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出一片天地》 第一章 “黑情人”! 是一个人的名字。 也是一种武器的名字。 现在尘土飞扬的长安官道上,黑情人的怀里就抱着他那样名叫“黑情人”的兵器连夜赶路。 七月的晚风滚动着初秋的落叶,是从老远里许外的那片林子中卷过来的吧! 割刈过的稻禾,已被农人放火烧成一片无际的焦黑,混和着土味在空气里,黑情人笑了。 这种感觉真好,是江南的味道呢! 马蹄一下子穿过树林,这是一条捷径,穿过林子只要五里路就可以到达长安城躺在紫葡萄这个充满女人味的手臂上享受温柔乡的快意。 这是他在想,可是林子里似乎有人不同意。 首先是两把刀砍破了树壁,从树干里左右夹击卷向中间,中间就是这位黑情人老兄。 这两把刀都很沉、很稳,而且配合得非常好。 黑情人的脑后门突然有一种麻痒痒的感觉,他叹气了,那绝对是一双拳头。 一双又硬又大的拳头,只有“金拳”郝三爷才能使出这般威力来。 这虽然不表示郝三爷的拳头最硬,但是会在丈外出拳就有这股气势的,除了神打门的当家门主以外,还真的找不出第二个来。 一双拳头两把刀以外呢? 黑情人的瞳孔缩了收,他看见一朵花。 玫瑰花! 玫瑰花拈在一人的手上,全袭雪白的衣袍在夜里,在风中,在玫瑰嫣红花瓣的后面特别醒目。 也特别的令人触目惊心。 “很少有人在黑夜里杀人的时候会穿白色的衣袍……”江湖上的传言是:“只有一个拿着玫瑰花的女人例外。” 因为这个叫做杨雪红的婆娘所杀人的都该死。 对于下手杀一个该死的人,杨雪红可不觉得要偷偷摸摸,光明正大上前出招毙了便是。 “这是个规矩!”武林中谁不知道这件事:“那是两百年前柳帝王大侠化身为‘杨逃’时所留下的规矩。” 所以所有柳帝王的后代传人都姓杨。 就好像所有佛门弟子都姓“释”那么的自然。 黑情人在汉气中将手伸入怀里,心中想的是,为什么每次想躺在温柔乡内做梦就会有人要来杀自己? 而且都是名声不错的好人。 昆家兄弟的刀很有力,但是黑情人手上的“黑情人”却比他们更有力。 那是一把通墨幽黑的檀木剑。 檀木剑的剑柄是个女人的雕像。 女人高举着双手,握住了剑身的底端。 剑是用木头雕做的,而且没有剑锷防手。 像用这样一把剑的人,他不是不想活了就是对自己的武功有非常的自信。 黑情人好像是属于后面那种人。 最少他出道一年多以来,到目前二十一战还活得好好。就看眼前,昆家兄弟的刀断了,人也倒飞出去结实的撞倒在树干下。 郝三爷的拳呢? 神打门的拳头向来以刚猛见长,特别是郝三爷这对金拳,随手弄破搞碎个石头是件简单有如放屁般的小事。 “黑情人”这把檀木剑又算什么? 郝三爷的脸色变了,黑情人的剑显然比铁打钢做的还可怕,可怕在那里? 但是当他听到两只手腕脱臼的声音时,全身也为之一麻。 一麻之后,是一股强大的震力将自己击飞。 “名不虚传!”杨雪红笑了,虽然脸庞罩在白绸丝之下,但是眼眸中有一丝赞叹:“一年三个月又二十四天,黑情人这三个字窜升的的确有它的道理。” 玫瑰花在纤纤玉指间轻轻转动着,此刻看起来不但美,而且是充满了壮烈惊心的美。 “大传人雪红姑娘,”黑情人嘻嘻一笑,耸肩道:“你大小姐还是想挡路?” “不然你以为我今晚来做什么的?”杨雪红笑了,眼眸子却冷了起来道:“将近十六个月里,你为了帮‘龙虎尊’这个组合扩张势力,可作了不少宗……” 黑情人紧盯着那朵玫瑰,嘻嘻一笑,答道:“人各有志嘛!再说这个组合里赏罚分明唯才是用,好地方!” 杨雪红嘿嘿冷笑道:“那你是执迷不悟了?” 指中的玫瑰忽然间像是凝结在空气中似的不动。 黑情人乾笑了一声,忽然身子一震弹跳。 是不是有那只不长眼的大头蜂叮到了屁股? 不!是比大头蜂更可怕的刺,玫瑰刺! 一招出手,最少有三十处攻击点。 而且每一个攻击点都可以让对方躺下去。 一支玫瑰梗上的刺就不止三十之数,除了刺之外还有玫瑰瓣。 花瓣在刺之前,所以你很难判断那些刺什么时候会突然穿透玫瑰瓣打向那一个部位。 更可怕的是玫瑰梗。 玫瑰梗藏在所有的花瓣、刺之后,它的角度和方位更是奇异的不可思议。 两百年前柳帝王的这套心法,据说只有苏小魂的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和谈笑的大自在心观无相波多密神功可以相媲美。 黑情人弹跳起身可不是在躲闪,更没有机会攻击。 他是在逃! 拗足了全力冲向林子的深处,以四种身法的变化尽力想逃出这个可怕的女人所激越出来的杀机。 杨雪红一声冷哼转为长笑,挥袖卷扫中已将去势的玫瑰折了个方向,直追黑情人的背后。 好快,裂风破响中,黑情人只觉得背部一紧。 事已无可,唯有反手一剑相挡。 这一剑可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刹时一大片的红影碎缤扬飘在半空中,那些玫瑰花瓣和玫瑰刺像是开屏的孔雀般往四下散去。 杨雪红嘿的一声窜前,蓦地黑情人手中的“黑情人”自黑暗中无声无息而来。 一抹淡湿的檀香味才闻得,凛人的气机已迫近咫尺。 杨雪红挪身全力闪避,左肩犹是吃了一记。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气机回力。 受震的瞬间,另外一股强大的震汤气机撞向前胸直逼得自己不得不窜退往后。 杨雪红不愧是柳帝王的八代传人,硬是两个折身后飘然的落足在地面上。 可不像在旁儿哼哼哈哈的郝三爷和昆家兄弟。 妙眸一抬,微怒。 好个黑情人,杨大小姐一跺脚,睇着黑幽的林子暗自牙根一紧: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 “大不易”酒楼在长安可是一等一的旅店。 它分成三座阁楼,每一楼各有千秋。 紫东阁是一幢可以容纳两百人的大赌坊,天九、麻将、骰子,什么东西都有。后头花苑里早晚还各十场斗鸡、斗狗、斗蟋蟀,热闹非凡。 中间那一幢则是名闻天下的红来阁。 在这儿多的是绝惊天下的女人。 女人不但美,而且必须是琴、棋、书、画、艺,样样精通才有可能被“大不易”的老板申老老列入考虑。 靠西的一幢便是全国各地的高商巨贾到长安大城时,为了炫耀地位和身份时所居住的蓝西阁。 这阁不比前两幢小,但却只有一十六间房。 房间不但宽敞,而且豪华得令有些自以为有钱的人目瞪口呆。 当然价钱更会吓掉了舌头,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头,脸红脖子粗转身就逃的也有。 “长安居,大不易……”申老老大笑着道:“人家早在几百年前就说过了,可不是我申某人故意为难。” 可不是,咱们唐朝大诗人白居易说出的这六个字可是被后代人再三用了又用。 但是大不易酒楼好像没有对我们黑情人造成困扰。 红来阁内有四大名妓。 紫葡萄、水蜜桃。绿柳儿、黄杏子,这四个女人在艺妓一界的名气就好像俞傲、俞灵父子的刀在武林刀界中那么有名。 甚至有人说着,“皇帝老子的后宫算什么,一摆到这四个女人面前,简直是黄脸婆。” 好像长安城里每个人都这么的相信。 黑情人翻了个身趴在紫葡萄的香枕上苦笑道:“那个女人可真厉害,慢了点就没命啦!” 背上可是有一截玫瑰梗穿过后留下来的血洞。 紫葡萄可不像一般的女人家,见了血就脸白腿软,不但没半丝变脸,而且很迅速很冷静的处理掉,三两下便包妥了伤口。 “你遇上了杨字头的八代传人?” 紫葡萄的声音简直是好听得可以治伤。 黑情人嘿嘿的扭头过来,哼道:“是遇上了,旁边后面还有两把刀和一双拳头!” “他们当然不放在心上……”紫葡萄笑着,贴身到黑情人的背上,附着耳朵轻声道: “组织里有传令下来,如果你能完成下一个目标,便可以加入八尊长老的地位参与核心的计划。” “真的?”黑情人眼瞳子一亮,嘿嘿道:“下一个目标是那个倒楣鬼?” “本来是巴山老剑……” “现在呢?” “在你来之前又以紧急传令更改。”紫葡萄的玉指在黑情人的背上滑过,轻轻点了点伤口部位,笑道:“组织设想得周到,你一定想报仇对不对?” 黑情人的一张脸像苦瓜似的崩了下来,大叫道:“喂!不会是要黑某某去对付那个姓杨八代徒弟的女人吧?” 答案很明显,就是她没有错。 □□□ 在大不易酒楼的后面是片花苑,花苑的北端有五间独立的木屋,各自以上好的桧木搭建。 沉甸甸的红褐色泽,看起来价值就是不同。 正中央那间题有“烟柳渡红斋”的木屋,正是申老老的住处。 晨曦已经由东方的窗牖大剌剌的了进来。 光线所映,看不见一丁点的飞尘在舞。 “那个叫黑情人的家伙来了!”是杨雪红在淡淡笑道:“正由‘龙虎尊’的紫葡萄在招待。” “是!”申老老的表情恭敬极了道:“正如八代主所预料的,紫葡萄那女人是龙虎尊这组合的‘信鸽’,专门负责对黑情人传达指令。” 杨雪红轻轻一嘿,脸庞上那方白罩绸丝巾微微的飘动道:“这几天你看出是谁对紫葡萄传达组织的命令?” 申老老显然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属下想着是,指令早在数天前便已经混在寻欢紫葡萄的恩客中下了,但是……” “怎样?有别的看法?” “是。”申老老沉稳的道:“如果突然变目标的话,那么下旨令的便不是外人……” 杨雪红笑了,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目标换成是我的话。那么旨令是在他们知道昨晚我发动了攻击后才更改的?” 而这段时间内,紫葡萄并没有接见任何人,直等着黑情人的到达。 “所以下旨令的人就是服侍在紫葡萄这女人的婢女中的一个?” “是,总共有四位……” 杨雪红轻轻笑了起来,好有力的声音道:“但是我们先要知道事实是不是正如我们假设的对不对?” □□□ 燕雁在紫东阁的手气并不太好。 他奶奶的,简直是背得跟他的名声一样差。 这个人称“燕群里的大雁”,可是个轰轰烈烈的角色。 就拿两年前在金陵城里干的那一票来说,硬是把刚接了货还没上路的“扬风镖局”搞得脸上无光。 一个人一把枪,挑破了十六个胸膛,然后还大剌剌的在体上了一泡尿,才带了红货扬长而去。 像这么恶劣的人还真少见。 所以杨雪红觉得找这样一个家伙来试刀,倒不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燕雁输了银子脸色就不好看啦! 他当然不好对大不易翻脸,但是如果到后头的茅房里等那些手上赚了一些银两的人“借”几张票子该不会是惹麻烦的事。 眼前这个人叫翁大户的肥羊不是挺好的对象? 翁大户据说是京城里的大商贾,每天经手的银票最少也有四十张,每张最少也有个十七、八万两。 看这老小子红光满面,大概是捞了不少,燕雁一大步子挡到了面前,伸手好快,脚下更快的拖入了茅房内。 好一个怒目瞪眼先摔了正正反反十来个耳括子,打得翁大户一堆肉都瘫了,这才冷笑道:“姓翁的,识相点就借点银票给爷爷翻本!” 翁大户翻着那双小眼珠,膝下是直打颤儿,嘴上可硬着道:“借可以,三分利逐日算……” “哈?”燕雁叫得可狰狞了,冷冷道:“好!那爷爷就叫你去跟下头的那个阎罗王要……” 燕雁的一只手才抬起来,忽的这茅房外硬挤进一个人来。 而且还是身上散发着女人香味的货色。 姓燕的一生三十五年里,就算是瞎了眼也保证知道这个一身白袍绸巾罩面的家伙是个女人。 女人是挤破墙进来的,就好像踢破一块豆腐那么简单。 燕雁的心头凉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右手一紧,被大力的扔了出去,这一跤可是跌得好重。 “好贱人!”燕雁的叫声简直是十里可闻,道:“你是那一道上的?竟敢对燕爷爷找麻烦……” 杨雪红踱了出来,目光可冷着。 “专门找绿林这条路的人!”杨雪红的手上把玩着玫瑰,冷冷一笑道:“杨家第八代杨雪红……” 妈呀!这女人找到了这里,黑情人从红来阁的窗口瞄下,心里直打鼓着。 是不是巧合? “你怕了?”耳畔,那位紫葡萄大美人吹气如兰,轻淡淡的笑道:“还是不想进入八尊长老?” 黑情人嘿嘿一笑,直盯着下面燕雁蓦然出手,哼道:“你认为这个女人到这里来是为了那个姓燕的?” “不管为了谁……”紫葡萄淡淡道:“反正结果都是一样,对不对?” 这话还真他的有道理极了,黑情人肚子里在叹气,一双眼眸子可是眨也不眨的看着杨雪红这个女人三两下就把燕雁这贼给摆平了。 “你不服气?”杨雪红负手站立在燕雁身前,嘿嘿笑道:“可惜你没有不服气的机会了!” 如声响应,这个“燕群里的大雁”果然就动也不动。 大不易酒楼似乎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立刻两名汉子奔了出来,架着体往后就走。 同时,紫东阁的掌柜尚冥风已晃了出来,朝着杨雪红抱拳揖道:“这位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今夜落脚何处?届时官府查问起来好让小的有个交代?” 杨雪红轻轻一哼,自白绸巾后面淡淡道:“长安城东的飞云客栈,杨某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的很,如果柏青天的手下问起,你就报说是杨雪红下的手便是……” “长安”柏青天是和“天下补头”李吓天并称的世上两大名捕。 这个时候,他可正带着手下爱将原晚离四下追蹑着曾是“八路英雄”之首的武断红。 长安城里则留下了韦燕雪这把刀在镇着。 杨雪红的话是说给尚大掌柜的听,但是声音传入了黑情人的耳朵里可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女人在钓哥哥我嘛……”黑情人嘿嘿一笑,躺回了软卧床上,嘻嘻一笑道:“有趣极了!” “什么有趣?”紫葡萄瞪了他一眼,转脸娇媚巧笑,倚偎到这个男人的胸膛上,呢喃的道:“情人哥哥,你可要好好完成这次的目标,这样……” 说着,还会有点脸红害羞似的垂下了眼睫,轻轻道:“这样,你登上了八尊长老之一后,妾才能离开红来阁随时侍候在身边……” 黑情人可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捏了大美人一下屁股,嘻嘻道:“大美人每天服侍在身,那我岂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讨厌!”粉拳儿才刚刚抬起,门外有人轻敲,紫葡萄挑眉转,哼道:“谁?““是小婢绿荷。”门外有人娇滴滴的应声道:“是给小姐和公子送水来洗脸。“紫葡萄漫应了一声,那个叫绿荷的婢女便推了一轮木轮车进来。 车上两盆热腾腾的水盆,车上的推上还挂垂着两条绣刺鸳鸯的毛巾。 车身漆成粉红,木盆、毛巾也是粉红,看起来真是迤逦极了,难得这座西来阁的莫流莫大掌柜好心思。 黑情人看着,喉里在大笑。 肚子里可是想着事哩!方才这个绿荷小姐报名时,虽然葡萄美人漫声应得很”自然”,但肌肉、身体肌肉那稍微的改变可不是能躲过咱们情人哥哥的感应。 那是一种很轻微而略带紧张的收缩。 甚至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气来。 难道这个叫绿荷的小妞是“龙虎尊”中传达旨令给紫葡萄的“风声”? 龙虎尊这个组织一直让人摸不着头绪,就在于他们庞大而复杂的组合中,转达命令一向是单线联系。 也就是说,八尊长老在核心的会议后各自授了任务,他们分明传出去给手下掌握的“黑铃”。 黑铃传给风声,风声传给信鸽。 最后由信鸽传到杀手的耳里开始执行任务。 这种既复杂又简单的传达方法,很难循线找到了线头,除非你是八尊长老之一,或者是更高的四头魔虎。 黑情人的头由热烘烘的毛巾中露了出来,朝那位绿荷睇了一眼,嘴角可是笑得好可恶。 男人的这种表情,只要是女人都会懂。 更何况绿荷在红来阁里呆过了这么久。 “小姑娘长大啦!”黑情人的声音暧昧极了,道:“细皮嫩肉的干这些粗重的活儿多可惜……” 紫葡萄流转了一眼,轻哼道:“喂!你在打人家的主意?是看老娘变成了黄脸婆是不是?” “那儿的话?”黑情人急慌慌的摇着手,一双眼珠子可没离开过那个羞红脸的绿荷,嘿嘿笑道:“我只是想享受一下齐人之福……” “刷”的一下,紫葡萄那一柔如脂似凝的玉掌划向了黑情人的面颊而来,是女人天性的嫉妒! 这位情人哥哥可是有一套的。 当见他一个步子向前,正好紫葡萄大美人的手肘碰到了颈部。这厢看来,倒成了葡萄美人伸臂“勾”住了情人哥哥的脖子啦! “你好坏!”美人咬唇顿足。 绿荷更是瞅睇着眼在吃吃的笑着,猛不防黑情人伸手揽腰一抱,也将她拉到了胸前。 一声惊呼后是一声闷哼。 惊呼是出自绿荷的口中。 闷哼呢? 黑情人这位大情圣抱着肚子,一张苦哈哈的脸看着紫葡萄叫道:“妈呀!这个拐子放的可真用力!” 紫葡萄哼哼的两声冷笑,挽了挽发髻,扬眉道:“谁叫你在我面前摆出登徒子来,活该受一下痛……” 黑情人乾笑两声,看着绿荷急匆匆推了车子出去,这才嘻嘻一笑道:“成啦!反正以后我不招惹她便是了!” 葡萄美人这厢总算脸色好看了一点,嗤声道:“你能明白最好……”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黑情人保证那个绿荷的武功不弱。 最基本的一点,在闪躲变化身法上的成就有一套。 他可是笑了笑,掸了掸衣服整齐,便是往门外走去。 “你……上那儿?”紫葡萄突然看他就这样走了,还真有点担心他要翻脸了。 这个年轻人可是组织中相当器重的一位。 “找目标玩玩啦!”黑情人大笑道:“当然,这回这个姓杨的女人你不会吃醋了吧?” 紫葡萄当然不会。 不但不会,而且还巴不得他快点去料理那个人称“帝王绝学八代主”的杨雪红。 □□□ “长安”柏青天的名气非常大。 韦燕雪跟了他几年下来,在六扇门中的名气也不小。 甚至传说“金陵”尹世静死在妙峰山后,最有可能接替那里扇门总捕头位置的就是韦燕雪和他的刀。 韦燕雪负手踱步在长安的石板道上,这儿有黄梗木,硕大的叶子由两旁的围墙内遮展出来。 有些碎裂的石板渗出泥土的香味儿。 当然也有一些历史的味道,在风中轻轻的似有若无。 韦燕雪不是一个会叹气的人,就如同他不会去理会传言中他可能接掌“金陵”总捕头这个位置一样。 他的脑中,他的生命只有想到一件事。 那件事就是“长安”不论柏青天在不在,自己唯一的任务就是维持这里的“乾净”。 他还不满二十六岁,硕壮而带着古铜色的肌肉充满生命力。但是他更记得的,如果在三十年前没有遇到受封为“千里侯”的柏青天,自己只是五岁余的一具童。 柏青天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名誉和地位。 所以自己只有以这些来回报。 这就是韦燕雪令长安城里的人骄傲的地方。 “我们长安有一个重仁重义的韦燕雪……”这是长安父老们常常说的一句话:“大唐以来,长安城中人一向如此!” 所以韦燕雪受到尊重,韦燕雪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也同样独得尊重。 “帝王绝学八代主在飞云客机!”一个老者站在黄梗木荫下,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有点儿像自言自语似的:“昨天向晚,她曾经在城外十里的林子闪袭黑情人!……” 黑情人的名字很特别,韦燕雪知道老人所说的是谁。 “杨雪红来长安的日子当然也是为了他……”墙里头忽然翻出了一个四旬文士坐在上头,倚靠着横生突长的枝桠淡淡道:“虽然她在大不易酒楼下手的目标是燕雁……” 韦燕雪了笑,哼道:“燕雁死了?” “是……” “燕雁死的时候黑情人也在大不易里?” “是,他在红来阁紫葡萄的香房里……” 这小子倒挺会享受的,韦燕雪一边走一边想,已经转出了暗巷,踏入市集中。 交错杂逸的人群,轰轰响着的人群在这一大早已经塞满了街道上,今天是十五。 七月鬼门开,七月十五自古长安城就有盛大的庙会。 单单以这条大王街来说,最少就架了四个戏台子。 当然,那些江湖走艺、卖葫芦、糖糖炒栗子的更是在人潮中穿梭,一声声叫卖此起彼落。 韦燕雪喜欢这种安乐的景象,而且他有权力也有义务来维持长安城里的繁华。 一个卖玉兰花的老妇人走近了来,人人叫她做大姑的一个白发婆子。 “韦爷,一只大雁死了,后头却来了一只鹰……”大姑翻动着眼珠子吊向上方,好像真要在天空中去找那头她口中的鹰似的。 “井鹰的那双爪子很可怕,据说是冲着杨雪红来的。”大姑“啧”的摇摇头,忽然一笑道:“韦爷不买朵玉兰花?” 韦燕雪摸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大姑的手里笑了笑道:“不,我讨厌花,不管它是玉兰花还是玫瑰花都一样……” 大姑咧了咧她那张只剩两颗牙的嘴,笑道:“老太婆知道,不过韦爷自个儿要多加小心玫瑰有刺啊……” 大姑又摇摇晃晃的走了,那口嗓子“玉兰花”三个字可是叫得中气十足。 韦燕雪淡淡一笑,走了十来步转入一间茶楼。 长寿茶楼的茶据说是经过这儿的大老板聂百闻再三的品后才进货的。 所以就算它的茶资是贵了些,来的人绝对不少。 二十来副座头,大早便坐有了九成。 韦燕雪淡笑的坐下,那个聂百闻已经亲端了茶盅来陪着一旁坐下,笑道:“韦爷,今天来得早啊!” “柏侯爷不在,不得不小心点。”韦燕雪淡淡的啜了一口茶,问道:“今早听到了那些事儿没有?” “大事我想韦爷您都知道了!”聂百闻轻啜了一杯龙井下肚,这才低声道:”不过特别一点的是一大早店里就来了三个特别的人物……” 韦燕雪静静的在听,他相信聂百闻的消息不会太差,也不会让人失望。 “巴山老剑和九幽双使走一路。”聂百闻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他们向来没瓜葛的,干了啥?” 韦燕雪忽然间垂下了眉,这表示他正在想。 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巴山老剑”的名字就叫老剑,是老字世家的人。 “九幽双使”是九幽教在江湖上最广为人知的两名杀手。 他们三个凑一路是途经长安,或者是目标长安? 聂百闻很识趣的停了片刻,这才接道:“他们三个往大不易酒楼的紫东阁去了,据说是要大赌一番。” 韦燕雪冷冷一笑,肚子里在哼着。 赌什么?赌命? 他放下银子站了起来,走出长寿茶楼时顶上的阳光更刺眼了一点,而且四周的人潮也更多了一些。 韦燕雪这厢往前走,不过三丈远近脸色就变了。 那是一种死亡的感觉。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下了毒? 脑子里还在打转,腿膝忽然就一软跌到了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身上。 这时他忽然看见前方走来了一个人。 一个有一双很可怕的爪子的人井鹰。 井鹰差不多是四十岁左右,满脸满颊的大胡子配上那粗犷的胸膛,走起路来真有些像是虎虎生风的味道。 井鹰的步子好大。一下子便到了面前。 韦燕雪由扶着他的那个年轻人手臂弯肘里盯出去,右手边也有人缓缓的围了近来。 老剑的山羊胡子和背上横出肩头的剑柄最先入目。 后面则是两个面庞好白好阴林的中年人。 难道这四个来长安的目的是自己? “喂!你们想干什么?”扶着韦燕雪的那个年轻人叫了起来道:“看你们的样子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这里没你的事了。”井鹰冷冷的声音、冷冷的目光道:“我们这位朋友有点不舒服,自有我们来照顾。” “不行!”这小子还真倔强,大力的晃着他那颗脑袋,嘻嘻笑道:“人是倒在哥哥的身上,好歹也得解了他的毒再说……” 韦燕雪可放心了一点点。 最少这个小胖子看得出来自己是中了毒。 老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冷肃寒声道:“这事你一定要管?” “当然,做人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小胖子嘻嘻笑着,伸手点了点韦燕雪几处穴道,朝老剑嘿道:“姓老的,你以为哥哥我不知道你们来长安的目的?” 九幽右使大步一跨,蓦地多出一支白骨爪探来,好快的抓向小胖子的面前嘿道:“目的就是杀你!” 小胖子格格一笑,一身肉好像都开了花似的,忽的手指头一弹。 一弹弹出一道光华,好快! 韦燕雪还能扭头看了一下,只见那道光华击碎了白骨爪的掌心,穿透了骨干击中了握住爪柄的手上虎口。 不止的是,那道光华还能顺沿九幽右使这倒楣鬼的手臂而上,只一忽儿弹跳带窜中已经点了十七、八处前后的穴道。 大舞! 只有大舞的弹珠才有可能达到这种神奇的效果。 一街子四周围观的人齐齐叫好鼓掌了起来。 这当中,不只是因为这个小胖子神乎其技,还掺有他们心目中尊敬的韦爷,这下子可以安全了。 老剑的脸色是难看极了,但是他能活到六十来岁也是大有道理。 登时,一拖着九幽右使转身就走。 那个九幽左使和井鹰看现在的情势,想不走也难看,但是一忽儿间好像没发生事情一样。 “咚咚咚”,街头的那端有人上戏罗! □□□ “阁下在三年前出塞外大破独孤飞月的孤天傲地堡,两年前和苏佛儿联手合闯羽红袖的雪琼山庄,怎么一忽儿间就消失江湖了?” 韦燕雪显然对这段江湖秘辛也相当的有兴趣。 那是武林中,两年来人人谈论的题材。 大舞瞅睇了他一眼,嘿哼道:“怎的,毒祛了就有力气饶舌啦!” 韦燕雪一愕,旋即哈哈大笑,从床头跳了下来,四下流转了一眼,点点头道:“这里是飞云客栈?” “不错!大捕头,你也知道杨雪红那个女人住这儿?”大舞笑了笑,那张脸可爱极了,道:“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柏青天柏大捕头和李吓天他们在天台城内击溃了武断红那老小子……” 武断红是柏青天一生中最想抓到的人。 韦燕雪笑了起来,他心情可轻松了不少。 “我相信你们的消息会比官府的通讯传达还快!”韦燕雪嘿的一声,道:“柏总捕头是不是往长安回来?” 大舞竟然用力的摇着头,嘻嘻一笑道:“不!那老小子接‘金陵’,伊世静的位置丢了……” 他瞅了韦燕雪一眼,嘻嘻笑道:“当然,长安这儿就得由你老兄多费点心神啦!” 韦燕雪脸色一变,因为感动而变。 柏青天留下自己在长安,因为自己对这里熟。 柏青天已经在这儿打下了一片基础,自己只不过加以运用便可以控制长安城的治安。 用心可谓良苦。 大舞看着他那份感动的样子,嘻嘻一笑道:“大捕头,恭喜啦!” 韦燕雪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年岁,有一点点胖的家伙,突然他那张很少有笑容的脸笑了笑,问道:“据说你有一个外号,叫做‘己亥猪’?” 大舞哈哈大笑,了韦燕雪一下,嘿哼道:“小子,别拿哥哥消遣,等我那两位好朋友也来了长安,那可有你忙的了……” 大舞的两位“好朋友”当然是号称“大胆”的柳无生和“菜刀贼子王”的鲁祖宗。 他们三个又重新出现江湖?有趣极了! “你们到长安城来的目的是啥?”韦燕雪问。 “果然像捕头的口气!”大舞嘻嘻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韦燕雪当然知道不会。 不过他可猜想到一些边角,道:“为了杨雪红?黑情人?还是‘龙虎尊’?” “聪明!”大舞打了个哈哈,翻着眼嘿道:“现在阁下你的毒祛了,是不是可以走出房外散步去了!” 韦燕雪当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到长寿茶楼去找那个聂百闻。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脸上总是一团和气。 “韦爷有事?”聂百闻问着,也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到后头说话。” 韦大捕头并不反对,三两转的跟着聂百闻进入后苑,这儿茶香扬溢在空气中四下飘汤着。 赫然当中有一座亭子连带桌椅都是用茶砖造成。 “你是受了人家的胁迫?”韦燕雪淡淡的问着,已经坐上了“百闻茶香亭”,望着聂百闻有一丝的不信的遗憾。 “是,我和大姑都是受了别人的控制。”聂百闻苦笑道:“而且在韦爷到达之前,那个人又传下了命令……” 韦燕雪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毒的。 毒由大姑的玉兰花香气和长寿茶楼的茶味结合成,当他们各自分开时对人体一点害处也没有,所以你不会察觉。 聂百闻看了韦燕雪一眼,缓缓道:“他们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所以要我转达一句话……” 韦燕雪在听,听着对方想要自己怎样。 “别理会这三天内长安城发生的事。”聂百闻看了韦燕雪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 “特别是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方式来解决的方法……” “他们认为我会袖手旁观?”韦燕雪问的时候,一双眸子精光闪动着,道:”或者以为长安是洛阳,谁都可以私下了结他们的事?” 聂百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他们不这么想……” 既然对方也这么想,那么就是要用某种方法来逼迫自己达成不干扰他们行动了?“风中一样有茶香的味道。只是忽然间似乎多了一点什么?杀气?井鹰走路时还是那个样子,好大的步伐。他是从东而来,威风凛人自有气势如虹。巴山老剑则温吞吞的多了,好像不胜负荷他背上那柄长剑似的,每一步都相当的吃力。走路这么吃力的人,怎么会不带动一点飞尘? 九幽双使从北方来,他们一点也不忌讳的把手上的白骨爪在艳阳下挥动着。惨白森森的骨爪,随时就像要夺人心魄般的张着。韦燕雪淡淡笑了,看着聂百闻问道:“你有什么理由非听他们的话不可?” “因为我只有一个儿子,而且是四十岁时才生下来的儿子……”聂百闻的表情相当的抱歉,道:“你知道……” “我明白。”韦燕雪拍拍悬在腰际的刀柄,淡淡的道:“没有人会怪你这么做!” 在九幽双使的眼中,一丈近处的韦燕雪站了起来。 站起来,忽然间的气势就大大的不一样。 是不是因为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我中了毒,是因为经验不够!”韦燕雪冷笑道:“但是今天无论是谁死在这里,都不应该有半句的怨言!” 韦燕雪抽出了刀,好快的砍了过来。 九幽双使在江湖中当然不是泛泛无名的角色。 甚至在五年前韦燕雪没有被柏青天带入六扇门以前,他们就是相当有名的人物。 韦燕雪一刀砍出,他们相信自己最少有四种破解的方法。 一双白爪骨飞起,以极为巧妙的联击扣住对方的刀。 然后他们大步往前一跨,左拳一双分别由韦燕雪的肋下击去,这手“白骨肉拳成双打” 是他们很有名的合搏战技。 曾经七次都很快的完成了执行的任务。 韦燕雪的刀却还是往下落,又强又猛的砍下。 血光闪得好快,就像为两具体所下的花朵似的,荡散一片间几乎来不及眨眼。 “好刀法!”老剑沉沉冷笑,道:“好霸道的刀法。” 他的声音这么冷,却仍然掩不住一丝讶异。 韦燕雪的刀比他们原先估计的还可怕,本来以为可以轻易的摆平这个柏青天手下的爱将,然后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内在长安城里进行一项“大计划”。 “我们好像有点低估了他?”井鹰的瞳孔缩成两点精芒,盯住韦燕雪嘿嘿一笑道:“当然,你现在可更得意的不肯和我们合作?” 这是当然的事。 方才都不肯了,更何况已经兵戎相见! 巴山老剑沉着步子往前来,方才是蹒跚的步伐忽然间变得好凝重,好迟缓。 每一步踩下去都有好深的一个脚印,连绵成一线的往韦燕雪而来。 一线又直又挺,就好像他的剑。 巴山老剑和井鹰几乎是同时出手,剑挑爪至。 闪电般的速度来杀韦燕雪,空气中暴裂出死亡的气息,鼻孔里是短促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韦燕雪一个拗身出手,俐落而快猛。 这把刀是倒卷飞扬,已经逼住了老剑的剑,也压下了井鹰的爪,一个旋身带过,他感觉到刀身砍中井鹰时的力道,好快感。 韦燕雪相信下一个步子左跨时,巴山老剑的胸膛也必然开出一大口血刀子痕来。 这些估计是完全正确的,那人没出手。 不,韦燕雪根本没想到这个人会出手。 因为他不知道聂百闻也会武功。 而且比自己所能想像的成就可怕的太多。 □□□ 是午时正阳高照的时分吧!长安城里西南的街道上,有人用手遮着眉毛抬头在看着时辰。 “他奶奶的个好小子,竟然不准时到!”这个一身鹅黄衣袍黑脸的年轻汉子嘟嚷哼道: “待会儿来非得踢他几下屁股不可!” 年轻人的身旁可围了不少人在笑着,干啥? 原来他是坐在一个大铁环的上头,而且上半身这件鹅黄绸袍,可像是被人家用剪刀剪出了好多的洞来。 这看起来本来就有点像是江湖卖艺的丑角郎中,更绝的是铁环下面也坐了人。 而且是两个拿着皮鞭的女人,鞭头可是缠在这位仁兄的脖子上,左右拉着,好用力。 人们议论纷纷的是,这小子坐在铁环上是靠自己的轻功,还是由于下头两个女人互相牵扯拉住他的身势不坠。 无论是那一种情况,这是件很好的宣传。 脑筋动得快一点的,已经想到把自家店里新推出的货色名称用个布条写上挂在那小子脖子上,岂不大好! 每个人都在想,好戏快上锣了吧! 终于他们又等了半炷香,忍不住有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上前,一副老成持重的口气在问道:“小哥儿,你这是干啥?” 这老头子说话是朝那个铁环上面的年轻人,一双眼儿可不时滴溜转向两旁的女人。 够称得上是好姿色的女人。 “哥哥我高兴坐在这成名!”这个黑脸汉子重重哼了回来,脾气像不太好。 老头子嘿哼一笑,摇头嗤声道:“那就随便你了!不过挡住了老夫这间店,怎的做生意呀?” 可不是,黑脸汉子瞅了眼睛往前瞄一下,人家的“满意绸庄”四个字可不小哩! 黑脸汉子咯咯一下,忽然间就站起来,同时双拳一抱,朝那老头子道:“那么在下鲁祖宗就换个地方啦!” 鲁祖宗?和大舞、柳无生齐名的鲁祖宗? 据说他们三个人和名侠苏佛儿、俞灵等人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而且在武林中亦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这厢老头子年纪一大把,耳朵里听过的事可不少,当然生意人的脑子转起来也特别的快。 登下,他看见鲁祖宗站起来的同时,左右两名女人像是受了大力一带,手上的鞭柄俱为之一松,往后跌倒。 鲁祖宗也不理会那两个女子,自是在大铁环上踏着脚,刹那有如哪吒踩着风火轮般的往前了三丈。 这厢跌倒在地的两名女子怒斥中翻弹窜身,冷嘿中追向鲁祖宗而去。 蓦地,两条黑影一闪,便觉得脖子一紧,不!不只是脖子,连手臂带身子都叫号称有八条手臂的鲁祖宗用方才她们缠人家的鞭子扎了个结。 在旁上百个看戏的人一时轰然叫好,真是神乎其技,同时也明白了半点儿事。 这个叫鲁祖宗的年轻人分明是故意让这两个女人整治着,如今反过来耍弄,不知下头有什么好戏? 人群中挤出了个满头大汗的年轻人来,一边用手着风,一边口里叫道:“鲁八手,你怎的这般没耐性,早早了底?” “屁话!”鲁祖宗显然一肚子火,道:“哥哥我穿这么一件衣服被人套住脖子坐在铁环上,脸都丢光了!” 他指了指头上的太阳,哼哼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时吧!”柳大胆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外号“大胆”的柳无生演摆着这场戏干啥? 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难道他们到长安来普渡众孤魂野鬼? 俄然起了一阵风。 风中有哭泣的声音。 柳无生瞅了鲁祖宗一眼,转向那两名女子嘻嘻笑道:“鬼域大恨后来了!” 那两名女子脸色显然大大的变化,全身一阵颤抖的嘶哑叫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鲁祖宗嗤笑一声,朝柳无生哼道:“说好,那个女人由你出手!” “知道啦!”柳无生看着西方,飞尘扬起。 一辆马车来,全黑的马车,八匹骏马也是全黑。 黑沉沉的好像地冥般,令人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马车旁还有四匹马,马背上是四个玄黑衣袍的女子,这一片黑压压的出现,令人在这正午时分一阵的冰寒。 “好气势!”柳无生嘻嘻一笑,对着鲁祖宗道:“我想车里的那个女人大概得到了消息!” 消息是在大恨后行将走过的这条路上有事。 大恨后的习惯是预定走那一条路,无论什么事,什么人也不能阻挡。 这是鬼域的威风。 黑马车里的女人威风,人群中可有一个也不差! 杨雪红早就想找传说中的一个女人,一个坐在黑马车内由八匹黑骏所拉奔的女人。 因为鬼域下头分成的三大支派据说都是由这黑马车里的女人来派发旨令。 九幽教、吞天日、黑鹰门是三个诡异已极的组织。 他们的人数好像不很多。 但是武林中许多有名有样的帮派都像着了魔似的挂上了鬼域的标志。 那标志是一副画,画中一副骷髅有六只白骨臂,每只臂爪上各捧了一个骷髅头。 “冷大先生和苏小魂他们的梦魇是第五剑胆的后人羽红袖!”杨雪红永远记得师父七代主所说的话:“而我们两百年来不断争战的目标,是当年和‘帝王’柳梦狂齐名的‘卒帅’晏蒲衣!” “帝王”柳梦狂号称两百年前天下第一。 “卒帅”晏蒲衣是唯一可以和他匹敌的人。 而柳帝王是则是柳梦狂的儿子,又自创出一套“帝王绝学”和他爹的帝王绝学各擅胜场。 其后两百年里,各自有着传人流世。 凡是手执黑檀扇的,便是“帝王”柳梦狂之后。例如此刻正在城里等着魏绝尘、李吓天、董断红他们和羽红袖一的章儿铃。 另外由柳帝王传下的,就是白袍一袭玫瑰一梗,杨字头的自己这一支。 无论是黑檀扇或是白袍玫瑰,“卒帅”是晏蒲衣的传人,永远是不可能变成朋友的天敌。 两百年来,或许在某一代都是英雄而没有生死交战。 但是“印证”学以及扩张武林中的影响力,彼此相互牵制是永不休止的事。 杨雪红这时忘了黑情人,因为黑马车内的大恨后是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的宿缘。 两道人影飞起。 不,不是“自己”飞起,而是由鲁祖宗一带,将两名鞭下控制的女人“扔”向黑马车而去。 轻嘿一声来自前头两名骑跨在黑骏上头的黑衣女子,双双好快弹身,翻卷袖里匕首一闪,左臂探出。 一气呵成里,割断鞭身,抱住飞来的名女子落回座骑。 那两名女子重重的跌在马车之前,慌忙的爬起来跪着朝车厢不断的磕头。 “小婢该死,着了鲁祖宗和柳无生的道儿……” 马车内,冷沉沉的一哼,是道曼妙的声音,只不过冷寒迫心道:“你们知道坏了我的事的下场?” “是!小婢知道!”那两名女子忽然挣脱了鞭条,翻手一刃插入心口。 众围观的人惊呼,声音方才响起,蓦地四名黑玄衣袍的女子纷纷鞭马撤蹄往前冲来。 第一个首当其冲的便是鲁祖宗。 我们这位鲁八手冷冷一嘿,人踩着那铁环往前滚去,还当真像哪吒三太子,有味道! 两厢这一接近,鲁祖宗忽的一踢铁环,身子窜起。 这时间可控制得巧妙,马蹄前方踏入铁环,一双后腿再是跟入便大为锢禁。 座上这名黑衣女子待想控制为骑时,猛可顶上一响。 鲁八手不愧是八手号称,闪电般连出八拳,便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打下马去。 他的身势可不稍缓,忽的一折,往另外一名黑衣女子而去。 这厢柳无生的动作也快,闪电般的直欺黑玄马车而近。 当然,他先得通过坐在车夫位置上的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瘦乾乾的,几乎窝在那儿看起来只有一个孩童的大小,这位柳大胆可一点也不敢小看。 “十一根指头的马车夫”是句好长的浑号。 这个浑号的主人本名叫做叶万万,据说已经替一些人赶过一甲子以上的马车。 这些人当然都是很有名很有名的人。 叶万万之所以愿意帮他们赶车,目的很简单。 “因为我可以学到各家各派许多的武功心法。”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愿意让叶万万来赶? “飞鸿剑主”刘要一生前说的话:“因为他的赶车技术天下无双,而且赤胆忠诚!” 叶万万的原则就是帮谁赶车就替谁卖命。 而他卖命的本钱是第十一根指头,但是号称第十一指头的这根竹却比别人的十根指头可怕得多。 柳无生变了两个身法,斜里扫出一掌。 他的用意是,压制叶万万的竹,同时藉力冲撞车厢破门而入。 叶万万都快八十的人了,这点心思只换来他的冷笑。 竹蓦地一挺自背后反翻,“哗啦啦”裂风响,转刺为劈正是连守带攻的华山派绝学。 这个叶老头曾经替华山掌门人御过马车,此刻施展起华山的武功,还真较现下的华山弟子更胜数分。 柳无生沉嘿一声,拗身再窜,双足一点,竹高高拔起,同时对正当下的车厢顶直撞落。 叶万万冷嘿一声,方自位上起身抬欲扫。 猛可里,两道人影自地下弹起,左右一抱住自己的两臂,好用力的同时摔下车底。 谁? 正是方才以刃自刺心口的女子。 叶万万尚来不及回过神来,那端柳无生已破车厢顶处落入,里头一串喝声。 反正是有男有女也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忽的,那马车的八匹骏马就扬蹄狂奔起来。 好飙快的速度,众人纷纷惊叫走避中,这马车已往前大力冲出。 杨雪红岂能让车厢里的大恨后走得? 于是冷叱一声里直冲车厢门而去,这变化本已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了。想不到在杨雪红弹身的同时,另一道古铜而年轻的身影已全力追窜。 黑情人的目的是杨雪红。 足足等了一早,现在是最好出手的时机。 黑情人的估计没错,杨雪红的双掌方才拍到了车厢厢门,忽的里头的暗格一开,这出手便是落空。 落空之外,就是里面的机关一卡一锁。 杨雪红的双掌来不及脱回来,黑情人手中的“黑情人”已到。 这根木剑,此刻的威力谁也不会怀疑它可以杀掉任何人,当然杨雪红也没有异议。 她猛的吐气一撞,“啪”的一响,撞入了车厢内。 原来这车厢全是机关,杨雪红这一撞便启动了暗板撞了进入,一忽儿也没入其中。 飞尘远去,剩下的呢? 叶万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那四名随身护卫的黑袍女子也没入了人群之中。 鲁祖宗看着黑情人,再看看方才两名“假死”的女子,叹气道:“你们快点找一处地方嫁人去吧!若是还在江湖混,那天碰上了大恨后这女人就惨啦!” “不行!”右边那个女人双手往腰儿一插,嘿道:“你说过,如果我们脱离鬼域,你要照顾我们一辈子的……” 这个女人叫何挽荷,另一个叫何留云的帮声道:“就是!亏你是武林名侠,岂可出尔反尔?” 鲁八手这厢正为柳大胆被“吞”入车中烦恼得很,如今又被两个女人缠住,登时便想找个人来背黑锅。 黑情人。 眼前这小子看起来对女人很有经验的样子。 “兄弟,你的运气来了!”鲁祖宗左右手各拉了一个,往黑情人怀里一送,大笑道: “平白两个大美人投怀送抱!” 黑情人一愕,正想叫声喊住,人家鲁祖宗已经没影没踪啦! “好吧!那个姓鲁的一身横肉,也没这位哥哥俊俏!”何挽荷轻轻一笑,真有那几分风韵。 “我们就跟了你啦!” 什么话?黑情人急急将这两个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推,慌着叫道:“咱们十八代祖宗一点瓜葛也没有,你们别缠着我……” 他推了人就想走,何家姊妹可不依。 这厢左右两个女人各抱住一只臂膀,倚靠的娇声道:“不行!由不得你不管了!” 众人这一,又有好戏啦! 方才是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现在变成男女爱情的喜笑剧,不看太可惜啦! 黑情人这厢看着人越来越多,正想猛里震气快速脱身走了,冷不防何留云轻淡淡的一句话钻入耳里。 “情人留云挽荷走,我们来了,你反倒负心?” 黑情人一愕,一嘿一咳,脸色可正经的大声问道:“喂!你们两个真是跟定我了?” “当然!不然你叫我们姊妹以后日子怎么过?” “哥哥我可是住在红来阁……” 红来阁,天下闻名得很。 “那又有什么关系?”何挽荷笑道:“反正是你的人了,那儿都可以跟得……“黑情人的眼角可看着一个人在人群后注视着。 绿荷! 黑情人嘿嘿一笑,哼道:“好!既然你们敢,就跟我走!” 黑情人边说边笑了起来,他可以想像紫葡萄的表情—— 第二章 紫葡萄的表情果然很难看。 绿荷显然早就通报了一声,所以当黑情人带着两个女人回来时,她已经想好了处理的方法。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紫葡萄在问。 “哈哈,只要是男人就会知道……”这是黑情人的回答,而且自以为回答得很风趣、很得体。 “很好!”紫葡萄的脸寒了下来,道:“既然是男人都知道的地方,又带了不是这里的女人来,是想表示什么?” 黑情人也真应付有方,道:“她们两个是鬼域大恨后的叛徒,孤苦伶仃的没人理会,咱们收留下来日后说不定是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紫葡萄显然眼睛亮了起来。 “你真的是这么想?” “一山不容二虎,必然会用得着……” 黑情人的意思,紫葡萄当然懂。 龙虎尊和鬼域之间总有一天会战,而这一战将是斗智斗力漫漫可能长达数年,甚至数代。 “风声”绿荷早有传言过来,若是在红来阁遇到鬼域的人最好多打探一些消息,这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行了!”紫葡萄哼道:“她们就暂且留下来,至于你的行动……” “放心!一轮那么明显的黑马车能跑到那儿去?”黑情人嘻嘻一笑,看着偏西的斜阳,缓缓道:“再说,大恨后那个女人亲自到长安城来可不会是游山玩水!” 黑情人的判断在大舞的心里也同样个想法。 那辆黑马车扣下了柳无生和杨雪红一路奔走,他老兄也迈开了脚一路追下去。 这一追,可是直直追到了城东的一家大院前,看着黑马车“唏聿聿”的开了进去。 抬头,斗大的字儿入眼,“顶天来居”。 好气魄的名称。 大舞嘿的一声,踱步过去朝大门口的守卫庄丁一抱拳,说道:“两位大哥,在下有事求教……” 大舞老兄这一身衣袍好看,显然不是要饭的。 登时,右首那个陪笑一声,应道:“在下庄齐,不知有何可以服务兄弟的?” 左边的那一个眨着眼也笑了,直看着大舞腰带上那块汉玉大佩,嘿嘿道:“公子是来拜访的”“是!”大舞脸不红气不喘,笑道:“在下久仰贵庄庄主豪侠万千,早想结纳……” “家主人的确好交朋友。”庄齐嘻嘻一笑,肃手道:“既然公子是专程前来拜访,就请跟在下来……” 大舞登下便不客气的大步跟了去。 只见当前的是好大的一片教武场。 看看那些练臂力的石砖,最少罗列有四十座之众。 有趣极了,这里头是谁住着? 一声马鸣,大舞这厢溜了眼,便看见东壁墙那向,黑马车和八匹黑骏马正憩着在那儿。 “好马!”大舞随口赞道:“不知是不是你家主人的?” “不是!”庄齐笑着答道:“是主人的一个朋友所有,打算在这儿住个三、五日……” 大舞点了点头,随着身前的庄齐走入厅堂内。 好个气象不凡,大舞暗自点了点头,长安城里倒是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他正想着,忽的背后门口处有人大笑,哈哈扬声道:“这位姓大的兄弟,你是为朋友来的?” 大舞嘻嘻一笑回头,只见一名银发银袍的六旬老人,全身精神抖擞,高隆的太阳穴配合那双精芒招子。 这老头子可不是好对付的货色。 身旁的庄齐全身骨骼一响,冷嘿道:“果然如庄主所料,他们三个也来到了长安城。” 银袍老人显然相当的得愚,大步跨了进来朝大舞溜转了两眼,嘿声道:“老夫秋银风,在江湖上是无小卒……” 一个没名的人并不表示他就没有成名的力量。 大舞很明白这个道理,叹气道:“行了!你打算将哥哥我那位朋友如何?” 秋银风呵呵一阵笑,倏的停口冷目道:“大恨后做事一向不希望有人阻挠,当然对于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嘿嘿!你老弟不会不明白会有什么结果。” 大舞用力的点了点头,耸肩道:“那又怎样?我现在只想知道柳无生那小子怎的了。” 秋银风冷冷一笑,往前跨来。 忽然他的背后冒出了四个人,好快步的合着原先的庄齐紧紧锁扣住大舞的五方位。 “可惜你没有机会知道!”秋银风大笑道:“因为大恨后已经把他和姓杨空头的女人带走了!” 带走? 那么这间“顶天来居”只是一个幌子。 目的呢?当然是骗像哥哥这种傻子进来,然后加一条上开花。 大舞苦笑一声,看着秋银风问道:“我们好像不打这一架是不行的?” “除非你甘愿让人家的刀子砍在肉上。” 这是秋银风的回答,也是那五个人的动作。 可惜现在有一把刀,另外一把刀在反驳这句。 “你可以不用动手。”韦燕雪的声音和刀一样的有力,道:“因为欠了你一次,我现在就还……” 韦燕雪在早上的一战并没有死在聂百闻的手里。 秋银风看着五名手下躺下去的时候,冷冷的问道:“在聂百闻的配合下,你竟然还活着?” “当然是这样。”韦燕雪冷笑道:“而且那老小子嘴巴紧得很,好费了一番劲才叫他说出来有一个窝在这里……” 秋银风注视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半晌,嘿嘿的笑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鬼域和你们有什么瓜葛?” “老实说,没有!”大舞耸肩,答道:“只不过看到许多帮派弄上了六臂七头骷髅图很好奇而已!” 而这点好奇却引来鬼域的出手相杀。 所以他们对付鬼域只不过是自卫而已。 韦燕雪的回答可简单了,道:“只要我在长安城的捕头位置上,谁他别想乱这里一分一毫!” 秋银风显然已经听得很清楚。 他乾脆拍着手,一句话也不说的使出大法宝来。 只见随着掌声响,大厅内一阵“格格”的机链启动声音。旋即天花板上落下一十六具六臂骷髅来。 这六臂骷髅就像是鬼域的图腾那般,每只臂掌上各有捧着一颗骷髅头。 随着手臂的舞动,那骷髅头的嘴还会一张一合,忒是可怕吓人的模样。 大舞的眼珠子在溜溜打转,压低嗓子对着韦燕雪道:“喂!柏青天有没有教你怎么对付这玩意儿?” “没有。”!摇着头,答道:“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大舞哥哥显然也不知道,不过面对围拢过来的一十六具骷髅看了一眼,高叫道:“秋银风,这些头颅里面是不是有暗器、毒物之类的?” “聪明!” 秋银风大笑的答道:“这座十六先后天八卦骷髅阵,天下任何武功遇上了一点办法也用不上……” 韦燕雪不信,他猛力的砍出了一刀。 他砍的是骷髅的颈骨,锵! 那根颈骨赫然是用百炼精钢打造。 迅速的,这具骷髅的六只手臂动了,好快的将手臂上的“头”放向刀身。 然后,“头”的嘴巴一张一咬,“卡”的六个力道下硬是碎断了,韦燕雪的刀身变成六截。 唯剩的是刀柄仍在手中。 韦燕雪的脸色大变,秋银风则大笑了起来。 “现在我倒想看看你们的拳头有多硬?” 拳头当然不会比钢刀还硬。 所以秋银风很有把握今天他可立下一件大功。 大舞可不是这么想,最少他不想让人家说姓大的跟人家鬼域一照面就败得好惨。 他朝韦燕雪笑道:“我看,咱们还是走了的好!” 走?当然不是笨得硬闯,而是破顶出屋。 两道人影拔起,双双举拳轰打顶壁,轰响大震。 “这屋顶一定很好破!”大舞边窜身出去,还边人打出弹珠向秋银风的同时边大笑道: “因为要摆着十六具屁骷髅和机关控制链子,不是中空的怎么行?” 秋银风听完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倒了下去。 大舞的弹珠每次着身,最少可以点住对方七处穴道。 屋顶上不是没人,他们两个才冒出头来立刻就有三把刀和一只枪斜里直劈的招呼过来。 大舞一个转身,对着韦燕雪嘿道:“这些人你负责,哥哥我去找那个姓秋的问话!” 于是出而复进,脚下一蹬,又破了个洞下去。 他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找秋银风问一些事情。落眼这大厅内,姓秋的老小子一忽儿间已没有了踪影。 大舞哼哼两声,瞅准了壁旁的花瓶一大步过去,伸手便扳。 果然滑开了一条秘道来。 他老兄现在可不得不勇气百倍,一个大步子往里头跨了进去。“刷”的一声,洞口在背后滑闭紧锁。 □□□ 鲁祖宗紧跟的人是绿荷。 他看见绿荷先回到大不易的红来阁,对着紫葡萄嘀咕了几句,然后又从红来阁的后门溜出来。 这一路折折转转,最后停到了一处红瓦屋的后门。 那小女人敲的声音可别有玄机。 两长一短,重覆了两次。 “谁呀!”门里有人问。 鲁八手还有一个人人俱知的外号,便是“天下盗贼祖宗”。 所以他躲在两丈外一座屋顶上瞄眼看看,很清楚的看到里面出来个老头子拄着拐杖朝外头问着。 “风声摇铃响!”绿荷低声的贴着门缝说话,字字传入了鲁祖宗的耳里:“余老儿,是我!” 里头的门拉开了闩,那绿荷迅速进入了,门一关上便双双急步的往屋内走入。 鲁八手这厢一嘿,身子在空中三两个起落间,硬趴到了这红瓦屋顶上头拉开一片瓦瞧下望着。 只见除了绿荷和开门的余姓老头子外,前厅四张椅子中另外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汉子,约莫三十出头,半身豹纹短裸,那两膀子肌肉可真像是一头豹似的有劲有力。 另外大位坐着的那个,一袭杏黄衣袍长衫,手上羽扇微摇,大有运筹帷幄的味道。 “你说的这件事况子豹方才提过了。”大位正坐上,那位杏黄衣袍的中年人淡淡一哼,道:“你有什么看法?” “鲁祖宗将那两名女子扔给了黑情人不合情理……”绿荷皱眉道:“怎么说都不合情不合理。” “那么你认为黑情人没有想到?”余老头插嘴道:“或者他故意引她们进来?““这点就需要楚先生来决定!”绿荷看着那位中年文士,道:“留下那两个女人有用没用?” 中年文士笑了起来,淡淡道:“组织里最看好黑情人接替八尊长老之职是不是?” “是。”另外三个人同声的答着。 “所以这件事怎么做,由他自己决定。”楚先生淡淡笑道:“因为我们的任务只是看守‘杀手’是不是有异心,有没有能力完成目标。” 他是“黑铃”。 黑铃直承于八尊长老,转达了信息给“风声”,再由“风声”传给“信鸽”,下达旨令给杀手。 姓楚的是个聪明人,他当然不愿得罪一个极可能日后在组织上会爬在自己顶上的人。 “我们当然要监视那两个女人的行止举动……”楚先生嘿的一笑,道:“同时也得看黑情人的行动。” 因为鲁祖宗他们和黑情人应该是对立的两方。 鲁祖宗会把鬼域的两名叛徒交给了黑情人处理,好一点的解释是,“他尚未发觉黑情人是我们组织里的杀手。”楚先生嘿嘿笑道:“这次黑情人对杨雪红出手没有达成上头的命令倒是无妨……” “因为姓杨的女子已经落到了大恨后的手里,生如同死?”绿荷笑道:“那么黑情人是不是还有任务?” 楚先生轻轻一笑,转向姓余的老头子道:“余天行,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看看长老有什么指示!” “是!”余老头恭敬的应着,急步的踱向后庭。 后庭有鸽笼,鲁祖宗早就注意到了。 那余天行经过了鸽笼,朝数丈外的一间木屋进入,看来是想写密函系于飞鸽传书。 如果是这样还玩什么?鲁祖宗好快的身手到了鸽笼前,弹指几下弄了些迷神烟进去。 登时那笼子的七八只鸽子都像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斜斜蹒跚着乱撞。 木屋重开,余天行指间捏着字条急速的走近笼子来,一拉开笼门,他可楞住啦! 这些鸽子绝对很奇怪,奇怪到看了就知道不能飞。 不能飞的鸽子有什么用? “这些鸽你每天早上都有检查?”楚姓的中年文士随着余老头子踱到了鸽笼前,寒着脸问道:“所以它们是方才才遭到人家下的手!” 绿荷的脸色变了,楚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下手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一路引过来的,而且就在这里看着笑话。 “阁下可以出来了!”楚先生嘿的一声笑,冷冷道:“如果在下猜得没错,可是‘八臂神拳’的传人,鲁兄弟大驾?” “聪明极了!”鲁祖宗在屋檐上笑道:“好啦!你见着了哥哥我又怎样?” 楚先生倒是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半晌后终于问道:“你把那两个女人推给了黑情人的目的是什么?” 鲁祖宗笑道:“可惜那时鲁哥哥不认识他,早知道他是‘龙虎尊’的杀手便了结了就是……” 他可是打了个哈哈,接道:“目的嘛!那小子一年来窜出了名,所以我想把女人‘送’给这样的人大概过得不会太差……” 这话有漏洞,绿荷冷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鲁祖宗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怎么会跟踪下来? “不是我知道你的身分!”鲁八手倒是反应得快,道:“而是我想暗中看看那个姓黑的小子怎么处理那两个女人。” 所以很凑巧的发现绿荷不寻常的举动。 “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自以为很秘密的事,就是这样子被人家知道的。” 鲁八手很有哲理的笑道:“无意比有意更令人想像不到,是不是?” 楚先生同意了这点看法。 “好吧!你打算如何?”他问道:“你已经知道我是龙虎尊中‘黑铃’的角色,又能怎样?” 逼打成招似乎是唯一的法子。 鲁祖宗却用力的摇头,大笑道:“不,我不会要你们招出来后面的八尊长老在那里……” 他可是得意的大笑道:“因为我只要请你们几位到某个地方住几天,我想后头的那一位一定会派人来?” 这话真有道理,楚先生都不得不服气。 只要自己这一线断了音讯,后头的狂风长老必然会派出另一线的黑铃、风声、信鸽、杀手来一看究竟。 届时这个姓鲁的大可以从容的尾随循线找出狂风长老的地点,再往后呢? “龙虎尊和你们有过节?”楚先生大大叹一口气,苦笑的问道:“何必彼此拚命?” “过节是没有!”鲁祖宗嘻嘻一笑道:“可是如果你们打算和鬼域一战,我们却不能不阻止。” 这一战会有多少死亡? 阻止这场血劫最好的方法,那就是令他们顶上的那条龙安静下来。 楚先生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龙虎尊和鬼域之间会有一战?” “这个还不简单!”这座后庭的后门忽然被人家用力“推”断了木闩打开来,大舞晃呀晃的进来道:“因为贵组织和鬼域同时有一个目的,而长安城里就是那个目的的第一站。”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连楚先生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他们怎么知道的? □□□ “柳大胆那小子怎样?” “还好!” “什么意思还好?手指头还能动?” “聪明!”大舞笑得像头猪似的,嘻嘻道:“他留下了记号,最少还有活动的能力。” 鲁祖宗嘿嘿道:“这招‘投怀送抱’可是他自个儿想出来的,可不能怪我们没去救他……” “说的也是。”大舞笑得可愉快了,道:“反正哥哥我的幌子也做过了,再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啦!” 柳无生故意被擒? 是不是唯有如此才能进入鬼域之中? 他们对付鬼域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真的只为阻止鬼域和龙虎尊之间的一战? “鬼域背后的大老板是羽公子,龙虎尊背后的主人是羽红袖。”大舞叹了一口气,道: “这一战不仅关系着武林中许多生命的存亡,更是‘人情册’里的人一大考验……” 人情册分成上下卷,羽公子盗走了上卷。 因为虽然羽公子和羽红袖是同胞兄妹,但是第五剑胆却将一身绝学尽传于羽红袖。 妒火令羽公子不择手段,甚至暗中使用毒计关锁羽红袖在冰天雪地的关外一年之久。 “羽公子据说曾参与杭州一十六怀古堂的机关设计。”鲁祖宗皱眉哼道:“宋怀古那老小子为了报魏尘绝、武断红的杀子之仇,几乎已不择手段……” 两个月前,十六怀古堂的“偷天堂”机关场在羽红袖的攻击下,轰然崩山而毁。 没想到羽公子仍能逃得出来。 逃出来之后,便是大场大决战的先奏。 “羽红袖那边有李吓天、董断红和魏尘绝追到关外琼云山庄对付。”大舞叹口气道: “鬼域和龙虎尊之事只好由我们来了……” 真正的目的,他们是要追擒羽公子。 那是羽红袖放出来的话:“羽公子手中只有鬼域这张牌,所以我一定要击垮他,至于派出的力量则是龙虎尊!” 羽红袖明白的道:“羽公子为了增强鬼域中人的战斗力量,当然会想尽办法得到一些东西。” 东西的项目写在一张字条上,而且包括在那里?在谁的手上?总共十样整整。 “这十种奇珍药品可以制造出一种丹丸,而这丹丸的药力可以配合鬼域中人的武功心法在短时间内大为精进!” 羽红袖郑重的警告是:“羽公子在十六怀古堂钻研出来一种新的武器,只要十种药材俱备了便可以很快的完成!” 