组,以踩高跷之法竖起打狗棒于地,人身上了杆顶手拉手,便此相互支撑越过这片钩鲨网。 这下,可看了九田一郎心惊,立时跃下树来弹上骏马,扬手指挥后头所属道:“放箭──。” 排排箭飞如浪涌。丐帮弟子咬牙苦进,第一波越过钩鲨网后便高跃掩杀。立时,后头的亦一波波涌至,便成了肉搏战。 这番决斗,直打到了酉时黄昏总算结束。王克阳长长叹了口气,计算丐帮死伤达两千一百三十二名。 至于龙虎合盟方面,更高有三千零一十六名之众。 武林帮战史上,第四千六百二十二页一改前例,用朱砂书写。直称本役和昔年大鹰爪帮战高丽金天霸部队,阿克苏王朝塔里木河决战、达延可汗部队决战苏小魂所领军队为武林史上四大战役。 间间木喜美子注视兵本幸良久,方才幽幽一叹,道:“我知道──。我能明白你的想法……。” 半晌,她才轻叹又道:“我钦佩你能改过……。” 兵本幸眼中有了光辉,他一笑,道:“多谢间间木小姐能体谅在下的心境……。”忽的,他扬首朗声道:“待兵本幸除去九田一郎,解散龙虎合盟后,必然引咎切腹以慰间间木小姐的父亲在天之灵……。” 喜美子一笑,拂拂飘扬在额上的发丝道:“罪恶的兵本幸已死──,今天、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重生的兵本幸先生,又何必须要一死呢?” 兵本幸一笑摇头道:“因缘果报──,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喜美子一愕,急道:“我说了,我……。” 兵本幸仰天朗笑道:“小姐的意思,兵本幸已然心安。”说著,人已扬身而去,独留那喜美子在暮色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蒋易修望著信函摇头苦笑不已。一旁,杜鹏是望著那箱箱珠宝,大大叹口气道:“喂──,员外,你摇头干什么?” 蒋易修递了信过去,道:“你瞧瞧……。” 杜鹏接在手,立即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叫道:“怎么这么多错别字?该打屁股──。” 蒋易修大大叹气道:“你算那门子朋友?” 李北羽在一旁笑道:“信上写了什么?” 蒋易修道:“喜美子去追九田一郎啦──。那将劫得的这些箱珠宝用来赈灾……。” 杜鹏叹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跟下去?” “可不是──?”蒋易修道:“九田一郎这回带了那些徒子徒孙进入中原,看来又有一番风雨……。” “走吧──。”李北羽站起来道:“随便在这些箱子里挑一点东西就可以上路了──。 “ 南宫世家阳义大殿内可热闹的很。 昨天,杭州西侧林内一战,无疑是近年来江湖最惨烈的一战。 丐帮和龙虎合盟之间,显然双方俱是元气大伤。另一个消息是,九田一郎已率部众西进中原武林而来。其向所指,据说目标是洞庭湖! 洞庭湖王云奔日脸色速变了好几回,才立起身朝众人道:“小弟先回去安排……。”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云兄何必这般心急?” 云奔日双目一睁,盯住玉满楼道:“在下不知玉兄的意思是……。” 玉满楼脸上依旧挂了笑容道:“洞庭湖七十二寨早在两个月前便叫黑旗武盟的康东望、贺龙、姚休命所控制,难道云兄忘了嘛……?” 云奔日脸色大变,怒声道:“玉满楼──,你是在挑拨嘛──?”随怒声,已大有放手一干之势……。 两人这一段对话,立即引得在场诸人骚动了起来。 南宫渊身为主人,只好一步跨到两人之间笑道:“玉兄、云兄,其中可能有误会……。 “ 玉满楼一笑,朝众人道:“昔日,宇文真尚能统御黑旗武盟之时,武盟八老之一的康东望曾自请愿到两湖发展势力。而同时,亦属八老的贺龙、姚休命亦愿前往襄助──。” 少林空智大师点头道:“这件事──,少林也有接获情报,知道武盟中有这项行动──。只是,后来只得到那三人进入两湖地带后便消失踪迹……。” 云奔日的脸色渐渐惨白,因为空智大师代表少林,他说的话绝对可以相信的。 玉满楼一笑,续道:“宇文盟主当时的想法是,仅凭康东望等三人的力量必定不足以成事。他所以愿放三老进入洞庭湖带,便是制造假象以安抚武盟内部情绪──。” 这段话,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在他们千夫所指之下,逼得宇文真以死明志之事。谁都会不安。 玉满楼长吸一口气,又道:“未料──,他们三人到了洞庭湖后,因缘巧知洞庭湖王有一位情妇唤作苏赛香的女人就住于东畔的百花斋中……。” 云奔日身子抖了起来,颤声道:“玉满楼──,你……含血喷人──。云某堂堂洞庭湖王岂会……。” 玉满楼双目一凝,冷笑道:“洞庭湖训自百年前京十八前辈时已立下规范,你可是要玉某把你去年所干下的错事说出来找那苏赛香的丈夫对质嘛──?” 云奔日讶道:“她还有丈夫……。” 便此一句,已是无意中承认了事实。云奔日立时大喝出拳,较昔日在众人面前和袁洪、顾索出拳又有不同。 玉满楼冷冷一笑,道:“若叫你逃了,八大世家和玉风堂如何在武林上立足?” 说著,手上一摆三幻,那“玉风十八招唤”便切入洞庭空明拳中;双方斗了三回合,南宫渊亦一挫步上前,扣向云奔日道:“云兄有事好说,何必一错再错?” 两人高手夹攻下,没三、五回合那云奔日已渐技拙;此时,他抬眼再见少林空智大师和武当百破道长亦是跃跃欲试,心神一丧,便叫玉满楼擒下。 玉满楼环顾众人,长长叹一口气道:“那天,袁洪和顾索便是受了骆驼假造盟主之命前到玉风堂探听我方进攻武盟的策略。其实,袁、顾二人早已心向善念,尽去邪恶之质。骆驼有见于此,便借我们之力除去他们二人……。” 玉满楼看了云奔日一眼,才叹道:“是夜,云湖王尽力挑起双方争斗,若以方才身手而言,那日战斗中大可不须外人出手即可取胜。可惜,我们俱被他骗了……。” 空智大师和百破道长互视一眼,双双苦笑。 玉满楼接道:“同时,洛阳城内四大世家遭劫之事亦甚奇怪。所来兵马不多,而且似乎全是赴死般的没一个活著。兄弟后来才知道那夜战中,全是心有善念忠于宇文盟主之人……。” 他长长叹口气,接道:“那时,兄弟急到采月居去,撞上了宇文盟主对其爱女宇文湘月保证绝不会侵入洛阳。彼时,兄弟以为宇文盟主诈讹其女,谁知,竟此犯下大错──。” 这一错,便是逼宇文真走上绝路! 玉满楼仰天长叹道:“错由兄弟起,那时不应怒令智昏而中了奸人之计……。” 南宫渊苦笑道:“在那情况下,谁不会如此?” 玉满楼摇头苦笑,每个人都如此,所以阴谋才会得逞。每个人都会如此,他玉满楼绝不能如此。 因为,有些过错是永远也不能弥补的! 玉满楼长吸一口气,又道:“那时兄弟忽略了云湖王为什么没随各位前往四大世家御敌。而且,云湖王一见到宇文盟主便出手,令得兄弟连思索余地也没有──。” “至于昔日韦悍侯以身埋炸药毁云游居而迫玉某迁出洛阳之事,亦是骆驼假造宇文盟主的谕令──。” 玉满楼补充道:“韦悍侯曾被宇文盟主救过,是以抱著士为知己者死的态度赴义。谁知,竟然是骆驼的阴谋──。韦悍候之死,真的是死不瞑目──。” 所有的人全沉静了下来。那个骆驼显然较自己想像的阴险的多,面对这样的敌人,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半晌,云奔日嘶哑道:“我只想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宇文湘月──。”玉满楼轻叹道:“在逃亡的七天七夜中,宇文盟主把一切思前想后的想了一遍告诉他的女儿。可惜,他没有机会辩白──。” 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云奔日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他颤抖了起来,愧对天地,愧对历代洞庭湖先人! 自从去年醉酒下强暴了苏赛香,良心便一直不安;他又下不了手杀掉苏赛香这女人灭口。到底,仁义之心犹在。而这女人竟然对自己一往情深,若不再相往便要将事公开。 如此无奈,便一错再错;却予人有了可趁之机! 天下,自古来多少人不是如此? 玉满楼望著云奔日,心中唯叹! 他又何尝愿意令眼前这位铁铮铮汉子如此?设非云奔日留下苏赛香一命,犹有仁义之心,他早已揭破。然而,方才若叫云奔日一走,便是害了他。 唯有此时揭发,或能有当头棒喝之效,为武林唤回一个顶天立地的丈夫来。 云奔日心中早已百感交集,面对这些至友;十数年来同生共死只为“义”之一字而战。 而今,自己如何再面对他们,如何面对洞庭七十二寨弟兄,如何面对天下? 一念及此,便张口要咬舌自尽。 玉满楼一惊,点住云奔日的穴道急声道:“湖王何须轻生?天下武林尚有偏劳……。” 立时,在场诸人各自转过脸去,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正如方才一样谈论昨日杭州城外一战。 好似,压根儿没这件事发生。 然而,每个人眼眶都有泪光泛转;因为,他们重新唤回一个好朋友的良知、正义和…… 勇气! 云奔日的泪最多。忽的,只觉身子一轻,穴道已被解开。 那端,司马世家主人司马踏霜已大笑走了过来拉住道:“来、来──,云老头,兄弟听说你千杯不醉,老哥哥我可是不信……。” 贝字世家的主人贝尔言也大笑道:“小弟也想插一脚比试比试怎样?” 哄笑声中,玉满楼轻轻吐嘘一口气,他心情快慰极了。望著、望著,竟不自主的想起宇文湘月来。她正和天儿做什么? 卫九凤移身过来,笑道:“楼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玉满楼笑道:“只不知道天儿那副呆楞楞的对上宇文姑娘怎的啦──?” 卫九凤嗔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急也没用──。” “说的是──。”玉满楼大笑道:“我们饮我们的酒吧──。” “你心情不好吗?” 这句话,是今夜玉楚天问的第六十七遍。 宇文湘月轻轻一叹,摇摇头。 玉楚天吞了吞口水,大大吸一口气,道:“今晚天气好好喔──,哈、哈──。” 这话,也是第六十七遍。 简单一点的说,整个晚上两人对坐了两个时辰,从头到尾就是说这两句。 宇文湘月的回答又是如前:“有点冷!” 然后,沉默下来。 玉楚天一直奇怪一件事。这事蹩了两个时辰六十七遍啦。终于,他忍不住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多加件衣服?” 笨!呆!蠢!傻!宇文湘月心中叹了十万八千遍,苦笑。也算还好啦,终于又多说了一句话。 还有第二句。 玉楚天偏头道:“你病了吗?是不是伤风了?你怎会觉得冷?呢──,我意思是我觉得好热……。” 宇文湘月大大叹一口气,瞅了玉楚天一眼,道:“从前有一只猪遇到一只鹅在水里游著。猪先生很想娶鹅姑娘为妻子……。” 玉楚天眉开眼笑的道:“然后呢?” “猪先生就找话啦。问鹅姑娘道:要怎么才会游泳呢?”宇文湘月瞪了玉楚天那副蠢像续道:“鹅姑娘道:只要敢跳下水就会游啦──。” 玉楚天愕道:“有这种事?后来呢?猪先生有没有跳下去?” “没有──。”宇文湘月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为什么?”玉楚天也站了起来。此时,他们正在采月居旁的庭园中。 那宇文湘月叹气的往采月居走去,边道:“因为鹅姑娘说水里好冷,要猪先生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猪先生竟然笑的对鹅姑娘道:不会啊──,我不觉得冷。你是不是伤风了?要多加件衣服啊──。” 玉楚天竟然问道:“那跟猪先生有没有跳下去湖里游泳有什么关系?” 昏倒!宇文湘月差点给脚下的石子绊倒。只见她怒气冲冲的道:“有──。” “什么关系?” “今晚天气好好喔──,哈。哈──。”宇文湘月大声道:“所以猪先生决定不该游泳──。” 说完,便大步的进入那采月居,“碰”的关上门。 玉楚天一愕,他真的是迷糊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串暴笑声。 玉楚天急回头,只见是那林俪芬林大小姐笑的倚在树干上直揉著肚子说不出话来。 玉楚天红著脸,搔搔头道:“义妹……,有什么事那么好笑吗?” 看那副无辜的样子,据说林俪芬曾经有十夜的时间由梦中大笑而醒! 宇文湘月坐在窗前倚著苦笑。 爹临终前将自己托付给玉楚天。他的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唉,从没见过那么笨的男人。 宇文湘月摇头一笑,也好,这样的忠厚丈夫也是难找。她正想著,对那玉楚天百般思念,只恨不得立时站起来投入他的怀抱中。 然而,姑娘人家怎能……。死玉楚天,还呆不楞登的不会进来──。 “哗啦”一响,门开人入,果然是玉楚天玉大公子。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尽力维持声音的平和、稳重的道:“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玉大公子知道了十来遍才红著脸喘一口气宣布道:“我知道猪先生为什么不下去游泳了……。” 宇文湘月一愕,微微含羞一笑,道:“为什么──?” “因为──。”玉大公子很得意、很骄傲,很大声的道:“因为猪先生知道,无论如何猪是不会游泳的──。” 宇文湘月脸色很“惨白”。 只见那玉大公子得意洋洋的道:“怎样?我没说错吧──。原来是你在跟我打哑谜。” 他嘘一口气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叫我猜中了──。” 宇文湘月看著玉楚天又叫又跳的半天才大大叹一口气道:“然后呢?” “然后猪先生就问鹅姑娘,愿不愿上岸来嫁给他?”玉楚天很“庄重”的道:“只要鹅姑娘说『愿意』,猪先生立刻就会跳入湖中──。” 宇文湘月一愕,红著脸低声道:“鹅姑娘说愿意──。” “哈、哈──。”玉楚天颤抖的大笑道:“猪先生说:鹅姑娘你被骗了──。” “什么──?”宇文湘月“虎”的站了起来,直瞪玉楚天。 玉楚天望著宇文湘月愕笑道:“怎么啦?这个笑话不好笑?” 宇文湘月简直恨不得打杀这小子十万八千次。 忽然,只觉身上一暖,待她惊醒过来,身上竟多了件衣袍。 是玉楚天脱下来覆在她身上。她犹不能置信的呆看著,娇躯只觉被用力一拉,投入眼前这呆头呆脑的汉子怀中。 耳旁,只听他轻声颤抖道:“对……对不起……。我……我会怕……,所以……所以……。” 所以了老半天所以个不出所以然来。 够了!宇文湘月双目一闭,一颗晶莹泪珠滚出。 他会怕,所以必须松懈自己才能讲的出、做的出心里所想要的。 够了──。她微笑。在心里不断重覆,玉楚天──,呆头鹅──,我爱你……。 蓦地,耳旁一句:“嫁给我好吗?” 百里世家!襄阳城里的百里世家无疑是湖北境内最具权势的家族。 自从百里千秋传位给了百里雄风,二十年来百里世家已然是八大世家中属一属二,足可和南宫世家并列。 而且,百里世家下一代的百里怜雪更是天资颖悟,足堪是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之首──。 可惜,江湖上盛传百里怜雪走入邪道之中,被那黑旗武盟吸收以至除名于百里世家之外──。 百里怜雪的人呢?江湖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他们绝没想到,百里怜雪现在就在百里世家内。 百里世家的堡内东侧有一泓池子,一般家人都不能到这地方来:当然,他们更不会知道池子底下有六间暗室一座迷宫。 百里怜雪知道,而且,他确定那把“圣剑”一定藏在这底下密室之中。 迷宫将六间秘室隔开、又相联。彼此间错纵复杂,稍有不甚便坠入其中不得而出。而且,六间秘室绝对不小,加起来足可容纳七、八百人之众。 为的是,若遭外敌强攻之时,仓促间可以进入其内避难。 所以,所需食用之品当然也不少。 其中有间秘室内被摆满了足供三个月的食品。另外五间,则分别是书、石、财、鼎、兵! 兵,就是兵器,这间秘室中收集了各种奇门兵器及各种非中原地方的武器。 其中,就有一种钝剑,只是用“刺”来攻击对方。有一个名称,便叫做“西洋剑”! 另外,如大食国的弯刀、扶桑的武士刀。更往西去,传说有一个叫“罗马帝国”,他们所使用的宽短剑,这里也可以找到。 百里怜雪第一个就找兵室,什么兵器都有的兵室,就是没有“圣剑”! 又黑、又长、又窄,刀锋一线白芒的──圣剑! 百里怜雪在兵室里足足找了四天四夜,终于放弃。 然后,进入满满是大小铜鼎、玉鼎、石鼎的鼎室内又找了五天五夜。因为,有些鼎里甚至有鼎,而且一直有下去! 百里怜雪再转到满是金银珠宝的财室,满是奇石怪岩的石室;甚至发了火大大的翻寻一番满是食用品的食室。 等一切都没结果了,他一咬牙进入书室之中。 这些日子来,他早已忘了是何年何月何日,也忘了日夜。他心中所想,只是“圣剑藏在那”? 书室一幌三日,他实在是找的够仔细了,却是什么也没有──。他不甘心,又找了一日,还是什么也没有! 到了第五日晨,阳光透过上面水池经铜镜反射进来,百里怜雪终究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 他摇摇坠坠的站了起来,仰天悲嚎:“圣剑──,你在那里?”随嚎声,又“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他注视著满架的书册,直有一股宣泄的冲动;然而,他忍了下来。 他确信自己将可以成为一代宗师,成为继昔年李风雪之后唯一可以练成第十二层境界的人。所以,他必须有非常人的自制力。 我将成为“狂战门”开宗立派的师祖──。他对自己大吼,我不能做出无益的举动──,我不能……。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只觉双目一黑,全身虚脱的跌到地上。 慢慢的、慢慢的,他觉得生命自体内消失……消失……。 他人飘了起来,觉得全身的意念已经松弛──。 他飘……飘……,好像看见了一道白亮光芒在眼前;模糊……模糊……,他尽力要睁眼、睁眼看清楚。可是心有余力不足。那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就在失去知觉前的一刹那,他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这是梦吗?还是已经死亡了呢?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四下看著。 人,还在书室之中。他吸一口气,还好,体内的气机很流畅。 桌上有粥升烟。 是谁? 百里怜雪只觉头痛欲裂,尽力撑了起来。一抬眼,便看见了玉珊儿。 百里怜雪不敢置信,是她救了他?为什么?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你是人,所以我救你。何况,你还曾经读过论语──。” 玉珊儿扬扬手上的书,淡笑道:“里面有你十二岁那年读论语时的眉批,似乎还不错……。”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百里怜雪一下子陷入了迷惘之中。 论语?第一篇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百里怜雪苦笑,恢复了神智,对著玉珊儿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入口,又如何能通过那迷宫阵?” 他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玉珊儿脸上依旧挂著淡笑道:“因为我要等你怎么也找不到『圣剑』时才出现──。” 百里怜雪双目一冷,道:“你知道我在找……。” “不错──。”玉珊儿淡淡一笑,道:“而且──,我还知道『圣剑』在那里──。” 百里怜雪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找到了?” 玉珊儿一笑,道:“我没找──。因为我不需要!” 不错!人间世有许多东西某些人眼中比生命、金银珠宝还贵重。同样的,那些东西在某些人眼中不仅一文不值。而且还嫌带著累赘──。 百里怜雪沉默了半晌,道:“你打算怎样?” “第一,你的命是姑娘我救回来的对不对?” 这是事实。 百里怜雪无法否认;甚至十玉珊儿现在如果出手,只需一招便可以杀了他──。 玉珊儿一笑,续道:“第二,你想握有圣剑的目的是因为想继百年前的李风雪前辈成为练成第十二层的第二人对不对?” 这点,百里怜雪又无法否认。 还有第三点。 “第三,你绝对找不到圣剑,除非姑娘我找给你,告诉你方法──。”玉珊儿淡笑道: “所以──,圣剑也是我玉珊儿给你的对不对?” 百里怜雪叹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打算怎样?” “很简单──。”玉珊儿笑道:“第一,圣剑十二层未练成以前,没我的命令不可以杀人。第二,圣剑未练成十二层以前,你不可以离开姑娘我的左右,除非是我的命令。第三,圣剑未练成十二层以前,你不可以和黑旗武盟那些家伙说话、勾搭……。” 一连三点,反正都得等圣剑练成以前不能如何、如何。 百里怜雪不禁一愕,脱口道:“如果在下练不成……。” “你对自己没信心?” 百里怜雪低头沉思半晌。耳里,突然传来玉珊儿道:“百里前辈知道你一定练的成……。” “爹──?” “不,是你爷爷──。” 百里千秋这么说?百里怜雪一下子充满了信心。 因为,自百年来成就最高的就是百里千秋。如果爷爷真的这么说了,那便表示一定可以达到。 百里怜雪双目一凝,道:“你知道我『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练成之后,第一个要杀的是李北羽,第二个是玉满楼?”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父亲──。 玉珊儿淡笑道:“知道──。” 百里怜雪沉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还……?” 玉珊儿截口道:“你只要回答我愿不愿意?” 半晌,那百里怜雪点头道:“好──。”一顿,又道:“可是你如何能相信我……?” “赌!” “赌?” “不错──。”玉珊儿盯住百里怜雪双目,沉声道:“我以生命来赌你成为一代宗师的人格──。” 百里怜雪心头一震,注视玉珊儿良久,才叹一口气道:“人格良心此任何禁制来的可怕──!” 毒药,会有解药;点穴,会有解穴。唯一去不掉,日日夜夜会啃蚀你的,就是人格的污损、良心的呼唤! 玉珊儿敢用命赌,因为,她赌的是“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的第十二层心法! 浑然大忘! “只要练成第十二层心法,心中必然已是无争、无怨、无恨、无恼、无火,无一切外相在心!” 无一切外相在心! 这是百里千秋告诉她的最后一句话!百里千秋也在赌,赌的是百里世家百年来的声誉。 他给了玉珊儿一块玉龙牌,此牌一出,百里世家便得听从她的号令。 就算百里雄风也不例外! 百里千秋赌的是,百里怜雪的天资足可成为一代宗师,为恶为善就看他学得那一门武学。 所以,百里千秋赌,为武林能否出现一位大侠或大恶而赌。 赌资,百里世家百年声誉! 玉珊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将手上的“论语”交给百里怜雪,淡淡道:“圣剑就在这书中,你自己从里面找出来!” 飞鹰落下,上面有玉珊儿的信函! 李北羽一笑,取了下来,拍拍那鹰的头道:“瞌睡妹──,辛苦你啦──。” 那白鹰“咻”──“哇”一叫,又冲天而去! 杜鹏望著,不禁笑道:“这倒方便的很──。说不定后世有人发明了一种可以飞的东西来传信用……。” 蒋易修朝李北羽一笑,道:“原来你把鹰交了一只给那玉大小姐,这倒是方便的很!” 李北羽一笑,展信细读;眼中,光彩一闪,将信收入怀中。 杜鹏讶道:“干啥──?情书是不是,这么秘密?” 李北羽苦笑,道:“说出来你会吞掉舌头的──。” 杜鹏不信、蒋易修也不信,所以他们打赌一桌酒席! 李北羽满意的拍拍肚子道:“多谢两位啦──。” 蒋易修无话可说,那杜鹏只是叹气不已,良久方大大叫道:“他奶奶的,真有她玉大小姐的好魄力!来,敬她三大白……。” 此时,三人已到洞庭湖东侧的长安大城内! 沿路上,俱多听闻那九田一郎率众抢杀掳掠之事,唯丐帮各处分舵防范戢止,以及八大世家遏止才免得事态更加扩大。 另外的消息,是大鹰爪帮帮主彭广汉清除帮中败类份子已毕,已和僵尸门白流花全组联军攻那黑旗武盟北部。 这餐吃毕,那蒋易修道:“九田一郎那家伙只比我们早一日到洞庭湖畔,哥哥我今夜去看看。” 李北羽点头,道:“长安城里必也有不少武盟的探子眼线,我和大鸟就留下了──。” 蒋易修点点头,起身道:“老高酒楼是个不错的地力,就约在那儿见吧──。”说著,招呼店小二来付帐。 此时,屋外正有一辆马车快驰而过,一阵风吹那车内布笠,只望得车内模糊三名人影。 特别的,似乎其中一名是个道士打扮。虽然看得不清,却像极了武当掌门笑尘道长。 李北羽注目一愕,那杜鹏已先站起来,笑道:“哥哥我上一下茅房去……。”说著,已当先一步从后门去了。 李北羽注视一下隔桌的两名自斟自酌的汉子,再转头朝蒋易修道:“这一路小心点。玉堂主来函说明云湖王之事,你这一去,洞庭湖上可能风云涌起,凶杀的很……。” 蒋易修一点头,也看了隔桌外的汉子,低声道:“那两个小子就交给你料理啦──。” 那店小二已然伸手准备接银子啦! “省得──。”李北羽笑道:“这种鸟孵蛋的事哥哥我行的很──。”转头向立一旁眉清目秀的店小二道:“等等,有事啦!” 蒋易修大笑,已抬步往门外去了。立即,那两名汉子也要站起来结帐。 李北羽眉头轻皱,知道盯住自己等三人的不只这两个家伙。心中一想,便游目四顾;眼稍中,只见另有三桌人在。 一桌是个六旬左右的学究独饮;一桌是三名年轻汉子大吃大喝,口里谈的尽是风花雪月;第三桌也是一个人独坐,颀长的身子,背对著自己。 李北羽轻皱眉,这人好熟的背影,只是不知在那里照过面。他正想著,那两名汉子已然要跨出门槛。 李北羽一笑,招呼道:“老王……,老王……。” 那两名汉子耳闻身后一声,无意回头,见得李北羽向两人招手呼唤不禁愕了一愕。 李北羽大笑,起身到两人面前“很亲热”的伸出手道:“我说老王啊──,咱们哥儿五年不见了,如果不是方才哥哥我看到你这对大小眼还真的认不出来咧──。哈……哈……。 “ 他笑著伸手拍了拍右首那个大小眼的汉子,只惊怒对方双目暴睁。人家为什么生气,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李北羽伸手到拍在他肩上,他绝对看得很清楚,就是躲不过! 岂有此埋?那个汉子冷声道:“兄弟──,你找错了人──,在下姓陈不姓王……。” 另一名汉子似乎急的了,急拉了那个姓陈的道:“陈兄──,我们快走吧──,还有事要办……。” 姓陈的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李北羽那可嬉皮是老本行,当下口里嚷著:“两位小老弟──,相见即是有缘,来、来、来──,大伙儿年轻人,不醉不归──。”口里叫著,左、右手已然搭向两人肩头。 那两名汉子各自哼了一声,倏忽转过身来左、右各退一步。 正巧,我们李找打先生一步跨入中间,加上一个旋身便不偏不倚的左手搭左边,右手搭右边的拉住两个汉子往回走。 一旁,那个眉清目秀的店小二笑了起来。 李北羽也笑。那两个汉子当然不愿意,可是,李大公子坚持。 所以,大伙儿又重新落坐,一副很好朋友的样子。 李北羽满意的自斟自酌道:“两位别客气啊──。” 姓陈的汉子苦笑,喉里头咕噜咕噜响了十来回,想是骂人的话不好出口。敌强我弱吗──。再说,自己全身穴道被人家制住了,只得眼睁望著这小子在自得其乐。 就在李北羽举饮第四杯之时,只觉那左方一道凌厉杀机涌至!李北羽一愕,沉住气且看那人如何来做。 是老学究。 只见他脚下似乎有些颠踬,看是喝醉微熏啦──。 李北羽耳里凝听,心中不觉一惊,这倒是好深厚的内力。每一步下,既飘浮文有韵律,气机运行大大是流畅无比。 正想著,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是来自那个店小二! 李北羽皱眉暗忖,是黑旗武盟的人还是龙虎合盟的人?不由得,双目先投向那老者而去。只见,老学究一步步往自己而来。 李北羽一笑,起身伸手相扶道:“老先生醉啦?” 老学究醉眼惺松摆手道:“没有──,没有──。” 一伸、一摆,两人各自巧妙使了一个劲,平分秋色。 李北羽一笑,道:“老先生既然没醉,何不让兄弟我做的东一道再饮他三百杯?” 老学究大笑道:“好、好──。”接著“好”了几声后便吟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李北羽大笑,道:“不错、不错。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两人落坐,老学究打了个呃,道:“小兄弟好学问,不知如何称呼?” “晚辈上姓木子李,下名北羽──。” “唉呀──,大侠士!”老学究口里叫,手上连挥。 李北羽淡淡一笑,抱拳一冲,道:“老先生是……?” 两人这厢又交了一回手,一挥一抱之间,只见桌面上起了小小一阵风,“叮”的两三响,竟叫那碗盘自中裂了极细一缝! 老学究淡淡一笑,道:“老夫宣九九……。” “宣九九?”李北羽愕而大笑道:“好、好──,好个九九至尊。”他一顿,勉强笑道:“可是龙虎合盟中,位极副盟主。有『第一军师』之称的宣九九?” 宣九九微微一愕,吃吃乾笑了两声,道:“你这小子,倒没想到消息这般灵通……。” 李北羽笑道:“小事、小事──。宣君名闻天下谁会不知?”这话是大违良心之言。这宣九九的武功、长相,天下根本无人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在。设非兵本幸在密轴中说了,中原武林又有谁知道? 况且,宣九九一向居于内陆做为九田一郎的策应,平素以老学究身份走动于天下,谁又会怀疑到他头上? 是以,对宣九九可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甚至,连兵本幸都未见过,只是听说此人是九田一郎最为倚重的助手罢了──。 李北羽瞪著宣九九半响,才叹口气道:“宣教席──,这两个小伙子可是你老人家的学生?” 宣九九一笑,道:“是啊──,真缺乏管教!” 李北羽大笑,道:“那就请老先生带回去好好管上一管吧──。免得日后见了老朋友老是不卖帐得三请四请──。” 宣九九冷嘿一声,拍了拍那两个汉子,怒斥道:“走啦──,还赖著?” 那两名汉子脸上一红,站了起来转身便跨步。 瞬间,李北羽人往后仰,身子倏飞移左方五尺三寸。这个位置,正巧是这两名汉子和身后隔桌那三名大笑大喝年轻人出手的空门。 这五个人李北羽不放在眼里,重要的是宣九九这老头子。只见他一挫步,身子竟然由桌底飞钻而出,两鸟爪子似的枯乾手掌拍至! 凌厉而狂卷! 李北羽嘿、嘿一笑,身子翻飞,避开宣九九两抓的同时,顺便踢飞了原先的两名汉子。 便同时,身后传来连三响骨骼断裂的声音。立时,是一阵哀嚎。 李北羽微笑回头。只见那三名刀客已然捂著臂在地上翻滚,脸上斗大汗珠直落,直望著出手的那人。 李北羽笑了,难怪这小子如此眼熟,原来是昔日在龙门伊河一战后便失去踪影的“风流王”王务先。 李大公子盯著我们风流王那张冷峻不带笑容的棺材脸道:“王某某──,谁欠了你的钱啦?这般难看脸色?” 王务先轻哼一声,道:“这老头是我的。”忍不住,他又道:“哥哥我找他好久啦──。” “同志──。”李北羽笑道:“你啥时候也会用哥哥我啦?” 宣九九看著眼前这两人谈笑自若,大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冷嘿一笑,道:“王务先──,咱们无怨无仇你找爷爷啥事?” “要命──。”两个字,简单有力! 宣九九一愕,双目精光暴闪,道:“你受了谁之托?” “梅六彩──。”王务先回答的很坦白,而且已经边出剑边回答:“就是昔日狄雁扬手下的『紫梅』梅六彩……。” 风流王,行如急风,剑如水流。 一使二十六剑,那宣九九连连避了七种身法,方得喘一口气道:“老夫有一件事问你──。” “边打边问!”王务先手上长剑可一点也不松下。 宣九九怒叫道:“狄雁扬是宇文真杀的,梅六彩不叫你去杀他的儿子来杀老夫干什么? “ 李北羽在一旁叹口气。接道:“因为是狄雁扬要宇文真杀他,以免受到折磨和要胁……。” 宣九九怒道:“与老夫何关?” 这一段话,宣九九已展开反攻;只见那两道人影竟能在方圆五尺内翻腾奔洒。大见两人小巧劲道捏得极是上上行家。 李北羽看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没有关系──。” 此际,只听见“波”的一响,王务先和那宣九九已各自分开。 风流王可一点也不风流的样子,那袭衣衫已被抓了十来道口子,碎成一条条的衣带,带上有血。 宣九九呢? 左臂上一道血口子也触目得很。 宣九九嘶哑道:“疯子!没关系找上老夫干啥?” “理由只有一个!”王务先双目一凝,道:“是你策动九田一郎带那批倭寇上岸,在江南烧杀抢掠──。” 李北羽补充道:“一般杀手每回下手只杀一个人──。而你却一次杀了千百条人命!” 他重重叹一口气,道:“而恰巧梅六彩又是专门杀杀手的杀手──。” 宣九九咬咬牙恨道:“你跟梅六彩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王务先淡淡一笑,道:“兄弟──。” “兄弟?”李北羽也迷糊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梅六彩他哥?” 王务先嘴角一抹淡笑,道:“天理道义之下,皆兄弟!” “好──。”李北羽赞道:“好一句有见解、有学问的话!” 宣九九注视眼前两人,求胜不可能,走脱大概没问题。所以,还能很笃定的问:“梅六彩自己为什么不来?” “谁说的?”店小二笑道:“梅六彩就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宣九九那老头子会来这儿?”这是李北羽的疑问。 “因为我花了两个月零十七天的时间调查──。”梅六彩笑道:“有耕耘就有收获是不是?” “至理名言──。”李北羽笑道:“你又怎么和这位风流王先生搭上线的?” 梅六彩一笑,道:“正巧,王兄也在追查龙虎合盟那般倭寇在中原活动的情形,便上了门啦──。” 李北羽大笑。道:“那王大先生为什么老是愁眉苦脸的一笑也不笑?” 梅六彩瞅了王务先一眼,道:“因为,你打倒的那两个家伙是他的目标,你站了人家的位置啦──。” 此时,三个人正等待丐帮弟子尾蹑那宣九九去向的消息。 梅六彩叹道:“方才为什么不一刀杀了那家伙?” “不能──。”李北羽注视门外道:“黑旗武盟控制了云湖王,只是洞庭湖七十二寨还不知道。所以,九田一郎不便明目张胆的进驻于洞庭湖……。” “所以,”李北羽的结论是:“让宣老头带我们找出九田一郎的藏身处……。” 他奶奶的,简直害死老子,喘得要命。 我们杜鹏杜大鸟足足跟了半个时辰才见到那辆马车停了下来。 此时,已在长安城西的一间大院内;那马车一进入庄后,立时有人迎了出来。当先的,是一名四旬左右的汉子,身旁犹有四位身著鹅黄衣裙,腰悬紫玉带佩的女子。个个手上抱剑,看来身手不错! 那当先的汉子静待马车门打开,里头两名动装汉子抱了一名道士下来。 看情形,那老道已叫人点制住穴道。 杜鹏细眼一瞧,果然是武当掌门笑尘道长无疑。 杜鹏皱眉寻思,原先宇文真阻下武当派参加武林大会的目的,是在于避免武当派和在前头的武盟份子撞上而造成血劫。 未料,骆驼那老家伙随后而至,将那些被宇文真制住的武当弟子杀了个光,顺带擒走了笑尘道长。 这一嫁祸,更让宇文真含冤莫辩。 好个骆老头,竟是这般心狠手辣;而其机巧谋略,又恁得是惊人无比。 杜鹏藏身在一棵树顶边观望边寻思著。 正想著,只见那端已传来话声。只见那名汉子笑道:“道长别来无恙?姚休命在此请安了……。” 姚休命?嘿、嘿,原来这汉子是武盟八老之一的姚休命! 那端,笑尘道长疲惫而不失庄严的冷笑道:“姚先生何须虚礼如此?贫道不过是你阶下众囚中的一位罢了──。” 这话,杜鹏不犹得一惊,原来这庄子里头囚的人不少,只不知还有那些倒霉鬼? 姚休命嘿、嘿一笑,道:“道长何不放轻松一点?请入内用茶……。” 笑尘道长一哼,已当先迈步前入门内。 杜鹏看到这里,心头想了几回,决定还是别硬充英雄的好。先找那只秃鸟来一道送死,否则自己一个太孤伶伶。 杜鹏这厢想走,忽然庄口又传来马蹄声,只见是两名汉子策马而至! 乖乖,这两个不是舒胆和老不死?看他们这般匆忙景象必有好戏可看。 当下,心中主意一定,便飘下了树,三两个起跃到了屋旁。稍一注目,已寻好了路线;纵身一跃,便潜进屋檐下方,倒挂著倾听。 好巧是,那屋里人姚休命也打开了窗牖来。我们这杜大少爷便不客气的眼里瞧、耳中听。 屋中,姚休命讶问道:“两位长老如此急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哼──。”老不死重重哼了一声才道:“百里怜雪那小子……,真是?唉──。” 姚休命讶道:“百里怜雪?不是和我们合盟了嘛──?” “中了人家美人计啦──。”舒胆恨声道:“那日在道上相遇,怎的跟他说话总是不应。尤可恨的,是他身旁那位玉珊儿丫头,百里怜雪竟然会听她的命令──。” 老不死恨声接道:“那个贱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要那小子走就走,站就站……?” 姚休命讶道:“莫非是天竺的摄魂大法?” “不像……。”舒胆皱眉道:“那个百里怜雪似乎清醒的很──。也不晓得中了什么邪?” 姚休命点头道:“看来──,此事得请盟主定夺──。” 那老不死突然问道:“听说笑尘老道也送来了是不是?” “是──。”姚休命笑道:“正和云奔日的戚属同关在地下秘室之中──。” 原来如此!杜鹏在那端暗笑,这可是个大消息。 屋内,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老不死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姚休命一愕,道:“老长老──,有什么事……?” 老不死冷笑,道:“那个贱婢和百里怜雪在一起,似乎大可以利用来挑拨……。” 舒胆眼睛一亮,道:“心不死于情,烦恼自由生!” 这话,是百年前苏小魂的名言! 姚休命大笑道:“对!正巧用此来挑拨李北羽和百里怜雪,让我们坐收渔人之利……。 “ 当下,立即换了一名手下来,书了一函交给那手下道:“快马将此信函交给萧饮泉萧副盟主──。” “是──。”那手下转身退出。 这端,杜鹏心里好笑,原来萧饮泉干起什么副盟主来了。心里冷笑,手脚便不伶俐,不意一碰声,心中已大大叫了一声苦也。 当下,好汉敢做敢当的跃下院子来。 果然,屋内三人纷纷大喝飞出,落到自己面前。 姚休命当先冷笑道:“杜鹏──,你可是自己我死……。” 这话间,三个人已呈包挟之势,将大鸟先生钳在里面。 杜鹏瞅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喂──,休命。哥哥我给你一个建议……。” 姚休命笃定的很,淡笑道:“爷爷对临死前的人一向有一份仁慈──。有屁快放!” 杜鹏一笑,指指屋檐道:“这房子年久失修,拜托你花点银子整理一下行不行?” 姚休命大笑,双掌已呈暗紫色,冷声道:“可以──。” 杜鹏双眉一挑,很惊讶道:“紫煞掌?二十年没在江湖出现了──。” 舒胆也猛吸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三截金刚棍来。杜鹏点头一笑,道:“这玩意儿大概是龙虎抱凤棍啦──。” “有见识──。”老不死大笑,缓缓自袖中伸出两柄鲜红带黑杰的短剑来。淡淡笑:” 这个呢?” “血蛇伞节剑?”杜鹏脸色一变,道:“天下七大毒剑排名第四……。” 姚休命大笑,道:“你说,你今天是不是要变成死鸟了──?” 杜鹏苦笑,竟然摇头。 “不是我──。” “不是?”舒胆冷哼:“你能躲的过?凭什么?” “这个!”杜鹏左手平举大鹏刀,右手已扣握住柄,大笑道:“就凭这把大鹏刀足足可以吃蛇杀龙毙虎宰凤砍紫煞!” “狂妄──!”三个人大喝,齐齐出手,快若闪电。 杜鹏大笑,出刀,而且只一刀!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如果,姚休命、舒胆、老不死的出手是快若闪电;那么,杜鹏这一刀呢? 杜鹏一刀,可堪俞傲! 俞傲,百年来第一快刀。 杜鹏这一刀不是“快”一个字来形容,而是两个字来说明正恰当。 死亡! 大鹏刀,便是专门吃闪电的刀。 杜鹏出刀、大笑、跃身、抢进、入地下秘室、解开众人穴道、劈断锁链、出来、上马车、运众人往老高酒楼找李北羽。 据说,杜鹏那辆马车到了李北羽眼瞳子里的时候,那姚休命、舒胆、老不死三个人才齐齐大喊:“好快刀──!” 然后,血喷、轰然,三人倒地而死。 百里怜雪直傻楞楞的望著圣剑和手上论语。 他用了三天三夜才找到论语中的一段特别被百里千秋用红朱砂笔圈了出来。 “颜渊曰:请问其目。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立时,他明白了圣剑所在。 便是藏在“四非堂”的“视、听、言、动”木架里。 地下秘室中的书室四壁各有一个名称,分明是:清心、大和、回愚、四非。 四非堂便是靠在南面壁的名称。 他过去,摸索了一天一夜,终于打开书架后的密孔。孔内有匣,匣长五尺;打开,里头便是幽黑圣剑一线白锋芒耀目。 他狂笑,颤抖取出。任令那圣剑在自己瞳子里跳跃。 此后,他便持这圣剑随玉珊儿走入江湖;唯是日日夜夜苦研,以冀得第十二层最高心境。 玉珊儿只淡淡告诉他:“圣剑第十二层心法藏于论语之中。你自己好好思索……。” 是以,无日无时,他心中目中俱是这论语句子。才得圣剑,果然能凭剑上灵气修得第十一层。只是一心执意,却老无法得到第十二层最高境界。 及三日前,遇上舒胆和老不死,因著诺言而无法和他们谈话连络。玉珊儿只是静立一旁,更加深自己肩上重担。 其实,彼时他心中早被如何达成第十二层心法占满,又那有心思管那些俗事了──。 这几天下来,他和玉珊儿之间倒也平安无事。只是,心中不断煎熬苦思,这“圣剑狂战七十二技”心法第十二层到底是在论语中的那里? 玉珊儿瞅目望向百里怜雪,见他如是痛苦,心中微微一叹。心中执著,如何能超凡入圣?又如何能学究这圣剑最高层的浑然大忘? 百里怜雪呆望著玉珊儿,良久忽道:“你没有骗我?这圣剑最高层心法真的在这部论语之中?” 玉珊儿冷冷一笑,道:“早该杀了你,免得这般疯言疯语──。姑娘我骗你有啥好处? 要骗干啥还把圣剑给你?” 百里怜雪无话可说,唯有长长叹气,仰首深思不已。 玉珊儿轻轻一叹,道:“其身正,不令而行……。” 