当羽红袖说的这些话由李吓天传给了冷大先生,再由冷大先生旨令下来交到他们手上时,大舞老兄只有叹气又安慰的道:“幸好对付羽红袖那个女人是由李吓天他们三个去!” 他心中可是余悸犹存。 想着三年前和苏佛儿双双闯关外对付羽红袖,结果是两个人一鼻灰的回来。 若非李吓天他们在数天前对付武断红比羽红袖早胜了一步,由魏尘绝一刀结束了恩怨情仇,自己和苏佛儿还依旧隐姓埋名,半步江湖行走不得。 夜风起了,这一天好长。 大舞伸了个懒腰,朝鲁祖宗笑道:“肚子饿了?” 真的,忙了一天也不知干了啥正事,反而亏待了自己的肚皮,真是大罪过。 “你说,上那儿填饱?” “还有那里比大不易酒楼好?”大舞大笑道:“不但有吃,而且又有女人、有赌坊,那个男人不去?” □□□ 黑情人赶到了“顶天来居”时,正好看见韦燕雪指弹着十数名捕快将里头的一干人上了枷锁带走。 怎么?难道大恨后的地盘这么好欺负? 黑情人的脑子里转几想,等到韦燕雪把一堆人全弄走了,这才溜窜到里头四下巡望了一回。 很快的,他也找着秘道。 秘道一路延伸,差不多有二十丈之远,这才由另外一端拾阶而上。 堪堪冒出头,第一眼入目的是间格局不大的卧房。 卧房里当然是有床铺。 床铺上有人,还有一把刀。 韦燕雪冷冷的笑着,嘿嘿道:“阁下是那一路的人?” 黑情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摇头叫道:“韦大捕头连哥哥我黑情人都不认识?” 韦燕雪当然认识这个近年来窜起的高手。 他问着那句,只是因为有点意外黑情人怎么会从鬼域的分舵秘道中冒出来。 同时这也是一声通知。 通知外面的弟兄来了个扎手的人物。 黑情人笑了,喔道:“看来,韦大捕头在外头可安排了不少人?” “人是有几个!”韦燕雪打量着他,淡淡一笑道:“不过对于你可是没什么作用!” “那是韦兄看得起!” 黑情人轻轻一笑,踱了两步靠向窗口的位置,又问道:“那儿跟这儿发生了啥事,韦大捕头不介意相告吧?” 韦燕雪嘿哼一声,答道:“可以告诉你,不过……” 他挑了挑眉,又嘿道:“我也有想知道的事!” “行!”黑情人回答得也很爽快,道:“你问了我就答。” 韦燕雪冷冷一笑,点头道:“你从顶天来居来,当然是因为知道大恨后的黑马车到了那里。” 这是最基本的推断,韦燕雪又接道:“我和大舞先后到了那里,摆平了顶天来居内的家伙,可惜走掉了那儿的主人秋银风,当然,连大恨后的影子也没见着。” “柳无生和杨雪红的下落呢?”黑情人问道:“以你在长安的线,多少有点蛛丝马迹吧?” “没有!” 韦燕雪回答的时候,握刀的手扣得好紧:“没有!” 难怪他愤怒,长安城在一日间变得他完全无法掌握,这是谁都会不高兴的事。 更何况在自己的地盘被自己的人三番两次的暗算。 黑情人耸了耸肩,嘿道:“那么哥哥我问了半天是白搭的啦!” 他问完了,韦燕雪可有话要说。 “这一年多以来你击败了不少人!”韦燕雪冷嘿道:“是在替那个组织卖命?““没有!”黑情人的回答也很快,道:“自己高兴。” 江湖中一向有这种人。 他们是为了成名,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打败已经成名的人。 韦燕雪可以接受这点,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道:“你到长安城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黑情人笑了,笑得很奇特。 “原先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回答道:“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两个。” 韦燕雪当然早就接到消息,黑情人找紫葡萄。 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很正常。 至于另外一个女人“杨雪红”,韦燕雪嘿声问道:“后来又加上了一个杨雪红?” “消息果然灵通!”黑情人大笑道:“不错!那个女人在城外十里的林子里攻击哥哥我,两个人之间的梁子是结上了。” 韦燕雪也接受了这点看法。 因为黑情人在大街上攻击杨雪红的事人尽皆知,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看法。 “你能证明自己不是鬼域的一份子”韦燕雪的右手已扣住了刀柄,冷笑道:”今天正午那件事,很可能是鬼域所有行动中的一部份!” 黑情人乾笑了两声,搓着手叫道:“大恨后那个女人如果让哥哥我碰到,非大大整治一番不可!” 韦燕雪相不相信黑情人的话? 这点并不重要。 因为他最想知道的是黑情人能不能躲过自己的一刀?以及黑情人手中那把“黑情人”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惊人? 黑情人击败的人中有一个是海沧剑客。 而海沧剑客在五年前又曾击败自己。 韦燕雪想知道自己在五年后的刀法成就如何? 刀出。 黑情人挑眉中破窗,背后刀罡好猛好烈的劈赶而至。 韦燕雪的这一刀显然不讲求变化。 更不讲求花招。 他要的是,一刀力劈下看黑情人能不能活着? 身子已到了窗外,黑情人却不得不回身一剑。 因为他肯定自己的身法已经躲不过这一刀,唯有以剑相对,或许可以遁脱。 “黑情人”递了出去,在刀罡气机前打转。 千年的黑檀木坚硬赛钢,而且另有妙用。 韦燕雪忽然发觉自己的刀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所阻挡,两相激撞的刹那,一股气机撞胸。 怎么一回事? 韦燕雪还没搞清楚人已弹撞往后,“砰”的结实撞到了墙,勉强稳住了身势站定,抬眉。 窗外,黑情人只剩下一道黑影转翻出了围墙之外。 黑情人好诡异的剑法。 □□□ 黑情人再看到紫葡萄时,忽然发觉这个美人的表情并不好看。 “怎的啦?”黑情人问道:“有何不妥?” “当然有很大的不妙!”门口那位大不易酒楼的大老板申老老负手踱了进来,哼道: “龙虎尊的人遇上了杨字头的属下怎么会有好脸色?” 更何况紫葡萄被人家点了穴道。 “原来你是杨雪红那女人的手下!” 黑情人瞅了申老老一眼,叹气道:“看来我们注定是不可能成为朋友!” 申老老嘿嘿嘿的一串笑,眼眸子在发光,道:“如果不是你突然攻击,杨字八代主也不会落入大恨后的手里……” “那可不能怪我!”黑情人振振有辞的道:“可是那位雪红姑娘先找哥哥我的麻烦。” 申老老冷哼一声,双掌在胸前一拍。 忽然的,紫葡萄的这间厢房多出了几个人来。 当先带头的是红来阁的掌柜莫流。 莫流的身后还有三个人。 看他们的气势,这三个赤手空拳的家伙都是好手。 黑情人乾笑了一声,耸肩问道:“你们打算如何?” “既然八代主要杀你……”申老老嘿嘿道:“不论她的人在或是不在,我们都必须完成这件事。” 所以莫流和三名好手立即展开了行动。 黑情人觉得他今天真是够倒楣了,方才韦燕雪莫名其妙的一刀还在背上隐隐作痛,如今又撞上杨字头的人来找事。 莫流的拳如流水,一经施展便满室而来。 莫流后面的三个家伙也不差,很快的封住自己的两侧,更要命的是,申老老的一双掌比自己想像的还可怕那么一点点。 这五个人往自己挤来,似乎是非将黑某某的生命挤出了体外不可。 黑情人只有往上冲,冲破屋顶。 上头当然有人在等着。 紫东阁的尚冥风在江湖中相当的有名。 特别是他手中那根七节降魔杵,据说是维持紫东阁这间大赌坊安定最有力的保证。 赌坊进出的人当然多,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所以也有那种输了翻脸的人。 紫东阁却仍然稳如泰山,最简单的是尚冥风的七节降魔杵。 如今这兵器就往黑情人的脑杓子用力的打了下来。 黑情人近年来会成名,也真有他的一套。 人在半空,硬是可以不升不降,平平的以背破屋檐瓦片移后了七尺。 这七尺移身,弄了下头一屋子的飞尘碎瓦。 同时他也到了屋檐的角落。 黑情人的双腿一勾住檐角的梁木,身子如风轮般的一拗一窜,硬是脱飞了三丈之外。 三丈外,人称“紫东阁里的六拳头”已经招呼过来。 他们好结实的打在黑情人的肚皮上、胸口上。 这厢情人哥哥差点昏死了过去。 下头树梢蓦地有两道人影窜起,是何挽荷和何留云。 她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挟住黑情人下坠的身势,闪电般的弹指一片烟雾。 申老老、莫流、尚冥风等人大喝的弹身追来,却是晚了那么一步。 三道身影好快的翻出了墙外,便是渺然无踪的消失在黑夜暗巷中。 □□□ 泉水的声音? 黑情人大大的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的迷蒙,有如在云中。 鼻孔中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他笑了,长安自古以温泉闻名,说不定身旁的温泉池里就可以看见救了自己的何氏姊妹出浴的情景。 黑情人一转头,忽然看见了自己的衣物。 啥?自己的衣物? 那……哥哥我…… 黑情人忽然发觉没穿衣服的不是女人,而是自己这个男人,有人笑了起来。 “你的背部、胸前都受了内伤。”何挽荷在烟雾中笑道:“利用这地热可以早一些治好……” 武学中的确有这么一门心法,可以藉由地热之气来贯通身上的气机。这是近于道家中取法于天地的大道之力,通彻于个人本身的任、督二脉。 还好哥哥我曾经学过。 黑情人足足耗了半个时辰,这才跳入了温泉内,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又耗了半天才起了衣服走出澡堂。 澡堂外是一间布置的相当典雅的房间,何家姊妹早已含笑的睇望着自己。 咱们情人哥哥竟然有点儿脸红。 从来好像只有他脱女人的衣服。 “说正经的事了。”何留云轻一笑,道:“昨夜大不易一战,你大可以出手的是不是?” 昨夜?窗外已是明晃亮亮的一片。 “没错!”黑情人耸肩道:“可是杨字头的人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我们?黑情人的意思并不是指龙虎尊这个组合。 何挽荷明白,淡淡的一笑道:“既然是如此,你又如何对杨雪红出手?” 他如果不杀杨雪红就交不了差。 当然,没有完成这件任务也不会登上八尊之位。 黑情人得意的笑道:“这就是哥哥我聪明的地方!”他咳了咳,又接道:“既然不能杀她,就让她消失不就成了!” 就算目前的情况,杨雪红落入大恨后的手里? “你们不会笨得以为杨姓的那女人落入大恨后手里一点办法也没有吧?”黑情人得意的笑道:“如今多了一个人来对付鬼域不是很有趣的事?” “这话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隔壁的房里,大舞笑着走了进这房门口,叫道:“只怕是柳无生那小子和杨字头的女人会大吵一番。” 杨雪红的个性在江湖中大大有名。 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她脾气一毛起来就吵上了。 好听一点的说法是“嫉恶如仇”,难听一点的讲法是蛮婆子脾气。 黑情人嘿嘿一笑,瞅了大舞一眼道:“喂!咱们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放心再放心!”大舞笑道:“冷大先生要你混入龙虎尊,并且瓦解它。至于答应的报偿我们一定会实现!” 黑情人似乎看他说得肯定,稍微放心了一些,愉快的问道:“行啦!你们打算下一步如何?” “我和鲁八手已经擒住了你这一线的黑铃和风声。”大舞笑得好乐,道:“你想下一步怎么做的好?” 黑情人这厢脸色一垮,苦笑道:“那么狂风老小子一定又会新派出一条线来跟我接头。” “对极了!”大舞笑道:“而且不见了杨雪红,他们更可能另外下了一个目标……” 黑情人也想到了这点,吞了口口水道:“会是谁?” 大舞这头“己亥猪”显然笑得更愉快道:“很可能就是哥哥我……” 目标是你这小子,有啥好乐的? 大舞显然很高兴的大笑道:“到时你我一战,他们一定会有人在旁边看,对不对?” 这是惯例! “我要的是你死……” 大舞的话让黑情人觉得好楣气,他叫道:“我死?那以后的戏怎么演下去?” 主角死了,上个啥戏来的? “因为只有你死了,而且哥哥好好的帮你厚葬……”大舞越想越高兴道:“他们一定会来挖坟!” 挖坟的目的是看看黑情人究竟是怎死法? 大舞的结论是:“他们会看不出来,所以一定将你送往后头那个狂风老头子的住处。” 黑情人的脸色可难看了,“然后呢?”他叹气道:“总不会要我活了过来将狂风那老小子解决掉吧?” 大舞又笑得好可恶了。 “你不活过来行吗?”他问道:“除非你要变成真正的死人!” 黑情人明白得很。 无论怎么装死,狂风长老一定会用法子试验。 法子是,开腔剖腹检查自己的“死因”。 到时假死还真变成真死啦!—— 收集 第三章 羿死奴的姓很特别。 羿死奴的名字也特别。 但是,对于这个姓、这个名字,他的心中却有莫大的光荣。 三十年前,谁提起羿雕这个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脱口赞一声道:“好!”因为,羿雕是个忠心不贰的人,他绝对可以为了主人牺牲所有的事。 包括自己的家人,包括自己的命。 羿雕有妻子,就在妻子临盆的那一天,羿雕不顾自己的妻子儿全力抢救主人的独子。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 至今提起黑林山庄那一战,江湖中记得黑林山庄庄主沈黑林的人已经不多。 同样的,记得攻击黑林山庄的“百八龙”这个组合的人也不多。 但是,人们却记得阿万和羿死奴。 阿万是百八龙的龙头,传说是一个非常残忍的人。 他的一生原则是,斩草除根。 有没有例外?有。 那就是当二十七年前那个夜里,他抱着羿雕唯一的儿子时,做出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反常”决定。 “这个孩子是武林的光荣!”阿万看着围绕在身旁的手,扬眉道:“他将会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和一身可怕的武功,全天下都会因为他而记得他爹是怎样的一个人!” 羿死奴这个名字是够奇特了。 武功呢? “龙虎尊之所以会考虑你有这个能力进入八尊长老之位,是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一个羿死奴在!” 黑情人记得紫葡萄曾经告诉过他:“羿死奴是在二十五岁时就登于八尊长老之一,既然曾破了例让那么年轻的人进入核心,你当然也可以!” 黑情人可没有想到,狂风长老这条线被剪掉竟然不是安排另外一条线来跟自己接触。 而是羿死奴亲驾。 长安古城的街道不会因为死了几个人或是失踪了几人而有所改变。 终究历史上多少次战火它仍然是峙立在那儿。 羿死奴就骑在马背上很随意的由东城门进来,这里将会有很多的事吧?他自己问着自己笑了起来。 “金头何首乌”是鬼域后头那个羽公子想要取得的十种药材之一。 至于这项绝世奇珍是落于何人之手,明天就会知晓。 羿死奴的座下马蹄停在一间很普通的客栈之前。 “好客客栈”只是寻常木造,分成上下两层的那种小客栈,长安城里最少有上五十座。 羿死奴才到了柜台,那个留山羊胡子的掌柜脑勺子后面的墙壁上,早已经着一张告榜。 “百种奇药材展售,七月十八金命堂”。 羿死奴眼皮子眨也不眨,随着店小二进入了厢房。 “客官是做药材生意的?店小二陪笑的问着。他自信看人准,羿死奴的打扮有那八分像。”小兄弟好眼力!“羿死奴含笑问道:“怎的称呼?” “小的人称小三子,客倌有事尽管吩咐。” 羿死奴淡淡一笑,摸出了碎银塞到小三子手里,说道:“行!小三子,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打听打听。” 小三子的声音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揣了银子入怀,嘿嘿笑着问道:“客倌有事尽管说,小三子别的不行,跑腿比谁都快。” “很快,人机灵就有赏!”羿死奴淡淡一笑,说道:“前天有一辆黑马车的事可知道?” “这个当然!”小三子面有得色,笑着拍胸脯道:“客倌的意思是……” □□□ “我想知道那辆马车的下落何往。”羿死奴笑了起来,好亲切的样子拍着小三子的肩头道:“你知道,那辆马车如果能买下了用来装药材,以后做生意可大大有帮助。” 小三子的脑袋还真灵光,立时一拍掌笑道:“对呀!那辆黑马车这般有名,以后运着药材在城里转过三两圈,人人都知道是贵宝号活招牌。” 羿死奴笑了,觉得这小子脑袋动得极快,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小三子好快的出去,羿死奴嘿嘿一笑,负手到了窗前。 他住的是二楼上层向东的厢房,背着大街。 这厢望落下去,是正对着一间黄瓦屋宇的后院。 黄瓦屋顶有气派的,占的地面不可谓不广。 羿死奴凝眉看着,可有了一点点的端倪来。 后庭苑里种了不少树,有高有矮。 他发觉特异的是,这些树的排列并不太正常。 所谓不太正常的意思,就是指有人故意这种种法。每棵树之间有一定的距离,高干低木间已有一定的设计。 最特别的是,明明是艳阳清秋的日子,树林中犹浮动着一层薄薄雾气。 羿死奴偏头想了一想,笑了起来。 “好客客栈可一点也不好客!”羿死奴嘿嘿自语道:“虎背之后岂容有长矛顶着?” 他摇了摇头,看见远远的那端厢房回廊里有人走过。 那是两名全身黑玄衣袍的女子,动作又快又俐落,谁都看得出来她们的武功不弱,最少身形移动间的那股轻灵,绝对是好手。 长安城里的武林人物很少不知道前天大恨后马车之侧有四名身着黑玄衣的女人护驾。 羿死奴笑了笑,换了件雪白的衣袍,系上紫金的腰带晃到了楼下。 “客倌要出去逛逛?”羿死奴记得这个掌柜的自称老魏,他在柜台后面将目光离开算盘,抬起了头来笑着招呼道:“对长安城熟吧?” 羿死奴温和一笑,朗声道:“久闻长安佛音古寺为天下八大名刹之一,正想前往礼佛。” 老魏呵呵一笑,猛点头道:“应该应该,到了长安不闻佛音,那真是愧对武则天了!” 武则天虽然是中国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但是尊佛甚勤,长佛音寺便是在大唐之时由她手中所建。 据说,佛殿内壁柱雕塑是由藏密请来的加比利学派所铸,而寺中上百金银佛像则是由万沙学派塑造。 万沙学派的镀金之术,号称天下第一,这等令誉直到了千百年后的二十世纪犹受举世推崇。 人在丈外,梵音唱呗已是声声入耳。 佛音古寺真有古寺的味道,历经七百余年的人世风霜,那一根根的石柱鼎立傲然。 羿死奴抬了一下眉,见大寺前庭悬挂着一排又一排的灯笼,整面如墙的开展来。 算算,有近千之众。 七月,在佛教是兰花节,为的是纪念昔年释迦牟尼的弟子目犍琏到地狱救母的事迹。 后世民间谓之以“鬼门关开”。 每逢此月,法事功德特别多。 羿死奴缓步踏入,只见前庭有上百个焚炉,各处都有着人在炉前烧金纸,是为了给死去的亲人吧! 纸灰在空中打转、飞扬。 羿死奴忽然想起了“百八龙”中有人曾告诉他。 “七月节烧纸钱必然满天飞舞。”说的人解释道:“因为,众鬼争夺!” 那时的羿死奴还小,只有傻楞楞听着。 “可是在平时如果是专门烧给某一个‘人’……”那人笑着道:“那‘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一定不会让风吹走。” 羿死奴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他相信的一件事是,江湖中谁的剑快,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生存下去。 未时,秋老虎好像特别的热人。 偶尔在这时候起了一阵轻轻的凉风,风中有香气。 有两名穿着鲜黄镶绿滚边的女子,她们的手臂上挂着盛满兰花的篮子。 款款移步,女人身上的香气和篮中兰花的清雅气味在风中融合成一种令人陶醉的呼吸。 羿死奴在看,还有不少的男人也在看。 因为,像这么美而又这么有韵味的女人,看几眼总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这两个女人走进了大雄宝殿,羿死奴笑了。 最少后头跟了十七八个“正好”也逛进去的男人,他有七八分的把握,这两个女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人家的目的是自己,又何必眼巴巴跟人家后头走?他笑了,转了个弯,由回廊到后头的偏殿去。 偏殿当前有一座大铜炉,里面已插满了满满的香。 浓浓冒升的烟雾,遮得前后人影都有点模糊起来。 终究这儿是庄严的道场,人虽多,但并不喧哗。羿死奴缓缓往前踱着,抬眉。 铜炉前有三名老少正好插下了香。 两个老的是一对老夫妇,正由他们的儿子陪着进寺。 香插入的时候,有一阵风飘着。 风中除了香的味道外,还有方才那两个女人的味道,羿死奴笑了,因为这中间还有淡淡的兰花香。 两天前,韦燕雪不就是这样着了人家的道儿? 羿死奴信手拈了三支香朝佛殿内拜了拜,他转身插香到铜炉的时候,携兰花篮的女人正站在那旁朝自己一笑。 贝齿轻露,眼眸流转,那一个男人都可以立即想到一些事,羿死奴的肚子在叹气,也在笑。 因为方才跟着这两个女人后面进入大殿的男人们,此刻正是用着又妒又恨的眼光望向自己。 羿死奴淡淡一笑,插放好了香炷,便再踏上回郎往后头的厢房花园而去。 这间佛音古寺建得相当巧妙,几排厢房间不但植种花草,而且俱铺之以白色的鹅卵石。 落眼过去,在一片庄严中别有风雅情致。 几名僧人谈笑的走动着,或有的在搬运东西,大概是为了法会的需要吧! 每排厢房中各有一间较大的念佛室,一声声木鱼敲打诵经之声由里头传来。 是僧人们在做着功课。 羿死奴继续往后头走着,最后头这座大花园里也有不少的游客,这儿素来是长安城里文人雅士聚集之所。 每座亭子的梁柱上,多少都有历代名诗人的题字,他站立到一座匾额题名“西望亭”之前,柱上是大词人贺铸的名词伴云来。 “烟烙横林,山沉远照,逦迤黄昏钟。烛映栊,蛩催机杼,共苦清秋风露。不暇思妇,齐应和几声砧杵。惊动天涯倦宦,岁华行暮。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流浪征骖北道,客樯南浦,幽恨无人语。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 羿死奴轻轻喟叹一声,踏上了亭子坐下。 忽然,竟是趴在桌上睡着。 亭子又有人来,是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儿子,紧接着是那两名美娇姑娘,盈盈笑着配合着前头三人将羿死奴围住。 “鬼踪三步倒果然大有效用……”姑娘中的一个轻笑了起来,道:“韦燕雪躲不过,这个姓羿的也一样。” 那对老夫妇正是聂百闻和大姑所乔装,当下便嘿嘿笑道:“韦燕雪是因为有大舞相救,这个姓羿的可没那么的好运道!” 他们笑了起来,当“儿子”的井鹰冷嘿嘿的挑眉道:“前天韦燕雪放过我们当然是有目的的。” 目的就是暗中监视他们,好找出大恨后来。 最少也可以查出来他们之间联络的方式。 “那姓韦的太低估鬼域的能力了!”聂百闻嘿嘿一笑道:“大恨后要我们解决这小子,让姓韦的找上龙虎尊去。”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在转移韦燕雪的注意力。 既然鬼域和龙虎尊都是韦燕雪的目标,何不让他去对付敌人? 像羿死奴这种人物死在佛音古寺一定会很轰动。 长安城里的议论会逼着韦燕雪不得不追查羿死奴的身分,自然直接影响到龙虎尊。 井鹰朝东南方向看了一眼,那儿有两名韦大捕头的手下,他们不时看过来自己这边的动静。 他们五个之所以还没动手,因为在等巴山老剑。 巴山老剑先摆平了那两个小子,然后才是自己动手的时机。 井鹰的理由是:“只要那两个人没看见我们出手,当然不能对韦燕雪作证。”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乾脆杀了那两名探子?井鹰说得很有道理:“韦燕雪的刀很可怕,但是,柏青天却更可怕!” 韦燕雪的刀已经逼得他们三人落败,更何兄消息中传来柏青天到金陵上任之前会回长安作一些交和安排。 很快,柏青天最晚明天一大就可以进长城。 “柏青天的习惯是,只要不杀了他的人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谈。”聂百闻这点看法影响很大。 大恨后对于柏青天还是有点忌讳,所以下的旨令中再三交代不可以杀韦燕雪,也不可以杀六扇门的人。 因为明天金命堂所展出的“金头何首乌”是他们必买之物,在这节骨眼之前横生枝节总是自找麻烦的事。 巴山老剑终于出现,也很快的在那两名探子的背后点了几下,几乎不为人察觉的,巴山老剑已经拖了两个昏迷的探子折了个弯不见影。 聂百闻笑了起来,瞄了趴在桌上的羿死奴嘿道:“我想,龙虎尊最上头的那位龙老大脸色可能很难看了!” 可不是,他的指尖已经很用力的戳了下去。 □□□ 韦燕雪的脸色果然是难看极了。 佛音古寺这么庄严的地方竟然发现了五具体。 男女老少都有,特别是他们用了曾经对付过自己的法子。 只不过,这回死人的是用这方法的人。 那两名探子也被带到了身前,看着五具体发呆。 “这是怎么一回事?”韦燕雪显然很愤怒。 因为,这里头就有三个是他的“引路犬”,如今好像被开了大玩笑似的死在自己探子的监视下。 “有人点住了我们背后的穴道。”探子中一个叫叶海的期期艾艾回道:“然后我们醒来时是在另一端的厢房中。” 韦燕雪嘿哼一声,道:“那时他们正在做什么?” “有一个年轻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另外一个叫林鼓响的恭敬的急回道:“他们五个人围了上来,我们正注意着,忽然就叫人点了穴道。” 韦燕雪挑了挑眉,嘿道:“那个年轻人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是……穿一件白袍系紫金腰带。” 韦燕雪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好,一炷香内我要知道那个人去了那里!” 有样子、有服饰,查起来可快得多。 果然,不久之后便找到了“好客客栈”。 “官爷口中的那个人刚才回房了!”老魏陪笑的回道:“小的这就带各位上去。” 韦燕雪轻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登时,背后十来个捕快散开了去,动作相当的纯熟,而且井然有序。 这个时候楼上小三子满脸嘻嘻笑的蹬了下来,看这小子的表情,好像捡了个大元宝似的,眉尾巴都快飞了出去。 “小三子,你这是高兴什么劲?”老魏皱眉,在楼阶上问着。 “呃!是那位姓羿的房客有赏小三子。”小三子乐呵呵的回道:“五两重的银子咧!” 姓羿的?韦燕雪嘿的一笑,问向老魏道:“他登记什么名字?” “羿死奴!”老魏乾笑了两声道:“好怪的姓,好怪的名字,是不是?” 韦燕雪的瞳孔一缩,转向小三子冷冷问道:“那位羿先生为什么赏你银子?” “因为……因为……”小三子给韦燕雪这一瞪,结结巴巴的道:“他要小的打听一件事……” 他吞了一口口水,急慌慌的接下去道:“是有关两天前在大街上奔驰的那辆马车去向……” 韦燕雪挑了挑眉,嘿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小三子连膝盖都打起颤来了:“我……我……那……那马车如今由官府押着,在衙门里……” 韦燕雪的双目闪了一闪,嘿的忽然一把抓住小三子和老魏冲上了二楼,怒问道:“那姓羿的住那间房?” 房门破! 里面早已没人。 唯有的是,窗口开得老大。 韦燕雪大步跨到了窗口一看,看见了黄瓦屋。 当然,他也看见了黄瓦屋后头的这片花园和花园后面所种植的树干。 他冷笑一声,自窗口往下窜去。 不管羿死奴是不是从这里走脱,最少这片花苑和这座屋宇里的人就很可疑。 可疑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查清楚,这是破案的原则。 □□□ 就在好客栈和那座黄瓦屋宇在韦燕雪带领数十名捕快翻天覆地的寻找时,长安衙门的后院也有了事。 叶万万和两名黑玄衣袍的女人迅速的自墙外翻了进来,他们似乎早已知道马厩的位置。 几个步子,他们欺身到马厩之前,看见了那辆黑马车和八匹被脱的黑马。 叶万万别看他八十岁了,三两下便套好了马,无声无息的开蹄驾了马车便要从后门出去。 蓦地,他觉得背后的气流一动。 好轻微的感觉,才皱眉便又觉得脖子一热。 两名黑玄衣服的女人并没有发觉这点,她们拉开了门,让马车迅速的驰出去,又很快的关上了门。 “成了!”她们嘘了一口气,弹身落坐到叶万万的身旁。忽然间,好像有一点点不对。 马车朝着一面墙直冲过去,叶万万并没有加以控制。 她们惊呼一声,这才发觉叶老头已经死了。 死人当然不会控制马车。 她们忽然间有一丝恐惧从背脊升了上来。 叶万万是怎么死的?对方又是怎么个下手法? 她们心中一凛,大力的往上弹身,可惜,在“百八龙”的杀技中,最少有九种方法来狙杀这种情况。 二十七年前“百八龙”的首领阿万答应给羿死奴一个奇特的名字和一身可怕的武功。 显然,他并没有食言。 □□□ 韦燕雪正在清查黄瓦屋宇内所有的人时,大门口忽然冲进来一辆马车。 马车是通墨深黑。 而且,车夫的位置上还坐了三具体。 黄瓦屋的主人叫做韩以新,有着一张黑脸。 韦燕雪很清楚的看到韩以新的眼睛看见黑马车闯进来,以及上面的那三具体,一张黑脸变成了白色。 “你认识他们?”韦燕雪冷笑的问道:“你要否认?” 韩以新吞了口口水,勉强笑了起来,道:“韦爷,韩某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怎么会认识这些江湖人物?” 韦燕雪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江湖人物?” 韩以新楞了楞,陪笑道:“因为……这辆马车很有名,城里谁不知道两天前发生的事?” 这话是有它的道理。 韦燕雪却冷笑道:“那么,你想人为什么要把这辆马车由衙门的马厩里开出来撞破你家大门?” 韩以新不愧活了五十来年,嘿嘿一笑道:“这点还有望韦爷明查。” “是吗?”韦燕雪冷冷一笑,挑眉道:“你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何必将后苑布阵?” “这点并不犯法呀!韦爷!”韩以新叫了起来,道:“那是在下一位懂得阵法的朋友所设计,目的在用来防止偷贼到家里来行窃……” 他可是振振有辞的又道:“难道这点也不行吗?” 韦燕雪挑了挑眉,走向了黑马车,拉开车门。 登下,只见得一张字条好好的放在里面。 “大恨后住于此,好好查查。” 什么话?韦燕雪一双眉毛高高的挑起。 写这字条的人岂不是在命令自己做事? 他猛可里一转身,朝韩以新道:“我知道鬼域的大恨后住在这里……”韦燕雪嘿嘿笑了起来,纸条在手指间变成碎片。 “你转告她!”韦大捕头的脖子青筋暴浮,冷恶着声道:“只要她人在长安城里,我一定把她翻出来晒太阳!” □□□ “喂!听说来的是羿死奴这家伙。”大舞瞅了黑情人一眼,哼哼道:“进城不过半天,就把大恨后的人马弄得灰头土脸。” “可不是,行家出手就大大不同啦!” 鲁祖宗嘿嘿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黑情人大大皱起眉头,苦笑道:“事情比我们想像的复杂多了,看来现在哥哥我不能装死啦!” 大舞似乎也同意了这点,叹气道:“那小子一定会留下暗号给你,而且现在事情闹大了,你不能不出面见他。” 黑情人嘿嘿笑,拍了拍大舞的肩头道:“行啦!反正如果目标果真换成是你,只好将就的‘死’一回吧!” 大舞这会可苦下了脸,将眼光望向鲁祖宗。 “别跟我求救。”鲁八手大叫道:“没我的事!” 黑情人的心情显然愉快多了,终究装死是一件很累人的事,这档子换成了别人有什不好? 他很愉快的窜出了“秘窟”,在黑夜的长安城里走了一圈。然后,目光停留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庙寺前。 这间取名“西经寺”的庙院可比佛音古寺小多了。 不单是面积排场,从悬挂的引魂灯就可以看出来。 七月鬼节,庙寺会有放焰口供穴道鬼魂吃食。 自来庙中有得道成佛的高僧,最多左右各悬挂九盏风灯引路,最少者则悬挂一盏以引孤魂。 眼前的“西经寺”,则是左右各有两盏风灯,在长安古城内算是气派较小的寺院。 黑情人跨步进入,墙角的暗记已经说明羿死奴的方位,淡淡一笑中他故意折了一圈才往后进走去。 后头有井,几处炉火正烧着金纸。 人并不多,黑情人很快的就找到羿死奴的身影。 金纸由指间飞扬出去,在火焰里化成灰舞。羿死奴将阴钱叠着放人炉中烧逝,虔诚得令人难以相信。 黑情人这时才忽然发觉羿死奴有一个习惯。 无论在那一座城镇内,羿死奴一定会走过那城镇里的庙寺,是巧合,或者是有心? “你来了?”羿死奴一笑,塞给了黑情人一大叠的银纸,淡淡道:“烧一些吧,很有乐趣的。” 黑情人接手过来,将银纸对折后一张一张的丢入火炉之中。火焰升高窜低,映着面颊和身体暖烘烘的。 “狂风长老这条线是怎么回事?”羿死奴丢下了一把银纸,火光映着他的瞳孔在闪跳,间着。 “紫葡萄落入了申老老的手中。”黑情人轻嘘了一口气,吹动着火苗散开又合拢,接着道:“大不易是杨字头八代主杨雪红的分舵。” “原来如此,看来组织是把自己人送入虎口了。”羿死奴嘿的一笑,道:“风声和黑铃呢?” “我只知道信鸽的身份。”黑情人折着金银纸,扔入了炉中,淡淡道:“这点你应该很明白。” 羿死奴笑了,看了他一眼,嘿道:“这两天你藏在那儿?想不到我花了两个时辰还找不着你的下落。” 黑情人也笑了起来,睇了羿死奴一眼,说道:“我们不得不小心是不是?大恨后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羿死奴显然同意了这句话。 “很好!”他湿淡的道:“明天金命堂拍卖的货材中有一项叫做‘金头何首乌’……” 黑情人点了点头没说话。 因为,现在是接受旨令的时候。 “据我们所知,大恨后到长安城来的目的就是这一件东西。”羿死奴嘿嘿冷笑了起来道:“当然,你的行动就是毁了那件‘金头何首乌’!” “目标杨雪红的事……”黑情人问道:“不进行了?” “姓杨的那女人落到大恨后手里已经用不着我们来操心!”羿死奴笑了起来,道:“龙头至尊已经特别下令要你杀另外一个目标。” 黑情人的眼皮子一跳,淡淡问道:“谁?” “柏青天!” “柏青天?” 黑情人吓了一跳,虽然不是大舞,却是比大小子更麻烦的人。 因为,以侯爷身分进入六扇门的柏青天,不但是皇亲国戚,而且绝对不会跟自己“作弊”弄假。 再说,柏青天的武功自己硬干还不一定赢。 “有趣吧?”羿死奴看着他的脸色在笑,道:“天下三大名捕,‘金陵’世静已经死在妙峰山武断红的手中,如‘长安’柏青天由你狙杀在长安。” 这必然是轰动武林的大案子。 当然,如果黑情人死在柏青天的手中也是一样。 “他会回到长安?” “一个时辰以内。”羿死奴说得好肯定,道:“我保证他今夜就回到长安城,而且到明天正午金命堂的拍卖开始以前就会办料了不少事。” 羿死奴的意思是,柏青天一定是暗中入城。 暗中入城,如果暗中死在自己的手里并不会引起轰动,那么明天在金命堂内毁掉“金头何首乌”的行动必然可以顺利得多。 “他会从那一边的城门进来?”黑情人只有叹气的问着,事实已逼得他不得不下决定。 “北城……”羿死奴轻轻笑着,将最后一困银纸丢入了火炉桶子内,随着焰火高拔大笑道:“一定从北城进来!” □□□ 七月十七,初夜,酉时将尽。 原晚离已遥遥可望里许外的长安城垣。 他笑了,真好,回到自己的地方来。 家,无论有多么的凶险,总归是家。 故乡是一种无可取代的感觉,亲切而充满了岁月的“曾经”。 武林中很少人知道柏青天的手下除了明棋韦燕雪之外还有一颗暗子原晚离。 就是靠着原晚离,柏青天在三年前捣破狼窟。 这次也是一样,因为原晚离而让武断红功败垂成。 原晚离很安于自己的身分。 他并不想出名,而只想做事,做一点对江湖有益的事,对于这点志节,“天下捕头”京师的李吓天就曾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柏青天有你这样一位助手,想不成为天下三大捕头之一也难。” 这句评语是原晚离一生中最受用的一句话。 因为,由“京师”李吓天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字儿,都是行家对行家的尊敬。 现在,他一个人缓步马蹄到了长安城的北城口。 “我的行踪必然早就让人盯住!”柏青天在一炷香前传话给他:“所以,那些人判断我一定从北城进入。” 原晚离是在柏青天后面一盏茶的距离。 他是由柏青天留在树干内的字条读到了指令:“你依计由北城入长安,半个时辰后在衙门后巷的胡老头茶棚里见面。” 原晚离笑了,他抬头看看长安城的城墙。 墙后,有多少双眼招子在看着。 他觉得最好笑的是,敌人未免太低估了柏大捕头。 “长安”柏青天岂是让人家盯着走的人物? 柏青天的行动又岂是别人可以预料? 原晚离真想告诉城墙后面的那些笨蛋,就是今晚一夜你们可要大大吃一顿苦头。 原晚离的想法正是黑情人所想的。 当羿死奴很肯定的告诉他“北城”这两个字时,他心中可是大大的狐疑着。 柏青天会那么容易就让人家盯住踪梢?他不信。 虽然不信,他还是直接来,而且事先把北城巡看了一番,每一座屋檐,每一条巷子都看得好清楚。 这是一个杀手最基本要做的事。 他不能不去找大舞,因为,羿死奴一定在观察他。 而他之所以如此慎重其事的理由是,柏青天不由北城进来,并不代表他不会到北城来,也不代表柏青天的钓饵不会由北城进来。 “如果我是柏青天……”黑情人在肚子里自己告诉自己:“我一定会到北城来看看到底有那些人埋伏在这儿。” 黑情人笑了,他选定一个很特别的位置。 那只是一户寻常人家的屋顶,绝对没什么特别,甚至从这里看向北城的城墙有一些死角,距离又远了一点。 但是,这里却是监视往北城城墙最好也点。 既然目标是柏青天,当然得待在可以一击而中的地方,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羿死奴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黑情人是一个可以大用的人材。 他很满意的笑了,最少黑情人目前的作法他很满意。柏青天当然不会由北城进来,但是,他一定会到北城来。 远远的,墙垣上人影一闪,好快好轻巧的身法。 数天前“羽令天下”的羽红袖已经有消息传给龙虎尊,注意柏青天的暗棋。 暗棋的名字是原晚离。 会不会就是这道身影?羿死奴发觉数丈外的暗巷中有了动静,那是三个人,穿着黑深色的衣服。 好快的动作,三道人影配合屋顶上同伴的指挥,很迅速的朝原晚离落身的方向而去。 嘿,可来了不少人,羿死奴目光流转着,这方圆五丈内最少有着七八个人在屋檐上头。 至于下头的人,那就很难以计算了。 这些人的来路会是鬼域的人? 羿死奴否定了这点可能,因为,大恨后并不想触怒柏青天,更加上这几起人似乎来路各有不同。 那么会是谁对柏青天这么有兴趣? 原晚离对于眼前的情势也相当的好奇。 长安城在这一阵子好像变了不少。 最少,以前绝对没有人敢在这里动柏青天的主意。 “阁下是柏青天?” 原晚离的背后忽然有人问话,声音好冷。 “问人家姓名不该自己先报上来?”原晚离含笑的回身,看见了两子红缨枪在一个少壮汉子的手中。 他“呃”了一声,点点头道:“原来是‘红缨双舞’的曾洗火!” “原晚离?”曾洗火忽的仰首哈哈怒笑,两颗眼珠子像是要冒出火来似的,道:“好,很好!断红帮毁在你手里……” 五年来武断红培育了不少人,也设下了不少暗舵。 虽然天台城一战武断红败了,但是断红帮的人并没有解散。 他们要替武断红报仇。 曾洗火的枪飞舞奔面而来,原晚离吸气暴退。 枪势更进,曾洗火有如烧着火焰的猛狮,几乎是不要命的刺向原晚离。 这种气势,连在暗处观看的羿死奴亦为之惊心。 武断红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所训练出来的人可以忠心到武断红败了,却仍冒死为他拚命。 这股力量如果落在一个可以善加利用的人手中,那将是惊天动地的事。 黑暗中最少又有十个人围向了原晚离,他们好整齐而有力的挥兵器,砍向原晚离。 纵使这位柏青天手下的大将军勇猛过人,又如何能对付十一个以命搏命的高手? 原晚离唯一能做的,就是浴血突围。 他出剑怒斩,高窜身势往东南方向而去。 十一道人影纷纷怒斥暴喝,没有人查看自己的伤口,他们只想要原晚离这条命。 黑情人当然觉得那端的情势有些诡异。 今夜要对付柏青天的人绝对不只自己,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柏青天应该要露面了。 原晚离是往自己躲藏的位置奔来,后面十一道人影追得也好快,眨眼! 曾洗火的枪如两道电光顶向了原晚离的背。 这时,原晚离正好踏上了这屋顶的另一边脊背。 黑情人这不能不有所决定,“杀”了原晚离,或者退到一旁看他们一战? 手方方伸入怀中摸到了“黑情人”,忽的脚下一阵震动,一道人影好快的自屋内拔空而出。 柏青天! “长安”柏青天果然回到了长安古城。 曾洗火的枪变了个方位,挑向窜起的人影。 同时,那十个人在半空中以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变化身法,全数扑向柏青天而来。 这十一个人的威力,连黑情人都觉得肌肤有一阵刺痛,是杀气。 柏青天冷笑,身如大鹏,沉嘿出掌。 每一掌拍得好极了,又准又狠的落在敌人的太阳穴上,偶尔换个角度,直碎胸口。 黑情人忽然觉得眼眶一阵热,是惊悚还是感伤? 柏青天的杀技似乎已到不尊重生命的程度。 十一具体好快的跌落在下方的暗巷里。 风缓缓的拂过,掀动了柏青天伟穆身躯下的衣。 黑情人的肚子在叫号。 如果现在不出手,怎么跟羿死奴交代? 出手的结果呢?躺下去的八成是自己。 他的一个脑袋还在三番两回的打转,对面的屋檐上忽的又冒出了人来。 是两老女人拱护着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的模样又娇又俏,杏眼在月色下分明晶莹的很,风吹,一抹百分之百属于女人的味道一下子塞满了空气中的呼吸。 “‘夜空女魔’田盼盼?”柏青天嘿嘿笑了,转头对原晚离道:“今晚宵夜吃小米粥怎样?” 原晚离笑了,有吃的他好像从来没反对过。 田盼盼看着原晚离长笑中离去,脸上忽然轻轻有了惋惜,道:“像他这么好的年轻人死得这么早是有点可惜了。” 柏青天嘿嘿一笑,淡淡道:“我说过要吃小米粥,他一定会弄好等着我回去用。” “是吗?”田盼盼看了一眼下头的十一具体,啧啧道:“断红帮的人未免太冲动了些。” 她说着,自个儿笑了起来,又道:“柏青天,你能回到长安真是老天有眼。”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情人懂。 数十年来田家在长安城是极大势力一户。 不但有钱有势,而且早在百年前就创立了“夜月风刀”这一个门派。 在江湖中是鼎鼎有名。 柏青天上任长安总捕头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田家的势力,据说这是朝廷方面的意思。 当然,这和“夜月风刀门”在武林中不太好的名声也有关。许多传言,夜月风刀门干过几件大案子,其中甚至包括了国戚“靖东王”古岭泉一家三十七条人命。 证据是没有,不过皇帝老子的玉旨不一定要有证据。 柏青天到了长安,只不过用了个把月的时间便铲除了夜月风刀门,田家的势力也连根拔除。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田盼盼冷冷嘿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这句话对不对?” 夜,更深了一点。 青石板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好有韵律,三长三短。 田盼盼笑了,倏忽间变成又妖又艳的罗刹般,“咯咯”笑着,嘿道:“我不是说了,那么一个年轻人死这么早太可惜了一点?” 黑情人虽然看不见柏青天脸上表情的变化,但是从背后看过去,他很讶异一件事。 柏青天背部的衣袍好似水波自下一层一层的往上送,送到了领口时产生极小极小的变化。 黑情人瞪大了眼睛看得好清楚。 那是颈脉左右两条血管有如吞下这层层的“气波”,“澎澎澎”的张展大,跳动得好剧烈。 这是一门奇异的武学心法? 田盼盼显然也感觉到了好大的杀气和迫力。 “你……也会发怒了……”田盼盼的声音有点不太自然,似乎到现在才发觉低估了柏青天,道:“嘿……嘿……怎么不想想以前把夜月风刀门拔掉时我们的愤怒?” 柏青天的声音斗然冒出来,有如荒野中的狼嗥,好惊人道:“我一生中向来把手下当成手足……” 黑情人在屋脊的这端都可以感觉到冷冰动魄的杀气,他打了个颤,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夜色。 是不是夜深得有点凉了? “我绝不允许我的手下死亡!”柏青天全身骨骼一阵暴响,挑眉一喝,道:”谁让他们死,我就是找他的死神!” 柏青天倏然拔身向前,两座屋檐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简直是来不及想像的速度,田盼盼和左右两名老妇人已经哀嚎一声,三道喷血扬上了半空。 半空,十七月犹映着血箭好凄美。 柏青天的身势忽然闪电般的一折,根本由不得黑情人转念想像,下头紧接是一声哀叫。 “你不会这么好死,田见鬼!”柏青天的声音在下面冷冷的道:“你以为用你的一条命就可以补偿原晚离的一条命?” 黑情人趴在屋上动也不敢动,耳朵中听来的声音却有点讶异。 他发觉方才那句话里,柏青天说到最后的尾音似乎有一点点咽哑。 不知过了多久,黑情人忽然觉得脑门后的气流有一点点的异样,他急速的弹身回望,是羿死奴站到了自己的背后。 “他已经走了。”羿死奴的声音也怪怪的,道:“你有什么看法?” 他问的是,对于柏青天的武功。 “似乎比传说中的可怕许多!”黑情人吞了一口口水,手心在冒着汗,道:”杀了他的机会不到百分之一。” 羿死奴的眼睛望了过来,好半晌,一叹! “你想进入八尊长老的地位就必须完成一些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羿死奴的脸部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起曾经有过的凶险,道:“只有这样,组织才会重用你!“黑情人承认这是很现实的事。 问题是,“杀”柏青天简直是不可能中的最不可能。 武功是一回事。 要他这种人“配合”才真的是一回事。 方才他已经看到了柏青天的为人和做事原则。 “你今晚就蹑住他的行踪吧!”羿死奴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或许可以由其中找出破绽来。” 这的确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黑情人走了,羿死奴却踱步到屋檐的另一端看着下头十一具断红帮帮众的体在沉思。 片刻之后,他淡淡的笑了起来。 好奇特的笑容—— 收集 第四章 韦燕雪看到柏青天时,整个人忽然间变得很有自信。 这是一种信任的感觉,信任柏青天可以很快的料理掉长安城里那些捣蛋的家伙。 柏大捕头坐下,淡淡的听着韦燕雪的报告。 “大舞和鲁祖宗并没有找寻大恨后的任何活动。”柏青天看了韦燕雪一眼,淡淡一笑,道:“所以,柳无生并不危险!” 柏青天的第一句话就让韦燕雪全身一震。 同时,他也立刻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黑情人和羿死奴的出现,表示龙虎尊和鬼域之间一战的序幕拉开。”柏大捕头嘿嘿笑道:“照理说,龙虎尊的习惯里,杀手行动并不是由长老直接下令。” 所以,这中间的“黑铃”、“风声”、“信鸽”必然发生了问题。 “大不易酒楼必然曾经发生过事情!”柏青天淡淡一笑,用手指轻轻敲着茶盅,嘿声道:“所以,那里的申老老也该去问问。” 韦燕雪明白柏青天要他问什么。 “紫葡萄这个女人很有价值。”柏青天嘿嘿一笑,道:“我倒要看看申老老把她怎么了!” 除了这两件事外,还有什么关键的地方? “他们来长安城的目的是什么?”柏青天看着韦燕雪,轻轻笑道:“最简单的可能,是为了明天金命堂上百种药材展售中的一种。” 韦燕雪这时候忽然很清楚的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忙里忙外了半天,却没有柏大捕头坐着说几句话来得有价值。 柏青天之所以名列天下三大捕头的原因也在此吧! 韦燕雪在叹气,柏青天却笑了起来。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到大不易找申老老。”韦燕雪很快的回答道:“同时,四处派出探子查访大舞和鲁祖宗的下落。” 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柏青天却摇着头,笑道:“不,今晚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睡觉。” “睡觉?” “当然,如果有人想吵醒你,那是送上门来的猎物。” 韦燕雪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知道那里有猎物上门。 与其在山林内盲目的追捕,不如到野兽的猎场去等着,总之,饿了的野兽非来不可。 长安城里那里是猎场? 金命堂! □□□ 金命堂是四十年的老字号,据说在大江南北的分堂就有上百之众。 有人估计过,以每天救活四个人来计算,这四十年来金命堂已救活过十几万人。 像这样一间药子,在江湖乡里间都是极受敬重。 甚至还有城镇因为争夺金命堂设立在自己城里而大动干戈的事。 江湖流传的一句话是:“金命堂开张,阎罗王摇头。” 金命堂第一代主人叫做贺金命。 贺金命在七十大寿时将天下百堂交给了儿子贺继坤接管,那是三年前的事。 贺继坤也有一套,自从接掌了金命堂以来,每年都会在堂号本所在的长安城里举办百种奇药展售。 贺继坤的想法是:“有钱大家赚,救命一起来。” 这十个字很响亮,短短三年下来金命堂可以说是天下药子的盟主。 几乎药材的价格和抓药看病的费用都以金命堂的价格为依归。 金命堂看一个伤寒病症收十个铜子儿,天下可没有别处敢收十一个铜板。 谁敢自命比金命堂看病切脉的手法好? 贺继坤忙到三更,看着明天展售会场的大厅布置得妥妥当当了,这才放心的嘘了一口气。 柏青天和韦燕雪就在他要休息回房时从后头进来的。 “柏兄,你回来了?”贺继坤大喜,一把抓住柏青天大笑道:“真是想煞了小弟!” 柏青天难得笑得愉快,拍了拍贺大堂主的肩头道:“怎样?明儿的事全准备好了?” “托柏兄在长安城里的神威,没有人敢动金命堂的主意!”贺继坤一挽柏青天的手臂,接口道:“今天得和兄弟好好喝上一夜。” 柏青天有点感动的笑了,轻轻一摇头道:“不,今晚是为了一点事儿来的。” “呃?难不成小弟的子内有柏兄想要的人?” “这倒不是。”柏青天嘿的一笑,道:“而是有想动贺兄子脑筋的人今晚会来。” 贺继坤一愕,转了个念头,忽的拍手道:“那好,兄弟就和柏兄坐在这大厅内长饮,看他们敢不敢犯虎威!” 柏青天呵呵大笑,活了这四十来年就属和贺继坤的交情最见真挚。 他一抚颔下长须,点头笑道:“如果小弟拒绝了,贺兄是不是要开口大骂了?“于是,金命堂的人好快的摆出了一桌酒菜来。 韦燕雪见着柏青天和贺继坤双双落坐了,这厢朝柏青天抱拳一揖道:“属下到各处巡巡。” 柏青天不反对手下这种小心的做法。 最少,熟悉环境往往是生死一战时有利的事。 □□□ 黑情人看着柏青天和韦燕雪进入金命堂后不禁笑了。 柏青天果然不是普通人。 鬼域和龙虎尊之所以对金命堂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像“金头何首乌”这种奇药必然等到今夜才会搬出来。 这都不愿打草惊蛇。 谁也都想一击而中。 金命堂绝对不是普通的地方,想抢金命堂的东西,必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柏青天这一跨进去,已经使得事情变得更加困难。 黑情人的脑袋在想着,俄然瞧见韦燕雪晃了出来。 韦燕雪的目光就像他手中的刀,更像闪电照彻夜空般的扫视这片后院。 然后,停凝在某一个点上。 “鬼域中黑魔门的人?”韦燕雪冷嘿嘿笑道:“黑魔身法只是雕虫小技,出来吧!” 韦燕雪是对一株树干在说话。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疯了。 黑情人却是在叹气,因为目光也看了过来,咧嘴一笑道:“阁下又是那位?何不下来谈谈?” 黑情人咳了咳两声,从屋檐上站起,一个步子往下跨到了韦燕雪身前一丈,嘻嘻道: “咱们又见面了!” 另端,树干忽然变形,变成了三个叠起的人。 “黑魔脚下的三张影子!”韦燕雪看着那三个人嘿嘿笑道:“今晚恐怕变成韦某刀下的三具体!” “好狂!”叶影一张六旬老脸冷沉沉的,自最上头一个弹身攻向韦燕雪,斥道:“小子太不尊重长辈!” 木影攻的是中三路,他只有一个字!“死!” 叶影、木影之外,这三个老家伙中最可怕的根影则像情人的呼吸般似有若无的出手。 三影合杀,死了又死。 这三个人是黑魔门大大有名的杀手。 看眼前的威力,似乎正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好狠! 韦燕雪这厢犹能看了黑情人一眼,是在判断? 如果黑情人也出手,自己能吃得下来? 韦燕雪出刀的时候,黑情人果然出手。 韦燕雪的刀霸天霸地。 黑情人手中的“黑情人”则像春风般的令人沉醉。 根影就是吃了黑情人一剑,整个人弹了出去。 叶影和木影的运气就差了一点。 因为,韦燕雪的刀一向不留余地。 这一战结束得很快,第二战却紧接着来。 是四道鬼火扑身,然后在两尺前蓦地消失。 背后! 黑情人和韦燕雪几乎是心意一致的反身出手。 这一刹那,他们好像是生死相共的朋友,出招中完全没有防备对方的偷袭。 直到后头那四个鬼域组织之一的“吞日天”中的“四个吃天的小鬼”躺下去时,他们似乎才发觉了这件事。 “不杀人的剑很少见!”韦燕雪看着黑情人手中的“黑情人”,眼中有一抹奇异的表情,道:“或许,你不适合当杀手而是英雄。” “很高兴你这么说!”黑情人笑了起来,道:“捕头和英雄好像都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同伴!” 韦燕雪嘿嘿笑了,看了一眼根影,又看了一眼“吞日天”中没有死的两个小鬼。 “我现在要进屋去见柏大捕头。”韦燕雪淡淡道:“可是,我只有两只手。” 躺着还活着的敌人却有三个。 黑情人很愉快的笑道:“我有可以效劳的地方?” □□□ 柏青天的表情一点讶异也没有。 “今晚稍早我们算是见过了面!”柏青天喝下一大口酒,脸颊有淡淡的酡红,笑道: “可,你那时没有出面来打招呼。” 黑情人也笑,耸耸肩道:“北城风大,如果死在那儿可一点情趣也没有。” 柏青天好像同意这点,很快的斟了四杯酒。 “既然见面了,大家何不坐下来聊聊?” 贺继坤好大的笑声,哼着道:“来者是客,乾了!” 豪爽汉子一个,黑情人可不客气,甚至一向很少喝酒的韦燕雪也一大口乾净方下肚。 杯空,再斟,又喝尽。 一连九杯下肚,黑情人嘘了一口气,笑道:“再喝下去,只怕我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柏青天轻轻一笑,竟然又同意了这点。 “你是不是想先办一件货。”他转了个话头说道:“如果有这个意思,贺大老板会卖个面子。” 黑情人眼睛在笑,猛点头道:“金头何首乌是多少银子?” 贺继坤翻了番眼,笑道:“你老兄,一两成!” “那就太不客气了。”黑情人好快的放下一两银子,好快的起身走向展售摆置药材的案前,伸手塞了金头何首乌在怀里。 然后,丢下一句话:“再见!”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黑情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顺利。 当他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对着一轮明月楞了楞。 柏青天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这位情人哥哥想到、看到时,一切都晚了。 那时已经是七月十八的早晨。 □□□ 金命堂在这个大日子时可真是万头钻动。 因为,除了中原各地赶来办货的药材商之外,就是一波波穷人家到金命堂看病。 这一天,金命堂会派出十名大夫免费义诊。 黑情人也在人群之中,然后他看见了“金头何首乌”。 好个柏青天,这招可漂亮得很。 黑情人的一张脸在苦笑,看着那片何首乌特别的摆在当中的桌面上。 金命堂的规矩是,凡是摆上了中央桌面的物品,那表示已经有人预先订购。 而且,是很有势力,很有关系的那种人。 为了表示公信,那些药材下面都压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是货主的名字。 柏青天! 是柏的那家伙订的货,长安城里没有一个人有异议,因为,柏青天和贺继坤的交情人人皆知。 更重要的,长安城里人人敬重这个大捕头。 “天下有那个捕头是王侯哪?”柏青天是长安城人的骄傲:“没有,只有我们长安城的柏捕头是。” “千里侯”柏青天和朝廷一品大官赵任远是最令人称道的官场江湖人。 黑情人忽然像是被挨了一闷棍似的挤出了人群。 人群外,羿死奴的记号映入眼。 他叹了一口气,信步的逛了两圈,确信后面没人跟着,这才到“西经寺”的后院见着羿死奴的面。 “柏青天的这招可要得漂亮了。”羿死奴盯着过来,淡淡道:“事情好像比原先想像的困难多了?” “是!”黑情人不得不承认,他取出怀里的金头何首乌,在指间捏碎着,边道:“姓柏的真是个人物!” 羿死奴却笑了起来,道:“别灰心,想进入八尊长老之位并不是那么困难。” “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帮你。”羿死奴笑道:“因为,你也是个人物!” 黑情人可在打了。 羿死奴说这句话的后头一定还有话。 “在你看来,晋升八尊长老之后如何?” “喜事一件!”黑情人回答得很谨慎。 “八尊长老之上是四头魔虎,已经是我们的极顶。”羿死奴的眼瞳子闪了又闪,道: “你想不想爬得更高?” 黑情人的表情是百分之百的笃定和诚恳。 “人往高处爬。”他用力的回道:“如果真有一番事业……”言下之意,是大可以合作了。 羿死奴嘿的一笑,表情松缓了不少。 “昨天你已经看到断红帮的人了?” “是!” “他们是一股力量。”羿死奴大笑道:“昨夜我已找到他们之中的一些人……“黑情人的眼睛亮起,疾声道:“可以吸收?” “不错!”羿死奴第一次如此得意的表情,道:“为了替武断红报仇,他们已经不顾一切。” 武断红的仇家之一,羽红袖。 龙虎尊这个组合是羽红袖的势力。 那么,击垮龙虎尊就是间接的击败羽红袖。 黑情人笑了起来,嘿道:“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该撤出长安城,让大恨后和柏青天去斗?” “这个看法很好!”羿死奴大笑道:“我想,龙头不会责怪我们是不是?” □□□ 七月十八,午后。 杨雪红盯着隔旁牢内的柳无生嘿嘿笑道:“你倒是挺自在的?” 那端我们柳大胆正翘着二郎腿,手臂枕在脑勺子下哼着歌,的确是逍遥得很。 “苦着脸干啥?”柳无生嘿哼道:“反正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笑也是过,哭也是过。” 杨大小姐嘿嘿一笑,挑眉道:“素闻大舞、柳无生、鲁祖宗三人是一代名侠,谁知道你落难了那两个朋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咕噜”一声,柳无生爬了起来,冲着大美人笑道:“人称杨八代主势力遍天下,怎么一个属下也不见?” 杨雪红那张娇艳的粉脸一寒,冷冷道:“本座不愿意他们前来而已!” “是吗?”柳大胆好大胆的一翻眼,道:“为什么?”他自个儿笑着接口道:“是不是想和哥哥我多一点相处的时光,怕人扰了兴?” 杨雪红一张脸庞怒红,斥道:“无礼!” 人家柳无生可躺了回去,吃吃笑道:“那又怎样,你能过来打哥哥不成?” 杨雪红猛然的站起,杏眼怒火正烧。 忽的,地道上头的门打开了来,一阵香气袭人。 便见的是,八名女子前引,后面又八名女子护卫。 中间,是一名五十左右的妇人。 高盘的发髻,镶饰一片镂雕七头六臂的骷髅金牌。 大恨后总算现身。 “数日不见,两位过得习惯?”大恨后的声音好听极了,近乎有令人骨软的力量。 看着她的轮廓,年轻时必是绝代佳人。 “还算可以!”柳大胆就是那副样儿,高翘二郎腿在那儿晃呀晃的,哼哼道:“如果三餐再可口一点的话……” “放心,今天午膳是由我女儿亲手下厨,保证你满意。”大恨后脸上在笑,声音却令人打了个寒颤。 “因为,吃完了这餐,你们两个中就有一个必须从这世界上消失。” 地道门口,一名艳绝国色的女人笑盈盈的领了六个人下来,边笑边娇声道:”所以,这餐会让你们无话可说。” 不错,单单凭着这大美人后头六位婢女手上的盘里香味,已够叫人垂涎三尺啦! 柳大胆一“咕噜”的又爬起来,冲到栏前直盯着。 盯着眼珠子快掉出来似的。 他可不是盯着那六盘菜,而是盯着大美人。 “喂,美人儿如何称呼?” 那牢外的大美人一楞,“咯咯”笑道:“我随着娘姓,姓明罗……” 她脸竟然红了红,笑接着道:“叫做冷香。” “哎呀!好名字!”柳无生好像为了加强这句话似的,转头对杨雪红叫道:”明冷香,多美的名字!” 杨大小姐的脸可气白了。 “你高兴什么?”她怒哼道:“见色忘义!” “怎么可以这么说!”柳无生大力的摇着头,忽的又一扭脖子看向大恨后,问道:“干啥忽然想杀人?” 他这出声转调又快又急,大恨后稍微楞了楞。 “人道‘大舞无生鲁祖宗,鬼门关前打转玩’,原来有几分道理!”大恨后冷冷笑了起来,道:“在生死关头犹能镇定如是,嘻笑自常的人倒是很少见了!” 柳大胆嘿嘿哈哈了两声,从槛栏下头的暗格内接过来三盘菜,只见每一个盘子上各自有三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三三得九,这九式菜色果然令人胃肠大开。 隔牢,杨雪红同样也接过来三盘九式菜色。 最后,是送进来白米饭。 那饭粒粒晶莹,是上品的珍珠米所煮熟。 “这个好!”柳无生一付很识货的样子,嘻嘻笑道:“人家皇帝老子吃的也不过是这种珍珠米。” 旁牢里的杨八代主冷笑了起来。 “大恨后,你为什么突然想杀了我们其中一个?”她眼瞳子闪了两闪,嘿道:“看来是你想要的金头何首乌并不顺利!” 大恨后“啧”的一哼,嘿嘿冷笑道:“这就是你所明白的,鬼域这回进入长安城的目的?” “难道不是?”杨雪红有点讶异,难道是消息有误?道:“嘿嘿!如果我想的没错,金头何首乌必然落到了某个人的手中,你为了胁迫他交出来,当然得下个马威。” 杨雪红的判断是,掌握金头何首乌的人一定不是跟自己就是跟柳无生有关。 和自己有关,则杀柳无生。 和柳无生有关,死的便是自己。 到时她或他的体一挂出去,手上握着金头何首乌的人便不得不屈服的交出来。 大恨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笑声充满了神秘的意味。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本座一直没杀你们?” 杨雪红不明白,她也一直在等待这个答案。 “因为,两百年前那位柳帝王杨字一代主留下了一项秘密……”大恨后看向了柳无生,啧啧道:“柳无生,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是柳帝王的后代吧?” 什么?柳无生和柳梦狂、柳帝王有关? “你以为我真是要十种奇药制造出可以增长鬼域武功心法的药丹?”大恨后冷笑着,盯住杨雪红嘿嘿道:“记住,天下人并不是只有你们聪明,哈哈哈……” 杨雪红忽然觉得手脚有点冰冷。 那是一种痛苦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家玩弄在股掌间的小丑。 柳无生的脸色也难看极。 “喂,你娘说的是真的?”他问话,对着明冷香苦笑道:“她到底打算干什么?” 明冷香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又娇又醉人的朱唇轻启道:“如果你知道我的身分,恐怕会吓昏了呢!” 柳大胆自认自己的胆子够大,他可挺了挺胸膛,哼道:“真的?我倒想听听看!” “你记不记得三年前在塞外做了什么事?” 三年前的塞外?柳大胆当然记得,那时他和大舞、鲁祖宗以及洛阳龙威、虎霸两镖局的人合力破了独孤飞月的孤天傲地堡,同时,粉碎了塞外乌兰察布盟的阴谋。 在当年,那是武林史上第一大事。 柳无生看着这个大美人,细细看了她的轮廓,依稀中有点塞外女子的风情。 明亮的眼睛,深刻的脸庞,高挺的鼻梁。 “你是成利古莫的女儿?”柳大胆好像见了鬼似的大叫,望向大恨后,呐呐道:“你是他的妻子?” “哈哈哈!说得好!”大恨后长笑,笑声凄厉异常,道:“不错,我正是乌兰察布盟可汗成吉利古莫的妻子!” 柳无生真的叹气了。 当年塞外最有名的两位公主,一个是现在跟随赵任远的儿子赵抱天在一起的查儿七公主,另外一个便是失踪了数年的冷香公主。 谁会想到今天会在这种情景下见面。 明冷香一双美眸睇了过来,轻巧的笑道:“你现在明白了我们之间有许多的帐要算!” 最基本的一条,乌兰察布盟有十万大军被他们联合伊克昭盟的查儿七公主共同消灭于大漠。 帐,真是长了。 “所以,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传说中的十种奇药?”杨雪红忽然插口道:“那只是一种风声,而真正的目的却是他们三个人?” 他们三个,指的就是大舞、柳无生、鲁祖宗。 大恨后很满意的笑了,嘿声道:“那当然只是目的之一。”她挑了挑眉看着柳无生和杨雪红。 “柳梦狂当年留下了一种极为奇异的心给他儿子柳帝王。”大恨后轻轻一叹,道:“可惜,柳帝王亦是自创武学心法别树一格,只用了其中一部份……” 自是,“帝王绝学”不但分成柳字、杨字两门。 而且在柳家中又各有不同的取舍。 大恨后说到这里,忽然冷嘿嘿笑了起来,道:“你们两个身上都被本座下了‘登仙送命’的奇毒,想作怪也不行。” 这话说完的当儿,两间牢房之间的隔栏忽的缓缓移降,直到没于地上合成了一大间。 “谁能活命,那得由你们自己决定了!”大恨后哈哈大笑,道:“死在我手下你们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啥?不是两个人对打,而是这个老女人也进来? 柳无生看着大恨后由打开的牢门外脱下了大氅披风,缓步踱了进来。 刹时,一股凌人的气机迫面而至。 “中了‘登仙送命’大概会影响你们七成的内力。”大恨后嘿嘿一笑,冷声道:“不过,本座以一敌二,你们并没有吃亏……” 话声儿犹转,大恨后忽然挫步一肘便撞向杨雪红,同时一个甩手,一掌拍向柳无生。 看这一招出手,中者非登时立毙不可。 这老女人是玩真的? 柳无生嘿喝一声,移身挫步两拳就迎了上前。 那端杨雪红亦怒斥欺身而上。 三道身影打转得好快,几乎是一个呼吸间彼此已交换了六次位置。 这时,柳大胆忽然发觉到自己的身法和出手果然与杨雪红之间具有某种神韵符合。 更令他吃惊的是,他们两人的攻击撞向了大恨后则如似水滴落入海绵中,让对方尽情吸收进去。 “等等!”杨雪红似乎也发觉了这点,闪身后退,睁大了眼睛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大恨后“桀桀”一笑,挑眉道:“很讶异是不是?” 这点连我们大胆公子柳无生都不得不服气的道:“天下没有这种武功,除非……” 他的脸色一肃,嘿哼道:“除非心法出于同源。” “哈哈哈!”大恨后蓦地仰首大笑,转眸闪动的望向杨雪红道:“你知道我是两百年前和‘帝王’柳梦狂并称的‘卒帅’晏蒲衣传人?” “是!”杨雪红冷笑道:“可惜晏蒲衣后来多行不义,败死在柳梦狂先人的手中!” 大恨后冷煞煞的笑了,好凄厉道:“可惜呀可惜,当时晏先师是被吓死的,最后那数日,他已经钻研出一种心法。” 很显然,晏蒲衣的心法就是目前大恨后所用的这种。 专门为“帝王绝学”所设计。 两百年前那一战,柳梦狂略占上风。 晏蒲衣重创下回去疗伤时被乔装成柳梦狂的柳帝王所惊吓,那时可没想到柳梦狂父子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那一战里柳梦狂也身受重创。 却是在数日后生龙活虎的直捣黄龙狂笑而去。 晏蒲衣在深受这点刺激后,登时大惊而死。 “这是我们命中的宿怨!”大恨后嘿嘿冷笑了起来,道:“认命吧!” 她又是一个大步子向前,左右同攻。 柳无生和杨雪红不得不出手。 活着总是有翻本的机会。 大恨后的出手绝对不留余地,中招便死。情势如此,柳无生和杨雪红便不得不真才实学的出手相抗。 牢外,明冷香一双妙眸凝神注视着。 鬼域中的武功自传于晏蒲衣的旁后多有散失。 幸好的是,最后的“蒲衣绝学”留到了塞外,进而被娘所研习。 如今鬼域想翻身,同时回室外夺得治理乌兰察布盟的王权就非有一套完整的武学心法不可。 有谁比杨雪红、柳无生更适合的靶子? 这一战,足足有了两个时辰。 大恨后一个飞身甩袖,退出了牢外大笑道:“‘登仙送命’剧毒的极限是两个时辰,你们想活命就快坐下来调息,以内力气机压住吧!哈哈哈……” 大恨后走了,那个大美人冷香公主也走了。 这座地窖牢里又充满了冰冷空荡。 剩下的是,我们柳大公子和杨大小姐盘腿调息。 有半炷香的时间,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只是轻轻起伏着他们的呼吸声。 终于,柳大胆轻嘘了一口气,泛红血潮的脸色也比较正常,睁眼。 对面杨八代主也睁开了眼眸子望来。 “你有什么意见?”柳无生叹着气,问对方道:“好啦!现在我们可是同舟共济,不合作一点不行。” 杨雪红冷冷一哼,挑动眉梢道:“你又有什么方法?” 柳无生看女人,是一个很美的女人没错。 只是脾气似乎太让男人受不了。 “像这种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抓起来倒提着打屁股。”这是我们那位“八手”鲁祖宗的看法。 “对付这种女人,我唯一的做法就是闭上眼睛,塞住耳朵装傻。”这点是“己亥猪”大舞老兄的原则。 柳无生的做法又是什么? “大胆”这个外号可不是随便叫叫就出名的。 登时,只见柳大公子嘻嘻一笑,凑了凑身向前,坐在杨大美人身前一尺之近,很神秘的道:“那个老女人想学咱们的武功,我们将计就计……” 杨雪红一凝眸子,哼道:“如何个计法?” “送她一套咱们自创的如何?” 柳无生说着,吃吃笑了起来,道:“保证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提议似乎不坏。 杨大小姐翻眼想了一阵,点点头道:“行!” □□□ 大舞看着窗外的夜色,皱起眉头来了。 “怪!” 他摇着头,又是一个字:“怪!” “喂!你在怪什么东西?”鲁祖宗嘴巴吃着,没好气的瞪眼过来,道:“有话直说,别憋着弄坏身体。” “黑情人没了消息,大恨后没有动静。”大舞大力的摇头道:“柏青天要了金头何首乌,你说,到底在玩什么?” 鲁祖宗一向觉得动脑筋的事轮不到他。 不过,偶尔会冒出一句吓着自己的哲理来。 “何必自己烦恼?”鲁八手大笑道:“反正长安城里有一个大捕头,问他不就成了!” □□□ 柏青天的脸色到了晚上就更难看了。 今天在金命堂的会场上好大声的宣布要拿那片金头何首乌炖人参鸡大补一番。 东西都端上了桌,该来的人却不见一个。 反倒是大舞一付流着口水的样子“跑”进来,嘻嘻笑道:“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不与朋友分享,真不够意思吧?” 柏大捕头笑着,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有两位来,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真的?”大舞和鲁祖宗同声在问。 四颗眼珠子可是盯着那一锅的大补眨也不眨。 柏青天大笑了起来,很肯定的道:“那儿假得了?” 既然如此! 大舞吃了第六碗后才放下了筷子,满意的嘘出一口气,朝着柏青天笑道:“自己人嘛,客气什么?” 客气? 柏大捕头拚命赶、拚命吃,这才勉强喝下第三碗最后一口汤。 鲁祖宗呢?不差,也是第六碗吃尽。 “可以谈事了。”大舞抹了抹嘴巴,正经的样子道:“有没有茶解解油?” 柏青天之所以没昏倒,他相信是由于自己的定力够。 终于,碗筷收了,茶盅也端上了手,大舞嘿哼笑着问道:“昨晚柏大捕头和黑情人见过了面?” “好快的耳朵!”柏青天淡淡一笑,回道:“是又如何?” “那姓黑的小子是自己人。” “自己人?” “是!是冷大先生派往龙虎尊的卧底。”大舞说得很乾脆,也问得很直接,道:“你这儿有什么消息?” “他们往洞庭湖那方向去了!”门口韦燕雪一脸风尘的进来,皱着眉冷嘿道:“好像长安已不关他们的事。” 去洞庭湖?柏青天高高挑起了眉头,对着大舞问道:“难道他事先没有知会你们一声?” “有就不会来问啦!”大舞好像给人家踩着了尾巴,没好气的道:“羿死奴那小子厉害得很,要多加一点小心嘛!” 这是个理由。 黑情人任何异样很难逃过那个由“百八龙”阿万亲自训练出来的人眼睛。 柏青天沉吟了片刻,淡淡说道:“原先我们都以为大恨后的目标是为了金头何首乌,如今看来不像。” 因为,何首乌已经变成了补汤进入他们的肚子。 “至于龙虎尊那边,他们事先不可能知道大恨后的计划。”柏青天的判断是:“否则,也用不着人到长安来。” 所以,鬼域撒出了一个幌子。 龙虎尊的人果然中计来了。 问题是,羿死奴为什么突然撤走? 更重要的一点是,大恨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羿死奴离开必然有过许多考虑!”大舞的脑袋一直在打转,语气却很肯定道:“第一点,他知道何首乌到了你大捕头的手上后大可以隔山观虎斗。” 因为,那是大恨后“摆明”要的东西。 “今早离开时,当然没想到这是大恨后那女人的陷阱。”这点理由的确相当的令人信服。 “至于姓羿的为何离开长安往洞庭湖去?”大舞看了一眼韦燕雪,又将目光盯着柏青天,嘿道:“那就要问问柏大头是不是知道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柏青天脑门一轰,立时想到了昨夜的事。 夜月风刀门和断红帮。 “带田鬼见过来!”柏青天冷嘿一笑道:“他现在应该是什么话都会说了!” 柏青天的语气好肃杀。 当然,原晚离是因为自己而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以原晚离的武功,如果不是先前遭受了断红帮十一名高手的围攻,夜月风刀门的刑堂总把爷田鬼见当然不能把原晚离怎样。 是自己一时的大意害死了手下的爱将。 田鬼见被韦燕雪由泥牢里带出来时,已经事先冲洗过了,但是,在硫磺泥内浸泡了这一天一夜,看在别人的眼中简直触目惊心。 田鬼见的一双腿好像萎缩风乾似的,根本无法站着支撑他的身躯。 大舞看在眼里,却不大方便说什么。 因为,这里是衙门,而柏青天是捕头。 更重要的,田鬼见是钦命欲死的人。 “聪明的说话就乾脆点!”柏青天劈头就问:“夜月风刀门和断红帮有没有关系?” 田鬼见翻动那双赤红的瞳孔,呵呵冷笑道:“柏青天,你怕了”柏青天二话不说,伸手一拍田鬼见的右脚。 奇怪的是,这位刑堂堂主原本痛楚而抽搐的脸色竟然松弛了不少。 “乖乖,好掌力!”鲁祖宗讶叫道:“一条腿好了大半。” 可不是,田鬼见的右腿忽然间好像恢复了不少色泽和弹性。 看得出来“活”了不少。 刹那间,田鬼见的表情竟然有一丝恐惧。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 就好像瞎子忽然重见光明又失去了视力般的恐惧。 田鬼见如果跛了,反正可以豁出去。 因为,在江湖中他根本不可能生存。 但是柏青天给了他希望,也同样的告诉他一件事。 柏青天根本不把夜月风刀门看在眼里。 “我可让夜月风刀门里的人生,也可以让他们死!”柏青天冷冷笑道:“田盼盼和她身旁的‘两把田里拐’并没有死。” 田鬼见明白了。 只要柏青天愿意,她们三个在一炷香内就会消失在人世间。 柏青天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而已! “我们聚集的地点在洞庭湖东北岸……”田鬼见终于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从岳阳城到扁山、洞庭湖这一带百里内,这个月底会有断红帮帮众的大聚会。” 柏青天满意的笑了,一挥手又打通了田鬼见另外一条腿,嘿嘿道:“没有人知道你落入我手中。” 所以,田鬼见的出现不会引起任何的疑虑。 “现在,我劝你好好的吃一顿,洗个澡,然后睡个大头觉。”柏青天声音放得好柔,却是百分之百的命令,道:“因为,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田鬼见走了,这会儿可以用自己的双腿离去。 大舞这厢见着他的背影转出了门口,这才缓出一口气道:“现在就看是羿死奴自愿去,或者是由组织所派出的任务。” 柏青天嘿嘿笑道:“这点就要看你得到了什么消息了是不是?” 咱们大舞老兄想推辞也不行,只有点着头转了个话头,道:“大恨后那女人到底想怎样?” 他自个儿问自个儿回答道:“第一点,摆谱了十种药材,是要让龙虎尊的人白忙一阵!” “有理!”柏青天嘿嘿笑道:“不但龙虎尊,连你们三个都给吊了出来。” 这话说得有点玩笑的意味。 咱们大舞的表情却很奇怪了。 “慢,慢!”大舞转向了鲁祖宗,嘿道:“我们是怎么知道大恨后这女人的行踪?” “这点就要问柳小子!”鲁八手终于有机会开口道:“一个月前他忽然得到了一件消息。” 那消息的内容是有关鬼域打算以十种药材来助长武功心法上的缺失。 更重要的线索是,大恨后将在七月中旬到达长安城。 大舞嘿嘿笑了,哼道:“你记不记得昨天黑情人跟咱们在一起时纳闷的说了一句?” “啥屁话?” “杨雪红怎么知道他的行踪?”大舞的眉头沉了下来,嘿道:“敌人往往比朋友更了解自己的动向。” “大恨后在龙虎尊里面一定有安排人。”大舞一口气接下来道:“所以,透露了黑情人的行踪引诱杨大小姐追杀进入长安城内。” 大恨后为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的目的是要柳无生和杨雪红?”柏青天的眸子闪动着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名捕不愧是名捕,一下子便联想到了要点。 “你一定要知道?”大舞叹气问道。 “当然!”柏青天回答得很有力:“因为,你想知道的事我也让知道了是不是?” 大舞似乎没有什么话好推阻的了,他忽然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那位‘天下捕头’李吓天正和董断红、魏尘绝准备由京师赴往关外和羽红袖在琼雪山庄一战?” “不错!” “你是不想输给李吓天?”大舞眨着眼在笑,嘿道:“所以,鬼域和龙虎尊这件案子你一定要先破,而且破得漂漂亮亮!” 柏青天淡淡一笑,回了一句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乾脆说?” 大舞这老兄又是咳了咳又是喝着茶,然后外带扭了两下脖子,才叹气道:“你知道杨雪红是‘杨逃’柳帝王传下的第八代。” 柏青天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兴奋的道:“柳无生呢?他是不是跟柳梦狂、柳帝王父子有关?” “不远不近的亲戚!”大舞长长嘘了一口气,缓声道:“偏偏大恨后传说是当‘卒帅’晏蒲衣的传人!” 事情总算猜测出一些征象来。 “大恨后找上他们两个的目的是什么?”柏青天又在动脑袋了,道:“不可能是单纯的报复两百年前那个仇。” 因为,两百年前的事太久远了。 更何况果真如此,柳无生和杨雪红的体被摆了出来晒日吹风。 那可是鬼域的大大威风。 “武学心法!”大舞忽然叫了起来,道:“莫非想偷‘帝王绝学’中的某些心法加以改良修正‘蒲衣神功’的缺陷?” 所谓“帝王绝学”到了后世已经很混淆。 它可能指的是“帝王”柳梦狂的武功。 也可能指的是柳梦狂的儿子柳帝王的武功。 但是,重要的是无论指那一个,对于晏蒲衣一系统下来的传人都是很重要、很宝贵的事情。 “看来,我们不能不出手了!” 大舞叹了一口气,朝鲁祖宗道:“我们好像差不多知道柳小子被囚在那个方位?” “西北向!”鲁祖宗打了个嗝,耸肩回道:“不过,可能需要两三天才能翻得出来。” “黑情人的事呢?”柏青天忽然插口道:“难道你们就不去洞庭湖追寻他的下落?” “这点你可以大大的放心!”大舞笑起来的时候真像一条母猪,“咯咯”叫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小子不会死得那么早!”—— 收集 第五章 这一餐看起来又是明大美人亲手下厨料理的。 “香!”柳大胆眉开眼笑的直淌口水,对着牢外的明冷香嘻嘻道:“那个男人娶了你,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 明冷香淡淡一哼,道!“就怕你活不了那么久能看到咧!” 柳无生哈哈大笑着,大口在吃,嘴巴也同时大声说话,道:“那有什么关系?天下有几个人得一公主的手艺?” 他笑得像一头色狼似的,杨八代主可冷哼了,道:“你有完没有?” 女人家有时情绪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怒起来,道:“吃饭不好好吃,口水乱飞个啥劲儿?” “是,是!”柳无生脸上依旧嘻嘻笑着:“不过,菜色好又有美人相伴,那不是大快慰平生的事?” 明冷香“咯咯”娇笑道:“柳公子可真会说话!” 他们两个是你一言我一句,直把杨大小姐冷落着吃闷饭,“哗啦”的一推餐盘站了起来。 “叫你娘快来吧!”杨雪红挑眉哼道:“事情早了才是!” “嘿嘿,你急什么?”门口秘道的上端人影闪动,又是一阵排场进来,大恨后哈哈大笑道:“今晚你们最好小心点,否则明天就吃不到冷香亲手下的厨啦!” 大恨后的表情似乎很愉快。 是不是昨夜的一战从中间体会了许多? 柳无生和杨雪红互看了一眼,等着大恨后进牢。 牢门一动,大恨后才刚刚闪身进来。 柳无生已经大喝出手,是卯足了劲。 杨雪红也不稍后,立时纵身弹击而至,又狠又猛。 “好!”大恨后笑道:“让你们尽情发挥才能见晓‘蒲衣神功’绝妙之处。” 她振臂飞舞相抗,堪堪带起气机,忽然不对了。 柳无生和杨雪红的内力心法以及招式大大相异。 晏蒲衣传下来专门吸取柳家武学气机的玄功似乎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 如是,三招拆过后大恨后有点手忙脚乱了起来。 柳无生可得意的笑了,道:“老太婆,这回你可惨啦!” 又是连下三手重拳,对面的杨雪红配合得可好。 抢攻到了第十招,大恨后已经左支右绌。 这厢站在牢外细看的明冷香忽的出声道:“大恨后,他们用的不是‘帝王绝学’!” 好一句提醒当局者迷,大恨后脸色刹那惨白,立时桀桀冷笑,怒哼道:“既是如此,那么两位就得担心了。” 瞬间,只见她掌风变爪,几翻几扣下柳无生和杨雪红可吃不消了。 大恨后原先拘泥于“蒲衣神功”用来吸收“帝王绝学”,对方既是不用,自然大为束手缚脚。 如今一换成自家绝技,登时对初练自创的柳无生和杨雪红的拳法大为压迫。 几手下来,柳无生和杨雪红不得不施展本门的“帝王绝学”,以求自保。 大恨后长嗥一声,立时以“蒲衣神功”带动。 自是,三人一经施展后便无可废止,一路杀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柳大胆和杨美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恨后和明冷香公主扬长而去。 “让你们好好想一天……”大恨后临走前丢下了一句话,道:“看你们两个到明天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来!” 柳大胆现在什么也不愿意想了,他只想好好的调气将体内的“登仙送命”这个鬼捞子毒压下去。 今夜可费了一炷香有余,这才嘘出一口气来。 杨雪红也几乎是同时睁眼。 看来两人内力的成就相当。 柳大公子这厢不动声色,淡淡问道:“这毒每一回发起来好像就多了几分威力?” 杨雪红眉头一结,像是自己在思考问题,半晌没有回答,咱们柳大公子看看没趣,正要躺下。 “奇怪!” 杨雪红忽然这一叫,差点叫柳大公子闪了腰。 “喂!别吓人行不行?”柳大胆抱怨了一声,哼道:“你奇怪个啥事?” “大恨后的动静。” “干啥?有何不妥?”柳无生坐挺了身子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擒住我们前两天没有动静,一直到了昨夜才开始以‘蒲衣神功’相试?” 杨雪红一双妙眸看了过来,这厢思考的表情看起来美极了,柳大胆也不得不为之心头一跳。 “喂,你别这样手看人!” “嘿嘿,碍你啦?” “是有一点。”柳大胆陪笑道:“说正经事吧!”他咳了咳,道:“方才的问题,你自己有什么看法?” “这其间必然有事情逼得她无法当天就做。”杨雪红偏头说道:“是因为外力的因素,还是因为她本身的缘故?” 如果是本身的缘故,那表示大恨后一定有个致命的弱点。 “只要我们能想出这个弱点”柳无生一下子乐观了起来,道:“那老女人就惨了!” □□□ 大恨后的脸色的确相当的苍白。 这里是间华丽绝伦的大房间。 铜镜台上放着女人,年轻的女人专用的脂粉。 冷香公主淡淡的有如女王高高上座,怎么,她不是大恨后的女儿? “公主,老身的演练你可看清楚了?”大恨后颤着声音大口喘气,好像快站立不住似的。 “嘿嘿,今晚可以了!”明冷香的声音好冷,寒煞气的说道:“冰娘,今晚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大恨后”忽然双膝一跪,疾声道:“老身一时未察那两个小子的居心,差点中计。” 明冷香嘿嘿冷笑,嗤声道:“我娘看重你,要你代她以‘大恨后’的面貌出现。哼!若是坏了我们母女的计划……” “老身知罪……”冰娘颤着声音道:“老身若是再犯错,愿以死相谢,请公主饶了这一次……” 明冷香缓缓站了起来,几个步子踱了过来,嘿道:“你一身四十载的修为在我们鬼域中属一属二,也难怪我娘视你是个人才。” “那是老身之幸。” “不错,我娘心软,亲口下令你在我们面前可以不称属下,直用以‘老身’自称……” 明冷香嘿的一声,绕了一圈又站到冰娘的身前道:“但是,你若是低估了那两个帝王传人而致功败垂成,只有死路一条!” “是!”冰娘疾声回道:“老身明白!” 明冷香一挥手,淡淡道:“起来吧!” 她说着,便是回身落回上座,看着冰娘恭敬站到面前,片刻后缓缓道:“今晚我再教你几式‘蒲衣神功’的手法,明晚用来引诱他们两人出手。” “是!”冰娘回答的时候,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难道学习“蒲衣神功”会有损创? 为什么明冷香不亲自领教柳无生和杨雪红的帝王绝学,而要透过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冰娘只是一个“消耗”的靶子? □□□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柳无生把前后事想了一夜后,这才缓缓而慎重的道:“昨晚那一战时,冷香公主出声提醒大恨后……” “怎样?” “那时我的感觉是,大恨后的脸色一阵惨白,好像很害怕明冷香这女人的斥喝!” 杨雪红忽的一呀,皱眉道:“更奇怪的是,明冷香的称呼是‘大恨后’……” “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杨雪红嘿道:“应该是称呼‘娘’才是!” 的确,任何一个子女称呼父母时,越是紧急越会直呼“爹、娘”,而不会呼其外号。 柳无生和杨雪红相互注视了一眼,几乎同时道:“她们不是母女!” “更有可能的是,那个老女人不是真的大恨后。” “明冷香是真正的大恨后的女儿。” “所以,那个老女人才会这么怕她!” “靶子!”柳无生长长嘘出一口气道:“那老女人是靶子,而真正在学的人却是明冷香这女人。” 事情有了新的看法,似乎可以往更深一层去想了。 “现在,我们可以思考的是,真正的大恨后人在那里?为什么她要有一个替身?”柳大胆哈哈笑道:“此外,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前两天不和我们比试的理由?” 他站了起来,从这头踱到那端,又由那头踱了回来。 来来回回六七次了,才一拍手叫道:“应该是……” 杨雪红吓了一跳,哼道:“应该是什么?” “应该是吃早点的时候了!” 柳大胆望着秘道打开的门口,那外头闪入了几名端着餐盘的姑娘大笑道:“不知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 黑情人一踏入岳阳城后就觉得这座城的气氛好奇异。 表面上,街道上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他却隐约的感觉到有许多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盯了过来,真不舒服极了。 “稍微忍耐点。”身旁的羿死奴淡淡笑了。 笑着的表情真不像是出自二十七年岁的人。 黑情人不得不提醒自己,身旁这个人很危险。 羿死奴带着路,一炷香左右在城里东绕西走,总算是到了一间大院落之前,抬眉。 门口高悬的匾额有字,义风堂! 义风堂的门口早有人在等着,很迅速的往前抱拳含笑道:“可是羿英雄和黑英雄?小弟沈鹏。” “原来是沈兄弟!”羿死奴打量了一下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轻笑道:“前来拜见贵帮各路英雄!” “请随小弟来!”沈鹏朗笑一声,说道:“本帮散布各处的舵主已来了大半,以待七月三十的红花大会。” 他轻轻又是一笑,便领着两人进入义风堂中。 大门之内,是练武场,正有数十名年轻人起式练招。 他们并不吐气呐喊,却是每一拳俱见魄力。 黑情人挑了挑眉,才想着这些人出拳不带风声,用之于暗袭大有功效。念头方转,那数十名赤膊汉子忽的挪身跨步围来。 甚至连那个沈鹏亦挫步扭身,双拳一撞而至。 黑情人双眉一挑,拔身一窜,人在半空双腿横扫。 好快的速度打倒了三个人。 眼角可见那羿死奴两臂翻飞,硬生生杀一条血路往义风堂的大厅而去,好悍勇。 黑情人这厢长啸一声,人在半空转弹,投往大厅方向。刹时,下头最少上来七个人。 七个人的拳头都是无声无息的招呼过来。 黑情人双眉一挑,嘿哈哼嘻的笑了。 一托身化拳为掌,双掌是轻软软的搭住一对怒拳。 然后,借对方拳上之力高速急窜的投身向大厅。 这法子取巧,果然好快的越过众人弹身进入大厅。 双足堪堪要落地,羿死奴的身影忽的一闪,站到了自己身前,哈哈大笑的朝厅内众人一抱拳。 “各位英雄,小弟羿死奴和黑情人前来共襄盛事!” 场面话说得不卑不亢,得体极了。 “好,好!”有个六旬老头子全身银绸衫袍,大步的跨出来,大笑道:“老夫墨不回代表义风堂和本帮诸位兄弟竭诚欢迎。” 墨不回走了前来,左右手各握住羿死奴和黑情人的手掌,话儿亲热,手力也很亲热。 他这个“代表”可是大有学问。 不回鬼指“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招牌。唯一令人讶异的是墨不回竟然也是断红帮的人。 三人十五根指头一搭,搭而立分。墨不回脸色转了刹那的变色,随即嘿嘿笑道:“本帮有两位相助,那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这话出,大厅内的气氛可好多了。 门口,沈鹏嘻嘻一笑进入,自己落坐了位子,同时朝黑情招手道:“黑兄,到这儿来坐!” 黑情人嘻嘻笑了回去,登时不客气的大步坐到了沈鹏的右旁。那端,羿死奴则被墨不回请到了上头。 他扫目带数,这厅内总共是二十三名老少。 想不到武断红竟然在短短数年内建立了如此一个庞大组织,虽然,十来天前在天台城一败并退出了江湖。 但是,由这些人的聚集可以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 武断红带人过人之处,主帅不在运兵如常。 沈鹏递了酒过来,顺便介绍隔邻黑情人左旁的一名三十五六岁的汉子道:“这位是冀州雷动陆,好汉一条!” “久仰!”黑情人双眸一闪,举杯一敬,道:“雷兄在长白山掌劈‘雪中二把黑火’,那一战轰动江湖!” 雷动陆呵呵大笑,亦是一饮而尽,抹着嘴道:“那是小弟的运气,正好遇上了雪崩,才有机会杀了那三个家伙。” 黑情人微微一笑,道:“是雷兄谦虚了!” “雷舵主是豪爽汉子一个。”沈鹏笑道:“说话实在!” 他哈哈一笑,看了厅内众人后低声道:“黑兄,我看你也是好汉一个,有句话先说着……” 黑情人点了点头,为自己和沈鹏、雷动陆斟酒,耳里边听得:“你和羿死奴进入本帮,并且由羿兄领导之事……” “当然会有人看不顺眼。”雷动陆将酒杯放到了嘴唇,低声接道:“特别是那边的四个老头子,你们要多加小心!” 黑情人望了过去,只见是清一色穿着黑袍,两袖口各绣有一朵红花的老头子。 别看他们近七旬年纪,精芒的目光可有神。 有神,而且内强力。 黑情人才刚抬眉望去,那四名老头同时扭头瞪了回来,这动作,好大的压力直迫心口。 嘿,见识了! 黑情人淡淡一笑,低声问道:“武林中似乎不曾……” “不错!”沈鹏点点头道:“他们是武大先生暗中特别培养的人,代号是‘死神一笑’。” 死神一笑?笑中是不是讥诮? 讥诮对手已经闻到死亡的气息? 黑情人忽然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他的眼角好像看到那四个老头子朝自己笑着。 “他们四人代表了老一派的意见。”雷动陆哼道:“这几个老家伙主张推派凤夫人领导本帮复仇的事。” 凤夫人?又是那一号人物? “凤夫人在洞庭湖那边布置红花大会的事宜不在此。”沈鹏嘿哼一笑,道:”五十年纪的女人了,看起来却像是三十五六,美得惊人!” 他又重重两哼,言下之意是这些老头子看重了凤夫人的美色?黑情人暗中将厅里的人一分,五十年岁以下的占了七成,老头子可只有三成的势力。 “这么说,帮中分成了两派的意见?”黑情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会不会因此而引起纷争?” “那要看两件事了。” 沈鹏慎重的看了一眼上头正和墨不回谈笑的羿死奴一眼,缓缓道:“第一,便是那位羿兄能不能服众。” 所谓“服众”,就是看手下功夫如何了。 “第二、便是墨舵主化解的手腕如何。”沈鹏皱了一下眉,哼道:“这里二十三位舵主中有七位是年纪超过五旬以上……” 雷动陆插口道:“但是,真正反对的只有他们四人!”他仰一乾了杯中烈酒,哼着酒气不屑的道:“在我们来说,只要能替帮主报仇,谁来领导都是一样。” 这就是两代之间的隔阂。 “本帮还有十个分舵的舵主会在这几日之内赶来参加红花大会,届时就会有个结果。” 沈鹏看着黑情人,慎重说道:“所以,在这十日之内黑兄和上头那位羿兄要多加小心!”多谢沈兄弟忠告!“黑情人笑道:“小弟想自己可以安然无事。” 这会他回瞪了“死神一笑”那四个老头子。 好强劲的目光,显然让对方四人吃了一惊。 黑情人的武功到底怎样? 一个会被冷大先生挑为卧底的人岂会太差? 这位情人哥哥可很满意目前的深藏不露。 因为,他喜欢看到对手目瞪口呆倒下去时不敢置信的表情,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不是吗? “咕噜”一声,黑情人喝尽了杯中的酒。 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唯一稍可窥视的,是眼眸中一丝的讥诮。 死神一笑! □□□ “大恨后要替身的理由是,她正在某一个地方从事某一件事。”柳无生嘿嘿笑道:“她化身变成另外一个人,而这里有一个她的化身……” “所以,别人不会怀疑她真实的身分?”杨雪红苦笑了一声,叹气道:“真复杂,亏你想得到!” “这是夸奖?” “得意个啥劲?” “难得你有好呀!”柳大胆哈哈一笑,一下子好像变得聪明似的,道:“相同的道理,这个化身可累了!” 杨雪红双一闪,嘿道:“你有什么看法?” “姓明的那个小女人为什么自己不来试?却派了个老女人来,然后转学帝王绝学?”柳无生大胆的假设道:“是不是那门子‘蒲衣神功’有一个大缺陷?” 违反天理的事必然要付出代价。 “蒲衣神功”可以吸收到“帝王绝学”的心法。 但是,可能会大量消耗真元内力。 “因为必须将自己的内力转换吸收别人的气机!”柳无生双目一闪,难得严肃的道: “那是很可怕的事。” 所以,有一天会如油尽灯熄,变成了废人。 “那个老太婆的内力不错,这点是她被选出的理由。”杨雪红可一点也不笨,立刻想到这点。 “这点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前两天她没有和我们比试的理由!”杨大小姐嘘出一口气,淡淡道:“自来,入门起手式的心法都比较困难。” 应该又是夜晚了吧! 柳无生的鼻息又闻到了菜香,却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再不赶快想个法子,我们真要死在这里了!” “别这么丧气!”冷香公主嘻嘻的拾阶而下,后头跟了“大恨后”和大排场站到了牢门之前。 “在你们将帝王绝学的心法全数施展出来以前,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死了?”明大美人笑着,好悦耳醉人。 唉,这年头是怎么了。 为什么漂亮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可怕? 菜盘子推了进来,柳无生这会可端了走到杨雪红的身旁道:“我们到墙角去吃。” 杨大小姐一愕,淡淡回道:“好!” 便是,双双坐到了墙角的那端去。 第一口饭入口,柳大胆低声道:“我方才想到一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他们背对着牢外的人,尽量将声音压低。 “呃?什么法子?” “我只是想到人性……” “人性?”杨雪红眼睛一亮,笑道:“不错的想法!” 她这一笑,柳大胆的眼睛就直了,怪叫道:“喂!我怎么从来没发觉你这么美?” 什么话? 现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杨大小姐瞪过来一眼,好像责怪。 不过谁都可以看出来眸子里的高兴和害羞。 咱们柳大公子现在必须以极大的毅力克制自己,继续谈论“公事”,道:“我是想那个老女人不甘被利用是不是?” “有道理!”杨八代主赞成道:“人之常情。” 很久很久以前,孟子就曾经有一个比喻。 如果有一顶王冠,你伸左手去拿就砍掉左手,你伸右手去拿就砍掉右手,试问,你敢要吗? 没有。 当时整个朝廷内没有一个人敢拿。 “相同的道理,这老女人虽然贵为‘大恨后’,但是要赔上数十年的真元内力……”柳大胆一叹气道:“她是不是在后悔?” 明冷香双眉挑动着。 柳无生和杨雪红在远远的墙角窃窃私语,而且有说有笑,可真像一对情人,他们以为这里是那儿? 更令人难堪的是,姓柳的今天却连一句赞美也没有。 明大美人冷目看了冰娘一眼,当下牢门一开,冰娘已大喝的冲了进来,斥哼道:“到黄泉地府去谈情吧!” 杨雪红斗然听到这一句,脸上方是一红。 柳大公子可提醒道:“尽量在墙脚一战,弄出声音。” 于是,两人双双站了起来,瞧着“大恨后”。 “老女人,来呀!”柳大胆双臂当胸一抱,嘻笑道:“哥哥让你领教一下帝王绝学中的风雷合搏?” 风雷合搏? 明冷香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没有听过帝王绝学中有这种心法,不过,听名称似乎是威力很大的击杀之术。 这是她最有兴趣的事。 冰娘冷嘿一笑,窜身向前哼道:“本座倒想领教了!” 她这起手式的攻击,便已见威力不同。 其间,夹有轰响之声。 柳无生哈哈大笑,杨雪红亦清啸连连。 当下,两人出手俱夹有风雷之声。 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音响。 不时有的是,掌风击到了墙壁和地板的震响。 好大声! 明冷香有点儿讶异,这似乎有点反常。 她细目凝视,偏偏柳无生和杨雪红的出手又无隙可寻的美妙,似乎帝王绝学中真有这一门心法。 “喂,你认为这老女人怎样?” 打到一半,冰娘的耳中忽的钻进一句话。 那是柳无生问杨雪红。 “可怜!” “可怜?为什么?” 三首人影翻飞交错,各出了四手,稍缓一口气时,柳无生的声音又轻轻的响起。 “你为什么说她可怜?” “因为她不是大恨后本人,只是被利用。” 冰娘心头一震,出手差点闪失落入对方搏杀之下。 她心中一凛,瞄了一眼牢外的明冷香。 幸好明冷香的表情是一阵兴奋。 这个小女人大概以为什么“风雷合搏”是绝技吧?冰娘肚子里有几分明白,那根本是胡扯。 “听说‘蒲衣神功’会大损真元……”杨雪红的一句话又令冰娘心头大震,只得听下去:“我可怜她只是人家的靶子。” 冰娘翻飞出掌,这时三人变成了近身小巧交战。 声音可以听得更清楚了。 “真是的,何必呢?”柳大胆竟然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好好的不活,却要变成乾废人,唉!” 最后的一叹,令冰娘心中一阵感触。 真是,人生是为了什么? 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柳大胆见着冰娘脸色有变,可低声问了,道:“喂,咱们相互来个交易怎样?“冰娘冷冷一翻眼,哼声不答话。 “你帮我带口信给我的朋友……”柳无生翻了个身,挡住了牢外的视线。 杨雪红接口道:“我们帮你重新做人。” “这是唯一的机会。”柳无生强调。 “人的一生可能只有一次机会脱离苦海,别浪费!” 杨雪红十足肯定的语气似乎让冰娘认真考虑了起来。 “我恐怕没有机会,没有那个时间找到你们的朋友。” “那简单,你只要做个记号就行了。” “记号?” “对,只要划一头猪在墙角,顺便写下几个数目字。” □□□ 大舞看到那头“猪”时简直是笑歪了嘴。 “我说嘛!柳小子这‘恶人’怎么也不会短命!” 柏青天看了一眼墙角,缓缓的和大舞、鲁祖宗折了个方向,足足二十来丈外的茶棚内坐下。 “你知道大恨后的藏处?” “就在那图画后头第三间黄瓦屋内。”鲁祖宗接口道:“画中的意思是,大舞,你这头猪,再不来就死人了。” 柏青天好笑的问道:“你么知道不是骂你?” “因为,如果是哥哥我的话,他会叫人画一把菜刀。”鲁祖宗呵呵笑道:“这个回答满意吗?” 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骂不关己有啥不满意的? “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柏青天看着大舞,淡淡一笑道:“上面的数目字应该有说明这点吧!” 这老小子果然有一套。 大舞嘿嘿一笑,回道:“吃晚饭的时候。” 看看现在的天色,还有大半天咧! 茶棚外,稀落的行人中有个特别碍眼的缓缓走向棚子来,是个六旬左右头顶斗笠的花甲老头子。 说这人有什么令人看不顺眼也讲不明白。 反正是他的全身上下给人家一种霸气的感觉吧! 柏青天和大舞、鲁祖宗互看了一眼,三个人依旧若无其事的喝着自己的茶。 那老头子一双利眼在斗笠下闪巡一回,嘿嘿两声。 嘿个啥劲嘛! 鲁祖宗真想站起来劈头就问。 那里想到那老头子竟然是转了个身,过门不入的走了,诡异! “这老小子怪事了!”鲁祖宗叫了起来,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嘿哼道:“姓柏的,你认识?” 柏青天像是陷入回忆中,偏头皱眉在寻思着。 蓦地,拍手在桌,“啊”的一出声,直吓得鲁祖宗八手公子一口茶没吞入喉咙,差点由鼻孔喷出来。 “死人啦?”鲁大公子叫道:“别这样吓人成不成?” “是荆狂风!”柏青天脸色一变,顿足哼道:“龙虎尊八尊长老之一的狂风长老。” 大舞“咕噜”的喉头一口气吞入了肚子,哈哼道:“莫非是来查探他这条几被砍掉的原因?” 柏青天笑了起来,眼瞳子闪了两闪,道:“那是两位的问题,是不是?” “你算是啥门子朋友?”鲁祖宗大大叹气了,一口茶当酒下了肚子,哼哼道:“别忘了,这儿可是你柏大捕头的地盘,长安!” 大舞嘿嘿一笑了,支着额道:“还有一件事要考虑的……”他抬起头来,接道:“黑情人传回来的消息,有关羿死奴带他岳阳城的阴谋。” 消息是今天一大清早传回来的。 羿死奴打算吸收断红帮变成自己的势力。 “嘿嘿,断红帮那些人真走火了?”柏青天冷笑道:“柏某只要愿意,一天之内就可以将他们连根拔除。” 因为,原晚离在断红帮已经收集到许多的资料。 以柏青天的掌握及调兵的能力,的确可以一战敉平。 大舞嘿的一声,道:“行,我们现在一步一步来。第一,先救出柳小子。这点,由哥哥我来做。” 柏青天和鲁祖宗都没意见。 反正卖命的不是他们,而是大舞这头“己亥猪”。 “至于刚刚那位荆狂风老小子,就是柏大捕头的事了!”大舞好快的接口笑道:“‘长安’柏青天总不会在自己的地头上让人家看笑话吧”柏青天可是瞪过来一眼,哼了哼鼻子两声。 “至于鲁八手老弟,那只好先去岳阳城一趟啦!”大舞自个儿笑得可乐,道:“你认为这个建议好不好?” 不好行吗? 鲁祖宗翻了翻眼,脑袋里转了一圈,想想如果自己去救柳无生那小子更要命,认了。 “大家都没问题啦?”大舞嘻嘻一笑,站起来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应当分头办事去了?”—— 收集 第六章 明冷香从密室走出来时,全身的肌肤透散一层淡淡的透明。 发光的眼彩,表情有一股欢愉,甚至步子在起落间,轻灵巧妙的似乎在地板上滑行。 “公主成就殊胜,数日不见已大有功效。”正厅中,三名黑袍老者纷纷大笑道:“域主知道必然大为欣慰!” 明冷香轻轻一笑,艳光震人,朱唇轻启更见女人家的娇媚,道:“‘黑魔三只眼’三位长老,别来可好?” “很好!”当头一个,冷芒一双眼珠子的叫瘦斗天答道:“域主目前进行得相当顺利,不日可大功告成!” 明冷香微微一笑,看着鬼域黑魔门这一支中的“三只眼”,他们都姓瘦,很奇特的姓。 瘦斗天、瘦垂天、瘦俗天,这三人又称之为“黑魔三重天”。据说他们所掌管的黑魔门刑堂是人间最可怕的五个地方之一。 “这么看来,武断帮武断红数年来所收集的财宝马上就可到手?”明冷香愉快的笑道: “我们回到乌兰察布盟的大举也可成行了?” 断红帮?大恨后混身在断红帮内。 瘦俗天哈哈大笑,一嘿着道:“目前的情况是在掌握中,不过……” “有问题?” “嘿嘿,最近多了两个扎手的小子。” 明冷香双眸一闪,哼道:“谁?” “羿死奴和黑情人!”瘦垂天温温出口道:“嘿……看来龙虎尊的人对吸收断红帮也很有兴趣!” 冷香公主脸色一寒,冷笑道:“看来,我们和龙虎尊之间是少不了一战!” “是!” 瘦斗天一答而问道:“羽公子的人呢?” 鬼域是羽公子的势力,龙虎尊则属于羽红袖之下。 这一战,其实是他们兄妹之争。 当然这其中还有微妙的男女之情。 明冷香脸颊稍红,轻轻一笑道:“他另外进行旁的事情。” 她缓缓嘘出一口气道:“如果顺利,这两天内便可以找出龙虎尊里四大魔虎的身分!” “真真?”瘦斗天双眼一亮,哈哈笑道:“只要铲掉龙虎尊的四头魔虎,这一战我们必胜。” 明冷香微微一点头,道:“羿死奴和黑情人对于我娘的行动会不会有所干扰?““公主放心!”瘦垂天嘿嘿道:“九幽教的教主‘幽冥老爷’厉断仙已经到了洞庭湖配合域主的行动。” “厉断仙由塞外赶回了中原?” 明冷香哈哈笑道:“届时在帝王绝学上参悟不透的事情可以好好请教他了!” 瘦斗天嘿的一声,问道:“公主这两日来似乎颇有斩获?” “的确!”明冷香得意地道:“我娘这次计划藉‘蒲衣神功’诱导出两宗的帝王绝学,果然是大有收获……” 瘦斗天点了点头,却是皱眉在沉思。 “瘦大长老觉得那里不妥?”明冷香心思极敏。 瘦斗天点着头,道:“老夫是在想冰娘的心情……” “哦!你怕她反了?” “难免心情会有些愤怒!”瘦斗天看了冷明香一眼,缓缓道:“公主难道不这么认为?” 明冷香点了一下头,嘿道:“昨晚她和那柳无生、杨雪红对完招后,神情是有些异样?” 瘦斗天哈哈一笑,冷眸闪动道:“好,就让老夫试试。” 明冷香没有问瘦斗天心中打什么主意。 她相信以“黑魔的三只眼”见人之利,冰娘如果有什么异样的话,一定会有许多有趣的事发生。 明冷香更得意的是,荆狂风来到了长安。 荆狂风到长安来代表什么? “龙头对于长安发生的事情很关心!”荆狂风的声音有如大象在叫般的难听,道:“所以要属下亲自来一趟……” 属下? 那么荆狂风面对的就是四头魔虎之一了? 一身麻布衣的申老老嘿嘿的笑了起来,瞳孔在发光道:“请龙头帮主放心,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中。” 荆狂风皱起了眉头,哼道:“可是属下的那条线?” “是我故意让杨雪红这女人和大舞他们剪掉……” “为什么?请申副座明示……” “杨雪红那个女人不简单!”申老老哈哈笑着。 他可不怕声音传出去。 在“大不易”酒楼这种地方,密室的建造当然很好,而且有许多的机关通道可以控制整座三幢的楼宇。 “姓杨的女人是个可怕的人,所以必须极小心的对她下手。”申老老冷嘿道:“数天前黑情人对她出手,若非本座早已暗中做了手脚,她岂会落入大恨后的手中?” 荆狂风点头应“是”,缓缓粗着声又问道:“奇怪的是,羿长老和黑情人去了岳阳什么目的?” “羿死奴在行前曾通知我,”申老老掀了掀眉,嘿道:“是为了吸收断红帮进入我们组织中。” 荆狂风可有点不明白了,道:“既是如此,龙头帮主怎会没得到通知?” “哈哈哈,当然有!” 申老老的回答显然令荆狂风很吃惊。 既然有,又为何派自己前来长安? “因为你的出现会引来一个人!”申老老愉快的笑道:“柏青天!” □□□ 柏青天的确来了。 他很讶异荆狂风竟然那儿也不去,就是一头栽入“大不易”的紫东阁里大赌特赌。 随后,当天色入夜时,那老小子到了后头花苑,两三个转里消失无踪。 “你确定他到了后苑?”柏青天问着韦燕雪。 “是!”韦燕雪也皱起了眉道:“而且这酒楼墙外都布置了不少弟兄,有任何的动静立刻就会知道。” 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那么荆狂风还在这座后苑里?”柏青天嘿嘿冷笑的走到几峰池中假山之前挑眉。 “捕头,这里面有秘道?”韦燕雪问着。 目前这是唯一解释荆狂风消失的理由。 “姓荆的在赌场里多久?”柏青天忽然问了这一句。 “前后有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柏青天笑道:“他有多少银子?” 谁都知道,紫东阁内的赌注押得很大。 韦燕雪挑起了眉,嘿声答道:“据报告,只挑过一次千两的银票……” “千两?”柏青天缓缓而冷笑道:“他在天字号赌房?” “是!” “那里最基本下注就是千两?” “是!” “你想紫东阁放水?还是姓荆的手气特别顺?” 柏青天的问话很清楚。 紫东阁在天字赌房内每招待一个人一个时辰就得费掉上百两的银子。 荆狂风在里面四个时辰最少“投资”了四百两。 “他只是一个外乡人!”柏青天嘿嘿笑道:“如果你是赌场老板,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放水?” 不会。 所以唯一的解释是荆狂风和“大不易”大有关系。 韦燕雪佩服极了。 他更明白自己和柏青天之间的差距有多。 “我们该怎么办?”柏青天反问。 这是他的原则,让手下有处理事情的机会。 只要不闹出大事,他一向就照样决定。 韦燕雪的额头冒出了汗,喉咙一阵乾涩的道:“既然申老老和荆狂风有关系,显然他早料到我们会跟来。” 柏青天静静的在听着。 “所以……”韦燕雪嘘缓一口气,比较平静的道:“我想……我们不如回去,反正进洞的老鼠一定要出来的……” 柏青天哈哈大笑道:“好极了,就这么办!” 他赞许的看了韦燕雪一眼,接道:“反正我们已经知道姓申的是龙虎尊中人,不怕他跑了是不是?” 申老老当然可以走。 但是“大不易”酒楼可是大大不易才建立起今天的规模和地位。 龙虎尊舍得下这块地盘? 柏青天的声音经过精密的传声到了申老老和荆狂风的耳里。 当他们听见柏青天和韦燕雪双双的笑声离去时,申老老的表情是有够难看了。 中国早有一句话,偷鸡不着蚀把米! 荆狂风也像被人戏耍了似的看了一眼申老老,悻悻道:“副座如今做何打算?““好个柏青天!”申老老冷嘿道:“他有他的门道,我有我的法子!” 他看了荆狂风一眼,淡淡道:“他们必然在‘大不易’的外头布下了不少眼桩!” 荆狂风点着头,瞪着大眼哼道:“怎么样?” “等一下由我通过密道从书房出去……”申老老嘿嘿冷笑道:“你则由秘道自蓝西阁的客栈门口走。” 荆狂风双眼一闪,沉声道:“嘿嘿!柏青天那老小子一定会出面,就算不是他,韦燕雪也会现身。” “不错!”申老老哈哈大笑道:“然后你就尽快的退回蓝西阁内,经由宇字号上房的秘道回到这里来。” 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圈? 申老老冷嘿一声,接道:“这段时间就是我去柏青天那间王侯宅的时机。” 他判断的是,柏青天和韦燕雪给荆狂风这么一逗,必然会怒不可遏。 人一生气往往会使上蛮劲。 申老老冷冷一嘿道:“到了明天早上,姓柏的有气无力的时候就有好戏可瞧。“荆狂风大笑拍掌道:“好!擒杀了姓柏的正好可以为以往死在他手上的兄弟复仇!” 申老老竟然摇着头道:“不!这人不能杀!” “为什么?” “因为他对控制断红帮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申老老回答着,边大笑的往秘道中。 像蜘蛛网般的秘道左弯右拐,他到了书房的暗门前犹深吸一口气。 然后含笑的推开了壁门,一步子跨出。 跨出,落入柏青天的手中。 “你好!”柏青天冷冷笑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书房有秘道?” “不!我不是奇怪这点。” 申老老一张脸胀得变紫,在柏青天的五指下吃力的道:“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得出来是这面墙?” 柏青天笑了,他的确是看不出来。 如果没有起造这间书房的工人曾经跟他提起靠南那面墙建造时有点奇怪,柏青天的确看不出来。 “这点我并不想告诉你!” 柏青天哈哈大笑的点了申老老的穴道,嘿嘿道:“我有兴趣的是,你在龙虎尊中的地位……” 柏青天的话才刚说完,窗外忽然有人轻笑了起来。 “原来柏大捕头也有兴趣?” “谁?”柏青天双目一闪道:“好轻功!” “羽公子!” “羽公子?”柏青天眼皮一跳,冷嘿答道:“久仰了!” 窗外风微起,淡轻似无。 屋中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很俊的年轻人。 柏青天一抚颔下短须,哼哼冷笑道:“羽公子在江湖传言中最是‘善变’,一生二十年中最少有七八种身分……” 其中最为武林所震异的是“险王”尔先生。 险王一生行险,而且是刀锋上用脖子滑过的险。 羽公子看着柏青天淡淡一笑,答道:“柏大捕头是天下仅存的两大捕头之一,羽某亦久仰得很!” 两人各一句客套,气氛却一点也不亲热。 羽公子轻轻一笑,看了申老老一眼,嘿声道:“真令人意外,申大老板竟然是龙虎尊的四头魔虎之一!” 申老老脸色大变,瞪眼怒声道:“你从何得知?” “哈哈哈……”羽公子得意大笑道:“不但羽某已经知道你们四头魔虎的身分,就连那颗龙头本人在一个月内也要把他摘下来!” 申老老心中一阵恐惧,竟然没来由的相信了。 “不可能!”他嘶哑叫道:“人情册上卷根本没有我们的名字……” 羽公子冷笑一声,抬眼看向柏青天道:“柏大捕头,咱们来一件交易如何?” 柏青天沉嘿一笑,笑而不答。 “羽某料理掉龙虎尊!”羽公子负手傲然道:“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你和大舞他们三个别插手……” 柏青天冷嘿一笑,嗤声道:“柳无生还在你的手上。” “这事容易!”羽公子双眉一挑,嘿道:“三天内我一定放人!” 三天?柏青天脑海心念转动。 为什么需要三天? 难道这其中真如猜测的,想偷学帝王之绝学? 柏青天的眼瞳子一闪,冷冷道:“可惜!柏某无法答应你!” 羽公子冷嘿一笑,忽的窜身向前斥道:“那就怪不得羽某人不客气!” “早等着!”柏青天回了三拳两腿,哼道:“柏某要领老第五先生的不世奇学久矣!” 登下,两道人影翻飞,又快又疾。 申老老不过是看了他们交了七手,便心中一叹。 羽公子果然正如传说中的可怕! 他同时也相信,以羽公子的造诣足可打败龙头帮主。 正思想间,空气中“啪啪”两响。 只见柏青天口中一道血箭喷出,人身则往书房外破门窜了出去。 羽公子哈哈大笑,对着柏青天的背影道:“苏佛儿领悟了大悲咒心法犹且不是羽某的对手,更何况是你!” 说完,冷冷的看向申老老。 “嘿嘿!你别想由我口中探听出来谁是龙头!”申老老咬牙哼道:“申某可死,字儿没半个!” “这点你放心!” 羽公子轻轻一笑,道:“因为我根本就是要杀你!” 为什么?难道姓羽的不想由自己口中探听秘密? 申老老的眼中忽然有了极端的恐惧。 他想起一个人。 荆狂风! 韦燕雪看见荆狂风的同时,柏青天同时也出现在面前,他吃了一惊! 柏青天的脸色惨白,那是内力受到创伤造成的。 是谁有这么可怕的威力? 荆狂风显然也有点讶异这个变化。 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韦燕雪扶着柏青天离去。 “怎么一回事?”他皱眉自声问道:“申老老应该没有这个能力!” “说得好!” 羽公子忽然从身后冒到了面前,然后神奇曼妙一拍荆狂风的肩上,笑道:“那老小子的确没有!” 荆狂风额上一阵汗,两条腿几乎支撑不住对方这个年轻人右掌上的“压力”,乾涩的道:“你……是谁?” “在下姓羽……” “羽公子?” “嘿嘿……狂风长老能认识在下那最好不过了!”羽公子大笑道:“因为这样问话就方便多了。” 荆狂风想狠狠的吐一些豪壮的恶话来。 可是当他在申老老的体前面看了一眼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人家怎么问,自己怎么答! □□□ 冰娘的心情随着夕阳沉下去时更紧张加深。 她到现在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对是错? 窗外,背后的窗外有人轻轻说话。 “你是冒充的大恨后?” 冰娘迅速回身,窗外深幽黑暗,只见那丈许外的树梢上似乎有人用内力将声音送了过来。 “你是谁?”冰娘的眸子闪了两闪。 “在下大舞!”树梢上的人轻轻笑道:“想跟你谈事!” 冰娘双眸一闪,淡淡道:“你敢找我?” “嘿嘿……有什么好怕的?”对方轻笑道:“我猜想你被人家当成靶子,心中一定很不服?” 冰娘心中一闪,她可明白了。 是明冷香派人来刺探自己。 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将暗号传了出去。 “来人呀!”冰娘忽的斥喝叫道:“大舞混进来了!” 哈?谁知道了? 咱们大舞老兄正好趴到屋檐上看着,隔屋外忽然有人大叫,那可真吓了他一跳。 大大张着眼望了过去,只见数道灯笼围向一棵树干下,纷纷有人斥喝。 只听那树干上一名老头子大笑道:“冰娘,老夫瘦斗天,方才只是公主的一个测验,请勿介意!” 大舞看着姓瘦的由树顶飘下。 同时黑暗里一个大美人由黑魔门的瘦垂天、瘦俗天,这两个老小子陪着晃出来。 大舞皱眉的是,这个“大恨后”果然是假的。 更令他叹气的是“公主”的两字称呼。 这个大美人是打那儿冒出来的? “老身参见公主!”冰娘心中一嘘,面上却冷冰道:“不知公主此举何意?” 明冷香轻轻一笑,缓声道:“那是瘦长老们一时兴起之作,冰娘无须放在心上。” 冰娘冷冷一挑眉,瞪了姓瘦的三个老头子一眼,嘿嘿道:“你们的兴起,直把老身当猴子耍?” 瘦斗天乾笑一声,咳了两咳一礼道:“恕瘦某一时莽撞,瘦斗天代表三位兄弟在此赔礼……” 冰娘挑了挑眉,重重一哼转回了房去。 明冷香淡淡一笑,朝瘦斗天道:“三位长老,咱们先到前头去,让冰娘消消气吧!” “是!”一声应里,众人缓步的移向前厅。 大舞可是“嘘”了一口气,心中有了个猜想。 柳小子最有可能请托传出消息的就是那位叫冰娘的老女人。 而且以心态而言也最可能。 谁愿意自己苦修的内力耗尽为他人作嫁? 大舞一笑,轻溜一飘到了那老女人的窗前望入。 那知冰娘也正好走到窗口往外一看。 妙了!四眼相对没一尺。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也差点都叫了起来。 “在下是真姓大名舞……” 大舞说得飞,立刻提出证明道:“那头‘猪’是你画的?” 冰娘盯了眼前这小子一眼,嘿道:“方才的事你看见了?哼!倒真有勇气来试一次……” “不冒险那做得了大事?”大舞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道:“姓柳的那小子呢?” “关在地牢里。”冰娘轻轻道:“稍晚明冷香那小女人会唤人来要我跟她一道下去,你可以跟着。” 大舞嘻嘻一笑,哈道:“这没问题!” 不过有别的问题,道:“她是那门子公主?” 大舞口中的“她”,就是明冷香是了。 “乌兰察布盟!” “什么?”大舞吓了一跳,道:“成利古莫有女儿?” “大恨后是他的妻子!”冰娘的眼瞳子里有一丝恐惧,道:“她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 “放心!” 大舞拍了拍胸膛,笑道:“有哥哥们在,不成问题。” 是吗? 冰娘似乎有些没信心。 因为柳无生已被擒囚,没什么了不起的。 大舞好像有个优点,很快就可以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他笑着道:“放心啦!除了我们外后头还有人哩!” 大舞口中的“靠山”的确可以令人安心。 冷大先生、苏小魂、大悲和尚、俞傲…… 这些人中任何一个都让人家打从心底有一份安全感。 冰娘用力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是,我是放心……” □□□ 柳无生打了老大的一个哈欠,好大的嘴。 “喂!你含蓄一点行不行?”杨雪红冷哼道:“真看不出你那一点像是武林名侠……” 柳大公子笑了起来,嘻哼道:“大悟隐于市,像哥哥这种真正的大侠,哼哼!才不注重小节……” “大侠?”杨雪红嗤声道:“怎么会落入人家的手中?” 柳大胆正打第二个哈欠,一半儿哈出,另外一半哗啦的吞回肚子,睁瞪眼叫道:“你又怎么说?还不是一样也做了人家的阶下囚?” 杨雪红冷冷笑道:“那是本姑娘一时疏忽着了姓申的道儿……” “姓申?申老老?他不是你的人?” 杨雪红用力摇了摇头,咬牙恨声道:“那天黑情人对我出手时,我就知道不对了!” 她顿了顿,接道:“这两天我想了想,这才明白!” 柳无生点了点头,笑道:“那更惨,大女侠栽在自己人的手里……” 杨雪红轻轻笑了起来,得意道:“嘿……申老头和明冷香都没想到一点……” 柳无生一翻眼看过去,嘿道:“啥事?” “申老头下的毒和明冷香下的毒,在这几天内被我用内力一调,已经中和。” 杨雪红嘿嘿笑道:“就算大舞不来,今晚我也非让她吃一顿苦头不可!” 柳无生嘻嘻一笑道:“只要那个老女人有说了出去,那个大小子一定来。” “你确定?” “当然!” “凭什么?” “因为这个计划是那大小子想出来的……” 计划?杨雪红楞了楞。 难道柳无生是“故意”进来的? 杨雪红的眼光在问,口还没开秘道的钢门便已打开来。正如以往,明冷香和”大恨后” 好大的排场,由二十四名黑色劲装的少女护着下来。 当然,这其中有六个是端着餐盘。 例外的一点是,除了女人老少外,竟然还有男人。 三个又丑又老的男人。 “唉呀!原来是黑魔头上的三颗疮来了!” 柳无生大笑道:“三位还没死?” 瘦斗天一张老脸刹时结冻,冷森森道:“柳无生,你话可以说,反正到时被剥皮抽筋不要哭就好!” “这点你放心!”柳大胆大笑道:“哥哥我只会笑……” 瘦斗天双目一阵冷峭,像是忍不住便要冲入牢内好好教训那小子一顿! 偏偏柳无生翘着二郎腿晃呀晃的,睇斜过眼来嗤笑道:“怎样?你不怕影响大恨后用蒲衣神功来练帝王绝学?” 瘦斗天一嘴牙根咬得“咯卡咯卡”猛响,那双拳头捏得死紧,却只能看着柳小子在里头得意。 身后,明冷香嘿嘿一笑,哼道:“柳公子,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安分点吧!” 她笑,立即身旁有人开牢锁。 接着是“大恨后”一步子跨了进来。 她背向明冷香等人,朝柳无生和杨雪红眨了眨眼。 够了! 柳大胆嘿的长笑,忽然双双和杨雪红窜前。 那冰娘配合得也好,背肩那袭大氅舞天一扬。 一扬一遮,刹时阻住了后面众人的目光。 冰娘瞬刹往旁一移,于是叫柳无生和杨雪红冲出了牢外。 “瘦老头子,哥哥来啦!” 柳无生第一记重拳便将瘦斗天打飞了出去。 这厢的变化又快又奇,杨雪红可一点也不示弱的摆平了瘦垂天在地上哼哈叫着。 然后两个人好像是这几天练出来的默契似的,你一拳我一脚的撂倒了十来名黑玄衣袍的女人。 明冷香大惊,眼见冰娘站在牢里负手冷笑,不由得大怒道:“冰娘,你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我的好公主!”冰娘冷笑扬声答道:“这档子事只能怪你和你娘太狠心了些,自作孽……” 这谈话间,明冷香身旁最后八名护驾女子和瘦俗天也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看情势,冷香大公主的处境很难看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逃得了?”她忽然的往后一窜,贴在墙壁上一翻,进入了后头的秘道中哈哈大笑道:“这牢里有八种机关,嘿嘿,冰娘,你不会忘了吧?” 柳无生和杨雪红回头看去,只见冰娘仰首哈哈大笑道:“明大公主,你别想得太天真……” 冰娘冷诮哼道:“你以为没有人事先料理掉你那些躲在秘道里的小耗子?” 那个人就是大舞老兄是也。 秘道的墙壁再度翻开,果然是大舞那胖胖的手捏着人家大美人的左手腕走出来。 好亲热的样子? 明冷香的一张绝世艳容,此刻惨白得有点令人不忍。 “别难过!”柳无生哈哈大笑道:“柏青天那间天字号的地牢只可能比这里差一点点!” 明冷香掀了掀眉,冷嘿道:“你们以为就这样擒住了我?” 她转身长笑,左臂一拗,右掌五指倒拂而扫。 咱们大舞可吓了一跳,身子两转一飘,勉强出了条腿逼得明冷香离开秘道口陷入柳无生和杨雪红的攻击范围内。 这厢柳无生一大步子向前,左右两拳变了七八种角度击向明冷香,同时杨雪红亦叱喝扬身,飞袖而至。 明冷香打转身子,倒是使出正宗的蒲衣神功来。 两百年前“卒帅”晏蒲衣的武技向是武林大秘,本就是堪和帝王绝学相捋。 如今明冷香又学了三分的帝王绝学,这一战对付杨雪红和柳无生竟是撑得住。 大舞可是在旁儿嘻嘻笑道:“原来这小女人学了柳小子的武功,难怪方才可以挣脱出哥哥我的扣手绝技!” 三道人影在眼前飞舞更甚了。 柳大胆怒冲冲的叫道:“大小子!你不出手帮忙,站在那儿等风吹做人乾呀!““急什么?”大舞一张脸永远笑得像是一头母猪,“呼噜呼噜”得意道:“十招之内,你们两个如果齐心协力的话,早就可以摆平啦!” 这话可是令柳无生和杨雪红亦为之讪讪。 没错!他们两人现在是“联手”制敌。 但是有一点“心病”! 因为他们同源出于柳家的“帝王绝学”,这其中有很深的渊源,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谁愿意让自己的武技精萃处让别人学去? 就是这点顾忌,他俩动起手来可碍这碍那的,到了最重要的那个变化便停止了。 大舞的话声一落,柳无生不得不瞪了“好朋友”一眼,果真使出精髓绝技来。 对面杨雪红也迫于柳无生十指上的气机迸射,不得不施展全力以赴。 还真如大舞老兄所说的,到了第九招这一手奇妙难言的飘缓一掌,硬是让明冷香躲不开去。 眼看还有三寸,柳无生和杨雪红便可以扣擒这位冷香公主在握,但是地道出入口有人轻笑。 “踏坤位转离方!”是羽公子在笑道:“由死门直对奔生门,移向坎位便是了!” 明冷香想也不想的依言飘身,果然在千钧一发时,左右两掌攻击擦身碎袍而过。 她心中惊魂甫定,立即大喜的奔向羽公子,半羞红着脸嗔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羽公子哈哈一笑,一搂着美人道:“现在来也不太迟呀!是不是?” 说着,他看向大舞,淡淡一笑道:“有三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哥哥我可想念你得很!”大舞嘿的一声,道:“这儿太挤,到外头去吧!” 羽公子长笑一声,话儿不说拉着明冷香就走。 大舞看了柳无生和杨雪红一眼后,朝在旁的冰娘道:“待会儿我们上去以后,你就赶快走吧!” 冰娘心中一热,点了点头道:“老身在这里先谢了大公子和两位……” 她朝着三人一礼,便随着大舞等人拾阶而上。 门外,好阵初秋晚风。 羽公子含笑的站在夜月下,身旁的冷香大美人这一靠,当真是天下的一双璧人。 “啧啧!太可惜了!”大舞摇头道:“可惜你们两个人模人样的,却不做点正经事。” “哈哈哈!有趣的话。” 羽公子大笑了起来,双眸精芒闪动道:“什么是正经事?重新登上乌兰察布盟的可汗大位不是正经事?” 他讥诮的看了过来,冷冷道:“难不成只有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家伙才算是办正经事?” “真有你的一张嘴会说话……” 大舞讲起话来,声音也够像他吃东西那么快:“最少我们做的是救人的事情,而你小子却是干杀人的勾当!” 羽公子冷冷笑了,不屑道:“大舞,听说你由庄子‘大宗师’里领悟了更深一层的境界……” 他寒目冷声道:“今天是来印证三年前彼此成就……” 三年前,大舞曾经以天下独有的兵器弹珠在第二次交手时,小败了羽公子。 但是第三回一战里,却由羽公子的“一清三忌”神功略胜了半招。 老子一清化三忌和大舞悟出的庄子大宗师是本源。 这就像是帝王绝学有相同的渊源一样。 这时的冰娘已是一步一步的消失失在黑暗中,那明冷香看了,冷喝道:“老贱人!你想走吗?” “她为什么不能走?”柳无生站阻在前头,笑道:“柳哥哥就说她可以走,怎样?” 明冷香一张脸在月色下很清楚的变白。 “别气出病来!”柳大胆哈哈笑道:“你知不知道女人一生气就容易老?” 明冷香双眉一挑,便要冲向前去,羽公子伸手一握,轻轻笑道:“香儿,别急,想要折磨那小子多的是机会!” 声音到了后来,变成冷冰狂飙的出手。 只见他那道身影如电般的投向大舞,同时却有另外两股气机击向柳无生和杨雪红。 一清三忌。 咱们大舞老兄一个弹身,右指间三颗弹珠弹了出去。 这珠子各有不同的回力,一瞬间直垂倒打向上,接近羽公子腹部时又如开花般划成三弧猛打。 两旁,柳无生揉身沉嘿,摔掌跨步化指并点。 杨雪红则是飞拔身子,手中不知何时有了一把叶子。 叶子在半空中散开,黑夜中像是绿幕般的罩向羽公子。 “哈哈哈!今天要大大领教了!”羽公子口里笑,双眸闪动间可一点也不放过对方的任何小动作。 扬身移位,双掌一晃一转,便奔出若有若无的气机击向三人而至。 轰! 大舞的弹珠偏了位置,由羽公子的两腰旁划过。 上头,杨雪红的飞叶在羽公子的气机下变成了碎粉。 至于那位大胆公子柳无生可更累了。 他是结结实实的和羽公子对上了一记。 登时柳无生全身一冷一烫,心脉大大一震。 幸好是身旁的大舞一块儿穿开裆裤长大,立时将最顶峰的二十七颗弹珠由袖中连打击出。 杨雪红在这刹那忽然发觉自己插不了手。 柳无生、大舞的合作已是无懈可击。 羽公子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所涌出巨大的压力。 柳无生的指力硬逼住自己的动势,而大舞的弹珠则乘隙而入。 他已无可抵御,唯有一战。 一战便是将一清三忌神功以近乎不可思议的移向双腿扫出。 这刹那,他可结实的中了柳无生的一记指力。 但是这招百险之险,在吃了大舞的七粒弹珠上身后仍能各给这两个人两记重腿。 好快!三道人影飞离。 就像是一块巨石被人家从中间炸开一样,往三个方向而去。 明冷香大吃一惊,窜身抱了羽公子便遁。 这厢杨雪红想追,偏头一看大舞和柳无生的惨状,只有叹了一口气走到两人躺身的身前哼道:“这么不经捱!” “我的妈呀!”大舞苦笑的叫道:“你先救人行不行?” 柳无生更是大大叹气道:“大小子,你现在应该佩服哥哥我怎么可能和这小女人同在一间牢里五天了吧?” □□□ 每天都有早晨的来临。 当东方出现第一道阳光时,大地的呼吸好像活了起来。 它似乎忘记了昨夜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是的,每一个夜里有很多事是会忘记的,但是相同的也会有很多事是让到来的白天充满了惊悚。 岳阳城内的义风堂就有这样的一件事。 “死神一笑”现在真的变成了死神嘲笑的体。 七月二十九的早晨,断红帮各处分舵舵主几乎全到了义风堂内,正打算中午齐往扁山开红花大会。 “死神一笑”这四个老头子的死亡,便是一层厚厚的阴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他们的死法很特别!”墨不回冷寒着声音道:“那是被一种很诡异的内力震断了心脉而死!” 而死的地方,却是在他们四人所住的房间内。 “死神一笑”无论到了那里一定住、吃同行。 墨不回打了个寒颤,双眸闪动道:“是谁有这么可怕的武功让他们四人死在睡梦中?” 他真的不明白。 以“死神一笑”的修为,夜晚有人来一定会有所感觉,更不可能束手任人宰杀。 “出手的人并未惊动任何人。”围看四具体中,负责开州分舵的广午火嘿嘿一笑道: “那么这人不但出手极快,而且是他们所熟识的人!” 墨不回可皱眉了,看了四周众人一眼,沉声道:“广兄的意思是凶手是我们其中之一?” 广午火冷冷一笑,抱臂未答。 倒是羿死奴嘿着一声,点头道:“大有可能……” 他看着“死神一笑”的体,轻嘿一声继续道:“我们何不解开他们的衣袍,看看胸口到底是叫人用兵器或者用拳头、指力所碎?” 大伙儿似乎都没有意见。 这厢沈鹏站在黑情人身旁低声道:“死了这四个老头子,那位羿先生要登上帮主之位可方便多了。” 黑情人轻轻一笑,答道:“那可是凶手帮了我们的忙啦!” 这两天来,黑情人已经和沈鹏、雷动陆变成相当倾心的朋友。 他们的交情甚至好到沈鹏替黑情人打抱不平。 “你的武功机智不比羿死奴差,何必屈居在他之下?”沈鹏在私下最常说的话是:“乾脆由你来领导断红帮!” 黑情人唯一的回答是轻笑不语。 他可不愿意成为靶子! 断红帮这些人中,绝不可能个个对羿死奴平空冒出来领导他们而心服。 像这么危险的事,何必由自己来做? 眼前“死神一笑”四具体的衣袍已经解开。 心口有着半寸的图形黑瘀是致命之处。 羿死奴挑了挑眉,嘿道:“好快的出手,四个人同样的死法,显然是一击四杀!” 他说着,脸色有点变了变。 因为出手的人太可怕。 更要命的是,这手法和自己承自“百八龙”阿万爷的“霸杀指拳”非常的类似。 四年前,叶字世家“屠战千里”屠无敌传承自米字世家叛徒米尊的霸杀拳名动武林。 就是大舞、柳无生、鲁祖宗也大大吃力。 米尊的霸杀拳有另外一宗,便是“百八龙”这个组织中不传之秘的“霸杀指拳”。 这其间差别是,霸杀拳是一般常说的“拳”。 霸杀指拳则是如鹤拳般五指合于一点的“啄拳”。 羿死奴的脸色好生难看,这是嫁祸? 偏偏死的又是“死神一笑”这四个老头子。 “羿兄看出了什么?” 广午火的双眸在闪动,冷冷笑道:“这是众人的事,大家都很关心……” 羿死奴长吸了一口气,环顾一眼众人,淡淡道:“这是一种极为类似霸杀指拳的重力所杀!” “呃?那天下有谁会羿兄所说的霸杀指拳?”广午火闪烁着眸子,嘿嘿道:”据广某所知,本帮中无人练过这等拳术……” 羿死奴掀了掀眉,嘿道:“好问题!在场中就有一个人会……”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昂首道:“就是在下!” “你?”墨不回有点吃惊于羿死奴的答案,声音简直充满了不信道:“那……他们四人……” “当然不是我动的手!”羿死奴嘿嘿道:“所以这是一种嫁祸的行动!” “什么屁话!”有人大叫,好浓好厚的贯入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人的内力不可小觑。 羿死奴望了过去,只见一名红发老者不但头发异于常人的红,连一双眼瞳子也是异于常人的青碧。 “彭鹿!”沈鹏低声朝黑情人道:“据说当年武大先生将他由关外以北的冰天雪地中带他进入中原的……” 关外以北的大寒蛮地简直不是人过的地方。 那里的人自己取了一个奇怪的名字,西伯利亚。 “呃?这人的武功如何?”黑情人很有兴趣的问着。 “他腰中那把弯刀的刀路和中原的正宗刀法大大不同。”雷动陆插口道:“在他那只毛茸茸的手臂上舞起来好像是满天风雪,白花花的一片让人家睁不开眼来……” 黑情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那厢只见彭鹿大步的跨向前,朝着羿死奴哼道:“我们几乎都是和你初次见面,更未曾动过手……” 他的手已经搭在刀柄上,嘿道:“有谁知道你的武功路数?嫁祸之话从何说起?” 这的确是个大疑问。 羿死奴却想也不想的答道:“彭舵主出身自关外黑龙江以北的尼布楚,一手刀法其实是十年前武大先生在遇见你之后加以利用这弯刀的特性而创造的是不是?” 彭鹿脸色一寒,啐道:“是又怎样?” “你我未曾谋面,我却知道!” 羿死奴嘿嘿一笑,道:“请彭舵主的弯刀一用!” 彭鹿双眸闪跳,哼哼出声道:“彭某可不怕你作鬼……” 于是“哗啦”的抽出弯刀“递”向前去。 顺手这一送,最少有四种变化。 羿死奴淡淡一笑,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捏,夹住了刀身,哈哈道:“彭舵主磊落不忌,先谢了!” 羿死奴在刀身上的两指一拗一抽,硬是将彭鹿的刀翻置于掌中。 好精妙的手法! 彭鹿脸上挂不住,悻哼哼呸道:“不用谢了!你打算干啥?” “证明!”羿死奴大笑,朝一屋里的众人道:“各位和彭舵主都有数年交情,且让小弟献丑一会彭舵主的风云刀法!” 也不待众人讶异出乡声,那羿死奴已经舞动起来。 随手三刀,又疾又猛,纯的是风云刀法。 彭鹿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羿死奴这三招随手舞出的风雪刀法比在自己手上更有威力。 简单的话,人家用风雪刀法就可以杀了自己。 众人正是惊愕未置,忽的眼前一倏,只见羿死奴一如方才负手而笑。那弯刀则不知何时插在了彭鹿的腰悬刀鞘里。 “如果我用风雪刀法杀了人,人家会以为彭舵主下的手是不是?” 羿死奴这一问,刹时让满屋子内的人沉默了下来。 “好!就如你们说的是有人嫁祸!”彭鹿嘿嘿道:“如果你能找出凶手,我彭某人第一个佩服你!” 这句话也正是每个人心中想说的话。 “一言为定!” 羿死奴意气风发,朗声道:“明天扁山的红花大会上,羿某虽蒙墨堂主的错爱,以及各位的许肯来领导断红帮复仇之事……” 一间房里,每个人都明白了羿死奴要说的话。 “但是如果羿某无法在十日内找出凶手,便是没有这个智慧,这个资格来领导诸位!” “好!”广午火嘿嘿笑道:“羿兄有担当,就这句话我们都无话可说!” 羿死奴轻轻一笑,转向墨不回道:“墨兄,我们现在可以往扁山出发了。” “是!” 墨不回哈哈一笑,道:“现在大伙儿赶路了,明天大早便可以到扁山下,准时举行红花大会……” 这回没有人反对。 黑情人看着羿死奴不得不有些佩服。 “姓羿的倒是个领导人物!”沈鹏轻轻一叹,道:“控制这场面的气氛和大伙儿的情绪有一套。” 雷动陆在旁儿一哼道:“我就是不喜欢他……” 沈鹏朝他一笑,又看看黑情人,嘻嘻道:“我也是!” 沈鹏是在看黑情人的反应。 “别看我!”黑情人“咯咯”一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对不对?”—— 收集 第七章 黑情人在到达扁山之前,一路上已经由鲁祖宗留下来的暗号中,断断续续的读到了在长安城的消息。 “柏青天那老小子受了重伤。” “大舞和柳无生和羽公子一战,三人俱重创!” “大恨后的女儿叫明冷香,也是成利古莫的女儿……” “姓明的女人往岳阳城来了。” 最后的一道消息是:“姓杨的女人也往扁山来了,要杀你这小子。至于哥哥我,则回长安照顾那两个朋友去了。” 啥?丢下我不管? 黑情人几乎看直了眼要大叫出声。 特别是杨雪红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一路的人。 妈呀!姓鲁的你要害死人了!黑情人大大叹一口气,眼前已经是到了扁山左近。 抬头望着这座并不顶高,却是苍郁的山头,心中忽的闪过了一个念头,凤夫人是怎样的女人? 他隐隐约约甚至有一个奇妙的疑惑,明冷香来干啥? 这个疑惑在他脑海里盘旋着,一时无法连贯。 想不通的事就摆到一旁,黑情人可又快活起来抬头看着扁山,越来越近,终于看不见了不寻常的人。 人,只是散坐在茶棚里。 这里是出入山路的要道,有茶棚并不是稀奇的事。 但是三间间隔不到一丈近的“新”茶棚连开,那可是有点不太正常了。 果然是他们这一行人分成四批先后到了,茶棚里的人纷纷站起迎出。 墨不回哈哈大笑的策马到前头,朝对方出来中的一名独目老头子抱拳道:“有劳尤兄率众兄弟在此久候……” “那人是本帮负责洞庭分舵的尤空空。”沈鹏立马在黑情人之畔,小声道:”除了‘死神一笑’他们四人之外,就属这老头子对凤夫人支持最力……” 黑情人注视了尤空空一眼,点头道:“他是不是有个外号叫‘洞庭湖里老鲶鱼’?” 沈鹏“咯咯”轻笑两声,嘿道:“不错!可要小心点,姓尤的老谋深算,城府深得很……” 那厢只见尤空空打量羿死奴一眼,嘿哼两声又将目光扫向众人一巡后,皱眉叫道: “耶?那四个老不死呢?怎么不见人影……” 然后在说话间目光落向了最后头的拖车。 拖车上有四口棺材。 尤空空的脸色变了,盯向墨不回。 单独的一只瞳子,丝毫不遮掩他的怒火和疑惑。 “尤兄,这事咱们上山后再慢慢谈……” 墨不回叹了一口气,瞅了尤空空一眼,接道:“‘死神一笑’四位舵主已遭人毒手……” “是谁下的手?”尤空空的脚步动也没动,硬是挡在众人面前,倏的盯向羿死奴,转盯黑情人。 “是你们两个中的那一个?” “尤兄!”羿死奴缓缓开口一嘿,道:“当你开口说这句话时,凶手正在你的面前嘲笑!” “什么意思?” “没错!凶手是我们其中之一!”羿死奴冷冷道:“但是如果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况而妄下断语,岂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 “少跟老子调捞什子的文雅!”尤空空大剌剌的双手插腰,喝道:“现在没有一个清楚的交代,谁也甭想上山!” 尤空空这个举动,墨不回的脸上可挂不住了在他身旁的彭鹿也是一肚子火冒起,叱喝道:“尤空空,大伙儿可是为了武大先生知遇之恩冲着这点来的,你别搞坏了自家人的和气!” 雷动陆扬了扬手上那对轰天锥,亦喝道:“老子就是要上山去,看你如何个挡法?” 说着,便一挟马肚向前。 “老雷,我跟你一道儿闯!”沈鹏这厢也是叫喝,大力一拍马背奔向前去。 刹时,广午火、墨不回、彭鹿等纷纷呼啸向前。 尤空空的一张脸寒冰到了极点,面对这一干二十来位兄弟冲向前来,整个气势为之一夺。 “好!就上山看你们如何的交代!”尤空空恶狠狠的瞪了羿死奴一眼,嘿嘿冷笑的大步转身就走。 黑情人将这些看在眼里,方才扬蹄前进没几步,羿死奴并辔到了身旁,低声道:“小心点,姓尤的心怀不轨!” 黑情人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耳里又听得:“组织里传来消息,九幽教教主‘幽冥老爷’在五天前就到了扁山左近,恐怕别有企图……” “明白了!”黑情人看了对方一眼,点着头轻问道:“你是怕他在半途中会对我们不利?” “不止我们!” 羿死奴看了四周断红帮的人马一眼,嘿道:“我怕的是那尤空空会一举全灭了咱们全数……” 黑情人可挑了眉,疑惑道:“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除了兵马和粮银之外,还为了什么?”羿死奴冷冷笑道:“如果这个姓尤的和‘幽冥老爷’厉断仙联成一气,只要杀了这些断红帮的舵主们,自然可以接掌己用……” 断红帮在天下的分布则有上万帮众。 当这些人加上武断红所存的粮银吸收,最少可达五万之数。 这些已够攻打任何城镇,或者出兵塞外。 黑情人点了点头,转头过去问道:“我们现在还是不太明白,既然断红帮有如此雄厚的力量,为什么会不排斥我们加入?并且……” 羿死奴嘿嘿的笑了。 这时他们两人双骑已落在一行众人的最后端。 “最基本的一个原因就是墨不回。”羿死奴冷哼答道:“我在他身上下了某些手法……” 黑情人明白了,原来有这点关系。 他相信羿死奴“百八龙”里学来的“手法”一定很可怕。 可怕到不想死就得听对方的。 羿死奴朝他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清笑朗声道:“山里就是不同,呼吸似乎特别的舒畅……” 话正说间,忽的两旁一阵轰然巨响。 只见四周飞焰火药冲天,中间夹着奔射入目的是数十支的强箭,显然埋伏的人打算一举全歼。 “好个尤空空!”前头墨不回大叫道:“你这么做是什么居心?” “哈哈哈,今天我尤某只是先下手为强!”尤穴得意大笑道:“你们杀了‘死神一笑’,再来岂不是要杀尤某?” “放你妈的屁!”彭鹿的声音好大,怒叫道:“看老子杀了你!” 这端在最后头的羿死奴和黑情人算是在攻击范围的边缘,双双看着这一幕。 出手?不出手? 羿死奴冷嘿一笑,朝黑情人道:“我们总不成在这几天白干活了是不是?” “有理!”黑情人大笑道:“落个人情给他们吧!” 于是双双弹身而起,冲向林子里去。 林内,黑情人看着眼前最少有三十名弓箭手发射和三十名刀手蓄势待发。 “爷爷来了!”黑情人大喝道:“跪地饶命!” 谁理他这问话? 更何况他们是九幽教的人,目的本来就是黑情人和羿死奴。当下三十名刀客大喝涌来,把把俱是沉重甸甸的鬼头刀。 咱们情人哥哥眼儿瞄手上动,那柄“四情人”无声无息中探了出去。 眼前三个人的鬼头猛刀砍下来了! 奇怪的是,“黑情人”格架住中间那把刀,倒下去的却是左右两名刀客。 “兀那怪事?这小子施邪法不成?”中间那名刀客啐骂一声,正想变个招。 黑情人嘻嘻一笑,手臂再往前一递! 好结实的一记撞中对方的胸口,登时倒地毙命。 这厢两旁涌来的刀客见状,纷纷怒喝举刀砍来。 妈呀!这可是有二十来把之多,三头六臂也应付不及。黑情人心里正在叫苦,忽的那些刀客纷纷由背后喷血“哇”的大叫倒下。 黑情人这一着,原来是沈鹏、雷动陆、彭鹿等他们已冲入林中,各人舞动着兵器,好惨烈的杀劫! 这一战也不是半炷香的时间,尤空空的人手和九幽教的教徒,便已死伤殆尽。 “姓尤的那老小子缩到那里去?”雷动陆一肩头的血,恶狠狠怒道:“老子一椎子打成肉酱!” 这厢陆陆续续的广午火、墨不回等人移身过来,俱是怒气恶声道:“好个尤空空,叫他给跑了……” 黑情人看了他一眼,想到羿死奴对他下了禁制,不由得四下张望了一巡,讶问道:“羿死奴呢?” “追尤空空去了!”众人中负责江西分舵的鲍打怨粗声道:“好汉子,方才若不是他适时出手,鲍某那能站在这里说话!” 言下,对羿死奴佩服得很。 黑情人数了数,二三十人如今除了自己,只剩下十四个。 断红帮中了这个埋伏,损失可谓不小。 “在下建议咱们分头走。”黑情人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如此我们不但可以前后呼应,而且机动性大对敌人可以逐一破坏。” “好法子!”墨不回赞同道:“我们就分成三组,每组五人各自相隔十丈。” 大伙儿受过了教训,可没有人反对。 于是由黑情人、墨不回、沈鹏、雷动陆、广午火这一行人走中间道,当先往山上去。 “这笔帐我们一定要讨回来!”每个人心里都这么想。 “‘幽冥老爷’厉断仙必然也来到扁山!”墨不回冷哼道:“今天就要让九幽教从此消失在江湖!” 五道人影好快速的移动,飞窜而上。 “墨兄,你看凤夫人是厉断仙一伙了?”广午火皱眉道:“或者落在厉断仙的手中甚至被杀?” 这点敌我分野非先搞清楚不可。 “这个……很难判断!” 墨不回摇了摇头,嘿道:“那女人可是近三个月才加入本帮的?” 广午火楞了楞,偏头道:“是嘛!当时武大先生并未通知在下,可是到了这集结时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 墨不回楞了一下,脚步不由得稍缓,道:“我也不知道此事,难道这其中有怪?” 他望向沈鹏和雷动陆。 “我和雷兄日前才谈起凤夫人之事……”沈鹏苦笑道:“我们也是到了义风堂听‘死神一笑’这四个老鬼提起,方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一刹那,五个人全停下了步子。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在想同一件事。 “难道凤夫人的事是假的?” 黑情人忍不住脱口道:“武大先生根本没有承认过有这么一位舵主?” 这三个月来,武断红率领帮中精英战于天台山,一切事情的变化都太快了些。 谁也没想到一夜之间武断红败于魏尘绝的刀下。 “看来这是一个阴谋?”广午火的瞳孔在冒火,道:“而‘死神一笑’和尤空空早就被人收买?” 这点结构已经相当的明显。 黑情人心中又泛起了一股奇妙的感觉。 很模糊的,竟然是想到明冷香到扁山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用力摇了摇头。 □□□ 羿死奴的跟踪术非常有技巧。 “百八龙”是一个流传有千年的杀手组织。 羿死奴是龙头阿万的嫡传,自然有他独特的地方,甚至尤空空沿路上换了六种身法,还有八道暗桩掩护,他觉得现在可以安心的去见上面那个人。 羿死奴却是一边摇头一边在笑着。 尤空空那些身法和迷踪术就像是小儿游戏那般好笑。以“百八龙”最顶尖的”龙凤五遁”,甚至可以跟得上苏佛儿、小西天这些名侠的行踪,尤空空这套又算什么? 扁山之顶是一幢黄瓦大院。 大院前的梁柱上早已悬挂了左右四盏大风灯。 “红花大会”! 羿死奴看着尤空空急勿匆进入院内,嘿嘿一笑着便欺身到了右方,提气扬身已如风中飞絮。 无声无息中一口气飘到靠东的屋檐上望下。 只见前厅到二堂中间的石板道上,一名美仑美奂的人由一名全身深黑玄袍大氅,银发长垂披肩的老人踱步向前。 前头是尤空空恭敬一揖道:“尤空空拜见大恨后!” 大恨后? 羿死奴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随即倏然间感受到那女人轻轻扫过来一眼,淡笑道:“失败了?” “是!”尤空空打了个颤,答道:“不过最少折损了他们十来个人!” “哈哈哈……值得!”大恨后瞅了一眼身旁的老人,嘿声道:“厉教主,你知道我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老人冷肃寒声的笑道:“因为尤空空引来了龙虎尊里面的八尊长老中排名第一的羿死奴!” 羿死奴的脸色变也没变,哈哈一笑里坐上了屋脊,朝下头朗喝道:“大恨后的一身修为总算没有让羿某失望。” 大恨后轻轻一笑,自有宗师风范不疾不徐道:“像这么无礼的人,我不希望以后再见到!” 她是朝厉断仙在说话! “放心!”厉断仙“咯咯”冷笑在喉头里,挑眉凝向羿死奴忖道:“既然敢到这里,当然不怕下来吧!” “哈哈哈!”羿死奴淡哼答道:“既然这里是你的地方,难道怕上来?” 厉断仙浓眉一掀,话也不吭的窜上。 又快又疾的像一支箭。 而且是支诡异难言的必杀必死箭。 羿死奴却是不动。 不动如山,等着对方满身的杀机逼来。 眼前,厉断仙忽然消失在一片浓浓的黑雾中。 大晴朗天里,这一团近丈方圆的黑雾斗然冒出而且很快的罩向身前来,任谁心里都会一凉。 而在武林中,对于没有把握的杀机一向是采取“避”的原则,因为在他们来说,出手是必杀的一举。 一击不中,死亡随至。 羿死奴却是往黑雾里冲入,他相信厉断仙的“九幽大法”绝对不会比自己曾经受过训的“百八龙同飞”来得诡异。 黑雾一刹那罩住了两人。 大恨后却皱起了眉头,有点讶异这种变化。 羿死奴是怎样一个人? 江湖上混过的人谁不知道“幽冥老爷”厉断仙的九幽大法是死神的魔爪。 黑雾在屋檐上持续的扩张已到了三丈方圆。 大恨后有点担心了。 她忽然发觉自己对羿死奴这个人的了解似乎太少。 当脑袋中有个念头闪过时,“砰”的一大响自身后传来,紧接着是羿死奴好惊人的攻击。 大恨后呔声反手出击,一拗一变间巧妙如神。 羿死奴哈哈长笑,在半空翻身挂手,便将尤空空的双肩控制在手中往前一推。 正巧大恨后好快的旋身再一掌打来。 “噗!”大恨后的右掌结实的击在尤空空的身上,羿死奴长笑一声,两臂自尤空空的前胸滑下扣向大恨后的右腕。 此刻尤空空受了大恨后一击,“哇”的大口喷血。 大恨后意到气动,一个身子忽倏间飘后近丈。 退而后进。 大恨后的飞袖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卷向羿死奴。 好疾好猛,硬逼得羿死奴不得不挪身而避。这刹那,四周忽的冒出十来名各种兵器的男女,纷纷斥喝的压向羿死奴。 大恨后这时抬头看了一眼屋檐,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屋顶上,厉断仙的体站得挺直。 羿死奴到底以什么手法杀了他? 大恨后一沉气回头,也不过是这弹指间而已,这青石板道上竟然只剩下两个活人。 羿死奴和自己。 好可怕的杀技,好可怕的人。 “羿死奴!”大恨后一双眼瞳子睁得老大,冷冷道:“百八龙的杀技果然傲视武林。” “多谢夸奖!”羿死奴哈哈大笑,意气飞扬的道:“羿某现在就领教鬼域域主大恨后的‘蒲衣神功’……” 大恨后双眉一挑,缓缓道:“好大的口气,本座也想好好领教百八龙的必杀绝技。” 大恨后的一袭衣袍忽的鼓胀,只听从里头传来“嗤嗤”振风的声响,端看这气势,好惊人。 羿死奴的表情一肃,沉嘿道:“好功力!是出乎羿某意外之外了。” 大恨后冷冷一张脸,虽然已是五旬年岁,但是望之如三十五、六,更显成熟冷艳。 这一脸神情配合夺人的气势,竟是隐约中有王者之象。 羿死奴看得心头一震,不由得领略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压力迫至。 这种气度绝非可以做作出来。 莫非这女人果真是皇族? 羿死奴还没来得及问,大恨后一个身子已闪电般的压来,又快又猛,恍恍如整片天压上了顶般,那一身的罡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羿死奴只有退,全力后退。 他登时明白了一点,大恨后能领导鬼域这个组合,的确有她过人之处,羿死奴沉住气,一退再退。 于是由后头退到了前厅。 大恨后再逼,更进越烈。羿死奴冷喝,终于双臂格架,这其中另有玄机。 羿死奴的小臂上忽的弹起两圈套的钩针来。 大恨后沉嘿一声,将袖子打旋一缠一扣住羿死奴的手臂,接着是藏于袖中的双掌往前探出。 料想这一抓必将羿死奴的两臂拗碎。 羿死奴却是笑道:‘百八龙’的龙子岂会没有一两招救命的绝活? 只见他双肩轻微的一动,左右两小臂上的圈套钩针竟是打旋起来,而且一排排的钩针往上激射。 这下可大大出乎大恨后的意料之外。 她再想缩手变招已是不及,一双肉掌竟是叫钩针穿满,大恨后惨叫暴退,羿死奴大步跟进。 好猛的两拳击向大恨后。 这双拳大有把握当场可以格杀大恨后。 羿死奴有相当的把握,但是他忽略了大恨后一身的修为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飞腿无影,羿死奴的两手腕忽的遭到强力一震。 那彻刺痛骨好快的传至心扉,羿死奴忍不住大叫的往后足足退了七步,落入一个人的怀抱中。 黑情人。 “那……女人是大恨后……”羿死奴喘着气,吃力道:“别让……她……走了……” 刹时,广午火、沈鹏、雷动陆、墨不回等俱围上前。 大恨后哈哈长笑,一摔两掌的血珠激飞向众人。 同时一个打转旋身,冲破了顶上的瓦而出。 黑情人扬声一喝,立即跟随上去。方才落足,四下正是鬼域中人和断红帮后到的十位舵主混战。 墨不回是第二个跟上来,哼道:“那女人走脱了?” 举目在一片混乱中如何再找出大恨后来? 沈鹏、雷动陆和广午火纷纷上来,看了看眼前的情势,嘿嘿道:“大恨后这女人今天可要大大赔一笔!” 正如所言,断红帮虽然以十挡百,却是游刃有余。 羿死奴也飘上了屋顶,正好看见最后一名鬼域徒众死在彭鹿的弯刀之下。 风吹着秋老虎的热,向晚时分依旧是渗得人出汗。 是因为体的血腥味让血液加速而出的汗? 或者是因为快意歼敌后兴奋而出的汗? “我想在场中没有人有异议,由羿先生来领导我们复仇的事了?” 当所有人全部进入了大厅后,墨不回朝众人巡视一眼,道:“兄弟这句话有反对的人么?” 没有! 羿死奴从头到尾做得令人满意极了。 “甚至‘死神一笑’那四个叛帮老小子也是死得好!”墨不回嘿嘿一笑,道:“无论是谁下的手,我们只能说他做得对极了!” 彭鹿哼哼的站出来,皱眉道:“就算如此,我们还是非弄清楚那个人不可!” 众人间互望了一眼,墨不回乾笑道:“说不定方才在山腰一战,那位兄弟已经死亡……” 鲍打怨呵呵笑着,大步跨出来道:“不错!我认为此事不用再追究,最重要的是,查明大恨后那女人的目的,以及为武大先生报仇的事!” 鲍打怨这话儿引得大伙儿大有同感。 在这一天里,他们已经是心焦力瘁,谁都希望喘口气。 于是众人朝向羿死奴抱拳施礼道:“有望羿先生鼎力相助!” 羿死奴哈哈朗笑,忍住红肿双腕的疼痛,道:“小弟承蒙各位厚爱,自当竭力以报!” 他缓着一口气,扬眉道:“羿某设想,大恨后的目的不外是武大先生这些年来所积存的兵马和粮银……” 沈鹏轻讶的一皱眉,看向黑情人道:“断红帮是有上万的帮众,但是粮银之事……” “怎的?”黑情人讶道:“没有吗?” “没有!”雷动陆哼哼笑道:“否则武大先生何必去打那位天下第一大盗董断红的主意,想要他的聚宝库?” 他们的这些话正好也是墨不回朝羿死奴所说:“那女人弄错了!本帮是有不少人马,但是粮银可不足以让帮中上万人举兵……” 羿死奴当然知道战事是最花钱的事。 但是他没料到断红帮竟会穷到自己都承认无能足以开战。 “因为武大先生虽是创立了断红帮……”墨不回解释道:“但是他终究是天下八路英雄之首,我们的一切财源都是循较正当的途径而来。” 既然是“正当”的途径,自然就不会太多。 羿死奴嘿嘿一笑,点头道:“看来大恨后这回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呢?羿死奴的肚子里觉得稍微安慰,最少掌握了断红帮。 他哼哼一笑,看向众人道:“今后的行动,第一个目标就是‘长安’的柏青天……” 羿死奴长吐一口气,扬首朗声道:“今晚我们先生这座庄院内一宿过夜,所有行动从明日起开始!” 沈鹏这时忽的问了一句道:“难道不追杀大恨后?” “哈哈!这点你放心!” 羿死奴得意大笑道:“因为她活过今夜!” □□□ 大恨后真的好恨! 她相信以自己一身的修为,足够杀死羿死奴一百次。 但是武林的事往往不是武功强的人一定是活着。 生存除了武功、智慧外,还有一点点的运气。 大恨后明显的可以感觉到由手掌架涌上来的毒气正沿着臂筋一穴一穴的腐蚀,好可怕! 百八龙的毒。 她几乎下扁山的最后三里路是用爬的。 不甘心,大恨后的心中在狂叫着,好恨! 晚风中,有一道人影缓缓的移近,走的步子好轻。 密浓浓的树荫遮住了天穹星光,几乎不见来人。 但是母亲永远记得孩子,就算是双目失明也“认”的出来。 “香儿?”大恨后低吟呼。 “娘!”明冷香窜了过来,入目的情景令她倒抽一口气,道:“娘,是谁把你重伤成这个样子?” “羿死奴!”大恨后咳着,咳出了血,道:“羿死奴!” 明冷香的睫毛在跳动,全身震了震道:“好!好个姓羿的,你有一天会痛不欲生。” 大恨后乾涩咳血,全身发黑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叹气道:“香儿,你肩上的责任太重,别……” 她摇了摇头,看着女儿道:“算了!离开吧!” “什么?”明冷香讶异叫道:“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别想回乌兰察布盟的事!”大恨后的眼眶中溢出了泪,道:“也别想替娘复仇,你……退隐江湖?” “不!” 明冷香用力叫道:“不!女儿绝不答应,香儿要替娘复仇,更要替娘完成遗志重掌乌兰察布盟!” 大恨后苦笑着,血,黑色的血由嘴角渗出。 “香儿,娘看到你时已经想通了。”她笑,笑得好凉,道:“我们母女俩终年累月为了回乌兰察布盟,甚至连伸手可及的亲情也丢了……” 她大大的喷出一口血,大叫道:“娘后悔!” 这三个字是大恨后临终的一句话。 她后悔,后悔什么? 明冷香全身冰凉寒冷了起来。 她没有了亲人,连相依为命的娘亲都已离她而去。 不!自己没有可以再后悔的事了。 命一条,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明冷香抱着娘亲的体站起,她仰望扁山之顶。 “你们可以在今夜睡得安稳!”明冷香冷冷的喃语道:“但是从此以后到死以前不会有好梦!” 明冷香转身,“叮”的轻轻一声。 那是一个铜瓶儿掉下,由大恨后的体掉下。 瓶盖脱开,里头露出了卷纸。 明冷香皱眉的蹲下,拾纸摊开,好清楚的第一行字:“武断红的藏宝!” 明冷香全身都烧了起来,她的眸子由胸口喷出了火。 火是因为有一种力量可以完成复仇的快意所燃起。 □□□ 武断红真的没有聚集一批财宝? 相同的问题是武断红真的有一批财宝? 杨雪红在岳阳城的呼鹤楼里轻啜着清井香片,澄琥珀的茶色,飘着在空气间是雅得出尘的香气。 举目,整座临江的茶楼是漆以鹅黄色,二楼的栏槛横围着是一盆盆的盆景。 远望可见得岳阳城西邑铺展开来的屋檐,五颜六色的恍如和那些盆景里的花朵争艳。 像坐在这么一个风雅的地方,喝着这么风雅的清井香片,脑子里是不是谁想着风雅的事情? 最少谈话也该是很风雅的对白。 杨雪红的对面坐着一个书生。 谁看何相识都会觉得他像是一个书生。 儒服方巾,羽扇小摇,指腕修细,脸方瘦身。 十足是,好个书生模样。特别是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左手犹握卷是一本论语。 只是书生的话不像是一个书生在说的,道:“羿死奴已经顺利接掌了断红帮……” 杨雪红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江湖上不知道何相识的人不少,但是不知道有一种兵器是“字”的人就很少了。 字也可以当武器杀人? 当然可以,如果那“字”是用很薄很薄的缅铁所精打制造,连一头牛都可以杀。 “半部论语足以治天下!”这是何相识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他另外常常对敌人说的另外一句话是:“你喜欢死在那一个‘字’下?” 不同的“字”有不同的死法。 因为不同的字会有不同的回力和进行的角度。 杨雪红相信,何相识手上这本“论语”足称天下三大暗器之一。想想看,谁会以为一本书一本书里的“字”可以要命? 暗器的意思不就是你认为不可能要命的时候要了你的命的玩意儿? 杨雪红看了看楼外的秋色,淡淡问道:“岳阳城里除了义风堂之外,还有那儿是断红帮的产业?” “长春楼。”何相识回答得很快,道:“义风堂只是表面上的分舵,而真正的势力是放在东城的长春楼内。” 杨雪红笑了笑,嘿道:“你用你的想法回答我一个问题,武断红有没有一批财宝足以发动战争?” “有!”何相识一付很聪明的样子,笑道:“那老小子聪明的是故意装做没有!” 而最好的证明方式就是去找同名的天下第一大盗董断红,何相识凭什么判断? “我们只要想一想武断红在这些年来吞下了不少地盘,而原先占在那些地方的家伙们可不是好东西。” 那些“不是好东西”当然有弄钱的法子。 武断红吞下他们的组织和地盘以后,并没有任何有关那些恶霸搜括来的银两下落。 所以纵使武断红的红帮并不用“不好”的方法挣银子,但是“接收”以前那些人的“遗物”已是绰绰有余。 杨雪红笑了,淡淡道:“那么这些财宝是分开放,或者是集中到了一处?” 何相识也笑道:“有谁放心把金银珠宝交给很多人保管?” 当然最可靠的是运到某一个地点,一个只有自己知道而且只有自己能开启的地点。 杨雪红又有问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八代主心中想的是,无论是羿死奴、龙虎尊,或者是鬼域中的大恨后都想染指断红帮?” 何相识哈哈大笑,一点也不书生样儿的拍桌嘿道:“说不定还有不少人听说断红帮在岳阳左近开大会,也想来凑热闹哩!” 何大书生讲这些话当然有他的用意。 杨大小姐当然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马上印证的是,隔桌有一对老道士冷嘿嘿的站起了身子,移到了杨雪红和何相识桌前来。 “咱们有话直说。”右首这个是五十六、七年岁吧?他喝得好大声,把一楼子的风雅全叫跑了,道:“老道王伸谅,是寒云峰碧宝观的道士……” “好大的名气!”何相识笑了笑,看了杨雪红一眼后才转向王伸谅身旁那名道士,四十七、八,乾寒着一张脸。 他笑道:“这位道长大概是丁九机丁道长?” “你认识我们?”王伸谅一大哈哈笑着,得意道:“小子,如果识相的话,早点回答道爷的话……” 何相识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你不肯?”王伸谅脸变手动,已扣上了剑柄。 “不!是我家主人在,那有小人说话的余地?”何相识嘻嘻一笑,朝杨雪红呶了呶嘴,道:“有话!那要看家主答不答了?” 王伸谅一楞,哼了一大口气的瞅瞄向杨雪红嘿道:“小姑娘,报上名来让道爷知道,如果是自己人就早点打声招呼,免得大水冲倒龙王庙!” 杨雪红轻轻一叹道:“寒云峰碧宝观?嘿嘿!我倒是跟你们有点儿关系!” “真的?”王伸谅看了身旁的丁九机一眼,拍了拍脑袋道:“丁师弟,是自己人就得客气点了。” 他口里说,人便坐了下来。双臂往桌上一摆道:“好啦!那老道就有话要问了。” “咭”的一声笑,杨雪红看这个王伸谅人是挺直的,挑了挑眉道:“你不先问问姑娘我杨雪红跟你们那个宝观主是什么观系?” 碧宝观的观主姓宝,宝大地。 宝大地是方外人,当然不会跟女人有什么瓜葛。 但是只有一个例外。 宝大观主一生中最恨的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叫杨雪红的女人。 碧宝观的弟子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他们都记得八十八年纪的宝大地一再的告诉一句话,道:“如果那一天碰上了那贱人,格杀勿论!” 王伸谅的脸变了,但是丁九机出剑更快。 几乎让人家以为是他早就知道杨雪红似的。 可是同样有一件事让人家以为丁九机自讨苦吃。 那就是“字”,论语的“字”忽的由“书本”上跳了起来。 好滑稽,字竟然离开了书本。 丁九机的手腕上好漂亮的“贴”了三个字,长戚戚!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中的最后三个字。 丁九机的脸色一阵青,连抱腕而退的机会都没有,便见何相识一扬那本论语,“哗啦” 好一阵大响的将他打飞。 王伸谅脸色大变,还待起身拔剑,身旁同桌的杨雪红已嘻嘻一笑的按住肩头问话道: “王道长,别急着走,小女子可还有事儿请教!”—— 收集 第八章 黑情人有点讶异这回进了岳阳城竟然不是往义风堂走,而是到了东城的一座阁楼前。 这一行浩浩荡荡的人大是引人注目,那是正常。 不正常的是,进入这条巷子后,好像这儿的住户早已习惯了般,连眼角也不溜看一眼。 “这里也是我们帮中的势力范围?”黑情人小声的问着,边瞄眼看那匾额三个大字 长春楼。 朱红大门无声的推开,显然是经过妥善的保养。沈鹏轻轻一笑,回道:“黑兄好观察力,这巷子八户人家的确都是本帮的帮众。” 黑情人点了点头,尾随的众人进入楼院内。 只抬眉见着,早有近百名断红帮的弟子肃立在练武场,所有的目光全投向羿死奴的身上。 黑情人不得不有点佩服了。 上百人的凝目察视之下,羿死奴气度恢宏直似入于无人之境,举手投足,俱是大家的风范。 这点连雷动陆也不得不佩服道:“姓羿的有他夺人之处。” 沈鹏轻轻一笑,拉了拉黑情人,双双进入正厅中。 只见羿死奴被请上了大位,朝众人肃手道:“各位兄弟请坐,羿某不敢以帮主自居,唯以兄弟相呼。” 彭鹿哈哈大笑,拍掌道:“好!这句话深得我心!” 鲍打怨也咯咯叫笑了起来,道:“羿兄弟别客气了,我们都见过你的武功造诣以及超人的胆识,鲍某相信,在羿兄弟的领导下为武大先生复仇可期。” 于是众人纷纷喝附,情况热络了不少。 羿死奴在上头意气飞扬,微哂道:“承蒙各位兄弟厚爱,那么羿某就不客气的说出计划。” 此刻众人纷纷落坐,一干婢女也传上了茶点。羿死奴淡淡一笑,当先举杯道:“且以此相敬各位!” 一片轰然中,十五个人相互敬茶而饮,羿死奴看了一巡,这方是微微扬眉道:“我们第一个目标是柏青天,对付他最好以江湖的方式解决。” 广午火这厢在下头应声道:“不错,柏青天封有‘千里侯’的爵位,若是以硬干恐怕会引起朝廷方面的出兵。羿死奴沉嘿一声,点头道:“这点正是羿某的顾虑,所以,我们首先之事便是将整个断红帮重新组合起来。” 他看了下头一眼,只见一个个面有疑色,笑道:“各位兄弟或许不明白在下的用意……” “宋某的确不明白!”断红帮中负责冀境分舵的宋把酒苍哑着声音道:“本帮原先有天下三十三分舵,如今只剩下我们一十三个幸存……” 他斟茶大口入喉,清了清嗓子,依旧是那苍哑的声音接着道:“三十三个分舵各布于一处,若是要合并重组,恐怕是大为费时之事。” 羿死奴哈哈大笑,道:“宋兄弟放心,羿某的意思是,要将断红帮中人全数调往长安城下的临湘镇。” 这厢雷动陆忍不住问道:“那岂不是大大显着了目标?而且近万人马汇集,官府那边只怕有所猜疑。” “柏青天不会让官府在自己行动之前有所举动。”羿死奴哈哈大笑道:“长安城是柏青天的地盘,我们在行事上有许多的不便……” “但是,如果柏青天出了长安,就像是老虎离山。”黑情人接口笑道:“而我们在沿路上大可以摆下二三十个陷阱。” 羿死奴的眼睛一闪,笑道:“羿某正是这个意思。” 一时间,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纷纷着。 墨不回咳了咳两声,朗声道:“既然羿兄决定如此,我们也无不遵循的道理,只是在时间上……” “一个月的时间。”羿死奴嘿嘿道:“当九月初一放鹰猎狐的日子,柏青天就是我们要猎的狐狸。” □□□ 梧桐树在秋天的感觉是很特别的。 特别是在月色星光下,只有风卷过衣角。 黑情人就坐在凉亭上,抚着那柄奇特的兵器“黑情人”。 情人醉枕,梦里挑剑风雨。 他低唱了一声,忽然觉得羿死奴这个人好可怕。 “黑兄在想事情?”沈鹏踱了上亭,在对面坐下。 “不!”黑情人收了那柄“黑情人”轻轻摇头笑道:“只是乘凉,胡乱耗着时间而已!” 沈鹏轻轻笑了,眼瞳子忽的精芒一闪,说道:“黑兄,羿死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话忽然而来,黑情人都为之一楞。 “沈兄有所怀疑?” “哈哈,如果你是我难道不会?” 黑情人沉默了下来,可不觉得很前这个年轻自己一两岁的沈鹏像他平日表现的只有热忱,而是有更深的城府。 “沈兄何必多虑?反正大家的目标都是对付柏青天。”黑情人笑了笑,嘿道:“只要确定这点就好了,是不?” “当然不是。”沈鹏整个人严肃了起来,道:“数天前,申老老死在长安城内……” “大不易酒楼的申老老?”黑情人耸肩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知道他的身分是龙虎尊中四头魔虎之一呢?”沈鹏嘿嘿一笑,挑眉道:“有没有关系?” 黑情人的脸色自己都可以想像有多难看,甚至耳朵听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好吃力,道: “你……是谁?” 沈鹏哈哈笑了起来,忽的压低嗓子道:“九天魔虎落地来,一吞人间恩怨情……” “你?”黑情人吞了口口水,叹道:“是帮中四头魔虎之一,据称是最神秘‘有翅的老虎’?” 沈鹏微微一笑,凝视着黑情人道:“我们现在是以龙虎尊组织的身分谈话。” 他一顿,环视了四周一眼,接道:“羿死奴在打什么主意?” 黑情人心中一凉,面上可是嘻笑如常,哈嘿一声,反问道:“你对羿长老有所怀疑?” “嘿嘿,那是你不明白!” 沈鹏的一双眸子闪了又闪,冷肃说道:“羿死奴今天明说的是将断红帮所有人马齐集于临湘大镇,以用来对付柏青天,哼哼!” 黑情人注视着眼前这个龙虎尊中神秘的人物,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这其中是另外有阴谋?” “难道你不知道?”沈鹏的脸上在笑着,眼瞳子里却是寒冷得令人打颤,道:“黑情人,总不成你以为羿死奴有这个能力完成他的野心吧?” 空气中,似乎只剩下风的声音。 不,可以说是风的悸动。 黑情人可是明显的感受出这“风”可不自然,而是来自沈鹏的身上。 简单一点说,那近乎是一种模糊不明的杀机。 他叹气了,“为什么有这种想法?”黑情人苦笑的问道:“据羿长老说,这次往断红帮的行动曾经取得魔虎之一的申老老同意。” “我是我,申老老是申老老!”沈鹏嘿嘿的笑道:“因为,申老老根本不知道我的身分,更不会知道龙虎尊早就有人藏伏在断红帮内。” 这件事应该只有龙虎尊里的那条龙知道。 “我之所以怀疑,最重要的是……”沈鹏嘿嘿的笑了起来,道:“本帮将在九月初五大聚于长安城内。” 咱们情人哥哥一点也不笨。 他登时明白了羿死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龙虎尊聚集之前做好了布署,在那时所有帮内长老、魔虎和龙头将会在长安举行派令大会。 羿死奴这回的攻击,将可以一网打尽。 黑情人感受到沈鹏一双眼眸直瞪着,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但是仍旧面带微笑的耸了耸肩,道:“属下只知道羿长老要我跟他行动,至于他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不知道的。” “真的?” “是!” 沈鹏沉默了片刻,忽的笑了起来,道:“如果由你来领导断红帮,这个重任接得下来吗?” 黑情人还真吓了一跳。 这些日子来沈鹏是三番两次的提过,那时不知道对方的身分,直以为是玩笑话。 现在可是大大不同了。 黑情人只听得自己的喉头“咕噜咕噜”的响了好几声,终于叹气道:“这点恐怕会伤了大家的感情。” “哈哈,你放心!”沈鹏愉快的回道:“如果是有龙头的谕令要他到圣坛进行接替申老老位置的大典,羿死奴能不去?” 事情似乎到了无法退身的余地。 黑情人除了该说“好”以外,他还能有别的话说? 星斗移动,沈鹏早已经走了。 夜,更深、更沉、更深、更沉,然后,东方微明。 又是一天开始。 每天都是十二个时辰,但是,每十二个时辰都会发生令你想像不到的事情。 今天呢? 花苑的小径上,有人缓缓踏着初秋稀疏的落叶而来。 人来自黑情人的背后,走得好慢。 好慢,却是有力,充满了霸者的气势。 “你知道沈鹏的身分了?”羿死奴终于走到黑情人的肩侧,同一个视线看着前方的晨曦,缓缓道:“你也知道他要你接替我的‘工作’?” 黑情人虽然没有转过头去看,但是,对方的语气让他很明白的感受到一股讥诮,好浓! “沈鹏对你有些怀疑。”黑情人实话说了,道:“昨晚他问我是否知道你的目的。” 羿死奴轻轻笑了,偏转过头来,眼神里难得有一份欣慰,道:“我很满意你没有告诉他。” 黑情人也笑了,道:“我何必告诉他?” 他们双双大笑了起来,羿死奴用力的拍了拍黑情人的肩头,点头道:“选对了伙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黑情人很用力的点头,好诚恳,但是,他可没忘记四下巡视了一眼,边问道:“你不怕被沈鹏看到?” “他现在很安心。”羿死奴冷笑道:“而且很忙。” 轻轻一笑里,羿死奴补充道:“因为,昨天一天里,鬼域在这方圆百里一直到长安城以内的力量都叫人拔了起来。” “谁下的手?”黑情人吓了一跳,道:“鬼域三大组合,九幽教、黑魔门和吞日天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杨字头八代主这个女人更可怕!”羿死奴嘿嘿一笑,道:“更何况,那个‘相识满天下’的何相识也来了。” 斗然间,黑情人的心口上好像被压住了一块巨石。 好苦的一张脸,他叹气道:“看来这个断红帮领导人的位置是个伤神的工作。“杨雪红很明显的摆出了实力。 两百年来杨字头的传人一向握有江湖中一股神秘的力量,现在,杨大小姐很显然的朝自己和龙虎尊宣战。 “龙虎尊灭不了的鬼域即在一天之内毁于杨雪红那女人的手里!”羿死奴眼皮跳了跳,嘿道:“这很明显的讲明她下一个行动的目标。” 黑情人的心情越来越沈重了。 他觉得自己像呆瓜似的接受了冷大先生的委托,这种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的事,自己怎会“得意”的干了? 羿死奴在离开时又提了一句:“武断红不是没有财宝,沈鹏到断红帮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点。” 羿死奴走了,却留下一肚子的麻烦给黑情人享受。 “大舞!”黑情人的心里在破口大骂:“你这头己亥猪到底死到那里去了!” □□□ 长安,简直平静得令人不安。 柏青天穿上了宝蓝色的绸袍,缓步悠闲的往前厅,他可不需要走得太快。 因为,在那儿等他的人目的不明。 “寒云峰碧宝观的宝大地观主来找侯爵会有什么目的?”韦燕雪在柏青天左后半步缓跟着,皱眉道:“杨字头那边昨天已有通知,姓宝的和整个大事件有关。” 柏青天笑了笑,伸手正好握住一片落叶。 落叶,泛黄中尚有一小角是青绿。 “宝大地来是他们整个大计划中的一部份。”柏青天踏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笑道: “杨雪红在一夜间毁掉了鬼域,但是不可能一网打尽。” “侯爵的意思是,宝大地是鬼域中人?”韦燕雪嘿嘿道:“也就是羽公子的人?” 五天前的一战,柏青天到现在元气尚未完全复元,他咳了咳,潮红的脸颊在闪亮的眸子下特别奇异。 他没有回答韦燕雪的话,右脚已由后头迈入了前厅。 好个宝大地。 七旬年岁依旧是硕壮威猛,气势大是不同。 “柏大捕头别来无恙?”宝大地哈哈大笑,一掸道袍起身,抱拳道:“老道冒昧来访,有扰……” 柏青天淡淡一笑,肃手道:“宝道长请坐!” 宝大地哈哈长笑,气由丹田出来,甚见功力,他大剌剌坐下了,嘿嘿道:“老道今天登门求见,是有一件事想请托柏大先生。” “呃?”柏青天睨视了一眼,微哂道:“在下有何处可以效劳的?” “举手之劳而已,嘿嘿!” 宝大地看了看柏青天,“咕噜”一口喝下了茶几上的茗茶,这才轻笑道:“是想借柏大先生家传的秋水寒玉一用。” “呸!”韦燕雪忽的怒目斥声,喝道:“宝老道,你以为是跟谁说话?秋水寒玉可是当今皇上御赐之物。” 宝大地嘿嘿一笑,哼道:“我和柏大先生谈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怎么没有?”柏青天轻轻一笑,道:“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宝大地脸色一变,哼哼冷笑着,道:“柏青天,别将道爷不放在眼里,除掉你那‘千里侯’的封号,江湖上你见了我得矮一截。” 柏青天轻笑了起来,看向韦燕雪,问道:“你现在知道这牛鼻子老道的目的了?” “是!”韦燕雪冷冷的望向宝大地,嘿道:“借玉是假,想要替羽公子那小人跑腿,测试侯爵恢复了几成功力是真。” 登时宝大地的一张老脸大变,正想斥口,那端的韦燕雪又笑着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问自笑着,接口道:“因为前几天羽公子和大舞、柳无生一战受创不轻,而现在却又有一件行动不能不进行。” 由于长安城内只有柏青天可以阻止他,羽公子非估计一算自己成功的机会有多少不可。 当然在羽公子的计算中,运气好的话,宝大地的“大地回龙大九剑”可以先除掉柏青天。 话不讲不明,讲明了可是撕破脸。 宝大地一向自负惯了,这厢是为了还当年第五先生的人情替羽公子出头,那里能忍得韦燕雪这种后辈? 一个长身拔剑的同时,屋外忽的涌入八名道士来。 个个手上的青锋剑明亮,气机在剑尖滑动。 好手! “碧宝观听说这几年来暗中训练了一批弟子……”柏青天神色不动,轻轻笑了笑道: “大概就是这八个?” 宝大地哈哈大笑,剑随意动,出手怒斥道:“既是知道,不领会一番岂不可惜?” 韦燕雪一大步跨出,闪身好快的砍向两名道士。 他不想对付宝大地。 这并不是能不能对付的问题,而是带头的那个一向由柏青天自己出手。 这是一种尊敬。 宝大地可一点也不反对这点。 嗤空裂响的一剑已经取向柏青天的眉心,这种剑招必然对自己的造诣有相当大的信心。 因为,敌人很好躲,也很好反击。 宝大地真有把握可以这般击杀柏青天? 剑已至,却是忽的化刺为扫,这手才是真正的“大地回龙大九剑”,直取的是颈部血管。 这剑身的范围,大大伸展加广,七尺之内无可避。 柏青天想活命,似乎只有低头。 宝大地心中更笃实把握,只要姓柏的一低头,他的一条命自己要定了。 果然,柏青天是“低”了下去。 但是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并不是“低头”,而是整个身子“陷”了下去。 宝大地忘了这里是柏青天的王侯府。 柏青天的地盘,谁也该注意有机关。 现在的情况是,柏青天陷身避过了这一剑,然后,桌子底下忽然“喷”出了六排薄刃片来。 又快又疾的激射向屋顶。 当然,这中间还有宝大地的手腕握剑的那只手腕。 宝大地大叫一声,血珠染红了白须。 柏青天的出手比他的叫声更快,简直来不及眨眼便点住了宝大地的七处穴道,最后一下还顺便阻住了血脉的喷血。 一厅子里的战斗忽然停了下来。 碧宝观中没有人倒下,本来韦燕雪的目的就只是阻止他们向柏青天攻击。