百里怜雪立时接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玉珊儿又道:“子曰:天何言哉?” 百里怜雪不假思索接道:“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这两段对话,一出于子路第十三、一出于阳货第十七。俱是论语中之言。 玉珊儿一问,百里怜雪一答,俱是快速流畅无比。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身若正,则令自行,天下之人何须茫茫然去求那名利?只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轻哼一声未答。 那玉珊儿又道:“老天爷从来都不说话啊──。它就自自然然的有了春、夏、秋、冬的运行;自自然然让万物生育──。” 玉珊儿瞅了百里怜雪茫然的脸色一眼,淡淡道:“它不说话,却无时无刻的不以天地间的运行来告诉你,人的心性须顺天理而行,自然可以育化出万物来……。” 这席话,直楞住百里怜雪良久;忽的,冷笑起身走到了另一旁去,以背对著玉珊儿。 此际,两人正在一片原野星光下。 玉珊儿双目皱眉,那端百里怜雪望著潺潺溪流冷声道:“哼──,想以老夫子那一套来说动我?嘿、嘿──,圣剑十二层心法练成时就是李北羽的死期──。” 玉珊儿心中一震,脸上依旧淡笑道:“说了不听是你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百里怜雪终究忍不住回过头来问。 “那是圣人的话──。”玉珊儿淡笑道:“姑娘我的话你可以当放屁,可是你想练成圣剑上第十二层心法就得好好想一想圣人的话──。” 百里怜雪一愕,回过头去,又望著溪流低思。正想著,忽然一抹杀机涌至! 他心中一动,已感受出这水流大有不同!果然,哗啦一响中,四名蒙面的刀客自水中奔出,劈刀而至! 百里怜雪一哼,人往后移了三丈,落到玉珊儿身旁。那玉珊儿也立起,冷视著眼前四人道:“强盗啊──?” 其中一名杀手冷笑道:“贱人──,李公子要我们来取你们这双狗男女的命──。”说著,已自四面包夹而来。 玉珊儿淡淡一笑,朝百里怜雪道:“这四个交给你──。” 百里怜雪轻轻哼了一声,已一步跨出。 那杀手冷笑道:“嘿、嘿──,百里大公子,你羞也不羞,竟然带了人家的老婆四处跑──。哈……。” 他这一笑,另外三名杀手也大笑了起来。 百里怜雪双目一凝,手上圣剑倏忽递出。只见,一片幽黑中来著一线白丝光毫奔向四人。立时,一阵惨叫声中,四名杀手竟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便栽倒而死!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好剑法──。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第十一层心法竟然已有此威力……。” 百里怜雪轻轻一哼,注视玉珊儿良久方道:“这些人不是李北羽派来的──。” “不是──。”玉珊儿淡笑道:“你也知道──。” 百里怜雪冷笑道:“只是──,你做这么大的牺牲是为什么?” 玉珊儿不答。 百里怜雪冷冷一笑,又道:“只怕天下武林中人全已知道你我在一起──。嘿、嘿,这种丧名败节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肯做?” 良久,玉珊儿才道:“君子病无能焉……。” 说完,已自转身寻了一块岩石避风,和衣躺下不再理那百里怜雪。 这端,百里怜雪不禁愕住,喃喃自语:“君子病无能焉……,君子病无能焉……。” 下一句便是“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百里怜雪望向那端的玉珊儿,心中不禁有了一股钦佩。 “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人,如果一切行的正、有能力,别人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百里怜雪长长一叹,投目那四具尸体,他皱眉。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李北羽不可能!那么,这是一个陷阱罢了。一个很低拙的陷阱。原先,若是自己在第十层境界这四个人大有可能逃的掉! 可惜,设陷阱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达到第十一层! 谁?不是李北羽那便是萧饮泉或骆驼! 百里怜雪双目精光暴射,他心中自有一套想法。和黑旗武盟的合作是逼于情势,也是一种相互利用──。 他冷笑,这是一场智与力的决战,长途的决战赛! 忍不住,他握著圣剑擎天狂笑了起来。天下终落入自己掌中,那些人终会败在自己手下。 哈……,他大笑,望向暗冥苍穹极远处,我百里怜雪终会成为君临天下的一代宗师! 他狂笑、他相信,便舞剑狂飞在这一夜色中! 李北羽拍著杜鹏的肩头笑道:“大鸟,这回你立功可大啦──。天下武林会替你立个功义碑!” “不必──!”杜鹏苦笑道:“你以为哥哥我接那三个家伙那一招好受的啊?” 可不是,细眼一看我们这位昨日叱咤风云,一刀劈三雄的杜鹏先生敞开的上衣里,倒也添了几道伤痕。 杜鹏长长叹一口气,道:“云奔日那老头子听说到了洞庭湖左近?” “没错──。”李北羽双目望向窗外沉吟道:“看来,现在洞庭湖可有大大一番风雨要来─。” “你去不去?” “不能不去──。”李北羽望著老朋友,丢下一句:“好好养伤,哥哥我回来可不想是来送终的──。” “你最好不要横著回来──。”杜鹏对李北羽消失的背影大叫:“哥哥我立下这等大功劳,你还没请咧──。” 李北羽一出了老高酒楼当先向梅六彩和王务先打个招呼:“照顾一下那只大鸟,他现在可折翼啦──。” “放心──。”梅六彩笑道:“小弟我保证下回你看到他时一定是白白胖胖的像尊弥勒佛──。” 李北羽很满意的出了长安城,虽然,这一路往洞庭湖的路上最少有三波人盯住自己背后,他可一点也不在乎。 打架当饭吃!这是李北羽的招牌。 当下,李北羽朗笑一声,轻夹马肚便连奔了起来;一天一夜的时间,进入到洞庭湖畔的岳阳城里。 到了岳阳,当然得光临金海楼,金海楼最著名的那一十二道海鲜炒,或上大窝仔面渗点虎骨酒。足称是天下十大美味之一。 李北羽当然会到金海楼。 黑旗武盟这么想,龙虎合盟也会这么想。 所以,他就大大方方的从前门进去,小小心心的由后门溜出来。 接著,连换了三种衣著,外带躲了两回马车。最后,钻进城西胡同的林家大院,再穿过十五道廊堂,由那左花园爬了出来。 他嘘了一口气,找到前方的威扬镖局,直辣辣的冲著里头趟子手道:“找你们黄怀宇的──。” 黄怀宇就是这威扬镖局的局主。手上一把七十斤重的关刀在黑白两道上倒也是赫赫有名。 趟子手一看眼前这小子一副狼狈样,本来想使一点小颜色然后扔出去算了。 谁知,这位老兄意念刚转,只见李大公子用手指头在那青石板面雕成的桌面上戮了十个八个洞。 立时,心里骇,脚下奔的进去走告。 黄怀宇出来的倒不慢。全身衣著光鲜,脸上笑容和蔼,大大已给人家一丝好感。 及见那桌上一串洞,外加看清了眼前这位仁兄是我们李北羽李秃鸟,心里不觉大叫一声,苦也。 李北羽冲著黄怀宇笑道:“黄大局主,别这副样子行吧──。哥哥我顺道拜访,怎的,你不欢迎啊?” “那敢──。”黄怀宇尴尬笑道:“我正想……。” “不必啦──。”李北羽阻止道:“上回你途经洛阳欠哥哥我十万两银子就算了──。 “ “真的?”黄怀宇立时就有了精神道:“有什么小的可以效劳的?”赌债可以不用还,任谁精神都会好上百倍。 “小事──。”李北羽笑道:“只须把哥哥我送到洞庭湖畔的十二连环庄去……。” 黄怀宇一愕,道:“你李先生要走,有谁敢拦著你?” “少说废话啦──。”李北羽叫道:“快准备好一餐,让哥哥我吃饱了上路。” 萧饮泉皱眉沉思日来发生的事。 百里怜雪竟然不顾合盟和玉珊儿那女人在一起,其中必有诈处。此事,最重要的关键当然是玉珊儿这个女人。 另外,杜鹏劫走了云奔日的亲属家人,只怕会让云奔日再毫无后顾之忧下重撑洞庭湖。 这点,必须立即联络龙虎合盟的九田一郎进驻于洞庭湖内。 至于,湖内的策应,康东望和贺龙分别已任洞庭总寨的司令和副寨主,自是可以大大发挥功用。 他比较担心的,便是龙虎合盟的副盟主宣九九竟然为人识破,逃到这洞庭湖畔的十二连环庄来。 李北羽西进不知是否和此有关?尤其是在岳阳城中竟然消失踪迹! 萧饮泉方自闭目沉思,忽的一名汉子年约五旬上下,做一身渔夫打扮,手执碧竹钓竿儿进来。 萧饮泉睁目一笑,道:“刘护法有什么消息吗──?” 这渔人,正是黑旗武盟中天地护法中的地字护法刘长手。 手上,那碧竹钩竿儿可是苗疆特产的四方竹,大和一般竹子圆形的不同。 刘长手到了萧饮泉面前,恭敬道:“启禀副盟主──,属下在虎庄旁发现一名女子,大是可以利用之人──。” 萧饮泉喔了一声,扬声道:“那位?” “埋香──。”刘长手看了萧饮泉一眼,续道:“便是埋香姑娘……。” 萧饮泉脸色一变,道:“埋香现在住在虎庄之中?” 十二连环庄便是以十二生肖命名。现今,萧饮泉所住之地便是犬庄的风云楼。 刘长手恭敬道:“不──。埋香姑娘住在虎庄之外的小木屋中,只是时常到虎庄上购买食用品。” 萧饮泉沉吟了一下,道:“那小木屋在那里?”—— 扫校 第十二章 猎 杀 湖波轻涟漪,水纹留春住。 她缓缓的将一堆洗好的衣物放入篮子内,起了身,犹组对那一湖连天湖面眸了一回。几只飞鸟,划破湖面如镜。她心中不由得一震,无端有意的想起郎君来。 郎君那个“秃鸟”外号,既戏谑又亲切,每回一抬眉,见著半天过雁总是不由得心神荡漾不能自己。 就如现在惊鸿照影,已叫人心眩神移。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走向回头路。 路的底,小山丘上“玉香屋”小立。 这屋,便临昔日冷知静、唐羽仙旧址“知静斋”左近。居搭于此,是不是心中有一抹无法忘却的情怀? 她苦笑,推门而入。 门内,早已有人含笑坐视。 萧饮泉! 她心上一惊,手上衣篮差点掉了下来。 萧饮泉轻咳一声,道:“埋香小姐──,别来可好?” 话文绉绉,由萧饮泉口中道出倒显得特别。 埋香莞尔一笑,轻声道:“萧门主怎会到这里来?” “因为这里有你!”萧饮泉竟然也会脸红了一下,复笑道:“所以我来看看──。” 埋香心中一愕,这话由萧饮泉口中出,大大是有异。她忖测道:“萧门主的意思是要小女子重入江湖?” 萧饮泉摇摇头,站了起来。半晌,方轻笑道:“萧某可以邀埋香姑娘往湖畔漫步?” 夕沉,染一霞天;夕浮,披一湖波。 两道人影默默。良久,萧饮泉才是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十二岁以前萧某是由老虎养大的?” “虎儿”萧饮泉,天下武林中不知道的可能没有! 埋香点点头,有点讶异身旁这位彪悍震武林的男人怎会谈起这些话来。 萧饮泉将目光投向夕落处,缓缓道:“是你的父亲,也就是雷杀门主将萧某带回人世间。传授了萧某武功,甚至,最后将一生心血都留给了在下……。” 埋香点头,道:“萧门主昔日对先父忠心耿耿,埋香心中感激的很……。” 此时,两人步到了一块大岩之侧。萧饮泉一笑,道:“何不上岩小坐舞风?” 埋香臻首一笑,含笑道:“好啊──。” 两人跃坐上大岩,各自望垂夕落,良久不语。 便此,只剩一线余晖,那萧饮泉忽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三个问题,久久困扰……。” 埋香一偏头,忍不住好奇道:“什么问题?以你现在位极之尊,还能有困扰的事?” 萧饮泉默默苦笑,半晌,方才叹道:“这十来年,我似乎觉得,那虎中世界虽残,而人世间更残──!” 这一句,只令埋香心中一震,可不是,自己便是厌怕了江湖杀掠才隐居到这洞庭湖畔来。难道萧饮泉也是如此? 她讶异再注视身旁男人。以往,对他了解似乎太少了。 女人,对一个男人想多了解一点时,便是有了好奇。而好奇,又是人类最大的通病!也是最美“情”字的开始。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我第二个困扰是,雷前门主以那般卓绝的武功,怎会身亡于风雪之中?” 埋香心中一震,对她父亲的死她除了悲哀,很少想到为什么,此时,不禁问道:“为什么?难道有人……。” 萧饮泉摇摇头,道:“天下无人可杀得雷门主……。”一顿,萧饮泉往低垂夜色长嘘一口气才道:“雷门主死于一个『名』字之下……。” “名?”埋香沉思道:“你的意思是……?” “当时,雷门主所创的刀斩门基业正一处处叫玉风堂拔去──。”萧饮泉沉声道:“眼见一生心血遭毁,是以生了一死之念。”他一顿,又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雷门主到自断心服,死前一刹那才壑然想通!”萧饮泉一字一字用力道:“一切名利总归空──!” “一切名利总归空?” 埋香心头狂震,爹是死前才想透,萧饮泉呢?她望向身旁这个男人,一双妙目中,竟有了某种自己也不知所以的情愫在。 良久,她才轻声问道:“第三个疑问是什么?” “宇文真!”萧饮泉眼中竟有了无限钦佩道:“百年来天下第一人的宇文真!” 埋香心中大震。凝住气息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萧……兄也很尊重宇文先生?” 萧饮泉沉默半晌,缓缓道:“百年前高僧大悲和尚以入世之心行走于江湖,其心禅定叫后人无限追思!今日宇文真之大仁,足以和昔年大悲和尚相提并论。” 埋香双目盯住萧饮泉,缓声道:“萧兄何不学那宇文先生,为天下造福?” “为什么不肯?”埋香声音中有了热切:“只要做,总会有一天让大家明白的──。” 萧饮泉不语。 埋香伸手握住他的大掌,道:“最少,我相信李北羽一定会相信你的……。” 萧饮泉叫那埋香握住手。不由得心中一震;耳里,听得那一句,只是摇头苦笑道:“萧某无奈──。” 因为,萧饮泉手下不知杀过多少英雄豪杰。而你无法弥补的过错,便是杀了人! 埋香轻轻咬唇,用力道:“你……可以隐居起来啊──。” 她双目发光,急切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在关外长白山脉之中,可以……。” 萧饮泉苦笑,长吸一口气,道:“我身上有骆驼下的毒……。苗疆的『百命断魂散』! “ 埋香心里一紧,道:“无可解吗?” 萧饮泉点点头,道:“非得骆驼的解药才可以──。而且……。”他欲言又止。 埋香讶异急声道:“而且什么?” “而且……。”萧饮泉红了红脸,方鼓起勇气道:“需要阴阳联合才可以──。” 他咬咬牙,道:“那个女人,必须是真心爱我,在双修之时,能忍得住任何痛苦不哼一声。否则,内机一乱,便是服了解药也当场无救!” 埋香深圾一口气,半晌,盯住萧饮泉道:“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属实?” “天地良心──!”萧饮泉伸出左臂,忽的自怀中取出一铮短刀,往左臂砍去道:“萧某断臂血誓!” 刀落,入臂。埋香惊叫,出手,握住萧饮泉右臂,泣道:“别这样……,别这样……,我……相信你……。” 木箱子一打开,我们李北羽李大公子钻了出来,伸伸懒腰朝那黄怀宇大局主笑道:“谢啦──。” 此时,镖车队经过十二连环庄外,黄怀宇趁经过林子时偷偷将李北羽放了出来。这厢,黄怀宇见十万两赌债已经偿了,心情大大轻松道:“好啦──。一路顺风──。” 李北羽一笑,摆了摆手,人已往那十二连环庄而去。 黄怀宇叹了一口气,人才要走,蓦地身后一声冷嘿道:“黄大局主可忙啊──。” 黄怀宇心中一惊,回头,只见一名老者手上拿著的是方竹碧绿竿,他双目一凝,道:” 阁下何人?” “刘长手──。”刘长手轻轻摆动竿身道:“要命的阎罗!” 黄怀宇睁目,扬身,出手。 可惜,刘长手的手果然是长。不,应该说鱼竿加上鱼线更长。 因为,这根方竹碧线竿的线钩是一排、一串,而不是只有顶头一钩而已! 那黄怀宇只觉全身一紧,已叫线钩紧紧缠住;正想挣扎,忽的心头被力道一撞、一痛。 他大叫,尽力睁眼下望。 只见,心口上,那鱼竿顶端竟然冒突出一薄锋刀刃来。黄怀宇全身颤抖,只觉,生命已一点一滴消失。忽然,身上线钩一松。 就在他趴倒在地的同时,耳里,尽是威扬镖局弟兄的惨叫之声。他尽力要起……起身……,终是,轰然而卧! 李北羽轻易的进入犬庄之中,他躲开了穴道暗桩,进入到内院之中。忽的。眼前有急速几道人影移入屋内。怎啦?我们李大公子好奇心起,便飘向那屋檐。 谁知,身子方才落定,暗处已有两把刀横扫而至。 李北羽心中一惊,知道这回可惨啦。身子一翻半空,右手已探出翎羽;只见内劲一透,将翎羽一拍一卷双刀,压了下去。 便由后跃的同时,又有两把刀至。 李北羽一哼,身子急急下落入院中。立时,笼灯大亮,那九田一郎和宣九九正坐当中。 两旁,自是一排列开的刀客。 九田一郎笑道:“李先生来的真巧,本座也恰巧到此。” “有缘吗──。”李北羽吞了一口口水,只见屋檐上下,院子四周都站满了龙虎合盟的“朋友”! 他摇头一叹,道:“用不著这么盛大隆重的欢迎啊──。” 九田一郎仰天大笑,忽的下令道:“备茶!”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见早有四名身著鹅黄衣裳的女郎袅袅移出,摆几放壶的布置妥当。 同时,两坐处各铺了一张席子。 那四名女郎布置妥了,各自坐到一旁,便立时有人端了七弦琴来。四个人四张,四十只指头一拨,便自铮铮的弹将起来──。 李北羽一笑,道:“这四位姑娘可是那日跟在姚休命身旁的四位抱剑少女?” “不错──。”九田一郎大笑道:“可惜那日四象女有事早走一步未能见得著我们那位杜鹏杜先生……。” 李北羽也一笑,道:“主人还不请客?” 九田一郎大笑,道:“请、请──。” 埋香隔著一个院子,望向那端李北羽和九田一郎共酌浅品,不由得皱眉道:“那个九田一郎到底打算如何?” “观察李北羽──。”萧饮泉在身旁答道:“高手决斗,生死只系于一线之间。所以,他们正彼此测量对方──。” 埋香心中一紧,道:“九田一郎要和李北羽生死斗?” “不得不──。”萧饮泉苦笑道:“只怕……。” “什么──?”埋香心中一震,急问道:“李北羽会输?” “单打独斗大概不会──。”萧饮泉苦笑道:“只怕那九田一郎会用群斗车轮战──。 “ 埋香惊道:“都要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著……。” 萧饮泉苦笑道:“还有更惨的──。便是要我也凑上一脚,轮翻斗那李北羽──。” 埋香正想说什么,那门口早有一名汉子道:“萧副盟主──,盟主有请──。” 这汉子是黑旗武盟的手下,他口里的盟主岂不是骆驼? 萧饮泉愕道:“是骆盟主?” “是──。” 骆驼望著萧饮泉大笑道:“副座──,别来一切可好?”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很好──。尤其是院子里将网到一只大鸟当然更好──。” 骆驼显然很满意,点头道:“待会儿我们兄弟两个可要好好活动筋骨一番……。” 萧饮泉一笑。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一顿,又道:“盟主怎会到洞庭湖城来? “ “决战!”骆驼冷嘿道:“八大世家和玉风堂即将开往洞庭湖助那云奔日收回七十二寨──。” 萧饮泉双目方一亮,那骆驼已大笑取出一瓶药道:“副座,别怪老哥哥如此对待你──。这是百命断魂散半年份的解药,你收著用吧!待天下武林在握,老哥哥必定替你解除这禁制……。” 萧饮泉将解药放入怀里,淡淡一笑,道:“小弟放心的很──,盟主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骆驼大笑,道:“日后,老哥哥入土,这武林霸业也是你的啊──。哈……,我们去看看那只秃鸟吧──。” 李大公子心里可是暗暗叫苦。眼前有了九田一郎和宣九九两个老头不够,旁边又多出了骆驼和萧饮泉出来。 他大大摇头,自怀中取出四只翎羽插钉在桌面上;另只手,犹握住茶杯不动。 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包含圆满无缺的气机环绕。这般浑然无缺的大圆,谁都无法出手。所以,每个人都在等,等李北羽露出缺口,然后,一举毙杀! 李北羽呢?他也在等,等出手的时机! 人生,又有谁不是无时无刻的在等任何机会? 伙计想升上掌柜,掌柜想当老板;拉车的想当车主,车主想开车行。 等!是人一生的写照! 玉满楼接到李北羽和九田一郎、宣九九、骆驼、萧饮泉对峙于十二连环庄的消息时,已经是六个时辰以后的事。 他轻叹,将信息交给了南宫渊。 这消息一宣布,八大世家立即骚动起来。 贝字世家的主人贝尔言立即提议道:“不论那种理由,我们必须立即到那十二连环庄去。” 不错!这正是一举歼敌,擒杀九田一郎和骆驼最好的时机。可是,玉满楼心有犹豫,如果,这消息的透露为的是引八大世家和玉风堂联军进入陷阱呢? 空智大师沉声道:“老衲想和百破道长先行,探探那十二连环庄的情事如何──。” 玉满楼点点头,道:“此处已然是洞庭湖水域,到那十二连环庄快马也只须半日多的时间;大师和道长此去请多加小心,轻探即可──。” 百破道长一笑,道:“贫道自会有所分寸。况且──,本派掌门人已然叫杜公子救回回到武当山疗伤去了。自是心中已无牵挂……。” 玉满楼一笑,道:“有劳两位……。” 空智大师和百破道长各一稽首,相率而出。 南宫渊向玉满楼道:“玉兄──。小弟这方八大世家的力量往那洞庭湖畔对峙龙虎合盟的倭寇。玉风堂和丐帮前后夹击黑旗武盟如何?” “好──。”玉满楼星目闪动,道:“事情也该有了结之时!” 玉楚天的心情可急的很。他一路奔到宇文湘月的门口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说著,便推门大刺剌的进入。随即,心不禁往下落。 宇文湘月不在房中! 她会去了那儿?玉楚天又奔了出去,落入院中。他双目闪动,想,天下竟然有人能在玉风堂和八大世家的阵营里劫走人。 是谁? 他注视著各处,发现了一丝痕迹。玉楚天急步过去,俯身捡起,是宇文湘月的鞋子。他冷冷一笑,目光再四处游巡,忽的,左方花丛中似乎一动。 玉楚天冷喝:“谁?” “楚……楚天……,是我……。”声音有些模模糊糊的,玉楚天可以确定的是女人的声音没错! 他心头一震,叫道:“湘月──。”随叫声,人已往前跃至。只见,是名女子伏倒在地,身上衣褴破裂。 玉楚天双目暴眦。往前一步,蹲下扶起道:“是谁……?” 话声未出,人已被点了穴!玉楚天只觉身子一麻,动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著眼前这女人──。 “你……你是谁?”玉楚天喉咙有些乾涩。 “野子──。”那女人笑道:“玉大公子──,今晚夜色不错,我带你去赏月吧──。 “ 玉楚天恨恨道:“你……你把湘月怎么了?” “放心──。”野子冷笑道:“她好的很──。” 玉满楼的心往下沉。楚天和宇文湘月的失踪无疑是极大的打击。他们会到那里去了?无论是谁下的手,这种手法必然不寻常。 玉满楼皱眉,巡视宇文湘月房间内外;那卫九凤也皱眉凝目不已。半晌,玉满楼在宇文湘月房间的外面壁上摸得一手乌黑。 玉满楼心中一惊,待要拭去已然不及。 卫九凤急道:“楼哥──,怎么了?” 玉满楼苦笑,道:“这东西来自扶桑的吸血催命邪术。对方将这东西涂在这里,显然是极富心机之人……。” 算计,便是计算出敌人的每一步来。 卫九凤道:“这……这如何是好?” 玉满楼轻轻一叹,道:“在这一年内倒不怎样,只是不能运功打斗罢了──。” 卫九凤闻言一呆,道:“那……那岂不是……。” “废人”二字终是说不出口,声音倒已经便咽。 玉满楼轻轻一叹,道:“凤妹──,以你的武学造诣和我的智慧,依旧足以傲视天下……。” 卫九凤哽咽道:“那……一年以后呢?” 玉满楼只是淡淡一笑,道:“生死有命──,计较这个干啥──?” 卫九凤泪已出眼眶,颤声道:“谁?会是谁下的手?难道真的没救?” 玉满楼仰首望天,沉思了起来。 会是谁?难道龙虎合盟里头还隐藏著这种可怕的人物?想著,心头不禁更加沉重起来。 想著,身子不禁一颤,此人好毒的心思,故意下的不是剧毒,而是慢性必死之毒! 为什么用吸血催命邪术? 因为,人性的弱点! “师父──,为什么不用剧毒一下子毒死玉满楼?”野子恭恭敬敬的问眼前一名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道:“因为人性啊──,小丫头!” 野子讶道:“为什么?” 正问著,那端被绑了十来圈牛筋绳的玉楚天叫道:“喂──,老头子还不快松绑──。 “ 老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用上剧毒,那玉满楼便会斩掉手臂以保命,那又有何用?” 玉楚天闻言,讶道:“你说什么?我爹……。” 野子冷笑道:“你爹有什么了不起──,在我师父手下还不是不堪一击?” 玉楚天双眉一挑,怒道:“这老头子又是谁?” “无礼!”野子一喝,已抽刀而上。 老者哈哈一笑,道:“野子退下──。” 野子闻声住手,恨声道:“师父──,这小子……。” 老者摇摇头,道:“对敌之道,首重心平气和。于乱、于变之中,犹能如那高山巍立,不撼不动。懂吗?” “是──。” 野子悻悻瞪了玉楚天一眼,怒道:“小子,我师父正是甲贺谷华达利家族中的长老,在『风魔之子』中,是四大风使之一──。” “风魔之子?”玉楚天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华达利家族的称呼。哼!你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和本少爷一决死战,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野子正怒又要上前。那老头子一笑,道:“对敌之胜,不在于力,而在于智──。小兄弟,你以为如何?” 玉楚天苦笑,侧脸过去,身旁的宇文湘月犹未醒来。他怒声道:“你们把湘月怎么了? “ “这是一种沉睡术──。”老者一笑,道:“如此,就算你能走脱,抱著她也是大大的不方便──。” 玉楚天真的苦笑,良久才叹道:“可怕的老头子。大名如何称呼?” “哈……,”老者大笑道:“名称不重要的,你就叫我这老头子地狱风使吧──。” 地狱风使?玉楚天心一凉,果然是名如其人──。 蒋易修早就潜入了十二连环庄中。而且,运气不错的撞上了间间木喜美子。但是,他们却苦笑不已。 因为,李北羽和四大高手的对峙已经足足一天十二个时辰。 现在,院中的情势是,李北羽正坐中间,九田一郎后退,而宣九九、骆驼、萧饮泉也坐了下来成为四方包围之势。 每个人都在比耐力。 李北羽所形成的防卫罡气依旧未破,所以,大家只有更忍耐的等下去。此时,谁一动就大大的惨。 我们李大公子不能动,九田一郎等人也不能动。他们现在也觉得不太妙;原先,是要把李北羽陷在里头崩溃。 谁知,五人这一气机率引,竟被李北羽这小子暗暗组成了五行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尤其,李北羽身前桌上的那四只翎羽,犹自随风招摇不已,大是威胁人心。 蒋易修和喜美子也不能出手。如今,五人形成在方圆内回转激荡的罡气,谁进去都只有送死! 眼前就是杀父仇人,若非蒋易修再三阻揽,那喜美子早已不顾一切的冲杀了过去。事既如此,大伙儿也只好耗著看要怎么办。 一天等了下来,蒋易修叹口气道:“我们先去找点吃的──。” 他真为秃鸟可怜,如此耗下肚子多难过?心中这般一想,不由得灵机一动。当下,喜上眉梢! 喜美子讶道:“什么事怎么高兴?” “你肚子饿不饿?” “饿──。” “饿的时候最怕什么?” “闻到香味又不能吃!”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由谁送去? 埋香一点也不觉得累,就这么站了一天一夜注视院中的变化。似乎,情况越来越凶险。 如今眼前有两个男人叫她放心不下。 李北羽和萧饮泉! 她叹了一口气,肚子竟然咕噜一响。这一声,直唤起饿意来。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一想,那可就更难过。上茅坑是一件,肚子饿也是一件。当下,埋香不禁直觉得胃肠直翻动不已。 忍不住这抗议,呼唤一名婢女过来交待。 这厢也是巧。 蒋易修和喜美子摸了半天正愁找不到厨房在那里,只听见屋内有个女人命令婢女去端了饭菜来。 两人相视一笑,待那婢女离去,便双双推门涌入、出手。 屋里这女人竟能闪得过两人合击,当下,便面对面看了个清楚! “是你?” 三个人齐齐轻呼!蒋易修突然一凝目道:“埋香姑娘──,李北羽好像曾经说……。” “我知道──。”埋香轻轻一叹,道:“别误会人──。” 蒋易修一愕,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谢谢──。”埋香又倚到窗前,幽幽道:“他们不知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喜美子笑道:“易修有一个方法──。” 埋香倏忽回头急声道:“什么方法?” 蒋易修一笑,道:“一个很好、很好的方法──。” 天杀的──。李北羽肚子里大叫了起来。真的是造孽苦是那个家伙端来了这景死人的菜香? 他不敢动,连回头都不敢。所以,只好尽力蹩住气,心中无杂念生。 一刹那,他也感觉到四肢气机全“稍稍”有了一点异状。哈!不是哥哥我,每个家伙肚子都饿啦! 埋香含笑的端著一盘热腾腾,香味四溢的饭菜站在上风的位置。只见,眼前五个大男人全都闭目端坐。 当下,不禁起了捉狭之心。 眼前,没有人可以管她。因为,大伙儿全都知道她是萧副盟主的女人。而四个重要的大头头又各自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所以,埋香姑娘可以放心大胆的下令:“把厨房用具搬来,姑娘我要在这里煮菜──。 “ 五乘十万八千声脏话,总共是五十四万句骂天骂地的嘟嚷在这五位足可惊天动地的大男人肚里──。 天才!蒋易修边大口吃著边叹道:“想不到这位女杀手煮出来的东西味道竟然这么香。 “ 隔一个大院子,这里都可以闻的到,那在场五个人的鼻子里是怎样?此时,已经过了一天又三个时辰整!也就是说,恰巧是万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八凌晨丑时。 喜美子拍了拍刀柄,叹道:“要如何才能解开他们五人的情势?” “只有两个方法──。”蒋易修笑道:“一个是,有五个武功心法都能和眼前五人相抗的人同时出手;将那股罡气引开去……。” “另一个方法呢?” “那四个家伙死,或李北羽死──。”蒋易修皱眉道:“看来,秃鸟死的机会比较大一点──。” 喜美子惊道:“那……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蒋易修叹道:“看著办吧──。” 两人正说著,忽然,门开人入。出手的,是拳和剑! 拳是猛拳,剑是快剑。 蒋易修大惊回身出手。对方来势之猛之利,赫然是前所未见。天下,有几个可以达到这般深厚内力? 空智大师和百破道长。 四人交手一招,各自跃开后不禁相顾愕然。 “是你们?” 同样的话,方才也和埋香说过。 蒋易修摇头叹气道:“你们怎会找到这里来?” “因为这里视线最好──。”百破道长笑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蒋易修一笑,道:“还差一个──。” “差一个?”百破道长满鼻子香味讶异道:“差一个什么?” 蒋易修指指窗外,道:“道长自己看吧──。” 李北羽对上天下四大高手的消息早已轰动江湖,所以,玉珊儿不会不知道。她淡淡的朝百里怜雪道:“到十二连环庄去……。” 百里怜雪冷冷一哼,道:“在下的守约里并没有要帮你救人──。” “我没要你救人──。”玉珊儿淡笑道:“我只不过人到那里,你就跟到那里是不是? “ “不错──。” “所以──。”玉珊儿笑道:“我想去十二连环庄──。” 杜鹏由床上跳下来、上快马,一路狂奔。 这一切动作,由老高酒楼到出长安城门也不过是倒一杯茶,然后喝下肚子里的时间罢了──。 他必须快,因为秃鸟那小子还欠他一顿大餐。老子拼死了命救出笑尘道长、云奔日的妻子儿女,无论如何不能白干了这一趟。所以,他不断拼命夹马肚。 马累了,换马;不论偷、抢、劫,他杜鹏座下绝对保持一等一的情况。 所以,这一路上最少累死七匹上选好马。当他远远望见岳阳城的时候,已经是经过了一天又六个时辰。 也就是在万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辰时天明时。 他大大叹一口气,希望我们李北羽秃鸟先生别死的太快,连送终的机会都没有──。一夹马,便进入前面庄子。 便在苦笑直催的同时,已然听到路旁有人奔叫道:“打仗啦──,打仗啦──。” 杜鹏一愕,急拉马跃下,抓住那人道:“你说什么?” 那汉子给杜鹏这用力一抓痛叫了起来,半晌才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杜鹏急道:“要饶命就快说,什么打仗?” “是……是那……八大世家……玉风堂和……倭寇……强盗他们……。” 那汉子结结巴巴还没说完,杜鹏已一扬身踢下一个策马而过的汉子,丢下一块金子急催而去。 真他奶奶的,挑这种时候干了起来。 玉满楼注视前方的战况。 玉风堂和丐帮合击黑旗武盟的位置是在洞庭湖北侧靠近岳阳城以西。 至于八大世家和大鹰爪帮、僵尸门的后援部队,则交战龙虎合盟于西北的华容一带。 那边的战事不知道如何?一则有洞庭湖内的内乱,二则大鹰爪帮和僵尸门的部众尚未达到。 他注视自己的右手,上头,出现许多的红色斑点。不禁摇头苦笑。 这一战,将关系著武林的魔道消长,而自己却无法亲身杀敌冲锋。 蓦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手掌。玉满楼侧头一笑,是迎上卫九凤满怀鼓励安慰的笑容。 两人默默相视,前方,战事已启,已大战方殷。 卫九凤将目光投向前方,轻声道:“左路有叶坛主,右路有顾坛主,只要我们能守住中路便没问题的──。” 玉满楼点头一笑,道:“我们迎上去吧──。” 卫九风道了声“好”,立时,提气朗声下令道:“玉风堂中路鸣鼓!” 立时,“咚”、“咚”巨响高扬,那中路弟子一阵喊杀直往前冲了过去。 玉满楼和卫九凤分骑两匹骏马看望著,身旁,便是那台鼓车。 执鼓的,便是玉风堂中的一名力士;每声落下,直震人心,大大有提高士气斗志之效。 王克阳这回再遇上大场面的决战可算得上是有经验了。 首先,挑批轻功好的自黑旗武盟左路湖中渡过,自中间化分成武盟成前后两拨人马。 另外,善长小巧力劲和重兵器外功的妥善加以配对。特别的,又命令帮中四大长老分率一列快兵,四下骚乱之用。 至于王克阳本身,则带了百名丐帮弟子,自由中锋中往前猛进,要挑对手的主帅。 这一仗,双方坚持了两个时辰;只见那黑旗武盟在丐帮和玉风堂夹攻之下,犹能挺立不移。王克阳数度冲锋,却总叫是挡了回来,心中不觉暗暗惊愕;想不到黑旗武盟中人才倒是不少,纵使正、副盟主不在,却还能挺得住。 那厢,王克阳在错愕不置。这端,负责对付丐帮这一军的刘长手可也不轻松。设非早年曾参与朝鲜上的战役,今日如何能挡得住这批要饭的攻击? 幸好,由自己手上这根兵器中得来的灵感,设计了一种“连环链子钓”。这玩意儿,俱用铁链将十数支倒钓挂上,两头各有十来个人拉直著,每每在前冲撞;接著,立即派一批善斗肉搏的弟兄在其后掩杀。 一趟下来,倒也叫那些丐帮要饭的无可奈何。 此际,他皱眉前后情况,暗觉不应和另一军的孙飞各自迎敌。便打了个信函叫人送往另头战事去。 那孙飞便是和刘长手并称“天地护法”中的天护法。此人不但机智百出,而且手上那支长剑刹看以为是灵巧兵器,待你撞上,可是足足寒铁精英所铸。 又冰又沉,极以了孙飞的个性! 一片战伐声中,孙飞接到刘长手的信函,不觉点点头,旋即下令道:“击两长两短鼓……。” 此令一下,立时传出一阵鼓声来。只见是,左翼、右翼的武盟弟子不断内集,逐渐将玉风堂的弟子推于其阵势之外。 如是,半个时辰之后,自己手下方得聚集,齐齐往东移动,且战且退。同时,只见那端刘长手的所属也移动了过来。 如今之势,是两方人马结合,以背靠住洞庭湖,而面对则是玉风堂和丐帮的联军。双方再相互激战了半个时辰,也就是在四月二十八日,午后申时之际,各自偃鼓退兵,只相对峙借机喘息一番。 刘长手快马到了孙飞身旁道:“孙护法,不知洞庭湖内华容那端的战事如何?” 孙飞皱皱眉,半晌一笑道:“若讲水战,那龙虎合盟必不较洞庭七十二寨差,且远胜于八大世家……。” 刘长手点点头,道:“野子擒住了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大可以用来对付玉风堂之用,不知为何未将两人送来。” 孙飞一叹,注视背后湖面,道:“只怕七十二寨中人揽著,大是不易过来──。” 刘长手也将目光投向对岸,杀伐之声,远远的隐约可闻。犹不得一叹气:“康、贺两位长老不知如何……。” 康东望早在一日前对于云奔日往洞庭湖回来之事有了安排。首先,下令将洞庭湖船只分成两拨;一拨往南而去,移往湘阴。 另一拨,则移往华容,只派少数人驻守。名义上,康东望是洞庭七十二寨的副湖王,自足有权如此调度。 另外,则是贺龙率领一批武盟弟子在半路中阻挠云奔日回到洞庭湖来。 护驾云奔日的,是八大世家中一百六十名的精英,所以,贺龙的伏袭只能达到阻止之效,而无法歼杀。 便乘这时机空档,龙虎合盟在陈英雄陈大舫主的率领之下,竟也抢先得了泊于华容的船只,立时便封锁毁掉北方六个寨。 直到,云奔日回到总寨,调动南去的船只回航,正式配合八大世家的攻击计划时,已是晚了一步。 康东望为什么将船队分成两拨?云奔日不禁苦笑。 若是全数集中到华容必然引起七十二寨众寨主的怀疑;另外,南航的船只只须做些小手脚,便大大出了问题。 云奔日无奈处,只能调动湖里水师以潜水之术,伏游至龙虎合盟船阵之前做一番水斗。 他这边吃苦,八大世家又是如何? 南宫渊可一点也不轻松。 大队人马开到了华容,只见一大片敌人已然泊到湖面上,八大世家除了望湖兴叹又能如何? 蓦地,左、右两方鼓响,自己竟然落于龙虎合盟的设计之中。 原先,是以洞庭七十二寨水面攻上,配合八大世家陆面攻击,两下夹灭龙虎合盟于华容城外。 谁知,先机一失,不但洞庭湖水域叫人家先控制了,又加上人家设陷两路夹至,岂非落于自己原先计划之中? 无奈,左方派出迎敌的,是右字世家的右知文、贝字世家的贝尔言、皮字世家的皮谨;右方迎敌的,则是司马世家的司马踏霜、百里世家的百里雄风、慕容世家的慕容摘星。 至于中间一路,则由自己和上官世家的上官豪镇守。 直战到申时将尽,龙虎合盟中人竟已一步步包挟而入;正是,前陆路,后水路的要把八大世家毙杀于华容! 野子遥望两处的烽火,转头问她师父道:“师父──,我们是不是要把这小子和宇文湘月送过去了?” 地狱风使一笑,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野子讶道:“为什么?他们已经战了三个多时辰……。” 地狱风使摇摇头,笑道:“真正的大战还没开始──。可能还得一直等下去……。” 玉楚天在那端冷笑道:“你这老头子以为可以撑多久啊?照本公子看顶多能撑到明天日初就不错啦──。” 地狱风使一笑,道:“是吗?只怕到了明日,玉风堂和八大世家便要由江湖上除名……。” 玉楚天冷哼一声,口里不说,心里著实有些焦急。因为,他对这老头子的判断竟不得不有几分相信。 问题是,什么理由让他做出这个判断? 还好,野子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现在不是大战?” “两个原因──。”地狱风使笑道:“第一是洞庭七十二寨内部情况不明,而且双方各分成两处交战,胜负之数无法控制……。” “第二个问题呢?” 地狱风使笑了起来,道:“因为李北羽和玉楚天──。” 他的意思是,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儿子全落入人家掌握之中。他笑道:“玉风堂不敢放全力进攻,尤其现在主其事的是卫九凤……。” 野子不得不钦佩道:“所以,师父不愿意下剧毒毒那玉满楼,无论死否,都会让他们化悲愤为力量?” 悲愤,便是人类心中一股无可抗御的力量! 如果玉满楼死,玉风堂必然全力拼命。 如果玉满楼中剧毒自断臂,必然身率弟子一路拼杀。 可是,玉满楼现在中的只是一种不能使用内力的毒。所以,他会隐瞒下来,以安玉风堂的人心。 地狱风使笑了,意味深长的道:“两军对阵,以攻心为上──。” 野子叹口气,道:“那跟这小子……。”瞅了玉楚天一眼,续道:“拿到他们面前制住卫九凤不是更好吗?” 地狱风使一笑,淡淡道:“就是要让她等──。等不知儿子的生死。”他大笑,道:” 人心一急就会犯错──。” 埋香已经足足炒了八十三道菜,她大大叹一口气的同时;眼前,竟有一双男女步入庭院之中。 玉珊儿和百里怜雪! 立即,人影闪动,四周卫护最少有六把刀,三只憾天钩外带一把快剑递来。 玉珊儿只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小伤就好──。” 刀落、钩落、剑落;所有的人全如潮退开,不能置信的望著百里怜雪手上那把黑色长剑! 便同时,蒋易修、喜美子、百破道长和空智大师也走了出来。 蒋员外大大一笑,道:“好极了,正巧凑上五位!” 玉珊儿瞅了百里怜雪一眼,轻声道:“他不算──。” 埋香在那端叫道:“为什么──。” 玉珊儿苦笑,百里怜雪冷视众人,将目光投向院中五人;只见,方才自己一出剑的气机已然扰动了他们的心神和罡气的运行。 百里怜雪双目闪动,暗暗将圣剑心法提到第十一层,一股气机无声无息的贯向李北羽而去。 立时,僵持的气势一改,李北羽在那当中抖动了起来。 空智大师注目一凝,心中暗喜。这百里怜雪想暗伤杀李北羽,没料到反而是大大帮了众人一个忙! 立时,向百破道长使了个眼色,双双抢进到了九田一郎和宣九九身后,各自运起本身罡气,出掌击运而出。 这端,蒋易修和喜美子也不稍慢的提气贯注。 便此一刻间,场内、场外十个人各自大大震动。 那百里怜雪可是大大吃苦。原先之意只是稍予触发而已,未料,这一陷入,便不可自拔。不但不得不巡著众人这股气机运行,而且还得保护李北羽。 因为,他这贯出的内力已和李北羽本身散发的罡气合成一体。 就众人正相坚持凝结;蓦地一响,是我们杜鹏杜少爷来也。他双目一瞧,不觉大笑了起来。 玉珊儿那端嗔斥道:“大鸟──,你笑什么劲?” “有趣啊──。”杜鹏大笑道:“天下最有趣的就是我们百里公子啦──。” “为什么?”玉珊儿瞅目望去,只见百里怜雪额上尽是汗。她心下一惊,再看向场中另外九人,那一个不是如此? 杜大鸟终于有机会表现他分析的能力啦。当下,一步一步道:“我们秃鸟先生原先受到四个人合政,尽力维持五个人的平衡……。”一顿,他笑道:“然后,百里公子的出手,本来李找打是没命啦──。” 玉珊儿一惊,瞪了百里怜雪一眼。 杜鹏笑接道:“结果──,和尚、道士、外加员外、日本女人的出手,反而叫百里怜雪这小子陷了进去……。” 