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重新谈谈?”柏青天的双颊又泛起一片血潮,方才避开宝大地那一剑,可是费了好大的定力和判断。 宝大地银牙一挫,苍哑嘿嘿大笑,道:“你以为老道是什么人,叫你这后生晚辈威胁的!”说着话,口中忽的冒喷一浓黑血来。 柏青天挑眉,飞快的倒窜,那血沾上了桌面、地上,立即冒起恶臭的烟气来。 宝大地全身打颤,“咚”的一声,摔跌在桌上不动。 刹时,那八名道士又像来的时候那般,一忽儿便消失在厅堂之内。 韦燕雪高高挑起了眉头,冷笑道:“贪生怕死之辈!” “不是!”柏青天喘了一口气,回答着。 “不是?”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想知道我究竟恢复了多少成元气。”柏青天叹了一口气,道:“方才一退,他们由八个角度中已经看得很清楚。” 韦燕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哼道:“他们不是碧宝观的人?” “不!”柏青天苦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鬼域吞日天这一支中的‘八天秋蝉’。” 既是秋,寒蝉凄切。 因为,它们的生命都只剩下短暂的日子。 “八天秋蝉”是吞日天里最不要命的八个人。 本来他们的生命就都不到一年,羽公子专门寻找了这种人并成一种极为可怕的杀阵。 他们是以命搏命,反正没有人可以活过一年的日子,所以他们不怕死。 不怕死的人一向特别可怕。 “吞日天已经全灭在杨雪红的手中。”柏青天苦笑道:“可是,只要是这八个人活着,谁也不敢轻视‘吞日天’这三个字。” 那是怎样的“天”?甚至连万物活命泉源的太阳也能把它吞下肚里? □□□ 鲁祖宗看着何相识,越看越扭。 “喂,你别捧着那本书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成不成?”连大舞都忍不住叫道:“特别是很多‘子曰’的那本。” 何相识嘻嘻笑了,又叹了一大口气。 “干啥?”柳大胆叫哼道:“那条筋岔路了?” “我笑是因为你们有元气骂人,那表示差不多好了。”何相识嘿嘿道:“叹气的是,你们马上有事做了。” “没有!”大舞猛力摇头道:“哥哥我可还没好!” 何相识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柳无生,最后看向鲁祖宗,笑道:“难道是你一个人独撑?” “屁!”好大一声的回过去,鲁八手嘿哼道:“你们杨字头的玩你们的,三位哥哥玩自己的。” 何相识耸了耸肩,轻笑道:“我想柏大捕头昨天遇到的事已经将消息传给你们了?” 那是指宝大地和“八天秋蝉”的事。 “是又怎样?”柳无生哼道:“都怪那个杨大小姐和你,对吞日天偏偏放走了最重要的八大杀手。” 何相识也真有一副好脾气,轻笑接道:“杨八代主如今仍然留在岳阳城内监视断红帮的异动,特别是黑情人代替羿死奴接掌断红帮后的变化。” 大舞他们三个互望了一眼,忍不住问道:“那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嘻,各位有兴趣了?”何相识这小子打了哈哈,方是接道:“前几天王伸谅和丁九机故意漏沈鹏的身分给我们知道,那时杨八代主便猜想是羽公子的阴谋……“如今的证明,果然如此。 “八代主同时有一个判断……”何相识瞄着眼前三人,做足了姿态后,这才是很文雅的缓缓说道:“大恨后和沈鹏都会混到断红帮内,显然认定那里有人有财……” 大舞“咯咯”一笑,在床上翻了个身,以背朝何相识对着墙壁笑了好一阵子,这才翻过来眉开眼笑的问话。 “那又怎样?”大公子好大的声音问道:“大恨后消失了,不知死活,至于那位沈魔虎依旧在断红帮内逍遥。” 何相识当然不能否认这点。 但是他的话可真有千钧之力,道:“在下的猜想,日来羽公子将要采取的行动和这件事有密切关系。” 好一句密切的关系,大舞却是哈哈笑得一身肉儿在跳,半晌才喘气道:“有道理得很!” 言话反倒使何相识一愕,道:“什么意思?” “估计上,大恨后早了一步查出财宝所在,而且不论死活都已将消息交到了羽公子那小子的手上。”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所以,由这两日来的事情推断,那财宝埋藏处一定和柏青天有很大的关系。”大舞笑着朝鲁祖宗道:“剩下的话你接。” 这个大小子出题目来将军?鲁八手没好气的哼道:“哥哥昨晚可累了一夜!” 何相识注意听着,他发觉这三个人比自己想像的聪明许多。 “鲁某忙的是在长安城内到处看看。”鲁祖宗喘了一口气,嘿道:“当然是看着跟柏家有关的地点。” 何相识的眼睛亮了,道:“查出了什么?” “柏氏祠堂……”鲁祖宗嘿嘿道:“有问题。” 难道武断红大胆的将财宝埋在那里? 谁会想到,谁又敢去侵犯? “现在,何老弟,你明白了吗?”柳无生大笑道:“哥哥们躺在床上一样可以用想的做出许多事来。” □□□ “羿先生曾经将禁制的解法告诉我。”黑情人笑着,晃到了墨不回的身前,缓缓道: “我可以替你解开。” “嘿嘿,有什么交换条件?”墨不回乾笑两声,回道:“总不会是白做工吧?““那是你误会了。”黑情人笑道:“的确是免费服务。” 墨不回几乎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你有什么目的?” “没有!” “没有?嘿!”墨不回当然不肯相信,道:“你何必多此一举?” 黑情人笑了起来,耸耸肩道:“或许哥哥我就是喜欢找些无聊的事来干干。” 墨不回不得不沉吟的思索一顿。 反正自己也没损失。 黑情人还真说了就做,好快速的连点了七指。 指指透背,每一道气机都穿入了墨不回的体内。 “哇”的一声,墨不回全身一震又震,老半天才缓出一口气,嘘道:“我倒不明白了,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嘿嘿,方才不是说了,无聊找事来做!”黑情人“咯咯”笑道:“好啦,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沈鹏!”黑情人微笑着,道:“他在龙虎尊中的身分仅次于龙头之下。” 墨不回一挑眉,嘿嘿两声道:“有趣。大恨后和龙虎尊的二当家都混入了本帮内,目的是什么?” “为人为财而已!”情人哥哥笑得可开心了,道:“我话说完了,剩下的事你看着办!” 这时门口推开,是广午火负手踱了进来。 “黑兄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他问道。 黑情人似乎早知道他在外面似的,一脸的笑没半丁点吃惊,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再见!” 再见?人人争破头的帮主不干了? 黑情人说走还真的走了,留下墨不回和广午火在沉思,好半天,墨不回终于叹气道: “我觉得我们好像只是棋子。” 广午火瞪起一双眼,片刻后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道:“的确,而且是很可笑的棋子,是不是?” 无论怎么可笑,棋子就是棋子。 所以,他们不能不按照规则去走。 这个规则是,恩怨情仇,快意江湖。 就算这是黑情人的阴谋,他们却不能不杀沈鹏。 “难道武大先生真有留下财宝?” 他们两个心中有同样的疑问,只是都没说出来。 一块大饼在自己能吃的时候,何必分给别人? 人类的悲哀之一就是独吞的结果却噎死了自己。 可是,又有谁会去想到那么多? 每个人都只想到的一件事是这是我的。 □□□ 龙虎尊的龙头老爷到了那里,那里就是圣殿。 更口镇离岳阳城两百三十四里整,不大也不小。 但是,如果你细心观察,会发觉很奇怪的一点是,更口镇似乎比天下任何一座城镇都乾净。 以前,最少五天以前并不是这样子的。 这里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镇,人口不多,天下任何地方的脏乱这里都有。 所有的改变,只因为龙中龙到了这里。 龙中龙一生中最厌恶的两件事是,属下的背叛和眼睛看得见的地方有一点点的灰尘。 甚至他可以因为住的地方有灰尘而杀了手下办事不力之罪,却也可以因为敌人乾净的放了一条生路。 羿死奴就坐在龙中龙对面喝茶,像这样已经有了三天,天天做同样的事,喝同样的茶,却没交谈半句。 更没有谈到任何有关晋升魔虎令主的事。 现在是第四天了,龙中龙终于放下茶杯,声音由灰白硬胡后面传出来,道:”沈鹏死了!” 羿死奴当然吃惊,沈鹏也会死? 人都会死是没错,但是他似乎死得太令人震异。 “断红帮十二名舵主联手设计杀了他!”龙中龙嘿嘿笑了,一双近灰的瞳子在发光,道:“你有什么看法?” “黑情人呢?”羿死奴皱眉问道:“难道没受波及?” “重要的不是这里。”龙中龙冷冷一笑,道:“问题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沈鹏的身分?” 唯一的可能,就是黑情人漏出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就是龙中龙要问的问题。 羿死奴此刻已经很明显的感受到龙中龙的愤怒,他很清楚,龙头老爷会怎么对付背叛的手下。 “会不会黑情人早被鬼域收买?”羿死奴回答得很小心,虽然他心中有八成肯定是黑情人是为自己而做,但是此刻不得不应付龙中龙的问话。 “大恨后和沈鹏都是为了武断红的财宝。”羿死奴在考虑措辞,终于缓缓道:“属下曾和大恨后交手,有八九成把握她已死亡……” 龙中龙嘿了一声,继续听着。 “但是,她死前可能已将所获的资料传了出去。”羿死奴的结论道:“而沈魔虎令主在这两日也有所发现,为了阻止他……” 龙中龙沉吟了片刻,终于缓声道:“长安来的消息,羽公子将有所异常的行动,而且,已先派宝大地攻击过柏青天。” 他沉嘿的冷笑,挑眉说道:“更早以前,姓羽的就派人传话给杨雪红,告知了沈令主的身分。” 所以,方才羿死奴的分析算是相当的合理。 合理的事却不一定让人家喜欢接受。 “杀了黑情人!”龙中龙下结论一向很简短,道:“在七天之内,我要看见他的头摆在桌上。” □□□ 黑情人千料万想,就是没有猜着第一个找上门的是杨雪红这个女人。 而且,人家先是猛攻了四掌、两腿之后他才有喘息的机会说话,说道:“喂,姑娘家不要火气那么大行不行?” 黑情人看着这段往长安的旁道,在这三更半夜可安静得以为自己聋了。 “嘿嘿,不愧是龙虎尊第一杀手,两次躲过我的攻击。”杨大小姐轻轻抽出了玫瑰,好艳红。 “大杀手?现在不是啦!”黑情人苦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五天前在岳阳城长春楼内发生的事?” 沈鹏的死的确是件令杨雪红意外的事。 特别是传言中,沈鹏的身分是由黑情人密告。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杨雪红冷冷一笑,那一梗玫瑰在指间上下翻转着,淡淡接了一句道:“相不相信在我。” “这当然!”黑情人一副非常明白,非常诚恳的样子,道:“情人哥哥我看不惯龙虎尊为非作歹,一时天良发现下改邪归正啦!” 黑情人并不说出卧底的实情。 因为,这件事情大舞、鲁祖宗、柳无生可以知道,甚至柏青天也可以知道,除了他们之外,黑情人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才刚开始,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有关他的身份。 并不是他不相信杨雪红,而是这根本就是计划中的一部份,杨雪红对这个解释当然不会满意。 “那么,你以前所杀的人欠下那些血债怎么还?” “没啥好还的呀!”黑情人嘻嘻笑道:“最少,到目前为止死在哥哥我手下那些人全都是该死!” 杨雪红倒是不能不承认这点。 她之所以一直没对黑情人下重手的原因也在此。 “我能相信你?”杨大小姐看着眼前这个古铜肤色露出皓洁牙齿两排的男人,哼哼道: “你又怎么证明真的‘改邪归正’了?” 黑情人看着对方纤细五指中玩弄的玫瑰,忽然笑道:“你怕我?” 这话好大的刺激,杨雪红登时怒目哼道:“谁怕你?” “那好,不如这样吧!”黑情人这厢笑得自以为更迷人了,道:“我们走一道儿,你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重新做人啦?” 提议是有点荒谬,不过好像是不错的法子。 杨大小姐“不怕”早已说在前面,现在无论是面子里子都不好反了话头,她冷冷笑道: “可以,问题是我到了那里,你就跟到那?” “那有什么问题?”黑情人大笑道:“有杨大美人在侧,天下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会笨到不答应?” 这话好暧昧,杨大小姐杏眼一瞪,调头转身冷嘿道:“看这条路你是要去长安?” “是!”黑情人回答得可恭敬了,道:“姑娘也是同路?” 长安城里今晚有些什么事? 柏氏祠堂似乎四周多了不少的呼吸声。 羽公子从楼阁上望了下去,微笑轻声:“他们可派出了不少人。” “是!”明冷香站在身侧,缓缓的回道:“可惜,杀害娘的凶手羿死奴好像不在其中。” 因为他们居高临下的巡望,落目全是六扇门和杨字头的人,甚至在柏氏祠堂的四周全点上了风灯,摆明是给羽公子看。 “这招‘声东击西’好像发挥了效果。”明冷香的一双妙目巡视了窗外一眼,淡淡冷哼道:“他们可没想到真正藏宝之处是埋在这座唐风楼的下面。” 好心思,羽公子用了这招计不但就近可以“监视”柏青天和何相识的行动,更是大胆的在虎侧夺子。 本来羽公子在三年前最为震惊武林的名字是“险王”行一切别人认为不可能的险事。 “该上戏了!”羽公子轻轻笑道:“下头已经挖到了武断红的财宝箱?” “是,方才下头传消息上来,十二口大箱子全数取出。”明冷香的情绪好像受到感染似的兴奋起来,道:“可以行动了!” 羽公子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朝房间门口那个全身灰袍,一顶斗笠遮面的汉子,缓缓而有力的道:“苗碎愁,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是,多谢公子!”那道身影里发出诡异而空汤的声音,缓缓的飘在空间里,道:“黑魔门上下千条人命今晚就要向何相识讨回来。” 当最后一个字还在房里飘汤的时候,苗碎愁的身影忽的就在空气中消失。 不,可以说苗碎愁根本就不站在那里。 那是黑魔门除了门主以外只有“刑堂堂主”才有资格钻研的一种奇异身法,而苗碎愁就是黑魔门幸存唯一的高手,刑堂堂主。 “他原本是黑魔门最有资格当门主的人。”羽公子看着窗外,轻轻笑道:“但是他宁可念着手足之情让给他的大哥苗离愁。” 像这样一个汉子,一个这么重亲情的汉子如果遇上了杀兄仇人,他会怎么做? 下头,第一波攻击的是吞日天的“八天秋蝉”。 羽公子笑了,头也不回的望着窗下出声道:“香儿,你现在可以下去按照计划将十二口箱子运往目的地。” □□□ “八天秋蝉”出现的时候,那些悬挂的风灯竟是大力的摇晃起来,甚至连在油皮之后的灯焰也为之一缩,四下登时暗淡不少。 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有如黑雾般的遮住了大地。 何相识一双眼眸缩紧,左右早有八个人迎了上前。 以乎他早就料定“八天秋蝉”必然是今夜攻击的主力之一,果是所估计的,”八天秋蝉”闷不吭声的挑剑便刺,又狂又激的向对面迎阻的八把剑而去。 那是八把蛇形剑,何相识最少训练了他们五年。 蛇形剑最大的功用是,剑风气机会令对手的剑势偏离。 而且,它们的走势非常奇特。 “八天秋蝉”第一轮猛攻在“八蛇剑阵”产生奇特的气机前崩溃,他们不得不退。 八蛇剑阵却是凝鼎不动。 他们在等待,就像何相识在等待。 羽公子是他真正想要的目标,只要“八天秋蝉”没有能突破自己的第一关口,姓羽的不得不现身。 因为,武断红的财宝在柏氏祠堂之下。 何相识看着“八天秋蝉”第二波攻击的同时,黑暗里有一道人影如鬼魅般的飘来。 好快,几乎完全无视于这堂前一干人的存在。 那是一个灰袍汉子,头笠遮住了面目。 何相识皱眉凝视,却是对方越接近越是模糊不清,甚至整个“人”近乎半透明了起来。 “黑魔不见术!”何相识想到的时候似乎晚了一点。 他的背后,猛可里一股气机涌至。 最奇特的是这股气机的涌撞并不同于一般罡风像整面墙的迫来,而是如似千万针细的透背而至。 何相识大喝回身,右手掌中的“论语”早已大大的翻扬,这刹那,数百“字”飞出,几乎是全力一搏。 苗碎愁这一击的力道和何相识反身出招的气劲几乎是平分秋色。 差别的是,苗碎愁先出手,而另外一点就是柏青天在同一个时候也对苗碎愁出手。 弹指间而已,三道人影中有两个。 用力的喘息中,自牙唇里喷出来的血珠激射在泥土地上,混着反弹再落到地面散开成一滩的血渍。 韦燕雪快步向前,一刀架在苗碎愁的脖子上。 马锋的力道很巧,无论对手有任何反击都难免颈脉会留下一道血口子。 至于柏青天则大步过去扶起了何相识。 惨白泛金的乱色,难看得今心不忍。 柏青天轻轻一叹,握住对方的手腕。 是想用内力相渡,渡过鬼门关? 前方,“蛇形八剑”和“八天秋蝉”战得更疯狂。 十六道身影错综盘杂,已是到了敌我难分。 蛇形八剑很显然的也采取了攻势,不要命的攻击。 是因为他们知道何相识的命在垂危。 汗,由柏青天的额上淌下,他已尽了全力。 何相识却是没有活过来。 奇怪的是,当何相识下最后一口气时,蛇形八剑似乎人人心中有所感应。 于是,更惨烈的流血在迸散。 十六条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世间。 柏青天愤怒了,他大力的转过身来,瞪住苗碎愁。 然后,看见十丈外有一幢阁楼,阁楼上有一道身影。 虽然隔了那么远。 虽然那人是背光。 柏青天却能十足的感觉到对方的讥诮,以及这个人的身分,羽公子。 这一刹那不过起了小小的微风,柏青天竟是全身冰凉打颤。 错了,自己所有的人判断全错了。 羽公子显然看了个大笑话。 柏青天的胃部在痉孪,他对着韦燕雪那把刀恶狠狠的一咬牙,道:“杀!”—— 收集 第九章 “春风不渡玉门关!”黑情人忽然大大叹一口气,道:“这句话真他妈的太有道理了。” 当然,一个男人说了这么一句流传千古的诗句,下头却接上了不太文雅的形容词。 如果他的身旁正好有一个女人,而且是又美又俏的大姑娘人家,那绝对是换来一顿白眼。 杨雪红的眉毛挑得老高,一张脸有如现在正月的春峭般冰寒,道:“这五个月来很少一天不说上十句难听的话!” 她冷着脸,人家情人哥哥可是嘿嘿的笑了,道:“你这个女人也真顽固。”他叹气说道:“过了五个月竟然还不习惯!” 怎么,变得他有理? 杨雪红一拉住马头,在辔鞍上叉腰冷笑,双眸一闪,道:“黑情人,我是念在这五个月你并没有作恶的份上不为难你,别太得意忘形!” “哈哈哈!”黑情人扬声大笑,一策马蹄奔向前头十里的黄河畔,高声道:”杨大小姐,别摆出一副面孔来,哥哥我如今就要去作恶了如何?” 杨雪红脸色一青,叱道:“那我就杀了你!” 于是,一前一后奔赶着,一炷香不及便到了准噶尔旗,这里已是伊克昭盟最后的据点。 再往前越过黄河后,便是进入了乌兰察布盟内。 杨雪红这厢见得前头六丈外的黑情人转过一片帐篷,便是更急着催蹄赶上。 须臾间马入了帐篷间的通道,却是满目人来人往,汉人和塞外牧民混杂做着交易。 在这数百帐篷之后,是用灰岩所建造的房舍罗列开去。这种情景很奇特,或许是塞外才会存在着建物和蒙古包共存的现象。 杨雪红这厢不见了黑情人,不得有些怒了起来。 打从她出江湖以来并没有出塞的经验,如今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之处,简直是不用想便知道有一堆麻烦事。 黑情人这一走可好了,自己便是进退两难。 那个小子上了那?花月楼是准噶尔旗里最有名的地方。 这里不但有酒、有赌,而且还有女人。 花月楼的主人叫田花月,年轻得不到三十岁。 “你这小子真有做生意的眼光。”黑情人喝着波斯的葡萄酒,哈哈大笑道:”这里的人终日无聊得很,不来捧场岂不是要闷死?” 田花月也笑得很大声,瞅着黑情人道:“喂,河的那端冷香公主刚刚重登乌兰察布盟的盟主不到两个月,你不是来打她的主意吧?” 年前十一月,羽公子和冷香公主在三个月的擘划后终于短短的一夜间便登上了可汗的地位。 显然,去年八月初在长安挖出的财宝发挥了大功用。 “据说那女人带了十二口财宝箱去,硬是收买了各部主推翻了原来的萨克可汗。”田花月坐在软椅上,皱眉道:“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啦!” 黑情人嘿哼一笑,回道:“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哥哥闲着没事出塞的目的就是为了明冷香那女人……” 他看着田花月好难过的表情,大笑道:“第二,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做生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赶我走了!” 这话奇怪?田花月果然破口大骂了起来,道:“谁要在鬼捞子的地方混?要不是五年前打赌输给了一个人,也不会答应出塞。” 黑情人当然知道“一个人”就是指冷大先生是也! 那时冷明慧需要一个年轻而有智慧、热情的好手到塞外帮他收集消息。 冷大先生看上了田花月,而且很轻易的“设计”他到塞外“安居乐业”。 冷明慧没看错,这个田小子混得挺好。 “你要我帮什么忙?”田花月大力叹气道:“第一件事是查探跟你来的那位杨大八代主今晚住那儿?” “好!”黑情人的眼睛发光,大笑道:“你这小子的情报果然灵通得令人欣喜。” 田花月哼了哼,忽的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他这张“书桌”可怪了,抽屉又小又多,最少也有三十二个。 而且,黑情人还发觉抽屉后面好像有光。 书桌的另外一面是靠墙,那么灯光是由隔壁传来的? “聪明!”黑情人不得不叹气道:“每一个抽屉代表一个地点传来的消息,消息传到了隔壁汇集后直接放入抽屉的那端,任何的飞鸽传书只经过你的眼……” 田花月笑了,哈哈道:“想要装神弄鬼一下都不行,你这小子倒是眼珠子快,心思也不慢。” 他边说着,边打开了字条。 忽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很难看。 “啥事?”情人哥哥笑道:“这么紧张!” “你想知道?”田花月指了指隔壁,好一张苦脸,道:“这张字条是杨大小姐在隔壁写的。” □□□ 杨雪红好整以暇的看着黑情人和田花月进来。 “你很奇怪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是不是?”杨雪红好冷的声音,嘿道:“我倒奇怪你以为杨字头的传人很笨?” 现在,杨雪红怎么找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打算如何? 杨雪红盯着田花月,冷嘿嘿笑道:“方才你们的谈话我听了几句……”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名汉子,接道:“你这几名手下也说了一点点。” 田花月的脸色可难看了。 如果人家知道他是替冷大先生工作,不但在这儿混不下去,甚至会有不少人来要命。 因为,这几年来有不少在中原干了大案的巨寇大盗出塞后来这儿,而且将他当成可以说话的“朋友”,而田花月的确也听到了不少事。 那些人会做出什事,谁也无法预料。 杨雪红冷冷一哼,挑眉又道:“据你的手下所说,在塞外每个角落都有你的眼线?” “是……”田花月吃力的回道:“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我要你每天通报我明冷香的动向以及所居住的位置。”杨雪红嘿嘿一笑,挑眉道: “还有一切必要的支援。” 田花月打了个哈哈,点头道:“本来黑老弟来我这儿的目的也是和你一样,嘿嘿,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杨雪红会相信这种话? “你到底是什么身分?”杨雪红沉声嘿道:“这位田大老板传说和冷大先生有些奇妙的关系。” 黑情人咯咯一笑,道:“我?只不过是个弃暗投明,改邪归正的江湖浪子而已!” 他说着,用力一拍田花月,哈哈道:“至于哥哥我为什么来找田老弟?因为他以前欠过我人情。” 杨雪红站了起来,脸色很奇特,道:“你不说也关系,不过……”她嘿嘿道:“我一定会找出来。” 她就这样走了,根本用不着交代去了那。 只要在准噶尔旗内,如果田花月找不到她的行踪,那就太可笑了。 杨雪红跨上了马,一路到了西面的见河客栈住下。 这么个标致的汉人女子独身一个来投店,自然特别引人注目,登时一楼餐堂内十数道眼光全望了过来。 杨雪红理也不理的由店小二招呼到二楼的雅房,方才放下了东西,那店小二已轻声道: “田老板有请杨姑娘!” 田花月好快的动作! 杨雪红轻呃了一声,淡淡道:“那里见?” 店小二指了指窗外后园,那儿有三间木屋在最角落,这其间有几株大树半遮着,不特别看还真容易忽略。 杨雪红明白的一点头,道:“知道了!” 店小二揖了个身,便是反身关门走出,这厢杨雪红看着那三间木屋皱眉冷哼,是真的田花月? 杨雪红可不怕任何人搞鬼,如果是羽公子更好,省得自己劳累的过黄河走一趟。 她也不由门口出去,便是直接的由窗牖窜出,一溜烟般的飘落花园。 微微一口气吸在丹田,几步起落间便越过了花苑到了树后的木屋前,没有人影。 “是那位相邀?”杨雪红冷哼道:“何必鬼鬼祟祟?” 中间那幢的木门忽的打开,依旧没有人声。 杨雪红冷冷挑眉,半丝不犹豫的跨入了。 虽然外头明亮得很,这屋子里却是黑沉得有些反常。 这房子不小,四壁无窗。 所以,当你第一步踏入时的感觉像是被吞了进去。 杨雪红巡目四顾,在墙角那端隐约间看见一个盘腿而坐的人。 只是一个身影,气势却是惊人。 “阁下如何称呼?”杨雪红的指间已经摸到了玫瑰梗,这把用绸布缅铁打造的玫瑰令她生起了信心。 她往前两步,对着那人冷冷笑道:“怕说出自己的名字?” “小娃儿口气好狂!” 黑暗中那人忽然出声,低沉有力,道:“自以为杨字第八代传人就了不起了?“杨雪红没听过这种声音。 “哈哈哈,说明话吧!”杨雪红长笑道:“我已如你所愿的来了,难道你还不敢说姓道名?” “龙中龙!” “什么”“龙虎尊的龙头老爷。”那人倏的起身,好威武的霸王气势,一双瞳子映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道:“我就是!” 杨雪红吓了一跳,倒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这个人。 “嘿嘿,久仰了!你找我何事?” “跟黑情人的目的一样。”龙中龙低沉的回道:“我要帝王绝学的最后四句话!” 原来黑情人跟在自己身旁有这点目的? 杨雪红脸色一沉,冷肃道:“那四句话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是真的不明白,那只是整套帝王绝学练完后平气静脉的心法而已,每一项武术最后都会有。 而这么平凡的事却引起不平凡的人来追查,显然“平凡”已经变得很“不平凡”。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秘密?” 杨雪红紧看着对方,嘿道:“值得你们这么重视?” 龙中龙同样是盯望着过来,低沉冷冷的道:“在本座面前,岂有你问话的余地?” 龙中龙神乎其技的飘身向前,一掌拍落间便逼得杨雪红闪身。 更快的是他的变招,在黑暗的房间内完全无声无息。 好重的一记! 杨雪红闷哼在喉头,连玫瑰都来不及出手便倒了下去。 龙中龙哼哼一笑,双掌一拍。 登时,由屋外进来了两名彪形大汉。 他们都在四旬上下的年纪,身材却是硕壮得有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闻钢和乔铁。 在龙虎尊的八尊长老中,他们两人的资历最久。 好俐落的动作,闻钢抱起了杨雪红就走。 乔铁则恭敬的站到龙中龙身前道:“黑情人刚刚由花月楼出来,方向此处而来。” “很好!”龙中龙嘿笑道:“你去引他过来。” 乔铁迅速的闪身出去,心中却叹一口气。 帮主身受羽红袖奇门手法所禁制,在阳光下功力会大有所损,一切的行动只能在黑暗中进行。 就像是一头耗子。 龙中龙要帝王绝学最后四句的目的是为解开羽红袖的禁制。 黑情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在这五个月内才隐约知道黑情人是由冷大先生派出,要的是“帝王绝学”结语的四句话。 难不成大伙儿的目的相同? 乔铁边想着,已经走入了杨雪红的住房内。 很快的动作里,他布下了几项毒物。 方才弄妥,廊道上已传来黑情人的笑声,道:“小二哥可以了,我自个儿找杨姑娘便成。” “是!”店小二的答声传来,道:“那小的下去忙了!” 乔铁冷笑一声,将身子悬挂到窗外。 便是,听见了敲门声。 门未锁,轻敲而开。 怎么一回事?黑情人皱起了眉头,难道杨大美人一向干小偷惯了,出入都是爬窗子? 他举步跨入,空气中有一抹奇异的味道。 “嘿嘿,最少有四种毒!”黑情人冷哼一声,大步迈了进去。 窗口的乔铁突然发动了攻击。 黑情人可不简单,他不但避过而且反击。 很快的,两人对了四拳。 乔铁一个反身就走,黑情人当然追。 因为,从袖口的记号中他已经认出了对方是八尊长老之一。 龙虎尊的人也来到了塞外的准噶尔旗,为什么? 黑情人几个窜身里,便见得乔铁进入木屋中。 不好玩。 他停住了步子,眼光却是朝下。 好仔细的看了一会,他确信有过杨雪红的脚印。 然后,他又看出了两种脚印,其中一双是方才进去那个人的。 另外一双,深浅度有点不同。 黑情人当然可以想见杨雪红进入以后被擒的可能。 以杨雪红这女人的武功,龙虎尊中有谁如此成就? 莫非是龙头老爷? 黑情人心中一凉,反身就跑。 好快得冷里头的龙中龙和乔铁都为之讶异。 “嘿嘿,那小子可见机得快!”龙中龙冷冷嘿笑道:“不过,到了晚上我看他躲到那里?” 此刻,午时。 正是龙中龙一身气机最弱的时刻。 □□□ “大事不妙了!” 黑情人冲进了花月楼,冲到了田花月身前,叹气道:“如果哥哥我猜得没错……” “杨大小姐给龙虎尊的人带走了?” “你这小子怎么知道?”黑情人叫了起来:“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早一步通知?““我可也是方才知道的。”田花月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指了指抽屉道:“就在你进来前几个呼吸……” “呼吸?知道了这消息还能呼吸?”黑情人可大大急了,道:“如果没有杨蛮婆说出那四句绝学,事情可要闹大啦!” “喂,到底是什么事?”田花月皱眉道:“说来参考。” 黑情人苦笑两声,叹气道:“你应该知道羽红袖这个女人?” 废话,天下无论男人女人,只要是在江湖混的那一个不知道羽红袖? “她有一种禁制手法非常可怕。”黑情人苦笑道:“更可怕的是,她在关外由第五先生所建造的雪凉山庄。” “那又怎样?” “雪凉山庄建立在冰天雪地的异谷内。”黑情人嘿道:“如果没有帝王绝学后面四句的心法配合,压根儿连雪凉山庄的门也摸不到。” 当年,苏佛儿和大舞就是败在这点上。 “你知道李吓天、董断红和魏尘绝真正要和羽红袖一战的事?” “当然,据说选在今年六月。” “真他奶奶的好极了!”黑情人叹气道:“谁也不知道练那四句心法要多久,更何况那杨字头的女人被擒啦!” 如果李吓天他们三人败在羽红袖的手上,江湖无异会产生极大的剧变。 苏佛儿和大舞已经不能对付羽红袖,那是三年前一败后双方立下的规矩。 至于在西面的谈笑、杜三剑、王王石则和俞傲、俞灵父子这两把刀有一段恩怨情仇。 如今,只能期望于李吓天、董断红、魏尘绝来阻止羽红袖这个可怕的女人。 当年,第五剑胆武功绝世却无能统御江湖。 可是到了他的传人羽大美人手上却是一步步的完成。 田花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窗外轻轻的一声竹竿打在树干上的响声。 田花月立即拉开了抽屉。 方才那声是信号,是在特别紧急时才用的信号。 他看了一眼字条上的字,嘘出一口气道:“我们的运气不错,已经知道杨雪红被一个叫闻钢的人架着,地点是南端的齐天酒楼。” 黑情人的表情却不乐观。 “怎么知道那个人叫闻钢?”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叹道:“龙虎尊的八尊长老岂会自报姓名?” “你的意思是,闻钢跟杨雪红之间有一个是假的?”田花月问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想到假的不会是闻钢。 杨雪红到底被摆到那里了? “八尊长老中是有闻钢这个人。”黑情人曾经听羿死奴说过,他皱眉道:“问题是,他现在故意说出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他自个儿问,自个儿答道:“难不成是为了引诱羿死奴?” 羿死奴是不是也来到了塞外? □□□ 羿死奴果然来到了塞外,而且也到了闻钢面前。 “你的目的是要引我来?”他冷峭的看着闻钢,嘿嘿笑道:“是不是龙头老爷的指示,要转达我去见他?” “聪明!”闻钢一张脸好像是钢板打造的,笑也不笑,道:“这的确是龙头老爷的意思!” 他缓了一口气,顿了顿,道:“你不去?” “哈哈哈!龙中龙会明白我的意思。”羿死奴冷嘿道:“因为,你的体会让他很清楚!” 闻钢脸色还是有表情。 只不过,变得比原来更难看而已。 “你敢叛帮?” “龙中龙也早知道我这五个月来在挖他的根是不是?”羿死奴斗然出手,好个霸杀指拳第三式出手时便打倒了闻钢。 而且,是变成体的倒下去。 羿死奴冷笑了两声,探手在闻钢的衣袍内摸索着。 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得到资料的机会。 也就是这样,这五个月来能暗暗逼得龙中龙出塞。 今天,只不过大家明揭着撕破脸而已。 羿死奴的手指触到了一块玉佩,那是用黄玉磨打出来的玉佩,上头有几个字。 “通秘令”! 他笑了,忽然听到后头也有人在笑。 “你好!”黑情人热烈的招呼道:“好久不见!” 羿死奴也笑了,点了点头道:“可不是?” 然后,双方一阵沉默。 “你那招借刀杀人的方法不错。”羿死奴笑了起来,道:“沈鹏一定死不瞑目!” 黑情人也笑了,看瞄一眼闻钢的体,道:“龙头老爷今天的心情不会很好吧?““哈哈哈!”羿死奴玩弄着手上的玉佩,边道:“当然,特别是他才抓到的人又丢了的话。” 黑情人的眼瞳子一亮,声音都有点急促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问。 “你不是想救出杨字头的那个女人?”羿死奴反问道。 “你可以帮我?”他再问。 “为什么不可以”还是问句。 接着,他们双双笑了起来。 这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样,相同的目的可以有不同的做法,而不同的目的却一样可以有相同的做法。 黑情人嘘了一口气,总算觉得今天的运气翻了个转,好像变得不错。 他看着羿死奴手上那块玉牌子,嘿嘿试问道:“你认识这玩意儿?” 羿死奴已经迈步往外走去,闻声大笑道:“跟着我走,保证你有好戏可以看。“他这一走还真笃定,拐了几个弯窜入了巷子内。黑情人的脚步也不慢,如影随形紧蹑在后头。 片刻之后,羿死奴由另外一道巷口踏上了街道,对着并肩同行的黑情人嘿道:“跟踪的四个只剩下单飞一只,你去料理了吧!” 咱们情人哥哥笑了笑,忽的往右一大步又消失在另外一条暗巷内。 果然,羿死奴走向前几步后,紧跟着一个灰袍汉子,三十好多的年岁,瘦乾乾的好如是市井混混的德性。 黑情人嘻嘻两声,朝那汉子吹了声口哨,顺便做了个鬼脸。 他可没想到这人是八尊长老中的王稳。 “咱们说亮话!”王稳冷恻恻的进入巷子内,嘿道:“方才闻钢死后身上的东西是你拿走了,还是姓羿的拿走了?” “这个有差别吗?”黑情人就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冷哼道:“反正我们都是对龙中龙那老头子不利。” “嘿嘿,你好大胆,好大的口气!”王稳一双眼珠子闪烁,冷肃道:“你竟然敢敞明了叫龙头老爷的名字,那表示死有余辜了!” 王稳忽的一个丁字步站开,出拳如巨岩击撞。 这家伙的拳头又稳又实,真如其名。 黑情人嘿的挫步挪身,腰际划了个半仰半躺的弧线,同时,双掌微微向上一抱一送。 也怪!王稳的一双拳头竟然在对方这等力道之下变得软弱无力,脚下一个不稳,黑情人的右掌已切到脑后门的左颈脉上。 “哇!”好一声惨叫,王稳往前仆倒。 黑情人大步向前,左右掌各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呈半圆半扣状,便是一轰王稳的两边太阳穴。 “好一招双龙采珠!”羿死奴哈哈笑着从巷口走踱过来,眸子闪了两闪,道:“今天总算见识到了真正的武学造诣!” 这话里,有赞赏。 赞赏之外,还有一点点互争锋锐的意思。 羿死奴停步在王稳首之前,看了两眼后点头不语。 是在沉思,如果和黑情人较量有几分胜算? “嘿嘻,卖完了命,办正事啦!”黑情人仍是那副德性,冲着羿死奴一笑,道:“羿兄有意见?” “没有!”羿死奴笑了笑,回道:“只不过龙中龙知道闻钢已死后会不会将杨雪红换了个地点……”他顿了顿,看着黑情人又道:“现在,应该是在渡船头!” □□□ 准噶尔旗的东西是黄河的支流,由此出入河道不啻是条捷径,自来出入塞内外走这一路亦属畅通。 杨雪红真有点后悔太低估了龙中龙的实力。 稍早的对招所留下的内伤,让她坐在船舱中起伏时有一股想呕吐的感觉。 负责看守自己的,是一名瘦乾的老头子,一顶的乱发灰白参飞,老头子身旁左右各有一名抱刀的汉子。 看气势,这两人十足的好手。 “老夫韩败!”那老头子抽着烟管,从鼻孔喷出一大口烟,咧着两排稀落的黄牙,嘿嘿笑道:“正是想除掉的四头魔虎令主之一。” 杨雪红哼了一声,看向那两名刀客一眼,挑眉道:“这两人又是谁?” “他们嘛?”韩败哈哈乾笑,声音苍涩得很,道:“龙头老爷身旁有两名护龙刀神,难道你不知道?” 杨雪红的确不知道。 从这舟子的舱篷望出去,这儿和岸边隔了四艘快舟。 方才她已略数过,这渡船头的港内差不多有近百艘的舟子泊停。 如今就算是有人来救,也得大费手脚一番。 更令她担心的是那两名抱刀的汉子。 龙中龙竟会将随身护卫派来,那表示非常看重自己。 甚至不惜代价的要囚禁她。 另外也同样表示龙中龙也会同来乘这艘快舟,运送自己离开准噶尔旗。 杨大小姐这一想着,竟是联想到了黑情人。 怎么会想到那小子?是不是只有冀望他来救自己?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只有”这么点小希望冀望在姓黑的身上。 “嘿嘿,是不是想到不可能逃走而叹气?”韩败大力抽着烟管,一双变灰皱皮的老眼淡淡的投向舱外,沉沉道:“你能明白最好,没有人有可能救你出去。” 杨雪红看着他的侧面,嘿声挑眉道:“韩老头,我看你们那位龙中龙想要本姑娘帝王绝学的心法是为了治病。” 她看着韩败的表情,继续道:“那四句是独立的心法,专门用来调和全身气机之用。” “哈哈哈,有见地!”韩败嘴上笑着,一双眼珠子却是精寒闪烁,道:“不愧是帝王绝学的传人,的确是如此。” 韩败这厢直接承认了倒是令杨雪红一楞。 “你承认了此事,不怕我拿乔谈条件?” “怕什么?”韩败哼道:“龙头老爷如果因为你的心法而解开了禁制,第一个复仇的人就是羽红袖!” 韩败哈哈大笑着,嘿道:“你或许不明白黑情人受冷大先生委托接近你的目的吧?” 杨雪红的确不明白。 冷明慧大可直接问她,何必绕了个圈子? “我们都知道几个月后李吓天、董断红、魏尘绝三人将到关外挑战羽红袖的雪琼山庄。” 这件事已是武林中最瞩目的事情之一。 另外一件事就是忘刀先生和俞傲大侠的一战。 那是大侠的刀砍向大侠,足称今年武林的两大盛事。 “在进入羽红袖基地雪琼山庄以前,先有一条十里的阴阳路好走。”韩败这时好像不将杨雪红当成敌人似的,侃侃而谈道:“而通过那条阴阳路必须由三个男人以你所学帝王绝学最后四句心法疏导方能通过。” 唯有通过了阴阳路进入雪琼山庄,才有机会和羽红袖一战。 而要真正打败羽红袖,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杨雪红的肚子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如此复杂,耳中又听到韩败嘿嘿道:“以冷明慧的自负,当然不可能问他人的武学和心法。” 因为,这是武林中的忌讳。 冷大先生派出了黑情人加入龙虎尊。 他早就料定杨雪红会找上黑情人,剩下的就看黑情人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杨雪红的心中却泛起了一丝疑惑来,道:“你何必告诉我这些?似乎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韩败乾笑两声,哼哼道:“你总不会希望羽红袖统御武林吧?更何况……” 韩败哈哈大笑,顿了一顿,又道:“天下没有人可以将你由我们的手中救走。“好大的口气,他凭什么如此有自信? □□□ 黑情人和羿死奴才踏到了泊船港边,忽然就觉得有十道的眼珠子在暗处盯着自己。 “龙中龙可派了不少人守着……”羿死奴笑了笑,朝黑情人嘿道:“看来我们两个还很受姓龙的看重。” 黑情人只有耸耸肩,自个儿乾笑道:“要真看重,早就将咱们两个升官啦!” “有理!”羿死奴大笑道:“走,上舟子去。” 他说着,便在前头率领黑情人登上了十丈外的一艘泊舟。黑情人这厢才跟上了,这艘舟子已迅速的撑出了港。 刹那,便冲上了河道往北而去。 “咦,杨雪红不在那些舟子之内?”黑情人讶异问道。 “当然在。”羿死奴笑着回答,道:“可是,上百艘的舟子如何个找法?” 更何况,他们的一举一动俱在别人的监视中。 黑情人笑了笑,点头道:“所以,我们就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看似要出河道入黄河,其实暗中转回。” “可不是?”羿死奴扬了扬“通秘令”丢入水中,大笑道:“龙虎尊的通秘令分成各种颜色。” 他笑了笑,解释道:“用黄玉雕造的通秘令指‘水’。” 所以,羿死奴判断杨雪红在河港中。 并且早就安排了这么一艘快舟。 黑情人现在又不得不更增加三分的警惕。 羿死奴这个人可怕! 不只是武功的原因,还包括他的心机在内。 舟子快速的划破水面,羿死奴抱臂闭目而坐于舱尾,足足有一盏茶的光景,他忽的睁开双眼一闪,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怎么走法? 羿死奴忽的一拉舱旁的机关,刹时舱下出现了一个洞口,足够让人直拉由舱里钻入水底下。 黑情人又是叹佩了一声,迅速的和羿死奴先后遁入水底中,两人一个手势招呼,好快的反向而游。 一盏茶后,上头一艘快舟破水而过。 羿死奴招呼了一下黑情人,指了指舟底,然后做出一个“砍”的手势来。 黑情人这下明白是龙虎尊的人尾随在自己方才所乘那艘舟子之后。 便此,双双各附掌于这艘快舟两侧的底部。 相当有默契的,两人迅电般的窜出水面,好快! 他们挑的落点好极了,一前一后。 登时迅速的往舱中夹杀,几个起手间已格毙了舟子上的六名好手。 羿死奴的手中还有一个,在他的五指中紧扣。 “你认得我吧?”羿死奴看着对方冷冷一笑,道:“你是乔铁手下的‘黑铃’邹通?” “是……是……”邹通脸色一阵青,忍不住全身打颤摆抖,特别是他跌坐的身旁就有两具体。 方才这两人还跟自己说荤笑话咧! 羿死奴哼哼两声,挑眉道:“你不会不知道杨雪红被囚在那一艘舟子吧?” “我……”邹通看了一眼羿死奴,当他发觉对方眼中煞气流转,登时“咕噜”一声,大大吞了口口水,用力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很好。”羿死奴笑道:“那么,你带我们去找她。” 邹通根本无法拒绝。 除非他不想活了,所以,羿死奴点了两处奇经外穴在身上后,这位邹老大只有乖乖的站起来,走向舟子尾撑竿。 羿死奴并不需要说什么。 方才那两指已让对方很明白,安份点就有机会活命。 船舱里面不但有乾粮,而且还有酒。 黑情人坐到了羿死奴的身旁,哈哈一笑道:“这些家伙可周到,吃喝全替我们准备好了。” 羿死奴轻笑的看向黑情人,然后又看了看方才由黑情人解决掉的三个人,奇异的笑了。 “怎的?”黑情人一阵心虚,哼哼道:“有何不妥?” “从他们的死亡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时在断红帮时,‘死神一笑’四个人死亡之谜……”羿死奴一嘿,盯着黑情人道: “是你下的手?” 一阵沉默了,黑情人这才耸肩笑道:“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分别?” 是啊,断红帮的事早已事过境迁了。 羿死奴却不是这么想,道:“当然有分别,因为,如果你能在那么快的速度下杀了他们四个,那么……” 他冷哼一笑,双目闪动着,道:“沈鹏之死我便明白了!” “明白?”黑情人笑得有点勉强,一口酒喝了半天才嘘气道:“你明白了什么?” “断红帮所幸存的十三名舵主如何杀得了沈鹏?”羿死奴的疑问是:“而且,他们十三个全活了下来。” 照常理说,最少会陪葬六个以上。 “当然,如果有你这种身手的人相助那又不同了。”羿死奴的结论很简单,也很有力: “你杀‘死神一笑’是为了嫁祸给我,而杀沈鹏则为了叫龙中龙杀我!” 黑情人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你的确一个字也没说错!”他倒是坦白的承认道:“那时我确是想看你如何应付。” 龙中龙如果对羿死奴出手,当然也得付出代价。 一举两得。 黑情人不但可以除掉羿死奴,而且可以叫龙虎尊折损一半,弄得元气大伤。 好啦,事情现在都讲明了,这段恩怨怎么解决? “你在暗中还是掌握断红帮?”羿死奴问。 “是!”黑情人笑了笑,回道:“他们和我之间有相当密切的连络。” 羿死奴点了点头,一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对方问话,黑情人却是大笑回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会觉得哥哥我是个很好合作的对象。” 羿死奴轻啜了一口酒,眯起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黑情人得意的道:“不管是‘有志一同’或者是‘一丘之貉’,我相信我们的合作可以很愉快、很顺利!” 这种歪理羿死奴似乎不反对。 “近了。”羿死奴嘻嘻一笑,眯着眼看舟梢前头的一片舟子,缓缓道:“如果这一战你还能活着,我请你到花月楼里好好大喝一顿。” “那有什么问题!”黑情人大笑道:“别处不行,花月楼里你想吃多少喝多少,哥哥全付了。” “真的?”羿死奴哈哈大笑道:“田花月可能会给我们吃倒。” 羿死奴的笑声很长,可是并不代表真心的愉快。 而是,这是一种警告。 警告说,他有把握,有能力可以毁了花月楼。 □□□ “邹通的舟子回来了。”一名汉子站到韩败身前,恭敬禀报道:“属下前来请示,是人到还是船到?” “船到!”韩败嘿嘿一笑,道:“那舟子上有七个人,七双眼睛看到的东西应该比一双眼睛看到的多。” 所谓人到,就是指负责指挥的邹通一个人来报告。 船到,就是将整艘舟子开来,他要听听所有人的判断。 “是!”那名汉子恭敬而迅速的离去。 韩败看着舱外,忽然回头朝杨雪红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想来救你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杨雪红可真的一楞,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败看她皱眉的模样,倒似很有兴致的考问起来:“你想不到我如何明白邹通的船舟上有了别人?” 杨雪红的确是用心在想着。 方才通报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到、看到。 这其中没有任何手势,也没有任何的可疑。 所以,问题不出在人,也不出在事。 不是人不是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时”。 “他们回来得太早?”杨雪红挑眉问道:“按照你原来的估计,他们跟踪出去不应该这么早就回来。” 韩败的表情变了变,精芒闪动的双眸审视着过来。 “不得了的小女娃儿!”韩败缓缓吹出一缕烟,又细又长,在半空还打了个圈落到杨雪红的脖子上。 好像是一条蛇盘着,令人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能猜到我怎么对付?” “这点倒是不用费心。”杨雪红冷哼一声,嘿道:“反正目的都只有一种,杀了对方。” 韩败仰首长笑,舱篷口望出,便见得一艘舟子很敏捷的避过别的船只拐入河道中近来。 韩败倏忽止住了笑声,忽的斥令道:“炸了!” 这一声令,登时旁儿两排船舟飞出密密麻麻的火箭来,又疾又有力的集中向船舟而去。 那邹通连惨呼的机会也没有,便是一串的轰炸之声扬起,刹时烧红一片水面。 其势不止的是,杨雪红看见十数道人影窜落于水底。同时,这方圆二十来艘舟子自然而然的圈成了一个圆圈。 调度之间,便见大有训练。 这时纷纷听得数人大喝道:“本帮长老赵冰兵、齐福刀、井续搜查各舟是否藏有人犯,人员全数列立舟前。” 杨雪红看听了这等阵势,这方是明白了一半,韩败之所以如此有信心的理由。 固若金汤已是站稳了一半。 她看出,不论是三名长老的巡舱或是水里十数名好手上下翻游可谓是天罗地网。 难怪韩败会得意的大笑道:“他们救不了你,只要有任何的动静,他们只能看到你的体。” 杨雪红叹气了。 此刻已是暮薄西江,也就是龙中龙准备活动的时候。 她也相信一点,就是今夜只要龙中龙带自己出港入黄河,就算黑情人有再大的神通也无法找寻自己。 一盏茶后,报告陆续传来。 “没有敌人的踪迹。” “水底发现七具体,都是本帮中人。” “体在火焰炸药下烧得面目全非,但是衣着的确是邹通他们七个人出港前所穿的。” 韩败显然陷入了长思。 羿死奴和黑情人到底躲在那里? 他抬头看着西夕一寸一寸的落了下去,笑了。 无论他们使用什么诡计,只要龙头老爷到了,一点问题也不会发生。 他的心中有点不甘愿的是,那两个小子可能躲在那? □□□ “你看到了?” 在另外一艘舟子上,羿死奴的五根指头玩着酒杯,淡淡道:“应该可以判断出来那一艘是主舰?” 黑情人点了点头,笑道:“很清楚的明白。” 因为,赵冰兵、齐福刀、井续唯一没有查巡的那一艘舟船,必然就是囚禁杨雪红的地方了。 而且,在那艘舟子上必然有着很可怕的人在。 “行了!”羿死奴伸了个懒腰,嘿嘿一笑道:“下一步行动呢?由你自己决定怎么做吧!” 羿死奴答应过黑情人找出杨雪红被囚禁的地方。 可是,并没有答应救出人。 “好啊!你想坐在这里看哥哥卖命?” “嘿,一报还一报嘛!以前你杀了沈鹏不也是隔山观虎斗?” 黑情人没有话讲。 特别是夕阳的余晖只剩下顶尖一小角的时候。 “一炷香之内龙中龙就会出现了。”羿死奴哈哈大笑,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能动作快一点。” 黑情人二话不说,立即由船头跳入水中。 羿死奴在笑,也在等着。 他倒想看看黑情人会用什么法子来救出杨雪红? 老半天之后,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黑情人一直没有行动,甚至龙中龙已经到了渡船港。 那小子在干什么?羿死奴有点吃惊。 难道是觉得太难放手不干了,还是别有心机? 一肚子的疑惑中,他看见龙虎尊的二十艘舟子在夜色中成行成列的撑出了港口。 “个黑小子!”羿死奴笑道:“原来是打算在对方出港松懈后才动手。” 他大大的一声笑,一丢酒杯入水,边朝手下道:“在一盏茶之后跟着那些人走!”—— 收集 第十章 黑情人的确是藏在水里,十指紧扣住一艘快舟的底舱,口中一芦苇儿冒出水面,用以呼吸。 他挑的当然是最后一艘,在夜色中的确不易叫人发觉,莫约等船开航了一炷香后他才快速的游向主船而去。 几个蹬腿里,情人哥哥以一个很优美的姿势贴到了主舟的侧端,运用玄功附耳在舱壁听着里面的声音。 “杨姑娘,你能识相点最好!”乔铁嘿嘿道:“我们帮主如果问不出你那帝王绝学的心法并不可惜杀了你。” 杨雪红冷笑一声,挑眉道:“龙中龙,那时是本姑娘一个大意败在手中,否则……哼!” “哈哈哈,你不服气?”龙中龙苍劲有力的声音扬起,道:“放心,本座可以和你下一个赌注。” 杨雪红杏眼一亮,嘿道:“如何个赌法?” “就在此时此处!”龙中龙很笃定的笑道:“龙某相信龙字头的传人不会借机‘遁走’。” 这话扣得好紧,杨雪红的确不能丢了祖师爷的名声。 杨大小姐嘿嘿一笑,哼道:“可以。输了,本姑娘将那四句心法给你,可是,嘿嘿……” “如果你赢了不但放你走……”龙中龙笑道:“而且龙虎尊上下供你差遣,以对付羽红袖!” 这是相当大的诱惑。 杨雪红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点头。 于是,龙中龙一挥手,暗里微风一拂中已解开了杨大小姐的穴道。 好个指力,杨雪红不禁为之更惊。 “你们退出舱外!”龙中龙朝韩败、乔铁和两名刀神护卫轻笑道:“今夜一战是本座和杨姑娘之事,谁也不得插手!” “是!”四人一应中,分成前后的退了出去。 龙中龙负手而笑,淡淡道:“杨姑娘,你可以先出手。” 杨雪红这厢那里客气了?于是,指间一扬拈捻了玫瑰在握,冷冷笑道:“如果你能躲得过这招‘三断乾坤’,本姑娘就服了你。” 龙中龙双目闪动,哈哈大笑道:“来吧!” 杨雪红沉声一喝,蓦地身子一矮振臂。 同时,身势一拗一翻,在近乎不可能的角度下,指间又迅速的打出两抹鲜红光辉来。 前后是三朵玫瑰。 龙中龙沉气如岳,左掌翻飞带袖卷向后头的两梗玫瑰。其势犹不止的是,右掌如绵轻落的拍向杨雪红。 几乎是一气呵成里,龙中龙硬是摧折了第二枝玫瑰,但是仍叫第三枝梗插点中左肩的肩井穴上。 杨雪红跌三步,犹能出腿横扫。 腿劲在半空中犹有变化,一阵风在刹那间有如鼓起了潮涌般的向龙中龙,这双腿的变招的确是高明极了。 龙中龙轻皱了一下眉,倒是未料想到杨八代主的武学造诣臻此。 他挪片闪避,只能以右臂勉强相格。 “砰!”结实的一记,杨雪红的右腿架撞了龙中龙的右腕。正待左脚一蹬要向前,冷不防的一阵波水汤舟,脚下偏是个不稳。 龙中龙一嘿,拗掌扣住了杨雪红的右脚踝,同时出腿一扫,便将杨大小姐摔了个实在。 此时,胜负已分。 龙中龙解开了自己左肩上的穴道,淡淡一笑道:“怎样,这会你无话可说了吧?” 杨雪红趴在船板,喘气摇头,撑着身子怒道:“哼哼,若不是正好有一股波浪打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哈哈哈,杨字头的传人是专门说歪理赖皮的嘛!”龙中龙昂首哼道:“自古以来武林中两人交战,必得审视估算地点所会产生的影响……” 他顿了顿,挑眉道:“难道两百年前的柳帝王大侠没有传下这句话?” 杨大小姐无话可说。 而今却赌输了,已不得不将四句心法口诀说出。 “好吧!我告诉你那四句口诀是……”杨雪红喘了一口气,正无奈中要说出时。 忽然间,她看到了一双手。 一双由船板下头冒出来的手。 手是湿的,而且随着手伸探出来的同时,两股水柱冒出。 那双手的动作好快,但也有点“无礼”的往杨大美人胸口一抱,一拖向下,”哗啦”一声。 好大一响里,杨雪红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便是全身一湿一冷的落入了河中。 □□□ 羿死奴在远远的看着前头的舟队。 黑暗的河面上,隐约传来斥喝呼叫声。 从船舱的灯光直往水面照去,大概可以想见发生了什么事。 “有意思。”羿死奴喃喃的笑道:“黑情人这小子有一套。” 他渡到了船梢,对着撑船的汉子道:“绕个圈到前面去。” “是!”那汉子撑竿稍移了航道,边道:“公子,难道黑情人和杨姑娘不会顺流回来吗?” 羿死奴笑了笑,看着近二十丈外那些舟船拉开大了范围,逐渐往这方向来。 羿死奴一哼道:“他们也是这么想。” 所谓“他们”,指的是龙虎尊的人。 既然大家都按常理如此推测,黑情人当然不会笨得落入别人的计算中。 “我相信那小子很聪明。”羿死奴笑了,嘿嘿道:“况且,他和杨雪红本来就是要去乌兰察布盟。” 撑船的汉子不再说话,只是很佩服的点了点头。于是,鼓起两股臂膀子大肌肉用力将竿子插入水中泛向前去,那端龙虎尊吵嚷的声音已逐渐的远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已是到了对岸。 羿死奴这厢从船头飘身,轻巧的落到岸上草丛上,缓缓而低沉的道:“百八龙扬傲世间,九重天来吞人情。” 立即草丛中有了反应,无声无息冒出了十二名全身黑衣劲装,头部只露出炯炯目光的汉子来。 “十二片龙鳞参见公子!”那十二人低沉沉的声音恍如是地狱里发出来般,道:“请公子下指令!” 羿死奴轻轻一笑,挑眉道:“你们都能掌握明冷香的行踪?” “是!”当中一个向前跨步,半跪在羿死奴身前道:“她目前和羽公子在固阳城内,据说三个月内将集结二十万大兵进攻伊克昭盟。” “很好!”羿死奴冷肃一笑,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就是绑架明冷香。” “是!” 沉冷冷的应和后,那十二道人影又像被黑夜吞没般的消失。 羿死奴嘿嘿一笑,信步沿着河岸而走。 约莫走了一更次,已是黎明时分了,才倏然停住步子。 草丛里有一排脚印,他认得的脚印。 黑情人! 羿死奴的瞳孔亮了,好快的一番搜巡。 就在他认定了位置的同时,后头的水面上传来呼喝之声,便一回头,可看见了龙虎尊那些快舟破浪而来。 龙中龙究竟是想到了这点,或者是为了别的原因? 羿死奴冷嘿一笑,迅速的用脚擦掉黑情人的足迹,然后几个起落扬身,已蹑着踪迹而下。 如此过了一盏茶后,前头一棵树干有些异样的映入眼。 一棵新被刮了皮的树干在晨曦下好显目。 树干被刮皮?最基本的目的就让人想到留字。 “有劳相随,它日再见!” 八个字,八个出自于黑情人手上的字。 □□□ 杨雪红醒来时只觉得头顶脖子一阵胀痛,眼皮子几乎睁不开来,倒是听到一个人的笑声后迅速的坐起。 黑情人的表情就是那副样子,道:“你好,咱们又见面啦!” 杨大小姐脸色一阵奇异,哼哼撑坐了起来,看了四下一眼,这儿显然是间格局不大的帐篷内。 手掌所触摸的则是细细的黄沙。 “是你把我从龙中龙的船舱中救出来?”她问。 “当然!”黑情人得意的将脸往前一凑,嘿嘿道:“像那么英勇的行为,除了哥哥我以外还有谁敢做?” 杨大小姐用力点了点头,道:“真的!”说了这两个字的同时,也很用力的一个耳括子打了过去。 “啪!”好清脆的一响。 这下情人哥哥可是捂着脸颊发呆啦!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黑情人叫得像猪公被人家砍一刀似的,垮下了脸道:“你有没有搞错?” 杨雪红脸上一阵红潮,也不知为了啥。 反正是,忽的自靴筒内抽出薄刃,好快的扭身向前一挑一刺,这可不是玩玩而已。 真要命咧! 黑情人这厢可慌了,立时在帐篷内一翻一滚,躲得好生狼狈。 杨大小姐却像是杀起了兴,如影随形御刃而来。 黑情人这厢可知道人家真要杀了自己啦! 他心中有了这个“确定”之后,立即摸出了那把黑檀木刻雕的剑。剑柄那个双手高举的木美人捧扬着剑身,剑身在递出去时形成三股很奇特的回力。 杨雪红只觉得手上刃势一阻,同时没来由的叫人家暗里的两道柔劲一推。 她身势一个不稳,黑情人已然递剑,快绝无伦。 刹时,在胸口点住三处穴道。 又是“胸”口。 杨雪红一张脸又气又急的通红,怒骂道:“黑情人,总有一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喂,喂,你是怎么回事?” 咱们情人哥哥真的搞不懂,摸了摸又抓了抓脑门,苦笑道:“你是中了邪还是吃错药了,哥哥我费尽了力从龙中龙老小子手中救下了你不但不感激反而……” “够了没?”杨雪红冷冷道:“与其让你那种救法,不如死在龙中龙手上算了。” 呀?什么救法? 黑情人偏头转想了两个弯儿,再看看眼前这位杨字头八代主的大美人红通着脸的模样。 “哈!可是为了黑某一时情急抱住了你的……”他叫呼了一半,忽的把话吞了回去。 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脸红。 “呃!那……那是误会!”黑情人这一看,乖乖不得了了,人家大姑娘可是急红眼咧! “我……我……那时真的是无意的。”他大力的吞了口口水,尴尬道:“是怕你把心法口诀传给了龙老头,造成武林上的大患。” 杨雪红贝齿一咬,恨哼道:“说出了口诀又如何?