玉珊儿一愕,道:“你的意思是,他必须帮助李北羽御住外来的冲激之力?” “正确!”杜鹏笑道:“不只是他,连另外四组也都一样!” 那端,埋香愕道:“为什么?” “因为,一个要杀秃鸟,一个要救秃鸟──。”杜鹏大笑道:“同时,另外有十个人组成的回旋罡气运行。所以……。” “所以──,十个人分成五组──。”玉珊儿道:“每一组中只要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啦?” “聪明──。”杜鹏满面笑容道:“所以,大家只好继续坚持下去,不屈不挠──。” 多奇怪的事?仇敌和仇敌之间是生死相共;朋友和朋友之间反而暗含杀机。 人间世,不是很多时候是如此吗? 玉珊儿叹气道:“有没有办法可解?” “有──。”杜鹏叹道:“除非十个人同时收手。” 玉珊儿一呆。道:“可能吗──?” “如果有一个没收手会怎样?”这是埋香的问题。 “简单──。”杜鹏双目闪动道:“只要他一引气机,要那个死,那个一定活不成──。” 因为,在九大高手合力之下,天上地下没有人可以堪得住这一击! 玉珊儿叹口气。人性,有谁愿意如此冒险相信别人?没有!况且是敌人! 忽的,她突然注目道:“大鸟,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甚至连谁先出手部知道?” “嘿、嘿……,”杜鹏将目光“躲开”,乾笑不语。 “说──。”玉珊儿眼中已有火。“你是不是早就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出手──?” 杜鹏苦笑,道:“不是我没出手,而是没办法出手。” “那你在干啥?等死啊?” “不、不──。”杜鹏摇手道:“想办法啊──。” 玉珊儿哼道:“好──,除了他们同时松手外,还有什么办法?” 声音很火、很明白的告诉杜朋友,如果没有一个好办法,那真的是大家看著办好了──。 杜鹏咳了咳,道:“是有一个叫大家都松手的法子!” 玉珊儿双目一亮,道:“快说──。” 此时,场中十个人已然都抖了起来,那气机运行也不断波动。看来,再下去便是十人玉石俱焚。 他们十人何尝不想收手,只是心有余力不足,此刻谁先放下谁便被压成斋粉。 如此,众人耳中听得杜鹏这一句话,不禁全聆“赏”了起来。尤其是那李北羽和蒋易修,早在肚里骂了好几千万回;这小子在一旁可风凉的很哪──。 杜鹏清了清喉,从怀中取出两颗黑幽幽的东西来。 玉珊儿双目一顿,道:“霹雳弹──?” 杜鹏拉长了脸点点头道:“这是特制的……。” “有什么不同?” 每个人都在听杜大少爷的解释。 “唯一不同的地方,只要它炸开时,谁使了内力谁便尸骨无存……。” 埋香在那端讶道:“那岂不是天下无人可接?” 一般火药,或可以掌风罡气击离;而杜鹏手上这两颗却是反而迎至。 杜鹏解释道:“这是霹雳堂和唐门联手造成的。”他一叹,道:“唐门的观音泪,便是利用回力之法,你越挡著,它越是往你身上招呼来──。” “所以──。”杜鹏的结论是:“生死由天啦──。” 随这句“生死由天”,那手上两颗霹雳弹已经弹起,分落到李北羽的左右而下! 众人这回真的冒冷汗。这杜鹏杜大鸟可真狠,叫人收手也不是,不收手也不是。眼见,两颗黑幽幽的弹子到了半空,已经下落……落……落。 不只场中十人,包括杜鹏、玉珊儿、埋香,以及两旁四周武盟弟子的心也往下落…… 落……落。随著那弹子一尺一寸的接近地面,所有人的心全往下沉入谷底。 就在霹雳弹撞及地面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收手飞离!只有一个人例外,李北羽!因为,他在正中间,无论怎么跑也跑不掉──。 轰然一响,那两颗“霹雳弹”炸开了来。所有人全退到了四周。 玉珊儿没看到李北羽,悲叫:“北羽──。” 接著,人便往前冲。而这跨出两、三步的刹那,她呆住了。 有烟、有火;烟是七彩烟,火是水花火。 还有笑声! 李北羽望著左、右两颗烟火弹大笑道:“大鸟──,元宵节的烟火还没玩完嘛──?” “北羽──。”随大叫,我们玉大小姐投入了怀中。 便此刻,整个场面大大乱了起来。 出刀、出剑、出拳、出腿的全混战成一堆。 当先听的是喜美子大叫:“九田一郎──,还我爹的命来──。”随声刀至,便冲向九田一郎而去。 九田一郎冷笑,一挥手道:“将他们全杀了──。”立时,四周武盟弟子、龙虎合盟弟子也一涌而上。 蒋易修在乱军中,见一波波人涌向喜美子,大叫一声,也冲了过去。这端的空智大师和百破道长各自挑上宣九九和骆驼也交战了起来。 埋香斗逢此变,急跃往萧饮泉而至。道:“饮泉,我们快走──。” 萧饮泉苦笑,道:“不行──。天下只有骆驼有那百命断魂散的解药,我不能让他死──。” 说著,伸手一握埋香,凝目一视,也投入战事之中。 这端,百里怜雪手持长剑,瞅见李北羽已摇摇幌幌正由玉珊儿照顾著,正想出剑杀向蒋易修,蓦地,一片刀光临空而至,好不惊人。 是杜鹏! 两人喘气注视,谁都不敢先出手。 杜鹏一刀杀三雄,早已是惊叹天下之事;而百里怜雪方才展露的第十一层心法,亦是叫人惊心无比。 两人默视,各自忍著疲惫。 哈!一个是日夜赶路自长安而来,一个是方才内力交战,筋疲力竭。便此对峙中,百里怜雪忽的双目一亮,他看见四名原本操琴的少女已自琴下抽出剑来,往那玉珊儿、李北羽包挟过去。 同时,九田一郎随身卫护的白虎三绝杀也围向百破道长而去。当下,心中一冷笑,不由得泛上了眼中。 杜鹏心中一惊,忽的,身子一进,出刀! 百里怜雪也大喝,出剑! 刀如电、剑如泓,一声大响轰嗡响起。杜鹏这一刀不是伤人,而是利用百里怜雪出剑的反震之力高跃,回身,当下便看清眼前情势。 就身子下落之时,左手探入怀中,一把一把十来颗烟火弹全打了出来。 立时,硝烟火花满地遮天而起。便这一片迷蒙中,他落到李大公子身旁一拉急道:“快走──。” 这还用说──。李北羽逃命的技术已然足足有了十年零四个月又三天的训练,当下便拉住玉珊儿窜去。 喜美子呢?她不想走,可是眼前尽是烟雾火花,上那儿去找九田一郎。况且,蒋易修此时可一点也不温柔,硬托住便高扬而去。 空智大师和百破道长心中想的是,自己是方外人,能不管尘中事最好少管,便也双双一提气而去。 这厢,九田一郎冷哼一声,人随之高跃,手握刀柄奔洒挥出! 正是扶桑兵法世家柳生一族的刀法! 百破道长一惊,尽力回剑,却仍叫那九田一郎这一刀扫中背部。不由得“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空智大师一惊,伸手一提百破道长,落出院外而去! 九田一郎冷冷一哼,那骆驼已然过来道:“九田盟主──,洞庭湖战事正紧,我们快去督阵──。” 九田一郎点点头,下令道:“所有龙虎盟弟子往华容去──。” 随众声大应中,九田一郎已大步带著宣九九、白虎三绝杀而去。 骆驼亦沉声向琴剑四少女道:“立时招集本盟弟子,往洞庭湖北岸……。” 萧饮泉走近了来,淡笑道:“盟主──。属下先和埋香往那北岸我盟中督阵──。” “好──。”骆驼大笑道:“兵贵神速,有劳副座──。” “是──。”萧饮泉双目一闪,已带了埋香转身而去。 每个人都急匆匆的办自己的事,他们忘了一个人。 百里怜雪! 他冷笑的尾蹑在百破道长和空智大师身后。 在和玉珊儿的约定中,只有玉珊儿告诉他不准杀谁时就不能杀谁。现在,玉珊儿并不在这里──。 玉珊儿另一个约定是,要自己跟在她身旁;好的是,是玉珊儿自己离开。 所以,他现在做任何事都很安心。眼下,血迹进入前方的林子中。 百破道长嘘了一口气,朝那空智大师苦笑道:“九田一郎那一刀果然惊人──。” 空智大师止住百破道长伤势的穴道,轻劝道:“道兄好好调息,别多说话──。” 百破道长苦笑,摇头道:“没用的──。方才那一刀的威力以及内劲如何,贫道清楚的很……。” 空智大师欲言又止,轻轻一叹。他何尝不知?单单是看这伤口,足是令人望之也触目惊心。扶桑刀法,果然有其特别之处。 他一叹,望这一林子叶茂,不禁低徊起来。忽的,满树一林的叶子,竟然轻摆幌动了起来。而且,已纷纷落了下来。 好浓、好霸的杀气! 空智大师一惊,转头看向百破道长,只见他彷若未觉的倚干休憩。当下,便不打扰他将内力暗聚于双掌之上,只是将目光投向气机来处。 一阵风来,引动前方落叶纷飞。便片刻底定之时,一道冷峭颀长的人影已然出现! “百里施主?”空智大师沉声道:“手提圣剑要做出不义之事嘛──?” 百里怜雪目光如冰,冷声道:“天下义与不义都看你手上工夫如何……。嘿、嘿……。 “ 随“嘿”声冷笑,人已一步、一步跨向空智大师而来。 空智大师看了看树旁已熟睡的百破道长,苦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这么造杀孽不怕果报嘛──?” 百里怜雪仰天一笑,道:“非百里怜雪要杀你老和尚,而是不得不如此──。” 空智大师沉声道:“为的是什么?” “少林的大还金丹!”百里怜雪冷笑,补充道:“以及武当的玉枢洗髓液……。” 空智大师脸色一变,叹声道:“阿弥陀佛──。一个『争』字害杀多少人?不错──。 老衲身上是有内力补助珍品的少林大还金丹。只是……,这是用来救人之需……。” “嘿、嘿……。”百里怜雪冷笑道:“老和尚──。如果在下一剑攻向你天枢、百会二穴,你如何躲?” 空智大师一愕道:“老衲只好以大力金刚掌自下由上拍,身势踏震门往左侧移动。不过……。” 空智大师一笑,沉声道:“那得看施主你的剑上造诣如何?” 百里怜雪淡淡一笑,又道:“和尚往左一闪,在下往右出剑刺杀这牛鼻子老道──,你能如何?” 空智大师一愕。不错,此时要救已是万万不及。自己或可自保,但那百破道长是非死不可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空智大师一叹,道:“老纳可以将大还金丹给你,不过,需留下一颗来保住百破道友的伤势不至恶化……。”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右手离开剑柄道:“可以──。” 空智大师轻叹,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将手伸入怀中要取那大还金丹的药瓶。便此刻,人影飞动! 第一个是百里怜雪倏忽拔剑直挺,速度之快,空智大师已尽全力闪避,犹叫那剑刺中右肩,手上瓶子亦掉了下来。 第二个动的是百破道长。只见他拼住最后一口真气,抱住百里怜雪大叫道:“大师快走──。” 空智大师一愕,忍痛道:“不行──。” 此时,百里怜雪用肘撞向自后抱住的百破道长,右手长剑依旧是直挺向空智大师。 空智大师右肩已伤,活动上大是不便。况且,这百里怜雪剑上威力也是惊人的很。 一连七剑,空智大师竟又叫剌了一剑。设非那百破道长由百里怜雪身后抱住,只怕不只于此。 百破道长忍受十来次撞击,嘶哑叫道:“大师要贫道含恨而终啦──?” 空智大师双目尽赤,一咬牙,朝那百破道长叫道:“道长──,老衲不忍……。” 此刻,又和百里怜雪交了四招,他已一掌打中百里怜雪右腰,然而左肩同时也让百里怜雪挑中。呼痛,踉跄后退! 百破道长喷出一口血,拼最后一丝力气,哑叫道:“大师不走──,谁知凶手──?” 空智大师一愕,威目含泪;只见百里怜雪已挣开百破道长。而那百破道长犹前爬抱住百里怜双足! 百里怜雪大怒,挥剑砍下,只一道激血。武当派最后一位百字辈的长老便死于岳阳城西,十二连环庄外的林子中。 百里怜雪喘一口气,回头,那空智大师已是渺然。他冷笑,俯身取了地上玉瓶。又翻动百破道长身上,自其内翻出一黄槐香味的瓶子来。 只见,上头篆体写刻著:“玉枢洗髓液”!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朝天地道:“等著吧──。有了这两样东西,圣剑第十二层心法将要横扫武林……。” 万历四十一年,四月二十九日,夜,戌时。 李北羽大大喘了一口气。经了这一天一夜的调养,总算体内那股激荡的气机稳定了下来。 一旁,玉珊儿笑道:“好了吧──。” 李北羽点点头,道:“战事如何了?” “结合──。”玉珊儿皱眉道:“两旁战场已然聚集到右近一里之内──。” 李北羽一惊,道:“不是说好了分头痛击的嘛?” 玉珊儿苦笑,道:“如今,黑旗武盟已占据北岸,而他后面又是龙虎合盟控制的水域。 大是可以进退自如……。” 李北羽叹道:“八大世家和云湖王呢?怎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八大世家被龙虎合盟自中间和我们隔开──。”玉珊儿摇头道:“至于洞庭湖,那些船不是沉就是让龙虎合盟的倭贼给占了光──。” “惨──。”李北羽苦笑,起身道:“我们到前面看看吧!” 前方大棚的总调度处,只见人来人往忙的很。 两方,显然是相互布署,准备明日的决战。 李北羽这一勉强含笑进入,杜鹏大大声叫道:“秃鸟──,来参点意见吧──。” 李北羽闻声,走了过去。只见,那桌上一图展开,便是这一带地势图。 玉满楼含笑望著众人,道:“明日一战,分成两部份。其一,是抵住前方黑旗武盟,缩小他们的范围。” 玉满楼在地图上比了一比,又道:“第二,今晚必须有人潜入敌军后方,将那湖畔被龙虎合盟占据的船只毁掉!” 这话一出,只见眼前诸人面面相觑。喜美子当先道:“九田一郎那贼是不是也在船上? “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据湖王传来的消息,九田一郎所坐的那舰,便是洞庭湖的龙王舰……。” 喜美子点头一笑,道:“好──。小女子愿领令前往……。” “哥哥我也去吧──。”蒋易修苦笑道:“扮个英雄救美──。”话声一落,他瞅向杜鹏,双目直大大,一眨也不眨。 杜鹏能怎样?只好举手道:“我……我……我……也──去!” 好不甘愿的一句话! 玉珊儿瞅了他一笑,转向李北羽道:“北羽哥哥──,我们也去……。” 李北羽竟然摇头! 杜鹏叫了起来:“你脖子酸啦?” “不是──。” “不是?不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小意思──。”李北羽笑道:“现在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做!” 蒋易修哼道:“干啥?上茅房拉肚子啊?” 李北羽瞪了他一眼,才转向玉满楼恭敬道:“爹──,让孩儿先帮你疗伤……。” 玉珊儿吓了一大跳,道:“你说什么?” 那玉满楼已微叹道:“没用的──,这吸血催命邪术……。” 吸血催命邪术?玉珊儿急望向她母亲,只见卫九凤苦笑道:“你爹已中毒好几天了……。” 玉珊儿讶叫一声,忽然四顾了一回,愕道:“哥呢?” 这一问,李北羽等人也发觉玉楚天和宇文湘月怎的终日不见人影。 卫九凤幽幽一叹,沉默不语。 玉珊儿急惊道:“哥哥他……他……。” 卫九凤看向玉满楼,咬咬唇。玉满楼望著自己爱妻,这几日来显然的憔悴了许多。一心,皆是爱子的失踪。当下,微微一叹,道:“你哥哥叫人擒走了……。” “谁?”杜鹏大叫:“那个王八乌龟干的──。” “不知道──。”玉满楼眼中有了忧虑! 每个人的心全沉重了下来。如果连玉满楼都不知道,而且也著了人家的道儿,那个敌人未免太可怕了! 玉满楼一笑,道:“生死有命──。现在,你们今晚务必炸了那些船。如此,洞庭湖七十二寨的弟兄才能在湖中以水战消灭那些倭寇……。” 蒋易修沉声道:“前辈──。云湖王何时动手?” “明晨破晓以前下水,破晓时分到达敌人船队前十丈处。”玉满楼沉声道:“所以──,你们必须在破晓时分炸毁,出敌于不意!” 李北羽一笑,道:“那时间还来的及……。” 玉珊儿讶视道:“什么意思时间还来得及?” “你们先去──。”李北羽笑道:“子时以前哥哥我治好了爹,再赶过去还绰绰有余──。” 玉满楼双目一闪,道:“羽儿──,你能解得开吸血催命邪术的毒?” “为什么不可以?”杜鹏叫道:“他有紫气佛珠,又有一身的宝血,不能解才怪!” 玉满楼眼睛亮了起来。只要身上毒一去,大大可以减轻掉爱妻的心理压力。他一笑,朝李北羽道:“有了你这个女婿倒不错──。” 哄笑中,李北羽望向身旁的玉珊儿可脸红的很啦! 骆驼有些错愕,萧饮泉竟然没到武盟驻处里来。难道萧饮泉阵前倒戈?不可能! 无论如何,萧饮泉必定不能见容于天下白道武林中。 那么,他和埋香到了那里去?以萧饮泉当今的身手,又有谁可以制得住他? 昨日在十二连环庄的一战,天下高手个个筋疲力竭;而玉满楼也身受奇毒,那还会有谁? 他沉思方想著,“天护法”孙飞已一步到了前面,恭敬道:“启禀盟主──,龙虎盟的野子姑娘有事相见──。” 骆驼一喜,笑道:“快请进来──。” 正说著,眼前一阵烟雾冒出,那野子已带了三名忍者出现在骆驼面前。手下的背上,犹带了昏迷的土楚天和宇文湘月。 骆驼双眉一挑,大笑道:“野子姑娘──,令师的忍术果然是天下无双──。” 野子淡淡一笑,令手下放下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后,朝骆驼笑道:“骆盟主──,野子今夜将和敝师父分两处暗杀行动……,请骆盟主准备进攻──。” 骆驼双目一亮,长吸了手上烟杆一口,缓缓吐出道:“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野子一笑,道:“在下的师父地狱风使负责殂杀八大世家的八位主人。而小女子……,哈……。”野子狂笑,双目一闪一闪道:“负责卫九凤和王克阳……。” 骆驼双眉一扬,道:“本座如何配合法?” “派一队敢死队,在敌军帐中放火──。”野子冷笑指指身后的三名忍者道:“由风魔三邪对付王克阳,我来对付卫九凤……。” 骆驼大笑,眼中精光暴射道:“好──,好计──。先以火攻扰敌,让那王克阳、卫九凤出外视巡,再潜入其帐内恃机暗杀……。” 野子亦笑道:“就算不成功,明日一战,敌军两位主将也必然是心神不宁,胜败可知。 “ 她说著,拿出一块玉佩来。 骆驼双目一凝,沉声道:“这是……?” “玉楚天的玉佩──。”野子大笑道:“那为人父母看了必是心神大震,更好是我们下手的机会……。” “高!”骆驼大笑道:“卫九凤必死──。” 南宫渊缓缓嘘一口气,朝八大世家的人道:“明日计划已定。届时,大鹰爪帮和僵尸门的弟子将到。我们配合行动,一股作气歼灭龙虎合盟那般倭贼──。” 司马踏霜大笑道:“这一仗,足可名流千古……。” 上官豪也豪气万丈的道:“灭了龙虎合盟这些强盗,再东进夹杀黑旗武盟──。嘿、嘿──,叫那天下不敢再有作恶之人──。” 众人立时热血沸腾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不由得燃起无比斗志! 南宫渊望著众人,微微笑道:“各位兄弟,明日一战,不只是为我们八大世家,也不只是武林江湖。更为著天下苍生而战──。今夜,请养精蓄锐,为明日流芳千古……。”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已然欢呼了起来;每个人心中都感受到一股热流在激荡。因为,他们不是为名、为利而战,为的是天下苍生。 当你,为了别人,尤其是一大群人生死而奋斗时;你会觉得人生是非常有意义的。 因为,每个人都会记得你! 地狱风使就伏在树梢之中,他看著贝尔言和皮谨谈笑的走了出来。两人便在离自己六丈处分手。他冷冷一笑,这两个人一别将是黄泉路上见。 在他的资料,皮谨用的是“绵掌”,注重内力修为。贝尔言是鞭功,走的是刚猛路线。 过刚则折。所以,他第一个便挑上贝尔言。地狱风使一笑,双目微垂,足尖一点,那双臂张开竟如同蝙蝠般的飘了出树梢。 好轻功!不愧是风魔的儿子! 贝尔言觉得有一丝异常的气氛,他摸出身上那索钢鞭在手,冷视四下,毫无动静。他一笑,大概是连日征战太劳累的缘故。 眼前,所住的帐子已然在望。心中一松,便放快脚步过去。便临帐口,一股杀机涌至! 他倒吸一口气,停步凝神,竟无法料出来人在那? 贝尔言沉住气,冷冷道:“朋友──,不敢现身吗──?” 没有回答。忽然,顶上一响动,贝尔言大喝出手。手上钢鞭已然奔出!“拍”!的一响,“呱”的一声,竟是一只夜枭落地。早已是血肉模糊啦! 贝尔言一愕,只见数名巡视的弟子跑近,道:“堡主──,发生了什么事?” 贝尔言苦笑,那杀机已失。摇摇头道:“没事──。” “是──。”弟子一恭身走了。 贝尔言苦笑摇头,看来是自己老了。转身,方要掀开帐布;忽然,心口一痛!只见,自足底下一只手冒出,手上,明幌薄锋短又已入心口! 他想叫,却只能发出“呀”、“呀”的闷声……。 皮谨跳了下床,朝帐口冷声道:“谁?” 随喝声,人已冲了出去。一掀帐布,不禁愕住。方才不是才和贝尔言分手的嘛,怎么又来了? 皮谨抱拳朝眼前的贝尔言道:“贝堡主有事……?”模糊夜色,看不清贝尔言表情。突然,贝尔言的体内穿出一剑,剑无柄,直透入自己体内! 皮谨一惊,正待后退,忽的身后一道人影,“拍”的一响,便击中自己的太阳穴!皮谨练的是绵掌,所以内力的激发上尚有余力大叫一声──。长长一声惨呼! 右知文第一个冲出来,当他到达皮谨帐前的时候,一切都已晚了,他倒吸一口气,是谁下的手?身后,立即也有人到──。 右知文一叹,道:“南宫堡主,你看这是谁下的手?” “我──!”一冷声,右知文大惊回头,却是腰胁一痛,接著喉咙显然被人用一种手刀之刀劈碎。他吃力的睁眼,只见远处已有人奔来了。而眼前,是个老头子狞笑的表情。 “老夫地狱风使──。”老头子笑道:“去向你们的阎罗王告状吧──。哈……。” 狂笑中,地狱风便已振臂提气,高扬至去! 南宫渊奔前的时候心都冷了。他抬眼,只见远端一道人影离去。犹自,遥远那端传来: “老夫仁慈的地狱使者,今晚只杀三个人就好──。哈……。” 风,似乎一下子冰冷了起来! 野子的动作真快。就在那端十五丈外冒火的同时,她已然摸到卫九凤所住帐房的左近。 她很满意武盟弟子的行动,因为,十五丈的距离不近不远。正好让卫九凤不得不出去看看,而这段时间又够让她做好一切准备。 果然,卫九凤帐内人影一响,便见这位玉风堂的堂主夫人出到外面来,凝目望了望四周。野子心下一惊,这女人好精明──。 一会儿后,卫九凤果然往那火光之处而去!野子冷笑,正想潜入;忽的心中一动,便停住身。果然,卫九凤又绕了回来。好险!野子将全身气息调到最低,动也不动。 这回,卫九凤似乎放了心,飞奔而去。 野子冷冷一笑,就算你再精明也得落到姑娘我算计之下。想著,人已慢慢往那帐而去,她可没忘了里头还有一个玉满楼。虽然此人不能运功打斗,那机智可是危险的很,尤其四周站了六名守卫,也是麻烦。 野子一吸气,连闪几闪,片刻之后已微笑的走了出来。她满意极了,六个冤死鬼已经料理清楚。就要迈步之际,一只小甲虫落到肩上。 野子一愕,伸手取下注视,心中不禁大震! 利用甲虫等东西传递消息是忍者一种通讯的方法。眼前,手中这小甲虫只说了一件事,行刺失败! 野子一咬牙,这是血虫,意思是风魔三邪已经死在王克阳的手上!她双目一睁,掀布门进入帐内! 帐内有人,而且是两个! 玉满楼和李北羽! 野子先是一惊,继而一喜。眼前,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的盘坐运功。在后的李北羽正以掌按住玉满楼的天柱穴!再看看玉满楼,双手中握住一颗紫色的珠子;而臂红斑已逐渐消失! 野子一冷笑,天助我也。显然,李北羽正助玉满楼逼出吸血催命邪术,正值生死交关。 野子低喝,已抽刀一步跨向前,往李北羽颈上猛力刺下……—— 扫校 第十三章 迅 电 野子的短刀,如那地狱来的勾魂使者;猛落之下,已距离李北羽的肩颈不及一寸。然而,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我们李大公子竟然还有心情转头,呲牙裂嘴一笑。 野子的心往下沉,随著手上短刃恰恰落到李秃鸟的颈上同时,她人已惨叫飞了出去。 出手的是玉满楼! 他笑了笑,舒活了一下肩骨站了起来。 这端,李北羽也大笑起身,摸摸后颈子道:“爹可捏得真准时机……。” 玉满楼仰天大笑,将紫气佛珠还给了李北羽,道:“总得试试功力恢复了几成……。” 李北羽伸了一下舌头,苦笑的望著瘫在地上不动的野子,人已边往外走边道:“这妞就交给爹啦──。我还得去照顾大鸟他们……。” 卫九凤进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太好看。 此时,玉满楼已经拍醒了野子,点了上七处要穴。他看著爱妻双眉深锁,不禁讶异道: “凤妹──,怎么了?” 卫九凤看了野子一眼,轻叹道:“八大世家的皮谨、贝尔言、右知文三位堡主已死殁于暗殂之下……。” 玉满楼心中一惊,朝野子冷笑道:“是你们下的手?” “不错──。”野子仰天狂笑道:“正是我的师父,地狱风使他老人家下的手! 哈……。玉满楼──,今天我虽然失手被擒。嘿、嘿……,我师父会替我复仇的……。” 随著一阵狂笑,那野子后领中一只甲虫爬出,钻出了帐外而去。 而帐内,野子的狂笑戛然断于死亡之中! 玉满楼双眉一挑,欲言又止;只是注视半晌,复一轻叹摇头。 卫九凤轻往前一步,皱眉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玉满楼回头道:“什么特别的事?” “建高台──。”卫九凤皱眉,声音有了一点颤抖:“前方,骆驼的阵营中正架建一座高台……。” 玉满楼双眉跳动,已然心下有几分明白。 那卫九凤双目泛泪水,紧握玉满楼的手,颤抖道:“楼哥──,我怕……。” 玉满楼安慰的抚著爱妻的头,轻声道:“别担心──,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嘤”的一声,卫九凤已伏在玉满楼的胸上低泣。她知道,为了武林、为了天下苍生,她的丈夫绝不会因为独子的生命而放弃! 因为,自己的儿子是命,别人的儿子呢? 玉满楼安慰的拍拍爱妻的背,眼中,隐藏著一丝无奈。他想著,天儿,生死由命,别丢玉风堂的脸……。 杜鹏长长吸一口气,把骂人的话全吞回肚子去。这夜半游水可真他奶奶的有情调之极。 他皱眉,苦著脸望望身旁的蒋易修和喜美子、玉珊儿。 玉珊儿轻轻一叹,道:“快乐点,做人别太计较──。” 人家姑娘都这么说,自己能怎样?尤其这话是出自玉大小姐的口。 蒋易修凑了过来,指指那艘特大号的龙王舰道:“哥哥我和喜美子上那儿,其余的给你们负责──。” 杜鹏“惊叹”道:“真有你的脸皮厚,两个人料理一条船,要哥哥我和玉大小姐负责这百来条龟孙子……。” “忍耐点吧,杜鹏哥哥──。”喜美子微笑道:“洞庭湖的好汉也不会闲著啊──。” 可不是,眼前已见近百条的汉子浮游了过来;每个人头上都顶了一包东西,上下波动著。 杜鹏朝当先一个轻喝道:“来的可是洞庭湖的弟兄?” “是──。”那汉子犹能在手中抱拳道:“小的正北寨吴昌,带领北属六寨弟子前来共襄盛举……。” “好啦、好啦──。”杜鹏摇头道:“文绉绉的话只会折杀自己人,办正事要紧!” “是──。”吴昌应道:“洞庭弟子已然准备好了──。” 杜鹏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龙虎合盟并不是没做准备。 第一圈,最外头的就是用一排排的木头系住成墙,做成阻绝设施。这点,就需要我们大鸟的那把刀。 绳缆,是极粗的柏山藤所捻成,若是一刀砍下力道不够,锋利不足,立即会引动响铃,造成敌人的警觉。 洞庭湖之所以等到今夜才攻击,等的也就是杜鹏这把刀。只见,我们杜大少爷深吸一口气,乃举过头,卖力挥下,刀快、猛,如那夜空闪电劈地。 刀锋拍水,绳已断;水珠,犹溅得众人面痛。 “好个杜鹏一刀!”蒋易修不得不莫道:“吃奶力果然可观……。” “去你的──。”杜鹏苦笑,当先游往缺口过去。众人相视一笑,亦纷纷尾随。 第二道防卫,便是一排木筏上坐了镇守的汉子。 杜鹏望向喜美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喜美子一笑,身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来。只见,那油纸包在喜美子手中撮著、撮著,不久,立时有一团烟雾冒出;而且,越来越盛。 玉珊儿点头笑道:“这扶桑忍术果真能呼风唤雨……。” 喜美子一笑,手上用力更猛;忽的,将那纸包扬向半空,便下落同时已是雾茫茫一大片,将这片湖域遮住。 喜美子喘一口气,额上已俱是汗水。蒋易修安慰的看了她一眼,向杜鹏、玉珊儿打了个招呼,便往前潜了过去。 杜鹏苦笑,朝吴昌道:“乖乖的在这儿别动,哥哥去就回来……。” 玉珊儿接近第一艘木筏时,只见上面三个汉子正叽哩咕噜抱怨著:“什么鸟天气,起这没来由的雾──。” 另一个汉子笑接道:“这那不好──,咱们哥儿三个就此泛舟赏雾,饮他一顿酒岂不美的很──。” “真有你的诗意──。”第三个脸白净净的汉子道:“有酒没女人,真他妈的天下煞风景的事──。” “怎么没有?”三人身后,一道娇笑的声音。 那白脸汉子一惊回头,只见一位俏佳人全身湿淋淋的巧笑在背后。 当下,三个男人半点儿欢欣的心情也没有。来的美人虽然衣裳叫那湖水一浸已是体态毕露端的是玲珑有致。只是,这女人的武功未免可太可怕。 多了一个人在身后,不但自己三人毫无所觉,而且连这木筏也没动一动。就这点,只怕已大大的不妙。 玉珊儿立时说明了他们这个想法完全正确。 钱宾来的鼻子一向很灵。当他闻到血腥味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旁,那个叫大公鸡的汉子讶道:“钱老大,你皱什么眉头啊?昨晚输钱啦?” 钱宾来皱眉道:“血腥味……。” “血腥味?”大公鸡吃吃笑道:“钱老大──,我看你闻到的是处女的落红吧……。唉呀──。”才说一半,人已叫了起来。 因为,眼前这浮来好几具尸体。 数数,竟然飘有十八具之多。 大公鸡吞了一口口水,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钱宾来脸色大变,道:“今夜的水流是南流对不对?” “是……是啊──。”大公鸡颤声回答:“那……又怎样?” 钱宾来望著浓雾苦笑道:“而……我们又恰巧是最南的一艘木筏是不是?” “老……老大──,”大公鸡吞口口水道:“你的意思是……?” 身旁,有个人轻笑接道:“他的意思是,你们是最后的一艘──。” 钱宾来和大公鸡大喝回头,只见,一道彩虹自雾中划来。彩虹无锋,是剑鞘! 九田一郎微笑的接获地狱风使传回的消息。很好,八大世家去掉了三个辣手人物;对于在陆上领兵的宣九九大大可以减轻压力。 九田一郎朝身旁的陈英雄道:“野子呢?怎么到现在消息还没传回来?” 陈英雄恭敬道:“属下立刻派人去探查……。” 九田一郎点点头,道:“也好。最少,玉楚天落在骆盟主的手中大可以抑制玉满楼的行动……。” 陈英雄一抱拳,正要出去,只见一名汉子急步而入,朝九田一郎恭敬道:“启禀盟主──,岸上黑旗武盟传来了消息,那高台已经建好,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已经被绑了上去……。”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很好──。” 陈英雄讶道:“骆盟主将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展露出来,不怕玉风堂派人去劫嘛──?” “不会!”九田一郎冷笑,双目精光暴射道:“上高台的梯架已毁──。而且……。” 九田一郎得意道:“那木台柱子早已涂满了桐油之类的易燃物──。就算玉满楼三头六臂,那能来的及火速上延?” 陈英雄佩服道:“这莫非是盟主所设计的?” “不错!”九田一郎双目炯炯发光,沉声道:“这正是甲贺谷『风魔之子』处判背叛者的方法。一切烧成灰,让风给带走!” 陈英雄不由得身子一颤,好狠。死后连骨灰也无存! 九田一郎冷嘿一声,道:“快去查查野子的消息吧──。” “是!”陈英雄一抱拳,立即往舱门外而去。就在他跨出第一步的同时,震天而起的爆炸,以及半空电闪的刀光同时而至! 九田一郎的眼皮子跳动了好几回,他没动,就看著陈英雄退了好几步,带著死亡摔回舱内! 门外,满湖的炸声如除夕炮竹,连番响个不停。 蒋易修和间间木喜美子已然站到了眼前。那同时,白虎三绝杀已围住了两人。双方坚持对视了片刻,九田一郎方重重一哼道:“很好──。” 喜美子很冷静的抽出刀,淡淡道:“你知道,无论逃到了那里,我总会找到的……。” 九田一郎嘿嘿一笑,站了起来往前一跨步,便到了三绝杀身侧,道:“让这个小女人过来──。” 立时,一道空门露出;喜美子也不犹豫,自阵中走出和九田一郎对峙。 九田一郎冷冷一笑,朝属下道:“将那个男的杀了喂鱼……。” 便此一句,舱中肃杀之气立浓,全指向我们蒋大员外。蒋易修计算一下,除了三绝杀这三个家伙外,舱里老老少少加起来也有二十六、七个!真倒霉,怎会轮上这么大的阵仗? 船外,湖的四处俱已是火光与杀声共响。显然,洞庭湖王云奔日已然展开了行动。 蒋易修的原则之一是,不甘寂寞。亲朋好友正打得过瘾,自己岂可以偷懒? 所以,彩虹自手上起,划分生死两界! 另一方面,九田一郎的手也已搭上了刀柄,冷目对视喜美子道:“来啊──,你不是要报仇吗──?” 喜美子的手有点幌动,那是因为九田一郎身上的气机太过浓烈,叫人不由得惊心。她长吸一口气,猛然暴喝一声,往那九田一郎挥刀罩到! 九田一郎冷笑,亦暴喝出刀;立时,只见两道青虹交错;各自又立一回身,再出刀。第三回,喜美子倒翻,自扫向九田一郎足部。 九田一郎冷笑,人一扬,自半空飚然而下! 喜美子一咬牙,沉住心;胜负便此一举。只见,她身子一扭,赫然奋力而出的便是飞燕新法! 飞燕新法,斩尽天上飞燕!人呢? 九田一郎冷笑,柳生家的不二门必杀技已自半空变化落下;立时,便见其中一个得血溅当场。 喜美子突然觉得不对。因为,九田一郎的力道较自己为猛;更可怕的,刀身较自己为长! 那佐佳木小次郎不就这样败在宫本武藏的手下? 窗破、人入,急至的是两流芒的刀光。 二刀流! 宫本武藏的二刀流!来的便是兵本幸。 九田一郎心中一惊,反应中,身子一转,已然全力横扫向来人。双刀架起,齐断! 九田一郎这一刀的威力足可震古烁今。以兵本幸的冲力和双刀阻挡的威势,仍然阻不住九田一郎这一刀断破他手上双刀切入腹中。 兵本幸大笑,双臂扔刀反抱九田一郎的刀身大叫道:“兵本幸早该切腹,延至今夜得偿──。” 九田一郎大惊,心知不妙已是晚了一步。只痛觉背上叫那喜美子的一刀穿透! 九田一郎惨痛暴叫,双目尽赤;一放手上长刀,反手探出一柄短刀倒打,便如闪电奔向喜美子心口! 其速之快,其距之近,天下已无可解! 蒋易修已撂倒了那二十来个小毛头,此时,正叫白虎三绝杀困住缠斗。斗见喜美子生死边缘,不由得惊呼。他的心,却沉入冰窖。 这九田一郎拼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反手倒打,天下绝对没有人可以解得开! 李北羽也不行。 不过,我们李大公子却可以让那短刀稍微偏了一偏。就算一寸,也足以将人由死门关前拉了回来。 翎羽出,毫如雾,梗移刀! 九田一郎死的真不甘愿。 真的,因为李北羽并不是用羽梗来挡住刀身的去势,而是“扶”了一下。如果,羽梗迎刀,梗必断而刀势依然。 可恨的李北羽,用的方法竟然是在刀身的下方轻轻抖抬了一下,让那锋尖的指向不是心口,而是左肩! 李北羽轻轻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九田一郎的肩道:“下辈子挑个平实农家投胎的好,免得……。” 又是一叹气,住口不语。 万历四十一年,四月三十,夜。兵本幸大笑得偿心愿而死! 万历四十一年,四月三十日,夜。九田一郎大怒,据说是被李北羽两叹之间的那句话气死! 李北羽望著九田一郎和兵本幸已然气断犹不倒身苦笑。有人笑而去,有人怒不瞑,人生──。 他望向窗外,火光刀杀之声四溢。正叹气,只闻蒋易修大喝:“全给哥哥我放下刀──。” 接著,“叮、叮”三响,那白虎三绝杀果真听话的抱臂而退,颓然坐地。 蒋易修也不管他们,立时抱住喜美子道:“你……你怎样了?” “很……好──。”喜美子一笑,看著蒋易修帮她拔出刀,止血;同时,立即由怀中取出疗伤圣药来敷上。 这端,李北羽见那白虎三绝杀武功已被废,转向蒋易修淡笑道:“走吧──,看看各处亲朋好友的战况如何──。” 蒋易修一犹豫,望向喜美子。只见她一笑起身道:“别为我担心,你的朋友还忙著呢──。” 骆驼看见康东望和贺龙两位长老出现在面前时已知不对。那只代表一个意思,云奔日重掌了洞庭湖的势力。 果然,立时到来的子时,洞庭湖上连声价响的爆炸声,只见一片火光所及,俱是龙虎合盟所控制的舰队。他心中虽惊,然而,高台上的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尚足以保证黑旗武盟不致于会败的多惨。 况且,和玉风堂、丐帮之间的交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心下有些不安的,是萧饮泉的下落。到底,他去了那里? 骆驼沉声,朝刘长手问道:“萧副盟主的下落依旧没有消息?” “是──。”刘长手恭敬的回答道:“属下和孙护法派人尽力追查,尚无任何结果──。” 骆驼皱眉,复沉声道:“湖面一战,看来九田一郎已败──。立即加强整顿,准备和玉风堂决战!” 孙飞遥望湖面,讶道:“盟主如何知……?” 骆驼叹口气,道:“此时已是寅时,两个时辰来九田一郎连个消息也没传到,可见是凶多吉少……。” 康东望在一旁惊道:“盟主的意思是,那九田一郎可能已经身亡?” 骆驼沉重点点头,道:“天将破烧。如果今晨一战无法取胜,立即撤回抱琼台总寨……。”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一愕,心中不由得一重。 骆驼环顾众人,一笑,道:“别担心。最少,以蔚蓝天抱琼台的守势,便是倾天下武林也难攻得上来──。” 孙飞点点头,道:“属下即刻去布署,准备和玉风堂决战──。” 一旁,刘长手、康东望、贺龙亦纷纷道:“属下前去布署……。” 骆驼一笑,道:“若是战况不稳,诸位立即率领亲信回九岭山脉抱琼台。记住,胜负争千秋而非一时!” “是──!”随应声,他们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敬佩。自古,那个主帅不是要属下冲锋陷阵拼死卖命?可是眼前的骆驼显然不同。 在四名身著鹅黄衣饰“抱剑四女”的陪侍下,驼背的骆驼不但不显得瘦小,而且令人有一股“伟大”的感觉。因为,他知属下的心理。 不胜,走!所以,打的时候可以拼全力痛快的下注;输了,拍拍屁股人走。 骆驼不怪他们,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运用自己手上的筹码。 人,只要能无后顾之忧,拼起来便特别卖劲! 这是骆驼的看法;而且,一向都很正确! 宣九九的心情显然很震撼。 自午夜至今,湖面上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他犹自惊心,眼前朦胧中,一道人影已浮现在面前。 是地狱风使! 地狱风使双眉精光暴闪,沉声道:“九田一郎已死──。野子也叫玉满楼所擒,自杀而亡──。” 宣九九心中狂震,道:“这……,依前辈的看法,如何是好?” “嘿、嘿、嘿……,”地狱风使冷笑,眼中竟有碧绿的光芒闪动,道:“当然要挑他们一切人陪命──。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八大世家……。” 宣九九稳住心情,沉声道:“依前辈的意思,怎么做比较好?” 地狱风使冷冷一笑,道:“发动全面攻击,要龙虎合盟的弟子全力攻守,造成混乱──。然后,你我趁乱中走脱……。” 宣九九惊道:“这岂不是让本盟弟子全毁?” “不错──。”地狱风使冷笑道:“唯有让他们托累八大世家,且造成自以为得胜的心理而松懈了防范。” 宣九九皱眉道:“前辈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反攻?” “不错──。”地狱风使点点头道:“到时,等八大世家的人回去后,我们再各各击破──。” 宣九九眼睛亮了起来:“暗箭难防?” “你总算懂了──。”地狱风使笑了,而且笑得很残酷:“死的不是我们。我们的任务只是日后为这些弟兄报仇而已,何乐而不为?仁至义尽……。” 宣九九大笑,道:“好一句仁至义尽──!” 玉满楼展开决战的行动。左侧一路,是由王克阳率领丐帮弟子回绕突进;右路,则由玉风堂的叶有义、顾秋全两位坛主率领。 至于玉满楼和卫九凤,则亲率玉风堂精锐子弟直冲而入。 对方,黑旗武盟的右路是由刘长手和康东望对上自己左侧的王克阳,左方则是由孙飞和贺龙对上了玉风堂两位坛主。 双方一接触,立即是弥天灰尘扬起。玉满楼一马当先,奋不顾身的往前直冲。 如果,你要属下替你卖命,你得先要教他命是怎么拼!这是玉满楼做人带人的原则。 另端,在琴剑四女拥促之下的骆驼,则冷眼瞧那玉风堂和丐帮汹涛般的来势。 如此,双方尘战到了天明时刻,这端的黑旗武盟竟然还能有攻有守,叫那玉风堂和丐帮占不了便宜。 骆驼淡淡一笑,率了琴剑四女便往前冲去;身后,犹有亲自挑选的上百名好手。 便稍片刻,骆驼已然到了玉满楼之前十丈处,扬声大笑道:“玉大堂主,骆驼在此,你能奈我如何?” 玉满楼出掌打飞了四名左近汉子,飞奔了过来。 那骆驼一笑,往后挥手。立时,身后那百名汉子便涌上了前,往玉满楼而去。 那玉满楼丝毫不惧,人一扬身,起落几次已然逼到骆驼前方四丈处大叫道:“骆副盟主不敢和玉某交手嘛?” 这句“副盟主”,分明是取笑骆驼的了。 骆驼闻言,嘿、嘿一笑:“玉满楼──,有种你来啊──。”话声一落,人已带了琴剑四女往后退去。 玉满楼长吸一口气,朗笑道:“玉某有何不敢。” 便一出手,连连使出自创绝学连消带打的杀出一条血路往那骆驼背后追去。 这端,卫九凤带领玉风堂弟子正猛力前进,斗见玉满楼轻骑追敌,不由得大叫道:“楼哥──,小心有诈……。” 随呼声,卫九凤亦一提气,掌上带劲连使,亦猛先杀开一条血路往随玉满楼而去。 玉楚天被缚绑在高台之上,望眼下去尽是清楚两方战事。此时,只见骆驼带领琴剑四女而至。一忽儿,又见爹、娘随后赶来。 玉楚天心中一惊,不由得放声大叫:“爹叫──,娘──,别过来──。” 话声未完,只见一排弓箭手,搭弦火箭形成一弧阻在玉满楼和卫九凤之间。 玉满楼双眉一挑,朝那骆驼冷笑道:“骆驼──,既然想当盟主,怎么这般贪生怕死……?” 骆驼大笑。道:“玉大堂主,本座只不过想请你来看看你这位宝贝儿子被火烤的模样罢了──。哈……,何不坐下来饮啜一品好酒,慢慢欣赏?” 玉满楼双眉跳动,欲言又止;一旁,卫九凤早已念子心切,兀自颤抖不已。 骆驼见状,“嘿、嘿”一笑,支道:“玉堂主、玉夫人──,两位如果不想让楚天小老弟受火烤极刑,倒是有个法子……。” 卫九凤一急声,道:“什么方法?” “哈……,叫玉风堂的子弟退出这场战役──。”骆驼沉声道:“否则──,天下无人可救你的儿子──。” 这厢,下面众人的对话上扬传入了玉楚天的耳中;只见他怒目大叫道:“贱贼──,玉风堂只有重义之辈,岂有怕死之徒……。” “哈……,”玉满楼仰天大笑,忍不住一滴晶莹泪珠滚出威声道:“天儿──,你怕不怕死?” “不怕──。”玉楚天在上端傲然道:“为义而死,正心愿!” “好──!”玉满楼转向另一旁的宇文湘月道:“宇文姑娘──,你呢?” 宇文湘月双目一闪,扬声道:“小女子不才,还不至于让我爹在九泉之下含羞……。” 宇文真之义,天下谁不敬? 玉满楼双目一闪、一闪,沉声道:“宇文姑娘──,小犬不才,不知姑娘可愿委身……?” 