如果不通本门的‘七窍通天’还是无法运行气机。” “那我怎么知道?”黑情人振振有辞的道:“我救你可是为公着想,至于私人的小问题你计较?” 小问题?这可是女人家一生的名节。 在那个时代,一个女人的手臂叫男人摸了都不得了的大事,更何况是胸部给人家抱了好久一会。 但是,话转回来黑情人也有他的道理。 且不论这小子是有意无意搂那么一下,人家倒真的冒了生命危险救出自己。 杨雪红沉默了片刻,心中起了一阵促狭的念头。 “你是冷大先生派来的人?”她笑着问道:“目的也是为了帝王绝学最后四句心法口诀?” “你知道了?”黑情人耸肩苦笑,道:“怎样?是不是你不服气,咱们再打一场赌?” “不!”杨雪红笑得很不怀好意,道:“我跟龙中龙赌,是因为他真的会杀我。” 黑情人当然不可能杀她。 “那……”情人哥哥可觉得不好玩了,道:“那你要怎样才可能告诉我?” “很简单!”杨雪红嘻嘻笑道:“在杀了明冷香和羽公子以前,你当我的跟班。” 要命! 黑情人真的头大了。 这小女人分明是要整治自己。 更烦恼的是,再两个月李吓天他们必须往关外琼雪山庄一战,谁有把握两个月内可以杀得了羽公子和明冷香? “换一项行不行?”黑情人哀求着。 “行,叫明冷香亲自来求我。” 杨大小姐的回答摆明了不可能的事。 黑情人大大叹了一口气,忽然邪恶的笑道:“喂,你要知道这里是荒野的化外之地。” 杨雪红一楞,睁目道:“那又怎样?” “而且杨大小姐你冰洁的身体被哥哥我点住了穴道……”黑情人哈哈长笑,道:“在这些条件下,只有一个男人和女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嘿嘿!” 黑情人后头还加上了两声很“诡异”的笑声来。 气氛弄得更神秘而“危险”。 “又怎样?”杨雪红脸色变也不变的瞅了黑情人一眼,哼气道:“姑娘我饿极了,还不快去准备早点?” 啥?命令? 那哥哥我不是说了半天的废话?黑情人只有臭着一脸的苦笑,百般不情愿的站起来。 是啊!他能对人家怎样? “哥哥告诉你吧,现在不是吃早点的时候……”黑情人边往外头走出,边道:“而是晚餐啦!” 杨雪红一楞,托头叫道:“我已睡了一天一夜?” “不,是三天三夜!”黑情人出去,一名老妇人晃了进来,嘿道:“你大概不知道黑公子为了救你,三天三夜里一直在你身旁照料?” 杨大小姐这一刹那竟然有点感动。 她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嘻嘻,是大青山下。”那老嬷嬷露着没两颗牙的笑容道:“我嘛!则是这一带最有名的争鬼婆婆。” 争鬼婆婆? 杨雪红就算一生未踏出中原,也听过塞外乌兰察布盟有这么一个人。 一个将要死的人的鬼魂“抢”回来,让他重新活过来的神医争鬼婆婆。 “原来是前辈!”杨雪红的口气温和了不少,眼中只见对方放下了一个药盒子,从里头摸出了几样奇怪的东西来。 有黑、有黄、有绿,然后全放入一个钵内捣着。 立时帐篷内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说香不香,钻入鼻孔后竟是全身为之无力。 “这……是什么东西?”杨雪红讶异问道。 “治你腰际的伤口呀!”争鬼婆婆瞪眼道:“难道你不知道在河里被一种最毒的‘哭泣无声’怪鱼所咬么?” 杨大小姐心中一跳,急急问道:“我……我的腰中毒鱼所咬?那……是由前辈妙手相救的了?” “呸!老婆子不敢居功!”争鬼婆子哈哈笑道:“如果不是黑公子拼死护住你的心脉,神仙也救不了!” 杨大姑娘双颊更红了,忍不住再问道:“他……怎么救法?” “你不知道?”争鬼婆婆瞪起一双不大的小眼睛,好笑的哼道:“当然是右掌抵住心口重脉,左掌落在颈后玉枕穴上,然后……” 这老婆子嘿嘿一笑,竟也学年轻人耸肩般的动了动,道:“最重要的,当然是用口去吸出毒来啦!” 杨雪红的脑门一轰,当下差点昏了过去。 这些“救命”的动作岂不是要宽衣解带? 她脸上一阵通红,鼻息里闻着那药草的味道,一昏一急中便倒了下去。 争鬼婆婆看了杨雪红一眼,摇了摇头道:“什么嘛!名节就算重要,没命啥都没了,更何况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情非得已!” 她又叹气又摇头,解开了杨雪红的衣带,喃喃道:“如果有人对老婆子这样,早就委身下嫁啦!” 这个争鬼婆婆自个儿叨叨念念,竟是每个字都落入了杨雪红的耳中。 怪了,大美人的心中竟是一阵羞赧得直跳。 □□□ 黑情人对自己的手艺实在没什么把握。 但是想到争鬼婆婆弄出来的“东西”,还是自己胡乱搞一通算了。 争鬼婆婆一生住在帐篷内,每座帐篷子倒是井然有序见划成病室、卧房、厨间。 这列下来,前后也有十项之多。 他端了餐盘子用脚掀踢了帐幕便要往里面去,那知真个有他巧的,这一脚可实实的踢到了杨大小姐的肚子上。 “唉哟!”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那争鬼婆婆在帐里看了好笑,嗤声哼道:“真是冤家一对宝!” 她随口这一句,杨雪红竟是红飞双颊,低下头去。 黑情人这厢尴尴尬尬的站着,看着人家大姑娘肚子衣袍上一个自己的大脚印,只有傻笑的份。 杨雪红哼的一扭身,气呼呼得闪身出去外头。 “喂,你不是肚子饿了?”黑情人隔着帐幕对人家大叫。 “人家去茅坑不行啊?”争鬼婆婆“啧啧”两声,站了起来嘿嘿道:“唉,老婆子是不适合待在这里罗!” 争鬼婆婆走了,片刻之后帐幕一掀,杨雪红寒着一张脸进来,这可怪不得她大小姐生气嘛! “这是在下的手艺。”黑情人赶忙陪上一个笑脸,打了个哈哈道:“请大小姐!” 杨雪红也不吭声,拿了碗筷便吃。 这一在嘴里咬嚼了两下,那个表情可让黑情人的一张脸都不好意思起来。 “手艺?”杨雪红很有礼貌的吞下了喉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道:“这个叫做‘手艺’?” “没办法啦!”黑情人耸肩道:“君子远庖厨嘛!” 杨雪红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儿,忍不住一笑,娇媚难言,朱唇轻启道:“为了我自个儿好过,还是我弄吧!” 说着,便是拿起这两只盘子出去。 奇事。 黑情人都不明白人家姑娘心里在想啥。 这姓杨的女人那来这般温柔了? 他大力的摇头,兀自在那里百思不解着。忽然,外头一阵马蹄响,有人高呼道:“争鬼婆婆在不在?” 来人是谁? 黑情人由帐篷里望出去,只见薄暮下有着四匹骏马,三骑上头各自坐了一名雄赳赳的汉子。 看衣着是乌兰察布盟的战士。 “找我有什么事?”争鬼婆婆温吞吞的晃出另外一座帐篷,哼道:“真没礼貌,怎么不下马来?” 她这一喝,那三名战士果然翻身下马朝争鬼婆婆恭敬道:“我们是萨克部主的手下,想请婆婆到察素齐为部主的爱妃治病。” “哼哼!是吗”争鬼婆婆!“桀桀”怪笑道:“你们应该知道老婆子一向是病人上门来的,从不外诊。” “是,是!”当先一名汉子恭敬道:“为了表示敬意,我们部主特别要在下伊苏送来三斗珍宝,请婆婆破例!” “老婆子无福接受!”争鬼婆婆一挥手,哼道:“就算是百斗珍宝也一样!” 她说,便是朝里头走入。 伊苏的脸色一变,在后头扬声道:“婆婆,请不要和我们这些下人为难,嘿嘿,果真不得已的话……” 争鬼婆婆冷笑回身,双手往腰一叉,喝道:“怎的,难道你们打算动粗不成?““事非得已,也只好这样了。”伊苏一大步子向前,便是伸出毛茸茸的右臂往争鬼婆婆抓来。 争鬼婆婆哈哈大笑道:“凭你?呸!还不配跟我动手!” 这老太婆不动手,谁上? 黑情人只有苦笑的乾咳了两声,踱出了帐外,朝人家抱拳道:“这位可是大勇士伊苏将军?” 伊苏斗然看见一个汉人冒出来,讶异道:“正是!” 说着的当儿,一双鹰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古铜肤色,笑起来挺讨喜的年轻人看了好几回。 “不知道贵部的王妃患了什么病症?”黑情人微微一笑,道:“婆婆年老体衰,或许在下可以替她走一趟。” 伊苏听了这话,神情不禁大好。 “是一种奇怪的心痛病!”伊苏皱眉摇头道:“以往倒没有,而是在两个多月前到固阳盟城去,回来以后……” 黑情人双眼一亮,淡笑道:“到固阳城?可下拜见新任的盟主明冷香可汗?” “是!”伊苏讶异道:“不知公子如何知道的?” 黑情人笑了笑,点头接问道:“然后呢?” “呃,盟主可汗身旁有一位汉人,年纪不大,和公子差不多年岁吧!”伊苏回想着,边道:“他有一种药丸可以暂时性的不让王妃发病……” 黑情人一笑,道:“那不就好了?何必……” “不!”伊苏急口道:“萨克部主认为老是受制于人不是办法,而且部主对王妃爱之甚深,每回王妃病发痛苦时,部主也为之焦心得六神无主。” 所以,派他们前来延请争鬼婆婆。 黑情人这厢全数明白了,可是羽公子搞的鬼。 他嘿嘿一问道:“别的部族是不是有相同的情况?” “这个……”伊苏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们并不太清楚,不过,据说也有别的麻烦事。” “有意思!”黑情人自个儿嘟嚷一声,朝向伊苏笑道:“没问题,稍晚我陪你们回去吧!” “你?有把握?” “当然!”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走?” 伊苏问这话的时候,正好看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端了两只盘子由后头走出来。 盘子上的菜不但好看,而且在风中的香气简直让人家以为自己有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 伊苏很明白的朝黑情人眨眨眼,低声笑道:“在你们汉人里,女人弄出来的饭菜如果不吃很不好交代,是不是?” “对极了!”黑情人大笑道:“你对汉人的习俗真了解。” 他们两个在那儿笑着说男人的“悄悄”话,但是杨大小姐的耳朵根敏利得很,全听了进去。 登时又觉得耳根子红烧起来了。 唉,女人的心,连自己也不了解呢! □□□ 察素齐在大青山的东面。 这一路上还算是草原地带,沿途尽可见牛羊成群,放蹄策马,每隔二三十里便可见得十几座蒙古包座落在青翠的草原之中。 在深吸一口的气息里,大地的味道立刻塞满了心胸。 “真令人佩服!”黑情人意气风发的在马背上长笑道:“特别是跟这么一位大美人并辔而骑。” 杨雪红轻哼一声,嗔道:“喂,你何时才能正经点?” “正经?”黑情人好大的笑声,看着前面带路,伊苏的背影低声道:“现在不就是要去办正经事?” 他们的后头,是随着伊苏而来的两名汉子押阵。 杨雪红皱眉,轻问道:“那位王妃是患了什么病?你有把握治得了?” “不知道。”黑情人摇了摇头,道:“所以,一点把握也没有。” “什么?”杨雪红粉艳的脸庞大变,疾声道:“那你还敢答应人家救人?” “总是要赌一赌嘛!”黑情人的表情还真的严肃起来,道:“察素齐是攻击伊克盟东北的要塞,如果能将萨克那家伙变成了朋友……” 当然,对于明冷香的大举兴兵有相当大的阻力。 “我怕你还没跟他变成朋友已经是死人了。”杨雪红冷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掉羽公子的手法。” “哈哈,原来你也想到是那小子搞的鬼!” “哼!你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聪明?” “当然不是,不过高兴倒是真的。” “高兴?”杨大小姐哼道:“高兴个什么劲?” “天下有那个男人被一位冰心玉洁的大美人关心时不高兴的?”黑情人哈哈大笑,而且还对杨雪红挤了挤眼,嘻嘻道:“对不对?” 对你的大头鬼! 杨雪红闷不吭声的一夹马肚,往前超过了一个马身。 忽然,后头黑情人追了上来,抱住杨雪红的腰便滚下马鞍,双双翻翻倒在草原上。 什么,这姓黑的小子要用强的不成? 杨雪红正待要大大恼怒,顶上只听一排强弩划空而过的声音。 随即耳中又传来惨叫的声音。 黑情人从草丛中探头一看,怒哼道:“我们后面那两个中了埋伏死了!” “那个叫伊苏的呢?”杨雪红也探身而视。 这一地带的草长及胸,甚是容易藏人。 “不知道,大概还活着吧!”黑情人往右前方指了指,道:“咱们过去看看!“他说着便是一牵住杨雪红的玉手,纤纤五指正是清凉无汗,掌在自己手掌,好一丝特别异样。 两人互看了一眼,那黑情人犹是多口的解释道:“这样子才不会迷路,嘿嘿……” 嘿什么嘿?像呆头鹅似的。 现在,反倒是杨雪红拉了黑情人往前窜去。 两人方才几个窜身,蓦地里四面八方又有强箭激至。黑情人这厢美人在旁,可是激起了他的英雄气慨来。 “哥哥来对付他们,你去找伊苏那小子。” “好!”杨雪红一应,便是往前快速窜去。 没三个起落,横里突然刺出一挺枪来,杨大小姐挑眉,五指一捏住枪头便是倒送了回去。 好大的力劲对方“哇”的一声惨呼,自胸口喷出的血犹溅高于草尖之上。 杨雪红看也不看的往前直奔,同时口中呼道:“伊苏,你在那里?” 这一喊里,又有两把弯刀攻来。 杨雪红半折身子,左右掌一拍刀面一弹,那刀势如受她指挥的倒卷了回去。 立即又是惨呼之声。 杨雪红正想另外折个方向,身后忽然有人怒斥道:“那来的汉人女子在这里撒野!” 杨雪红回身一看,好个彪形大汉。 特别是手中那根狼牙棒,怕不有百斤之重? 杨雪红冷冷一笑,嘿道:“你又是那里来的蛮子?” “我?哈哈哈!本盟全境谁不知道扎拉奔的大名?” 扎拉奔? 杨雪红听说过乌察布盟的萨拉齐内有一个大力士可以赤手空拳杀一头水牛,不知是不是他? “你是萨拉齐部里可以赤手屠牛的那个英雄?” “哈哈,太好了,原来连你们汉人的女子也听过我的大名。”扎拉奔得意道:“怎样? 你怕了吧?” 杨雪红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奇怪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位大英雄,怎么会做这种暗袭的下流勾当?” 扎拉奔脸色一变,好像很受到屈辱,半晌,他才用力一哼,叫道:“这不能怪我,我是欠了人家的人情,所以一定要还。” “呃?是什么大人情,甚至可以毁掉自己是英雄的名声?” 在塞外牧民中,自己的名声可比生命还重要。 扎拉奔脸色更难看了,全身抖颤了一下,忽的大叫道:“没什么好说了,死吧!” 这一斥喝下,立即抡起狼牙棒便大力的砸下。 带卷的一股风,连四周的草都为之拉根纷飞。 杨雪红岂能吃这么一记?她立时飘身而起。 而且非常轻巧的落在扎拉奔那根大狼牙棒上,负手临风,翩翩衣袂舞扬,望之如仙子。 扎拉奔楞住了在那儿片刻,忽的大力反甩狼牙棒,打算将杨雪红跌个半死。 偏偏杨字传人第一门首功便是轻功。 杨雪红看准了扎拉奔是莽夫,只知用着蛮力。 当下足尖在棒头上一转,便是稳如泰山的站着。 扎拉奔这厢更惊更怒,手上舞抡起便是更加用力。 刹时,断草纷扬落下如雪,几乎铲平了五丈方圆。 杨雪红在上头看着,只见四周逐渐聚集了不少战士来,他们全都目瞪口呆看着,半晌之后眼中全露出了钦佩之色。 杨雪红的英发妙姿显然折服了他们。 这一战有了半炷香光景,那扎拉奔终于颓然的将狼牙棒往地上一丢,叹道:”我认输了!” 杨雪红这厢由半空中缓落,轻笑道:“能认输的就是英雄,你别难过。” 这话说得顾全极了对方的面子。 当下,周围上百人全欢呼拍掌,甚至有的拉臂跳起了舞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如节庆般的热络。 杨雪红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朝扎拉奔笑问道:“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谁要你们这么做的?” 扎拉奔脸色有些为难,片刻后才回答道:“是我们部主莫山利,但是,我和我的部下原先都不赞成的。” 杨雪红明白似的点点头,道:“那……你们部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扎拉奔想到这件事,似乎就有气。 “前天来了几名汉人,是他们诱惑我们部主这么做的。”扎拉奔哼哼道:“他们鼓动莫山利部主并吞察素齐。” 杨雪红一楞,想不到这背后有如此阴谋。 当然,这不会是羽公子所为。 乌兰察布盟已在他的控制中,当然不愿意自己人自相残杀。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龙虎尊。 “这个人是其中之一?”黑情人忽然由草堆中冒出头来,同时手上扣着一个人井续。 “对,他就是其中之一!”扎拉奔看着井续,好大怒道:“让我杀了他!” 黑情人没有意见,耸耸肩对井续道:“这可怪不得我!” 井续脸色大变,咬牙道:“叛帮的小子,你……” 黑情人笑了笑,哼道:“你担心自己吧!” 这一句,可叫井续的气全消了。 “你……你打算如何?” “我?当然,如果你合作的话应该可以活下去。”黑情人大笑道:“而且,可以活到七八十岁。” 这时候,当扎拉奔的狼牙棒高高举起时,井续的心中没有任何事比自己能活下去更重要了。 “我答应!”井续大叫道:“你要怎样?” □□□ 伊苏还活着,而且完全的将黑情人和杨雪红带到了萨克部主的面前。 “咦?另外两人呢?”萨克皱眉的问话。 “这事属下稍后报告,还是先请他们两位救王妃要紧!”伊苏看了黑情人和杨雪红一眼,道:“他们是争鬼婆婆的儿子和媳妇。” 什么话?是那老太婆的儿子? 胡言乱语,是这个臭小子的妻子? 萨克部主哈哈大笑,道:“好,好,那一定是得到真传了,来,来,请跟我来。” 萨克大笑的由虎皮椅上立起,便由侍卫呼拥中往另外一座大帐篷而去。 黑情人和杨雪红相互看了一眼,两人俱急忙的偏开了眼神,一路默默无语的尾随着。 未几,便站立在王妃病榻之前,好个大美人。 “罗丝儿,我请大夫来看你了。”萨克入帐后,立即向前握住床榻上的女人手掌,轻柔的道:“别怕,他们是争鬼婆婆的儿子和媳妇,一定有办法的。” 这家伙又说了一次,咱们杨大小姐的脸更红了。 “忍着点吧!”黑情人叹气道:“先办妥了正事再说。” 说着,他大步向前朝萨克道:“请部主稍让,由我们……夫妻来替罗丝儿王妃诊断吧!” “好,好!” 萨克生得威猛硕壮,特别是下巴的大胡令人望之懔然,如今儿女情长处,竟是令人不忍。 杨雪红本来为黑情人那两字“夫妻”暗怒,落眼看见萨克那双瞳子里的焦虑和不安,忍不住改口安慰道:“部主,你放心,交给我们就行了。” 萨克点了点头,默立在一旁。 只见黑情人伸手把住罗丝儿手腕,片刻。 杨雪红看了他一眼后,同样又把了一次脉。 “你的看法如何?”黑情人低声轻问。 “是一门极为奇异的玄功制穴手法。” “你有没有把握?” “什么我?那可是你自个毛遂自荐的。” 黑情人苦笑了一声,看了那端的萨克一眼,更压低了声音道:“喂,我们现在可不是救一个人,而是关系着整个中原的安危!” “这点用不着你来提醒!”杨大美人寒脸哼哼道:“方才要不是想到这点,早在你说那两个字时就翻脸了。” 他们一来一往的低声说话,在旁的萨克可急了。 “两位……”萨克促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黑情人的表情变得可真快,立即轻松的道:“问题是没有,只不过……” “不过什么?”萨克的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 “不过因为方法有好几种。”黑情人指指杨雪红,再指了指自己,道:“我们夫妻俩各有己见。” 萨克这下可安心了不少,急忙道:“那……本部主就不打扰两位,你们……好好研究吧!” 说完,他挥手下令道:“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准进入这帐内,如果两位大夫有什么需要,立刻送来。” “是!”伊苏往前一步,半跪道:“部主,请让伊苏负责这里的安全和大夫们所需。” 萨克点了点头,再度向前握住罗丝儿的手掌,温柔的道:“你放心,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 罗丝儿温柔的一点头,轻声细语道:“谢谢部主关心,罗丝儿也相信这心痛怪病会好的。” “好,好!”萨克边说着,眼角边有泪影。 于是,一松手后大步的率众出帐。 刹那这帐内果然只剩下黑情人、杨雪红和罗丝儿三人,至于那个伊苏则在帐外指挥布置。 并且,亲自站守于帐口。 黑情人点了点头,看着帐口一眼道:“这个伊苏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汉子。” “伊苏将军的确是我们部旗中的勇士!”罗丝儿轻声如铃,悦耳极了,道:”而且对于部主更是重要的助手。” 杨雪红笑了笑,轻问美人道:“当你到固阳县城和羽公子见面时,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没有?” “羽公子?”罗丝儿偏头一想,忽然明白似的道:“是不是站在冷香可汗身旁的那个年轻汉人?呃!那时我和部主上前晋见,忽然有一股寒风穿过胸口……” 她缓了一口气,声音越见娇悦,道:“当时只觉得全身一震,也没什么特别的异样……”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心痛的?” “就在见完冷香可汗后那夜,到了三更半夜时忽然胸口疼痛异常,昏死了过去。”罗丝儿轻轻蹙眉,接道:“后来听部主告诉我,是由那个年轻的汉人给我服了药以后才救活的……” 黑情人忽的插口道:“药呢?” “已经吃完了!”罗丝儿一叹,道:“冷香可汗要求部主召集本部三万精兵助她攻打伊克昭盟,否则……” 想当然的是,明冷香以此为要胁。 同样的可以想见,明冷香在乌兰察布盟的地位并未完全统御局面,各部旗间仍然有他们的自主权。 黑情人轻点嘿笑,道:“所以部主不愿意受到她的威胁,才会派伊苏去请争鬼婆婆来医你了?” “是!”罗丝儿抬睁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轻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治疗我?“这是最简单的问题,却是最困难的回答。 “你有什么看法?”黑情人拉杨雪红走到一旁,低声道:“我们顶多只能以内力渡入她的体内,勉强在病发的时候压抑住羽公子留在她体内的乱气。” 杨雪红沉吟了片刻,又瞅了黑情人一眼,欲言又止。 黑情人一愕,一急道:“喂,你到底有啥话,直说吧!” “嘿嘿,你到底当不当我的跟班?” 杨雪红这一句立即叫黑情人明白了关键。 帝王绝学最后四句心法可解天下任何气机禁制。 黑情人此刻不得不大大叹了一口气了,道:“好吧!不过我们可说好了,是为了对付羽公子和明冷香。” 杨雪红娇媚一笑,竟是有掩不住的得意,道:“知道了。哪!现在我就告诉你心法四句口诀。” 黑情人这厢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问道:“这四句口诀既是如此神妙,为什么你被点穴了不会解开?” 杨雪红轻轻一叹,道:“这心法口诀是为了练帝王绝学之人藉以调息之用,以免太过霸道而伤了自己……” 她一顿,哼道:“至于制穴的问题,此法配合‘七窍通天’可以替他人解掉禁制,对于自己本身则因为气机受阻反而没用。” 黑情人点头一笑,又有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解了罗丝儿的禁制就好,反肺要假借我的手?” 杨雪红一嗔,睁翻眼道:“你到底想不想要口诀?” “要,当然要!”黑情人听她这一句,心中竟是为之一动。 嘿,难不成哥哥我走桃花运了? 方才杨大美人的话分明是“故意”教传给自己的啦! 他心中一乐,差点就忘了杨大小姐正说着口诀咧!—— 收集 第十一章 龙中龙对于目前的进展相当的满意。 虽然,并没有由杨雪红口中问出帝王绝学的四句心口诀,但是羽红袖方面交代的事并没有不顺利。 最少萨拉齐部主莫山利对自己礼遇有加。 而且如自己所计的派扎拉奔暗击萨克的人。 “禀告龙头老爷!”齐福刀恭立在门口,揖身道:“扎拉奔一行已经回来了。” 此时已是两天两夜之后。 龙中龙嘿嘿一笑,道:“井续呢?” “属下在!”井续随在齐福刀之后,恭敬道:“属下先和扎拉奔见过莫山利后才过来回覆帮主。” 龙中龙嘿嘿一笑,挑眉道:“此行如何?” “正如帮主所计,萨克派了伊苏和两名侍卫去请大青山下的争鬼婆婆。”井续沉着的道:“我们杀了争鬼婆婆和那两名侍卫,放走了伊苏。” 龙中龙双眉一挑,嘿道:“你们跟了下去?” “是!”井续低声道:“属下诱骗扎拉奔跟下,观察察素齐那边的反应……” 他顿了顿,轻笑道:“萨克大怒,看情况正在召集兵马。” “好!”龙中龙大笑道:“让他们一战,羽红袖的人情便可以还了!” 这时赵冰兵皱眉问道:“帮主一则逼杨雪红说出口诀,一则依旧替羽红袖姑娘做事,这……” “你不明白吗?”龙中龙哈哈大笑,道:“在羽红袖下于本座的禁制未解以前,本座不宜和姓羽的那个小女人作对。” 他冷冷一哼,接道:“若是有一天我暗中解开了,对那贱人必然给予重重的一击,以这些日子来之恨。” 赵冰兵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帮主是守时以待,以羽红袖之事为主,逼杨雪红说出口诀为辅。” “哈哈哈,不错!”龙中龙双目一闪,沉沉道:“如此不但不得罪羽红袖,而且可以解除她的戒心。” 龙中龙是个可怕的人物。 可怕到羽红袖不得不以这种方法下禁制来控制他。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扎拉奔满头大汗的道:“龙先生不好了!” 韩败嘿的一声向前,淡问道:“什么事?” “据探子回报察素齐的兵马再过两天就可到此。”扎拉奔捶胸道:“部主希望先生前往商量对策。” 龙中龙沉嘿一笑,起身道:“这点龙某当然尽力。” *** 莫山利的表情真是一副阴晴交换,一忽儿有忧一下子有喜,那可不是装出来的。 龙中龙才由帐口跨入,心中便笃定了七八分。 察素齐派兵前来之事,绝对不假。 莫山利这急急由大氅虎皮椅上站了起来,摆手道:“龙先生,请上来和本部主同坐。” 龙中龙哈哈大笑,抱拳道:“既是部主有请,龙某这就僭越了。” 此时,随行来的赵冰兵、齐福刀、井续纷纷在下首坐了,至于韩败则和两名刀神护卫站到了龙中龙身侧。 莫山利嘿的一笑,朝龙中龙道:“碍于本部规矩,请他们三人下去吧!” 龙中龙微微一颔首,朝韩败道:“韩令主,你们三个稍微避一避。” “是!”韩败嘿嘿一笑,果是依言的到了下首站着。 他并不落坐,因为站着的机动力永远比坐着时快。 莫山利哼了哼,朝龙中龙道:“萨克兵马果然来攻,大约两日光景可到,不知龙先生有没有什么妙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龙中龙哈哈大笑,道:“部主放心,有龙某这些手下在,嘿嘿,包管叫察素齐的兵马片甲不留!” 莫山利点点头道:“本部相信龙先生的手下个个是英雄,不过……” 莫山利嘿嘿一笑,道:“本部旗的兵马在两日之内无法调集如对方的五万之众。” 龙中龙双目一闪,淡淡道:“部主之意思是……” “龙先生在数日前有言,贵帮有近万兵马已集结于本部旗东南河畔,应可于一日一夜间赶来会合。”莫山利乾笑两声,续道:“如此,加上本部旗的三万兵马占着地利之便,足可以和萨克一争长短。” 龙中龙挑了挑眉,低声嘿道:“既然部主有此请托,龙某又如何不答应?哈哈哈!” 龙中龙大笑了起来,那莫山利也同是放声大笑。 看样子两个人谈得好投机。 韩败的眼睛眯看着莫山利,肚子里却是在冷笑。 凭你想借龙虎尊的力量来替你卖命? *** 兵队之中,黑情人和杨雪红策马在萨克之侧。 此刻深夜,微风卷起每个人心情激昂。 “黑英雄,依你看这件事如何进行?”萨克在大纛之下英气风发,高坐于战马之上大有王者的气势。 “龙中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黑情人嘻嘻一笑,差点吃了满嘴的沙子,他哈了一口气,这才接道:“虽然莫山利那边传来龙老头答应借兵,正如我们所算计的那般,但是…… 不稳!” 原先的计算中,龙虎尊的兵力一出,立时由察素齐和萨拉齐两部旗合攻。 一天之内,立可将龙虎尊连根拔起。 萨克皱起一双浓眉,问道:“如何说是不稳?” “龙中龙这老小子可是老成精了的狐狸。”黑情人嘿嘿一笑,道:“依在下的看法,不如我们现在绕个道,直接由龙虎尊兵马的右侧攻击。” 萨克点了点头,道:“先逼龙中龙的兵力交战,促使他们不得不和莫山利合作,如此一来……” 自然一切都在了他们的原先计划之中。 杨雪红笑了笑,朝黑情人嗔道:“你倒是满脑的鬼点子!” “这不是鬼点子!”黑情人哈哈大笑道:“这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当下,萨克传令出去,在马蹄之下皆包以布条,五万察素齐的兵马便折了个向,大力的往黄河河岸挺进,布条遮住声,闷闷如沉雷。 上万战马飞奔,好快速度的移动。 前后不过是两个时辰而已,便遥见了河岸畔龙虎尊的扎营。 “晨曦初露时发动攻击!”黑情人朝萨克轻声道:“龙中龙的武功在白日时会大受影响,正是敌消我长之用。” “哈哈哈,亦可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怠!”萨克愉快的笑道:“除此之外,黑英雄和杨姑娘是否另外有高见?” 杨雪红轻轻一笑,道:“小女子有个建议,且先由我和……黑哥哥先往敌营一探,顺便先清除了看守之人如何?” 萨克抚掌赞道:“正是本部主所愿。” 黑情人这厢听得“黑哥哥”三字早已掉了一半的魂了,想也不想的朗笑道:“这种英雄事由哥哥去最合胃口。”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 当下黑情人和杨雪红飘身下马,双双好快的窜移。 半盏茶后,两人已浸沉于黄河中无声无息的到了龙虎尊兵营的后头,这儿集结了近百艘的舟船。 “看来如果情势不妙,这个龙老头随时准备水遁。”黑情人低声的附在杨大小姐耳畔道:“这些船只不能不解决掉!” 杨大美人叫情人哥哥这般近的说话,耳根子早已通红,只是一身轻飘飘的点头道:“依你看,要如何的做好?” 大事儿由男人决定,这是那个时代女人的心理。 当然,是对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的男人才会有这种做法。 “我们先分两边看察一番。”黑情人嘻嘻笑了,人家大美人颈部的香气差点让他魂不守舍,勉强定住心神道:“然后,我们在一炷香后到那只船舰上见面。” 顺着黑情人的手指望去,只见有一艘特别巨大的主舰,正泊于近百舟船的中间。 杨雪红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心点!” 黑情人听了这句,立即是勇气百倍,差点大笑出声。在水底下,他轻轻握了一下杨大小姐的手指头儿,温柔极了的道:“放心!算命的说哥哥可以活到九十九。” 说着,一个笑容升起,便是随着身子没入河中。 黑情人这厢潜游到了最那头,方是稍探头出来听闻动静,船梢头那端,隐约有人说话。 “唉呀!累坏了,看这一夜下来骨头都快闪了。” “别抱怨,帮主交代每艘舟子上都要留下一个人以备万一的嘛!” 另外一头也有人搭腔道:“天都快亮了,看来今夜不会有啥事儿才是!” “唉!就怕这两天哪!”第一个人哼哼出声,道:“听说莫山利要求我们帮主出兵相助,对抗察素齐那边的兵马。” “帮主会出兵?” “谁晓得?我们做人家手下的听令就是了。” 黑情人这厢听了一会,继续往中央游去。 沿途中,尽是听得隔壁舟船上看守的人在聊天。 倒是越接近主舰,留下的人好似越多。 特别是那艘主舰旁边的五艘舟子上,最少都有四个人在看守着,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事物在主舰上。 “井长老好!”舟子上忽然有人出声,道:“这更次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井续的声音缓缓传来:“很好!传下去叫大伙儿小心点,主舰上的桐油火药足可把黄河煮沸!” “是!” 在众人应声里,忽的有人问道:“井长老,这是什么火药,有这般大的威力?” “嘿嘿,这是帮主特别由老字世家运送来的新型火药。”井续哼哼道:“莫说在地上,就算是在水底中也可以炸翻了河。” 井续这厢说完了,四下看了一巡,方道:“传号子!” 登时见得四名汉子手提风灯快速的往两端奔去,左右各二,一位在船头,一位在船尾。 风灯所照,已无可隐蔽之处。 黑情人不禁点点头,暗想这个龙中龙果然厉害。 设非自己潜在水里,必然是叫人家发现。 他轻轻一笑,已飘身贴住主舰外壁上爬,一溜烟的躲到甲板暗处看着。 只看见左右两端的“号子”绕了一巡后回覆道:“禀告井长老,一切平安无事。” “好,你们下去吧!” “是!” 井续看着那四名号子下舱去了,这厢负手在甲板上踱着,无意间,已到了黑情人藏身之侧。 “喂,姓井的!”黑情人的一张笑脸可差点吓坏了井续。 “你怎么来了?” “怎的?哥哥我不能来?” “不……不是!”井续吞着口水,那张四十好几的脸皮苦笑着道:“只是有点出乎意料之外而已!” “出乎什么意料之外?”杨雪红也不知什么时候由暗处里移来,轻笑道:“是不是我们的‘约定’你反悔了?” “这当然不是了!”井续低声的指指船舱,小心说道:“龙虎尊中的四头魔虎令主你们知道吧?” “申老老、沈鹏已死。”黑情人的眼睛闪了闪,嘿道:“韩败那老头子一直跟在龙中龙的身旁……” 他挑眉,嘿道:“莫非是‘魔虎里第一利牙’的元流水?” 井续苦笑一声,点点头道:“这些日子他就是奉命负责运送这些火药由苗疆到塞外来。” 好大的工程,这个元流水的能力不能小觑了。 “龙中龙要这些火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据我们所知,好像是察素齐和萨拉齐一战后,引得固阳城里明冷香和羽公子的兵马前来。” 井续看了他们一眼,缓声接道:“然后,诱使他们过河时,在这黄河上烈焰烧天将数十万兵马俱焚!” 好残暴的手段。 黑情人脸色一变,哼道:“我们之所以要狙杀羽公子和明冷香的目的就在阻止他们发动战争,嘿嘿,龙中龙这老小子倒是唯恐天下不乱。” 井续点了点头,抬头仰视天色,已近晨破。 “两位打算如何做法?” 黑情人沉吟半晌,转向杨雪红道:“你我分两路进行,我留下对付元流水这老小子,你则回去通知萨克部主准备发动攻击。” 杨雪红心中一跳,声音可是关切得很,道:“你……自己一个应付得了?” “没问题!”黑情人嘻嘻轻笑道:“有这位井大长老在,怎会出事?” 杨雪红看了井续一眼,哼哼道:“姓井的,你最好安份点,帝王绝学中制穴手法的痛苦你是明白的。” “当然,当然!”井续急急申明道:“井某还想活到八九十咧!” 杨雪红一哼,复朝黑情人百般情怀的看了一眼。 于是,轻飘如落絮般的自船头没入水中,小小涟漪方起已不见了人影。 黑情人看了片刻,方朝井续笑道:“嘿,可以办事啦!” *** 元流水坐在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之后一张方方正正的椅子上。 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顶在一身方方正正的肩躯上。 像这种人,第一眼就给人家一种威严和信任。 “元令主,塞外风寒,喝口酒热热身吧!”井续的手上晃动着一酒,早已破泥开封,端是香得很。 元流水淡淡一笑,声音一点抑扬顿挫也没有,道:“外头的情况怎样?” “很好!”井续坐到了对面,拿了一双杯子斟起酒来,用力又强调了一次,道:“一切都很平静。” “是吗?”元流水一双瞳子闪出精芒,嘿嘿道:“那么,在甲板上另外两个人是谁?” 井续一口酒哽在喉头差点吞不下去,那张风乾橘子皮似的脸大变,惊道:“属下不知元令主之意。” 元流水哼哼冷笑,眉梢稍挑,道:“我虽然听不到你们的谈话,但是最少我可以知道上头除了你以外先后出现了两个人。” 元流水双手轻拍,立即有一名汉子恭立在前听命。 “你到甲板用轻功走走!” “是!” 那名汉子答应一声,立即窜身上阶,忽儿便到了甲板上头,元流水轻嘿一笑,自身后壁里一推。 登时一排铜镜反射映出了甲板上各处的情景。 虽是暗夜,却是隐约中可以看见各样事物。 至于方才那名汉子在四下游走着,面孔是不清楚,身影却是无法躲过这等监视,当然,也看见了黑情人的身影蹲在出入口的暗处。 井续的一张脸由红转白再变成青绿,终于开口乾涩道:“那……方才你为什么不上去呢?” “因为除了跟你谈话的两个人外,我还发现了有第三个身影在移动。”元流水冷嘿一笑,道:“调虎离山计!” 这是他考虑到的第一点。 “另外一点,我知道你一定会下来。”元流水冷冷笑得如似初春的冰河,嘿道:“而且,会跟我解释。” 井续全身一阵颤抖,咬紧牙根,哼道:“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一死!”他贯注了全身的气劲,轰然出手。 “好有气机!”黑情人好快的冲了下来,笑道:“早摆明了也好,看看是谁打倒谁!” 他进,掌中的“黑情人”一种极为奇妙的角度撩出。 元流水冷嘿嘿一笑,背后壁翻,奔出了两把刀。 龙中龙左右的刀神护卫。 黑情人将掌中“黑情人”一偏一转,蓦地一轮的气机在剑身三尺前流转,对方的刀已到。 刀锋又猛又快,直迫而来。 偏偏是黑情人的这一剑巧妙异常,硬是能将檀木黑剑贴住对方的刀面。 刹那,对手的虎口好剧烈的气机破过。 血光喷射,黑情人这名对手已脱刀而退。 隔旁,井续的运气却没这么好。 那把刀已压住了井续的动作,就当他想退的时候,元流水的袖里忽然飞出了一抹光芒。 好亮! 井续只觉得脖子上一紧一痛,然后便感觉到那一把刀砍到身上的猛烈震汤。 这刀势之猛,到他死前犹未感觉到痛。 黑情人望着他的体,轻轻叹了一口气。 “希望你死得安心点。”他缓缓的道:“最少是因为做好事而死!” 元流水平淡的声音冷冷响起,好寒道:“他不会寂寞。” 因为,黑情人即将去陪他走黄泉路。 那两名刀神并肩而立,方才虎口喷血的那一个已经变成了左手刀。 “我想让你更明白一点。”元流水嘿嘿笑道:“靳江山的左手刀才是他真正致命的武器。” 一左一右,乾坤天地,这才是他们最完美的组合。 气势的确是显露出了这一点。 元流水缓缓的站起来,将一缕用纯金打造的金线把玩在指间,轻轻笑道:“金线索命,死在这条‘情人丝’之下倒是很合你的名字,哈哈哈!” 笑声扬起。 金线奔出。 刀,一双,同时由左右向着一个目标。 黑情人! 元流水的金线如针,一根又直又长又利的针,倏忽间已顶向黑情人的眉间来。 “刀神护卫”靳江山和洪一飞的刀则似大片天大块地的合拢,硬是想把站在这片天地中的黑情人压成肉酱。 黑情人无可出手,唯有退。 退的方式有三种,一上一下一后。 他的选择是双足碎木,往下落去。 下头可不平安,最少是处机关地。 刹时飞箭暗器齐至,镰钩刃索皆卷。 黑情人硬是以掌中这柄黑檀木剑舞出一轮罡风来。 他击、他避、他闪,平安的落在底舱。 却是,元流水和靳江山、洪一飞已呈三星抱月的鼎立之势,毫无空隙的将自己锁死在其中。 “我说过,井续不会太寂寞。”元流水的声音在底舱中有回音,又森又冷道:“这一次出手,再也没有可以让你逃脱的方法。” 黑情人明白。 底舱的地板是用钢板所铸造,而上头的破洞口早已备满了刀剑。 上下不行,三角之势又无路可退。 唯一的就是真材实学硬干。 元流水指中的金线再闪,这回来得更快。靳江山和洪一飞的刀再度往自己身上招呼来,全是搏命的刀法。 黑情人能做的,就是全力一拼。 他拗身变位,硬是破了“刀神护卫”这两把刀,但是,全身气机在刹那一乱里,脖子上忽的一紧。 不但紧,而且似乎是想割断颈脉,好有力。 黑情人根本无法动。 无论是转身或回头,脑袋非和身体分家不可。 前头受了重创的靳江山和洪一飞却犹有能力举刀。 双刀飞卷,是将一切怒气砍向黑情人的脑门而来。 妈呀!哥哥我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黑情人正想叹气,表情却变得好奇怪。 奇怪? 最少在靳江山和洪一飞的眼里是如此。 甚至他们更惊讶的是黑情人竟然“放弃”了跟他们的对抗,而将手上的“黑情人”反打震撞于元流水的金线“情人丝”上。 这种行动,只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背后有人,而且是帮黑情人这小子的人,靳江山和洪一飞急速回身反砍一刀。 羿死奴的霸杀指拳却更快更疾。 刀折人亡,“刀神护卫”这次却护不了自己的生命。 元流水呢? 他只觉得手指上一紧,反倒叫黑情人奔出的气机控制住线丝,更可怕的是有两股暗流涌到。 左右一撞里,竟是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之差可大了。 如果他坚持握住金线“情人丝”,很可能的结果是手指头脱断于手掌外,如果不……。 元流水指间一松,迅速的往后遁去。 羿死奴一嘿,朝黑情人道:“人家要发动机关啦,还不快走!” 登时是双双拔身而起,在上头船舱又弄破了两个洞窜出,四面八方刀、剑、戟、枪齐齐招呼过来。 黑情人的动作又快又俐落,摆平了六个后朝羿死奴叫道:“羿某某,来的目的是什么?” “有需要告诉你吗?”羿死奴哈哈大笑,顺手打飞了两名挥刀的汉子,叫道:“如果说是为了找一个女人,你相不相信?” 羿死奴这种人也会找女人? 不管黑情人相信不相信,最少姓羿的救过自己一次。 而且,现在还继续在出力之中。 这一战打下来,四周涌出来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黑情人忍不住叫道:“喂,咱们先避一避吧!” 羿死奴没有意见。 于是,双双往甲板抢进,左指右打中耗到晨曦第一道阳光到河面,满目是金黄粼粼荡漾,这时双双才抢上了甲板,正要遁入水中之际。 耳中忽听得一大片杀伐之声。 是萨克的察素齐兵队依约开始攻击。 *** 数万兵马在晨曦中的忽的由东方随着阳光而出。 那等气势,直乎有点天兵天将自天庭而来的感觉。 黑压压的战马扬蹄,带动满天的风尘而来,这次的拂晓攻击果然大大出乎龙虎尊的意料之外。 龙中龙人在阵营内正打算进入特殊的“黑帐”内调息,察素齐兵队这一大震响可令他皱起了眉头。 “禀告帮主!”赵冰兵脸色不太好看,急匆匆进入,促声道:“察素齐的兵马突然来攻!” 龙中龙脸色一变,怒哼道:“那些守更的探子呢?怎么没发现?” “他们全遭了毒手!”赵冰兵喘着气道:“是被百八龙的杀技手法所狙击。” “百八龙?”龙中龙一挫牙根,嘿嘿道:“好个羿死奴,龙某以前对你太客气了!” 这时,帐营外惨杀之声已不断的传入。 龙中龙倏的站起,下令道:“传令下去,本帮弟子迅速往萨拉齐方向撤退。” “是!”赵冰兵和齐集双双方才抢出帐外。 忽然,后面河面上一阵大响,其势之惊人有如掀河翻天,大把大把的水珠如落雨般的扩及里许下。 赵冰兵和齐福刀双双目瞪口呆看着近百艘的快舟被火海炸药吞没,那龙中龙脸色铁青的抢出帐外,看入目这一幕,不觉得全身颤抖。 “好……好……这个仇……” 龙中龙的胸口大力起伏着,忽的看见一人狼狈跌撞过来。 那一身血,差点认不出是元流水。 “元令主,到底怎么一回事?”龙中龙挑眉问道:“是谁弄炸了火药?” “黑情人……羿死奴……”元流水的呼吸越轻越微弱,道:“还有……杨雪红……率人引……火……” 元流水说到最后一个字,终于“哇”的大大吐出一口血,躺了下去。 龙中龙的双目尽是悲愤之色,巡望四下兵戟交战,自己苦心经营的龙虎尊已尽毁于此。 这时,韩败忽的道:“帮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齐福刀也接口道:“是啊!我们在中原还有一些基业,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报今日之仇的。” 这时,连一向不太说话的乔铁也加入道:“帮主,我们且先退回中原重整旗鼓,这个仇是非报不可的。” 龙中龙耳听众位部属这么说了,而且眼前的情势很显然的察素齐的兵马大大占了上风。 他一叹,哼道:“好!我们先往萨拉齐去,谅莫山利为了他本部的地界也不会袖手不管。” 龙中龙看了诸人一眼,挑眉哼道:“若是他不愿出兵,我们便先杀了他再回中原去。” “是!”众人一应答里,立即纷纷传令下去。 *** 在察素齐的指挥阵营中,萨克可是得意得哈哈大笑。 黑情人、杨雪红双双平安归来。 “河面上那一炸太精彩了!”萨克朗笑着,哈哈道:“你们看,龙虎尊的人马剩不到一半,已纷纷往萨拉齐的方向退去。” 黑情人嘻嘻一笑,回道:“那是贵部的战士们勇猛,逼得龙中龙不得不夹尾巴而逃。” 望眼过去,察素齐的兵队已呈现拱弧形状,不断的包夹消灭龙虎尊的人马。 黑情人看着眼下血流成河的场面,忽的一叹,朝萨克道:“部主,在下有一个请求。” 萨克哈哈大笑,道:“黑英雄,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们这一仗的目的是在阻止杀戮……”黑情人皱眉道:“所以,在下恳求部主下令,若愿弃械投降者一律以不杀之恩!” “好!就凭黑英雄这句话可是大侠心肠。”萨克立即朝身旁的通令道:“传我命令给各路将军,凡是投降者皆不得杀之!” “是!”那数名通令纷纷撒蹄奔了出去。 刹时,只听得各处呼叫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那一声声的声浪有如潮水般的涌了出去。 不多久,争战的场面大为平息,成千龙虎尊的部属纷纷弃械投降。 只听他们中间有人怨道:“帮主他们几人早已走了,却留下我们来拚命!” “可不是,这般样子如何叫人心服?” 这等情绪一旦传开,立即像瘟疫蔓延似的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兵器。 正是,善战者以攻心为上。 萨克高挺在马背上看着,点头赞道:“中国古代的孙子,果真是用兵神人,如此投降不但得之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我军损失亦大为减少。” 杨雪红轻轻一笑,道:“部主有此体认,日后必可成为一位有大仁德的统治者。” 说着,众人皆放声大笑了起来。 *** 龙中龙率领残部往萨拉齐时,余众不过剩下了千许人,而且,多少都负了点伤。 看眼前,约莫还剩下三十里路,是唯一可安慰之处。 “怪,萨克那老贼为什么没追来?”龙中龙皱眉道:“难道这半途中还有埋伏不成?” 韩败嘿嘿一笑,道:“就算是千军万马的埋伏也奈何不了我们,更何况已接近萨拉齐……” 他正说着,前头的乔铁奔回来道:“帮主,前头有大批兵队到,是莫山利的大马。” 龙中龙哈哈大笑,道:“好,今日就报仇。” 他快骑向前,由韩败、齐福刀、乔铁、赵冰兵陪同往前迎去,不须臾果见莫山利一马当先的率领部众而来。 “龙先生,听说你们受到萨克那老小子的偷袭?” “没错!”龙中龙咬牙道:“现在报仇正是良机。” 莫山利一嘿,道:“为什么?” “经过半天的战事后,对方正是兵疲马惫……”龙中龙看了一眼莫山利森然的兵队,接道:“如今以锐攻竭,岂有不胜的道理?” “哈哈哈,有道理!”莫山利长笑,忽的退马没入兵队中,大喝道:“正是以本部之锐,攻你逃命之竭!” 龙中龙惊怒,斥道:“莫山利,原来你们早就勾结了!” 话声方转,成千的飞箭迎面而来。 那密密麻麻如飞蝗般的盖罩,龙中龙等人奋力抵御中仍然是吃上好几箭。 尤其是对方的箭手一波接一波,几乎像是滔天的大雨,让人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 龙中龙悲愤的眼角冒血。 他看见赵冰兵变成了刺般的躺下去。 他也看见齐福刀一张脸已分不清前后的裂碎。 接着是一向最勇猛善战的乔铁也变成了血人。 “是我害了你们!”龙中龙仰天长啸,飞身脱出箭阵外,却是左腿上好重的一记飞箭穿过。 他跌了下来,自料已是必死。 蓦地,半途中韩败的血手伸来,握住了他便往外走。 两人这一路奔逃,反了个向直到了黄河河畔这才喘息的跌坐于地。 龙中龙一生中从来未有如此狼狈,这时仰首长叹,入目夕斜西垂,愤怒之气行动下体内的气机似乎提早“活醒”了过来。 刹时,他将那股内力流通于百脉之间,贯通过骨髓后一个身子轻飘飘了起来。 那些伤口的痛楚,自也是大为减轻。 扭头看旁,韩败那身伤还真令人触目惊心。 龙中龙一皱眉,先是拔出了自己身上的三支箭,最令他睁目冷怒的,便是最后在小腿透过的那一记重击。 发箭之人显然是个中好手,又快又猛。 龙中龙盘气调派了片刻,伸手点了点几近昏迷的韩败四处出血穴,好迅速的拔出他身上的六支箭,双掌当胸一拍。 夕斜已尽。 岸畔只有风晚拂动河面,划出一缕缕拍岸轻吟。 也不知是多久后,龙中龙的额头上好一阵冒烟“嗤嗤”响着,只见韩败大大打了个颤,“哇”的连吐三口血,这才醒过来。 “帮主……”韩败见龙中龙舍命医治自己,心中好一阵感动,苍哑的声音中竟是有些哽咽,道:“属下令你担心了!” “韩令主别作此言!”龙中龙将气机纳入丹田处,缓缓道:“早时一仗中,若非你舍命相救,本座又岂有命在?” 他摇了摇头,对着夜空一叹道:“想不到我龙某人壮志未酬,而且又害死了最亲近的几名兄弟。” “这不能怪帮主!”韩败脸部的肌肉不知是因为痛楚或是悲愤而剧烈跳动着。 “是莫山利那老贼!”韩败咬牙道:“嘿嘿,这个仇是非要讨回来不可。” 龙中龙点了点头,冷沉沉的声音道:“当然!嘿嘿,还有羿死奴和黑情人,龙某这次大难不死,日后可有他们痛不欲生的时候。” 他的声音好冷、好沉。 天地忽然间一暗。 是有一大片的乌云遮住天空,星月皆为之消没。 星月消没,升起的是龙中龙体内的活力和怒火。 *** “咦,是不是有暴风雨要来?”黑情人步行在大草原上,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 “这一大片地方可没有避雨的地点。” 在他的身旁,是我们漂亮的杨大美人。 面对面缓缓踱过来的,则是那位“百八龙”的传人羿死奴。 “升个火吧!”羿死奴抱了一堆枝干,当地便坐下架木升起火来,跳跃的火焰在荒野中是唯一的明亮。 明亮而有点温暖的感觉。 黑情人拔起了一根草衔在嘴里,嘻嘻嘿道:“羿大杀手,救命之恩谢了!” “甭谢!”羿死奴耸了耸肩,嘿嘿笑道:“那可是有目的的!” “还情报恩?” “正是!” 黑情人苦笑了一声,嘿道:“可以,不过违反哥哥我原则的事可不干!” 羿死奴当然知道。 特别是冷明慧挑出来的人,每一个都俱备有日后成为“大侠”的风范。 大侠不一定墨守成规。 但是,大侠就是大侠,绝不会做出危害武林的事。 “我想要找个女人。”羿死奴朝杨雪红笑道:“有这件事需要杨大小姐来帮忙。” “我?”杨雪红讶声失笑,道:“是你和黑情人的事,拖我下水干嘛?” “我救他是为了要你帮忙。”羿死奴大笑道:“因为,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不肯为她心上人出点力的。” 羿死奴这句话漂亮极了。 杨雪红脸上一阵绯红,嗔道:“胡说什么?” 旁儿咱们情人哥哥也尴尬的傻笑道:“喂,我的人情自个儿还,别把人家拖下水去。” “人家?人家是谁?” 羿死奴哈哈长笑,声音在荒野中特别清亮。 甚至连那些架木上的火焰也吞吐得特别起劲。 “这件事非由杨大小姐去做不可!”羿死奴的眼睛在发光,映着火苗辉煌,道:“因为,前去找唐羽铃不但必须是个女人,而且武功要很不错。” 唐羽铃?谁? “在三十年前的江湖我只听过有唐羽仙女侠,可不知道谁是唐羽铃。”杨雪红皱眉道: “她是那一门那一派的人?” “无门无派。” “什么?” “因为她根本不会武功!”羿死奴轻轻笑了起来,道:“你们很奇怪我找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做什么?” 的确是。 以羿死奴这种人,怎会不辞辛劳的去找一位不会武功的女人,而且,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 “因为杨大小姐必须看清楚唐羽铃的背。”羿死奴说得严肃起来了,道:“而且要很清楚的看见四颗成一直线的痣。” 看一个女人的背,男人当然有很多种方法。 羿死奴选择的这个方式最麻烦,但也最令人尊敬。 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听起来好像很有趣,那位唐大小姐的人在塞外?” “不错!”羿死奴嘿嘿道:“而且是在固阳城内。” 固阳城,羽公子和明冷香的总部。 杨雪红好像并不反对替某人做这件事还人情,不过,她想知道羿死奴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她可能是我唯一幸存的亲人。”羿死奴的眼睛在发光,道:“阿万师父数天前传来一道消息,我可能还有一位妹妹,我爹早就送往别处请人托养。” 羿死奴他爹羿雕忠心震世,他早就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死得很惨。 为了留后,暗中将女儿送往了别处。 羿死奴这个理由没有人会拒绝,杨雪红也是。 “可是,怎么找到她?”杨雪红皱眉道:“她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固阳城内?” “不!”羿死奴慎重的道:“她跟潘雪楼在一起。” 潘雪楼? 义薄云天的潘雪楼? 黑情人明白羿死奴不能出面的理由。 因为,潘雪楼看到他必然当面就是一刀。 “义薄云天,嫉恶如仇!”羿死奴苦笑道:“这八个字就是潘雪楼最好的写照。” “怪了,近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怎么会跟你妹……唐羽铃扯上一路?娶了人家?” 黑情人皱眉道:“江湖上最后有关他的消息,好像是在李五指大侠处问有关一条罗帕的事!” “那是有关魏迟留的死因。”羿死奴嘘出一口气,缓缓道:“这中间很复杂,甚至牵涉到了‘天下八骑’的首脑布孤征!” “连他也在内?”黑情人大大叹一口气,只问了一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 菩萨我法二执已亡,见思诸惑永断,乃能护四念而无失,历八风而不动。惟以利生念切,报恩意重,恒心心为第九种风所摇撼耳。 八风者,忧喜苦乐利衰称讥是也。 第九种风者,慈悲是也—— 收集 第十二章 快意扬蹄! 魏迟留已经在马背上八天八夜。 从鄂托克旗的乌尔村开始,经过察汗乌素淖,讨号免淖,穿过绥境南端的大漠。 三里外,长城拱弧弯延的龙背已是遥遥可见。 他要在日落以前赶到横山大城。 因为那座火岗岩砌成的大城里有一个他要找的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 魏迟留笑了,他相信日落以前一定可以走到美人的身后,双双的身影一同映在他送给她的铜镜上。 铜镜,红桧木的底架雕了一对鸳鸯,是他特别吩咐木工师傅精心绘凿上去的。 两年鸳鸯依旧生动,唐羽铃的美也一样无可取代。 更清楚的是长城幡然腾踞在大地上,彷佛似要凌空而去。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段黄沙路。 最后一段黄沙路会不会就是黄泉路? 魏迟留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却是有人告诉了他。 而且还不只一个。 斗然沙飙人窜,马嘶昂足中,魏迟留先看到的是两把剑从前方来。 右边还有一把刀。 一把又重又沉的紫背金鳞刀。 他想退,却发现左面、后方都还有人。 不只是人,更要命的是他们手上的兵器。 七尺长的方天戟,含有香气的红缨枪、十茧坚硬如铁的拳头,甚至还有一副骷髅。 但是无论是剑、是刀、是枪、是戟,甚至是拳头和骷髅都没有一个人的小指头来得厉害。 萧遗欢的小指头之所以可怕,因为那儿系了几丝一圈又一圈的红线。 红线就好像神话中月下老人用的那种。 只不过在孟悬唐手指头上比较短。 短到只有三寸长,正好可以匝两圈。 “那种兵器叫‘红娘’。”魏迟留记得李五指曾经告诉过他:“和月下老人的红丝线不同的是,它是阎罗王的勾魂索。” 魏迟留很快就明白那个时候李五指提起这件兵器时为什么脸色那么沉重。 “最高的殊胜成就,可以同时弹出十丝。”李五指叹气道:“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很美的名字拾情赴!” 拾情赴,赴黄泉! 魏迟留在回头的刹那,犹能数出总共有十道红影奔面。 不过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去数东西的数目。 *** 布孤征好像是天地间的一部份。 沉默默的坐在十丈外一座矗高突起的沙丘上看着。 金黄大袭的衣袍坐在金黄大方的椅上立在金黄大块的沙丘上。 凝止! 甚至连风走到了这里都得轻轻的滑过,不敢稍稍带动四支椅脚下的砂粒。 如果有唯一的例外,那就是他的眸子。 一种充满讥诮的眸子,发出奇异的光彩。 那是看到死亡时的兴奋。 他看到八个聚拢到魏迟留的身上,刹时,一合而分,就算来的时候那么突然,八个人转眼间又消失无踪。 风,九月有着一点点悲凉的气息。 还有煽动着血腥的味道。 魏迟留的马已经变成了八块,人呢? 风好像由西方来的更强了一点。 布孤征掸了掸衣袖,缓缓的站起来挑目。 是长城,长城后横山大城的方向。 他笑了。 每一步走着,就距离一个人越来越近。 她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他想,尤其坐在铜镜之前揽抬腕的时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配得上一起放置同映。 布孤征跨过了魏迟留的体,很用心的走着。 每一步好像是用尽了全力。 他没有再回头。 因为死人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有时死人“说”的事情会比活人多得多。 风吹动的时候,不会计较你是死冷冰冰的体,或是生蹦乱跳的活人。 魏迟留的衣襟里,风吹得胀胀好满,也吹出了一绢罗帕。 罗帕有字,细细纤秀,是女人的字迹。 ***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重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这是罗帕上的字。 “这不是唐姑娘的字!”李五指说得很肯定,道:“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她的字!” 谁都知道李五指的五根指头可以写出连大书法家本人都误以为是自己无意中写下的笔迹。 潘雪楼绝对相信他的每一个字。 不过他还是要问:“天下除了你李大先生以外,还有谁可以模仿别人的笔迹到连魏迟留也认山来?” “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李五指轻轻一叹,踱到了窗口望牖外而出。 一池水在后苑,这一夏似乎来得特别快,绿荷已经舒展着翠碧叶子在耍着四月的风。 他看了片刻,方才回头反问道:“你追这件案子已经有七个月。”一顿,双目凝成一线盯住对方道:“为什么?魏迟留跟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吃过一次饭的朋友。”潘雪楼淡淡笑着,诚恳的有如他那袭雪白的长衫,道:“在长白山六虎客栈里,他曾经请我吃过一顿饭,就是这样而已。”那是一年前的事。 李五指不得不欣赏瞳子里映着的这个人。 他相信在那顿饭里,潘雪楼和魏迟留一定变成了生死之交。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英雄。 英雄和英雄之间往往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也不需要认识太久的时间。 他们的人似乎和一般人有点不同。 “布孤征,”李五指又望向了窗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道:“天下除了我以外,只有布孤征可以做到这点。” 潘雪楼的心往下沉。 布孤征也是个英雄。 “虽然这个人的个性有些奇特。”潘雪楼吞了一口口水,有些嘶哑的道:“但是在他一五五十牛岁中似乎没有做过坏事?” “你能明白最好!”李五指看着一只蝴蝶停在正中央那朵莲荷上,喃喃道:“他这次是不是做错了?” *** 唐羽铃一直不知道这个人带她到洛阳来做什么? 她并不认识布孤征,甚至听都没听过。 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的势力好像很大,而且很受到尊敬。 从横山大城到洛阳大邑一个月的行程里,任何一座城镇的停留总会有不少的人来听从指示。 彷佛这个叫布孤征的男人好像神明似的,不但那些人的难题在他三言两语解决了,有些人的生死也往往轻轻一句交待而已。 唐羽铃并不笨,也看出这个人有几个得力又年轻的手下。 宋暖雨和于寻寻用的是剑,柳晴风则经常握着一把又沉又重的刀。她虽然不会武功,不过还分得出来那个叫任念陵的武器是枪,宋问恨用的则是戟。 至于现在正听从布孤征指示的两人,何添残一直没有带过什么武器,大概是拳、掌之类的吧! 