这话一出,叫那玉楚天和宇文湘月一愕,不禁同时互相侧头对看了一眼,又各自含羞别过。 那骆驼冷嘿道:“也好、也好──。黄泉路上可不寂寞──。嘿、嘿……。” 那宇文湘月双目一睁,朝骆驼怒道:“无耻贱贼,真枉你为人身一场!” 这话重极,骆驼不禁脸色一变,正待下令放火。 那宇文湘月转视向玉满楼、卫九凤高叫道:“爹、娘──,媳妇必不辱玉风堂门风。承欢之职,来世再报……。” 这端,卫九凤早已咬唇,渗那血迹下滴。 而玉满楼则双目一凝,方迸出一句:“好媳妇……。” 随话声,那玉满楼竟一扬手打出一支火摺子急去。这下,只看的骆驼亦为之动容。 只见,那火苗一触及台柱上所抹的桐油立即上升中,耳里只传来玉满楼和玉楚天的对叫。 “天儿──,大丈夫该含笑而终……。” “爹──,您放心,天儿顶天立地,便是焦灰还屹立……。” 骆驼注视前后上下这封父子,心中,不由得有一股寒意爬了上来。他只是无法忍得住这股莫明的感觉。真的,他做梦也没想到玉满楼竟然会自己先放火烧台。 这点决心,非有大毅力之人岂能做的到? 玉满楼这一举动,便是明白的告诉他,玉风堂为“义”一字,连儿子的命都可以牺牲,又有什么能阻挡的呢? 骆驼呆楞的望著,只见那火苗已烧向了台上! 台上,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在浓烟之中相望。他们的眸子都非常的清澈雪亮。如同,晨曦之前最后的两颗星辰。他们无言,言已尽在眼中。 天下,又有什么比死别前情人的眸子更动人? 更何况,他们方才成为夫妻! 火,已开始烧到台面;烟,熏住两人的眼中有泪。然而,他们不为所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死别前的每一注视,便是人生中最后的回忆! 骆驼长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由上方勉强自己转向玉满楼和卫九凤。 眼前,两人紧紧倚靠,那卫九凤的手已紧紧扣住玉满楼的掌。尽力抑制中,仍忍不住的,是颤抖和……泪! 骆驼猛吸一口气,让自己由震惊中平复下来;暗暗提聚了真气,便想一击毙杀眼前的两人。便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包括骆驼! 因为,每个人的其中都听到一种很奇怪,而且很有韵律的哨声。那哨声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乱吹。 因为,每个音的扬起停止起伏间,都有著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关联! 这到底是什么?骆驼惊讶狐疑的看向火柱台面。立时,他心中不禁大大震动起来。 只见,两只硕大无朋的白鹰自天而来,急若快电。一下子,落到台面上,利爪一勾一拉,便各自将玉楚天和宇文湘月的绳索拉断! 骆驼的心往下沉。只见,上方那两只扁毛畜牲轻易的抓提二人,往那洞庭湖方向而去。 约莫半里,便往下落去! 骆驼大知此事不妙,立即下令:“放箭──。” 便此刻,那前方挽箭的弓箭手纷纷放手弹出。 玉满楼和卫九凤见了这一幕,心上大石既定,当下两人各自一朗笑,伸手拍打之际,更较方才灵活得心。几下之间,已然打飞来箭,往前逼近! 骆驼心中大骇,知道此时敌强我弱,心态便已大输一截。若是强争,只怕落的葬命于此!当下,喝令道:“武盟弟子,杀玉满楼黄金万两,杀卫九凤黄金五千──。” 金子倒底诱惑人,立时,一涌而上的汉子竟达一百二十九人之多。 玉满楼双眉一挑,冷喝道:“要钱不要命了嘛?” 随喝声,几下手臂翻动,便打飞了七八个汉子。 那卫九凤也不慢,前后进退间,也击倒了六名。 两人联手,才尘战间,只闻一串呼喝之声至。随却,听到一名汉子大叫:“堂主──,属下来晚了……。” 便此一刻,叶有义和顾秋全已至!玉满楼星目一闪,大笑道:“那黑旗武盟的左路可是打通了?” 叶有义大声回道:“幸不辱使命……。” 两人谈笑间,那百余名汉子已作鸟兽散了。便此时,那火柱台子轰然一响而落。 玉满楼淡淡一笑,方巡目要找骆驼,身后忽然沉叹一声:“玉堂主──,楚天兄弟……。” 玉满楼大笑,回头见那王克阳忧虑的表情道:“没事──,已叫两只白鹰救走了……。” “白鹰?”王克阳讶道:“那两只飞鹰是谁之物……?” “李北羽──。”玉满楼笑道:“想不到那两只鹰竟有如此好妙用……。” 王克阳双目一闪,大笑道:“恭喜玉堂主……。” 玉满楼亦一笑,道:“王帮主高义风节,玉某尚自愧不如……。” 两人相视大笑。半晌,王克阳皱眉道:“这些黑旗武盟的家伙到底是乌合之众,强攻几回后便做了鸟兽散──。” 玉满楼闻言,轻一皱眉转向顾秋全问道:“顾坛主──,你们可有和孙飞、贺龙交手?” 顾秋全摇点道:“属下没有──。” 王克阳亦皱眉道:“怪了──,在下亦未和刘长手、康东望碰面──。莫非……。” 玉满楼苦笑点头,道:“倒是不可小觑了骆驼这人。想来,他是将实力保留,回那武盟抱琼台总舵去了……。” 王克阳双眉一挑,恨恨道:“好个老狐狸──。” 众人正谈著,只见那端几道人影迅速接近。嘿,当先的不是李北羽是谁?这些人一到,便又引得一番哄笑。 那玉楚天立到了玉满楼面前,恭敬道:“爹──。” 玉满楼仰天大笑,再望向宇文湘月,只见人家姑娘嘤的侧头不敢直视。 我们玉大小姐可是笑啦,拉了宇文湘月道:“嫂子──,还这么害羞那怎么成?” 杜大鸟先生立时叫道:“是啊──,是啊──。方才你叫那声爹娘半里外都可听得见呢──。” 便此一句,众人哄笑中,那宇文湘月早已是羞的比那九月红浔还要红上几分啦──。 玉满楼轻咳了一声,将目光投向西方道:“不知八大世家和龙虎合盟的战事如何?” 南宫渊面对这批亡命的倭寇,只觉双目暴睁。这些集合扶桑浪人,中原败类的强盗,像这种阵仗打起来简直是不要命一般。 以今日八大世家的联手,尚且无法挡得住这批汹涛般的来势。 他南宫渊心急,另端的百里雄风何尝不是直皱眉不已。 八大世家八位堡主,已叫那神出鬼没的地狱风使在昨夜斩杀三人。今日一战,只怕更惨。 百里雄风隐隐有不祥之感,但觉今日这等混乱情势,这批倭寇贼打来全无章法,必定是那宣九九暗中另有阴谋。心中正想著,忽然耳里听得一声惨叫。原本,在如此兵乱之下,无能听得到;只是,发音之人内力太厚之故。 百里雄风不由得心中一动,注目过去;只见人影错杂中,见昨夜那名像蝙蝠似的老者桀桀怪笑投入乱军之中。 百里雄风心中一惊,急打翻了三名近身的倭贼,跃了过去;但见那上官世家的上官豪已是脸色惨白的伏倒于地。 百里雄风心中一紧,便探手要扶住上官豪。 蓦地,身前有人急道:“百里兄──,不可……。” 百里雄风闻声一愕,只见那南宫渊脸上表情复杂的苦笑道:“上官兄己身中扶桑的奇毒,触者亦中……。” 百里雄风脸色一黯,道:“那要如何是好?” 那端,司马踏霜也催马而至,斗见此状心中不由得一叹,道:“除非少林大还金丹或是武当的玉枢洗髓液方能解得了这种剧毒……。” 南宫渊心中一动,皱眉道:“空智大师和百破道长不知为何至今未见……。” 三人苦笑,只见眼前地上的上官豪抽搐不已,而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南宫渊纵目四顾,只见慕容世家的慕容摘星急跃了过来道:“三位堡主,八大世家的子弟只怕已挡不住龙虎合盟这堆倭寇……。” 南宫渊脸色一变,道:“堵不住了吗?” 慕容摘星苦笑道:“只怕已往北方突围而去……。” 四人看向那方战事,再看看眼前上官豪已陷入昏迷之中,不由得俱为之长叹。忽的,本已是灰扬尘飞往北的倭贼,竟似受了阻力般的退了回来。 南宫渊心中一愕,人迅速的奔跃上了一株树上遥目望去。嘿,来的不正是那大鹰爪帮的彭广汉和僵尸门的白流花? 司马踏霜此际也来到身旁,不由得大笑道:“有白门主的迫血大法,那上官兄便有得救了……。” 南宫渊双眉一挑,朝司马踏霜道:“兄弟前去迎接白门主过来,请司马兄通知慕容、百里两位堡主领军夹击这些倭贼……。” 司马踏霜一点头,道:“南宫兄请小心……。” “多谢──。”随话,南宫洲人已高扬冲入敌阵之中。 这端,彭广汉和白流花正率领大鹰爪帮和僵尸门的联军全力进攻龙虎合盟的倭贼;方不过一顿饭工夫,已然将那群倭贼的来势倒打了回去! 彭广汉已意气风发的指挥著,幕地耳里传来南宫渊的呼唤:“彭帮主──,白门主──。” 彭广汉注目望去,大笑策马而迎道:“兄弟晚到,让南宫堡主多劳了……。” 南宫渊一笑道:“本是侠义中人该为之事──。只是……。” 彭广汉讶道:“南宫兄,有何不妥?” 南宫渊对同时到了眼前来的白流花看了一眼,摇头叹道:“上官兄受了扶桑奇毒,须得白门主的迫血大法伸出援手……。” 白流花一愕,娇笑道:“这事容易,不知上官堡主人在那里──。” 南宫渊喜道:“请白门主随在下前往……。” 彭广汉拍抚了一下白流花,大笑道:“这里由我来就好,你快去救上官兄吧──。” 白流花一笑,和南宫渊双双策马进穿敌阵之中。那彭广汉一笑,看向眼前阵势。北方有自己挡住,西方则是八大世家的力量;南方湖上涌冒出来的,想来是云奔日那老头的洞庭弟子。如今,这般倭贼便只有往东退去。 他正想如何阻止这些倭贼东退,蓦地又见东方尘沙飞扬。彭广汉心中一惊,但不知来者是谁。正想间,只见那番倭贼却又如潮水般的退回了中央! 彭广汉心中大喜,策马上了小山丘往那东方提气扬声道:“来得可是玉风堂大堂主和丐帮王克阳的乞丐王?” “正是──。”那端传来回话和……大笑!战局可知胜负! 杯觥交错饮剑胆,高歌豪情叙壮志。 洞庭湖畔,水波粼漓映英雄;高抬手、掌中酒,琴扬手处皆笑魇;转低吟、放剑垂,道不尽多少眼中笑加泪。 欢笑谁说不流泪? 泪中,有笑、有死别、有生离! 小阁,独立。水波,叙情。情是,两相别。 他转动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朝眼前五人一笑,长长嘘了一口气方才道:“兄弟此去,别后经年诸位多多保重……。” 众人沉默了下来。抬眼,李北羽望著这位好朋友,伸手紧握,轻叹道:“员外,小心点啊──,一路上跌倒了可自己要爬起来别那般赖著不动……。” 蒋易修眼眶一热,口里兀自强笑著:“放心──,哥哥我只要屁股的衣裤没破,一定站得起来的──。” 杜鹏瞅向喜美子,只见佳人那面容依旧憔悴,由不得轻声问道:“弟媳妇儿──,自己要保重啊──。” 喜美子脸上一红,小嗔道:“嫂子不会叫嘛──?” 众人一愕,不由得大笑。 那杜鹏乾咳了两声,朝蒋易修道:“看著吧──,你把咱们这位清纯的扶桑姑娘调教成这副嘻皮笑脸的样子……。” “跟你学得油腔滑调──。”玉珊儿哼了杜鹏一声。走避去握住喜美子的手道:“妹子──,一路回扶桑多多保重……。” 喜美子反握玉珊儿,点点头。 那玉楚天也走了过来,揽住蒋易修,诚恳道:“到了扶桑祭拜过喜美子姑娘父母的坟,可记得快点回来啊──。玉风堂可等著你来凑热闸呢──。” “放心──。”蒋易修瞅了一旁的宇文湘月一眼,方才朝玉楚天笑道:“加油点,回来可得给哥哥我一点好消息──。” 这话,大有暧昧之意。立时,众人哄笑了起来。 那玉楚天红著脸道:“你们几位还不是一样要……。” 要什么?这住口不语只叫众人正是哄堂。那宇文湘月嘴里笑著,脸蛋儿可是大大红透,直跺脚的站在一旁好不把捏。 这厢,蒋易修拍拍杜鹏笑道:“大鸟──,早点回去探望小嫂子吧──,免得她在玉风堂里乾焦急──。” 杜鹏竟然也会脸红了一下,大笑举杯道:“哥哥我用这杯敬两位……。” 大笑声里,他们两人携手往东而去。他们不愿别离时充满了哀伤。所以,他们大笑;他们的朋友也大笑。 人,已走出十丈外。 蓦地,那李北羽仰首高歌:“英雄胆、千里路,剑吼西风志披云──。倚锋歌、宗师舞,快意江湖谈笑间……。” 这厢的杜鹏,那厢的蒋易修齐齐和著:“白羽飘、垂虹落、大鹏展翅翔九天。三人行,卧刀眠,落尘洗情扣丝笑──。三人行、卧刀眠,落尘洗情扣丝笑……。”声,渐远! 萧饮泉长吸一口气,望向身旁的埋香淡淡一笑,道:“你……还好嘛──?” 埋香点点头,拭去满额的汗水,道:“泉哥──,你呢?那毒性有没有减了……?” 萧饮泉点点头,著了衣服自床帐中走了出来,道:“好多了──。我估计明晚便可以祛除所有的残毒……。” “真的?”埋香也著披了衣服,跳下了床高兴道:“还亏得那骆驼这回给了你半年的解药,否则还不知要怎的折磨呢……。” 萧饮泉爱怜的轻搂住埋香,道:“香儿──,真谢谢你能看得起萧某……。” “不准你这么说──。”埋香脸上一红,低声道:“只要你能记得我……。” “什么话──。”萧饮泉抬起埋香的下巴,盯住她的眼睛注视半晌,方才诚恳道:“明夜解毒,乃是生死攸关。到时大功竟成,你我共寻一处名胜深山,隐居了可好?” “真的?”埋香眼中已有泪。她轻颤道:“泉哥──,你真的愿意陪我长居深山终生?” “真的──!此心天地明鉴!”萧饮泉握住埋香的手掌,用力道:“告诉我──,你想隐居到那里去?” “黄山!”埋香眼中闪著光辉道:“到黄山仙境去……。” 黄山──,美而巍峨,其高千仞入云,其境之美若仙境。 萧饮泉的眼瞳子有了亮光,大笑道:“好极了──,我们就到黄山结庐,我当耕夫,你当农妇……。” 两人相视而笑,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那埋香一笑,自怀中取出贴身的一副湘绣来,递入了萧饮泉手中。 那是一块绸缎帕,上头的,是绣了一对鸳鸯戏水。 萧饮泉执帕在手,心中不禁一阵激动。只见,帕上犹有埋香题字:“鸳鸯游来两心许,一番我心一番你。”落款是:“江苏埋香绣赠饮泉吾兄!” 萧饮泉见此,不由得心中大大感动,投目往那埋香久久不语。直是,两相望忘至天明,叫那鸡啼夜破时方各自莞尔。 萧饮泉将那方帕细心折好放入怀中,轻声道:“我到街上买点早点……。” 埋香一笑,含羞道:“你……你……别买太油的……。” 这话的意思是?萧饮泉狐疑的望了埋香一眼,但见佳人垂首拨弄衣角,恁将目光投在双足上。 萧饮泉蓦地想通,狂喜道:“莫非……莫非……已经……。” 心中激动,下方的话便停住喉间说不出来。 埋香轻点头,小嗔道:“知道就好──,何必叫了那么大声叫人街坊全听到了?” “是真的?”萧饮泉仰天大笑:“想不到……,想不到我萧饮泉也有了个虎孙子来……。” 萧饮泉,人称“虎儿”;他儿子不是虎孙子是什么? 埋香脸上更红,轻啐了一口,道:“别像那小孩子一般啦──,我肚子饿著呢──。” 萧饮泉大笑,临走前犹不忘特别再交待:“好好歇著,别太劳累啦──。” “萧记”早点铺子,无疑是这幕阜山下龙马小庄的招牌。甚至,那五十里外的洞庭湖好汉每回往江西、浙江公干的,总会到这里来溜转一圈。 没别的,就是因为萧记的油条包子上味。 一个月前,萧饮泉和埋香脱离黑旗武盟,便是到龙马小庄来隐住。一则是解毒之事必须早点实行;二则此处较为偏僻,除了偶而洞庭湖的兄弟来到,很少会有武林人物前往。 萧记的老板当然也姓萧,而且,还是萧饮泉的堂伯。 这条救命之路,是当年雷杀告诉他的。日后,若是有了什么不测,便可以找这位萧老头求援。 今天,萧饮泉满脸含笑的进入萧记铺子,那萧老头早已暗中以目示意。萧饮泉一愕,际即转到了后头。不久,便见萧老头闪身进来。 萧饮泉轻声问道:“堂伯──,有何不妥?” 萧老头皱眉道,“店里头有八大世家的人和洞庭湖的汉子──,我看你不适合跟他们照面……。” 萧饮泉一愕,点了点头。若是平时,他早已冷笑的跨了进去;只是,埋香的深情,加上她已怀了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不愿再有任何风波。 当下,萧饮泉轻问道:“不知洞庭湖上的战役如何?” 萧老头看了屋内一眼,轻声道:“八大世家、玉风堂大获全胜──。龙虎合盟除了宣九九和一位神秘的忍者外,已然全灭!” 萧饮泉点头,道:“那黑旗武盟……?” “据说主力回去了九岭山脉……。”萧老头轻莫道:“只怕这回玉风堂对他们也莫可奈何……。” 萧饮泉一笑,道:“好──。小侄先回去了,稍晚再来!” 萧老头一颔首,瞅了萧饮泉一眼,忽轻笑道:“小子──,你有什么得意事?” 萧饮泉脸上一红,咳了一声方道:“是……是埋香有了身孕……。” 萧老头一愕,旋即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 望著萧饮泉和萧老头分开的身影,贝印虹冷冷笑著。 目前,洞庭湖一战,贝字世家的主人,也就是自己的父亲贝尔言死于扶桑忍者地狱风使的暗殂之下。他贝印虹此仇,非得报回来不可。 是以,千里迢迢私出洛阳贝字世家进入洞庭湖城来。其目的,便是追查凶手的下落。谁知,事经近一个月,连个宣九九和地狱风使的行踪也无。心中方自懊恼,不意,此刻竟见著萧饮泉原是躲在此处。 当下,贝印虹冷哼一声,便进入屋内。屋里,那五名洞庭湖汉子早已叫笑道:“贝大公子──,怎的上个毛坑这般久……?” 贝印虹淡淡一笑,见那萧老头从外面转了一圈进来;以目示意朝众人打了个暗号。起身道:“各位兄弟──,咱们快上路办正事去吧──。” 萧饮泉望著埋香。 此时,夜已低垂,桌上灯火轻闪。他一笑,道:“今夜,这百命断魂散的毒一解,你我便翔游宇外,不再管江湖腥血仇杀……。” “是──。”埋香轻声应答。一抬眼,目中隐含泪光,尽是柔情道:“泉哥哥──,你……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名利……?” “哈……,”萧饮泉大笑,搂住佳人道:“怎会不愿意呢?月前在洞庭湖畔观潮一叙之事,香儿忘了吗?” “香儿没忘──。”埋香将整个身子埋入萧饮泉怀中道:“泉哥哥──,我……好幸福……。” 萧饮泉大笑,语气一转温柔道:“香儿──,你怕什么?” “我……我怕天下武林……。”埋香轻叹了一口气,止言。 萧次泉心中突然一丝忧虑上了来,随却肯定道:“别怕──。我不与人争,人又怎会来害我?香儿多虑了──。” “是……。”埋香脸儿一红,便入了床帏。那萧饮泉亦大笑,也进了去。 半晌,那床里头传来萧饮泉之语:“香儿──,今夜是成败生死攸关,可千万别有杂念,以免走火入魔──。” “泉哥哥你放心──。”埋香的声音传出:“香儿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一切,全停住了声息。屋内,除了两人运气中的轻哼喘息外,便无半点声响。 屋外呢? 贝印虹环顾四下洞庭湖的好汉,嘴角中不禁有一丝得意。由长寿城里洞庭湖分舵所调来的人马,眼前已有了三十二名之多。 庄上,那萧记铺子早已被他在一个时辰以前攻下。现在,那个萧老头只怕剩不了半条命。 贝家的刑求术和洞庭湖的水埋术,一向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方法。萧老头的武功并不很好,所以招供的也很快。丑时,便是萧饮泉和埋香两人行功到最高顶;此时,只要稍有气机撞入,便令二人当场丧命! 贝印虹笑了,他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是出手的时候;只见,他口里低啸一声,当先便撞入木屋之中。 同时,洞庭湖三十二名好汉亦同时出拳;只一刹那,便将那木屋折了个乾净精光。 这一切顺利极了。贝印虹冲入屋内的同时,双掌已往床上的人影拍去。猛可,听到床里有人惊怒声:“埋香──,香儿……你……怎么了──?” 贝印虹拳掌未到。那帐帏内已有一口血激出。贝印虹大喜,显然床内人最少有一个走火入魔吐出血来。当下,拳上力道更盛,直轰而下。 床里,只听萧饮泉暴喝:“该──死──。” 随喝声,一股怒奔狂汹的气势涌出,轰然撞上贝印虹。那贝印虹身为天下七大公子之一,仅仅吃了萧饮泉这暴喝一记,便自是口喷狂血,倒飞栽地而亡! 洞庭湖三十二名汉子当下便吓的魂飞魄散。他们知道错了一件最大的事,那就是萧老头的供词。 丑时,是大功完成,而不是行功最紧关头。 萧饮泉已虎自含悲抱了埋香在众汉子面前,双目威光暴闪。众人只见那埋香双臂已垂,想是方才受了惊扰,在内劲回收上,一时控制不住而走火入魔。 那萧饮泉则内力较为深厚,是以早一步收回内劲归元;不但躲过一劫,反而将贝印虹击毙! 贝印虹死了,问题是自己呢? 洞庭湖三十二名汉子只觉心中一凉,纷纷大喝,各挑一个方向遁去。 无奈处,唯赌! 萧饮泉只能挑得其中几个追杀,那只有各凭运气了。 他们的运气都不错!因为萧饮泉并没有追上来。不是他不想追,而是他不愿损失任何的一刹那看著埋香犹能睁眼微笑的脸庞。 埋香望著这个男人,由他的眼中,她看出了无尽的爱、悔、恨和……愤怒! 她一叹,伸手抚著他的脸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续道:“泉……,答应…… 我……,别……再杀……人……。答……应……我……别……。” 萧饮泉抽搐大叫:“香儿──,香儿──,他们杀了你……不行──,不行──,我要……。” “答……应……我……。”声音,渐轻、渐轻,已至,渺不可闻。伊人的皓手,垂下……垂下……。萧饮泉的心也垂下、垂下……。他狂呼大叫:“苍天──,为什么死的是好人而不是我──。我该死啊──。不公平……,不公平……。让我的命来换啊──,苍天──。南无观世音菩萨,我求求你让我拿命来换香儿啊──。” 吼声,如雷,响遍十里内外!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初二,酉时。埋香死于幕阜山下龙马小庄南侧木屋庭园。是时,萧饮泉仰天狂呼达半个时辰之久;其泪至后,竟是血珠! 同时,洞庭湖无来由的狂风大起,暴涨水波达十丈之高。父老相传,其后称之为“泣情涛”。 萧饮泉缓缓放下埋香,跪于一旁。望那埋香双目犹睁。脸上亦无半点笑容。萧饮泉一叹,伸手盖下埋香眼皮,谁知,手方一放,那埋香又睁眼。 萧饮泉一愕,连盖十七回之多,每回如前!他长吸一口气,沉思半晌,猛然想起埋香死前的请求。当下,心中微微一叹,含泪点头道:“香儿──。我答应……你……。不再杀……人。你……放心的……去吧──。” 泣声颤抖中,他伸手第十八回。那埋香的双眼果然一合不再睁。奇妙的,本是毫无表情不豫的脸上,竟然缔出一丝笑容来。 萧饮泉为之呆楞,久久跪至晨曦东来。 李北羽看看杜鹏,再看看玉楚天,良久方长长叹了一口气。手上的消息,是三天前在幕阜山下龙马小庄中发现了萧饮泉的踪影。 这位应当是黑旗武盟的副盟主在消失了一个月的时间后,终于再度出现江湖上。 可怕的,是一招出手便杀了贝字世家下代主人的贝印虹。 李北羽皱眉,扬扬手上的信函道:“据洞庭湖来的消息,那埋香姑娘也已香销玉殒不知是什么道理?” 玉珊儿在一旁沉思道:“埋香和萧饮泉在一起,月前在十二连环庄中我们已经知道了。 只是为了什么,当时太乱所以来不及问……。” 杜鹏点点头,道:“这信函上消息,说萧饮泉杀了贝印虹贝大公子外,还加上埋香及洞庭湖三十二条人命,我看大大有疑问──。” 李北羽点头,道:“第一,萧饮泉不太可能杀埋香。第二,洞庭湖三十二手下之死俱死于不同的地方。单凭萧饮泉一人不可能达到……。” 玉楚天沉声道:“这么说,是有人嫁祸于萧饮泉了?” 众人正沉思,只见林俪芬和宇文湘月急步走了过来,又有新的消息到来。 宇文湘月当先朝玉楚天道:“爹请各位到云游居里一谈……。” 玉满楼听完眼前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点头含笑道:“不错!消息最早的来源是由洞庭湖传出来的。洞庭湖弟子只有见到自己寨里弟兄之死,而后赶到龙马小庄见到萧饮泉火化埋香的尸体……。” 李北羽一愕,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玉满楼摇摇头,道:“可能另有原因。我们只知道他把埋香的骨灰放入坛子中,用竹篮背在背上……。” 杜鹏双眉一挑,道:“所以──,埋香一定不是萧饮泉杀的……。” 卫九凤点点头接道:“另一个新的消息是,那三十二名洞庭湖弟子的伤痕,并不是萧饮泉下的手。而且──。”卫九凤一叹,道:“江湖上传言的消息来源,并不是由洞庭湖发出来的……。” 李北羽吓一跳,道:“有人假借洞庭湖名义散出消息?莫非是黑旗武盟?” 玉满楼沉吟道:“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玉楚天道:“说不定萧饮泉真的能改过向善,不干那鬼捞子副盟主;所以,黑旗武盟故意加以设计,令他重回武盟为恶!”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萧饮泉如果不容于江湖白道,那将何去何从? 玉珊儿皱眉道:“萧饮泉真的可能有心向善吗?百里怜雪身为七大公子之首,犹是不能忘情于名利,甚至可杀了百破道长,伤了空智大师……。” 空智大师已回少林疗伤,百里怜雪之事亦已传遍江湖。百里雄风为此传下巨赏,谁能杀了百里怜雪这个孽子,将可得万两黄金外加百里世家所属的一千亩田产。 玉满楼长长嘘了一口气,半晌方仰首道:“萧饮泉目前的意向如何我们尚不明白。只是,天下武林同道已有大批人物前往追杀──。” 早在刀斩门之时,萧饮泉就杀过不少武林名宿。到了黑旗武盟,更是侠义中人的目标。 如今,又杀了贝字世家的少主人和洞庭湖好手,无论如何是双手血腥的了。 纵使,洞庭湖的弟子不是他所下手,亦是大大脱不了关系。况且,贝印虹身上的伤势绝对是刀斩门的心法。 单凭一个贝字世家少主人之死,已较那三十二名洞庭湖弟子重要的多。 玉珊儿双目一寒,道:“便令三十二条人命不算在萧饮泉身上,就单以往的血腥亦死有余辜……。”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人既有心向善,何不多助一份侠义之力?” 玉珊儿轻哼了一声。 那杜鹏朝李北羽挤眉弄眼道:“乖乖──,你家这头虎可真凶的很哪──。” 玉珊儿一拉林俪芬,道:“芬妹妹──,使点颜色给这小子看看……。” 众人大笑,只见杜鹏一副求饶状,急急躲到了李北羽身后大叫:“别教坏了人哪……。” 玉满楼环顾眼前三对年轻人,再看看身旁爱妻,幸福之感不禁油然而生。半晌,他轻嘘一口气,道:“如今江湖风波未止。一则是百里怜雪之事,二则是萧饮泉之事,三则九岭山脉上蔚蓝天抱琼台的黑旗武盟……。” 杜鹏当先笑道:“萧饮泉那老小子的事由哥……由在下去吧──。” 杜鹏转口的快。“哥哥我”三个字用在玉满楼身上可大大不妥。因为,我们林俪芬林大小姐可是玉满楼的义女。 玉满楼点头一笑,道:“好。百里怜雪之事……。” 李北羽看了玉珊儿一眼,笑道:“珊儿和那百里公子之间有约盟在。小婿就跟在珊儿身后好有一番照顾……。” 玉楚天叫道:“那我呢?” “你啊──?”杜鹏大笑道:“不是要跟蒋朋友比谁先有喜吗──?” 这话,立时引得众人大笑;那宇文湘月可是又羞又窘的瞪了杜大鸟一眼呢。 玉满楼淡淡轻笑,道:“天儿,你就和湘月留下吧──。爹要策划进攻九岭山脉之事,须要湘月的帮忙……。” 玉楚天恭敬道:“是──。” 玉满楼转向杜鹏道:“据我们所知,那萧饮泉由幕阜山往东北方向而去……。” “东北?”杜鹏皱眉道:“那是先到鄱阳湖,再上入安徽、过初门往东是黄山,往北是九华山了……。” 玉满楼点点头,道:“你现在在他的北方往下走去,要挑九华山见还是挑黄山见?” “看心情吧──。”杜鹏笑道:“到时再说……。” 玉满楼一笑,道:“听说百里怜雪可能在九华山左近……。” “那我去黄山──。”杜鹏急叫道,他看了看玉珊儿一眼,嘻嘻一笑,道:“玉大小姐要去黄山对不对?”。 “是啊──。”玉珊儿拉长了尾音道:“你确定去黄山?” “确定,百分之一百可以发誓哥哥我去黄山──。” “好极了──。”玉珊儿眼中有了俏皮。而且,杜鹏看看那位李秃鸟也在笑,笑的还很大声。 李秃鸟道:“走吧──,一起去……。” “去?”杜大鸟叫道:“去那?” “黄山啊──。”李北羽讶异道:“百里怜雪人在黄山我们不去那儿找,到那儿去?” 杜鹏苦笑,看向玉满楼时,只觉得他和李北羽这小子真的是一狼一狈……。 他缓缓抽出长剑;双目中,精光一闪、一闪。 猛吸一口气,将内力自丹田上气海,达于背上双督;接著,自内脉冲入少冲穴上,运一周天于剑势之中。 经由少林圣药大还金丹和武当珍材玉枢洗髓液的帮助;加上圣剑心法中特异的吸收之力,他百里怜雪手上剑势已达于第十二层的边缘。 这等意境,直如佛学中的大、小乘之别。他心中自知,尚差一丝丝便可达到前无古人的成就。然而,他仰天大笑,谁又见过“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第十二层心法呢? 就算面对玉珊儿,那小女子又怎知什么是第十二层境界?百里怜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剑势舞动间,那剑气所出竟隐隐可长一倍余。 他心下狂喜,想这一个多月来深居苦练,果然大大有所进境。尤其那淡淡剑影的形成,更是说明了圣剑绝学上已小有成就于第十二层心法。 如是喜悦欢情中,竟不知日月升落。 三日之后,那淡淡剑影竟又往前吐伸一尺。百里怜雪心下更喜,日夜企盼会成宗师之愿,横霸武林之尊的梦想已将实现。 他长嘘一口气,缓缓将剑气收回。抬眉,举目尽是黄山风情。尤其是满目烟袅更有一抹仙境之美。 他大笑,返身入屋。他知道,数日前故意露出行藏给玉风堂的弟子,目的便是要引那玉珊儿前来。 他恨,恨玉珊儿竟然嫁给了李北羽。 只要玉珊儿来,李北羽必然同至。届时……。他狂笑,双目凶光暴闪;他要看玉珊儿痛苦的表情,看著李北羽死在自己的剑下! 他泛舟在鄱阳湖水面上,对月,长长叹一口气。这些日子来,他早已无心理会一身的散乱。那胡髭早已长了,任由它长去吧! 想著,又大大饮了一口。酒烈,入口入心化成泪。他轻抚,身旁那篮中的罐子,喃喃自语:“香儿──,香儿──,你怎么忍心先我而去……?” 就此低喃良久,又复一饮,再低喃。 天下,谁会相信刀斩门最可怕的“虎儿”萧饮泉会落得这副模样? 他苦笑,饮举第三十一杯酒时,忽的起身、背篮、怒目、沉声:“别学那鼠辈──,出来吧!” 原先坐处,早有了一排的莲子钉之类的暗器! 人来,是鄱阳湖上的好汉。眼前,便是人称“鄱阳三杰”的顾氏兄弟。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鄱阳三杰大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须用这种小手段来对付萧某?” “鄱阳三杰”的老大顾皇雄沉声道:“嘿、嘿──,对付你这等恶人,那用讲什么信义──?” 随冷喝,那顾皇雄早已一步跨来,连连打出一十八拳“击天迎波拳”来。这拳,正是他的成名拳势,大有一记之下便杀了萧饮泉。 萧饮泉双眉一挑,连闪开四拳后,便已发觉顾皇雄的空门。此时,只要一探手,那顾皇雄便非立死不可。 然而,心中意料方动,那背上罐子似乎一摇;萧饮泉心中一惊,手上之势缓了下来。便此刹那,三杰中的顾皇音、顾皇律双双打至,够猛的拳! 萧饮泉双眉一皱,如今一出手,这三人便得立死;若不出手,只怕自己得捱上好几记。 他萧饮泉学的,便是必杀之法;如今,日日夜夜埋香之语在耳,叫他如何出手? 心中一叹,萧饮泉唯有护住重要大穴,让那鄱阳三杰的重拳击上。 那鄱阳三杰心中亦是一狂喜;哈──,原来这萧饮泉也不过尔尔。当下,三人手上劲道又猛加几分;眼见,便可将萧饮泉击杀于三人六拳之下! 谁知,昔年雷杀精心苦研于长白山上的刀斩心法,便特别钻研了穴道被制时,如何令内气罡机自动反弹。 此时,鄱阳三杰这一击下,不禁齐齐痛呼抱臂而退。 顾皇雄大惊道:“这是什么武功?” 萧饮泉暗暗吐出一口气,淡淡一笑道:“只怪你们三人内力不够深厚,否则,萧某岂能再开口?” 不错。若是出拳之人内力雄厚,那金钟罩体只须一破,使用之人便断无活理! 此时,那顾皇音见船家老大早已躲到一旁,缩著身子猛发抖不已。顾皇音冷笑,朝那船老大叫道:“船老大──,你快跳水去吧──。这船自会有人赔你……。” 那船老大颤抖的应了一连声“是”,便真噗通的跳下水去。 顾皇雄冷冷一笑,朝那萧饮泉道:“嘿、嘿──,萧饮泉,就算你现在打败了我们三兄弟,你如何出这鄱阳湖?”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这事不劳三位担心,如果萧某愿意,方才一招之间三位贤昆弟早已命丧于此──。” 顾皇律脸色一变,待要反唇相讥;那顾皇雄已点头沉声道:“不错──。方才顾某出第四拳时,萧先生眼光落处正是在下空门所在……。” 他一顿,又道:“不过──,你嘉惠于我们兄弟三人,又岂能冀望我们帮你?仁义之下,顾某能做的,就是离开这场纷争。鄱阳湖上南面自无人和你为难;北面以及江湖道上相难之事,萧先生就看造化吧──。” 萧饮泉一笑,道:“单是这点,萧某心已领──。” 顾皇音似乎想再说什么,那大哥顾望雄已令道:“走!” 顾皇音看了萧饮泉一眼,口里方自一哼,却斗然停住。顾皇律一惊,才要转头看二哥,只觉脖子上亦为之一痛,当下双目一黑。 顾皇雄大惊,暴怒道:“是谁……?” 问话未止,那一道细黑暗芒已打透入喉! 萧饮泉心中亦为之一惊,想一路来早已听人传闻自己杀了贝印虹和洞庭湖三十二名好手。贝印虹没错,那洞庭湖三十二汉子显是有人嫁祸的了。 如今,那嫁祸之人岂非就在眼前水中?萧饮泉一怒喝,人亦到了船旁,极目下望。只见,那除了涛涛水波之外,竟见不到一点人影。 他咬咬牙,检视鄱阳三杰身上之伤,正是叫黑旗武盟中的“丝芒夺魂针”所杀。要命的,不但自己是武盟的副盟主,而且身上也有这东西。 他仰天长叹,蓦地见了十来条舟船靠了过来。当先,便有六名道士打扮的汉子跃上半空,往自己这船而来。 萧饮泉心中一惊,这六人并非真道士,而是鄱阳北湖的“渡海六道”。他们喜好以道服打扮行走于江湖之上,故有此名。 此时,只见那六道齐齐惊怒道:“好贱贼,竟杀了顾氏三兄弟──,纳命来。” 随喝声,那半空中早已透出六把快剑而下。 萧饮泉仰天一叹,对著背上篮子叫道:“香儿──,苍天何其不公平啊──。”随叹声,人已跃入湖面涛波之中……。 霍山!在山西有一座。便是昔年苏小魂和大鹰爪帮联手共击金天霸的百丽刀客之处。而安徽境内,不但也有一座霍山,更有一座霍山城。 霍山城里当然是以登云楼最为有名。登云楼的菜色之香,据说连十里外的霍山群兽亦垂涎其味。 所以,李秃鸟和杜大鸟当然是义不容辞的成为座上客。此时,已是晌午之后,未时之中,店里已不若三餐之时那般忙碌,也冷清了一些。 所谓冷清,是指没有人在旁候桌之意。里头,依旧是十成坐客满满。 四人这厢进来,巧得是临窗好桌的坐客正也站起付账离去。 李北羽双目一闪,淡淡一笑;只听那杜鹏先乐道:“来得巧,就这桌大好──。”说著,已然是一个前步跨了过去,当然也是一个屁股的落坐。 那玉珊儿期林俪芬摇头道:“你怎么受得了这大鸟?” 杜鹏那端叫道:“哈──,秃鸟,你怎么受得了她?” 两人这一呼一喝,早已引来全店里窃笑之声。显然的吗,这两对必是新婚夫妻,有著特别的快乐和热情。 可不是,每个人心中有了极为欣喜之事,谁不愿大声的向全世界宣布呢? 李北羽点菜的技术很好,清淡浓味全是恰到好处。杜鹏的味口更好,当先已经啃完一只闷烤的山鸡,而且,还能把骨头儿一列排好。 林俪芬一笑,道:“这边吃法倒也别致。口里享福,手上玩著。” 李北羽一笑,道:“大鸟待会儿可会变戏法给你们看看啦──。” 什么戏法?林俪芬和玉珊儿望向杜鹏,却遭到这位大鸟以目示意。正二人略愕,那左边一桌的四名汉子已高举杯,大声谈论了起来。 一个眉上长瘤的当先问那国字脸的汉子道:“陈老大──,你消息灵通,说说那萧饮泉是怎的由鄱阳湖脱困的?” 那个被唤做陈老大的家伙大笑。意气飞扬的道:“说起我陈迎浪,那『三只耳』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这个萧饮泉的事──,嘿、嘿……。” 故意就此停住,“嘿、嘿”了两声引起一干座客注意的眼光,犹自高饮不言。此时,那玉珊儿轻皱眉头,似乎就要发作。 话说一半,扰人心神,最是该打! 李北羽眼快手快,挟了一块炒牛肝片儿递到玉珊儿唇边道:“好吃呢──,用著看看……。” 玉珊儿一愕,心下明白。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犹是脸红半晕,也就张口吃了。 两人这一举动,显然将众人的目光由“陈老大”身上移了过来。 那陈老大双眉一挑,冷哼一声,清了清喉,大嗓子道:“那萧饮泉不但杀鄱阳三杰,而且潜入鄱阳湖中,叫那渡海六道追入,亦给予一一斩杀!” 这话惊人,众人的目光不禁又望向陈老大而来。 当即,一名白面书生问道:“这位大哥──,你如何得知是那个叫萧饮泉的人下的手?” “哈……,”陈老大仰笑一阵,忽的冷视那白面书生半晌,便自顾饮酒不答。这一举动,分明是怪那小子不识真人,竟敢怀疑他陈老大的话了。 果然,同桌一个黑脸汉子朝白面书生叫道:“小子──,读书人别管江湖事──。你连我们陈老大『三只耳』的人都不认识也敢在江湖上混?” “什么鸟三只耳陈老大,老子也不认识──。”一个持戟的汉子冷笑道:“不过──,在下『万人战』鲁吼山却认得这位公子……。” “万人战”鲁吼山的名气可不小,那黑脸汉子脸色一变,瞅了白面书生冷笑道:“鲁吼山,你倒说说看这小子是谁?” “他,你可能没听过……。”鲁吼山冷笑道:“他老子就叫上官豪……。” 上官豪?上官世家的主人上官豪?那……,这白面书生岂不是人称七大公子之一的上官绝? 现在,不但是黑脸汉子喉头发乾,就是“陈老大”的那两只正统耳朵也红到赤极。只见,上官绝一笑,道:“陈老大──,小生方才问你的话……。” “是、是、是……,”陈老大连不迭声的道:“小弟是听朋友说,那鄱阳三杰和渡海六道俱死于黑旗武盟特制的一种暗器之下……。” 上官绝一笑,道:“什么暗器?” “好……好似叫『丝芒夺魂针』……。”陈老大吞了口口水,嘿嘿道:“兄……兄弟就只知道这些……。” 那上官绝可别看他一副白面书生样,这下起手来杀人时,可真称得上一个“绝”字。往往,在你身上划了一百八十刀令你不死,然而,全身无一处肌肤完整,叫人坐也不行,躺也不能。 人,可以不吃不喝几天。不睡呢? 可以保证的是,不睡的人死的一定比不吃的人快! 上官绝淡淡一笑,道:“你看,这是不是那个叫做『丝芒夺魂针』的玩意儿?” 只见,他手上张开处,果然有如发丝的黑针停驻于上。陈老大脸色大变,颤声道: “是……是……正是……。” 上官绝一笑,道:“如果,今天半夜你死在这针下。而恰巧萧饮泉也经过了这儿。你想,会是我下的手还是萧饮泉下的手……?” “我……我……。”陈老大吞了好几口口水,答不出话来。 上官绝冷冷一笑,道:“以后,口上可注意点,别传言惑众可能会活得长一点……。” “是、是──。”那陈老大慌忙要走了。谁知,上官绝淡淡一笑,道:“陈老大──,在下还有一句话──。” “是、是──,公子请说──。”那陈老大急忙恭敬回身。却骇见上官绝倏忽出手,两掌一轰便拍到了自己耳际!—— 扫校 第十四章 急 电 上官绝这一出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只见,那陈老大捂住双耳,颠踬的后退了三、四步方才站定。而指缝间,已见一丝缕的血迹自左、右掌中渗出。 上官绝冷冷一笑,道:“四位在此大话的目的何在?想来,你们可以转告那位抱琼台上的骆老头;要想当个男子汉,最好是光明正大的出手……。” 陈老大捂著耳嘶哑道:“你……你……好狠──。” “哼──,算了吧──。”上官绝冷笑道:“你们的目的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就算李北羽、杜鹏两位公子亦清清楚楚的很……。” 众人闻言,不禁耸动的望向李北羽这桌来。原来这两位大刺剌的年轻人竟是新一代中最负盛名的李北羽和杜鹏! 上官绝瞧了李北羽一眼,才又转向陈老大道:“你们早就设计在那桌上坐了人,待李公子四人一进入则立时离桌,是也不是?” 陈老大只觉喉头乾涩,嘶哑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杜鹏笑接道:“第一,那四个人的武功不差。而且,原先吃得并不急,怎会一看到哥哥进来就立时付账要走?” 杜大少爷一笑,又道:“第二,鄱阳三杰和渡海六道之事,如果你陈老大知道了,那也用不著等到你来跟我们说是不是?” 杜鹏的意思很明白。以他名不见经传的陈老大都知道了,他杜鹏怎会不知道?所以,结论是杜鹏不知道,而陈老大又知道。 如果是假的,陈老大便是造谣是非。 如果是真的呢? 李北羽笑道:“那么──,陈老大你就是黑旗武盟的人!” 因为,黑旗武盟干下的事,只有他们最清楚。 陈老大脸色变了好几变,可是,绝对没有看见李北羽取出那白色翎羽时,脸上来得死灰。 李北羽轻捻那天下闻名的翎羽,立时,所有的人全摒息沉寂了下来。 “离别羽舞,诗雾梦泪!”江湖上,已然很少人没听过这八个字! 李北羽一笑,忽的,手上一扬;只见,那翎羽奔出窗口。就在窗槛内外一刹那,羽毫散如雾、如轻纱! 众人惊叹。因为,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可以由后面看到羽梗的去向。目光所及,那羽梗飘浮不定的化成四截,往窗下四个角度急射而去。 紧接著,便是同时响起的四声惨呼! “哥哥我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打赌──。”杜鹏大笑道:“这窗下的四个小子便是方才坐在这桌上的四个家伙……。” 没有人敢跟杜鹏赌。 只有上官绝。 他笑道:“我赌十坛酒──。” “好极了──。”李北羽大笑道:“上官公子只要愿意和在下等同桌共饮,随时欢迎。 何必输这十坛子酒来?” 上官绝大笑道:“李兄快语!小弟既是客,当然得准备此酒礼──。” 说完,早不理那一旁发呆的陈老大,便坐到李北羽这桌来。 杜鹏一笑,朝上官绝道:“上官大公子,可知哥哥我排了这一列骨头是干啥的?” 上官绝一愕,苦笑道:“请杜兄明言好教小弟明白……。” 林俪芬娇笑道:“笨!变戏法嘛──。” “变戏法?”上官绝愕道:“什么戏法?” “人家用蚯蚓钓鱼……。”杜鹏大笑道:“哥哥我用鸡骨头来打老鼠……。” 上官绝双眉一挑,那李北羽环顾屋内十来桌桌上坐客,轻笑道:“以哥哥我的估计,这里大概最少有六桌是黑旗武盟的那些兔嵬子……。” 这话一出,自是一番骚动起来。忽的,只见杜鹏伸指一弹,那排骨头全飞打了出去。当下,便真有六桌二十来名汉子纷纷起身闪避。 奇怪的,是那些骨头全打到了地上。 上官绝一愕,倏忽明白道:“好聪明──。” 李北羽微笑的望著那些立起的汉子道:“别急──,哥哥我们本来也不知道是你们……。” 玉珊儿娇笑接道:“原来是唬人的,叫他们自露出行踪来……。” 这话一出,只弄得那些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然而,李北羽又取出一只翎羽,淡笑道:“还有一只真正的大老鼠没有动呢──。” 玉珊儿一笑,道:“谁?” “万人戟”鲁吼山!李北羽朝向鲁吼山笑道:“阁下,是否奇怪哥哥我怎么会知道是你的?” 鲁吼山大大叹一口气,瞪了那些人一眼,道:“真该挖掉这些兔嵬子的招子……。” 因为,鲁吼山没有站立闪避;所以,那些武盟弟子的眼中不禁有著钦佩和恐惧的神情偷偷望向鲁吼山。 人家能统领自己,到底有其不平凡之处。 李北羽一笑,点头道:“有见识──。”说完,竟将翎羽收回了怀内,笑道:“如果肚子还饿,继续吃倒是无妨──。” 鲁吼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忽的,将那戟往地上一插,没土三寸之多。人随之立起朝李北羽抱拳道:“鲁某归隐田里去了──。他日有缘相见,请务必到舍下畅饮──。” 李北羽大笑,道:“那得准备满屋子的酒才够──。” 鲁吼山亦仰天大笑,转身而去。便同时,那二十来名汉子和著陈老大全走的一个不剩。 上官绝至此,方才叹了一口气道:“李兄、杜兄的见识,果然令在下汗颜未已……。” 李北羽一笑,方自要说话;只见,门口同时进来了两人。 一名,是丐帮弟子,急步到了李北羽面前交出了一信函来。 另一名,显然是上官世家中的人;只见他低声在上官绝耳旁说了几句,那上官绝不觉惊立而起。 李北羽一愕,道:“上官兄──,有事?” “家里事……。”上官绝一抱拳,道:“小弟有事先行告退,容来日有缘相会再叙──。”说完,便急步匆匆而去。 玉珊儿皱眉道:“是什么事这般的急?真是的……。” 此时,李北羽已展开信函来读,不禁一叹。 杜鹏讶异道:“干啥──。秃鸟你叹什么气?” 李北羽苦笑道:“第一,那方才陈老大所说之事,果真有所发生……。鄱阳三杰和渡海六道果是死于『丝芒断魂针』之手……。” 林俪芬急问道:“第二件呢?” 李北羽沉声道:“地狱风使再度出动……。” “目标是谁?” “上官豪──。”李北羽苦笑道:“只怕这回上官绝一路回去也大大不平安……。” 杜鹏笑了,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什么地狱风使的老头子或者宣九九的老家伙会对他下手?” “我的意思是这样没错──。”李北羽慢吞吞道:“事实如何就要再看看啦──。” “再看看?”杜鹏突然一副很有正义感的道:“侠义中人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所以──,你杜大侠要跟在那上官绝身后?”玉珊儿冷笑道:“这样一来,你这位很有侠义心肠的杜大少爷就可以见不著我这位玉大小姐!” “不……不……。”杜鹏急急拉起林俪芬往外走,边道:“在下……嘿、嘿──,只不过维护侠义形像而已──,嘿……嘿……。” 随“嘿、嘿”两声,我们杜朋友已然急步的走了出去。 李北羽注视他的背影,一笑,道:“杜鹏,果然够朋友!” 玉珊儿轻轻一哼,没有说话。眼中,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赞同之色。 他们,绝不会不管上官绝的生死。如果杜鹏不去,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便得去。这一路凶险,绝对比起黄山来的大。 因为,往黄山路上的众人是要杀萧饮泉,目标不是他们。但是,随著上官绝之后,却成为殂击的目标。 杜鹏为什么自己要挑上这个任务? 因为,他够朋友! 因为,背著埋香骨灰的萧饮泉,和练圣剑十二层心法的百里怜雪便是需要李北羽和玉珊儿的出面。 所以,为了武林安危,杜鹏只有以身犯险。 这就是杜鹏!他可以陪李北羽一起到玉风堂当奴隶,当然也可以为天下武林上刀山、下油锅! 李北羽轻轻又一叹,道:“他奶奶的──,杜鹏真够朋友!” 十年后,江湖有一首歌谣流传于大江南北。 那歌谣的名字就叫:“饮泉埋香曲”! 饮泉,讲得当然就是萧饮泉;埋香,便是已化成骨灰的埋香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被人传颂? 因为,那是人世间至极的爱情!为了生前的许诺,萧饮泉背著埋香的骨灰一路转战千里到黄山! 曾经──。 他握住伊人的手,用力的问道:“告诉我──,你想隐居到那里去?” “黄山!”伊人的眼中闪著光辉道:“到黄山仙境去……。” 眼前,黄山已然在望。一路来,曾是多少追杀迫至?然而,他永远记著伊人死前最后的恳求。 不出手杀人! 千里路,转战!他萧饮泉没出过手留下一条命! 没有,因为他不愿埋香在黄泉中哭泣! 更不愿、不愿的一件事是,让那未能出世的骨肉蒙羞。 他心中在哭泣。是吧──,上半辈子恶事做了太多,这是老天爷的果报吧──。 天啊──,为什么果报不落在我萧饮泉这罪大该死的人身上,却加罪于爱妻和未能见得世间风情的孩子呢? 孩子……孩子……。他心中不断滴血。身后,背上罐子里,不只只是埋香爱妻的骨灰啊──,还有爱子的呢……。 萧饮泉已然步入了黄山山区,寻了个溪流之旁坐下。面对,是一天地,他缓缓将骨灰罐子放在眼前,轻轻抚摸著。 “埋香……,香儿……,香儿……。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这里就是黄山啊──。” 萧饮泉低喃,泪,已不知在何时爬出了眼眶。 他茫然的四顾,轻唤道:“香儿──,香儿──,你在那里?你能听得见我的呼唤吗? 香儿!你能看得见这黄山仙境吗?” 夕,已西沉,那一穹繁星和月升已临而上。 萧饮泉抱著骨灰蟑,低喃道:“香儿──,我们要替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你说──,什么名字比较好──?” 天地,一遍寂静。 无声无息中,一切是如此的祥和。 萧饮泉喃喃道:“香儿……,香儿……,告诉我──,你想,叫孩子什么名字好呢?嗯──?告诉我──,什么名字?” 月,缓缓的移向中天。 一片寂静中,便见那萧饮泉孤独的身影停驻于溪畔。 断续里,可以听见他的低语呢喃:“香儿……,你说……,什么名字好呢?什么名字……?” 司马舞风不断接到各方的报告。 如今,黄山一地最少有七拨人马前来围剿萧饮泉。除了自己司马世家由他带领外,皮字世家的少主人皮王尘、贝字世家贝印虹的妹子贝雨虹、洞庭湖的正东寨寨主邱喝天、鄱阳湖上的熊关刀、武当派掌门师弟的凌尘道长,以及少林的无智大师也全到了黄山一带。 正是风尘齐聚,全为了萧饮泉!此外,武当的凌尘道长和少林的无智大师只怕同时也为了传说中百里怜雪亦居于黄山之故。 他轻轻一叹。早先,已接到父亲司马踏霜转来玉满楼的分析,认为萧饮泉可能有心向善,而叫人暗中嫁祸! 司马踏霜的意思,便是要自己能多加观察,不要冒然斩杀了一名有心向善的人。 天下之人,谁无过?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可是,就眼前另外六路人马自己能阻止他们? 贝雨虹的兄死之仇,洞庭湖、鄱阳湖的好汉之死,这些又如何交待?他苦笑,只见属下又恭敬来报! 司马舞风一叹,问道:“又是那方人物来到?”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恭敬道:“是李北羽公子和玉珊儿姑娘自西路上了黄山。” 李北羽和玉珊儿?司马舞风眼睛一亮,道:“他们上去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司马舞风跺脚道:“怎么不早点通知?” “报告少堡主……。”那属下惶恐道:“李公子和玉姑娘是到了半山腰方才被守住山腰的本堡弟子所发现的……。” 司马舞风点点头,令属下退下;仰首,望那黄山顶;只是见,云浓深深,便半天一轮明月微晕。 李北羽为什么直上黄山而去?据现在他消息所知,那萧饮泉还在山脚林中的溪畔独坐,望那溪流喃喃不已! 那么,李北羽和玉珊儿之上黄山,目的只有一个! 百里怜雪! 必然,正如玉风堂传给八大世家的消息,那百里怜雪也果真在黄山之中。 黄山之高,近六百丈(注:合今一千七百公尺),其势绵延,云深之浓,足可令人不见五指。他们二人又如何能寻得百里怜雪? 他心中亦轻叹的,反而希望萧饮泉能早觉察危险,遁入山林之中;否则,众人此一围剿,只怕难有生脱可能。 司马舞风又复一叹。若有善心菩提,为何不助其升佛? 他正叹著,一名手下急奔而至,道:“报告少堡主,其余六拨人马已经开始行动……,我们是否……?” 司马舞风一苦笑,点头道:“下令出发……。” 百里怜雪的样子有些狼狈,那衣服最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清洗了。可是,他那瞳子里的光彩绝对很有神! 玉珊儿站到百里怜雪面前,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她长吸一口气,冷笑道:“百里公子──,我们约定之事,你似乎并未遵守……。”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双目精光暴射道:“那日在十二连环庄,是你离我而去对不对?” 玉珊儿双眉一挑,道:“不错──。” 百里怜雪冷嘿一声,又道:“你我盟约之中,只有说当我百里怜雪杀人时,只要你阻止我便不能下手对不对?” “不错──。” “好──。”百里怜雪大笑道:“那日──,在下杀百破牛鼻子、伤空智者秃驴时,你有没有阻止我?” 没有!因为玉珊儿不在场!她双目精光暴动,咬牙道:“好──。现在你是不是该继续遵守约定了?” 百里怜雪冷笑的望向身后悬崖摇头道:“不是──。” “不是?”玉珊儿惊怒交集道:“你的人格和信诺如此不值一分?” “哈……,”百里怜雪大笑道:“错了──。”他冷冷一笑,注视玉珊儿冷声道:“因为──,我已经练成圣剑第十二层心法……。” “骗人──。”玉珊儿心中有了恐惧,大叫道:“你别骗我──,我不相信……。” 百里怜雪睥睨一笑,道:“小女人,看好──。” 随喝声,那百里怜雪拔剑出手。 玉珊儿心下大骇,只见那把幽黑的圣剑递出的同时,竟有淡淡一道剑影奔出达六尺之远。剑气所及,轻易将一棵古松自中截断! 轰然倒塌声中夹著百里怜雪的狂笑,道:“小女人──,你可看清楚了……?” 玉珊儿不敢置信道:“怎……怎么可能……。你……怎么……。” “吃惊是不是?”百里怜雪冷冷一笑,傲然道:“就是大还金丹和玉枢洗髓液这等奇珍药材的功效,哈……。” 玉珊儿强忍心头狂震,冷声道:“你不循序渐进,而妄想一步登天,必然会遭天谴……。”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玉珊儿见状,不禁心下狐疑朝那百里怜雪注视望去。 立时,她心中又是一震。只见,那百里怜雪的发梢竟蒙了半寸之长的白色。刹见之下,不禁禁诡异异常! 玉珊儿忍不住惊叫道:“你的头发……?” 百里怜雪似乎叫人说中了痛处,咬牙冷声道:“贱人,用不著你来替爷爷担心……。” “爷爷──?”玉珊儿冷笑道:“你违反了天理,只怕要朝为青丝暮成雪……。哼,好个怜雪……。” 百里怜雪叫人一再刺痛痛处,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贱人,看少爷杀了你……。” 说著,那圣剑直递,已见一道剑气击向玉珊儿! 玉珊儿大惊,急尽力上跃,却是仍避不开那剑气之利! 生死之际,翎羽现! 李北羽暗藏一旁,见那玉珊儿不断言语刺激百里怜雪,心中已知大大不妙。果然,百里怜雪这一出手,自己手上翎羽亦尽全力撞出! 毫散,梗至! “叮”的一响,羽梗打到剑锋,竟断成两半;同时,也叫那剑气偏了一偏。 玉珊儿人在半空,尽力提气上跃,无奈,那剑气虽偏,威力仍在。便叫这狂风般一扫,惨叫中吐出一口血便落下那悬崖而去。 李北羽心中大惊,急跃身而出。 那百里怜雪见这仇敌就在眼前,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好──,好──,李北羽,你来的正好──。” 李北羽双目暴睁,缓缓自怀中取出八支翎羽来。立时,夹住于双掌十指八缝之间。 百里怜雪傲然冷笑,道:“哼──,本人的圣剑第十二层心法,你能挡得住?”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不得不挡──。” “哈……,”百里怜雪仰天大笑道:“倒是有个可以不挡之法──。” 李北羽双眉一挑,道:“如何──?” 百里怜雪冷视李北羽,半晌方才道:“听说。你在自创一门『离别羽』的心法,而且已有小成是不是?”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又如何?” 百里怜雪沉吟了片刻,忽然道:“若假以时日,或许你也可以达到宗师之境……。” 李北羽一耸肩,目光不禁投向悬崖,才又回视百里怜雪道:“那又如何?” “交易──。”百里怜雪双目中精光闪动,沉声道:“就学玉大小姐和在下的那笔交易──。” 李北羽方自一愕,只听那百里怜雪又急急道:“现在我不杀你──。直到你练成宗师境界,我们再放手一搏……。” 李北羽讶声道:“你什么时候这般仁慈了?” 百里怜雪嘿、嘿一笑,冷逼李北羽道:“因为──,我要让你、让天下的人知道,无论你们如何苦练,绝对不是我百里怜雪的对手……。” 李北羽沉思了一回,突然抬头一笑,道:“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吧……。”他续道:“原来百里公子也是怕孤独之人……。” 人到了顶峰,唯孤独相伴;天下事皆同! 百里怜雪脸色一变,怒声道:“方才我对玉珊儿手下留了几分,你可别逼我全力杀你……。” 乖乖,原来方才这小子出手还是未竟全力。 李北羽苦笑,摇头道:“第一,杀妻之仇,叫哥哥我如何能不报?第二,天下武林将要围剿你,就算你百里世家亦以黄金、良田为厚赏……。”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傲然道:“第二点用不著你操心。至于第一点……嘿、嘿──,你还没看见那玉珊儿的尸体,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李北羽心中一跳,复淡笑道:“阁下想今李某心服,最少能赢得了在下这手上翎羽再说──。” “好!”百里怜雪执剑平举,冷然道:“出手吧!”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十五月圆时。武林剑战史上第四千八百八十七页上,记载了李北羽和百里怜雪之战。 “是役也,无论李氏或百里氏,俱已成有宗师雏形。李氏以八羽对百里氏一剑!两人各是自创蹊径,连前人所无的境界。” 第四千八百八十八页的评语是:“百里怜雪斩破七羽,剑气击李北羽!而百里怜雪亦叫第八支翎羽击身而中! “百里怜雪受创于左肩井穴;而手上剑气则留驻于李北羽气海穴上。稍加分力,李北羽必死。是以,该役得胜者,经评为百里怜雪!” 李北羽轻轻叹一口气,点头道:“你赢了……。”说完,一耸肩就地坐下,也不管那百里怜雪便自调调气疗伤。 百里怜雪停了一声,拔下那肩上翎羽梗子,亦盘膝调气。 半晌,两人才各自嘘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百里怜雪看看自己发梢,竟又白上了半寸,心中不由得一震!他喟然一叹,旋即恢复冷峻朝李北羽道:“方才我可以杀了你是不是?” 李北羽苦笑,道:“没错──。” 百里怜雪一点头,道:“好──。从现在起,直到发现玉珊儿尸体以前,你就得跟在我身旁……。” 李北羽轻哼一声,道:“如果珊儿……。” “如果她死了──,你可以用各种方法来对付我──。”百里怜雪沉声一笑,道:“如果──,她没死,你就得一直跟在我身旁不得出手相助他人……。” 李北羽一咬牙,道:“哥哥我岂能见那些忠义之士死在你剑下而不救?” 百里怜雪仰天大笑道:“本人可以不主动出手找上他们。不过──,如果是他们找上了我,那可不能怪在下手上这把剑利……。” 李北羽轻一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 “必须你跟著我走──。”李北羽又探出八支翎羽道:“否则,李某宁可战死不屈……。”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道:“以三个月为期限──。到时,便是你我生死斗之时──。” “好!”李北羽点头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萧饮泉望著溪水良久、良久。犹轻拍著骨灰坛低喟:“香儿……香儿……,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呢?” 他兀自沉思,忽觉得满天杀机而至! 他苦笑,是了,该是果报之时,该来的总是要来吧──。也好,就和香儿一起死在黄山之中。这,何尝不美? 他淡淡一笑,正已准备就死。 忽的,空中有了异响,只见一道人影坠了下来。 萧饮泉心中一动,竟不由自主的左手抱著骨灰坛,人往上一跃,右手尽全力扶住那下落之人。 幸好,那落下人影受了枝桠多次缓冲之力,下势已大大减弱。 萧饮泉这随机一托,竟能挡得住;同时,两人双双落了下来。 萧饮泉右手托住那人影,左手坛子不禁一滑下落。萧饮泉大叫一声,抱住那人猛下坠落,竟以自己身体先击倒于地,复以那人之身置于自己胸上缓冲了那一坛下落之势。 只见,那坛子受了缓冲之力往旁一滚之时,萧饮泉已尽力伸出手,又抱了住。 玉珊儿身上百骸俱痛,但那神智可还清醒的很。 眼见萧饮泉这拼命救了自己和这骨灰坛,心中不禁一震。难道,这萧饮泉果真有向善之心? 她尽力翻到一旁,让萧饮泉坐了起来。 便此刻,她看见萧饮泉的背,俱是伤痕血迹! 玉珊儿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受伤了?重不重?” 萧饮泉似乎一愕,淡淡苦笑道:“心已死,何来痛?” 心已死,何来痛? 玉珊儿似乎还在回味,却惊见眼前林中一批批的人影移动,自那林间雾中而出。 玉珊儿心中一惊,急声朝萧饮泉道:“你……快走吧──,他们要来杀你的……。” 萧饮泉闻言,眼中不禁露出奇异的表情道:“你……为什么会关心我的生死……?” 玉珊儿苦笑,口里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正说著,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已陷入重围之中,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玉珊儿环顾四方。果然,不只前方,四周早已叫人给包围了住。她再看看萧饮泉不禁为之气结。 自己担心的要死,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眼见,无智大师已一步又跨前了来。 那玉珊儿情急之下大叫:“站住──!” 便这一声,四周众人不禁齐愕住脚。 那凌尘道长稽首道:“玉施主……,你这是何意?” 玉珊儿苦笑,脱口道:“萧饮泉制住了我的要穴,若是你们再进一步,姑娘我便没命啦──。” 说一串话下来,竟真的吐出一口血。 众人心下大骇,再见那玉珊儿衣衫褴褛,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他们那知,玉珊儿身上伤痕和吐血之事,其实是方才叫百里怜雪的剑气所伤! 众人方自举棋不定,那司马舞风见玉珊儿望来,心中已暗暗有数。当下,便朗声朝众人道:“诸位前辈、同道。我们不如退后十丈相商,看如何解决眼前之事……。” 那贝雨虹双目尽赤,怒道:“这贱贼杀了我兄长,岂可便宜了他……。” 司马舞风朗声道:“贝姑娘难道愿意玉姑娘就此丧命?” 那无智大师亦颔首道:“阿弥陀佛──。贝施主,我们就稍稍后退商量吧──。反正,守住了这片林子,萧施主无论如何也是走不掉的──。” 无智大师这一说,那贝雨虹只有恨恨一跺脚,后退到了林子之中。 司马舞风暗暗嘘了一口气,只见那玉珊儿传来感激一眼。他不由得回报一笑,也转身进入林中而去。 待众人退开,那萧饮泉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珊儿勉强一笑,嘴角渗血道:“为了埋香姑娘……。” “为了香儿?”萧饮泉眼中有了生机,他口里依旧冷然道:“为什么……?” 玉珊儿轻轻一笑,道:“因为,埋香姑娘为了你,她可以牺牲一切。她为的是什么?” 萧饮泉一愕,茫然道:“为什么?” “为了你的重生──。”玉珊儿双目盯住萧饮泉道:“你就此死了,那埋香姑娘在地下有知岂会瞑目?” 萧饮泉身子一颤,旋即语调一悲道:“香儿已死,饮泉如何能活?” 便此一句,其情深何? 玉珊儿不禁热泪溢出,呆呆望著萧饮泉。半晌,她才叹口气道:“真想不到,你对埋香姑娘之情用深如此──。” 萧饮泉淡淡一笑,不答。 那玉珊儿轻问道:“你为什么千里迢迢到这黄山来?” “因为香儿喜欢这里──。”萧饮泉淡淡答道:“所以我来!” 玉珊儿只觉得眼中尽是泪水。想不到,这人人谈之色变的萧饮泉,竟然也有感情如是! 单是感情,这趟千里转战已较一般人伟大许多。 她心中一激动,急切道:“你想想,难道不愿亲手将埋香姑娘的骨灰埋在这黄山之中? 你难道忍心她对你的冀望无始无终……?” 萧饮泉心中一震,想得是埋香日日夜夜为自己操心。他脸上温柔了许多。 玉珊儿吐了一口血,仍然抓住他的手臂急道:“你想想啊──,埋香姑娘希望你做个怎样的人?” 为了补以往之过,当以剩余之年造福武林。如果行不得,不为天下人谅解,那便归隐山林! 萧饮泉其中似乎又传来埋香的低勉:“做个有用的人,别让我们的孩子蒙羞──。” 孩子……,孩子……。 萧饮泉的心在抽痛,突然,他抓住玉珊儿的肩头急道:“你说、你说──,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好?叫什么名字好?” 玉珊儿心头一震,脱口道:“知过。就叫知过……。” “知过……,知过……。”萧饮泉喃喃念了十来回,竟仰天大笑道:“好名字──,好名字──。萧知过、萧知过──。哈、哈、哈……。” 其笑声直传一山内外,惊那飞鸟群起。 玉珊儿已听闻出那在林中众人急来之声。立时,抓住萧饮泉手掌道:“快──,以我为要挟,往那深山顶峰而去──。” 那萧饮泉还在犹豫,玉珊儿急声道:“还犹豫什么──,你竟如此负心要让埋香姑娘不能瞑目吗──?” 萧饮泉心中一惊,左手抱坛,右手扣揽玉珊儿,皱眉道:“你受了重伤──,能撑得住嘛──?” “可以──。”玉珊儿急道:“快走吧──。” 贝雨虹只能恨恨的望著萧饮泉大步的扣住玉珊儿往那深山里头而去。因为,玉珊儿是人质,她不能不考虑到玉风堂和司马世家。 司马舞风一力阻止下手,所以,为了顾及八大世家的联盟,她只有忍了下来。无智大师和凌尘道长可也不敢造次。他们两位不出手,别人更是不好上前阻揽。所以,萧饮泉走的很平安。 正当众人要自尾后跟随。忽的那司马世家的弟子来报:“百里怜雪和李北羽公子已自西路下山而去……。” 司马舞风一惊,那无智大师和凌产道长早已各自提气往那西路而去。 一个萧饮泉,外加一个百里怜雪,立时便叫众人大乱了起来。不知如何抉择才好──。 更可怕的,是萧饮泉和玉珊儿一路,百里怜雪和李北羽一路。 这个错纵复杂的关系,立时轰动江湖! 杜鹏听到这个消息时实在好笑。 李北羽和百里怜雪搭一路,玉珊儿和萧饮泉走一起?真不晓得那两个疯子在搞什么把戏儿? 往洛阳尾随上官绝的这一路上,他早已接获玉风堂传来的消息。上官世家主人上官豪自八天前受到地狱风使重创后,已然是病息焉焉。 所以,上官绝必然急,急著赶回洛阳去。 林俪芬的疑问是:“地狱风使既然可以轻易的杀了皮谨、贝尔言、右知文等三位世家主人,为什么不杀死上官豪?” 杜鹏苦笑,座下的快马紧紧跟在上官绝之后十来丈处。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命苦,如此折腾了八天下来,这把老骨头真的都要酥了。他大大叹一口气,回答林俪芬方才的问话: “上官世家在洛阳对不对?” “没错──。” 杜鹏一笑,道:“现在,上官豪遇刺,全天下武林当然都会知道上官绝必然是连夜的赶回上官世家是不是?” “这也很正确──。”林俪芬道:“难道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上官绝这小伙子?” “不是──。”杜鹏叹一口气,道:“全天下的人都这么想。所以,沿路上从霍山到这里最少有二十三拨武林人物暗中在跟随,看看那位地狱风使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林俪芬心中一惊,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不杀死上官豪,而引得上官绝一路回洛阳;目的是要将全武林的注意力摆在上官绝身上,好进行下一个殂杀目标?” “正确极了──。”杜鹏苦笑,座下快马依催。 林俪芬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回洛阳做什么?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一定不在洛阳──。”杜鹏分析道:“第一,整座洛阳城里正是风声鹤唳之中。第二,位于洛阳的四大世家已去其三,只剩下一个南宫渊。嘿、嘿──,他们才不会对老狐狸随便下手……。” 他叹了一口气,补充道:“所以──,我们不去洛阳──。” 说著,座下的骏马已逐渐慢了下来;那林俪芬一愕,也放慢了马程。她皱眉道:“那我们要去那儿?” “往西──。” “往西?往西去那儿?” “舞阳!”杜鹏已调了马头,淡笑道:“哥哥我就等在舞阳城里的慕容世家……。” 舞阳,距离眼前也不过是半天路程。 林俪芬明白了:“我们一路上假装跟著上官绝由霍山北进,到了这舞阳城附近时才突然转向,令他们大出意料之外?” “小女子变得聪明了点──”杜鹏大笑道:“哥哥我听说那慕容摘星的地窖下有五十年状元红,少不得去大饮……。”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鸳鸯游来两心许,一番我心一番你!” 萧饮泉呆呆凝望手上的方帕。正是那日,幕阜山下龙马小庄解毒时,埋香所赠的情意。 他苦苦一笑,深沉入心的痛。 伸手,轻抚摸那骨灰罐子。 由昨夜和玉珊儿上山,至今又是黄昏时刻。 黄山北峰染夕红,他心滴血,如夕。 玉珊儿呆望著眼前这人,望那深沉的悲哀、迷惘的眸子,如石的躯干、如灰的心死,以及……手上鸳鸯方帕! “鸳鸯游来两心许,一番我心一番你!”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冷枫小刀落月诗, 常叫多情应笑我。 千古来,多少英雄豪杰、才子佳人、达官显贵、市井小民;永远相同的,说不尽的,是爱情的故事。 有的人很轰轰烈烈,有的人很平平凡凡;然而,没有谁比谁伟大!因为,世界上有些东西不是可以此较、可以计算的出来。 爱情,就是其中的一个! 萧饮泉长长嘘一口气。眼前,坑洞已深,木碑已取。他尽力使自己脸上毫无表情,把抽搐绞紧的心和骨灰罐子往下放,放入永无止尽的黑暗之中。 忽的,玉珊儿由怀中取出一颗明珠来;那珠,在初月升冉之下,犹是熠熠发光。便是,上等碧血沉香夜光珠!她手轻伸,先放置于骨灰罐子之下;立时,只照得那坑内生气有华。 他心中一动,眼里已有了感激之色。她一笑,淡淡道:“她死的很令人敬佩,所以,不因埋于黑暗之中──。” 不因黑暗,便是光明。 碧血,自古便是忠烈的意思!那么,碧血沉香夜光珠呢? 萧饮泉的心震动,将罐子放于珠子之旁;茫然的,将土一寸一寸掩盖。 每一把沙石,便是……一把血泪! 终将分别!坟已成,碑已立! 碑上有字,字是── “爱妻埋香与爱子知过之墓”! 他长跪,伸手,只是抚摸那碑上字迹不已。 竟此,达一日一夜之久。 玉珊儿心惊,目眶早已泪满。 只见是,那萧饮泉摩婆到了后来,碑上字迹竟全蓄满了血。 她心中一震、一痛,拉起萧饮泉的手,轻哄,如慈母对子女。半晌,微叹道:“别让埋香姑娘失望……。” 落入萧饮泉双目的,是墓碑上“爱子知过”四个字!他茫视良久,双目已渐有神,其中,俱是埋香生前句句叮咛。 “为善天下,不成则隐!” 他犹自摸弄手上方帕,忽的,一响急雷划破天际;他倏忽刹醒,只见四处风摇树动,便只坟旁方圆三丈内平静如常。 他心跳动,再见手上方帕,竟自轻动,似乎绣帕之人相勉有语。他脸上一白而红,双目神彩迸散,望向身旁玉珊儿。 玉珊儿乍见一惊,继而一喜。抱拳朗声:“萧先生能明白埋香姑娘、知过爱子的祈许,天下武林为之同庆──。” 他立起,仰视天地黄山,对一片云海深处高吭。吭声之猛、之清,足足传于黄山境里内外百里。 玉珊儿微微一笑,起身,默默陪侍立于月下黄山。 时,万历四十一年六月十七,夜。 贝雨虹循著啸声,领著贝字世家手下十八名好手终于寻到了萧饮泉和玉珊儿。她冷冷一笑,眼中俱是恨意。挥手一招呼,手下汉子便各自散布于林间。 便此刻,那端林子中亦有人影闪动,是洞庭湖邱喝天、邓阳湖熊关刀及其手下。 只要司马舞风不在此阻扰,那一切便好办的多。 贝雨虹冷笑,已见那萧饮泉和玉珊儿踏入三角钳制之中。忽的,熊关刀和手下六名好手当先跃出,对那萧饮泉冷笑道:“萧先生──,兄弟是来报仇的──。” 萧饮泉淡淡苦笑,道:“随便──。” “够胆!”熊关刀一摆手上大刀,喝道:“熊某看你是条汉子,不以人多取胜。出手吧──。” 随喝声,那臂上大刀已如千军万马横扫而来。 萧饮泉淡淡苦笑,只是望著熊关刀,根本毫无出手之意。那熊关刀手上大刀已至,停于萧饮泉头上;而只见萧饮泉竟无出手之意! 熊关刀一愕怒道:“萧饮泉──,你看不起熊某──,认为不配你出手嘛──?” 萧饮泉悲哀一笑,淡淡道:“昨日萧饮泉已死。今日萧饮泉只对大恶之人出手──。况且……。”他缓缓道:“熊兄是一条铁铮铮好汉!” 熊关刀当然自知不是萧饮泉的对手,甚至连一招都接不下来。可是,鄱阳三杰、渡海六道的死,自己岂能独活于天下? 纵知不敌,仍得去做;纵知不敌,仍不愿以多胜少。虽然,加上自己六名手下,结局也是一样。 可是,熊关刀是汉子,而且,是铁铮铮的汉子。他带了这六名手下,目的是为帮自己收尸,而不是送死! 这──,就是熊关刀的做人原则,生死何妨义为重!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天下武林,像熊兄这般顶天立地汉子的,除了李北羽、杜鹏、蒋易修外,只怕没超过五个……。” 熊关刀的眼睛一亮。能被萧饮泉这种人称为好汉,而且可以和李北羽他们并列的,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光荣。 光荣是一回事,责任又是一回事,熊关刀缓缓抽回手上大刀,沉声道:“鄱阳湖上的血债,熊某人相信不是萧先生干下的……。” 因为,萧饮泉不是怕事的人。因为,好汉是不分好人坏人,只要敢做敢当,最少会令人有一丝的敬意。 萧饮泉无疑也是条好汉。 熊关刀继续道:“然而──,这件事和萧先生脱不了关系是不是?” “不错──。”萧饮泉的回答很简单,很有力:“所以──,我去找出凶手,交给你──。” 熊关刀大笑,一转身就走。萧饮泉插手,比自己动员所有鄱阳湖上的力量还要有效的多。 邱喝天也走到萧饮泉的面前,脸上挂著的是笑容。他只说一句话:“萧先生不会厚彼薄此吧?” 萧饮泉的回答更简单,两个字:“不会──。” 邱喝天也很满意的走了。他和熊关刀为什么退的这么快?因为玉珊儿。 因为,玉珊儿代表玉风堂。 而玉风堂别说有恩于天下,就算单率领全堂力量帮助洞庭湖王云奔日重登洞庭七十二寨的恩情也大大足够。 他们相信的,是玉珊儿的判断。因为,玉珊儿的判断就代表了玉风堂的判断。 有人不信。 贝雨虹! 贝字世家一十八位好手已然就位要做出必杀的一击。 贝雨虹满意的点点头,缓步自树干后面走出,凝目瞪视萧饮泉,冷声道:“萧饮泉──,我只问你一句话……。” “贝印虹是我杀的──。”萧饮泉已先答了出来:“萧某并不否认──。” 贝雨虹双目一闪,冷声道:“好──。杀人填命──。” 声方出,人已奔至,手上长剑连颤恰如海涛拍岸,端得是机猛有致。便同时,那一十八名好手一十八支长剑也同时绞向萧饮泉。 剑剑,利透映彩! 玉珊儿可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微笑的站到一旁。 为什么?眼前这贝雨虹可不像方才的熊关刀和邱喝天,一十九剑所及,俱是招呼萧饮泉的致命要穴! 萧饮泉这回果然出手,而且很凌厉。只见,他双掌翻动间,身式一摆一动,一十八把剑已断。第十九支,在贝雨虹手上。 萧饮泉沉声一喝,以左胁夹住,右手探出,连点了贝雨虹前身七处大穴,顺势再一扔撞到了树干下。 贝雨虹的心往下沉,方才,只要萧饮泉愿意,自己早已死了十次有余。她愤怒,似乎觉得被人家大大耍弄了一顿。 萧饮泉双目如冰,瞪视贝雨虹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对邱喝天、熊关刀不出手,而对你下手?” 贝雨虹不知道。她只觉得有一丝的恐惧爬上眼中,因为,萧饮泉的双目又闪动一种类似野兽的光彩! 萧饮泉沉声道:“因为杀人填命!贝印虹害死了香儿和知过,所以──,他必须偿命!” 贝雨虹心中一震。由玉风堂传给八大世家的消息中,她早已知道埋香和萧饮泉的关系。 知过呢? “知过又是谁?”她颤声一问,刹时,便觉眼前萧饮泉双目凶光暴闪,似那烈日当空直罩而下。 萧饮泉长长深吸一口气,方才平静沉声道:“萧某的儿子!一尸两命──。” 贝雨虹呆住!这么说来,贝印虹之死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心中一震,望著萧饮泉咬咬牙,道:“好!杀人填命!贝雨虹今天就陪你儿子的命……。” 说完,傲然仰视,便是要引颈就戮。当下,那些贝字世家的剑客齐齐叫道:“贝大小姐──,不可……。” 萧饮泉冷冷一笑,往前一步、一步走向贝雨虹;立时,贝字世家的剑客全丢下手上断剑,跃到贝雨虹身前挡住。 那贝雨虹大喝道:“退下……。” 一名为首的剑客急道:“小姐……。” “退下──。”贝雨虹叫道:“否则本姑娘立即自绝于黄山天地之间……。” 众剑客面面相觑,还在犹豫;那贝雨虹双目暴睁,怒声道:“我爹尸骨末寒,贝字世家的家训便忘了嘛──?” 有欠必还,有债必要!这是贝字世家的庭训。 那些剑客互望了一眼,各自一声长叹移到了两旁站立。只见,那萧饮泉到了贝雨虹面前,出手! 出手如风,风快如闪电;电闪便是一连七指。 七指,解开贝雨虹身上七处穴道。 贝雨虹一愕,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替你儿子填命?”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其中一个原因是,今日的萧某手下只杀大恶之人。贝大小姐的义气,萧某佩服──。” 说完,萧饮泉大步走到玉珊儿身旁,双双往山下而去。 晨曦,已悄然自东方而临。 贝雨虹嗒然的呆坐在地上,望著眼前林间烟雾袅升。 手下不杀非大恶之人,这是理由之一。 另一个理由呢? 萧饮泉没讲出来,她却懂。 天下父母心。儿子的命,岂是别人的命可以偿还的? 风,自林间清凉而来。她一颤,觉得有点冰冷。 忽的,几道人影由雾中出来;他们走的很轻、很有韵律。贝雨虹的心往下沉,因为,随著人影来的,是充塞天地间的杀气! 李北羽“带著”百里怜雪可真煞费脑劲。 天下,无论是为了万两黄金、千亩良田,或者是扬名立万、为江湖除害,总是随便一条理由,要杀百里怜雪的人实在太多了。 眼前,这座小茶棚内就有三拨人马直盯著百里怜雪猛瞧。他奶奶的,这些家伙真是不要命了;连哥哥我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你们真的要送死? 此处,已是黄山北侧三里外的无名茶棚。 李北羽叹了一口气,看看前面这三拨人。 一桌是两名老者,大概是人称的“黑魔白鬼”;右方的,四个彪悍粗壮汉子,该是“禹河四枭”无疑。 至于正前方,那一老一少可大有来历。 老的,人称“插柳老人”,那手上青翠柳条便是标志。曾经,多少好手的双臂叫这随手摘来的柳条打断! 小的呢?李大公子一叹,大概人称“九环神童”的郭童子没错。 这番打量完,他李秃鸟可不担心“黑魔白鬼”、“禹河四枭”的生死。因为是坏人嘛──,被斩杀于百里怜雪的剑下也不错。 至于插柳老人和郭童子,行义之名早是众所耳闻,哥哥我受于和百里怜雪之约,那要如何是好? 李北羽别的好处没有,鬼点子不少。 只见,这位找打李立时站到了插柳老人那桌前嘿、嘿一笑,道:“两位请了──。” 李北羽名气绝对不小。无论是以前在洛阳的无癞行径,或是近年来的英雄胆略,绝对是江湖上的话题。 那郭童子先是笑道:“李公子有何指教?” “拳头痒啦──。”李北羽指指棚外,道:“干一架──?” 禹河四枭倒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插柳老人和郭童子这种身份的人,被人叫走就走?也好──。他们互视而笑,少了那两人待会儿杀了百里怜雪,金子分起来才多。 一想到此,便立刻跃跃欲试。 那端,黑魔白鬼何尝不是食指大动?立时,一见禹河四枭已然伸手摸向佩刀,那黑魔桀桀一笑,道:“四位兄弟──,可是想分一杯……?” “四鸟”老大青夜枭立即道:“正有此意──。两位前辈的意思是……?” 白鬼桀的一笑,接道:“老哥哥我做事一向乾脆──。我们合力杀了这小子,各分一半……。” “好──!”随这一字,四枭已动,出刀果然快! 黑魔、白鬼两人互望一眼,没动;他们注目在看,看百里怜雪的出手。他们失望了,因为,百里怜雪只是很平常的把剑从剑鞘拔出来,再放进去。 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两只手臂动了一动,那上身犹是保持端坐的姿势。唯一特别的,是百里怜雪眼中的讥诮,好浓。 禹河四枭倒了下去,倒在用血筑成的黄金梦中。他们尽力回头,想看著黑魔、白鬼。眼中的疑问是,他们两人为什么不出手? 原先的估计,是他们也同时出手;所以,自己四个人才会拼全力的砍出。谁知,混了半辈子江湖,到头来仍旧是叫人轻易的骗去。 这一骗,便是四条命! 他们的眼睛只转到了门口,便再也无力后移。然而,门外同时也有了惊天动地的战斗! 李北羽对上插柳老人和郭童子。 真他奶奶的倒霉!李北羽肚里骂,手上舞。 那指间的翎羽随著一枝柳条,九个环子飘动。更要命的,是方才下的赌注。如果李北羽胜了,他们两个拍拍屁股就走。 如果输了呢?李北羽真忍不住要骂出口。一个要叫爷爷,一个叫哥哥。所以,现在无论是为了救这两个老小子,或者为了李哥哥我的名声,那只有赢了。 赢的方法是,离别羽舞。 当羽毫散尽,插柳老人和郭童子也同时高扬而去。 留下的,是一串的笑声。 李北羽呢?身上外袍多了几道口子。他很满意,微笑的走回茶棚。便这同时,黑魔、白鬼两人已动,动的是往棚外而去。 他们明白的事是,连插柳老人和郭童子都不是李北羽的对手,自己怎么会是百里怜雪的对手? 一切,平静了下来。 店小二微微颤颤的又沏了一壶茶上来。一放妥,立时便转身溜了。 李北羽笑了,很愉快的倒了一杯,仰首饮下。 百里怜雪冷冷一哼,半晌,也斟了一杯饮入肚中。 李北羽点点头,又饮了一杯。 那百里怜雪似乎和上了,当下也是一饮。 于是,你一杯,我一杯,一下子便喝个精光。 茶喝完啦──。李北羽抹了抹嘴巴,笑而不语。 半晌,百里怜雪注视李北羽的衣衫破痕,沉声道:“听说──,你的武功是由实战中学来的?” “这是真的──。”李北羽笑道:“实战的经验最有效……。” 百里怜雪一哼,冷诮道:“所以──,方才你和那一老一少交手时便是暗中在揣摩离别羽更上一层的境界……。” “聪明──。”李北羽笑道:“哥哥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百里怜雪双目一闪,轻哼了一声。 那李北羽笑道:“喂──,百里公子,你那头发可又白了几分啦──。” 百里怜雪一颤,咬了咬牙不置一辞。忽的,他沉声道:“你知道这壶茶里有毒?” “知道──。”李北羽笑著先问:“你知道为什么还喝?”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那李北羽倒是替他答了出来:“因为大还金丹和玉枢洗髓液可以解毒?” 百里怜雪沉声道:“你呢?难道你不怕?” “当然不怕──。”李北羽笑了:“哥哥我却用不著告诉你为什么是不是?” 不错,合约中没有这一条规定。 百里怜雪望看四周,那店小二早已不知去向。 李北羽自壶中捻起一叶茶片,笑道:“这毒来自苗疆──,我想你百里公子应该知道是谁下的手?” 骆驼!来自苗疆的骆驼,正是由十二种剧毒的蛇口中取下的毒液练成。 李北羽幌了幌脑袋,活动一下颈子道:“所以──,我们的目的地是九岭山脉上走一遭对不对?” 百里怜雪没有意见。无论去那里,他要打遍天下。玉风堂也好,抱琼台也好,反正是迟早的事。 就在他们两人站起的同时,一匹快马至。 马上有人,人已是血渍斑斑。 李北羽双眉一挑,认出是鄱阳湖上的熊关刀。 李大公子逃命的技术一流,救人的技术也不错。一忽儿,这位一脚已经踏入死门关的熊大爷又活了过来。 李北羽轻叹,道:“你这人自作孽啊──,到那儿去弄了一身伤过来?” 熊关刀苦笑,勉强道:“刘……刘长手……。” “刘长手?”李北羽吓了一跳。道:“黑旗武盟的刘长手?” 熊关刀点点头,道:“他……他们要嫁……祸……给……。” 给谁?他终究又踏回了鬼门关内。没能说出来。李北羽明白,黑旗武盟便是要逼得萧饮泉无路可走。 他一叹,放下熊关刀的尸首;这回,九岭山脉之行是杀机四处的了。 杜鹏杜大鸟先生窝得两条腿都酸了。真他奶奶的,哥哥我真是上辈子造孽,万一判断错误那地狱风使什么鸟的不来,岂不是白等? 我们杜大少爷腿酸,林大小姐也是一肚子火啦。她道:“杜鹏──,干啥不下去跟慕容摘星打个招呼?” 语气不好。 杜大鸟立时陪笑道:“哥哥我也想下去啊──,有大鱼大肉的是不是?”眼前,两人就躲在慕容世家主阁的屋檐上。 杜鹏叹口气,续道:“可是,我们一下去,必然会引起慕容世家不同的反应是不是?” 好点的反应是,慕容世家的倚赖;这点,便会由慕容世家的弟子眼中、口中不经意泄露出来。届时,如果叫对方先得知,那岂不是功亏一匮? 差点的反应,人家慕容世家在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八大世家之一,怎能叫别人来保护自家主人的安全?传出江湖,那慕容二字岂不是永远抬不起头? 所以,他们已经等了两天两夜,还是得继续等下去。 慕容摘星抱剑凝神,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刹时,剑光满屋盘绕。 九九八十一式的“摘星夺月剑法”,到了此时已大大有了一番成就。想起爹,也就是慕容世家的上代主人,为了祈望他的儿子能有大成,竟以剑法立名。 慕容摘星,摘星夺月剑法成就果然不愧于名。他心中狂喜,为自己能钻研这等境界而悦。 他一笑,想自己儿子之名也取于剑法之名──慕容夺月。 想著,情不自禁的莞尔一笑。便此沉思中,窗外有了异响。 慕容摘星双眉一挑,沉声道:“谁──?” “慕容堡主好耳力──。”是宣九九。只见他大笑由窗口飘了进来,淡淡道:“方才那九九八十一式的剑法更俊──。” 慕容摘星的心往下沉。显然,人家早就来了,而自己竟一直未有发觉。方才那一异响,便是故意要让自己知道的了。 他心中一紧,眼中已有了恐惧。因为,眼前这宣九九看完了八十一式的摘星夺月剑法还敢进来,便是大大有把握能接得住。 然后呢? 慕容摘星沉住气,冷声道:“上官堡主之伤便是叫你暗殂的?” “不是我──。”宣九九含笑道:“是地狱风使……。” 慕容摘星脸上一沉,哼道:“那个倭贼人呢?” “当然还在洛阳──。”宣九九大笑道:“不过──,要等老夫除掉你以后,地狱前辈才会再下手……。” “哈……,”慕容摘星一振手上长剑,冷笑道:“宣老头,你以为可以胜的了本人手上的长剑嘛──?” “为何不能?”