魏迟留曾经为她解说过武林世界里的事,那时她只觉得很好玩,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日由自己独自面对。 她轻轻一叹,看了身旁的布孤征一眼,又看向站立恭肃在前面的另外一个人,夏斜。 “这个世界上有人用一种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当武器。”魏迟留曾经笑着说:“哈…… 是用骷髅!” 她那时只以为是魏迟留逗自己,吓自己的玩笑话。 谁知眼前这个叫夏斜的年轻人用的正是这般。 何添残和夏斜显然听完了指示,双双抱拳退下了。 在门槛处,交错进来的是萧遗欢。 唐羽铃对这个年轻人比较好奇。 不仅因为是他长得相当俊雅,也不仅是因为他有着前面七人所没有的书卷气。 而是他的小指。 小指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圈上一条又一条细细的红丝线,宛如是要缠住深邃心海中的某样事物。 每当他在做那件事情,重覆不断的做的时候。 专注的神情令人有一些儿迷惘起来。 来了洛阳八个月,唐羽铃已经知道一个规矩。 那就是萧遗欢进入布孤征书房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必须离开回房的时候。 布孤征所有的事情,只有他跟萧遗欢在谈的时候不让自己知道。 唐羽铃缓缓的起身,慢慢的跨出门槛。 萧遗欢站在门后,每一回等她一出去时就关阖上门,这种事每个月都会有个三、四次。 今天也不例外。 门轻轻的在背后上,温柔的有如姑娘在刺绣。 其实唐羽铃并不想知道布孤征的事。 她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当然她问过,布孤征却从来没有回答,好像这个男人做的每一件事就是天经地义似的用不着问。 “鲁北三凶在今天早上已经除掉。”萧遗欢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道:“阴山大鬼在一个时辰以前经过洛阳城时,遗欢也已将他翦杀。” “很好!”布孤征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好像事情本来就应是这样子似的,他点了点头道:“有什么特别的事?” 萧遗欢知道布孤征最恨讲话的人犹豫期艾,所以回答的时候很简洁有力,道:“有!有一个叫潘雪楼的人正四下寻找布大先生的行踪。” 萧遗欢抬眉看了一眼,继续道:“据属下所知,是为了魏迟留那件事……” 狙杀魏迟留已经是九个月以前的事了。 “两个月以前,他曾经找过李大先生……” 萧遗欢的话令布孤征第一回皱起了眉头,道:“李五指?” “是!”萧遗欢恭敬答道:“潘雪楼拿了一方有字的罗帕请李五指过目,而认出是大先生的笔迹。” 布孤征淡淡笑道:“罗帕是来自魏迟留的体?” “是。” “很好!”布孤征笑道:“我们杀魏迟留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挑了挑眉,声音的每个字都具有无比的威严,又道:“绥境的乌兰察布盟将和蒙古鞑子联手入侵中原都是姓魏的在背后主谋,像这种人,我们怎么能让他活着?” 魏迟留是这种人吗? 他一生的英雄义气难道只是披羊皮的狼? “不!他绝不是这种人!”唐羽铃推开了门冲进来,她竟然一直留在门外没有走。 “原来是你们杀了魏迟留……”唐羽铃的声音充满着愤怒和颤抖,道:“凶手!你们是凶手!” 她转身冲了出去。 是的,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不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她是证人。 她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存在,一定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萧遗欢看着那个女人跌跌撞撞离去的身影,回身恭敬道:“大先生,是不是要请她回来?” “当然不需要。”布孤征淡淡一笑道:“派宋暖雨和于寻寻暗中保护她。日子久了,她会明白我们是对的。” “是!” 萧遗欢恭敬的抱拳行礼,恭敬的转身往门外离去。 当然,布孤征这个时候是看不见他的表情。 表情,嘴角一丝冷诮。 *** 一间满座的酒楼里,如果忽然跑进来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你猜会怎样? 快意大笑楼在这三年来一直盛名日增,尤其是它的“羊背子”、“罗汉十八珍”、“熏风竹叶青”更是到洛阳城时必的珍品。 连三十年来名动天下第一大侠苏小魂了“罗汉十八珍”犹且说道:“有胜大内皇膳。” 那会不吸引人? 现在唐羽铃喘着气奔进了快意大笑楼内,上百双眼珠子全盯着她猛瞧。 快意大笑楼的名菜似乎不再那么吸引人。 “有谁可以主持公道?”唐羽铃整张脸羞红了起来,但是悲愤是一种勇气,道:“洛阳城里那一人最有力量主持公道?” 漂亮的女人本来就已经很让人好奇。 漂亮的女人讲出奇怪的话,更令人觉得有趣。 “姑娘受了委屈?”一名公子哥儿像是很风流倜傥的家伙迎了过来,道:“在下赫连三醒或许可以出点力。” 唐大美人看了他一眼,瞧着每个人都“专心”的等着自己说话,她不能不开口道:“有几个凶手杀了我的朋友。” 那个姓赫连名三醒的家伙精神可来了,道:“是谁?姑娘你放心,只要有我赫连公子在,洛阳城里那个鼠辈胆敢在我面前吭一声?哈……” 他说得很豪气,很大声。 末了加上那老大的一长笑,好似加强眼前这个美人的信心似的。 唐羽铃看了他片刻,认真的问道:“真的?” “姑娘不信可以问问在座的诸位好汉。”赫连三醒得意道:“在下我洛阳城里多的是月友,姑娘只说无妨,有事赫连某帮你撑着。” 这个赫连三醒虽然爱卖弄了些,不过倒是个正派人物,一般的评价也不差。 果然酒楼里就有人鼓和应声着,好不热闹。 唐大美人总算比较定下了心,最少有这么多人具有正义感,总算皇天有眼。 “是布孤征和他的手下!”唐羽铃叫道:“他们就是凶手!” “什么?”赫连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道:“谁?”布孤征!“唐羽铃更急着叫响。这三个字刹那好像充满了某种魔力似的,整座快意大笑楼静得连十条街外一个小孩子在哭都听得到。唐羽铃恐惧了起来。她忽然发觉每个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在看她。这种眼光好像让她觉得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忽然赫连三醒转回了座,高声的和同桌朋友谈笑起来。整个酒楼里的人也全高谈阔论着,每个人眼前桌上的菜肴又像恢复了魅力。没有人再看唐羽铃一眼。没有!没有?潘雪楼默默的坐在一个角落,默默的喝着酒。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不过最少她的美就像魏迟留所形容的:“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唐羽铃是怎样个美女……” 那时长白山上满满的风雪连结,天地不分。 天虎客栈里,他和魏迟留却叫长白特产的“雪火烧”烈酒烘得飘飘然。 “我可以保证的是,在一千个女人之中,你第一眼望去绝对只会看到她……” 说完这话后的五个月,魏迟留竟死在长城外。 而且潘雪楼咬紧了牙根,是八块分。 他冷冷抬眉,只见那个女人无助的站在那里,呆楞傻傻的好片刻。 晶莹一对珠泪溢出了眼。 于是一个转身就要出去。 “姑娘且慢!”一名老者站了起来,雪白的头发,雪白的胡子,方方正正一张威严的脸貌像是充满了正义。 唐羽铃转回了身,眼中再度燃烧了希望。 “前辈愿意替小女子主持正义?” “正义?”那名老者大笑了起来,往前一步扣住了唐羽铃的手腕在掌。 “你……你做什么?” “老夫钱游天现在就是在主持正义!”那老者重重一哼道:“布大先生一生为我武林同道主持多少公道,岂容你这小女人满口胡言?钱某就将你交给布先生发落!” 唐羽铃只觉得腕骨像是要碎了般,两行热泪滑过了双颊,烫炙着直到心底。 “难道天下真的没有公理?”她问,问得心交力瘁。 “怎么会没有?”有人轻轻叹息着,从一个角落里一个孤单的人传过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每个人都看了过去,包括钱游天。 那个全身雪白衣袍的年轻人说的话有两层涵意。 一个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正义”。 不过说话的时机好像不太对,有点抢风头似的。 至于另外一层涵意? 钱老头一双眼招子好像利剑似的盯着对方,好冷肃。 雪白衣袍的年轻人轻轻的又啜了一口酒,那双手温柔的摩娑着酒杯,自然而然一种舒闲安适在眼彩里。 唐羽铃竟然觉得这个人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我叫唐羽铃!”腕骨的剧痛,令她说话的声音很吃力,不过依旧一个字一个字解释道:“大唐的唐,飞羽的羽,风铃的铃……” “你住的房间是不是有一座铜镜?”雪白衣袍移动着,此人站起来道:“红桧木的底座雕了一对鸳鸯?” 唐羽铃奇怪着自己既不吃惊也不恐惧,她只觉得非常的亲切,道:“是!” “是不是魏迟留送给你的?”那个人边走过来,边笑道:“在多久以前?” “两年又九个月。”唐羽铃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道:“在他送给我两年整的纪念日时,本来是从塞外赶回来看我……” 结果那一日来的人是布孤征。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这个素未谋面的人讲这些,反正心里是一种奇异的感受,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雪白衣袍的年轻人笑了,已经走到钱游天身前两步。他淡淡一句:“这老头子捏痛了你?” 唐羽铃脸上一红,心弦某一处好像动了那一丁点。 女人在某些时候特别容易受到感动。 尤其是在苦难的时候。 她点了点头,皱眉着。 钱游天的脾气一向不太好,尤其是在许多人看着他被人挑的时候。 好一声大喝,出拳! “钱拳”在武林中算是有相当的名气。 因为它不但刚猛像铁铸般的坚硬,而且有几手的变化之妙,正如孔方兄似的无缝不钻。 能够兼具大力威势和小巧精妙的拳术,当然不差。 不过再好的拳头当他的主人听到的是自己腕骨、肋筋、肩井碎断的声音一串响上来。 你还相信这是好拳法? “我叫潘雪楼。”雪白衣袍的这个汉子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潘金莲的潘,雪飘的雪,琼楼的楼……” 唐大美人揉着手腕,竟然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不说潘安的潘?” 这个女人还真有心情说笑。 “因为……”潘大公子期期艾艾的吞了一口口水,不得不承认似的道:“哥哥我其貌不扬,说潘安是闹大笑话。” 他们两个竟然是有一句接一句的闲搭起来。 一楼子里快意大笑的众位“好汉”怎么想? 潘雪楼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脑袋,大力叹着气道:“这儿闷,汗臭味太重了,我们走吧!” 人,就这样离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位很正义的钱老头才从地上爬起来,吹大胡子瞪眼这些快意大笑的好汉们。 忽然就像刚刚唐大美人遇着的情况一样。 每个人又高谈阔论着,一桌桌大吃大喝。 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哇! ***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唐羽铃一直默默的看着那一绢罗帕好久! “这是我的手巾没错!”她轻轻一叹,感伤升上了眼眶道:“是他们偷走了好引诱魏哥哥回来?” 魏哥哥?那是一种很亲密的称呼,在那个时代。 潘雪楼眼皮轻轻颤跳了一下,声音却是有着适当的尊重道:“是!魏兄会以为是你写给他的。” 他一叹道:“是一种别离……” 魏迟留既然这么看重她,无论什么事都会先放到一边先赶回来再说。 潘雪楼看了她一眼,再看看罗帕一眼。 难道他对她没有信心?只因为人家送交了一条罗帕就徨不已,千里迢迢的八天八夜策马急奔? “是我害了魏哥哥……”唐羽铃哭了起来,宛如是做错不可饶恕的小孩道:“是我害了他!” 她哽咽着,声音充满了懊悔道:“在他前往塞外前四个月由长白山赶来看我………” 塞外有四个穷凶恶极的绿林大盗,是从中原奔逃出关塞,他们打算利用绿林的力量和蒙古人结合。 里应外和,一举破关直入中原。 “蒙古鞑子自从被我汉人逐出了中原后一直蠢蠢欲动。”魏迟留告诉她道:“我到乌兰察布盟斩杀他们四人,自然可以断了蒙古人入侵中原的野心。” 魏迟留是个英雄。 潘雪楼心中轻轻一叹,但是他不了解女人。 一个女人怎么会希望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知见了今日,明天郎君是否还在人世间? 所以潘雪楼不敢去爱,爱一个女人。 因为他也是英雄。 英雄随时会睡倒在刀锋利刃上。 “我那时一时赌气……”唐羽铃的声音变得好遥远,好低沉,有点儿苍凉后的轻颤道: “如果九月十八我们认识的那天他不回来,以后就别想见……” 话到此,已哽泣不成声。 那天魏迟留是回来了,很接近,几乎伸手可及。 却是永远不能再见面。 唐羽铃大哭了起来,趴到潘雪楼的肩头,湿了再湿的泪痕,是曾经多少日子的委屈? 还是记挂了又记挂的梦碎了? 潘雪楼没有动,就如同这间小庙内的佛像,凝! 是不是他不敢动? 眼角,窗牖外的风卷了又卷,轻晃小移入眼的是脱落于伊人手中的罗帕。 已是夜,夜是五月十五! 小悬斜檐的明月无声,却煦明彻彻的着进来。 罗帕上字迹清楚。 垂眉,句句映眸。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重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收集 第十三章 好突然的雨,在晨曦堪堪东来时,猛可云涌。 才刚刚有起风的感觉,“哗啦咚咚”已经是击地擂耳湿满满滴着眉楣、鼻尖、肩头、衣袖。 剑在衣袖下被五根指头紧紧扣着。 紧紧的力量就好像是握住了自信。 人影一双,宋暖雨和于寻寻。 他们站在小西梵寺之前,凝缩的眸子穿过了雨幕,穿过了“小西梵寺”,那块半倾的匾额穿过前殿上昏昏暗暗自屋檐上“滴嗒嗒”几线雨珠的沉闷。 潘雪楼站在那里。 “洛阳城里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接到布孤征的声音?”潘雪楼一身雪白的衣服随着讲话时很有韵律的在波动:“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唐姑娘就非回去不可?” 最后几个字已经有着明显的不屑。 布孤征算是个英雄? 宋暖雨和于寻寻并不晓得布大先生有下过这类的指令,不过他们很清楚的知道是,潘雪楼跨出了门槛。 跨出了门槛,跨入了雨中。 “喜乐双剑,谈笑惊世”一向是江湖中很可怕的两个人、两把剑。 远远两百年前,喜、乐双剑的第一代就很可怕。 所以当六年前布孤征在昆仑山脉将他们收为天下八骑之一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话: “喜乐所至,众恶伏诛!” 事实证明是,两千多个日子里,前后二十八次的行动,三十六个目标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潘雪楼当然听过他们,当然他知道剑柄上那一垂红飘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七步。 从来没有,至少在今天以前是如此。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一些。 沉压压的力道猛打得天地响起绵延不绝的鼓噪,每一句都是催促? 催促这一战开始。 潘雪楼的右臂举起,衣袖内顺滑出一把刀。 就在他的手掌平伸到右肩之外,刀身已是一线横隔于双眉之前。 “凌峰断云刀?”宋暖雨的表情很奇特,道:“你是米凌的传人?” 于寻寻的眼皮也在跳动着,道:“我们是不是有误会?” 他们看着那把刀,刀在两眉之前,很奇特。 一代大侠苏佛儿就曾经说过:“十年来,武林创新的兵器中,凌峰断云刀绝对排名前三。” 那是一把刀身上布满了缺洞,缺口的刀。 双眉在刀后,宛如是一对并峙的峰。 “凌峰断云,刀出梦断。” 连梦都断了的人,还有可能站着? 一个梦碎了的人,岂不就是死人? 宋暖雨和于寻寻突然之间没有那么的有把握。 不过没有把握并不代表不能一战。 两年前他们杀阴山一枭时也一样没把握。 结果却是他们还活着,而阴山一枭却永远没有在武林中露过面。 手一双,分别在宋暖雨和于寻寻的身上。 已扣红冷垂的剑柄。 潘雪楼的眉没动,刀锋凝定果真如山如岳。 六眸交射,暴然一声响起。 是大雨倾颓了寺庙的一角。 宋暖雨和于寻寻出手,这一刻,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叫潘雪楼的刀客会分心;最少俄然响起的声音和挂念里面唐羽铃的安危,心绪会有轻微的转调波动。 这一点点变化,已够他们掌握全局。 “喜乐双剑,谈笑惊世”! 凌峰断云刀呢? 潘雪楼在笑,淡淡的讥诮看着眼前奔挑而至的两点剑尖。 出刀的时候竟然有着轻轻的一叹。 叹息在奇异的刀法和红色的雨珠中消逝。 雨珠怎么会是红色的? 宋暖雨呆呆的看着,看着自己的血从肩臂上喷出去老高,染红了这一片的落雨,红。 于寻寻的表情也一样奇怪。 他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剑和宋暖雨的剑会那么刚好同时卡在对方的刀身上。 刀身满布着缺口,其中塞满的两个是喜乐双剑。 “凌峰断云,刀出梦断”! 潘雪楼的刀举高过头,冷锋一向凝住身前的两人。 落,必是两条人命。 “不要!”有人在背后叫了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要!”唐羽铃跨过崩落的碎砾,进入雨中说着每一个字,道:“他们只是按着布孤征的命令做事!” 所以该死的人只有一个布孤征。 “更何况这九个月来他们也曾经做过一些好事。”女人的声音软软的,就像她的心那般不忍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 宋暖雨和于寻寻已经走得几乎看不见背影。 雨似乎小了一些,东南一角的天穹,微曦泛白的几阳光正尽力要挣出一片蔚蓝。 那远去的一双背影有些儿苍凉。 对于方才出剑的人,潘雪楼何尝不想跟他们把酒论交? “他们的剑很光明正大!”他叹了一口气,垂眉望着地上污泥小盖的红,轻轻摇头道: “剑就是心!” 有一颗光明正大的心,为何会去杀同样具有一颗光明正大的心? 潘雪楼正在想的时候,霏霏细雨中有两个人走来。 两个人?走得好慢,慢得像是每一步都很吃力。 更近了,唐羽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绝对不是因为雨寒天冷。 而是一寸一寸接近过来的“两个人”,其中有一道身影是副骷髅。 一副看起来愁眉苦脸的骷髅。 “苦脸骷髅,请君入冥”,夏斜! *** “那个年轻人打败了‘喜乐双剑’?” “是!” “他用的是什么兵器?” “刀!”萧遗欢叹了一口气道:“凌峰断云刀!” 布孤征的一双眼眸,刹然暴出精光。 “是昔年米凌的那把凌峰断云刀?”布孤征的眼中竟然有了笑意道:“像这样的年轻人,我们似乎可以把他当成朋友?” 萧遗欢的表情一丁点儿没变道:“是!” “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这里来。”布孤征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啜着酒,声音像是充满了愉道:“不过我还想再试一试他……” 萧遗欢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维持每一个字由喉咙出来时和平常一样的韵律。虽然这需要极大的抑制力,抑制兴奋道:“布大先生决定派谁去?” “柳晴风。”说话的人似乎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在笑,道:“很可惜和那个年轻人交朋友后便没有机会领教凌峰断云刀的机会……” 所以他指派柳晴风代替他去考验那把刀的“感觉”。 萧遗欢知道柳晴风的紫背金鳞刀曾经受过布大先生的指点。 整整五年。 柳晴风的出手,几乎已有八、九分布孤征的神韵。 他笑了,淡淡的应喏,淡淡的转身,走出第一步。 布孤征认为潘雪楼找到了这里必然会跟他变成好朋友,不但认为,而且肯定。 的确如果没有魏迟留的血案,如果没有洛阳所有的客栈拒收,如果没有夏斜和他的骷髅现在已经找上了潘雪楼要命。 他们一定会变成好朋友。 就像潘雪楼和魏迟留一样,杯酒交生死。 因为他们都是英雄。 英雄和英雄之间并不需要时间来认识对方。 他们的时间是用来做更多有关“英雄”的事。 萧遗欢笑了,当他看见柳晴风的时候,心里正在想。 “如果英雄的刀挥向英雄,是不是也正是因为时间不够的关系?” 柳晴风对于萧遗欢突然问出来的这句话皱眉想了很久很久,才道:“不会,被称做英雄的人一定有他特殊的神韵,彼此一眼就可以认定对方。” “不过……”他补充了一句道:“除非两个人的心一开始就决定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萧遗欢笑了。 他正是要让这件事变成“必然”的发生。 *** 夏斜的骷髅是一件很奇怪的兵器。 它来自大漠,大漠的“黄沙天地流”。 据说远在两百年前柳帝王的时代,蜀中唐门便有一个叫唐遥的不世奇才,号称“唐门的手指”! 由于他太恃才傲物,终于被一十二位唐字世家的长老逐出了门户。 一怒,远到塞外凭着巧妙灵特的手指打造出“苦脸骷髅”,一身机关最少有三十二种之多。 “这座骷髅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携带的机关房。”夏斜的声音一向是阴阴沉沉的,道:“对于我要他的命的人,一向会告诉他这句话!” “苦脸骷髅,请君入冥”。 冥就是地狱,就是死亡。 潘雪楼明白这句话,不过他更想明白道:“你在杀魏迟留的时候,是不是也告诉了他这些?” “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夏斜的声音更冷,一双瞳孔烧着怒火道:“一个出卖大明皇朝的汉贼只有死!” 他的意思是,跟这种人说话是一个耻辱。 潘雪楼没有机会再问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夏斜的骷髅突然“活”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杀方式,夏斜将苦脸骷髅放在自己的身前,用双臂控制着杀人。 人和骷髅之间配合是如此的完美。 恍然一看,真会以为是夏斜的一身骨骼跑了出来似的。 潘雪楼的眼中有一份惊叹。 惊叹于两百年前唐遥的巧思,以及随着制造出这副骷髅所创出大相违反一般武学理论的搏技。 刀出,每一个缺洞拍着空气都发出不同的旋律。 每一寸前进时,空气的阻力滑过刀身的缺洞也都产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这种分毫之间的差距,肉眼或许看不出来。 但是生死一线往往也决定在这分毫的变化上。 潘雪楼的刀一动,夏斜立刻感受到无比的压力。 骷髅的双臂平伸,刹那却是左臂一缩右臂暴长一倍。 潘雪楼刀迎,方架住,忽的右臂缩,弹指变成左臂自顶上百会穴罩来。 “好!好古怪的兵器!”潘雪楼笑着,以刀再架格,同时往前一大步迈进。 一丝冷笑,自夏斜唇间而出。 潘雪楼觉得不对时已经来不及。 苦脸骷髅不是人,而是一具机关。所以它也可以做到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两件事。 那只“手臂”可以倒拗“关节”扣下。 五根骷髅指可以脱出“手腕”如飞爪。 潘大公子唯一可以做的,似乎唯有“闪”。 因为这具骷髅又做出一件人类绝对做不到的事。 头飞,飞头。 机括的弹力让那颗森森刃牙大张的骷头闪电咬来。 好快! 所有的变化都还来不及收入眼。 唐大姑娘惊叫的声音也还来不及发出来。 血已经由潘雪楼的肩头喷出,是五指飞爪入。 血有由着潘雪楼的颈胸喷出,是刃牙飞头咬。 但是他仍旧站着,而夏斜却已经倒了下去。 为什么? 夏斜不信,他实在不愿相信。 但是事实告诉他,凌峰断云刀,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的确可以让他倒下去。 唐羽铃的口张得老大,楞在小雨中。 是惊喜盖过了所有的知觉? 还是一种情愫已经系住了自己的心,甚至越逾过对生命。 潘雪楼“收”回了刀,在雨中,在渗出的血滴中。 “凌峰断云刀不愧是十年来最奇特的兵器!”夏斜的眼中就如同他的话一般充满了钦佩,道:“因为它让人们看到刀身都是‘缺洞’,却不会去想到‘刀’其实是由许多碎钢片所‘组合’……” 每一片钢片都有它固定的位置。 所以刀还是刀的样子。 但是当钢片索系在刀柄的机括弹开时,这把刀已经变成了有二十四片暗器,有二十四种不同的气机有二十四路不同的回二十四个不同的方向扑向敌人。 “如果苦脸骷髅有毒……”夏斜要走以前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躲过。” 潘雪楼笑了,脸色相当的诚恳。 “除了小时候被我爹追着打以外……”他很认真的说着他的话:“我一生从来没有逃过,也没有躲避过任何人。” 夏斜转身时,又听到的一句话是:“而且我相信你并不是那种在武器上淬毒的人。” 夏斜离去时嘴角一直在微笑。 他败了,可是败得他妈的爽快舒服极了。 *** “雨停了!” 唐羽铃用力吸一口气,好像要把屋檐碎洞倾流一柱柱进来的阳光吸入心胸,脸庞洋溢着疲惫后的闲适。 的确方才她做有生以来第一回包扎伤口,而且是流了很多的血的伤口这件事,相当艰钜。 现在她的心里可有一丝骄傲。 虽然伤布那样儿绝对称不上美观。 甚至连“平整”两个字都开不了口称说。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可以为潘雪楼做一点事。 骄傲由她发光发亮的翦水眸子里肆意的倾。 潘雪楼有些痴了。 痴了,伊人的身影映在瞳孔里,蕴染她身后一片迷迷蒙蒙的阳光。 波动的水气,虚虚渺渺有些像云雾里的飘浮。 鹅黄滚镶紫沿的衣裙在微风小动中做尽轻模样,梅英淡疏几束方才湿了犹未乾的垂发翩翩舞袂,伊人小挽袖! 真惊鸿入心。 唐羽铃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风吹动一滴屋檐上挣扎不肯走的雨珠落下了面颊,一凉。 一凉,一惊。 一惊,一醒! 她才俄然发觉和潘雪楼互凝柔眸多久了? *** “那个年轻人会是个不错的朋友。”布孤征淡笑着道:“所以你和他比刀的目的是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柳晴风从布孤征书房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记得这句话。 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他笑了,真想快点见见这个叫潘雪楼的英雄。 雨早已经停了。 踏在湿软软的园径上,让他觉得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是一种心情。 总觉得今天一切都美好极了,连空气中的青草味都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萧遗欢走到他面前时也是在笑着,一边递过手上的包子,一边笑得很够朋友道:“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柳晴风有一丝感动。 萧遗欢是布大先生最倚重的助手。 天下八骑的他们都知道,布大先生的“天运会”日后必然由萧遗欢来继任。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有异议。 握住包子的掌心有种温热的感觉,直传到心里变成感动。 他非常喜欢交朋友。 尤其是那种本身已经是英雄而对待别人又像兄弟的那种朋友,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交上! “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这句话一直让他吃下这个包子在肚子里消化了,还不断的在脑中一次又一次的响着。 “萧遗欢真是够朋友!” 柳晴风拍了拍刀匣,大步的迈在阳光里。 真好,今天什么事都好像特别的令人愉快。 心情一愉快,脚步也迈得特别大。 这股情绪一直持续到不小心碰到一名卜者为止。 卜者是一名六旬近七的驼背老人。 横布在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藏有人世间的智慧似的,又深邃又安详。 卜者扛在肩上“铁口直断”的旗杆摔落弹了两下在地上,背囊也倾斜的掉挂在肘曲上,抖落出一支签来。 柳晴风有些歉疚,而且很快的表达他的歉疚。 旗杆抬起来了,竹签已捡递交手。 甚至还有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卜者接过竹签时的脸却变了。 “天雷妄”! 易经第二十五爻,上乾下震的“天雷妄”! 卜者惊惶中用力拍掉了人家手中的银子,一双眯成不见眼珠子的眼瞳直楞楞看着对方的右掌食指根。 脸色由方才的喘红而变得惨白。 柳晴风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除了布大先生之外,没有人敢拍掉他手上的东西。 因为他握刀的右手非常的有力,也非常的坚定。 卜者突然的举动是因为自己的歉疚和疏忽,否则,这种老人就算一百个一起来,现在也全都躺下了。 柳晴风碰到撞倒了人和卜者异常的举动,立即引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围观。 看热闹原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毛病之一。 “天雷妄!这位公子大犯小人,危险异常。”卜者颤着声音向眼前这个穿土黄色大氅,头戴四方逍遥巾的年轻人,每个字都说得很辛苦,道:“右掌食指根处飞煞倒钩和天命线飞冲相缠,怕是血光杀身之祸……” 柳晴风的好心情全没了。 “老先生留点口德!”他冷冷哼道:“在下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又何必咒诅人死?” “公子不信?”卜者急了起来,看看自己一身白袍,再看看对方一身土黄大氅,颤声道:“公子由那个方向来?” 柳晴风看了一眼四下近百围观的人头,终于捺下性子一指来路道:“从那端来!” 卜者掏指,脸色更变道:“现在五月十六,方方是夏至过往冬至,阴遁计算………” 柳晴风勉强听着。 “今日阴六局,现下已巳时,死门在洛书巽位。”卜者的声音越来越凝重,道:“就是公子方才的‘来路’!” 柳晴风咬住一肚子的怒火,问道:“又怎样?” “八门已开,三奇乙丙丁又不在死门护‘主’,庚必杀甲!”卜者大大一叹道:“三奇不护‘甲’主,八门又走死路,奇门遁甲最大忌讳莫过于此……” 柳晴风猛可怒喝道:“说完了没”卜者看着他,悲哀的摇头道:“巽位属土,而且是阴土。和今日此刻阴局是‘底旺’之格,本来已是土来生金有刀斧剑钺加身重祸,而公子又着土黄氅袍,一而再,再而三,岂能躲得过天运!” 柳晴风真想出手杀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头子。 他忍住是因为不对在先。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个不会武功的老人。 无论如何,他下不了手。 唯有折身调转不理而去。 但是背后那卜者还有话说,嘶哑悲嚎如将死之兽,道:“公子,你千万换一件别种颜色的衣袍……” 柳晴风当然理也不理的继续走着。 卜者竟是不顾老迈,跨一双瘦腿在回上气不接下气追着,叫着道:“公子,老夫穿白袍属水,公子黄袍是土,土来克水,公子若不赶紧换袍,只怕老夫连受血光之灾,活不过今日……” 柳晴风大笑,笑声有着愚弄和怒气道:“老头,你自个儿换一件不就成了!” “我……”卜者已气喘嘘嘘楞立看着柳晴风大步离去。 人潮在没戏看的时候又各自归回了原先的运作。 没有人听到卜者在喃喃自语道:“是你来犯我,我换一件衣袍有什么用!” 没有人听到,没有。 除了萧遗欢。 “老先生,算个命吧!” 萧遗欢的这句话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注意到。 反正那名卜者就是这样从人们的眼中消失。 而且很快的大伙儿都忘了方才有一件什么事发生过。 洛阳城里的每个人都很忙哪! 孜孜营营着三餐犹且不及,还挂念啥? 一直到第二天,洛阳城南的洛河畔浮出了卜者满脸无奈的体,人们才又记起了前一天的事。 “那个卜者真是准!”酒楼茶坊很容易就听到人们在讨论道:“他算定柳公子有血光大祸,必死,果然……” 柳晴风的体已经在小西梵寺外被发现。 “据说布大先生从昨晚就一直傻楞楞的看着体到现在。”有人小声说着,像是露极为珍贵的情报,道:“凶手就是那个在快意大笑楼带走大美人的小子……” “原来就是打败钱……”有人惊呼。 “嘘!”同桌的朋友做出噤声的表示,指指旁儿那端。 那端钱游天钱大爷正在大吃大喝,而且还笑得挺乐。 和两天前完全换了个人。 因为败给一个能打败喜乐双剑、夏斜和杀了柳晴风的人并不算太丢脸。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光荣。 钱游天之所以红光满面,开怀大笑,那是因为他知道有人一定可以替自己出一口鸟气。 布孤征! 布孤征的“黄泉”名刀,据传是承传自当年一代刀侠黄泉。 黄泉的刀和俞傲、老鬼并称于三十年前最悍的刀。 那个叫潘雪楼的小子能躲过“黄泉传人”布孤征的一刀? *** “这些是天运会所有的组织力量和资金的名册!”布孤征的语气充满了悲壮和决心,道:“现在交到你的手上。” 萧遗欢的表情绝对是一等一的生动,道:“会主,请勿予遗欢重托!” “你要让我失望?”布孤征的双眉挑起。 “不!”萧遗欢回答得很有力,在柳晴风的体前,每个字都像是出自肺腑,道:“会主必杀胜那小子!” 布孤征淡淡的笑了。 有着安慰和悲凉萧索,道:“我胜了又如何?晴风已死,胜复何用?只不过是尽着心意。” 萧遗欢惊惶跪下,真情不疑道:“会主三思,遗欢……” 蓦地眼前两巨册簿本丢下,打断了话。 “再让我失望不如杀了你!” 布孤征大步走到门口,拉开! 头也不回的迈大步走出去,每一抬放落足,走得都非常的“用心”。 用心,宛如是尽全力冲向目标。 没有,没有人可以,也没有人敢阻止。 沉沉的片刻,萧遗欢动也不敢动。 背脊早已被汗水湿透,直到远远的大门口传来朗喝道:“备马!” 他终于嘘出一口气,笑了。 满满的讥诮,尽在嘴角牵动间—— 收集 第十四章 “你的伤更重了!”谁都听得出来唐大美人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关切和禁不住的……情愫! 雪白的衣袍,在渗出的血迹蕴染中,宛如是绘上了早春的樱花。 樱花,凄美而又容易叹息的萎谢。 生命是不是也常常如此?在来不及多留恋一眼的刹那,早剩下眼角晶莹初润的湿痕。 但,愁浓梦碎? 潘雪楼的两峰眉头紧紧皱着。 是为了今天有点凉意的风而感伤? 或者是为了一个叫“柳晴风”这个生命的逝去感伤? “那一刀他不可能躲不过!”潘雪楼自己跟自己说话道:“前面三刀都能避过的人,怎么可能在攻击的时候,我防御架格时露出那么重要的空门?” 昨天一战,唐羽铃的心悬又了晃。 柳晴风比前面那三个人都可怕。 唐羽铃不懂武功,但是她可以感觉到潘雪楼在那一刹那受到的压力有多么沉重。 柳晴风大笑中先出手,潘雪楼揉身反击。 好快! 三刀连出有如闪电卷向对手。 柳晴风每一刀都捱到,但是没有倒下去。 就像他爽朗豪俊的个性,潘雪楼每一手曼妙奇特的攻杀,反而激起他驱彩的眼神发光、发亮。 “潘雪楼不愧可以当朋友的英雄!” 这是柳晴风最后一次出刀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他的刀很沉、很重,很有天地舍我其谁的霸气。”潘雪楼将沉思中缓缓回过神来,一双眸子炽热的看着唐羽铃,道:“但是绝对没有杀机!” 没有杀机的刀,是英雄对英雄的尊敬。 柳晴风出刀,毕一生精髓力斩。 潘雪楼却不能不全力格挡。 因为能够捱了他三刀而不躺下的人已经不多。 因为柳晴风一开始看到他就有着相当的尊敬。 因为这个对手是个磊落爽朗的豪侠顶天汉子。 因为潘雪楼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叫柳晴风的人。 所以对于柳晴风那一刀,必须有着适当的尊敬。 潘雪楼全力反刀而出。 这一刀穷极智慧和刀法神妙。 这一刀却是杀了柳晴风! 柳晴风,一个他一生中所有杀过最痛心的人。 唐羽铃看着,全心全意看着。 眼前,潘雪楼的眸角有泪影暗浮。 潘雪楼除了冷冰冰的刀以外 也会有泪? “我最近在长白山认识一个好朋友、一个大英雄、一个大刀客。”魏迟留曾经在横山大城里对着她豪朗快意的说道:“他的刀天下无双……” 那时魏迟留曾经停顿了很久,才缓缓的低声轻叹道:“因为刀的主人是个充满慈悲的人。” 刀的主人充满慈悲? 刀呢? 一把不杀人的刀,是不是经常都有悲悯的泪水? 就如同刀身上的缺洞,是恒河无数沙的千千万万我佛慈悲的眼眸、的泪珠? “会不会是有人动过手脚?”唐羽铃尽力试着去说一件她不曾知道的一个世界的事情,道:“例如下毒?” 潘雪楼的眼睛亮了起来。 “而这个暗中动手脚的人,必然和柳晴风公子很好。”唐羽铃脑子的思考尽可能追上舌头吐出每个字的速度。 她这么做,唯一的希望是,除了包扎伤口以外,还有第二件事可以帮助潘雪楼。 最少让他知道她可以分担他的痛苦。 “柳公子在完全没有感觉中毒的情况下就来了。”唐羽铃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能够做到这些的,唯有布大先生手下的天下八骑。” 因为只有天下八骑中人才会让柳晴风完全没有戒心。 “也只有天下八骑之一才能清楚明白柳公子的弱点,用非常巧妙的方法下毒………” 潘雪楼的眼瞳子晶亮,显然同意了她的话。 “这个人会是谁?”他问。 她不知道。 不过她神思转念间,脱口而出另外一句话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已经完全陷入在这层思考之中,蹙结的眉头已小渗汗浮,无尽的心焦是急着什么? 为了帮助眼前这个人分担痛苦。 忽然一阵温柔,他那只一向只握刀的手轻轻抚平自己皱着的眉头。 好轻,轻得宛如是扫滑水面的垂柳。 这只握刀的手掌不但轻,不但温柔,而且有感情。 是种奇妙的会心。 感情由五指和面颊的轻触中感觉出来的。 微闭眸,细寻这般情愫。 良久,马嘶惊动。 有人来了!在小西梵寺之前。 扬彻彻的高拔,马嘶,是在发主人的怒气? *** 任念陵赶回洛阳的时候,他那把“击龙点睛枪”的枪头血迹犹未乾。 并辔挑眉的,宗问恨掌中方天长戟早已说明了主人的悲伤和愤怒。 潘雪楼又一次走出了庙门,肩上血迹犹未乾。 “是你杀了柳晴风?” “是!” “在你杀他以前就受伤了?” “是。” 好长一阵沉默。 凉风城外来,送着任念陵掌中那把枪的香气,也送着他的话:“我们本来不愿意在你受伤的时候动手。” 潘雪楼的瞳子收缩两点精芒。 “但是你杀了我们一位好兄弟!”宗问恨的声音很冷,冷过大寒的冰河道:“一位曾经冒死救过我们生命的兄弟!” 每一个字都够肃煞,却也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感伤。 “所以我们必须杀了你!” “不管你是不是受了重伤!” 宗问恨的戟和任念陵的枪同时加了他们所说每一个的决心。 “我明白!” 潘雪楼出刀的力量也同样清楚表达他的意思。 因为魏迟留也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 *** “如果英雄的刀挥向英雄,是不是也正是因为时间不够的关系?” 萧遗欢曾经问过柳晴风这句话。 “不会,被称做英雄的人一定有他特殊的神韵,彼此一眼就可以认定对方。”柳晴风回答道:“不过除非两个人的心一开始就决定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 任念陵的枪和宗问恨的戟,绝对有必杀潘雪楼的决心。 他们在搏命! 每一记出手又沉又重,枪飞戟窜之下,潘雪楼的刀已经逐渐迟缓。 尤其右肩上的五个血洞大量流出红色的生命。 每一步他跨出去,垂袭的衣袍就染得更红。 每一刀卷出,触目惊心的血红让唐羽铃的心紧缩。 紧紧的绷住。 颤抖的身躯,惊骇的眸子,是恐惧再度生活起来的情愫又将死灰枯槁。 刀在她的惊叫中垂落。 落,插于地面上危危颤颤,流转着当空的阳光。 是嘲笑抑或悲悯,明日不再见? 任念陵的枪和宗问恨的戟已然顶贴于“仇人”颈。 出手刺必无可救的颈!为什么没动? 枪和戟不但没动,而且还有轻微的颤抖。 潘雪楼的脸很安详。 生和死,本来就是亲密的兄弟。 涔涔汗水遮眉的竟是执枪的人,顶戟的人? 好久,不,或许只是短短的刹那。唐羽铃竭尽全力的睁眼看着,看着不可思议的叹息。 任念陵收回了枪。 宗问恨也收下了戟。 “我们还是下不了手,因为你像个英雄……” “或许是因为你受伤的关系……不过我们一定还会来,来杀了你!” “很好!”有人在马背上淡淡的出声道:“你们看得出他像个英雄,也能够因为他早已受了重伤而不杀人。” 布孤征有一丝安慰的笑意,道:“原则不被仇恨杀灭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英雄。” 那是一段很艰辛的心路历程。 也许你轻易的可以杀死十个、百个敌人。 也许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 但是如果你是一个不能坚守原则,不能肯定你狙杀的目标是不是该死,顶多只是一名叫人憎恶的武夫! 武夫令人憎恶,英雄却是人人尊崇。 “武是用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用来杀人。” 布孤征的话,任念陵和宗问恨都没有忘。 “三天后,洛阳城外六石寺见!”布孤征的手中忽然多了一瓶药,轻飘飘的落到唐羽铃手上。 他什么都不必再说。 十二响马蹄离去时,背影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一切。 三天后,当他调转马头迎面而来。 只有生死! 潘雪楼的眼中突然涌现未曾有过的尊敬。 *** 萧遗欢全副心力在背诵着那两本秘册。 天运会的组织远超过他所能想像的庞大。 如果有这些力量,蒙古的车臣汗部和绥境的乌兰察布盟可以轻易的破关入塞。 得意的神情一直持续到他站立在布孤征的面前。 “会主果然击杀了那小子?”萧遗欢的声音很“喜悦”,同时递上那两本他背了大半的秘本,道:“遗欢虔请会主继续领导……” 他庆幸,幸好自己已掌握了其中十之八九。 布孤征竟真的收了回去,而且是摇着头道:“我和潘雪楼的一战是约在三日后……” 三日后才战,胜负自然未分。 胜负未分,又为什么收回秘本? 莫非是另外有了继承人? “方才我去小西梵寺的时候,任念陵和宗问恨正对那个年轻人出手。”布孤征淡淡的说着,好像让萧遗欢在领会一种感觉,道:“任念陵的枪抵上了潘雪楼的颈间,宗问恨的戟也贴紧着潘雪楼的脖子。” 萧遗欢有一丝讶异道:“他们没杀了他?” “没有!”布孤征眼中有着光彩,道:“他们收回兵器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做得很好,像个英雄心胸,足堪大任!” 萧遗欢的笑容僵了一下。 “除了这两本秘册之外,我还有几页更重要的东西记载在上面。”布孤征笑着,表情充满了赞许道:“我相信他们两人熟记那些资料,以后对‘天运会’的帮助很大。” 对“天运会”的帮助很大? 为什么不说对“你”的帮助很大? “是!”萧遗欢的表情能控制着让人觉得是绝对的诚恳,道:“遗欢确信会主必可安然无恙的回来领导我们……” “哈……”布孤征大笑,而且是猛摇着头的大笑。 “晴风是我唯一的传人。”布孤征忽然喟叹道:“他竟然死在我住的地面上不及半里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领导天运会!” 布孤征缓缓站了起来,右手握着那两本秘册。 “幸好……天运会后继有人……”他转过了身,向那张座椅后悬壁一幅柳三变“雨霖铃”词画掀去。 倒翻,有几页纸在,轻贴于背。 是不是方才所说的更重要的资料? 布孤征很小心的揭着,温柔的有如母亲对着婴儿。 萧遗欢正在考虑。 布孤征在这半炷香内的每一句话都在脑中流过。 眼前这位布大先生的双手都没空。 眼前布孤征的背部全是空门。 柳三变的词在轻轻晃动着。 又揭下了一页。 “寒蝉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每一个都在晃,都在舞,好像欲挣欲飞的龙。 不,晃的、舞的、欲挣、欲飞并不是字,不是词。 而是权力。 杀机斗现,拾情赴已赴。 十道红影若无,已化一线刹分打穿布孤征背后十处大穴上。 打得好深、好重。 力道让布孤征翻过了身,扯下了词幅,惊愕而喘气的睁目倚墙。 一大落下的汗水是痛楚?是不信? 萧遗欢的手心也早已渗透了湿意,甚至已经汇取凝成水珠顺流到了指间滴落。 他舐着发乾的双唇,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激昂的情绪平缓下来,道:“别怪我!是你逼我做的!” 墙的另外一壁上,悬挂着那柄“黄泉”名刀。 孤孤单单。 这令萧遗欢更安心了些。 他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快步过去将布孤征手上的秘册和那几页发黄的棉纸取走。 “你是不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萧遗欢勉强笑了笑道:“是不是?” 布孤征只有睁大着眼睛看他,没有回话。 “呃!我忘了你的哑穴被制……”他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还有些恍惚,而且喉咙乾涩的很。 他抽出一把又利又薄的尺长短刃在手里把玩着,道:“这样也好,在你临死以前告诉你一些事才不会被惊叫打断!” 他笑着,逐渐的恢复了自信和坚定。 “魏迟留的死是我设计的。”萧遗欢在冷笑道:“柳晴风的死是因为我先给他下了毒,哈……,好不好笑?那小子在吃下包子时还感动得差点哭了!” 他在笑,自己笑,看着布孤征愤怒暴睁的眼瞳子在笑。 忽然他觉得有些无趣,也觉得有些口渴。 布孤征的书桌上有一杯新泡的龙井名茶,犹温。 犹有特别的香味。 “这种贡品茶叶以前只有你能喝!”萧遗欢摇着头,相当惋惜的看着那个颓然的老人笑道:“从现在开始,只有我和皇帝老子能喝了!哈……” 他得意之极,以大笑来加强自己的把握。 而且当着布孤征的面大口喝下。 这是一种表示,表示他即将取代布孤征,即将是天运会的下任会主。 重重的放下茶盅,碎了那精心由景德镇烧冶出来的贡品。 零零落散和着四泼的水在桌面上。 是不是布孤征也将如这茶盅一样的命运? “一个不会爱情别人心血制造出来的东西的人,一辈子不会是英雄,也不能成大事。” 以前布孤征说过这句话。 现在他还是重复一遍。 萧遗欢的脸色大变,喉咙却不因为喝了茶水而湿润灵活。 好像茶水里隐藏着一只手,现在正捏紧着气管,捏紧着呼吸,捏紧着……生命。 “这茶水里的毒你应该很熟悉!”布孤征轻轻叹息道:“因为就是你用来毒杀柳晴风的那种!” 萧遗欢的一张脸在变,在扭曲。 “你是不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布孤征反问,充满了讥诮道:“你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萧遗欢想问。 但是紧锁的喉头让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看,看着布孤征脱掉了外袍。 十丝“红娘”犹在,只不过是打在衣袍内贴着十小块的皮革上。 每一块皮革正好在一个穴道的位置,也正好在萧遗欢出手所指的那个穴道。 “我了解你的弱点,比你了解我的还多……”布孤征喟然的看着桌上那柄又薄又利的短刃,道:“所以死的人是你!” 不是吗? 萧遗欢计杀柳晴风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弱点。 同样布孤征也了解自己的弱点。 他知道自己会出手,出手的那十个部位。 更可怕的是了解一个人的心理。 一个人向一个不敢杀的人出手,万分之一的机会成功成真,那个人必然需要喘息,需要平复心情的激动。 所以他准备了一盅茶。 当得意、恐惧和激动同时存在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犯下大错的时候。 这是人类常有的悲哀。 因为犯了这个大错的人就得死。 *** “你现在就要出城?”唐羽铃的声音在颤抖,有恐惧也有无奈道:“就要去六石寺赴约?” 窗外不过是寅时方尽,东曦小染天际微露。 “是。” “为什么要这么早?”唐大美人的声音更急道:“太阳都还没出来,而且他也没和你约好今天的那一个时辰……” 她好像想要抓住什么,又好像尽力在留住什么,道:“你……难道不能多等一等?” 她看着他的脸庞,他的眼眸,用尽所有的力气道:“难道不能多陪陪我?”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很长很长的一个呼吸,他轻轻的声音随着遥远处的鸡啼进入她的耳里,道:“布孤征没有和我约时间,因为他相信我知道一件事……” 他的眼眸在发光,闪耀着尊敬和快意道:“真正的刀客,迎着晨曦第一道阳光最是快意过瘾!” 这就是男人的生命,男人的世界? *** “不要,我不要你去,不要你替魏哥哥报……” 她真想拉住他离去的步伐用心叫道:“我只要你活着,活着陪我!” 没有。 声音由胸口塞满,哽在喉舌,没有半点声音。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就算是这生中最后的记忆,为什么不让我留着、藏着、念着,在三更夜冷小枕独卧时,可以泪流中看着、想着、笑着? 尽情的哭着、笑着,在夜冷三更独卧小枕,有你! 他的身影转出了门外,她奔向门槛。 倚着! 灰蒙蒙阴沉沉的天地,雪自衣袍独飘。 衣袍已在自己的双手用一切情感揉洗进去。 唯一的美,唯一的挂念,在风中飘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开。 是分开的两个生命? *** 踏出的步子是没有回头的生命。 刀的气息既然已经由指间传到了心胸,背后凝睇的眸子是不能思量,不能阻止。 每一个呼吸,在超脱眼前的一切事。 每一个呼息,在超脱心中的一切人。 他不是为报仇而出刀。 他不是为美人而出刀。 风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的脑海、他的生命。 风唯一穿不过的是他的刀。 他的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心记不起任何人。 只有孤独的走着,孤独的走向另外一把刀! 是的,刀客的生命在这个时候只有刀。 眼中、心中,只有刀。 不为报仇、不为别人,只为……那快意的一刀! 超脱眼前的一切事,超脱心中的一切人,超脱红尘人间世的种种,超脱忧喜苦乐利衰称讥。 超脱八风,直入慈悲。 慈悲一刀,酣漓尽意大快一生。 “我最近在长白山认识一个好朋友,一个大英雄,一个大刀客。”魏迟留曾经如此说: “他的刀法天下无双,因为刀的主人是个充满慈悲的人。” 刀的主人充满了慈悲,而刀却杀了人,夺走了一个赤诚的生命。 今天,这一个晨。 他是不是要去赎罪? 以刀,以掌握刀的生命赎罪? *** 天运会的第一个十年,只有布孤征一个人。 孤独的踏在征途上,斩杀过六十二位大奸大恶。 他本来叫布飞衣。 为了纪念这十年,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布孤征。 第二个十年,他创立了以天下八骑为首的庞大组织。 传承中,他的出手减少了。 这十年,他只杀过最棘手的二十二个人。 前后八十四条人命没有一个不是该死的。 包括三天前第八十四个萧遗欢。 但是他也有错的一次。 这一次不但赔上了唯一的弟子,而且还杀错了人。 魏迟留。 他轻轻在叹气着,由心里响出来的声音在佛殿之前飘汤,在晨风将来的东曦中飘汤。 站着,身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把刀。 刀是黄泉名刀。 他继承这把刀时,也继承了刀所代表的正义。 现在呢? 黄泉名刀之畔多了一把刀搁着,互映生辉。 凌峰断云刀! 他站着,是尊敬对方是个英雄。 而且是个真正的刀客。 他把自己的刀放在黄泉的旁侧,是一种致意。 一种刀客对刀客最隆重的致意。 声音在天地间,在这个晨,在两人的心灵间已是多余。 他们由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一切。 晨曦、东来! 第一道光线穿过了山峦,穿过了苍穹,穿过了生死,在刀鞘,在从刀鞘抽出来的刀锋上。 眩转,打亮! “真正的刀客迎着晨曦第一道阳光最是快意过瘾!” *** 武林史,刀战篇第三千零八十六页。 “明,武宗正德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卯时。洛阳城南,伊河畔六石寺外。布孤征和潘雪楼,黄泉名刀对凌峰断云刀。” “观战四人,任念陵、宗问恨、何添残及六石寺住持一慈大师。” 任念陵的评语是:“双刀飞卷,黄泉似天上来,凌峰断云如破天矫龙,顷愕不及已见胜负。” 宗问恨的评语是:“握刀速度相当,一腾身反折,一盘地怒冲。若有忘天地事,这一战发生于眼前便是。” 何添残的评语最直接:“黄泉名刀霸杀天地,凌峰断云空灵妙绝!” 一慈大师的评语是刀战篇第三千零八十六页的结论。 谁胜?谁败? 英雄挥刀向英雄,是因为决定一见面就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除此之外,有没有第二种可能? 有什么可能会让两位英雄全力施展? 有! 赎罪。 佛家言中最上的以命赎罪! 布孤征尽毕生之力施展,逼潘雪楼搏命一击。 潘雪楼超越一切世间系,迫布孤征不回一刀。 因为所有的刀法在最淋漓尽致的奔狙时,不可收。 既不可收,移开刀身的人必死。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但是谁也不知道,如果两个人同时移开了刀,会怎样? 这页最后的记载是:“一道血丝自潘雪楼左臂滑出。” *** “我输了!”布孤征垂下了刀,双眸楞楞看了刀锋上犹滑垂至尖挑处的血莹,轻轻的抬起头来道:“因为我的刀上有血……” 刀上有对手的血的人是输了? 因为心在那一刹那还没有完全离去。 离去天地,离去生死,离去八风。 只剩,慈悲! *** 每个人都在笑,笑是由心底深处升上来的一种喜悦。 “你要去那里?” 握黄泉名刀的那个人关怀的问着,问着的是穿着一身雪白衣袍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眸子在发光,迎着东来晨曦。 “去一间破庙!”他很认真的回答道:“一间叫小西梵寺的破庙。” “去那花不香鸟不语,狗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干啥?”那个枪上有香味的人笑道: “想出家当和尚不如就在这儿剃发算了!” 这儿当然就是六石寺。 “不!这里虽然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除了一慈大师外,每个男人都在笑。 “当然是女人我才笑得出来……” “漂不漂亮?” “有没有长麻子?” “胖不胖?多高?” “你敢去见她?”握着黄泉名刀的那个人缓缓道:“我将她由横山大城带来洛阳是因为她是无辜的,要有所补偿!” 他的双眸在闪动,道:“很可能需要一生的时间,你敢?” “除了小时候被我爹追着打以外……”雪白衣袍的汉子边走边大笑道:“我一生从来没有逃过,也没有躲过任何人。” 当最后一个字在这些人的耳中打转时,说话的人已经到了很远很远的那一端。 那一端是洛阳城的城门,的确够远的了。 但是对一个人,一个凝眸倚望的女人来说,那袭雪白衣袍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生命,许多的惊喜不就是这样? 蓦地抬眉,郎君在。 凝眸望来一尘不染,小负手而立。 娇呼。 果是投怀送抱,惊喜,泪水有笑。 今夜无刀!—— 收集 第十五章 杨雪红沉默了好久,望着材木的灰烬在晨曦下好像特别的洁白。 “那是特别令人心仪的故事!”她轻叹道:“英雄和英雄之间的情谊、豪情得令人心醉。” 羿死奴轻轻笑了,昂了昂首道:“我并不知道唐羽铃是不是我的胞妹。但是对这个故事里的人我们是不是都要尊重?” “这话他妈的有道理极了!”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哥哥我如果遇上了潘雪楼,非好好跟他喝上一顿不可!” 羿死奴微笑着,仰视东方晨曦,轻轻的一口气由丹田里缓了出来,轻笑道:“我相信你们可以变成朋友!” 语气似乎有点落寞。 是不是因为他不可能和潘雪楼变成朋友? “潘雪楼和唐羽铃到固阳城做什么?” 杨雪红忽然答道:“而且早在两年前就到了那儿!” “他们在找真凶!”羿死奴缓缓道:“找出是谁指使萧遗欢杀魏迟留的幕后人,而且潘雪楼也受了布孤征的委托,无时不阻止乌兰察布盟和蒙古人联手……” 黑情人嘻嘻一笑,哈声道:“看来打算对付羽公子和明冷香的人还不少……” 羿死奴淡淡笑道:“在下‘百八龙’中的十二片龙鳞也早已埋伏在固阳城内。” “百八龙”的出手费一向很高,而且不干白活。 “是谁雇用你们?”黑情人忍不住好奇道:“想杀明冷香?不会是朝廷中人吧?” 羿死奴一愕,皱眉道:“你这随便问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他看了眼前这对男女一眼,竟觉得他们是可以商量事情的对象,道:“委托我们出手的的确是朝廷中人。” 羿死奴摇了摇头,嘿道:“他的理由是,为了避免大动干戈,迫不得已只好用暗杀的手段……” 在那个时代,无论是两国之间或是朝廷争权,这是很平常的事。 羿死奴却有一点疑问道:“但是委托这件事的人,竟是由镇关大将军陈玉虎………” “那有什么不妥?”杨雪红淡笑道:“他是守着北塞大将军,如果能用此方式避免战争岂不是更好?” “不!因为中塞的镇关大将军邝百流……”羿死奴的眸子在闪,道:“江湖中谁不知道他的儿子邝寒四是中原西面最大杀手组织买命庄的大员外?” 所以陈玉虎何必舍近求远? “百八龙”在东,“买命庄”在西,他们各霸一方。 就像忘刀先生和俞傲大侠是各据东西的刀神一样。 忘刀郎将一战俞傲。 那么百八龙到西境来刺杀明冷香是不是也犯上了邝寒四的地盘?特别是最近的情势很微妙。 两个月内,不但李吓天、董断红、魏尘绝要出关挑战羽红袖的琼雪山庄。 而且忘刀先生和俞傲一战,也将在京城决斗。 黑情人的一双眉头紧皱,嘿道:“你的意思是怕陈玉虎别有居心,故意挑起你们和邝寒四的一战?” 百八龙一战买命庄,中塞镇守的邝百流自然会有所影响。 如果这时候陈玉虎施了什么手段将中寒部份的长城占下,边防几乎大空。 更可怕的猜测是,如果陈玉虎和蒙古、明冷香有勾结,那岂不是放虎入屋,转瞬间可以长蹄直入中原。 