宣九九已出手,连连封住慕容摘星的退路,边笑道:“爷爷仁慈,让你使完摘星夺月的八十一式再下手,好让你死也瞑目──。” 转眼间,那慕容摘星已刺劈了六十七剑。每一锋锐,竟只能擦宣九九一寸外而过。而且,他心中惊骇的是,手上剑势已缓,逐渐受制于某种气机之下大大挥洒遇滞。 第七十九招方转成第八十式时,慕容摘星心下已然明白,自己苦心钻研了三十年的本家剑法,竟然是如此的无用!他心既已丧,第八十一式便无心使出。 宣九九桀的怪笑,冷声道:“慕容摘星──,认命吧──。”随喝声,那掌上猛扣,已落向慕容摘星太阳穴、百会穴而来。 杜鹏最讨厌的一件事是;小人得志,而且口出冷言。现在,宣九九全犯上了,你说,他还忍得住? 忍不住又怎样?出刀! 大鹏刀破屋顶而下,夹一阵落瓦石灰尘,那大鹏刀已如惊鬼泣神般的斩落。 目标呢?宣九九的顶上人头。 宣九九大惊,单凭落刀风声便足以断定来人气势之霸,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宣九九心目中一等一的好手,用刀的加起来全天下可能只有两个。杜鹏不在他计算之中,却不比那两个人差! 杜鹏刀至,宣九九退,退往窗外。刀光随倒拉而至! 窗外,早有一位满肚子火的大小姐在等。 林俪芬的长剑内递,奔向宣九九的背上而来。 好个宣九九,只听他骨头一响,人竟自矮了下去;显然,是用上了缩骨功来救命。 立时,窗外那把剑便只能划过宣九九右上肩。宣九九一冷笑,身子一滚,避开杜鹏这狂猛一刀。同时,手指屈如鹰爪,直扣向杜鹏小腹而来。便此时,那慕容摘星亦扬剑而至,剑锋所指的是宣九九的脖子。 宣九九低哼一声,双掌拍地,人已翻滚撞抱慕容摘星双腿。杜鹏冷哼,手上快刀再落,便劈向宣九九背上。 同时,窗外的林俪芬亦一怒喝,剑随身走的奔了进来。 宣九九全身一贯注内力,倒拉慕容摘星扔向杜鹏;同时,身子连三翻中,快腿踢向杜鹏而去。 这一刹那,杜鹏为了免伤及慕容摘星,不得不让刀势缓了下来。便此空门,已叫宣九九一脚踹中,滚撞往墙上而去。 宣九九也赔了一点,那是林俪芬的剑自他的右臂穿入。 宣九九暴怒,一喝:“小贱人──。” 随即,他身子一转,左手扣上林俪芬顶上百会穴! 杜鹏大惊,急速跃起,手上那刀竟打发不出。 宣九九怪笑道:“小子,你不要她的命了嘛──?” 杜鹏一咬牙,道:“老头子──,你要怎样?” “放下刀──。”宣九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喝道:“否则这丫头便死无救……。” 杜鹏心中一震,手上方要放松;只见,那林俪芬犹能忍痛满额的汗水,急声道:“杜鹏──,家父是那位你可记得……?” 杜鹏一愕,眼中有了一丝悲伤,叹道:“靖北王林忠义──。” 林俪芬长吸一口气,又沉声道:“为人子女,若叫父母于黄泉下含羞,是不是大大不敬?” 杜鹏沉默半晌,方咬牙道:“是──。” 随这声“是”,生死两隔!泪水出、刀光出、血花出! 林俪芬用力抱住宣九九,令杜鹏在刹那的时间出刀,刀中,俱是愤怒、悲伤、哭泣! 宣九九被林俪芬一抱的瞬间,心下不禁大为惊怒,叫道:“贱人找死──。”这一句,便是此生最后的话!他的手,已击破林俪芬的百会穴;然而,自己也叫杜鹏这鬼哭神号的一刀瞬时斩杀! 杜鹏全身在颤抖。他不能不出刀,因为,林俪芬早已咬破齿缝中的毒药。为了逼杜鹏出手,只有置自己于死地! 她含笑,望著杜鹏丢下了刀,一步、一步艰辛的走向自己。她伸手、他伸手;两只手紧紧握住……握住……紧紧的……紧紧的……。 握不住的,是死亡的招唤……。 万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林俪芬死于舞阳慕容世家。是夜,天狗咬月,全城暗淡无光,狂风四卷! 百里雄风正坐于百里世家的英雄大殿上。两旁,各自有著一排的弟子罗列。他们的表情绝不轻松,而且可以说是相当沉重。 因为,传来的消息,百里世家前后七拨人马全数叫百里怜雪给锻羽而归。百里世家已近乎无可用之兵,而那玉风堂攻击九岭山脉的计划已在暗中默默展开。 百里雄风环顾众人,沉声道:“敝人承袭先父遗泽得以统诸位;然而,家门不幸出了一位逆子。”一顿,他又道:“是以──,敝人再无颜面统领诸位……。”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百里世家众弟子一番骚动。 当下,百里世家的总管,也就是百里雄风唯一的弟弟百里英杰踏出一步,朝百里雄风恭敬道:“堡主──,请为百里世家三思──。怜雪之恶,是本门不幸!不过──,百里世家在堡主手上,二十年来的治理已隐然和洛阳的南宫世家并称八大世家之首。堡主岂能以怜雪一人之过而抹杀二十年的血汗功迹?” 话声一落,四下弟子亦齐齐呼道:“对!对!请堡主继续领导我们──。请堡主继续领导我们──。” 百里雄风威严的环顾众人,伸手制住诸门人的呼声;看了一巡,方将目光落在百里英杰身上,缓缓道:“老夫心意已决。从今日起,百里世家内一切事理,便由英杰管理──。老夫将步入江湖,将那孽子亲手斩杀,以免百里家风蒙羞于千古……。” 百里英杰脸色大变,往前一跪,道:“堡主何作此言,英杰又何能能领导百里世家?请堡主三思……。” 百里雄风双目精光一射,低喝道:“英杰──,你敢抗命──?” “英杰不敢──。”百里英杰抬头朗声道:“英杰愿以命维护百里世家光荣。可是,堡主若将百里世家传于英杰手上,小弟唯有以死相阻……。” 百里雄风一呆,道:“你我同胞兄弟,百里世家由你或由我主持还不是一样?何作此言……?” 百里英杰急声道:“长幼有序,英杰不敢乱了礼法……。” 百里雄风一愕,半晌,方叹一口气道:“好──。到老夫擒杀孽子以前,百里世家便托由你管理──。” 百里英杰恭敬道;“英杰领命!” 上官绝望著父亲憔悴的面容。他心中不觉为之剧痛。数日来,父亲不但毫无起色,而且病情似乎更重了些。 只怕,那时日已然无多。 上官豪咳了一口血,双目呆滞的望著屋顶,似是死尸般的面无表情。上官绝睹目,心中不禁又是一痛,方长长叹一口气,忽的,心中有了惊觉。 上官绝望向北面窗牖沉声道:“阁下何不光明正大的进来?” 窗外,一声桀桀笑声后,道:“小子──。你怎么不出来?” 便闻这话声,上官豪的身子忽的一颤。 上官绝落入眼中,心下便有几分明白,窗外那人便是地狱风使。一想及此,手上提了长剑便急飞了出去。 窗外,月悬半空;只见一株树梢上头,正有一名老者盘膝而坐。 上官绝一哼,人到了对面树顶,注目那名老者沉声道:“阁下便是人称地狱风使的扶桑忍者?” “不错──,老夫便是!”地狱风使淡淡一笑,道:“看来,上官豪有你这位儿子似乎还不错──。” 上官绝双眉一挑,手上长剑已握于手中冷声道:“老头子──,你是不是在家父身上下了毒……?” “对极了──。”地狱风使笑道:“所以,你当然希望有解药是不是?” 上官绝心中一震,脱口道:“你愿意给我?”他可不笨,立时又寒声道:“嘿、嘿──,打算要少爷拿什么来交换?” “简单──。”地狱风使笑道:“萧饮泉的人头……。” 司马舞风可没想到爹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他讶异道:“爹──,你怎么来了?” 司马踏霜朗声一笑,道:“听说,那个萧饮泉和玉珊儿往九岭山蔚蓝天的方向而去了是不是?” “是──。”司马舞风恭敬道:“沿路上仍然有许多江湖人物要那萧饮泉的命──。” 司马踏霜点头一笑,道:“是不是有些会卖你的面子,有些仍然非找那个萧饮泉算账不可?” 司马舞风脸红了一下,点点头道:“是──。像昨夜的『黑魔白鬼』便不听舞风的劝止……。” 司马踏霜仰天一笑,道:“这就是爹来的本意……。” 司马舞风尴尬道:“儿子无能,得偏劳爹亲自出来!” “错了──。”司马踏霜慈祥的拍拍他儿子的肩道:“这回爹来,是为了玉风堂攻破蔚蓝天抱琼台上黑旗武盟的计划……。” “攻抱琼台?”司马舞风一愕,道:“本家的人手……。” 司马踏霜大笑道:“有我们父子已够……。” 兵,贵精不贵多。 而语气,也够豪壮。 司马舞风不禁也意气飞扬道:“便此一战,要让司马世家名留千古……。” 司马踏霜大笑,道:“好──。”一顿,他注视前方,问道:“你们和萧饮泉差了多远距离?” “约莫三个时辰──。”司马舞风恭敬道:“前方,除了『黑魔白鬼』之外,还有『黑竹剑门』的人在等萧饮泉……。” 玉满楼沉重的看完手上的消息,长长叹了一口气。 卫九凤一愕,接了过来;方才见了一半,不觉“啊”的一声,随即,目眶也红了起来。 先是,黄山的血案,除鄱阳、洞庭两湖的好汉已死外,便是贝字世家嫡传仅存的贝雨虹也死于其上。 此外,叫她泪流而出的,便是义女林俪芬之死。她轻颤抖,忍不住的是泪水淌出。 玉满楼微微一叹,抚著爱妻的头道:“凤妹──,别伤心了。芬儿之死,并不辱了靖北王的忠义……。” 卫九凤沉重点点头。半晌,方拭了拭眼泪,道:“不知道珊儿和北羽怎样了?” 玉满楼星目一闪,道:“萧饮泉已然走上正道,只是,要取得天下谅解,犹须有一番挣扎──。” 那是玉珊儿的责任。最重要的,便是阻止正义的武林人物前往寻仇。 玉满楼道:“这番经历,便是令她成长最重要的时刻──。” 非得霜雪风寒,岂有迎面扑鼻香? “至于北羽──。”玉满楼沉思道:“他和百里怜雪一战是否真的败了?只怕只有他心里明白……。” 卫九凤愕道:“楼哥──,你的意思是,李北羽别有意图在……。” “谁知道──。”玉满楼眼中有了笑意:“北羽的鬼点子一向最多的……。” 玉楚天的心情可真有些沉重。义妹之死,总是一种沉痛的打击。 宇文湘月也紧紧咬唇,目眶红通通的。 半晌,玉楚天突然道:“湘月──,爹要的九岭山地势图是不是已经都画好了?” 宇文湘月点点头,道:“包括所有的路径和秘道都已经整理划出了……。” 玉楚天候忽站起来,道:“那──,我们目前在这里没什么事了对不对?” 宇文湘月一愕,道:“你……你想私出玉风堂……?” 玉楚天点点头,道:“最少,我们要到杜鹏身旁去……。” 朋友,就是在你最失意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旁的人。 宇文湘月的眼睛也亮了,站了起来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玉楚天拉住宇文湘月的手道:“就是现在──。” “天儿和月儿走了──?” “没错──。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是该去做一做的──。” 沉默了一忽儿,那道慈母的声音又响起。 “楼哥──,你……想他们会去那儿?” “找杜鹏──。” “找杜鹏?他们知道他在那里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那他们要上那儿去找?天地这么大──。” “放心──,他们一定找的到──。” “为什么?” “因为杜鹏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很好、很好的朋友──。”严父的声音有了光辉。 “所以,他们一定会找到的──。” 爱的力量,是天地间最伟大的一种! 友谊,无疑也是爱的一种。 人间世,并不是只有爱情才是爱;而爱,也不单单是指爱情而已。有时,友谊的力量更胜过爱情。 昔年,最令人激动的一个故事是,冷知静为友战千里。自中原背著京十八转战至塞外蒙古求取解药。 同样的,京十八为冷知静之死,竟悲嚎大恸而逝。这个故事,无论是说的人,或是听的人,从没有一个不流泪的。 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黑竹剑门这回出动的人不少。总共,整个林子里里外外加起来也有一百二、三十个。 黑竹剑门当代的门主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江湖上的人都称她作“黑竹媚”。 黑竹媚为什么要杀萧饮泉? 因为,她的老公就是死在萧饮泉的殂杀之下。她发誓要报仇,现在,机会显然来了。况且,身旁还有“黑魔白鬼”两名高手的护驾。 她相信,以自己动员全门的力量,最少也可以拼掉那个萧饮泉半条命。到时,只要自己一出手,就让那萧饮泉含恨而终! 玉珊儿一踏入林中已隐隐觉得不妙,侧头,一旁的萧饮泉却是冷笑的嘴角,讥诮的眼色。 玉珊儿叹一口气,道:“看来──,这林子里头又不知是那一路人物?” “该死的人──。”萧饮泉简单的回答。他所谓的“该死”,就是大恶之人。“黑魔白鬼”的确是大恶之人。 黑竹媚呢?—— 扫校 第十五章 狂 流 玉珊儿缓缓吸一口气。既然,萧饮泉口里是说“该死之人”,自己便立到一旁去让他尽情发威。 萧饮泉淡淡一笑,在前方三丈处当先走著。 没半晌,那树干间忽的冒出一排栅倒钩自顶上盖下。萧饮泉淡淡一笑,人往前窜,一忽儿,已然自树干后头拉撞六、七名汉子出来。 便此时,地底下四把长剑挺出,每把刺的,皆是下三路位置;同时,树干破,亦有六名剑客一串自同一株树中出来;攻的便是上、中二路。 萧饮泉根本理都不理,往左边移去,双掌猛劈间,便闻得一串惨呼和见那断箭残弓自草丛中掉出。 玉珊儿心中不觉一赞暗道:“这萧饮泉果然大是不同。”而她心中安慰的,黑竹剑门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手下之人为恶倒也不重。 是以,萧饮泉皆能很有节制的偏开要害,只打的这些家伙鸡飞狗跳。 原先,萧饮泉担心自己每回出手便得死人。玉珊儿有个好方法:“力道轻一点,认穴差一点不就好了?” 黑竹媚显然有点泄气。整个门下一百二十六名汉子,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精心布置;结果,竟是挡不住人家半柱香的攻击。 便此时,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萧饮泉的步伐似乎不稳。黑竹媚握那长剑在手正要跃出,已见黑魔、白鬼二人自萧饮泉背后攻到。 萧饮泉犹似未觉,黑魔一扬手,打出一团黑砂;而同时,那白鬼亦扬手中激出一道白雾罩向萧饮泉而去。 立即,两人便各自选了原路退回。 萧饮泉闷叫一声,似乎已中二人的毒手,栽倒了下去。 黑竹媚心下大喜,提了长剑便到萧饮泉身前;而那黑魔、白鬼相互一望,想这大大成名机会可不能让这小女人捡了便宜。 当下,便在黑竹媚长剑斩落之时,双双亦各冷喝一声,四掌为爪的罩向萧饮泉而来。 玉珊儿倒是放心的很。以萧饮泉的武学造谙,别说现在这等小小阵势,就算大上十倍还是应付的绰绰有余。 否则,这趟要上九岭山脉还玩什么? 萧饮泉没让我们玉大小姐失望。三个出手攻击的人全被震飞了出去。 当场,便是二死一伤。 死的是煞名三十年的黑魔、白鬼。伤的,便是黑竹剑门的门主黑竹媚了。 只见,她摔到一棵树下,动也没法动。显然,又如那日黄山上的贝雨虹一样,最少被点了七处穴道。 黑竹媚恐惧的抬起头来,望著萧饮泉恨恨道:“萧饮泉──,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萧饮泉淡淡一笑,道:“因为,你不是大恶之人──。” 黑竹媚双眉一抬,颤声道:“今日你不杀我,明白我还是要杀你……。”她大叫道: “别以为你今天放过了我,我们的仇恨就可以完了……。” 萧饮泉脸上肌肉一跳动,依旧淡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死了妻子的人,所以,我知道你死了丈夫的感受……。” “唯同此心,方知其苦。”这是一位智者的话,也是一句流传很久的话。 萧饮泉轻轻一叹,走到黑竹媚面前,缓缓道:“萧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事了,萧某让你杀了千百刀又如何?” 说著,已伸手解开黑竹媚的穴道。 他绝对、绝对没想到的,是黑竹媚把机括暗器装在鞋底。而且,用的是强力的机簧所弹。 就七处穴道解开的同时,萧饮泉已大叫后退,立时便轰然倒地抽搐不已! 黑竹媚大笑,抽出身上短刀,便落向萧饮泉,口里依旧叫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今日不杀我,明日我杀你……。” 刀至萧饮泉颈边,忽叫一股力道撞住! 黑竹媚一愕,落入眼中的,是一把玉扇。 玉珊儿的玉扇! 黑竹媚一惊,急急后跃,盯住玉珊儿怒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救人──。”玉珊儿看向萧饮泉,只见他胸口冒出的,竟是一缕缕黑血。她双眉一挑,怒声道:“你在暗器上喂了毒──?” “不错──。”黑竹媚双目闪动,道:“玉风堂是名门正派,为何帮助这种江湖败类……。” 玉珊儿双眉一挑,点住萧饮泉胸前穴道后,站起来道:“人有向善之心,何必将他打入地狱──。” 黑竹媚一哼,道:“那曾死于这恶人手下的血债怎么算?你倒说出一个道理来……。” 玉珊儿一笑,双目忽的凝住道:“黑竹媚,难道你一生中就没杀过人,没做错事?” 黑竹媚一愕,那玉珊儿又冷笑道:“再说,方才萧饮泉要杀你是不是易如反掌……?” 黑竹媚轻轻一哼,眼中,有了一抹诡异的表情。 玉珊儿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她大叫:“原来你早知道萧饮泉不会杀你,所以你就设计好将暗器装在足底,对不对?” 黑竹媚眼中有了残酷之意,冷声道:“还有呢?” “还有──,你怎么知道萧饮泉不会杀你!”玉珊儿已然明白了一个阴谋:“因为,黄山上,萧饮泉对贝雨虹也只是制住七处穴道对不对?” 黑竹媚冷冷一笑,她很放心,因为一百二十六名弟子没一个是死的。而且,已经慢慢围了上来。 玉珊儿沉声道:“黄山血案,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除了我跟萧饮泉外,还会有谁知道这件事?” 答案只有一个,下手杀害贝雨虹的人。 玉珊儿的结论是:“原来──,黑竹剑门也是黑旗武盟盟下的一个分舵……。” “哈……,”刘长手从林间走了出来大笑道:“玉满楼的女儿果然聪明,只可惜……。 嘿、嘿──,明白的太晚了一点!” 太晚的意思就是死! 从小,玉满楼就告诉他的儿女一句话。 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所以,除非人死了,否则一定不要放弃希望。 玉珊儿记住这句话,所以,在半个时辰以前,在那座满是肃杀的林子中;她还能鼓起斗志,左手抱住萧饮泉,右手玉扇以玉风堂的绝学打开一条生路。 一个人拼命的时候,功夫竟然可以这么好?玉珊儿自己都不相信。 她已经计算不清打碎了多少条胳臂,踢翻了多少具身躯;也忘了还刘长手、黑竹媚交手了多少回。 她记得的一件事是,尽力往回跑。后头,有司马世家的人,有司马舞风在。她放足狂奔,身上穴道血口子已隐隐作痛。 就在她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看见前有有人影,一堆人影在移动。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狂呼一声,便不醒人事。 皮王尘乍见到一个女人抱著一个男人奔来时,他不觉吓了一跳。因为,那个女人一点优雅的样子也没有。 而令他更吃惊的,这个女人竟然是玉风堂的玉大小姐。男的呢?皮王尘心下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萧饮泉。 数日前,在黄山山脚因受于情势,加上司马舞风的阻揽,便暗中跟随在玉珊儿和萧饮泉之后。想不到,今天这位人人得而诛之的萧饮泉竟会落到自己手中。 皮王尘并不想杀萧饮泉。他要的,是萧饮泉的刀斩心法。 自从,父亲皮谨在洞庭湖畔叫那地狱风使所殂杀后,他明白皮字世家的武学毫不可观。 所以,只有借助外力。 可是,以堂堂皮字世家继任主人的自己,岂可以向别门别派求技?如此,岂不是叫皮字世家在武林中永远抬不起头来? 他很高兴的一件事是,这回连玉风堂的玉大小姐自己也送上了门来。 玉风堂、刀斩门的绝技,对任何一个练武的人都是极大的诱惑。 皮王尘得意的笑了,取出皮字世家的灵药让萧饮泉服下,止住了那毒性的扩散。随即,下令道:“立刻绕道避开后头的司马世家回洛阳……。” 十五天的时间,大大小小十八次战斗。有四回,我们李大公子也参了一脚。那些对手,当然都是相当高明的。 其间,有两个消息令他不安。一个是林俪芬为义而亡;另一个,则是玉珊儿在前天失踪。 林俪芬的死,他不安的是杜大鸟的心情。 杜鹏,似乎就抱了林俪芬的尸体离开慕容世家,便不再有任何消息出现。他轻叹,叹好友在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竟无法在他身旁稍加安慰。 至于玉珊儿呢?天上地下唯一能探知她的行踪,便只有送给玉珊儿的那只白鹰──“瞌睡妹”! 此时,他和百里怜雪已到一座古庙中小憩。眼前,再过去十里便可以进入九岭山脉的地势中。 李北羽一叹,走到庙外庭中,将哨子放于口中啜响了起来。 百里怜雪有点讶异,想不到人竟然可以和鹰这种扁毛畜牲沟通。他就立在门口,贝那李北羽交待一阵后,那鹰又往天际而去,快如流星。 李北羽回头,朝百里怜雪一笑,道:“怎样?哥哥我的这头鹰还不错吧──。” 百里怜雪轻哼了一声,抬抬手上的圣剑道:“扁毛畜牲何用?嘿……,不如我手上这把圣剑来的称霸江湖。” 李北羽一耸肩,笑道:“剑是名器,可惜人心……。”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那李北羽大笑道:“生气啊?当心头发全白了……。” 此话,又似乎说到百里怜雪痛处。 这时,他整个头发经由十五天来的一十八战已然全数白透,再也无一丝青丝可寻。他喉头咕噜咕噜响了七、八声,方冷哼一声进入庙内。 李北羽一笑,也随之进入;脚方踏入,人便停住。 因为,庙中已有人,而且是四个很漂亮的女人。 琴剑四女!骆驼座下的琴剑四女。 李北羽一叹,道:“喂──,你们那个骆老头是不是来了──?” “回公子的话──。”其中一位眉梢有痣的道:“主人在屋外备了轿,想请两位到蔚蓝天抱琼台一叙……。” “真乖巧──。”李北羽朝那使女道:“姑娘芳名是……?” “回公子,小婢风铃……。”那使女恭身回答。 李北羽“嘿、嘿”笑得很可恶的推推百里怜雪道:“喂──,这个风铃不错,说话又甜又娇,你觉得怎样?” 百里怜雪瞪了李“色鬼”一眼,哼了一声不答。 我们李大公子也不以为忤,反而更乐头的问道:“风铃姑娘──,你不介绍、介绍另外三名姐妹?” 风铃立刻介绍,分别是翠铃、金铃、银铃。 “好极了──。”李北羽大笑道:“有四位佳人来请,天下只怕很少男人会拒绝……。” 风铃娇笑道:“那公子是答应了……?” 李北羽一耸肩,道:“如果不答应会如何?” 风铃淡淡一笑,道:“只怕这间破庙捱不住几个大汉壮士来撞毁……。” “这更好──。”李北羽大声叫道:“哥哥我喜欢看戏,也喜欢用自己的腿走路。所以──,你们可以开始拆屋子了……。” 琴剑四女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当她们一退出屋外,那间破庙外立时多出了十六名手拿大铁槌的汉子;一个个,是光著上半身露出一条条肌肉来。孔武有力哪! 李北羽一笑,朝百里怜雪挤眉道:“喂──,人家要拆我们睡的地方啦──。” 正说著,一十六槌第一打已然槌了下去。立时,整间破庙似乎大大幌动了一下,落下一大片灰尘来。 李北羽苦笑,见那百里怜雪似乎无动于衷,当下不禁心头有气道:“喂──,人家看你头发白了,连你的屁股也要抹灰啦──。” 俗语说的好,请将不如激将。 天上事,地下事,全没有一个“白”字钻入百里怜雪耳中来的刺耳。当下,只听他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我们李大公子可大乐啦,准备看场好戏。 可惜,百里怜雪也不笨;所以,上戏台的主角便是这李秃鸟先生。 只见,那百里怜雪走出了庙外,便一反身抱胸,看著那十六名汉子继续槌、看著李公子继续被灰尘落了一头。 李北羽肚里大骂,腿下可不慢;立时,冲了出来;便同时,那破庙轰然的倒了下来。 “最毒妇人心──。”李北羽捂著剧跳的胸口朝风铃道:“小妮子,凭得这般心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休怪我啊──。”这位风铃姑娘竟然也会顽皮道:“是哥哥逼我的哇──。” 李北羽一耸肩,道:“好哇──,庙也拆了,哥哥我还是不走,看你能奈我如何?” 风铃一笑,率同另外三女退出了七丈外,扬声道:“那只好用网子来罩了回去……。” 语声一落,果然四周又多出了四十名汉子来,每十名一边,一字排开的拉了一张倒钩网。 李北羽双目一亮,笑道:“太严重了吧──。这不是龙虎合盟的钩鲨网?怎么拿来和哥哥们开玩笑?” 哥哥“们”?显然把百里怜雪也拉了下去。 那端,翠铃娇笑道:“百里公子如果愿意,还是本盟中的总护法。所以──,请百里公子站到一旁可好?” 他奶奶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女人的话啦?想不到,那百里怜雪竟真的站到了一旁,冷眼看自己的好戏。 这下,琴剑四女也是一愕,继而一喜。 那金铃扬声道:“李公子──,小婢看你是孤掌难鸣啦──,不如……。” 银铃也笑接道:“这网子倒钩一刺上了可痛呢──。还是高高兴兴让我们抬上山去吧──。” “嘿、嘿……”李北羽竟然还笑得出来,道:“哥哥我现在正饿著,能不能先准备点吃喝的来啊──?” 言下之意,大有屈服算了。 风铃闻言,不觉娇笑道:“李公子怎不早说?酒菜早已准备好啦──。” 果然,立时有六名汉子快步的端了矮桌、美酒、香菜的放到李北羽面前,又一恭身,纷纷退了去。 接著,是四名汉子抬了老大一张翠绿波斯地毡放到了桌子之后。 那琴剑四女坐上了那端,纷纷由手下递来的十三弦琴上弹奏了起来。 李北羽双眉一挑,大笑道:“好──,是要试哥哥我来的了──。” 随喝声,人已和桌几齐飘,落到地毡正中央;而那四周执网的四十名汉子亦同时移动,仍是将李北羽困在其中。 佳人、美酒、好琴音。 李北羽大笑,举饮第一杯,朝那百里怜雪叫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百里公子岂可煞了这番风情?” 百里怜雪一哼,冷笑道:“阎王有宴,四琴摇魂。嘿、嘿──,你还欠我一战,别死的太早……。” “放心好啦──。”李大公子连灌了六杯后,才嘘一口气道:“哥哥我命大的很,保证活到一百零一……。” 果真,便使出了“惨不忍睹”的吃相来。 只见是,放著筷子不用,左手抓右手挑的,便此吃的杯盘狼藉,稀哩哗啦,满脸汗水、两袖油迹。 这下,只看的琴剑四女倒足了胃口,齐齐讶道:“鼎鼎大名的李北羽,吃相原来是这样?” 李北羽一笑,道:“还没完……。”说著,竟真的伸了个大懒腰,打了十九个大大,大大的酒呃才道:“好不好听?还有韵律的呢──。” 恶心──。琴剑四女给他这一恶搞,指上配合的“摇魂魔琴”便自大乱了起来。 李北羽很满意的看看天色,这一顿,约莫吃了一个半时辰,应该是时候了。只见他幌了幌脑袋一笑,自怀中又取出那玉哨子置于掌中。 琴剑四女此时自“惊吓”中清醒了回来。 那风铃冷冷道:“李公子──,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启程──,”李比羽很“讶异”的叫道:“去那里?” 风铃差点吐血,只是,唇里吐出的话依旧算是平静的道:“李公子是言而无信之人?不是答应入轿上山……。” “啊──,哈──!”李北羽笑道:“原来是这件事……。” 风铃嘘了一口气,道:“公子贵人多志事。现在可是想起来了?” “想是想起来了──。”李北羽笑道:“哥哥我是想起来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要坐你们那什么鬼轿子上山……。” 的确是没有。 风铃脸色大变,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下令道:“执网弟子待命……。” 李北羽大笑,吹哨。六声,扬入青天之中! 风铃脸色一变,忽的想起洞庭湖畔,也是曾有这六声哨响,便有两只白色飞鹰救走了玉楚天和宇文湘月。 她心中一惊,大喝:“撒网──。” 她的反应算是很快,很快;可惜,没有鹰的来势快! 只见,一点白点由天际直奔而至,到了此处顶端已同时落了下来。落下来的,最显目的是那双铁钩利爪。 四周武盟弟子所洒在半天罩下的钩鲨网,叫那飞鹰双爪一探,俱往上拉扬过去。 武盟弟子大惊,亦同时大喝用力下扯;便此相互拉扯之中,正是一鹰对四十名好汉。 李北羽叹气一笑,手上已多出了一支翎羽来;那羽长一尺半,随风微垂中,便似一支短扁软鞭往那东方十名汉子拍去。一折身,又往北、西、南三个方向轻拂──。 哔啦唏聿的一响,那四十名汉子栽倒的同时,四张钩鲨网已叫那鹰举到了半空。 琴剑四女当然不笨,早在这白鹰自天际出现的刹那,已各自跃上最近的快马急奔而去。 未料是,这鹰聪明绝顶,爪上抓了网,双翅一拍便追踪下去。只没一忽儿,已然到了琴剑四女顶空,爪上一放便让那四张网子罩下,当场,反主为客,这四位佳人便已罩在林间网中。 李北羽笑的很愉快,也很可恶的样子。他拍拍“三目神君”这只白鹰的头,哄笑道: “好──。我知道了。记得瞌睡妹有什么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三目神君”“咻──犹”的一叫,点了点头便又往半天而去了。 李大公子望著那鹰已消失在天际后,才又回头望著百里怜雪道:“走吧──。”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望著网内那琴剑四女犹自挣扎不已,不禁冷嘿了一声,道:“骆驼那老头子人在那里……。” 风铃低哼一声,望著四周。只见那鹰所丢下的网,正巧挂在四处林上披了下来;方圆丈内便叫自己四姐妹困在其中。自己出不去,想那百里怜雪也无能进来杀了自己。 这端,百里怜雪见那风铃不答话,冷冷一笑,右手已自抽出圣剑置于掌中来。 那金铃见这剑身通体幽黑,只那锋锐之处一线白芒,心中不觉一紧,暗暗有股不祥之感。 果然,百里怜雪人在网外,右肩使劲运力大喝一声。 金铃脸色大变,她实在不敢相信这剑法之极竟然可以达到这种境界。 只见,一道剑影淡蒙蒙的自那剑身中急奔而至。金铃想挡、想躲,已然是万万不及。风铃脸色亦为惨白,自己绝对没想到百里怜雪竟然可以在丈外出剑杀人。 人,在后悔的时候,往往是事情已经无法挽救的时候! 金铃倒下,没有激血狂喷。唯一的,是喉上一道淡淡的红痕。风铃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恐惧,由心里爬上了眼中。 百里怜雪嘴角尽是冷笑和讥诮,只望著风铃不言不语。 他不杀风铃而杀金铃,很简单,造成她的心里压力! 一个人,如果足以自恃的东西被击破;那他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就如同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一样? 风铃强忍一肚子的胃酸,颤声道:“骆……骆盟主在抱琼台里……。” 百里怜雪双目闪动,冷笑道:“下一个是银铃……。” 果然,随喝声,那道剑影又出,快若闪电。瞬间,银铃一声惨叫,亦翻了两翻倒地而死。 风铃脸色大变,全身竟然站立不住,跪伏到地上喘气不已。一抬眉,只见百里怜雪犹是冷冷望著自己。 她一肚子苦水上涌,实在是不明白百里怜雪如何知道骆驼不在九岭山脉上。 喘息半晌,她方颤声道:“骆……盟主在……前面十里外的……沉鱼庄中……。” 百里怜雪淡淡一笑,收剑入鞘真是没事人一般的负手而立。因为,一切行动的去向是由李北羽来决定。骆驼人在沉鱼庄,那李北羽会去那里? 就在百里怜雪跟著李北羽往前走的同时,那风铃不禁大叫:“百里怜雪──,告诉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半晌,那端林子里才传来回话:“因为骆老头不相信你们会成功……。”所以,他一定在左近监视! 玉珊儿醒来的时候,天已大暗。身旁,正有一位婢女服侍著。她皱皱眉,问道:“这是那里?” 婢女一笑,道:“回小姐的话,是在麻城里头的客栈之中……。” 麻城?玉珊儿脸色一变,道:“你点住了本姑娘的穴道,不怕玉风堂……。” 婢女一笑,道:“不是小的点住玉大小姐的穴道,是我家主人希望大小姐安心养伤,所以……。” 玉珊儿双眉一挑,淡淡道:“不知你家主人又是那一位?” “我──。”门口一张很愉快的脸出现,走到了玉珊儿面前,道:“玉大小姐如果不健忘,该记得皮某……。” “皮王尘?”玉珊儿愕了一愕,叫道:“竟然是你……。” 皮王尘淡淡一笑,道:“玉大小姐──,气火会伤身,还是心情愉快一点的好──。否则……,嘿、嘿,女人一生气就衰老的快,那多不值得……。” 玉珊儿冷冷一笑,道:“你到底有何打算?” “打算?回洛阳啊──。”皮王尘眼中有了一丝奇异的光彩:“当然是回洛阳──。玉风堂不是在洛阳吗──?” 打死玉珊儿她也不会相信皮王尘真的会送她回玉风堂。否则,那用得著点制她的穴道? 不合理之下必有阴谋!她在心中冷笑,同时也有些不安。皮王尘为何甘冒大不讳干下这等事来?难道是黑旗武盟的阴谋。 玉珊儿轻轻一叹,道:“萧饮泉呢?说有人出价二十万两银子买他的人头──。嘿,你不会把他卖了吧──?” “不会,当然不会──。”皮王尘笑得很愉快道:“如果玉大小姐不信,小的倒是可以带你去瞧瞧……。” 萧饮泉就睡在西大院的另一端。门口,戒备算得上“森严”两字。这一路行来,多的是皮字世家门下四处游巡,显然这客栈后院已叫他们全包了下来。 玉珊儿隔著窗子内望,只见有一名老者已替萧饮泉把脉治病。她没忘记,萧饮泉最后受了黑竹媚的淬毒暗器所伤。只是,眼前屋内那老头子可觉眼熟的很。 玉大小姐方自孤疑,只见那老头子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回身,哈,不是“药师王”王泰元还有谁,玉珊儿不觉讶道:“原来王老头子也是跟你们一伙的……?” 皮王尘一笑,道:“倒是不可以冤枉了他老人家。药师王曾欠皮家一次救命之恩,恃机回报罢了……。” 玉珊儿瞅了他一眼,恶声道:“别说的那么好听。我看──,是你要胁人家的吧……。” “嘿、嘿……,”皮王尘乾笑两声,道:“现在──,你玉大小姐可以放心去好好养伤了吧?” 皮王尘目送婢女爱菊扶著玉珊儿往那端去了,方始一笑,推了门进入萧饮泉卧病的房内。里头,王泰元轻哼了一声,不大搭理的模样。 皮王尘一笑,道:“王前辈──,这个萧饮泉的事……。” 王泰元哼了一声,勉强点头似的道:“原先他体内的暗器和毒性皆已解开──。老夫另外照你的意思下了一点『销功散』……。” 皮王尘眼睛一亮,道:“不知还维持几成功力?” “三成──。”王泰元站了起来,目光不经意的溜往皮王尘的衣角,只见上头被人用画眉笔画了四道,他心中一震,随口道:“夜已深──,老夫回房休息了;明日一早便走……。” 皮王尘一笑,抱拳恭敬道:“前辈慢走……。” 王泰元哼了一声,便跨步往门外大摇大摆的去了。 皮王尘心下暗喜。这个萧饮泉已落入自己掌握之中,另则,那药师王并不知道玉大小姐亦落于自己控制之下。他更可以放心的,是药师王的一言九鼎。自己事先要求王泰元别说出萧饮泉的下落,那药师王既答应了便绝对不提。 皮王尘深吸一口气,得意之色尽在眼中。他缓步走到萧饮泉面前,拍开了他的穴道。只见萧饮泉睁开了眼,脸上只是一股淡然,丝毫无惊惶之色。 皮王尘注视了半晌,不觉点头赞道:“好──。萧饮泉不愧是萧饮泉。单是这点镇定,皮某已自知不如……。” 萧饮泉冷冷一笑,道:“阁下便是七大公子中的皮王尘皮公子?” 皮王尘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萧饮泉冷冷一笑,道:“皮公子利用某种方法令萧其内力只剩三成,只怕会自惹了祸事……。” 皮王尘笑容稍为僵了一下,方“嘿、嘿”两声,道:“难道萧兄有办法冲破『销功散』 的限制?” 萧饮泉淡笑,摇头道:“皮公子不杀萧某,想来是另有意图……。不过……。” 萧饮泉一顿,沉声道:“萧某顶上人头值二十万两银子,只怕要得人很多──。” 斯人无罪,怀璧其罪。 皮王尘眼睛一闪,沉吟半晌方道:“萧先生好好休息,皮某自有处理之法……。” 玉珊儿人在房里可无聊的紧;同时,心里也暗中焦急,不知方才暗中留了记号在皮王尘衣角,那个王泰元可有见著?正思索中,忽的,门外传来轻咳一声。 婢女爱菊显然是一愕,如此夜深时刻,有谁会到此房中来?而听这咳声,绝非皮王尘所发。立时,她双眉一挑,取了悬床长剑便跃到了门后。 从取剑、转身、到跃到门后,这番身手当真称得上流畅。玉珊儿不禁暗暗点头,这皮王尘安排“照顾”自己的婢女,想来也是百中挑一的了。然而,另一件叫她失笑的事是,眼前这灵巧敏捷的女子方到了门后站定,却即咕咚一声栽了倒。 玉珊儿叹了口气,道:“王老爷子使迷魂药的手法,可越来越高明啊──?” 王泰元嘿、嘿一笑,推了门进来;朝那玉珊儿身上拍了几记,便解开了玉大小姐的穴道。 玉珊儿一咕噜的翻起了身,摸摸身上,那玉扇犹在怀中,当下,心中冷冷一笑,朝王泰元道:“王大夫──,你跟皮字世家的恩情完了吧?” 王泰元“嘿、哈”的一笑,道:“完啦──。你没看老夫大小包的药箱带著便要走了嘛──?” 玉珊儿娇媚一笑,道:“王大夫,这回可真多谢你啦──。有没有什么疗伤圣药送一点吧──?” “小妮子手可伸得真快!”王泰元笑骂道:“几个月以前在龙门,叫你连偷带骗的拿了三包珍材好药去,这回你……。” 玉珊儿吃吃一笑,拉著王泰元手臂幌了五、六回,边撒娇道:“王老爷子──。好不好吗──?” “不好行嘛──?”王泰元看著玉珊儿差点幌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要酥了,叹气道: “哪──,给你三份『销魂散』的解药……。” 玉珊儿接了过来,揣入怀中后皱眉道:“奇怪──,这个皮小子干啥这样做?” 王泰元一叹气,道:“皮谨在洞庭湖一战中,死于地狱风使的殂杀之下。那皮王尘便对自家武功没信心啦──。” 玉珊儿口中一哼,道:“原来是想偷技的……。” 一顿,她不禁皱眉道:“莫非……萧饮泉中了什么『销功散』……?” 王泰元“嘿、嘿”乾笑一声,道:“老夫可把解药给了你玉大小姐啦──。再见──。” 说走就走,我们这位“药师王”王泰元走得可真不慢。玉珊儿心中一笑,正寻思如何救那萧饮泉出来;忽的,院子里头一阵骚动而起。 玉珊儿一愕,想是又有人干上强梁行经的了;立时,口里冷笑,身子则自窗牖窜了出去伏在夜色暗处。 人方藏定,便见皮王尘带领四名皮字世家的好手匆匆赶来和夜袭之人相对。玉珊儿定睛一瞧,这来人不是刘长手还有谁?最特别的是,他手上那管贵州方竹雕成的鱼竿儿,尤是在月色下诡异无比。 狗咬狗一嘴毛。想来这刘长手是来讨萧饮泉的,当下,也不理院中那些人的结局如何,便直窜往那萧饮泉卧病的房内而去。 谁知,人方贴近这边窗口内望;那端屋里已有一名蒙面汉子抱了萧饮泉便往隔面的窗子飞窜出去。 玉珊儿双眉一挑,暗道:“想不到有这么多人看上萧某某……。” 那心中想,其里已传来院中打斗之声。玉珊儿冷哼一声,立时追蹑这蒙面人而下,且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谁? 梅六彩实在不知道今天晚上走的是什么狗运。真的,拚死了命把刀斩门硕果仅存的一位杀手劫了出来,再加上一顿饭时间的狂奔;谁知,到头来却被玉大小姐当面含笑的带走了人。 梅六彩苦笑,道:“你保证这小子是改过向善了?” 玉大小姐很用力的点头,也笑得很愉快的道:“这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皮王尘那小子怎么啦?” “你玉大小姐可以放心──。”梅六彩道:“我们司马踏霜先生和司马世家的人在一旁掠阵的啦──。” “敢情好──。”玉珊儿轻哼道:“那个姓皮的是让受点教训才是……。”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带人走啦! 没半晌,那梅六彩方自望著玉珊儿的背影叹气,一道人影已默默移近了过来。梅六彩心中有警,沉声道:“阁下那位?” “梅兄弟好耳力──。”上官绝脸色异常的走了出来,道:“梅兄为何这般轻易的放过了那萧饮泉?” “不放行吗──?”梅六彩苦笑指指远处玉珊儿的背影,道:“我们玉大小姐把人给要走啦──。” 上官绝双眉一跳、一跳,只是望著玉珊儿背影消失的方向;脸上,逐渐混合了一股复杂的表情来。 沉鱼庄,横跨在修水北侧的支流中而建,那溪畔兀自有著一排石雕的大鲤鱼在。李北羽望了半晌,叹口气道:“这鱼儿大,里头躲上两个人正好……。” 百里怜雪双眉一挑,数数从头到尾共有十二尾之多。当下,沉笑道:“嘿、嘿──,如果用的是外七星内五行的方法,只怕真会吃了人……。” 李北羽一笑,道:“反正这世界不是人吃鱼,就是鱼吃人,走吧──。”边打招呼,人已大剌剌的往前走去。 百里怜雪冷冷一笑,左手提捏了剑,双目炯肃的并肩往前。 果然,两人方走了一半,那一排石鱼动了起来;刹时,便将两人围于当中。李大公子啥么阵仗可看得多了,放心的依旧挂著笑容。忽然,微笑变成了苦笑。 因为,他可没见过鱼儿会吐火,而且是苗疆的“无火之火”。只见,一团青色烟雾到了面前,方才“轰”的一声化成火团,当面罩了下来。 李北羽李大公子可吃了一惊,身子连翻了好几回,却叫那火团越来越猛。他心里苦笑,犹不忘将目光瞅向百里怜雪;只见那小子一头白发翻飞,也叫这十二条石雕的鱼儿追逐的利害。他心中方自皱眉,忽的,鱼儿的两腮一张,左右各自一排利刃列出。 真他奶奶的,这些水里游的家伙玩意倒不少;哥哥我脱险后,得赶回浴阳好好吃它十二条煎炒煮炸的大鲤不可。 李公子心里骂,那脚下可不慢,因为火会烧人刃会要命哪! 果如百里怜雪所料,这厢鱼阵所排,俱是七星五行相挟的阵势。两人便此窜飞了半柱香时间,额头俱已冒汗。原因无它,这鱼雕的石太过坚硬,怎的也打之不破之故! 李秃鸟立时跃到了百里怜雪身旁,道:“喂──,百里大公子,为了活命,哥哥我随便降低格调和你合作算了……。” 百里怜雪哼了一声,尚未置答,两人又叫那十二条石雕鲤鱼冲散两端。李北羽“挣扎” 了一阵,大叫道:“死百里怜雪,你脑袋不再想清楚,今夜可就……。” 百里怜雪这厢也闹得冒火。方才,出手三次,结果却是只能在这石上划下三道刻痕而已。这石之坚硬,不由得令他亦为之触目惊心。寻常石岩,那禁得住他这“圣剑狂战七十二技”的一击? 当下,他便已心知肚明,这些日子来骆驼藏身于此不涉江湖,便是督工制造这十二只石雕鲤鱼以为往后称霸江湖武林之用了。 有了这点认识,不由得令他双目凶光毕视;自己要横扫武林的壮志岂能败于这十二尾石雕鲤鱼之下?当念一起,立时身子上扬,翻了两翻,落到李北羽之侧,冷冷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北羽一笑,将翎羽捻于指间,道:“你跟哥哥我合作。”说这七个字间,两人又被隔撞到两旁。 百里怜雪皱眉叫道:“说话快点……。” 李北羽在那端笑道:“你使出圣剑十二层心法来,哥哥我……。” 话声一顿,连闪了三只石雕鱼鳍上六排短刃的攻击后,方得喘一口气,续道:“我把这鹰屁股羽毛乘著你的剑势送入鱼口……。” “轰”的一响,四尾石鱼口里吐出的“无火之火”可差点让我们李大公子变成了烤鸟。 百里怜雪当下亦不犹豫,道了声“好”,人已跃上半空;那李秃鸟速度也不慢,人同时也往上一跃。 半空中,百里怜雪当先下落;李北羽则双足踹于其间。一著地,百里怜雪立时大喝、出剑;便一道剑影前奔之时,李大公子大喝一声,将那手上翎羽打出,轻贴于剑影之上,乘势而往。 瞬时,只见一影一羽,俱俱投入鱼口之中;立时,那里头传来惨叫,一只石鱼就此停摆啦。 我们李公子立时大乐道:“再来、再来……。” 百里怜雪稍一沉思,已然明白李北羽所使用的方法。当下,又对著迎面而至的两石雕鱼运气使剑。 李北羽人在百里怜雪上头,哈哈大笑中,再将“离别羽”打了出去。两人这一出手,立时皆往上扬去。 便同时,百里怜雪脚底之下便“轰”、“轰”两团火球爆响,外加两尾石鱼内四声惨呼。 李找打先生更乐啦,又是两脚踏到百里怜雪肩上便要如法泡制。谁知,这些幸存的鱼儿可聪明;立时,纷纷移到停摆的那三尾石雕鲤鱼之侧。但闻,“喀”、“喀”的一连串响中,那十二条石鱼已并成两排。 李北羽皱眉望著,忽的,“哗啦”一声,那两排石鱼竟自退入溪河之中,沉了下去。 李北羽一愕,人自百里怜雪肩上落了下来,大笑道:“沉鱼,哈……,果然不愧是沉鱼庄,哥哥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啦──。” 百里怜雪轻哼一声,闭目喘息便坐下盘膝调气。 李北羽缓缓回头,见那百里怜雪脸上肌肉抽搐跳动,不觉嘴角上有一抹微笑升上。 他稍一沉思,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只翎羽;只见,那手上羽毫直伸,便拍向百里怜雪的百会穴……。 骆驼静静的听贺龙将庄口的事说了一遍,方点点头,吐了一句:“李北羽果然非等闲之辈……。” 贺龙皱眉,恭敬问道:“盟主之意,属下不明白……。” “优点和缺点并存──。”骆驼缓缓吸了一口烟杆儿,边徐徐吐出边道:“本座由苗疆沼气中提炼出来的『无火之火』,最大好处在于令人防不胜防……。” 这点贺龙知道。那坏处呢? 骆驼淡淡一笑,道:“无法立即起火!所以,那位李公子便利用气体喷出到著火之间的刹那,将那翎羽乘在剑气之上,急投进入开关上……。” 骆驼一顿,补充道:“为什么要和百里怜雪出手?第一,利用他的剑气之力阻挡石鱼内部机括合闭,便乘那瞬间紧贴其上的翎羽足以进入其中。第二,是翎羽上面的回力;李北羽眼力、判断果然好。他必然想到里头左、右各藏一人,所以,翎羽一旦进入后,便让百里怜雪的剑气化分为二,往左右各半截激出。自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这段话下来,贺龙不禁大大叹一口气,道:“想不到十年前是洛阳城上的一个混混,鬼点子竟然如此之多……。” 骆驼一笑,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还有……?”贺龙吓了一大跳,讶道:“还有什么?” 骆驼微微一笑,双目仰视,缓缓道:“一个人使剑是不是用手臂?” “是──。”这是毫无疑问的。 骆驼双目精光一闪,又抽了长长的一口烟,方徐徐道:“最重要的,是李北羽站在百里怜雪的肩上……。” 贺龙立时脸色一变,惊道:“莫非他借由脚底的感受,来探知百里怜雪臂上气机的运行和出剑的心法?” 骆驼沉重的点点头,站了起来,淡笑道:“走吧──。” “走?”贺龙恭敬道:“盟主的意思是……?” “当然放弃沉鱼庄啦──。”骆驼瞪了贺龙一眼,道:“难道你有把握接得下百里怜雪和李北羽的出手?” 没有!天下只怕没三个有这等把握。 贺龙最后还有一个疑问:“那百里怜雪好像受了内伤是不是?” 骆驼一笑,道:“擅强运用大还金丹和玉枢洗髓液的功效,而不循序建立起武学底子,终会油尽灯灭……。” 贺龙一喜,随著骆驼往密道而去,边道:“这么说──,百里怜雪可是活不久了……?” “不──。” “不?” “因为李北羽正在救他──。”骆驼的声音自密道中传出:“李北羽探知百里怜雪的气机,其中最重要的目的是……。” 是什么,密道入口已合。整座厅上,唯剩的是无言的月光,静静的照著屋内的桌、椅和……不止尽的名利! 百里怜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张眼,正迎到第一线晨曦而来。李北羽呢,则蹲在河边猛往下瞧。百里怜雪轻一皱眉,起身到了李北羽身侧,问道:“看什么──?” 语气已较以前好得多,而且是第一次主动搭话。 李大公子一笑,指指河底道:“那十二尾石雕鲤鱼已经叫人暗中托走了……。” 百里怜雪双目一寒,冷冷道:“骆老头是想借它们来称霸江湖了……。” 阻我百里怜雪至尊武林者,死!方才的问话,肃杀之气已浓。 李北羽一笑,道:“走吧──。它们大概是乘河运往九岭山脉去了……。” 百里怜雪望望后头的村庄,淡淡道:“不进去?” 李北羽摇头,原因是:“骆驼不会呆在那里决战!” 如果,一个人知道某个地方的胜算更大,而且知道敌人一定会去,那又何必不能忍于一时? 所以,李北羽的判断是,骆驼已走,庄也已是死庄! 百里怜雪不赞同,因为,晨雾中有一道马蹄声自庄中传了出来。 马蹄,落在青石板儿上硬是清脆的令人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李北羽还在皱眉,那百里怜雪的身子竟为之一震。 是谁?天下间还有谁可以令狂天傲地的百里怜雪如此震惊?李北羽开始苦笑,而且伸手入怀。 百里雄风! 骠悍大黑马,马上坐人,更俨有王者之尊。 一个能将百里世家跃升到足以和南宫世家并列的人,绝对不简单。百里雄风方自雾中出现,那股气机已压的人喘不透气来。 百里雄风盯住百里怜雪,老久,方沉声道:“二十七年前我生下了你,却没想到二十七年后的今天,我要把你送回给天地……。” 他一顿,声音有了沉痛:“百里雄风身为你的爹亲而没教会你『忠义』二字,是我的错……。” 百里雄风长长吸一口气,自马鞍中抽出一柄宽大异常的阔剑,道:“今天,我百里雄风就杀了你这孽子,然后自裁于天地之间,以谢祖先地下之灵……。” 那阔剑,在晨曦之下耀目,正是他百里雄风威名三十年的“雄风阔剑”! 雄风阔剑,剑阔五指,长二尺六寸四分。 神兵圣剑,剑阔两指,长三尺一寸一分。 问题是,圣剑的手,是否敢递出相迎? 百里雄风宛如天神般矗立,忽的,口中一啸,便自催马举剑而至。马蹄扬,十丈尘,快是急风剑斩情! 百里怜雪眼眶跳动,那爹手上阔剑已如闪电般至。百里怜雪一颤一抖,见阔剑已拍面,牙一咬唇,人矮了下去;身子一挫一折,便自马肚下闪到了另一边。 “唏聿”一声,那百里雄风倒马又举剑挥至;这回,更猛更烈。 百里怜雪身子已是轻抖,终究不敢对父亲出手。又便是身子一矮,自那马肚下钻。 百里雄风大喝,这回早有了准备;只见他身子一拗,硬是将手上阔剑划了一个弧,自另外一端斩下;便此时,百里怜雪人头正好钻出,一照面便是要头落血喷! “叮”的一大响,李北羽右手自怀中探出,迎击一物上百里雄风的剑身。便得是,那剑一偏,只划了百里怜雪肩头掠过,留下一道血口子来。 百里雄风一愕,目光朝向落地那物,不觉是脸色大变,望向李北羽急道:“李公子何来此物?” 那是什么东西,足以令百里雄风也为之色变?无它,便是昔日百里千秋交予玉珊儿的玉佩。玉佩所至,百里世家上下全得俯首听命! 李北羽一叹,道:“晚辈有事恳求百里前辈……。” 百里雄风脸色一变,哼道:“什么事?” 李北羽淡淡一笑,道:“此处之南十五里外有家快活铺子,那儿山羌肉端得是一品美味,百里堡主何不去尝尝?” 百里雄风身子抖了一回,方长长叹一口气,收剑策马,竟真得往南而去。 李北羽轻轻一叹,俯地拾起那玉佩揣入怀中。 百里怜雪双目炯射,沉声道:“今天你两回救我,为的是什么?嘿、嘿──,李北羽,告诉你,没有人可以阻止百里怜雪称霸天下的雄心……。” “我知道──。”李北羽声音中竟有了智慧:“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阻止你自己称雄武林……。” 半晌,百里怜雪注视李大公子,沉声道:“那你的目的在那里?” “你为什么也不杀哥哥我?”李北羽笑了,而且很大声的道:“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一战,是不是,所以──,三个月的期限到来以前,谁先死,谁就是王八乌龟加十八级……。” 百里怜雪沉视了半晌,竟然也学会淡笑耸耸肩。 有人说,人相处久了都会无意中学了对方的习惯。眼前,李北羽心中只想著,那百里怜雪说出一句“哥哥我”来的时候,那才精彩。 玉珊儿可真明白“销功散”这玩意儿的利害。药师王给自己的三份解药正是不多不少,恰巧是每个时辰一服,三个时辰后才能恢复萧饮泉的功力。 她祈祷可千万别发生什么事端来才好。这当头,已是费了两次内劲帮萧某某体内的药力加速提升;眼下,便是第三回了。 风动,人到。来的是上官绝! 玉珊儿人坐在萧饮泉背后,正以双掌默默以内力经由他的天柱穴输入。虽是说要心无旁鹜,只见眼前身受的这股杀气却是又浓又厚。 她苦笑,缓缓收回了内力,睁眼对著上官绝叹道:“上官家伙──,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嘛──?” 上官绝苦笑,道:“在下身不由己,只好请玉大小姐原谅了……。”说著,已是长剑在手,往前跨到萧饮泉面前来。 玉珊儿脸色一变,道:“上官公子──,枉你是七大公子之一,怎的会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来……。” 上官绝无奈一笑,看了看萧饮泉一眼,才又转目对玉珊儿道:“这『销功散』的解药最少也要一柱香的时间方能生效,而玉大小姐此际内力耗损只怕非得一顿饭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玉珊儿怒道:“你既知道却又乘机……。” 上官绝长吸一口气,盯住玉珊儿道:“在下就问玉大小姐──。是父亲的生命重要或是自己落个小人之名重要?” 玉珊儿一呆,道:“莫非有人以上官堡主之命相要胁?” 上官绝沉重点点头,右手一辙长剑朝那萧饮泉道:“萧饮泉──,莫怪上官绝趁人之危……。” 那上官绝手上长剑已直递而出。玉珊儿脸色一变,右手直探,那掌上已多了把玉扇,便拍向上官绝掌上的剑身。 只闻“叮”的一响,上官绝手上长剑一偏,只堪堪自萧饮泉腰身衣袍划过。而玉珊儿这力一使,亦给震开了去。 上官绝一叹,道:“玉大小姐──,何苦……。” 说著,第二剑又至! 玉珊儿一想自己已是万万挡不住了,索性心头一狠,人便欺身到了萧饮泉面前,以身挡剑! 上官绝大惊,身子一偏,人便转到了右侧,直挺而入。 玉珊儿却仍不死心,也同样的到了右侧,仍旧是以身挡著。如此,连数十六次,那上官绝后退一步,叹气道:“玉大小姐又何苦以身挡住在下剑势?”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苦海无涯,有回头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上官绝方要答话。玉珊儿又急道:“再说──,你又如何得知地狱风使那老头子一定会给你解药?若果真,届时搞得八大世家岔崩离析,甚至玉风堂相与上官世家为敌,岂不正中了敌人奸计,致使亲者痛仇者快?” 玉珊儿这段话下来,只说得上官绝满头冷汗。他一咬牙,道:“你关心这些,谁来关心家父的生死?” 玉珊儿沉吟了半晌,道:“天下有两人绝对可以解去上官堡主身上的剧毒……。” 上官绝眼睛一亮,道:“谁?” “王泰元和李北羽──。”玉珊儿双目炯炯道:“而且──,姑娘我恰巧知道那位药师王的人在那里……。” 汝南城南有一座汝南埠。埠子是商埠,就临在汝南河之南。 汝南埠里最有名的酒楼是什么?当然是开口楼。 天下,还没有人进入开口楼能不开口大快张齿的吃一顿。人家说,就算牙齿掉光了,用吞的也要吞下去。 那么,最有名的青楼呢? 解衣楼里流传的一句话是──“入门不脱非男人”。 所以,在今天以前,还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跨进了解衣楼能从头到尾保持衣衫挂身的。 今晚却有点奇怪。 首先,早一步的是个郎中模样的老头子,人是大大方方的进到解衣楼,而且是解衣楼的夏大妈房中。 怎么?难道是老牛吃老草,这老头子对夏大妈那没七十也有六十九的风韵有兴趣?当然不是。 整个解衣楼的姑娘都知道她们的老板儿夏大妈身子不怎么好,每隔半年便得请这位老郎中看把一回脉。 她们更知道,这位老郎中正是赫赫有名的“药师王”王泰元大夫。 谁知,过了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三个人;三个中间,竟然有一个是女的,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 这新闻可大,莫非是新进的妞儿,立时,一幢解衣楼叫口口相传给挤了个满。一批批登徒子、色中老饕全伸直了脖子猛看。 直到,那洛阳来的吴大爷惨叫一声:“那不是玉风堂的玉大小姐吗?” 是鬼神也逃的玉大小姐?听说,那晚解衣楼的生意就因为这句话少了六成。 接著,又有人大惊失声:“那两个男的不是萧饮泉和上官绝──?” 上官绝没什么,萧饮泉也是来头大的很,所以解衣楼连剩下四成的客人也走了个精光。 没人挡著办事才快。当下,我们玉大小姐一路喝著王大夫的名讳,一路威风凛凛的闯进夏大妈的房里拉了王泰元便走。 他们走的速度真快,一忽儿便出到汝南埠子外。玉大小姐拍了拍王郎中的肩头,笑道: “上官堡主就麻烦你老人家啦……。” 我们这位“药师王”苦著脸道:“方才诊断费的银两还没收呢──。你大小姐叫老夫一路饿著去啊──?” 玉大小姐一笑,塞了他一张十足兑票大通钱庄的银票,道:“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所以,王郎中屁股一拍,瞅了上官绝一眼,没好气的道:“走吧──。” 这一切很顺利、也很快;可惜,没人家眼线打出去的信鸽快。玉珊儿也明白这点,当下,便自怀中取了个玉哨子出来,猛吹了六声。 哨声方停,那只名唤“瞌睡妹”的白鹰已自天而降,落到玉珊儿身旁磨蹭依偎著。玉大小姐一笑,抱住瞌睡妹的头,道:“好鹰儿──,给你顿晚餐消夜用。凡是今晚从那埠子里飞往洛阳的鸽子全吃了吧──。” 瞌睡妹“咻──犹”一叫,点了点头便冲天而去。 这下,那药师王才转忧为喜和著上官绝快马奔去。 人影,已逐渐消失在北面的夜色之中。良久,那萧饮泉方叹一口气,道:“玉大小姐义行风范,萧某感激的很!” 一次以命相救,一次以身挡剑,那萧饮泉纵使是木石心肠也会震动,何况他现在不是冷血的杀手,而是有血有泪的伤心人。 心既伤,伤至深处;唯情可愈。 友情,也是人间至情中的一种! 几冷、茶冷、日冷;两目神采俱失,望著的,是一块石碑。碑上有字,字是──“爱妻林俪芬”之墓。 灌河南底的小界岭,位于河南、湖北的交界处。以东三里,俱是稻田陌陌,好一片青翠风浪。然而伤心人却无心观赏,幢子里映的,俱是那方石碑;心里头翻滚的,便不尽是佳人的神采。 杜鹏的刀呢? 没有心有刀何用? 那么,他的心在那里? 就在眼前,在眼前那堆坟土之下;跟著心爱的人一起埋葬、沉寂。 七月骄阳正盛,杜鹏为什么没有汗? 连泪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汗?连心都已经成为死灰的人,又怎么会感受到四周的温寒冷暖? “杜鹏,至情中人!”这是李北羽对他这位挚友所下的评语。 至情中人,如果情死,那会怎样? 陈老头不很明白“情”是什么东西。反正,他的一生中就是就样平凡的生下来、平凡的继承父业耕田、平凡的凭媒灼之言娶了邻村的阿桃;然后,平凡的生了三个儿子。儿子长到了二十岁,又平凡的到附近地主家耕田。 在陈老头的一生,平凡的就是一切。所以,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跪在坟前七天七夜;而且,似乎要一直跪下去,跪……跪到那句什么姓白的大诗人所说的“天长地久”! 陈老头虽然不懂,可是他会感动。 不要说跪著,就算是坐著都会蹩死人的。所以,从第三天开始,陈老头每天就端了饭菜给那个年轻人吃;而且,是强迫他吃。 陈老头对这年轻人就像是对自己的儿子一样。不吃?就强迫用灌的。他要老婆煮稀饭,很稀的稀饭,这样灌下去时才不会噎到了喉头。 那年轻人一开始还会抗拒,陈老头火啦,大声的叫道:“你想她是不是?想也要有力气想啊──?不然窝在这里偷懒干啥的?” 终于,到了第五天,这位年轻人才算是张了口,一匙一匙的叫陈老头猛灌进去。陈老头很安慰。因为,家里的事农早已不用他来操心,到了老来还能照顾个人;心境上总是不觉得自己老了。 陈老头也很光彩,他这善行一下子在这小小的农庄里传开。有识字的,也跑到墓前看过,知道那个年轻人姓杜,就叫做杜鹏──。 农庄里头只有一个小小的茶棚,平素,农闲或中午休息时,这番庄民便聚著的跷腿聊天。 今天玉楚天和宇文湘月到了这间唯一可以休憩的地方落脚时,耳里就听到五六个庄稼汉子在谈论陈老头和杜鹏的事。 玉楚天第一个大叫的冲了出去,宇文湘月的速度也不慢。因为,简简单单的一个理由。 杜鹏是他们的朋友! 夕阳,已偏斜! 玉楚天望著这位昔日能以脏话连骂五百六十三句不重覆的朋友,心中为之纠痛不已。他长长叹一口气,轻轻抚著那坯土石碑,缓缓道:“她是我的义妹……。” 玉楚天长吸一口气,道:“所以我不会不比你伤心。” 他大声又急切的道:“所以──,我也知道她要我告诉你什么?因为打从我识字开始她就到玉风堂里来……。” 杜鹏没有回答,然而眼中已经有了一点湿润。 玉楚天放心了。一个人还有泪,那便还能活下去。他道:“你知不知道俪芬要告诉你什么?她要说:笨蛋──,大笨鸟,我要你替我好好活下去,别给靖北王丢脸……,你…… 你……这样算是他的女婿……?” 杜鹏的身子轻轻抖了起来,轻轻的,如同那风晚披稻浪泼涌千顷。很轻、很淡,却绵绵不绝如江河。 玉楚天哽咽了,声音嘶哑中有眼眶滑下的泪水:“我知道……知道她在说……说……,杜……大鸟……好好……好好对…这七月夕沉……骂……破口……大骂……,然后…… 笑……大笑……,就像你……以前一样……快活……。” 宇文湘月早已双泪如雨,她也跪到了杜鹏身旁,哽咽道:“杜……杜兄……,我……我是女人……我……也是芬姐的姐妹……,我知道……我知道她……要说……杜鹏……你…… 你别……这样──。” 她吸一口气,忍住嘴角的抽动,支道:“你……愿意让芬姐伤……伤心吗……?她地下有知……知情人的眼泪……如……如……剑……。你……愿……愿意刺伤……她?” 一切,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陈老头来的时候真怪自己刚刚多喝了两杯。唉,如果饿著了那个叫杜什么的年轻人怎么是好,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老头边自艾著,边循著小径到了坟前来;蓦地,眼前的情景叫他呆住啦──。 干啥,跪一个不够,怎的又冒出两个来?而且还有一个是女的?他老头担心的,是手上的粥可不够三个人来吃。 陈老头这般在狐疑,却还有让他摔破碗的事。只见,这个姓杜的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仰天大骂了五百多声脏话。声声如雷,快若闪电;而且,用辞之妙,用语之流畅,比那迎神庙会上说书的更胜十分不止。 陈老头呆得连碗摔破了都还不知,却见那一男一女亦大笑抱住这姓杜的,三个人又叫又闹的像疯了一样。 惨啦──。陈老头心不暗叫,莫非是中了邪?陈老头心下暗自盘算要叫庄里的小牛快去请邻镇的吴老道来收惊才是。 他正想著,那姓杜的竟朝自己一笑。 “哇──。”的一声,陈老头大叫,反身使跑;谁知,肩头似乎叫人拉住似的,怎也移动不了半分。 陈老头心惊胆跳回头,正见那姓杜的冲著他笑。当下,三魂七魄差点出身:只见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膜拜口念遍西方诸佛圣名不已。 杜鹏苦笑,一耸肩放开了手道:“别急──,哥……晚辈是要谢老丈数日来照顾之恩的……。” 陈老头闻言,狐疑的抬眼上瞧,这个姓杜的眼神倒正,一点也不像中邪般的歪眼斜嘴。 再看那一双男女,衣著打扮大是非平常人家。立时,放下了心,道:“老弟──,夜半风高这会吓死人的哪──。” 玉满楼觉得很安慰。虽然杜鹏并不是他的儿子,可是在心里上,他早已将杜鹏和李北羽视如自己的儿子一般,和楚天、珊儿是没有分别的。他转头,看看身旁的爱妻;只见卫九凤也露出安慰的笑容来。 玉满楼注目爱妻,淡笑道:“凤妹──,这回九岭山剿恶行动一完,你我便邀游于天地,让那些年轻人来治理这玉风堂如何……?” 嘻嘻一笑,卫九凤轻摸著玉满楼的发梢,道:“楼哥哥──,我早有此想啦──。你看忙这玉风堂的事却让你头发白了……。” “哈……,”玉满楼仰天长笑道:“满楼可是还不服老喔!” 卫九凤轻嗔,道:“谁说你老了──。” 一顿,不由得皱眉道:“这回联合八大世家、少林、武当要攻那蔚蓝天的黑旗武盟,不知他们准备的怎样了……?” 玉满楼轻皱眉,道:“八大世家的右字、贝字、皮字三家主人已然罹难,加上上官堡主重伤未愈。唉──,能用只剩其半……。日前皮王尘世侄又差点走入岐途……。” 卫九凤道:“皮世侄人不是由司马堡主点化了吗──?” 玉满楼苦笑,道:“只怕──,皮世侄一回到皮字世家便封堡不理江湖事了……。” 一顿,他又忧虑道:“另外,百里堡主将百里世家交给百里英杰,千里寻子,只怕又少了一桩力量……。” 八大世家名赫武林,一年之内竟只余其三;又那不叫人感叹世事无常? 卫九凤轻轻一叹,道:“丐帮的王帮主呢?这回他……。” “北方女真……。”玉满楼忧虑之色更浓,道:“王帮主正和大鹰爪帮彭帮主、僵尸门白门主共策抵御北方女真旗高手南下入中原的大计。” 卫九凤点点头,道:“如今八大世家在洛阳的四世家中仅存南宫一家。只怕那个地狱风使仍旧是心有不死……。” 玉满楼一笑,轻拍拍爱妻的发梢,道:“放心──。南宫堡主谋略武功俱高人一等,只怕地狱风使挑上了他,只是自寻苦吃罢了……。” 南宫渊脸色变了变。眼前这三人他认得,正是昔日龙虎合盟的白虎三绝杀。原先,对这三人,以他南宫渊的武学造诣大是可以轻易应付。 现在却有点不同! 不同的是,这三个人的眼神,冰冷而残酷。显然是中了某种邪法之类的东西所控制。南宫渊心往下沉,不禁有股寒意上涌。 早在他还是个孩童的时代,便曾听祖父提过扶桑的一种摄魂邪术──“大黑暗魔法”。 中此法者,无有生死病痛,亦没有意志;全凭的,便是施法者的意志行动。 南宫渊双眉一挑,知道不可以力敌。当下,大喝出掌!掌风所及,只叫眼前三人衣衫猎猎作响;纷纷幌动后退。当然,那骨骼被震碎的声音也传来。 这一切,对一个正常的对手应该是已然获胜。可是,面对的却是行尸走肉。 南宫渊掌力一出,人立时倒弹进入密室之中。便同时,远方一缕哀怨的笛声传至;那三绝杀忽的眼中绿光一闪,全冲了过来。 南宫渊可不笨,立时关闭地道入口;同时,一按里头机括,便将自己书房四周对上了钢板。他冷冷一笑,只见里头那三名走尸乱撞乱打。 南宫渊深吸一口气,自密道中走到了外头。当下,便有十来名堡中弟子恭候一旁。 南宫渊下令道:“钱福──。” “属下在──。”一名彪悍的弟子跨一步,到了南宫渊身后,肃手恭立。 南宫渊满意的点点头,道:“通知玉堂主,说本堡发现有人施用『大黑暗魔法』控制三名杀手,已被老夫囚制于书房之中……。” “是──。”钱福一抱拳,转身急出。 南宫渊又复沉声道:“众弟子听令──。” 众人大呼:“属下在……。” “立时备桐油火箭,严守于此──。” 南宫世家能成为八大世家之首,办事的效率当然不慢;一忽儿,所有用具皆已准备妥当。 而南宫渊眉头却更紧;因为,那催魂笛声已越来越近,似是已到了墙外。同时,屋中那三名行尸拍撞之声,似乎也更为强烈。而且,攻打的全是屋顶位置。 南宫渊沉住气。他要在玉满楼赶到以前支持住,尤其屋里头三只怪物,万一真的冲了出来,必须当机立断的以燃火油箭烧杀。 心中有此一念,立时朝四周聚来的五十二名弟子道:“十二名弓箭手随老夫上屋待命──。其余的严守四周,擅入者格杀勿论……。” “好一句擅入者死!”墙头上已有人冷笑,是地狱风使。只见他桀桀怪笑中,当先抢上了屋顶。 南宫渊心知不妙,立时口里大喝一声,人往上跃去。 那地狱风使那能由得南宫渊上来。当下,冷冷一哼,将身上衣袍用双臂一张。南宫渊人在半空,心中不由得一惊。只见地狱风使敞开的衣袍里头皆是点点亮晶。 南宫渊失声道:“幻星夺魂术──?” “有学问──。”地狱风使大笑中身子一转如风轮,立时便消失了踪影。而同时,只见天地昏暗,一个院子里俱是满天星光纷飞坠下。 南宫渊一咬牙,大叫道:“弓箭手快将火箭射向天空……。” 然而,为时已晚了一步。当火箭射向半天照出光明的同时,已然有十二、三名弟子痛叫倒地哀嚎不已。 南宫渊双目炯炯,循著火光四下搜寻,便往屋檐一角全力扑去。 果然,地狱风使狂笑中翻跃了出来;刹时,那幻术立失。 地狱风使可不罢休,身子又是一折,便往下落去,三抓两扣,又打飞了五名南宫弟子。 南宫渊双眉一挑,人随之跃下;半空中,已自旋转了七次,双掌上尽注真力,轰然击向地狱风使背上。 谁知,这力道所至,竟是将一块树干打了个粉碎。而地狱风使却在怪笑中又上了屋顶。 南宫渊这下暗叫不妙。果然,地狱风使双臂高举,全力往下击往屋顶;接著,人借反弹之力落到墙头上。 众人心中一紧,只见那屋顶击处轰然大响,白虎三绝杀已是怪叫连连的由其间冲了出来。 南宫渊倒吸一口气,喝令道:“放箭──。” 箭如流星,火如明。立时,一十二名弓箭手手上火箭俱已招呼那三名死尸而至! 墙头上,地狱风使淡淡一笑,取笛于口中一吹;白虎三绝杀立时散了开去,同时亦各自扬身落入院子内。 南宫渊冷喝:“排除魔阵──。” 刹时,人影幌动中,黑暗处亦纷纷跃出南宫弟子,十六人一组的将那三名死尸杀手隔开困住。 南宫渊双眉一挑,支道:“子母连环钩──。” 喝令一下,又奔出四十八名汉子,也是十六人一组,个个手上拿了长短不同的钩子,那两钩之间有著铁环相紧扣拉。立时,手执中间舞动著。 南宫渊一喝,道:“出钩断魂魄──!” 那四十八名弟子当下个个口里大喝,往上扬身踏在原先列阵弟子的肩头,再一翻身到了阵中圆心。立时,手上长短双钩飞出,全数各往阵中的死尸杀手缠住。 果真是出钩断魂魄!可是,如果钩住的人本来就是没有生命的死尸呢? 地狱风使睁目大笑道:“南宫渊,这回你可打错了算盘──。” 随狂笑,那地狱风使将笛就口狂吹了起来。刹时,只见伤中阵里的三名死尸如同僵尸般跳动了起来。而且,身上满的是锋利挂钩,凡遭这一撞,非死即伤。 南宫渊脸色大变,正得出掌轰击那三名死尸;门口,只听淡然一声,道:“南宫兄且慢──,让小弟试试──。” 玉满楼! 门口,玉满楼含笑的和卫九凤进入院中。 那端,地狱风使在墙头上大笑道:“人道玉堂主足智多谋,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来破这『大黑暗魔法』──。” 说著,那笛声已狂扬而出,直冲人脑门。 玉满楼淡淡一笑,面对冲著而来的三具死尸杀手视若无睹。只是朝南宫渊、卫九凤道: “南宫兄──,凤妹──,那个地狱风使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应了一声好,齐齐伸掌出剑往那地狱风使而去。 好个地狱风使,人在两大高手夹攻下,依然能翻飞自如,进退有序。而口里短笛依旧不离,吹弹不已! 这端,玉满楼长衫飘动,只是一味闪躲那三绝杀的攻击。只见,他人在三绝杀合攻之下,犹能如轻风弄叶,在周围五尺范内逍遥自在。 约莫半柱香,玉满楼瞅见那地狱风使在两人合攻之下,且要照顾到这三名死尸杀手已是大大不顺;心里不由得一笑。 他之所以不立即出手杀掉三位死尸,目的就在引得地狱风使大耗内力。眼下,时机已是成熟。 只见,他人一声清吭如龙吟凤鸣,身子高扬拔起;同时右袖一震,只见是一颗黑幽幽圆珠子往那三绝杀打去。 那三绝杀只管不要命的杀人,那知玉满楼这一扔出的珠子乃是霹雳门的霸王雷火弹? 那端,地狱风使一个回身斗见于此,不由得怪叫一声,待要阻止已是不及──。 “轰”的大响,当下一股极大气流自火光中迸散。那三绝杀早已化成斋粉。而那端,地狱风使知事已不可为,立时便提气张袍扬去。 玉满楼一个闪身上了墙头,沉声道:“追──。” 地狱风使肚里叹了十来回气,那足下轻功可更快劲。半柱香光景,人已往上官世家落去。立时,千数名汉子呼喝包挟了上来。 地狱风使那有这股闲情雅致和这些小子恶混。立时,身子三抖,便弄出一园子的雾出四溢! 上官豪喘著气躺在床上,耳里斗闻一串串手下惨呼之声,心中不觉是长长一叹。我上官世家何时遭人凌辱至此?那满腔悲怆上涌,当下便似要自绝而死。 谁知,窗外“嘿、嘿”一笑,一道人影如蝙蝠飞人,一伸手便扣住自己七处要穴。同时,觉得身子一轻,已叫这地狱风使又带出窗外。 窗外园里,雾依旧,却已有三道人影伫立等待。 玉满楼、卫九凤、南宫渊! 地狱风使左手扣住上官豪百会穴,冷笑道:“你们三位谁敢动一动?” 玉满楼不敢。如果,地狱风使手上的是玉楚天或是玉珊儿,他可愿意冒险一试。这人却是和自己并列的上官堡主;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无权决定这样做。 因为,命是他的,而且只有一条! 雾,已渐淡,风中四人依旧僵持。 地狱风使也无法动;因为眼前三人的阵势,只要自己稍露空门,便只有一个字。死! 老长一段时间,那天已自东方明。 忽的,自远处而来马蹄声,夹著的,是上官绝的大叫:“爹──,爹──,儿子回来了──,您有救了──,爹……。” 蹄至人落,上官绝连冲带撞的进入后院,接著,人像是傻住了一般。半晌,他睁目瞪著地狱风使,道:“猖贼──,你这是做什么……。” 地狱风使淡淡一笑,道:“那你得问问玉堂主他们三位,看他们是在做什么……。” 上官绝喉头咕噜响动,望著他爹那副憔悴模样,心头不禁激动异常。便此僵持凝结,门口弧拱中有了一声轻咳,是“药师王”王泰元来到。 地狱风使双目一寒,冷笑道:“阁下可是人称中原武林中第一医术圣手的『药师王』?” 王泰元环顾眼前形势,淡淡一笑,点头道:“正是──。” 一顿,又道:“老夫想和阁下做一场赌赛……。”—— 扫校 第十六章 血 歌 王泰元这一句,不由得令在场之人俱为之一愕。 地狱风使淡淡一笑,忽的双目一凝,道:“王大夫想如何赌法?” 王泰元一笑,道:“阁下来自『风魔之子』的甲贺谷,用毒之术想来可称扶桑第一……。” 地狱风使傲然一笑,道:“这点老夫倒有自信……。” 王泰元一笑,道:“好──。老夫便以解毒之术来赌你甲贺谷各华达利家族的施毒之法……。” 地狱风使双目一亮,半晌,仰天大笑道:“好──,好赌法──。” 一顿,他双目炯炯投向王泰元道:“下毒需要对象,你又打算挑那一个?” “我──!”王泰元淡淡一笑,道:“就以老夫自己来接阁下的下毒之术……。” 地狱风使双目一闪,淡笑道:“胜负又如何?” “若是老夫输了,”王泰元笑道:“便任得你走……。” 地狱风使冷冷一哼,道:“如果是老夫败了呢?” “回东瀛──,”王泰元沉声道:“终生不得踏入中国领土一步──。” “这话当真?” 地狱风使望向在旁的玉满楼等人。只见,他们三个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哈……。”地狱风使仰天长叹,笑道:“王大夫──,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王泰元淡淡一笑,往前一跨,使到了地狱风使面前。只贝他手上一挥,那上官豪竟是身子一颤;紧接著,自王泰元袖中飞出一缕青烟没入上官豪嘴内。 立时,上官豪“噗”的打了一个喷嚏,竟是脸色大为红润。 地狱风使双眉一抬,沉声道:“好手法──。” “夸奖了──。”王泰元淡淡一笑,道:“阁下请出手吧──。” 地狱风使稍一犹豫,负手于背,沉思了一会儿,道:“用毒之妙,好在于心意念中合一……。” 王泰元点头赞同道:“果是行家之言……。” 地狱风使一笑,当先已往屋内走去,边道:“解毒之心亦同。王大夫何不入屋内相互研讨一番?” “好──。”当下,王泰元亦毫不犹豫进入,合门。 这端,上官绝已抱住他父亲急声道:“爹──,你……你没怎样吧……,还会不会……?” 上官豪长长嘘一口气,半晌,才抚著爱子的脸叹道:“爹很好──,只怕是累了你……。” “爹别这么说……。”上官绝跪了下来,颤声道:“这是绝儿所当为之事……。” 上官豪朗颜一笑,将目光投向那屋内,双眉深锁。 此时,玉满楼、卫九凤和南宫渊也来到了身旁。五人十道目光俱俱是投向那扇门,久久凝住不语、不动。 如此,竟达八个时辰,已是夕斜时分,才听得里头地狱风使大笑道:“哈……,过瘾、过瘾之至……。” 众人的心往下沉。莫非药师王已败? 而败的代价呢? 死! 门开,一道疲惫的人影幌了出来。是谁?五个人已各自提气纳劲,准备那人一跨出门槛便全力攻击,好为王泰元报仇。 人影出,是你们这位王大夫──。 上官绝第一个跃上前去,抱住王泰元跪下磕头道:“王大夫再造我父重生之恩,上官绝没齿难忘……。” “谁要你牙齿掉光?”王泰元没好气的道:“肚子饿死啦!” 每个人都在笑,笑中有无限的欢愉。没有人问那地狱风使是走了还是死了?直到狂饮一天一夜之后,那上官绝派人清理房间时,才发现那位地狱风使是作仰首大笑状的坐化于其内。 玉满楼也放下心中的巨石。 现在,八大世家中又增加了一股力量。他沉思,百里世家和皮字世家呢? 皮王尘相当的沮丧。 原先,以为掌握了萧饮泉和玉珊儿大可以有一番作为。谁知,今日却落到人家手中。眼前,只见司马舞风含笑对坐,他又岂能明白自己的心情复杂? 自己那一错,只怕皮字世家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从此之后八大世家只剩得其中七大世家而已。 他满腹心绪,所以没注意到有三个人也到了屋里来。 司马舞风可是大大惊喜,立时迎接道:“杜兄──,玉兄──,宇文姑娘──,别来可好??” “不好还会来看你啊──?”杜大鸟又恢复了那副德性,道:“这位皮大公子似乎不怎么开心似的……。” 皮王尘一愕,抬头看看眼前的三人,苦苦一笑,道:“三位可是春风得意……。” 杜鹏大大叹一口气,坐到皮王尘身旁道:“林俪芬林大小姐你听过没有?” 没听过才怪!而且,不知道林大小姐和杜大少爷关系的那才不叫在江湖上混的。 所以,我们这位皮公子,只有乾涩的点点头。 杜鹏一叹,声音中有了一丝丝的悲伤,道:“半个月以前,她为『义』字战死在慕容世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皮王尘不知道。他有点错愕的抬头望向杜鹏,发觉杜鹏是瘦了点,可是神情眼彩中并没有世俗的悲伤。 那种神情,似乎,有点接近某种虔诚的神圣。 杜鹏淡淡一笑,转向司马舞风道:“司马世家的『点波十三拍』似乎在某些时候出手的角度有点困难?” 司马舞风承认,点头道:“不错。尤其在半空迎击,反身击打震、乾二方位时,显然有极大的缺憾在……。” “那怎么办──?”杜鹏叫道:“这缺点可是会丢命的──。” 司马舞风一笑,道:“唯一的方法就是苦练,让出手更快一点!” 他又加强语气道:“我相信最好和最差的拳法都一样有缺点。只看你练得如何而已……。” 杜鹏一笑,朝玉楚天道:“喂──,玉某某──。那『迎风十八招唤』是不是灵巧不够就弄巧反拙啊……?” 玉楚天脸红了一下,道:“是……。爹正不断加强我的足下步伐,一直认为我的变化不够,遇敌之时无法临机应变,只怕没几下便叫人撂倒了……。” 杜鹏“哈”的一笑,道:“宇文姑娘呢?你那手长袖拍面可俊得很哪──。” 宇文湘月脸上一红,道:“别说啦──。叫人家内力好,或是刀快的,只怕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 杜鹏仰天哈哈大笑,道:“哥哥我这大鹏刀一出,人道是可比昔年俞傲。嘿、嘿──,谁知道哥哥每一刀劈出,最少有二十六个缺点……。” 皮王尘的呼吸快了起来。杜鹏所有的问话,只是告诉他一件事。 别妄自菲薄。天下,每件事没有一件成功是靠捷径的。真的成功,是不断的砥砺和苦练而已。 他站起来,勉强抑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我……小弟到外头去一下……。” 没有人阻止他出去,也没有人问他有什么事。 因为,男人有些事是不愿意别人看见的。 他们都能明白。所以,四个人一样愉快的喝酒、一样愉快的聊天。 就这样优闲的等著,等著他们新加入的朋友带著笑容,擦乾了泪痕从外面回来……。 九岭山脉已然在足下。李北羽和百里怜雪已经暗中窜入其内三天三夜的时间。离那蔚蓝天抱琼台,只怕还得走上五天五夜。当然,这是指在没有阻揽的情况之下。 眼前,他们已经躲过了四道暗桩。真他奶奶的,李北羽皱眉皱到了肚皮上;离那蔚蓝天还那么远,这儿不时就有黑旗武盟的小罗喽在幌来幌去的。他李秃鸟肚里骂,人家百里怜雪才真的皱眉。 想自己是将称霸武林之人,也不知那条筋接了错,竟然跟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像老鼠一样。好几回,若不是李找打对自己嘻嘻一笑,一副怪自己没耐性的样子,早就冲了出去把这些龟孙子宰了个精光。 终于,闪过第五道暗桩后,李北羽松了一口气。眼前一片长草原野,该是不致于有什么意外的了。 我们李大公子迈步向前走,可没想到一点。 没有黑旗武盟的人,还有少林和武当的人在! 无智大师就淡淡的站在前方,草长近乎没顶。李北羽可奇怪啦,这草一样长,莫非是那和尚特别矮小了? 不是──。只不过无智大师在立足的地方挖了个洞罢了。另左端,那凌尘道长显然也是如此做的。 李北羽大大叹一口气,道:“两位一路由霍山追到了这里,可真煞费苦心啊……。” 无智大师一笑,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难道是练成了天眼通?否则,怎知老纳和道长……。” “没那么利害──。”李大公子指指天空道:“是哥哥我养的鹰儿告诉我的……。” 凌尘道长莞尔一笑,道:“李施主大非常人,所养的异禽亦通人性,贫道佩服的很──。不过……。” 凌尘道长一顿,将目光投向百里怜雪,道:“贫道和大师有件俗事,想找百里施主解决……。” 李北羽轻轻一笑,道:“道长出家人,可是还放不下心中一点执着……?” 凌尘道长一叹,道:“心在世外,人却得入也……。” 李北羽一笑,冲著无智大师道:“大和尚你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智大师合十道:“本门之事想李施主必是清楚的很──。若李施主今日是老衲,那施主如何做?” “怎么做?”李北羽叫道:“当然是拍拍屁股回家睡觉啦!” 无智大师一愕,那凌尘道长皱眉,往前跨步,使到了李北羽、百里怜雪左侧两丈处,淡淡道:“百里施主想来不是怕事之人……。” “我是──。”叫的是李北羽,只听他道:“和尚、道长──。玉风堂、八大世家、少林、武当已然联手要清一清这蔚蓝天上的乌云黑旗。你们怎么不下山去等著……?” 无智大师一愕,道:“此事可真?” “骗和尚你对哥哥我有什么好处啊──?”李北羽叹道:“听李北羽的话绝对不吃亏。 这是至理名言,记下啦──。” 那门子至理名言?凌尘道长一叹,看了百里怜雪一眼,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李北羽摇头道:“你们要找的百里怜雪不在这里……。” 无智大师双目凝向李北羽,沉声道:“在那里?” “那边──。”李北羽指西方道:“在很远、很远的那边……。” 无智大师似乎一震。 李北羽又朝凌尘道长笑道:“道长要找的百里怜雪在那边──。” 他指著东方道:“很远、很远的那边……。” 西方,是我佛如来之处;东方,是无量寿佛之处! 李北羽这两句话两个指向,只令无智大师和凌尘道长苦笑沉思。便这一番思索良久醒来时,早已不见我们李大公子的踪影啦。 百里怜雪呢?当然是陪著李北羽消失无踪。 无智大师轻轻一叹,道:“希望他能渡化百里施主才好……。” 凌尘道长亦摇头苦笑,忽的,双目一凝!只见,长草那端有一道威武的人影走来。 人,如天神雄立;手上,是把阔剑! 无智大师和凌尘道长双双迎上,合十道:“百里施主别来可好?” 百里雄风苦笑一叹,道:“两位大师可见著了李公子和百里家里的那个孽子?” 无智大师望了凌尘道长一眼,道:“未曾──。” 百里雄风轻一皱眉低道:“难道是老夫走错了方向?不可能啊──,那怜雪的足迹我岂会不认得?” 无智大师听这话,方自尴尬一笑。 那凌尘道长已然接道:“百里施主──,眼前山下的玉风堂和各路人马已聚集准备攻打蔚蓝天。百里施主何不跟贫道和大师下山,共商大事?” 百里雄风淡淡一笑,摇头道:“大师、道长──,就此别过,老夫另外有事不能相陪了……。” 说完,百里雄风已然大大跨步,循目地上所见走了离去。 凌尘道长注目百里雄风的背影,摇头轻喟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想那百里堡主心中何尝不是矛盾万分……?” 无智大师一点头,轻轻一叹,两人便往山下之路而去。方走到一半,只觉在侧林子中已传来打杀之声。 无智大师一愕,和凌尘道长互望了一眼,便双双投身而去。人方道,不禁称奇。眼前,只见是一潭湖水;湖畔,正见是玉珊儿和萧饮泉联手御敌。以他们两人合力尚且险象环生,是谁有如此大的威力? 不是人,是鱼;是用云南大理石雕成的大鲤鱼。 凌尘道长凝视半晌,不由得惊叹道:“原来是苗疆一带的『无火之火』……。” 无智大师沉声道:“我们得想个法子帮他们才是──。” 两人这一对话里,只见玉珊儿和萧饮泉更入险境之中。 凌尘道长叹一口气,道:“这石鱼内部机括灵活,看来我们只有边打边想了。否则,只怕玉施主会支持不住……。” 可不是,那玉珊儿纵令是令鬼神也逃的人物,今天倒也是吃足了苦头。无智大师当下应了一声,便扬身跃出,凭著掌上四十年火候的大力金刚掌猛击轰出! 同之际,凌尘道长也不怠慢,手上青松名剑亦横扫而出,其势之猛彷若千军万马,甚是骇人。 谁知,这威猛无仪的一掌一剑夹至,竟只是让那石鱼顿了一顿,立时又自口中吐出一团青气来。 凌尘、无智大惊,一伏一跃,立时“轰”的一声,两人之间便多了团火球来。凌尘道长人伏于地,骇见四周涌来四座石鱼压至;方一滚身,又见一石鱼鳍上数排兵刃已至面前。 正危险之际,忽的一股掌风涌至,拍击那石鱼上,便利用反挥之力震离了凌尘道长。随即,又叫一人扶住了自己。 凌尘道长心中感激,方说了个“谢”字,回头一看,竟是萧饮泉,不觉愕在当伤。 那端,玉珊儿大叫道:“老道小心点──,会要命的──。” 凌尘道长一惊,连忙挫身闪避了左、右的攻击,叫道:“大家快进入林子里,这些石鱼便无法运作……。” 便这一招呼,因人齐齐跃到了半空;凌尘道长伸手一抓玉珊儿脚部,便往林子扔去。此时,那十二只石鱼已排成一排挡在林子之前,纷纷向上吐出青气雾来,形成了一道火墙,以阻众人由上跃过。 玉珊儿被凌尘道长用力一顶,自从那火墙之上而过。凌尘道长方不怠慢,一伸手又拉向萧饮泉。谁知,萧饮泉人在半空尚能一挫身,大笑道:“萧某罪过大得很,理应留下──。” 那凌尘、智空方双双叫道:“不可──。” 萧饮唳已大笑同时扣住两人往林子扔了去。立时,自己则往下落了下去。那十二只石鱼立即一涌而至,便要包围过去。 这端,玉珊儿大叫道:“萧饮泉快过来──。” 萧饮泉在那端仰天朗笑,道:“萧某一生未曾逃过……。” 说著,不管林中三人呼唤,转身便跃入湖中,曾对那些石鱼叫道:“嘿、嘿──,有种就过来──。” 那十二只石鱼果然听话,立时并成两排,轰隆隆的往湖里而去。 这端玉珊儿大叫,那端萧饮泉大笑;只一忽儿,湖面便平静了下来,那萧饮泉和十二只石鱼全沉入湖里久久不冒上来。 玉珊儿心里一惊,冲到了湖畔,却依旧是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无智大师皱眉道:“看来──,我们也得下去寻那萧施主一番……。” 凌尘道长淡淡一笑,若是在今日以前有人说自己会关心那魔头生死才怪。而现在,他却是一言不发的第一个跳了下去。 同时。玉珊儿和无智大师互道了一声小心,亦纷纷往湖面投入。 山中有小村,村是两条街构成的,倒也应有尽有。 首先,是小酒楼便有一间;酒楼旁边就是赌坊。 打死我们李大公子也不会相信在这儿开赌场会有什么搞头,不过,他还是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 本来吗──,人生如赌,早晚总会遇得上的;所以,不如自己两条腿还能走,两只手还能扔的时候,大剌剌的走进去,坐下。 场里,当先一桌的是开大开小;他李北羽和百里怜雪的进来,似乎没有一个人特别注意似的各玩各的。 李北羽可不这么想。最少,有八双招子直看著哥哥的背上,好像是上头长了棵摇钱树似的,叫人直冒起火来。 冒火又怎样?李大公子在洛阳搞了十年的无癞,自然有他一套混的方法。只听,他拉开那嗓子大叫:“这是抢劫──。强盗来啦,每个人贡献一点银子吧──!” 这一喝,如果还没人注意就太反常啦!果然,立时有六只拳头,三条腿踢向自己而来。 李北羽可聪明,能看别人打的时候,那就凉快一边去的好。于是,这位最赫赫有名的李找打一溜的躲到百里怜雪身后;就在耳里传来惨叫声的同时,他已从台面上捞了足足两大把银子。 人家岂会甘休?李北羽的说辞是,指指百里怜雪朝众人解释道:“他是主谋,管打架的……。” 赌坊的旁边是酒楼。我们李大公子就坐在那儿轻松愉快的边饮酒,边听隔壁传来惨呼之声。直到,喝完了第三壶烧刀子,那百里怜雪才漠然的坐到对面来。 我们这位李秃鸟可笑得跟刚生蛋的老母鸡一样,很愉快的道:“多喝点,反正酒钱是抢来的……。” 百里怜雪倒是二话不说,一饮一壶,连灌六次之多。 李大公子可有点心疼啦,叹了口气道:“慢点吧──,这里可是一壶十两银子的……。” 百里怜雪差点给噎住。虽然他一向表现很冷漠的样子,这回终究忍不住问道:“十两银子?” 李大公子一耸肩,道:“没办法啊──。平地里五钱铜板儿一斗,这里可开的是黑店……。” 可不是,举目这家酒楼迎风拍展的,是一面大大,大大的黑旗巾。中间,犹有武盟两个火红的字! 百里怜雪的眼皮跳动了好几下,因为,门口就站了一个人。孙飞! 很少人见过孙飞出手。除了骆驼之外,听说还有六个人见过。可惜,六个都是死人。 当然,死人是不会告诉你什么事的。它只会告诉你,孙飞练的是“大翻天手印”的功夫。他已经练到了多高? 曾经,那六具尸体叫药师王给解剖过,所得到的结论是,十二层极顶。对于这样一个人,百里怜雪不由得露出兴奋的表情来。 终于,有一个像样的对手出现。 但在同时,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那便是体内一股乱窜阻滞的气机,与日渐增。由他惨白的脸色,已现出端倪。 孙飞冷冷一笑,走到百里怜雪面前,轻哼道:“听说──,你绝对不会拒绝别人的挑战对不对?” 百里怜雪淡淡的点头。 孙飞笑了,朝李北羽道:“听说他出手的时候,你绝对不阻止对不对?” “对极了──。”李北羽还是笑得很愉快。而且,看孙飞的表情,就如同他已经是个死人一样,充满了最后的道别和感伤──。 孙飞一笑,点头道:“所以──,我和他决斗,你只管安心的坐在这里是不是?” 李北羽竟然摇头。他的理由是:“哥哥我想看看你死的样子有多难看。” 他加强语气道:“以后可以拿来炫耀的──。” 所以,李大公子非跟去不可。而且,是半醉微幌的搭手在百里怜雪的肩上跟著去的。 从小村走到决斗的断魂崖也不过是五十来步而已。李北羽大笑,拍掌道:“好──好地方。败的下崖,胜的便到村子里大大喝一杯……。” 孙飞冷冷的再看向百里怜雪时,不禁有点吃惊。原先,百里怜雪那惨白的脸色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正常的血色。他民往下狂跳! 原本,接获属下的报告,百里怜雪在赌场一战中,显然在气机上已大大不顺遂,怎会这么短的时间恢复正常? 唯一的可能,是李北羽方才搭肩之时,暗中给了百里怜雪治疗。 此时,纵使因为方才的一时失察而恨得牙痒痒也是无济于事。不过,对付眼前这两个小子倒是还有必杀之计。 他淡淡一笑,环顾四周看热闹的,正如安排有了三十六名。完全符合天罡之数。 李北羽瞅了孙飞一眼,叫道:“孙某──,要干架还托托拉拉的干什么?不快……。” 话声未落,只见那酒店老板顶著一个大肚子摇摇幌幌的边跑近来边叫道:“两位客倌──,酒钱未付哪──。” 跑著,便经过了孙飞身侧。孙飞双目一闪,右掌急出,一拍向那酒店老板,口里叫道: “滚──。” 滚!真的是滚了起来。只见那老板滚动著圆嘟嘟的身子,便往李北羽和百里怜雪而来。 李大公子笑歪了嘴,道:“果真滚的哪──。” 口里说,手可不慢,立即自怀中取出翎羽便点向那近来的酒店老板。谁知,人滚到了面前,上半身竟一分为二。显然,是两个人用缩骨功藏成了一个啦──。 这下,连我们李大公子也不由得不赞了一口道:“好心思啊──,还亏你们装得出来。” 嘴上笑,手可一点也不慢;因为人家手上有兵器吗──!又薄、又扁、又利的鳌子刃! 李北羽一笑,手上翎羽已弹;弹在四人之间,毫敬如蒙雾,似轻纱。羽梗呢? 鹰羽落鲨刃! 那两名刺客抱臂而退的同时,三十六名四周的汉子已经一涌而上。个个,不知从那儿抽出了链子刀来,一转转便往两人头上罩来。 乱军之中,还听得我们李秃鸟大笑道:“孙某──,你以为这些破铜烂铁可以阻止多久?” 孙飞人已退出十丈外,哈哈大笑,道:“你马上就明白,那些人是陪葬的……。” 李北羽心中方是一跳,只感觉大大不妙,立时朝百里怜雪大叫道:“快往上跳──。” 百里怜雪最少可以相信一件事,这回听李北羽这小滑头的话似乎没错──。 就在两人跃起的刹那,整半个悬崖全叫埋在下头的炸药炸的纷飞。 李北羽人在半空,将一切真气护住全身要害,犹能转头看那百里怜雪。只见,那小子却瞠目注视孙飞那个方向。 干啥?孙飞有哥哥我好看?李大公子的身体已经往下落,倒是真成了秃鸟,真的也飞不起来啦! 不过,他还是有足够的时间看看那位孙朋友是如何得意的样子。 死人的样子一定不好看。孙飞是个死人。 所以,孙飞的样子也不好看。 李北羽对自己的推论满意极了。真的,他真有点觉得自己是个推理的天才,能推得出这么好的结论。 所以,他想大笑。因为,他看见百里雄风杀了孙飞,然后跃了过来,伸手要拉住自己和百里怜雪。 李大公子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因为距离太远,就差了那一点点,自己和百里怜雪便如手拉手“咻”──的往下掉……掉……掉得人心也一同往下沉。 我们李大公子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是,把曾经研究过的脏话痛快淋漓的从山顶骂到谷底……。 杜鹏觉得这条修水的支流实在是可爱极了。最早,是萧饮泉萧先生忽的由河底冒了出来。接著,是玉大小姐陪著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冒出水面来。 然后,杜大鸟就跟玉楚天打赌,一定还会有朋友出现。果然,一路由白天等到了夕斜之时,哗啦啦我们李秃鸟和百里怜雪也冒出了水面。只是这回的两个脸色都不怎的好看。 杜鹏拍了李大公子十来个脸颊,边叫道:“醒醒……醒醒……,喂──,还偷睡啊──?” 说著,便是往肚子一拳下去。“哇”的一声,李秃鸟张口吐了一肚子水到这位杜朋友脸,方才幽幽醒来,一副很懒慵的样子道:“这是那儿?” “那儿?”杜大鸟没好气的擦著一身一脸的水渍道:“反正你这种人绝不会上极乐世界的就是啦──。” “杜鹏?”李北羽的眼睛可亮了,一咕噜坐了起来抱住他道:“怎么──,你还没死?” 什么话?杜鹏张了老大的眼珠子,真想给这家伙狠狠的凑上一、两百拳。心中想著,那端玉珊儿已经是快步飞奔过来,投入人家的怀抱啦──。 李北羽淡淡一笑,轻轻把玉大小姐推开。一转身,拍了拍好朋友的肩头,道:“饮酒须豪友,品茶须逸友──。哥哥我称不称得上?” “当然──。”杜鹏有点感动。因为,李秃鸟这小子也够朋友,并不在自己面前拥抱久别的妻子,怕的是自己想起逝去的爱情。 他很感动,感动这份无时不在的友谊。然后,用笑声掩住泪水,道:“你不配,还有谁配?” 玉珊儿看著两个男人丢下自己,大笑的离去。她心中可没有半丝毫的不快;反而,觉得很欣喜。 因为,郎君是个重情义的人──。 玉楚天的工作可比较忙一点。他必须想法子救百里怜雪,而且,不能让玉风堂、八大世家、和少林、武当的人知道。现在,整个剿灭黑旗武盟的成员已然聚集。 他叹一口气,正以内力救百里怜雪之时,那河中又“哗啦”一响!我的妈呀──,干啥,难道世风流行从山上摔下来掉入湖里?再由下水道的暗流中出来? 这方法,是快没错,只是冒险了一点。 他还在苦笑,那宇文湘月和玉珊儿已然失声叫道:“是百里堡主……。” 玉楚天的头更大了;待会儿这对父子相见不知道会什么情景? 他望望宇文湘月,再望望玉珊儿,三个人同时一耸肩的做了个苦笑。该死,李北羽的成名动作。 玉楚天站了起来,他有一个最好的方法:“问爹吧──。” 爹娘永远有一个好处,也是永远的责任。 儿子处理不了的事,自然而然就会交到你的手上来。 这是每位父母的义务,也是他们的光荣! 因为孩子信任他们! 百里雄风和百里怜雪呢?他们三个醒的人齐齐叹气! 以石为桌,以溪为琴;友谊的可贵,在于随时随地都俱有芳香。也只有在随时随地都能俱有真诚友谊的人,他们才叫做真正的朋友。 李北羽缓缓举起掌中酒,淡淡道:“以这酒,敬你和小嫂子……。” “谢谢──。”杜鹏举杯,连二饮。方才嘘一口气,笑道:“可记得苏轼的永遇乐?” 当然记得。昔年进士考题中,便有这首词来。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沈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露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偏。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两人低叹,再举杯,又复相对饮! 夜静、人静;此际,正是一切尽在心中不用言。 杜鹏很感激眼前这位朋友,除了他,还有谁能深入自己心中了解到将那份生死思念埋到心底细细回刍的味道? “酒醒寂寞饮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梦!” 他伸手,握住他的好朋友,久久不语。 “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 他们手紧握,想起十年来,曾有多少往事一起渡过。他笑了,他也笑了,杜鹏眼眶泛出了泪影,除非是身受其境的人,否则,有谁能如此接近他的感受? “会打扰你们吗──?”声音淡淡的,来自月色之下。那人影,轻飘飘的到来。 “不会──。”杜鹏突然觉得萧饮泉这个人其实是满可爱的。他拍了拍地上一角,笑道:“如果你不会嫌这地方粗糙的话……。” 萧饮泉不觉得。因为,伤心人遇伤心人,绝对不会挑剔什么风景情致的。有的,只是同样的心伤。 他坐下,一连十三饮,从没说半句话。最后,放下了酒杯,忽的一笑,道:“我们来唱首歌──。” “好──。”李北羽也笑了,眼中已有醉意,淡淡道:“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你笑,想不到还不至于令人讨厌──。” 杜鹏眼中也有了醉意,他长长嘘出一口气,道:“唱什么好……?” “大江东去,浪淘尽……。”萧饮泉双目湛光,缓缓道:“还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诗是好诗──。”李北羽和杜鹏同时叫道:“词──,是好词──,都值得唱!” 萧饮泉也笑了起来。“既是值得唱,为何不唱?” 三人哈哈大笑,往后一仰身,全数倒于在上河畔。 月,仍旧静静的照著,照著河水、照著三个男人的友谊,照著天地一片宁静。 三个男人,都已酣然入睡,要唱的歌,并没有由喉咙里倾出来。 因为,在他们的梦里,有长江狂奔东去,也有黄河落天上来,他们都在微笑,静静的夜、静静的月、静静的人,都是淘涌湃涛的梦──。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人影,轻轻的走近。是贝字世家仅存的嫡传子女贝雨虹。她缓步,走到萧饮泉身侧;手上,抱著的,不是刀,不是剑,而是一袭轻裘。 她一叹,缓缓低身,将轻裘覆在萧饮泉身上,又无声无息,没入黑暗之中。 第二道黑影来,赫然是琴剑四女中的风铃。 只见,她凝视杜鹏半晌,缓缓脱下外袍,盖在他的身上。轻轻,又深深的一叹,在泪水还没有滴下脸庞以前,起身,离去。 黑暗之中,玉珊儿悄悄向宇文湘月打了个招呼,将手上的三件衣裘放下两件,自己拿了一件走到李大公子之旁,含笑凝视。 宇文湘月呢?她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似乎,追蹑一个人的方向而去。 有事吗?在这静静的,充满了爱和思念的夜里,会有什么事吗? 月色下的原野,两道苗条绰约的人影并立,断断续续的,随著晚风中,那声音传来,传于原野之中。似乎,是说给躲在暗处的精灵们听的……。 “妹妹又何须这么固执的非回山上和那些恶魔在一起不可?” “因为……因为天下之大……我……无处可去……。” “不──,最少有一个地方永远欢迎你──。只看妹妹你愿不愿意去而已……。” “有吗──?”那声音一顿,狐疑道:“那里……?” “玉风堂──!” “玉风堂?怎么可能──,我……我和他们是死敌……。” “姐姐我以前呢?是不是也是玉风堂的死敌?” “可是……。” “放心好了──。”那声音肯定道:“玉风堂里有许多的年轻人,我们都热爱生命,也热爱友谊……。” 又一道人影自远处而来,也是女人。只听她轻笑道:“风铃妹妹……,难道看不起姐姐们嘛……。” “我……我……玉大……。” “别这么称呼──。如果,你愿意成为我们的姐妹,就直呼名字吧──。” “是……,我愿意──。珊儿姐──,湘月姐──。” 月,依旧默默无语注视人间世的一切。 就在三个女人轻笑拥促离去的同时,一道峻峭硕壮的人身影出现,对著九岭山脉,眼中尽是无言的复杂。 月光,落著,落到他的左手,左手有剑,鞘是古朴。 里面的剑呢? 传说,里面的剑身是通体幽黑,不,除了锋刃一线白芒!白芒,就如顶上的月,临照人间,无私不已! 他为什么独自又要上那蔚蓝天抱琼台?做什么? 除恶! 他眼中有了光辉,一头白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原也是枭雄啊?他的野心和壮志呢?怎么改变了? 因为他的父亲。 当他醒来,发现仍旧昏迷,口里,还是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一下子,他心痛了起来;一刹那,他又回到二十年前,爹亲第一回教他写字,教他执剑。 而今,教的人心中对他是又爱又恨。恨到,想亲手以那把阔剑杀他! 爱呢? 爱到以为他死了,痛不欲生的由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悬崖往下跳。 他的心温暖了起来,也惭愧了起来。就在流完成年男人后的第一次泪,他豫然的跪在父亲面前磕了九个响头。 然后呢?捏紧圣剑,义无反顾往九岭山脉蔚蓝天。 除恶! 李北羽一下子跳醒了过来。因为,玉楚天在他耳际轻轻说:“百里怜雪走了……。” 那时,李大公子还模模糊糊道:“谁?” “百里怜雪──,他走了──。” “呃──。”李大公子又似将要睡著的问:“去那?” “去九岭山──。”玉楚天突然对躺在河畔的三个男人大叫:“百里怜雪到九岭山抱琼台上找骆驼决斗啦──。” “什──么──!”三个人同时跳起来,同时大骂。 “他奶奶的,这小子真不够朋友──。骆驼是大家的,怎么可以独吞……。” 他们的速度很快,希里哗啦的上了马。李北羽、杜鹏、萧饮泉、玉楚天、宇文湘月、玉珊儿、贝雨虹、风铃,整共加起来是八个男男女女八匹马的冲上山去。 “你来干什么?”杜鹏瞅著风铃问话。 “姑娘为什么不能来?”这是风铃的回答。 “你也来干啥?”这是萧饮泉的问话。 “心情好──。”这是贝雨虹的回答。 对于这样的回答,而且是由两个女人的口中吐出来的话,你能说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算杜鹏和萧饮泉一样;互视一眼,摇头苦笑,紧闭嘴巴,不发一言,屁股挟紧,手上拍马,快速前进。 因为,一千年前就有一位智者说,好男不与女斗! 玉满楼望著年轻人生龙活虎的扬尘而去,笑了。挽住爱妻的手道:“年轻真好──。” “是──。”卫九凤俏皮一笑,道:“你也不老啊──。” “哈……,”玉满楼大笑,道:“所以,我们也不能闲著是不是?” 不是玉满楼不能闲著,包括整个玉风堂、八大世家、少林、武当的人全都提早起床。 百里雄风大笑,提那阔剑出来,朗声朝那九岭山脉道:“怜雪──真有你的。留几个给爹……。” 每个人都在笑,他们都很兴奋。 因为,他们为正义为天下而战,所以,心里很踏实! 九岭山脉北路的向天崖,无疑是上山最快的路径。因为,它一线垂直,而且直通蔚蓝天的后路。 我们李大公子、杜大少爷等人赶到的时候,那百里怜雪已然爬到了半山腰。这壁好峭峻,当下玉楚天就开始叹气了:“没天理──,这叫人怎么上得去?” 他不行、风铃和贝雨虹、宇文湘月也不行。我们玉大小姐摸出了哨子,笑道:“叫那白鹰来送一程吧……。” “不可以──。”李北羽仰视上方,阻止道:“这哨声一扬,只怕引动上面守卫之人,知道了反而不美……。” 玉楚天可急啦──。“那……那要如何是好──。” “简单──。”杜大鸟笑道:“能上的上,不能的,赶紧儿从右侧的关口抢进。嘿、嘿,大夥儿上面见啦──。” 他杜鹏轻功不错,壁虎功也不差;当下一提气便要往上窜。那知,早先有一道人影自自己顶端跃过,先往上滑去。 是那个家伙跟哥哥我抢锋头?我们杜朋友正要破口大骂的同时,又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 你道,上头第一个冲出去的是谁?玉大小姐也──。 杜鹏苦笑,转头向李大公子讶道:“秃鸟──,那玉大小姐何时轻功这般俊了?” 在笑的是玉楚天,他拍拍我们杜大鸟,摇头道:“玉风堂里『玉风飘云』心法除了我爹,就是这位宝贝妹子最好。” “真的?”杜鹏有点不服气。因为怎么看,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实在不是一等一──。 玉楚天笑的更愉快了:“当然──,小弟可以和杜兄大鸟哥你打赌。你一定追不上……。” 不但杜鹏追不上,连李北羽和萧饮泉都没追上。到了悬崖中间突出的平台;他们一边看著地上七具尸体一边讶异的望著玉大小姐。 “那个什么『玉风飘云』好像真的不错──?”杜大鸟叹口气道:“哥哥我竟然输掉了十坛女儿红……。” 玉珊儿一笑,不置一辞;这大是有违常理。我们杜少爷还暗自想著,那萧饮泉已俯身看完七具尸体的伤势站了起来。脸色,有一丝沉重! 杜鹏讶笑道:“干啥这副样子?百里怜雪那小子现在算是自己人啦──,他武功强有什么关系?” “不是这回事……。”萧饮泉皱眉,望向李北羽讯问道:“百里怜雪的气机似乎有点……。” “有点散乱?”李北羽苦笑,道:“只怕是相当危险──。百里怜雪要强以少林大还金丹和武当玉枢洗髓液来提升圣剑第十二层心法,大是违反了天理……。” 玉珊儿轻皱眉道:“那我们快上去接援吧……。” 话声一落,人已往上当先窜了去。 杜鹏可不信真的追不上这小妮子,亦毫不稍停的跟上。 李北羽“哈”的一笑,朝萧饮泉道:“萧兄──,请──。” “请──。”两人相视一笑,齐齐扬身贴伏于杜鹏之侧。三男在后,一女在前,迅速往上而去。 片刻之后,我们杜少爷不由得皱眉道:“怪哉──,哥哥我怎么老觉得有股旋风回力从上面下来……?” 萧饮泉也发觉了这点,身子轻轻抖了两下,讶异道:“当真怪事。这风大非自然形象……。” 李秃鸟竟然只是笑而不语。 杜鹏正“用力”的往上爬,当下,忽然明白似的大叫:“哈──,原来是玉珊儿这小妮子搞得鬼──,难怪哥哥我追不上……。” 上头,玉大小姐笑道:“多谢三位六个肩头上反震之力送姑娘这一程……。” 杜鹏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有!惨叫。 杜大鸟的叫声一定不好听,可是很震撼人心。只见,他双目抬望上,骇见那悬崖顶早有十来颗巨石缓缓遭人推动,大是要滚下来砸死人的。 同时,那屋顶亦不时传来杀伐之声。照此,该是百里怜雪上去时遭警卫所发现而生的事端。 太不公平了吧──。李北羽苦笑,真他奶奶的百里怜雪,这一搞,害得后面的哥哥姐姐受这场劫难。 “怎么办?”杜鹏叫道:“会要人命的……。” “能怎么办?”李北羽注视那些缓缓移动,已将落下的巨石,叹气道:“反正给人发觉了,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不休又怎样?杜鹏先生心里可暗暗祈祷那些推大石的家伙,不是手折了就是脚扭了,千万别再用那般使尽吃奶的力气才好。 可惜,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却是没用的──。 巨石依旧前移,而且,已压得一些小落石击下。 就他杜鹏要大骂的时刻。一道清脆的哨声响起;而且是,一连六响! 大石落下,成排轰然,大大较那钱塘涨潮的威力更是骇人,李北羽大叫:“快跳开……。” 吼声,夹在轰轰落石之声中,显得含糊不已。然而,这种生死关头,每个人的耳朵都很尖;所以,四道人影已各自闭目尽力往离壁方向后跃。 你有没有尝试过足不著地,而且是在千丈之高的滋味?你晓不晓得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又往下沉……沉入地狱的那种感受? 李北羽知道。因为,稍早他就和百里怜雪这样的由断魂崖落下过。真他奶奶的没天理,李北羽大骂,哥哥我没有翅膀却硬是这一天里要飞上两回。会吓死人命的哪──。 四道身影,已往下坠去,而且快若流星。 有什么比流星更快的? 闪电!白色的闪电自空而下,两道! 百里怜雪的心往下沉。眼前越聚越多黑旗武盟的手下,而正点子却避不出面。这厢看来,对方用的是人海战术来拖垮自己。 他的脸色已逐渐惨白。甚至,无法阻止方才那些人推落巨石。谁会循这崖壁爬上来?最少,他知道李北羽李秃鸟。 随著那巨石轰轰下落,他的心也为之下沉。他咬牙,拚著一死的决心大喝,手上圣剑狂舞,便这一路飞奔,竟叫他杀出一条血路往那云雾间的抱琼台冲入……。 杜大鸟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由鹰爪中跳了下来。眼前,只见百里怜雪的身影消失于抱掠台的廓道之中。 “这小子的速度倒是挺快──。”杜鹏喃喃自语,朝萧饮泉一笑,道:“萧某某──,这些龟儿子交给你啦──。”说著,那把天下丧胆的大鹏刀已在手上。 那端,李北羽李秃鸟的翎羽和玉大小姐的玉扇也同时亮了出来。 萧饮泉“喀”、“喀”的摇著指头的关节,笑道:“小事一桩──,你们放心的去吧……。” 说著就打,我们这位昔年刀斩门里排名第一的杀手,立即展开了行动。只见他人身飞窜起伏之间,到了那惨叫声便由那儿发了出来。 李北羽大笑,手上翎羽一尺半舞化于周身似我佛法轮,硬便是打开了一条路也往那抱琼台接近。 玉珊儿可也不差。昔日那句“扇儿发威,鬼神也逃”的谑语,大大的在此证明。 杜大鸟先生呢? 他大笑,自道自的:“哥哥我就学那蒋朋友──,便用刀鞘来搞你们一番翻天覆地──。” 说到做到,果真是右手拔出刀来,只是左手刀鞘扳敌。虽然只是刀鞘,虽然只是左手,效果一样、速度一样! 骆驼长长吸了一口气,沉声下令道:“十六回廊迷魂阵困死百里怜雪……。” “是──。”一批黑衣弟子领命而去。 “十二石雕鲤鱼阵斩杀李北羽四人……。” “是──。”一批二十四名黄衣弟子迅速退出大厅──。 骆驼环顾四周,朝刘长手沉声道:“刘护法──,率领右路弟子绕至玉风堂联盟右侧攻击──。” 他又转向康东望道:“康长老──,率领左路弟子阻止玉风堂、八大世家等的移动──。” “是──。”刘长手和康东望一抱拳,急速退下。 那骆驼冷冷一笑,紧捏烟杆儿在手,朝贺龙道:“贺长老──,由你镇守总寨。本座将亲率精锐弟子自中路斩灭那批不知死活的家伙……。” 贺龙往前一步,抱拳道:“敢禀盟主──,属下请命领兵,冲锋陷阵……。” “哈……,”骆驼大笑,眼中有了嘉许之意。朗声道:“贺长老心意本座明白──。但是……老夫怕寨后的那几个小子有所异举,贺长老坐镇,随时调度──。” 贺龙一皱眉,再往前一步,抱拳道:“盟主为本盟主帅,不宜涉险。而本寨内机关浩瀚,只怕贺龙不够熟悉……。不如由属下领兵中路好杀一番那玉满楼的威风;那寨后百里怜雪等,则请盟主筹策,以利手到擒来。同时,亦可以做为镇制寨前敌人之用……。” 骆驼眼睛一亮,缓缓吐出一口烟,沉声道:“贺长老如此忠心,令本座激赏──。既是如此──,贺长老便领中路……。” “多谢盟主──。”贺龙抱拳垂首,便此,他双目中有异彩一闪;似乎,有著某种特别的心思。 玉满楼对眼前这片林子的错纵奇数,不由得皱了皱眉。 只见,此时刻是晨晓之时,那晨阳该由东方透出光明才是。谁知,众人一进入林中便由四处滚冒出一团团的浓烟来,直眯著人远近不见。 我们这位很不甘心的回到阵营中的玉楚天建议啦。 “爹──,是不是用火把来照明──?” 玉满楼点点头,朝少林无智大师和武当凌尘道长道:“麻烦大师和道长率领贵派弟子镇守右路,并高举火把可好──?” “哈……,”无智大师朗笑合十道:“是所该为之事──。”当下,朝凌尘道长合十道:“道长──,我们走吧──。” 凌尘道长颔首一笑,朝玉满楼抱了抱拳,便领了弟子往右方聚集。同时,就地伐木燃火,将这片蒙雾中放出一片光明来。 玉满楼一笑,朝向南宫渊道:“南宫兄──,麻烦你率领八大世家的成员,镇守住左路……。” 南宫渊仰首一笑,抱拳道:“兄弟领命──。”说完,和百里雄风、上官豪、慕容摘星、司马踏霜等人各自率领了门下弟子移往左侧;亦是伐木举火。 玉满楼环顾罗列林木,朗声道:“诸位英雄请注意──。这林子暗藏有先天奇数在──。兄弟此刻即跃到高树顶上以声指引……。” 说完,朝卫九凤一笑,道:“凤妹──,这中路本堂子弟就交由你负责了……。” 卫九凤含笑一点头,道:“楼哥哥你放心──。” 玉满楼一笑,猛吸一口气之间,人已拔身上了高树之顶,脚下踏于弱枝之上凌风而不动。底下是一片雾蒙,上方,则是晨曦东临照那玉满楼脸庞。 众人目睹,俱不由得心下一声喝采。 玉满楼纵目四顾,只见右方有一团黑气暗中移动,当下心里明白敌人正往少林、武当的镇守之地而至。 他一笑,朝右侧朗声道:“大师──,道长──。敌由杜门屈入,转伤门入神位过土位……。只怕将由景门金位攻击……。” 无智大师那端朗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长截杜门土位,老衲率少林弟子击景门金位可好?” 那凌尘道长亦大笑道:“正是放手除魔大快意……。” 玉满楼微微一笑,又见那左侧有一道黄气快速涌了过来。当下,不由得皱眉高声道: “诸位堡主注意……。” 口里呼著,只见那黄气盘施到开门之位,散了成弧状。玉满楼轻哼一声,续道:“敌人在开门火位成弧状包挟之势。同时跨休门月位、惊门水位……。” 那端,百里雄风当先大笑道:“兄弟就和司马兄共进休门破那边魔子……。” 司马踏霜亦大笑道:“正是兄弟之愿也……。” 同时,又听慕容摘星大笑道:“南宫兄──,中路开门火位就交由你和八大世家第二代啦──,兄弟和上官兄走惊门撞水位……。” 南宫渊朗笑道:“好──。贝侄女、皮世侄、右世侄,我们好好叫这黑旗化为灰烬……。” 那八大世家第二代,指得便是贝字世家的贝雨虹,皮字世家的皮王尘和右字世家的右百乘了──。 当下,只听三个年轻人齐齐喝扬道:“是──。” 玉满楼含笑,中原武林的八大世家后继有人了。他注目往中路望去。只见是,前方一片翻腾红烟而至,端得是杀气浓烈。 他转皱眉,扬声道:“凤妹──,敌自正中生门日位直冲而来,大有越往死门木位,不顾一切之势。多加小心了……。” 卫九凤在下端笑道:“楼哥哥放心──,玉风堂弟子没一个怕死的──。” 话声一落,对玉风堂弟子挥手大喝道:“全力冲杀遇魔即诛,撞恶即伏……。” 立时,玉风堂众弟子个个口里大声呼喝:“遇魔即诛,撞恶即伏”。亦同时迈开双脚,迎向敌人而去。 玉满楼掀动双眉,居高临下四下游目。只见,自己三路人马所冒出的白气正和对敌黑、黄、红三气相互盘绕、腾滚。想是,已各自接触战上! 他缓缓注视著,忽然,见那中路一处竟传来轰然爆炸之声,玉满楼心中不由得一惊,莫非敌人想采取玉石俱焚之计? 心中正自骇异,又耳中听得“隆”、“隆”滚动之声;他注目尽力望去,只见是巨石翻滚,由抱掠台山上一大排、一大排的推了下来。 玉满楼心中一紧,冷笑暗道:“这骆驼果然狠,竟不顾自己武盟弟子的安危,想与正义人士俱成斋粉……。” 他心中有怒,口里已是清啸一声,自树顶上飞驰,一路狂奔往顶上放石之处而去! 贺龙在心中狂笑,这回,他料知黑旗武盟必定无法禁得住玉风堂等联手攻击。唯一之计,就是乘混战之际以巨石相砸;而后乘双方大乱死伤之时,寻路快奔下山,且先隐藏一阵子避避风头。 眼前,只听林中一阵阵惨呼之声,想这时机已是成熟。当下,眼中尽是冷诮之意,一放足便投入林中。 就当他自以为阴谋得逞方踏入林内十来丈,眼前,已有一道人影负手傲立。迷蒙里,贺龙可感觉到他正在冷笑望著自己。 贺龙心中一惊,乾笑道:“阁下是那位?” “玉满楼──!”声音中有无比的愤怒:“来取你狗命的玉满楼……。” 百里怜雪的头已逐渐重了起来。他不断告诉自己,在生命的油灯用完前最后一刻,一定要找到骆驼。而眼前,这回廊似乎绵绵没有尽处。 更可怕的,是由两壁或窗户中不知何时会冒出致人于死的兵刃、暗器、杀手──。 他的步伐已经沉重缓慢,耳中,却传来骆驼桀桀的怪笑:“百里怜雪──,这十六回廊迷魂阵的滋味如何?哈……。” 百里怜雪在喘气,他要尽力保存体内、抗衡控制体内乱窜的气机。 他在等待,等待最后的一击!只要骆驼一露面,他有把握以毕生的功力做出最后一击,轰轰烈烈的完成壮举! 骆驼会出现吗──? 李北羽的头又大了。眼前,端端正正的十二只石鱼,正是不多也不少。 杜大鸟讶道:“干啥愁眉苦脸的?这玩意儿又怎样?” 怎样?李北羽和玉珊儿叹气,打算让杜朋友先试一试。然后,再看看他的表情是什么? 杜朋友果然够朋友。当下,立即大喝一声,往前冲去;接著,大叫一声又“很快”的冲了回来。 其间差别的,是身上的衣服最少被烤焦了五、六处,外加一个大黑脸──。 “利害──,”杜鹏叹道:“这个利害……。” 李北羽苦笑道:“怎样?你干啥愁眉苦脸的……?” 我们杜大少爷正想骂的时候,萧饮泉也到了身后来。一看,眼前又是这十二只石鱼,已先冲口而出三百六十五句。 杜鹏一愕,瞅了萧饮泉道:“什么时候学了这好习惯啦──?” 萧饮泉苦笑,他可给这十二条石鱼的苦头吃够了。谁晓得会这么不幸又撞了上? “哥哥我有一个建议──。”李北羽望著那些涌来的石鱼,叹口气道:“敝人在下本公子冲进屋内,这十二条石鱼由三位打发如何?” 玉珊儿苦笑道:“如何打发?” “煎煮烤炸烧炖都可以──。”我们李大公子在这句话说完的同时,人已往前冲了过去。 玉珊儿不能不管,也不能不助一臂之力;杜鹏和萧饮泉呢,他们只好咬著牙切齿的做出很够朋友的样子,以身喂鱼。 喂鱼?对,就是三个人像疯子一样,在这十二尾石鱼间跳来跳去的装鬼脸,引诱它们来攻击。 目的呢?当然是让那只秃鸟急急冲过去,冲到那端的回廊里。 李北羽果然不负众望!三个人都嘘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眼前那个平平凡凡的廓道都是会要命的十六回廊迷魂阵。 里头布置之复杂、机关之多,和蜀中唐门的留人巷不分上下!他们不知道,可是,眼前却有一件比那还要重要的多的事情──十二只石雕鲤鱼怎么办? 望著它们不断的喷出气体轰然著火,杜鹏可真抱怨啦! “真他奶奶的──。”杜鹏发誓道:“只要这些龟儿子喷不出火,一切交给哥哥来宰杀就可以……。” “你怎么不早说?”玉大小姐笑了,因为她手中有了一样东西。 “你玉大小姐有办法?”杜鹏讶道:“说来听听……。” 玉珊儿不是用说的,而是用吹的。吹的是哨响,六声清越上天。 那杜鹏和萧饮泉先是一愕,继而大笑道:“妙──,妙──,真亏你能想出这法子来……。” 鹰至!对峙石雕鲤鱼。 鹰是双鹰,鱼是十二。 玉珊儿微微一笑,拍了拍“瞌睡妹”,又哄了哄“三目神君”,老半长一顿,交待清楚了便笑道:“去吧──。” 那双白鹰各自叫了一声,便往前大步走去。同时,玉珊儿一跃上萧饮泉肩头,杜鹏再跃上玉珊儿肩头,凝神戒备。等著,等一击必破的出手! 轰隆隆,一阵对峙后,那十二尾石雕鱼逐渐往三人双鹰而至。忽的,一团团青气自鱼口中喷了出来。 那双鹰双双仰首一叫,便大力鼓动翅膀;便此威力一现,刹时飞沙走石,连同那些青气都没了踪影。 杜鹏大笑,后大喝,自半空全力而下,手上,是那斩天下丧胆的大鹏刀!刀下,快若大鹏展翅,猛不可敌。 玉珊儿咬唇注目,萧饮泉则双拳紧捏。因为,那些鱼鳍上的锋刃可不好玩,“当──啷”一大响! 杜鹏没让他们失望。大鹏刀果然是大鹏刀!这一刀而下,竟能硬生生的把一尾石雕鱼自中划分为二。 好极了──。他们大笑,有一就有二。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十二尾石鱼俱成了刀下俎! 百里怜雪终于等到骆驼得意的从眼前墙壁中走了出来,瞅视著他如同君王一般的满足。 两入对峙了半晌,那骆驼缓缓抽了烟杆儿一口,才边吐出烟袅边道:“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为什么堂堂黑旗武盟的总护法你不做,却要这般亏待自己……。” 百里怜雪淡淡一笑,双目闪动的盯住骆驼道:“若是昨夜以前──,百里怜雪想的是称霸天下武林,独尊宇内……。” 骆驼双眉一掀,又往前跨了两步“嘿、嘿”笑道:“好志气──。那……昨夜以后为什么改变了志气?” 他日里边说,嘴角一丝烟袅可是不绝的化成细细又深浓的一线在百里怜雪四周逐渐盘施、接近。 烟气神功! 百里怜雪淡淡一笑,对于以命搏命的人来说,什么神功都是一样。他轻轻一叹,眼中有了一丝温馨,缓缓道:“因为……父爱……。” “父爱?哈……。”骆驼大笑道:“你还说什么父爱,百里雄风那老儿所发出天下武林的悬赏,你又不是不知道──。” 百里怜雪竟然没有生气。他只是用一种可怜的眼光一直看著骆驼。直到,那骆驼不自在了起来,焦燥道:“你瞧个什么劲?” “可怜──。”百里怜雪淡淡一笑,道:“你真可怜──,到了临死前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骆驼楞住了。眼前百里怜雪的话没错,爱曾经走过自己的生命?没有,绝对没有!因为,他从小就是先天畸形的驼子。 他不但没有笑声的童年,甚至,到了成年,每回上青楼,只有那些又老又瘪的妓女丢给自己。 他恨,恨天下所有人。 他双目中凶光已闪,口中烟袅更浓。他沉声道:“百里怜雪,去对你的阎王谈你的狗屁爱……。” 骆驼大喝。百里怜雪也大喝。他已准备用生命最后的一点力量,为世间留下一点善行。 有人不肯! 李北羽不是不肯百里怜雪行善,而是不肯他死得这么快。 他笑一笑,拍了拍百里怜雪的肩头道:“喂──,百里小子,你可别忘了谁在约斗之期以前死的,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加十八级……。” 你相不相信,有时骂人的话比安慰更能令人活下去? 李大公子狠狠的脱口脏之后,又拍了百里怜雪几回,方才面对骆驼笑道:“洛阳老和兴皮货铺子这般好,干啥如此不奈寂寞……。” 骆驼淡淡一笑,道:“横行洛阳街头,天天打架回家喝茶多逍遥,你又为何忍他不住闯这江湖恩怨?” “因为……,”李大公子笑道:“没有哥哥我的脏话,那江湖事多无聊。是不是?” 骆驼一笑,不再争辩。他要的,不是说理,不是嘻笑,而是胜利。踏过别人血迹令自己往上爬的胜利! 离别羽对烟气神功! 羽,已在手上指间;烟,正由口中袅袅绵延无限。 李北羽一笑,右臂一探前,羽梢已扫向盘旋于眼前的烟袅! 骆驼大笑,笑声中一团浓烟急喷而出! 李北羽一喝,双臂伸出,手上竟抓有三十六支翎羽。羽列有弧,弧如扇张。左臂,猛挥驱烟;右臂呢? 指挥翎羽、羽出如诗、如梦、如雾、如……泪……! 白淡淡的翎羽,冲破挡住前面的烟幕,敞开、毫散! 毫散,如……情人脱下最后的轻纱。 纱已褪,情人的躯体呢? 骆驼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双臂,外关穴各插了半截羽梗。梗立如山岳之不移、不动。 传说──,李北羽从来不杀人。 骆驼只是望著双臂上的羽梗,良久、良久,如同是石雕了一般。他忘了一切,忘了李北羽早已经扶走了百里怜雪,他忘了黑旗武盟已破。甚至……,忘了自己……。 良久……良久……,他忘掉了一切之后却想起一件事,想起的……是很久……很久…… 没有掉过的泪,竟然又爬满了脸……。顺著双颊……滴下……在手臂上……有一丝……一丝……越来越浓的……温暖……。 墓碑依旧! 字仍是:“爱妻林俪芬之墓”! 杜鹏轻轻一叹,抚著墓碑久久不置一辞。 风铃呢,她则默默在十丈外,望著、望著,眼中泛出的泪光──。她知道,这段爱情路一定不好走;她还是会笑著尽力来走完成它。 人间世,有多少事不是这样呢? 你要获得,就必须付出。或许,到头来你毫无所获得;可是,这整个路程不就是一个美、一首诗? 陈老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平凡。他自小径走来,看见了杜鹏,亲切的寒喧、话家常。一切,就如同老朋友一样。 最后,陈老头问:“杜公子这几日有事吗?” “有──。”杜鹏笑道:“要看戏……。” “看戏?有啥嘛戏?” “天下独一无二的戏──。”杜鹏笑得更愉快了,他大笑道:“是我的两个好朋友的决斗……。” 陈老头当然不曾注意,也不会关心李北羽和百里怜雪是谁。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今年该给阿福讨一门亲事了。 所以,他笑著离开时,留下的话是:“年轻人要沉稳一点,别一天到晚打架……。” 杜鹏笑了,平凡真好。不是吗? 落入目的,是“爱妻埋香爱子知过之墓”十个字! 他身子有些轻颤,甚至,嘴角都有些抽动起来。蓦地,一袭轻裘罩到了身上。 萧饮泉轻轻一叹,身侧的贝雨虹则无言,默默的站到一旁去,他感激,不是因为她的轻裘第二次加身。 而是,一个女人明白男人的需要寂寞,和品尝孤独! 她轻轻侧过了脸。她曾经有爹亲,有哥哥;她感激,感激他们教过她,男人的寂寞,是一种享受。 良久,她才听得他一叹,声音是:“玉风堂里,李北羽和百里怜雪的决斗,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她最少、最少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贝字世家就在洛阳。 李北羽在笑。当然,谁看见了这么多的亲朋好友在眼前一定会笑的。他们由四处赶来,他奶奶的,赶来看哥哥我丢人现眼! 李北羽都快哭了。 玉珊儿叫道:“别笑得那么难看吗──,谁欺负你啦?” 我们玉大小姐摆出一副凶狠狠的样子,当场全部的男士,除了杜鹏以外,都想夺门而出。 “够朋友──。”李北羽拍拍杜朋友的肩头道:“只有你一个能同患难、共生死……。” 杜鹏不动,而且连回答都没有──。 宇文湘月讶异啦──。“杜鹏怎么了?” 大大一口叹气后,玉楚天道:“已经吓昏啦──。” 百里雄风望著爱儿,心中尽是无限感慨! 眼前,百里怜雪是满头幡飞的白发;然而,幸好的是心已如发般纯白了起来。 百里雄风一笑,缓缓将圣剑递给儿子,道:“去──。” 百里怜雪眼中有了泪光,由父亲手中第一回接过了圣剑。一个香火绵延,交到自己手上! 他朝爹拜了三拜,立起。正如他爹一般,如同天神矗立。忽的,他仰天一笑,大步跨出。 笑中,没有暴戾、没有杀机,有的是……欢愉──。 场中早已布置妥当。主角呢? 主角早已相互对峙。 李大公子看著百里怜雪猛笑,百里怜雪看著李大公子也猛笑。笑、笑,就这么笑了一顿饭,笑得大伙儿全不耐烦啦──。 杜鹏第一个叫道:“喂──,你们打不打呀──?” 萧饮泉是第二个:“再不打哥哥我要睡午觉啦──。” 那端,也有人不满。“快点吧──。小乞丐的收入可是大大的损失啦……。”是我们那位“乞丐王”王克阳先生。 另一端呢?王泰元和王务先倒先下起象棋来了。 梅六彩干啥?嘿,和玉楚天玉大公子玩猜拳哪──。 慢、慢──,还有玉珊儿、宇文湘月、风铃、贝雨虹一干女人在做什么?哈嗯?绣花? 每个人都有事做,就是场中的两个主角没事。 终于,终于,那支翎羽动了起来,很慢、很慢;那圣剑呢?也动了起来,很慢、很慢。 当翎羽递到了一半,那通体幽黑的圣剑才总算出了鞘!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李北羽的翎羽速度加快,瞬间,如同我佛法轮遍照三千大千世界,无尽无藏。 百里怜雪的圣剑也加快,立时,如同那暗夜灵光洒向诸道诸魔,魂一线白芒耀目。 所有的人全目眩神移,忘了喝彩、忘了吃惊、忘了一切不雅的举动。 有人哈欠打一半,有人腿在半空,还有人想瞌睡的眼皮落半边。所有的目光,唯一共同改变的,是逐渐、逐渐的震撼、而吃惊,而狂喜。 只见,李北羽已退到了一旁;场中,只剩下百里怜雪一个舞动圣剑狂飞。更令人惊喜的,是百里怜雪的头发! 那头白发,竟开始慢慢、慢慢由发根处转黑、转浓! 这才是真正的圣剑第十二层心法! 这才是“浑然大忘”! 李北羽第一个鼓掌,立时,所有的人全都鼓掌欢呼了起来。其声,直扬青天九万里。 百里怜雪丝毫没有听到,因为,这真正是圣剑最高心法──浑然大忘! 他已忘了一切,一切,包括天地! 掌声与喝彩,更烈! 他缓缓自黑暗中抬起头,仰视东方临来的晨曦! 他曾发誓复仇,现在,经过半年的苦熬,终于要从地狱魔城中出来。眼前,摆著的是十八层地狱! 十八个日子来,他一层一层的往上打,终于通过试炼,走出了地狱门! 石门,自身后闭合。在一天晨光下,他双目尽赤,眼眶深陷,一头乱发披肩,正是由冥狱回到世间复仇的恶魔! 谁?他是……?宇文长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