想到这儿,三个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事实的真相如何,我们并不清楚。”黑情人沉声道:“或许镇守在石玉城的陈玉虎真的是一片忠胆也未可知……” 他们都知道,错杀一条人命是无可弥补的过失。 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国土家园的安危。 羿死奴深深吸了一口气,站立而起,道:“反正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得往固阳城一趟就是了。” *** 固阳城内有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可是当这位很美的女人是统治者,而且她的表情非常愤怒的时候,谁也不敢用“欣赏” 的眼光来看她。 明冷香现在给人家的感觉就是,好像要把眼前所能看到的所有人、所有事全部摧毁般的可怕。 “嘿嘿,察素齐的萨克和萨拉齐的莫山利竟敢背叛我!”明冷香的双眉挑起,道:“罗丝儿那女人的心痛症……” “回禀可汗……” 肃立在明冷香之前,一名汉子恭敬道:“据探子们的调查,有一对中原男女出手救治了罗丝儿的病症!” 中原来的男女? 明冷香好冷的眸子,冷嘿嘿道:“查出他们的姓名?” “只知道男的姓黑,女的姓杨。”那名汉子道:“而且八天前在黄河岸畔一战,将龙虎尊这个组织全数歼灭,据传也是他们两人所为……” 龙虎尊已被毁? “哈哈哈……杨雪红呀杨雪红!你毁了我的鬼域,想不到连龙虎尊也毁在你手中……” 明冷香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那汉子半跪而退了,门厅口闪入一名老道人来。 是巴山老剑急匆匆的赶跨而来。 “呃!羽公子那边可有什么新消息?”明冷香眼睛亮了,声音也忍不住急促着。 “是!”老剑嘿的答道:“百八龙的‘十二片龙鳞’行踪出现在固阳城内,羽公子正布置着对他们出手……” “他们果然来了!” 明冷香哈哈大笑道:“邝寒四的买命庄也接到了消息?” 他们都知道,买命庄在固阳城有一处线舵。 “显然已经知道!”老剑冷嘿嘿答道:“只不过邝寒四在数天前据传已随谈笑、杜三剑、王王石到京师观看忘刀先生和俞傲的一战,不知此计能否顺利进行……” “放心!邝寒四一定会改道前来固阳。”明冷香很有把握,淡淡笑道:“因为我已暗中派人假借羿死奴传话给买命庄,七天之内关外的买命庄别想有任何的据点……” “那……” 老剑显然认为有点不妥,道:“岂不是有违原先计划?” “哈哈哈!这点你放心,杀手和一般人是不同的。”明冷香很有把握的道:“对着同一个目标,他们绝不会联手。” 因为他们的身价以及在杀手这一界里的地位。 更何况买命庄和百八龙早想一别苗头。 “我们这招是‘黄雀在后’,由羽公子负责对付邝寒四和羿死奴。”明冷香得意大笑道:“你难道不认为羿死奴和邝寒四撞见了,两人之间不会一战?” 老剑不得不为这点心思佩服,因为百八龙的“十二片龙鳞”会死得很难看。 而且又是死在买命庄势力范围内。 据他们所知,明冷香手上最少有八万军马已往长城方面移动。如此一来,只要羿死奴和邝寒四有了冲突便是大事完成一半。 计划中,只要羿死奴和邝寒四一战,横山城内买命庄大本营的好手往北出关,便有一队狙杀人员入城狙击邝百流将军。 邝百流一死,横山乱起。 届时陈玉虎的上关关开,明冷香的兵马直入,先走横山的长城中关占领,上关则交由蒙古人进入。 再是上、中两路并进,估计在四个月内便可以占住半壁河山。 嘿嘿,到时我们一干人可全是荣华富贵啦! 固阳城的另外一端,在一道全身雪白衣袍的人正默默的坐着,夕阳从窗西外来。 关外的落日似乎特别的大? 潘雪楼轻轻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唐羽铃。 佳人粉脖白嫩小露,正半垂首缀补着衣服。 他轻轻叹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魏迟留。 一个只吃过一顿饭却是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有什么心事?”唐羽铃轻轻抬起了螓首,柔柔的声音问道:“是想起了魏哥哥?” 潘雪楼轻轻一叹,答道:“是的,有一部份是想到他……” “还有旁的事?” “是有关明冷香的事?” 潘雪楼沉吟道:“最近我有一个联想。” 他顿了顿,缓出一口气接道:“两年前萧遗欢是不是受了羽公子的命令?” 唐羽铃并不知道谁是羽公子。 不过她可以想像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可怕到连潘雪楼也会担心的程度。 “那时魏哥哥掌握了一些证据由大漠赶了回来……” 唐羽铃想起“天下八骑”合杀魏迟留于长城外,内心深深一痛而叹。 她望向潘雪楼,也暗自感激上天让自己遇见他。 “会不会是对蒙古人或是你口中那位羽公子不利的消息?” 潘雪楼长吸一口气,忽的道:“我记得你跟我提过,魏兄一出关便直接待在这座固阳城内?” “是!” 唐羽铃点点头,道:“他捎给我的信息,表示在固阳城内有‘重大’的发现,所以一直待着……” 潘雪楼点了点头,对唐羽铃一笑道:“铃儿,你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心思细密的大胜常人。” 唐羽铃脸颊一红,垂下头去。 只听潘雪楼继续道:“如依你方才所言,令我想到羽公子为什么要助明冷香重掌乌兰察布盟的一个可能……” “这事必须由数年前说起。” 潘雪楼缓缓道:“中原武林大侠,苏佛儿你可听过?” “听过。” 唐羽铃的眼睛亮了起来,道:“他是苏小魂大侠的儿子,在他身旁有一堆好朋友,像小西天和尚、俞灵、赵抱天、龙入海等人。” 她喘了一口气,兴奋道:“当然,听说他的妻子是天下无双的大美人。” 单文雪,向称天下第一美人。 而且是人人敬重的女侠。 潘雪楼点了点头,道:“没错!根据冷明慧冷大先生传来的消息,苏佛儿、董九紫、小西天、单文雪他们正往西城来,而且米小七和萧天魁、独孤斩梦也全有出关的踪迹。” 这些人都很年轻,不过是年近三十而已。 但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很成名。 唐羽铃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可以由潘雪楼的表情中知道,塞外将会有一件大事。 潘雪楼沉静了片刻,踱到桌前燃点了灯苗,缓缓又道:“这些人你或许不知道,不过他们足可以影响中原东半壁的武林……” 唐羽铃用力的一点头,表示她明白这些人的重要。 “可是他们为什么到西境来?”唐羽铃轻轻问道:“你是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潘雪楼点了点头,道:“冷大先生的传言中只有隐约指出是为了明冷香的娘亲大恨后……” 唐羽铃一愕,道:“那……有什么不妥?” “你不明白的。”潘雪楼苦笑道:“据说半年前大恨后已经在扁山死于一个叫羿死奴的人手下。” “我的妈呀!” 窗外忽然有人大叫,而且叫得好大声。 “大恨后那个老太婆还没死?” 潘雪楼双眉一挑,淡沉沉的道:“是那位朋友大驾?” 他冷冷又接了一句道:“是两位?好轻功!” “哥哥我姓黑!”黑情人一脸风尘的跨了进来,哈哈两笑的四下打量一阵。 “黑情人?”潘雪楼眼睛一亮,道:“是冷大先生请你到龙虎尊里乱跑的那位黑情人?” “正是!” 黑情人哈哈一笑,朝身旁的杨大美人道:“这小子倒比故事中风趣多了!” 故事?什么故事? 杨雪红笑了笑,睇视了潘雪楼和唐羽铃一眼,道:“是有关潘英雄和布孤征、天下八骑之间的事……” 潘雪楼淡淡一笑,道:“姑娘可是杨字头八代主的杨雪红!” “正是小妹。”杨雪红看了唐羽铃一眼,轻笑道:“妹子秀外慧中,姊姊见了你真是高兴!” 唐羽铃脸上一红,娇笑道:“姊姊是巾帼英雄,妹子才佩服得很呢?” “拜托点行不行?” 黑情又大叫起来,道:“你们两个捧来捧去的,让哥哥我站在这儿渴死呀!” 客人喊渴,主人当然端上了茶。 一切坐定后,黑情人劈头就问道:“喂!潘小子,你说大恨后那老女人没死是什么意思?” “迹象吧!” 潘雪楼缓缓道:“我怀疑死在扁山的那个大恨后并不是真正的大恨后,而是替身……” 替身?黑情人苦叫道:“先是有一个冰娘,再加上一个断红帮中卧底,那岂不是像当年的修罗大帝?” 和苏小魂、苏佛儿父子的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蜜神功系出同门的修罗大帝,自来是最诡异多身的人物。 甚至自断心脉“死”在苏佛儿面前犹能“活”逃。 潘雪楼苦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一位骑大先生?” “骑梦隐?” 黑情人当然知道。 骑梦隐向来在北境中为武林所敬重。 “你知道修罗大帝就是阴人麟……”潘雪楼说话的时候,有一点长长的叹息道:“可是你大概不知道他另外的名字是龙中龙以及骑梦隐?” 黑人差点昏倒。 “他……他……”黑情人大叫道:“修罗大帝果然没死?” 天下谁想起九重鬼寨那段日子,谁都会害怕。 修罗大帝的“清音神功”更是诡异已极的魔功。 他可以凭藉衣服摩娑之声来控制一个人的心智。 简单的说,他跟你打斗时便可逐渐控制你。 潘雪楼凝重的道:“为了这件事,苏佛儿他们追到了大漠来查探几件事。”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杨雪红双眉一蹙,苦笑道:“中原里大批武林人物到西城塞外来,偏偏又逢几个月内有忘刀、俞傲一战,以及李吓天、董断红、魏尘绝出关一战羽红袖……” 整个武林似乎比以往的事情都要复杂得多。 潘雪楼点了个头后,又缓声接道:“我受冷大先生的请托在此年余里,逐渐看出了一点不寻常之事。” 他看了一眼黑情人和杨雪红后,淡笑道:“据我所知,羽公子最少有七次到固阳城来,似乎别有所图……” 黑情人明白潘雪楼的意思。 这句“别有所图”并不是指助明冷香重掌乌兰察布盟的可汗大位。 而是另有目的。 “这么看来……”唐羽铃忽然出声道:“潘哥哥所说的那位羽公子帮助明冷香夺位,目的只是为了更容易达成目的?” 好一句话。 唐羽铃的脸红了红,接道:“我……只是以一个局外人来看,如果方才所说的大恨后和骑梦隐都没死,而且出现在塞外的话,这其中是不是有所关连?” 她看了每一个人一眼,转咬了一下嘴唇才又红着脸道:“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连呢要到连苏佛儿大侠他们都要追到塞外来?” 这小女人分析力倒是强得很。 黑情人肚子里一叹,只听得她偏了偏头,道:“那一定是某样秘密或是很重要的事物,他们都非得到不可!” 潘雪楼沉重的一点头,道:“据我得自冷大先生的情报,只知道苏佛儿他们是为了阻止骑梦隐,而骑梦隐的人则是往传说中的‘黄沙天地流’……” 黄沙天地流? 那是一门非常神秘的组织。 原本那是一个王朝,却在大盛时三年内倾覆。 至今数万名子民仍在大漠上流浪。 “你们都知道夏斜这个人?”潘雪楼淡淡道:“他就是黄沙天地流中人。” 夏斜是“天下八骑”之一。 两年前在小梵天寺外一战,早已和潘雪楼变成了朋友。 朋友当然会互相讲述一些秘密。 “黄沙天地流已近五年没有门主。” 潘雪楼皱眉沉吟道:“难道在龙虎尊的龙中龙受了重创以后,想藉黄沙天地流的力量?” 正思索间,黑夜中有振翅急响。 当见得一道黑影好快的自窗外射入。 闪电般的,那黑影停在潘雪楼的肩头上。 好一只又黑又亮的小鹰。 “黑天信!”黑情人讶叫道:“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鹰类存在!” 黑天信据说在元朝时已经绝迹。 这种鹰不大,却是非常的凶猛。 而且耐力特佳,可以连飞三天三夜不吃不休息。 潘雪楼一笑,将鸽脚的信筒取下,拍了拍“黑天信”的头。 那鹰倒是极会撒娇,用头顶了顶潘雪楼,接着是用嘴啄下一根潘雪楼的头发,这才飞了出去。 “好小子!”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可真皮哩!” 这厢,潘雪楼打开了信笺看着,不禁皱上了眉。 “啥事啦?”情人哥哥探头伸脖子问着。 “冷大先生查出来,黄沙天地流八大长老中的连乾坤、连阴阳是龙虎尊的两颗暗棋。” 潘雪楼深皱眉,哼道:“而且苏佛儿他们也查出‘龙中龙’骑梦隐在他们两人的协助下已经大半复元。” 杨雪红脸色一变,忍不住叹气道:“这人好长的生命力,三番两次都死不了。” 可不是,几乎要认定他是金刚不死之身。 潘雪楼接声道:“方才在下提到黄沙天地流在近五年内没有门主之事。这原因是一把‘天神石剑’无法出土,便一直耽误了下来。冷大先生的来信中又提到,大恨后似乎已经练成开启石门的心法。” 天神石剑是一种信物。 它藏在一座山洞内,洞口是用千斤的巨门所封。 那知关门极为巧妙,必须练就了黄沙天地流最上乘的心法,施展内力后方能打开。 据传在数百年前那朝代灭亡前就设计了这么一座山洞来置放这件石剑“国玺”。 历代黄沙天地流的门主也的确都打开过。 “没想到前一位门主喻洗剑死后,竟然数万名门下弟子没人可以打开。”想不到大恨后竟然练成了……“潘雪楼了摇头,道:“那么骑梦隐也可以?” “这未尝不可能。”杨雪红道:“我曾经和他交过手,但是由他出手的气机并未发觉有大势至般若无相波罗蜜神功,或者是清音神功……” 她皱眉道:“反而不类似中原的诡异出手……” 潘雪楼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暂且放下自己本身修行的心法,然后揣摩研练黄沙天地流的心法?” “大有可能!”黑情人拍掌叫道:“所以他要你那帝王绝学最后四句心法,根本不是为了解什么羽细袖的禁制!” 情人哥哥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了。 “那老小子的目的是怕两种内力相冲!” 好深沉的心计。 如果那时杨雪红一念之间只为了对付羽红袖而授予“龙中龙”骑梦隐心法,那岂不是犯下大错! 想到这儿,杨大小姐的背脊不由得一线冷汗冒出。 “好!咱们将事情从头想一想。”黑情人咳了咳,清了两回嗓子道:“如果说大恨后没死,而且一直留在塞外的话,那么她是有一个目的。” “如果这个目的也是在追查开启山洞石门心法。”黑情人哈哈道:“那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是石剑并不单纯是石剑……” 因为石剑就算可以统御黄沙天地流的数万兵马,又如何能跟现在的乌兰察布盟相比? 乌兰察布盟既已在手,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黑情人皱眉道:“乌兰察布盟就是数百年前灭掉黄沙天地流王朝的部落!” 这是世仇! 大恨后怎么会笨得到世仇的部落内想统领他们? “我有一个问题。” 唐羽铃忽然道:“你们口中的大恨后真的是现今明冷香可汗的亲娘?” 她一问,可问倒了所有的人。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 “我们只听过以前成利古莫有一位爱妃叫大恨后是不是?”黑情人好大的苦笑道:“别说她的年纪,连容貌也不知道。” 如果大恨后不是明冷香的亲娘,事情以乎明朗多了。 “果真这般,那么大恨后和明冷香都一直想夺得可汗之位。”潘雪楼点头道:“那么羽公子三番两次到固阳城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剪除她……” 照理大恨后比明冷香有资格登上可汗之位。 如今明冷香抢先了一步,大恨后自然怒极转向黄沙天地流,到底那里也是一股力量。 而且以她对乌兰察布盟所下的苦功,这些日子来必然他布了不少线以便届时响应。 黑情人嘘出一口气,道:“如果事情正如我们所想的这般,让他们去狗咬狗也没啥不好!” 潘雪楼淡淡一笑,答道:“这也就是我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不过现在似乎又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他看了黑情人一眼,掀了掀眉道:“是羿死奴手下百八龙中的‘十二片龙鳞’也到了固阳城……” 这个潘小子的消息倒是灵通。 潘雪楼淡淡一笑,嘿道:“他的目的是谁?” 黑情人当然可以说出是明冷香。 但是对于唐羽铃之事可不是说的时候。 虽然他们都是受了冷大先生的指示来办事儿,却没有表示他们就是朋友。 就好像他跟羿死奴可以有相同的目标联手去做,却不一定是朋友一样。 “狙杀明冷香!”黑情人道:“而且委托的人是长城上关镇守将军陈玉虎……” 黑情人的话才刚说完,“哗啦”大响,自门外奔入一个全身是血的汉子。 一身的黑色劲衣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罩住面庞的方巾早已被人扯飞一半,露出半张脸来。 这人跌跌撞撞的两步,趴到了桌面上。 “哇”的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潘雪楼好快的速度,连点了黑衣汉子四处穴道,挑眉,看向门口破洞处。 没有人影,却是有声音在轻笑。 “义薄云天的潘雪楼原来一直在固阳城内!”羽公子缓缓的将每一个传进来,道:“真是大意外!” 潘雪楼看了黑衣汉子一眼,冷嘿道:“是百八龙的人,嘿嘿!终究是你早了一点下手!” 外头羽公子呵呵冷笑,答道:“这只是个开始,潘雪楼,固阳城可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住……” 声音已在一串长笑后逐渐消失。 黑情人托起了那名黑衣汉子的下巴,皱眉问道:“喂!羿死奴的人呢?他没跟你们联络上?” 黑衣汉子“哑哑”了两声,总算勉强吐出几个字来,道:“今夜……子时……狼王庙……” 这是他所能说的最后七个字。 在死前,这名百八龙中令人闻名丧胆的杀手十指依旧有力。 十指深深的抓住黑情人的手腕,令人有痛的感觉。 一双眼珠子睁得老大。 “我明白!”黑情人缓缓而有力的对他道:“你放心!我会去狼王庙……” 那人挤出了一丝笑意。 好勉强,却很安慰。 “看来好戏是真的开锣上演了!”黑情人轻轻的放下体,嘿嘿道:“不过办事以前总要先吃饱肚子是不?” 潘雪楼百分之百赞成这个想法。 *** 狼王庙,沉静的有如在狼穴中。 空气浮荡着危险和死亡的气息。 羿死奴坐在庙堂之前,空地上早已架上了材火。 他喜欢在月色下烤火。 那是一种小时候情怀的延伸,他记得曾经跟阿万师父有过一年整的时间在荒野中追杀目标。 每一个夜里,阿万师父总会升燃一堆材火。 然后许多武林事就在火焰旁听来。 那些事记入他的脑海中,最少救过他七次之多。 望着伸展蹦跳的焰苗,楞楞之中竟经常反覆问自己一个问题,恨不恨阿万师父? 杀死他爹羿雕的凶手就是阿万和百八龙的杀手。 但是真正获得阿万真传以及继承百八龙的人也是自己。 阿万对自己的爱绝不少于亲爹对子女的感情。 他从来没想过杀阿万替爹复仇。 猛力一摇头里,他苦笑自语:或许阿万师父自觉对自己有所亏欠,将他一生所有的全部给了自己吧! 正想间,暗处里有人轻轻笑了。 好轻的声音,宛如来自天外,又似来自地府。 羿死奴全身的神经不由得绷紧。 来人绝对有一种奇异的特质。 这种特质甚至可以改变空气的流动。 而具有这种特质的人,据他所知天下没超过五个。 邝寒四是其中之一。 “你来了!”羿死奴轻轻笑着,猛吸一口气立身,朝向西面屋檐墙畔哈哈道:“能和买命庄的塞四公子一见,正是百八龙羿死奴的毕生荣幸!” “羿兄客气了!” 黑暗中缓缓踱出一道人影,看起来就像是个名门公子。 本来邝寒四在洛阳可是鼎鼎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 羿死奴打量眼前这人,点了点头肃手道:“随意坐!” “那……不客气了!” 邝寒四坐了下来,和羿死奴隔着火焰对看。 半晌,邝寒四先笑道:“买命庄在固阳城的分舵可有得罪羿兄之处?” “没有!” 羿死奴摇了摇头,嘿道:“百八龙的‘十二片龙鳞’到塞外来,是不是惹得邝兄不快?” “没有!”邝寒四淡淡的回答,也同时逼上一句:“可是买命庄在固阳城内的分舵在今夜稍早被人剪除。” 羿死奴一楞,同时冷笑答道:“如果邝兄知道在下的十二名手下也叫人狙杀,不知有何感想?”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了,邝寒四忽然盯着羿死奴道:“这么说,在下本庄分舵不是你摧毁的?” 羿死奴嘿嘿道:“最少咱们是同行,何必相残?” 邝寒四似乎接受了这个看法。 “在这中间挑拨的人是谁?”他取出了一封信笺,滑过了焰苗上落到羿死奴的手中。 羿死奴知道对方这随手一个动作里,最少有六种方法下毒杀了自己。 但是他相信邝寒四不屑这么做。 摊开的信笺上,很简单的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有百八龙便没买命庄”! “你认为这是我写的?”羿死奴淡淡的问。 “最少这种纸张来自龙潭圣殿。”邝寒四轻轻一笑,道:“不是吗?” 羿死奴还真吓了一跳。 邝寒四连这点都知道,可见是个多可怕的人。 羿死奴神色不动的点了点头。 “这信纸的确是来自百八龙本坛。”他看着邝寒四嘿道:“这件事羿某会彻查,现下重要的是我们的事怎么解决?” 邝寒四盯了过来,半晌后才轻轻一笑道:“在暗处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羿死奴耸了耸肩,答道:“是不是我并不知道,不过最少他们好像并不想动手……” “对极了!” 黑情人这厢轻握杨大美人的柔荑,嘻嘻笑着晃出来,朝两人打了个揖,道:“大家都是朋友,有话好说!” 邝寒四看着眼前这对男女,眼眸里一阵光彩。 “阁下大概是冷大先生倾力推崇的黑情人兄?”他转向杨雪红,淡淡颔首道:“而这位姑娘便是杨字头第八代主的杨雪红?” 黑情人哈哈大笑,和杨雪红双双坐下,冲着邝寒四道:“你知不知道幕后是谁搞鬼?” 邝寒四眼皮子一跳,嘿道:“羽公子和明冷香?” “唉呀!你知道最好不过啦!” 黑情人心情可愉快多了,嗓门又高了不少道:“姓明的那女人打的好主意,打算把横山城内你们买命庄的高手调出来好趁虚而入……” 邝寒四冷冷一笑,嘿道:“如果他们是打这层主意,那真要痛不欲生了!” 黑情人一愕,羿死奴倒抢先笑道:“你知道他们的阴谋?” “明冷香的身旁有我们的人。” 邝寒四嘿嘿道:“而且让她作梦也想不到的是,把守长城上关的陈玉虎已经被革职回京。” 这件事的确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杨雪红忍不住问道:“这中间事出有因吧?” 邝寒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数日前,苏佛儿他们一行发现了陈玉虎和明冷香之间有所不轨的图谋。” 以苏家和朝廷的关系,这种事好办的很。 倒是他提起苏佛儿可引得杨雪红的兴致来,当下便问道:“据说他们追来大漠,是为了修罗大帝?” 她一问,羿死奴不禁咦道:“那老小子不是自断心脉死了?” “他?死的可多次啦!”黑情人苦笑道:“如果你知道他就是‘龙中龙’,而且另外一个化身是关外大侠骑梦隐,有何感想?” 羿死奴能有什么感想? 他忽然间觉得一阵寒意而已。 邝寒四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对着另外三人道:“冷大先生的确也曾托人转告我们此事。” 他一顿,轻轻叹道:“然而还有一件非常复杂的事。” 连邝寒四也认为复杂的事,那真的是复杂了。 “你们应该都知道萧天魁这个人?”—— 收集 第十六章 “石剑不在洞内?”骑梦隐的脸寒,声音更寒。 石剑竟然不在巨门山洞内,所有的声音全讶叫了起来。 雾夫人周身雾气一转,冷肃道:“姓骑的,你别含血喷人,本座方才已经放了回去。” “哼!哼!是吗?”骑梦隐跨了一步向前,盯住雾夫人那朦胧身影,冷笑着:“这密洞内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剑匣,嘿嘿!匣中无剑,是到了那里去?” 方才雾夫人明明有取出以昭大信。 这忽儿不见一定是两人之中有一个有问题。 若不是雾夫人没有放回,就是骑梦隐没取出来。 骑梦隐冷冷一笑,身后的巨门已然了上去,发出轰然大响。 他挑眉,一曳下长袍让众人看清楚了,喝道:“骑某身上可没暗藏石剑,雾夫人何不现身让众人信服?” 雾夫人冷冷一笑,哼道:“好个骑梦隐,原来你是借此计想看我的气机运行?” “呸!贱人!你作贼心虚了是不是?”连乾坤怒骂道:“清白的话为什么不敢让人看清楚你并未藏剑?” 雾夫人冷冷一笑,道:“本座取剑在先,你们出现在后,嘿!我又何必取了那柄不能用之为武的石剑?” 这话有理。 石剑只是在黄沙天地流里一种尊崇的象征。 天下各处倒是不将它当成一回事。 连阴阳冷冷一嘿,斥骂道:“你的心计以为我等不明白吗?呸!你早知我们两个和骑大先生一道回来本门,怕万一阻挠了你篡位,是以预先藏起石剑……” 雾夫人冷沉沉自烟雾后一笑,道:“好!为了共昭大信,这回开启了石门大伙儿一起进入。” 这的确是个变通的好方法。 骑梦隐冷冷一笑,道:“好,你我之间由谁来开启?” 这可又是个大问题。 谁都知道每开一次巨门的内力损耗可不简单。 如今,谁来冒这个险? “哼!哼!本座既是已取出石剑,而骑大先生并未取出……”雾夫人冷笑道:“自当由你开启!” 骑梦隐仰首对月长笑,顷刻后收声冷哼道:“好!就由骑某开启,不过……”他挑眉朝向黄沙八大骑,道:“诸位可不能让这贱人暗中下了杀手……” 连乾坤第一个站到雾夫人和骑梦隐之间,沉声道:“骑大先生放心,我等绝不会让这贱人得逞。” 这时连阴阳、连万愁等人亦纷纷围上了雾夫人左右,俱同声道着:“你可以放心……” 骑梦隐点了点头,沉气嘿声里再度双掌推向了石剑巨门。 果又是,十指紫气升着,盘向顶上回绕。 “嘎!”的一响,那石门又一寸一寸的移开。 这回众人的心情可较方才更为紧张。 只见骑梦隐额上冒汗,一寸缓一寸的将那大片巨门往旁暗框内推了开。 足足令人提心吊胆的一盏茶工夫,终于推了开。 他松回了手,长沉一口气入丹田,道:“诸位请入内鉴定……” 眼下,石门又缓缓移了回来。 便是不容犹豫,连万愁朝雾夫人道:“请……” 雾夫人一哼!挟着一浓烟雾和八名长老、骑梦隐一道进入了其内。 这事,外头一百二十名黄沙天地流的精锐俱全神戒备着,他们明白,随时会有惊天骇地的大变出现。 骑梦隐是最后一个进入密洞之中。 眼前那石桌上石匣中果然没剑。 石剑到那里去了? 是不是雾夫人偷了走? 雾夫人冷冷一哼,回身道:“骑梦隐,你把石剑藏到了何处?” 骑梦隐怒斥道:“贱人,到现在你还不承认?” 这话出,八大长老全采取了适当的出手方位,随时会攻向雾夫人而至。 此刻唯有脱曳“神剑大术”才能证明。 雾夫人一叹,哼道:“诸位且看看我可是藏有神剑于身的可能?” 一身烟雾已缓缓消失。 自足而上,只见是身披薄纱的极美曼妙胴体。 那烟雾散后,全身已尽露。 果然,她身上绝对是不可能藏着五尺石剑。 这……是怎么回事? 那骑梦隐双目一闪,蓦地暴喝道:“贱人使诈!” 骑梦隐暴然出拳,这拳好猛利的气机。 同时连乾坤和连阴阳亦双双出手。 他们三人猝然出手,雾夫人和另外六名长老俱为之一愕,转瞬骑梦隐已掌握这难逢其一的机会创击雾夫人。 同时连乾坤和连阴阳亦各自左右夹击。 雾夫人娇斥,全力回避三人联手,却是仍叫骑梦隐力重一拳。 她娇哼一声,忍不住一口血喷出,立即周身又罩上了烟雾。 接着迅速如闪电,投出门外而去。 那骑梦隐和连乾坤、连阴阳三道人影堪堪追出了,回手朝里头六名长老打出一蓬暗器去。 那六名长老那里会料自家兄弟会下此毒手? 弹指竟会中了连乾坤、连阴阳的淬毒暗器倒下。 “轰”的好一响,那石剑巨门又拢关上。 这厢骑梦隐等人追了出来,只见一层一叠的烟雾散在四下,片刻之后方是散开了无踪。 落眼也不见了雾夫人的身影。 骑梦隐冷肃转身,朝向一百二十名精锐统领沉声道:“那贱人方才事迹败露,暗下毒手杀了本门的六名长老……” 他挑眉,斥令道:“立即发令,绝不能让那贱人活着离开了大漠……” “是!”一百二十声激昂热腾。 方才洞内的情景,他们在下往上看不真切。 不过,里头的呼声以及连乾坤、连阴阳两位长老俱可以做为见证。 骑梦隐已经是他们的门主。 雾夫人是他们的死仇。 这是每个人心中同一个确认的事实。 苏佛儿可觉得这一路似乎太平安了些。 顶上就是那颗大太阳,照得人热烘烘要烤出了油来。 “喂!那些自以为很凶猛的家伙是吓破了胆?”苏大公子边用袖子擦汗,边口乾舌燥的叫道:“他奶奶的!走了七八天一个鬼影子也没见着。”他指的是黄沙天地流那些大漠强盗。 董九紫一哼,拍了拍胯下坐骑,嘘出一口气道着:“反正他们不出来,我们这一路走去就直捣他们老巢。” “有胆识!”苏大公子笑道:“反正不能让他们快活。”他说着,可举目向前方看去。 只见一尘飞扬不断往这端奔来。 他们这儿的地势可比较高,由上往下远处看去,逐渐看清了是数十名汉子正追着前头一骑而来。 再过片刻细看,那前头的骑上乘客赫然是名长发飘扬的女子,后头则是左胸绘有白骷髅头的黄沙天地流中人。 “哈!说曹操曹操就到。”苏大公子笑道:“还外带来一场英雄救美呢!” 这忽儿,一前一后已让他们看清楚了。 那前头的女人简直美得可以。 更诱人的,竟是只穿着一层薄纱。 苏大公子惨叫了一声,道:“姓董的,你上……” “为什么?” “因为哥哥我定性没你好。” 董九紫瞪了苏佛儿一眼,倒奇怪自己怎能忍受这类似无赖的家伙一道作伴? 他没有时间想。 前后的人马已到了面前。 那女子发现了有人,娇呼道:“英雄救命!” 就这一句,便昏厥了过去由马上摔下。 不偏不倚掉在董九紫和苏佛儿之间。 苏佛儿没有伸手,他冲向后头那三十六名汉子。 董九紫也没有伸手。 他想的是,快点解决了眼前这黄沙天地流的家伙,比先救那名姑娘还要来得重要。 由那女人坠马的呼吸,他知道一时片刻死不了。 但是眼前这些人走脱了一个,麻烦会大得多。 黄沙天地流个个在大漠上都是骁战的好手。 但是苏佛儿和董九紫显然比他们强太多了。 三十六名也不过是转眼间便全躺了下去。 苏佛儿是点了他们的穴道,这是比较幸运的一十八名。 但是董九紫的双拳下只有死,打从他的天台山恶人谷给羽红袖和武断红分别占领过后,他就很恨“坏人”。 所以,这是比较倒楣挑错了目标的十八个。 “你……你们……是谁?”天地流的人不信这是事实。 “苏佛儿和董九紫。” “真的是你们?” “如假包换!” 活着的十八个可没有话说。 董九紫回身,点住了那名薄纱女子的穴道,双掌一闭她全身的神识,便以内力渡入疗治延生。 那端的事由苏佛儿问话比较好一点。 因为人是苏小子的对手,理当由他去。 苏大公子果然很愉快的笑着道:“请问你们几位大哥,这些日子在干啥?怎的一点‘活动’也没有?” 一十八名汉子中,当头的一个叫札木必回道:“这七八日来本门新任了门主,已经不再干强盗行径。” “是吗?”苏佛儿看了董九紫那边一眼,哼道:“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贱人害死了本门的六名长老。”札木必冷冷一哼!啐道:“这是本门之事,用不着说给你们听……” “啧啧……一个女人害死了六个武功卓绝的大男人?”苏佛儿摇头苦笑道:“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他一嘿!哼道:“叫什么来的?” 札木必挑眉,怒道:“我说过这是本门之事,用不着告诉你……” “好!有种……”苏佛儿大笑道:“反正哥哥我这两日也会找上了你们老窝去,要明白也容易……” “哈……苏小子,你敢去?”札木必大笑道:“本门四万六千名弟子已经准备恭迎大驾了。” “是吗?嘿……贵门新门主可真友善,不知是那位?” “说出来怕你吓尿了裤子。” “怎会?顶多是骑梦隐那老小子而已……” “你……你怎么知道的?” “果真是那姓骑的?”苏佛儿苦着脸道:“他奶奶的!想不到这家伙咸鱼翻身,又有了实力。” 札木必冷冷一哼,讥诮道:“怎样?苏小子,你怕了吧?” “怕?怕你的大头鬼!”苏佛儿大骂了足足百来声,才停下来哼道:“稍会儿哥哥我就通知阿克苏王朝派十万大军将你们老巢给翻了。”阿克苏国王玛拉哈可是他爹苏小魂的拜把子兄弟。 札木必脸色一变,停了半晌才道:“真要血染黄沙?” “那有什么法子?”苏大公子叹气道:“那个姓骑的可是中原大大有名的魔王,当年九重鬼寨的修罗大帝是他……” “什么?是他?” “骗你天打雷劈!”苏大公子用力踢了踢沙子,哼道:“此刻不杀他,只怕以后坐大了发起战端,那才真是千万生灵涂炭咧……” 札木必沉吟了片刻,忽的抬头盯住苏佛儿道:“你所说的一切可都是真的?” 苏大公子猛的凑到人家鼻子前,哼了又哼道:“你以为哥哥我闲着没事,不在江南享福,跑来这花不香、鸟不语、狗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干啥?” 札木必苦笑了半晌,一叹瞅着那名女子,道:“如果能阻止骑梦隐发动战事呢?” “那是最好了,问题是有办法吗?” “有!”札木必一指那薄纱女子道:“她!” 札木必说完,双目冷冷一闪,道:“不过事成之后,我们还是非杀了她不可。”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札木必倔强冷硬道:“这是上天的使命。” 久远有一个传说,那传说当天地流还是个王朝的时候传下来的。 九天九地的诸魔嫉妒黄沙天地流的骁勇善战,而且将诸魔的信徒烧杀,所以派下了魔王必洵的女儿。 魔王必洵的女儿化成一个绝世美女,引诱天地流的国君荒于朝政。 前后不过半年而已,王君大杀功君以博取美人欢心。 自是天地流国在短短的三年内便遭外敌所灭。 至今数百年了尚无容身之处,只能在天地黄沙间到处流浪飘泊。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今天的基业。 却是喻帮主重蹈先人覆辙,迷上了这个女人。 札木必没有说出这段因缘,他只是冷然坚决的又补上一句:“我们绝不能让魔王必洵的女儿再毁掉我们一次!” 入夜小寒意,伊人缓舒目。 苏大公子和董大少爷望着醒来的薄纱美女,半晌后方由董九紫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妙眸一闪,温慵慵小嗔笑:“我复姓宇文,叫做宇文风铃。” 她又一笑娇艳,看了苏佛儿和董九紫一眼,道:“是两位英雄救了小女子?” 董九紫看她要挣扎起身,淡淡的将由黄沙天地流那批汉子中一具体剥下的衣服丢过去道:“你先穿上。” 宇文风铃竟是会脸颊一红,果真依言穿上了。 董九紫看了苏佛儿一眼,人家可是耸了耸肩,道:“我那些可问完了,换你问你的份……” 董九紫掀了掀眉,淡淡朝宇文风铃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宇文风铃看了一眼在另一端升火围坐的一十八名汉子,苦笑道:“他们误以为我杀了他们六名长老。”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宇文风铃娇叹道:“以他们六人武功之高,我岂能在弹指间全数斩杀?就算两手两脚加起来也不过是四个而已……” 这话可让札木必一干人好想了。 这女人说的没错。 要想在弹指间杀了六名长老是不太可能的事。 除非是长老们没有防范的人。 以那夜的情景,八名长老全都紧扣着这女人。 难道出手的是另有其人。 “能在弹指间杀了他们的……”宇文风铃一叹,又看了札木必那端一眼,道:“只有和骑梦隐那老贼合作的连乾坤、连阴阳……” 那端札木必听入耳里,转身怒道:“贱人,少造谣!” “我造谣干啥?”宇文风铃冷冷一哼,寒目道:“你这颗笨脑袋怎不会想想那个姓骑的怎会天地流的内力心法?” 宇文风铃卑视讥诮,挑了挑眉,道:“嘿……大伙儿进入密洞了,又怎会那两个活得出来,其余全死了?要是我出手,第一个杀连乾坤,第二个杀连阴阳……” 这一串话下来,的确是合情合理。 札木必听得目瞪口呆,吞了好几口口水道:“难道真的是他们使诈,害死了六名长老?” 这时十八名汉子中有人说话了:“统领别听这妖女妖言惑众,呸!说不定以前门主是让她害死……” “不准说!”札木必一巴掌打飞了那汉子,怒道:“这等帮中之事,岂是我们能谈的?” 札木必的出手很让宇文风铃一愕,问向董九紫道:“你……没点他们的穴道?” “他们不归我管……”董九紫淡淡道:“我管的人全死了。” 宇文风铃一双妙眸望向苏大公子,尽是万种风情。 “喂!别这样子看人。”苏佛儿摇手阻止道:“你是美得可以,不过可差哥哥那位老婆一截咧!” 单文雪之美人称天下无双。 宇文风铃一愕,眸子一闪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怕他们暗箭难防……” 苏佛儿摇头道:“他们都是好汉,不会做这种事。” 宇文风铃看了看苏佛儿,再看了看董九紫,一笑道:“原来是苏大侠和董大侠两位英雄,所以不怕了。” 董九紫淡淡一哼,道:“我们现在要进行一项计划,不但可以洗清你的冤情,也可以阻止骑梦隐那老贼……” 宇文风铃淡淡一笑,道:“但是要我依你们之计行事对不对?” “不错!你做不做?” “怎会不做?嘿……我恨死那个姓骑的了。”宇文风铃一顿,道:“不过总得在我把伤养好以后……” 董九紫淡淡凝眸道:“这个计划并不需要你用多少力,以姑娘的成就,恢复七、八成就够了。” 江湖上谁都知道有一位扶桑姑娘,因为太仰慕苏佛儿,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原来认人家当义兄,这位大胆的姑娘就叫做伊田美子。 “我的妈呀!”伊田美子叫道:“和尚你千万别走在前面好不好?那颗大光头弄得人家眼珠子难过。” 伊田美子的中原话实在有够饶舌。 小西天可没好气的回头哼道了:“别叫行不行?到了中原学了一句口头禅便说个不停。” “那又怎样?”伊田美子哼道:“我才奇怪,像单姐姐这个完美的女人怎会跟你是朋友?” “不是朋友……”小西天正色道:“是生死之交。” “我的妈呀!自吹自擂不知脸红……”伊田美子并辔到了单文雪身旁,娇笑道:“单姐姐,你穿这一身白衣好漂亮,简直像仙女下凡。” 单文雪一笑,摇头道:“妹子这一身浅绿何尝不是清新可人?别太小看自己。” “真的?”伊田美子笑道:“不穿忍者那一套黑衣服,我也觉得自己好看多了呢?” 单文雪一笑着,道:“所以嘛……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有信心,别以为样样不如人……” “嗯!”伊田美子点头笑道:“跟姐姐讲话比跟那个木头和尚说话有趣多了………” 啥?和尚没说话也有事? 小西天大大叹一口气,忽的发现前面地上有几具着黑衣的体,他皱眉道:“小心点……” 便是先着马往前,到了那儿翻身下去查看。 前前后后看了一回,单文雪随之到了问着:“怎样?” “不到一日之前的事……”小西天很有把握的道:“是黄沙天地流的人……” “谁下的手?” “董九紫。” 董九紫?那表示他们和苏佛儿已经很近了。 果然三人再往前策马直趋,便见着一处绿洲。 绿洲不大,有小池一泓。 更重要的是有昨夜留下的柴灰犹温。 单文雪笑了,她已然瞧见苏佛儿留下的记号。 而且记号中还有一句很亲热的暗语。 小西天可皱着眉啦:“喂!两个记号,一个是咱们通知明白的,另一个是啥?” 单大美人一笑,道:“和尚不会懂的。” “我不懂?”小西天抓了抓脑袋,道:“什么意思?” “笨哪!”伊田美子叫道:“是人家夫妻间贴己的话。” “你又知道了?” “我的妈呀!看看单姐姐的表情也想得到……” 小西天只有苦笑,朝单文雪耸了耸肩,问道:“好啦!咱们是卖命的追呢?还是隔着一段距离?” 单文雪沉吟了片刻,道:“前后隔着半个时辰吧!如此一则相互有照应,二则不会在一起人多了引得注目。” “聪明……”小西天笑道:“咱们就装了水打歇一顿后上路……”说着,他果真取下了水袋装着。 方是满了一袋,那伊田美子忽叫道:“和尚,有好多人往这边来了。” 小西天抬头一看,乖乖不得了。 只见是扬飙半天高的烟尘一路往这绿洲方向奔至。 “咱们先躲一躲……”小西天沉着道:“且看看是什么来路再定夺!” 便此,三人率了坐骑避到五丈外的一堆沙丘之后。 方是藏好了身,那震地马蹄巨响已是淹天没地而至。 “唏哩!唏哩!”马鸣声中,看有近百人跨下了马坐到了池子旁,或休息或装水着。 “他奶奶的!这回我们非抓到那个妖女不可!” “哼!谁说不是?本门六名长老的命非得血债血还不可……”一名相貌冷肃的汉子道: “你们跟着我卡山统领能擒杀了那妖女,可是大功一件。” “是啊!”一名汉子附和道:“到时卡山统领升上了长老之位,大伙儿可就神积了……” 这一说,个个兴致可高昂了起来。 卡山重重一哼!嘿道:“不过……昨天札木必他们已经先走了这条路,不知道怎样了?” “统领放心……札木必带的人太少,就算擒住了妖女也是所剩无几……” 卡山双目一瞪,朝那汉子哼道:“基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名奸相名叫基列的汉子嘿嘿笑道:“统领,到时你想要抢功还不是容易的事儿一桩? 而且是死无对证啊!” 卡山像是有些心动,猛可站了起来喝令道:“好!我们加紧追下去,别让那妖女逃入了中原……” 便是一伙人纷纷呼喝上了马。 偏偏这时伊田美子忍不住心中有气,跳了出来破口大骂道:“好贼人,自己的兄弟也想陷害!”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干啥? 小西天苦笑的随着站出来,便听得人家大叫:“是个女人和个和尚,杀了他们……” 小西天可摇手了,道:“喂!各位施主,大家有话好说嘛!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这时单文雪也缓缓站了出来。 好艳绝天下无双的容貌。 那个基列看得呆了呆,忽然大叫道:“她是不是那个妖女……” 妖女?单文雪淡淡一笑,道:“基列,你搞错了。” “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才那个卡山叫过你这贼名字嘛!”伊田美子嗤哼道:“你以为人家想知道啊!” 基列脸色可难看了,怒哼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位是单文雪女侠,我是伊田美子女侠……”伊田美子看了小西天一眼,叹道:“这个嘛!叫小西天……” 基列的脸色这回可大变了。 就是在旁的卡山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可知道单文雪和小西天是何等人物? 卡山的眼珠子转了两转,嘿声道:“三位到大漠来,可是冲着我们黄沙天地流?” “是又怎样?”伊田美子背上那柄“轰天”名刀已扣在掌中,冷笑道:“像你们这种不仁不义之人早该死了。” 伊田美子轻叱一声,腾身半空。 刀出,快若闪电似风雷震天大响起。 那卡山怒哼!手上长刀挥两道匹左右忽的攻去。 却是卡山这一刀眼前要砍上了伊田美子,眼前却是忽的失去了人家的踪影,卡山心中一震,蓦底是由颈拉下背脊一痛。 好剧痛,便是翻下马登时毙命了。 那基列看到这小姑娘出手如此毒辣,恶胆生边怒叫着:“杀!” 一字方出,猛然一道精泓泓的刀光划破了喉咙。 伊田美子杀得兴起了,掌中之刀连连挥斩。 一倏忽里,只见她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所过处,血锋必夺魂。 转瞬而已,又有十三条人命挂下了轰天刀上。 小西天皱眉一叹,猛可欺身上前,指上大悲指力一弹,压下了伊田美子的刀势。 “和尚,做什么?”伊田美子怒问。 “小姑娘,杀孽别这么重!”小西天合十道:“就且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这时那一帮黄沙天地流的汉子已纷纷策马而逃。 伊田美子一刀逼退了小西天,正待要追下,单文雪飘然的挡到了前面,淡道:“妹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伊田美子顿了顿,一跺脚道:“好吧!姐姐怎么说就是了。” 说完自个儿是气嘟嘟的瞪了小西天一眼,跑到坐骑旁取下水袋来装水。 这回儿小西天和尚朝单文雪苦笑一声,双双跨上了坐骑,待那伊田美子盛满了回来。 便是吆喝一声,朝东南方向而去。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一泓池水静静的映着天地,良久。 良久之后,再度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是一男一女。 特别一点的是,那男人的双臂墨黑。 “真抱歉!为了达成我最后的心愿,害得你千里迢迢的到塞外来……” “用不着抱歉!昔年你的救命之恩我也没忘……” “哈……想不到我萧天魁终于可以死在师父坟畔!”那男长笑,复一叹道:“不过想着巨奸未除,又何甘心?” 他看着自己的两臂,苦笑不已,好可怕的毒! 那名女子挑眉冷哼道:“好个老字世家的无药奇毒!” 萧天魁独闯老字世家,没想到成了这种新创诡毒的第一个受害人。 她一叹!拧了一条毛巾帮萧天魁拭汗着。 米小七的一生,除了对苏佛儿以外,眼前这个萧天魁是第二人。 萧天魁淡笑中有着安慰和悲凉。 两臂似废,连握刀提剑之力已无。 更何况他承传的是大漠鹰王的鹰爪功。 堪可安慰的,是眼前伊人在近月来的温柔。 此生已无憾! 米小七起身四下看了一回,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 她指的是一具具的体。 “黄沙天地流的成员。” 米小七点了点头,道:“出手的人刀锋好锐利,而且下手的刀法不似中原的路数……” 萧天魁注视了一回,凝道:“扶桑忍者的刀法……” “伊田美子?”米小七当然“知道”苏佛儿的一切。 她挑了挑眉,在四下找了一回,已看出了眉目。 “米姑娘发现了什么”“苏佛儿在今早离开……”米小七看向另一处记号,道:“单文雪、小西天和伊田美子在午后离去……” 她补充道:“约莫半个时辰……” 萧天魁沈吟了片刻,道不成大漠将有剧变?“米小七一嘿!道:“黄沙天地流当今的掌门不知是谁?” 她一问,背后有人冷冷回答:“是老夫……” 米小七一震,倏然回头。 眼前不是骑梦隐是谁? 在骑梦隐后头五丈外,最少还有老小三名汉子冷笑着望向自己。 米小七的心沉了一沉。 眼前这个骑梦隐似乎比自己想像中强了一点。 竟能近到一丈内而心中不察。 “真令人意外……”骑梦隐哈哈大笑,道:“原来苏佛儿、董九紫、单文雪、小西天、伊田美子都到了左近。” 萧天魁淡淡冷哼道:“果然是阿克苏王朝内所料,黄沙天地流的总寨就在这附近两日行程内。” 骑梦隐看了萧天魁一眼,双目落盯对方的两臂沉嘿道:“原来你是中了老字世家新创的黑焰术……” 米小七一翻眼,淡淡道:“你知道?” “哈……天下事很少老夫不知的。”骑梦隐仰首大笑着:“这门毒术和他们世家中那位雾夫人的朦胧大影术同出于一源……” 米小七站了起来,盯住骑梦隐哼道:“这么看来下也知道解救之法了?” 骑梦隐冷傲的点了点头。 “不错!老夫的确知道。”他伸掌出袖,双手连腕上臂都已呈现金色光彩。 “老夫的金蛊化龙大法就是其中之一。” 米小七咬了咬嘴唇,挑眉道:“我们是不是要打个赌?” 骑梦隐淡淡一笑里,后头那三名老小汉子已成品字形围了上来。 当中的一个便是“塞外大恶狼”勾子生。 在勾子生右侧是一个黑脸少年,全身剽悍有劲宛若是一头黑豹,这汉子的确姓黑。 黑捡命。 另外的一个则是和勾子生差不多年岁上下的老者。 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上有三颗红痣在左眉端,呈个直线往上排去。 米小七可听过在关外和马路残并称的杀人魔王。 眉上四杀痣的左眉刀。 骑梦隐冷冷一笑,道:“米小七,你未免太天真了,老夫在此刻就可以擒杀你,何必谈什么赌剑?” 米小七一撇嘴,嘿道:“你不敢跟我单打独斗?” “哈……单打独斗?”骑梦隐长长冷笑,眼中尽是讥诮道:“自古以来只有势弱的一方才会要求单打独斗,米小七,老夫是为成大事不择手段的人,你看错了。” 骑梦隐长长一笑,猛然的出手欺近米小七。 同一刹那,勾子生、黑捡命和左眉刀同时出手。 他们的目标是萧天魁。 米小七凌气怒哼!左臂一振自是一道光华自指间弹出,另外把身自右指中再度弹出两道光华。 凤眼! 凤眼有情,情天下梦! 骑梦隐沉声纳气,一袭衣袍翻飞卷向左右而来的凤眼,只刹那“嗤!嗤!”之声裂刺耳膜。 骑梦隐以大势至无相波罗密神功硬挡“凤眼”回力。 虽是,衣袍中划破了两个洞口。 却叫那两枚“凤眼”之力为之大减。 骑梦隐嘿笑一声,右掌已神妙难言的指向米小七的肩井穴而来。 另一端,勾子生第一个撞上凤眼的威力。 他不过是觉得眼前七彩光辉一闪,全身被一股强悍的气机打震。 勾子生大叫一声,仆倒在地的时候,眼前看到了左眉刀那号记的四星一线红痣,正叫着凤眼弹力擦破。 一迸血光激射,这左眉刀竟是连叫也没叫的机会。 黑捡命不愧是黑捡命。 当那颗凤眼最后以一种非常的方向弹来时,他早就一个翻身仆地,右臂一抱了勾子生的体滚动。 他滚,凤眼紧追。 一忽儿凤眼已打穿了勾子生向他而至。 却正是“噗通!”一声落入池子中。 既是入水,威力大减。 黑捡命的反应以及智慧果然高人一等。 他沉了下去,又浮上;右臂上有一道血口子,似乎伤得还颇为严重,殷红了左近的池水随波四下飘着。 那端骑梦隐当面一掌拍下,米小七以米字世家的“采禾七手”连拂带拍的挡了下来。 却是无声无息的骑梦隐左掌自中三路拍向米小七的腹部。 原先这手“天地返路”是神机莫测的一着。 骑梦隐竟是忘了一个人。 一个并没有死去的人。 萧天魁弹起,他的两臂不能用,但是轻功可一点也不稍差于原先。 特别是大漠鹰王自创的“鹰翔千里”更是别具一格,新创武学境界的风范,萧天魁弹身已到米小七背后。 萧天魁的两臂无法贯通气机,却尚足以提起平伸。 他双掌合一,硬生生的让骑梦隐一掌印了上来。 这厢的变化可是好几个动作。 骑梦隐左掌拍中萧天魁的双掌,紧是推向米小七的小腹丹田之位。 不过略为讶异中缓了一缓。 萧天魁的双足硬扎实的踏踩在沙地上,此刻他和米小七没动,却是骑梦隐往前倾了倾身。 米小七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胸米字世家的“伏魔佛印”便是一掌。 这一掌可叫骑梦隐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到沙面。 黑捡命已然爬出了水池,可把双方情势看得很清楚。 骑梦隐一翻身站了起来,胸口大大起伏。 嘴角,一缕血线滑下。 对面的米小七和萧天魁也好不到那去。 萧天魁整个人埋倒于沙中。 米小七呢?腹部那一掌也够吃力。 虽然金蛊化龙掌的蛊毒没击中她,但是透过来的气机内劲也够叫人五脉翻胀,乱气四窜。 她知道自己依旧要挺立着。 否则骑梦隐必然全力一搏。 好长一阵子打量,骑梦隐方是转目看了看黑捡命问道:“黑捡命,你的伤势如何?” 黑捡命的右臂根本抬不起来,用左手点了几处穴道止血苦笑道:“右臂已废,至于凤眼的气机则在体内乱窜。” 骑梦隐双眸一闪,嘿!嘿!朝米小七道:“以你们两个重伤之躯,老夫在三个时辰内就可以派兵追杀……” 米小七双目闪了又闪,哼道:“你可以试试……” 骑梦隐冷啐一声,转而哈哈大笑着,一招手黑捡命唤了马,便往东南方向而去。 米小七这厢可像了气似的,跪倒在萧天魁身旁,将他由沙堆内拉了出来。 这落眼,萧天魁真是气若游丝。 而且两臂墨黑,一脸呈金。 若非知情,刹然见了还以为是那儿冒出来的魔怪。 米小七一颗心忧急不已,简直是束手无措。 冷不防是,身后冷冰冰一道声音:“你知不知道骑梦隐那老贼为什么突然撤走?” 米小七身子一大震,脱口讶道:“独孤斩梦!” 他勉强提气回身,却是穴道连着六处被点,千想万料就是没想到独孤斩梦追了自己十年,还是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出手。 “嘿!嘿!你别想挣扎!”独孤斩梦大笑着:“真是大收获,独孤某跟随在单文雪之后想找苏佛儿那小子说不得可以发现你的踪影,嘿……谁知因缘凑巧……” 米小七挑了挑眉,咬牙恨声道:“独孤斩梦,你不报毁家之仇的千百条人命,却是趁人之危的做出这等事……” 修罗大帝在十年前曾经将独孤堡夷成了平地,那是江湖中第一大事。 “哈……你懂什么?”独孤斩梦冷森森道:“骑梦隐可用不着我出手,自然会有人把他交到我手上。” 米小七一愕,星眸连闪道:“你是说那个黑脸的年轻汉子?” “不愧是米字世家的传人。”独孤斩梦大笑着:“老实告诉你,那位兄弟叫黑捡命,正是在下组织中的一名。” 米小七脸色一变,嘿道:“你又重建了独孤堡?” 独孤斩梦嘴角一丝冷笑,沉沉道:“错了,独孤某只是为了杀苏佛儿得到你和蒙古人联手……” 独孤斩梦追米小七,就像米小七等苏佛儿一样,已是十年。 米小七气得脸色大变,破口大骂道:“无耻!做出这种行为来,简直是禽兽不如的汉贼……” “哈!哈!哈!”独孤斩梦逼前,四下踱着看了米小七一圈,得意着道:“那又如何? 为了得到你独孤不择手段。” 米小七咬牙恨声道:“米某宁死不从……” “是吗?”独孤斩梦踱到了池边,掬了水喝了两口,回过身冷笑道:“只怕到时你有了独孤某的后代,便再也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独孤斩梦大笑,随手一振中脱曳下了衣袍。 他打着赤身,仅剩得长裤,纵声大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米大小姐如何个宁死不从法……” 他一步向前,正伸手要撕米小七的衣服。 猛的,脸色大变。 独孤斩梦全身一大震,弹了起来又重重的摔落。 米小七讶异的看着,只见独孤斩梦扭曲的脸,颤指怒哼:“你……在池子里………下了……毒……” 独孤斩梦翻了几个身,喘气道:“好贱人,你狠!不过……这毒……太轻……哈……半天之后……独孤某会找你……算……” 话尚未说完,那独孤斩梦已全身僵硬,只能用一双眸子望来,连声音也发不出。 米小七皱眉寻思,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直到她转头看见了池旁勾子生的体,才恍然大悟。 那勾子生身旁有一碎瓶子,瓶子四周的黄沙呈黑色。 显然这是盛了剧毒的瓶子。 米小七一叹,真是奇妙! 方才黑捡命抱着勾子生躲避凤眼,仍是让凤眼打穿了勾子生的体和这瓶毒物,那时凤眼沾了碎瓶的毒。 天意! 黑捡命落入池水中,凤眼也进入;所以池子的水也沾染了毒。 她笑了起来,方才独孤斩梦就是这样中毒的。 不过她又想到一件事是,黑捡命也中了毒,他能对骑梦隐下手吗? 独孤斩梦尚且为之中毒,更何况黑捡命? 米小七一叹!这个骑梦隐真是命大! 不过她现在最该担心的问题是,独孤斩梦何时能够除掉体内的毒物,以及骑梦隐将派出的大批兵马。 札木必这个人其实也蛮风趣的。 塞外男儿本来就很豪爽。 加上我们苏大公子一向嘻皮笑脸惯了,这一遭走了几个时辰下来,赫然见着远远那端有一隔山脉横开。 “那是彦花山……”札木必说道:“满山的岩砾,不过倒有几处有湖的山谷,一切树木长草具备着……” 苏佛儿笑道:“黄沙天地流就在那儿?” “不错!”札木必有一丝骄傲,道:“我们在那儿屯兵集聚了上百年,就是希望有一日能复国。” 苏佛儿有些儿同情的点头道:“家父曾经说过,在比塞外西域更西的大食地域,也有一个民族被毁国有了千年之久,但是他们依旧等待机会复国……” 札木必眼睛一亮,赞道:“千年之久尚有此心,必终有成功的一日。” 是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时他们眼前就有一处绿洲,可较昨夜的那个大了许多,甚至还有个小林子在。 众人这厢进入了,宇文风铃朝董九紫瞪道:“你是什么意思?人家苏公子不点那些人的穴道,你却点我的穴?” 董九紫嘿嘿一笑,道:“他们由苏佛儿管,怎么弄我管不着,不过我有我的作法……” 宇文风铃哼道:“胆小鬼……” 董九紫哈哈一笑,双目精芒一闪,淡淡道:“董某怎么可以不对鼎鼎大名可以眼观心学别人心法的雾夫人小心一点?” 宇文风铃脸色大变,瞪向札木必嘿道:“原来你告诉了他们我的身份?” 札木必冷冷一哼,道:“我没说,因为我想亲手杀你!” 雾夫人这厢可叹气了,转向董九紫道:“你怎么知道的?” 董九紫没有回答,只是讥诮的望着雾夫人。 好像问这个问题的人是白痴一样? 苏大公子插嘴了:“拜托你别问这种笨问题行不行?稍微有脑袋的人只要想到哥哥我有一个冷大先生这种长辈就会明白了。” 雾夫人一张娇艳的脸貌,现出幽怨的苦笑:“没办法,女人一漂亮了就是会笨了些……” 说着,还拢了拢头发,拉拉衣服。 苏佛儿苦笑道:“你笨?听说见过的武功都能揣摩得出来咧!” “怎会?”雾夫人可千种风情的娇叹道:“妾那有这能力?” 苏大公子看她一副娇媚样儿,大大叹一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雾夫人可腻声了,道:“可惜什么?” “可惜雪儿不在这里……”苏佛儿大大叹了一口气道:“否则你就知道你现在有多丑了。” 札木必第一个鼓掌大笑,道:“好!” 他可是松了一口气,真怕苏大公子叫人家迷去了。 雾夫人脸色大变,正要说话着。 忽然林子中传来一声曼妙已极的小笑:“谁说我不在这里的?” 单是声音连身为女人的雾夫人亦为之赏心悦目。 是那个女子的声音这么美妙? 雾夫人讶异的投向林子,只见当先走出了一个女人。 一个真正艳绝天下的女人。 单文雪。 一袭白袍连裙,飘飘小风扬垂角。 恰似凌波的洛神飞到了这大漠来。 不单是雾夫人看呆,就是札木必一干十八名兄弟也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人间这等美女。 这女人就是苏佛儿口中艳绝天下的妻子。 半丝儿没夸大。 苏大公子跳了起来,嘻哈哈道:“你怎么来了?” “还有我咧!”小西天走了出来,身旁有那个叫人看了头疼的伊田美子。 这扶桑姑娘一冲出来可不得了,指着苏佛儿和董九紫大骂道:“我的大哥,董九紫,你们两个可真狠心,跑来这种地方玩也不会带我来。” 苏佛儿看到这个硬是要认自己做“大哥”的扶桑姑娘就头大了。 他可是大力的耸了耸肩,苦笑道:“你们怎么会走一路的?” “不告诉你。”伊田美子一挽单文雪,娇笑道:“警告你!我现在跟文雪姐姐可是好姐妹了,如果你们两个再敢欺侮我……” “喂!闲话少说了。”小西天晃了晃两步,自个儿道:“原本我们是要在你们后头半个时辰的路途,不过……” “有事了?” “发现黄沙天地流大批人马往我们来向而走……” “难道会有不对?” “这个和尚是觉得不太妥……”小西天皱眉道:“所以我们就加紧赶来了,正好听到公子你大叫‘可惜’……” 那厢札木必紧张问道:“和尚看到的那些人马有什么特异之处?” “特异之处?”小西天偏头想了想,道:“当头那两个很像传说中的连乾坤、连阴阳……” 札木必脸色一变,皱眉道:“是不是举着一面大黄旗?” “是啊!” “糟……那是门主号令旗,所过之处凡是本门弟子都要加入围杀的工作……” “围杀?杀谁?” 札木必看了雾夫人一眼,哼道:“雾夫人在此,他们的目标当然不是这妖女了。” 妖女?伊田美子好奇的凑上前左右看了雾夫人一回,讶异回头问道:“她是人呀!怎会是妖怪?” 小西天又训了起来啦:“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这时董九紫淡淡道:“骑梦隐这个举动大不寻常。” 莫非在他们之后还有人? 苏佛儿脸色大变,脱口道:“会不会是萧天魁?” 他们都知道萧天魁身中奇毒之事。 当然也知道萧天魁由米小七护送着回大漠落叶归根。 “我希望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这是萧天魁最大的愿望。 单文雪一叹!心中也泛起了十年前众人间的情感纠葛。 苏佛儿和米小七相识于先,却是后来娶了自己。 另独孤世家和米字世家在两百年前就有婚约,所以又扯入了独孤斩梦和米小七之间的情事。 更没料想到的是,萧天魁也爱上了米小七。 注:以上情节在作者所著的“大悲咒”一书中。 “我们这次出塞的目的就是为了救萧天魁?”单文雪轻轻道:“所以当然不能让他现在就死在骑梦隐的手中。” 不但萧天魁,米小七更不可以。 至少米字世家在对抗蒙古入侵上有非比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全系于米小七一人发号施令。 骑梦隐恨死了米小七。 因为,无论他是九重鬼寨的修罗大帝,或是龙虎尊中的龙中龙都吃过米小七不少苦头。 问题是他们相隔如此之远,如何救法? 苏佛儿一叹!看了伊田美子一眼,笑道:“好哥哥,快给我看了吧!” 苏佛儿自怀中抽出一个银哨,放到口唇间以内力全力吹动,看他青筋浮现可知有多用力啦! 只是耳中没半点声音。 伊田美子忍不住向单文雪道:“单姐姐,他在干什么?” 单大美人轻轻一笑,回道:“吹哨呀!只不过人耳听不到,老鹰却可以听到罢了……” 札木必脸色一变,讶叫道:“难不成是呼唤名动天下,大漠鹰王的神鹰队?” 大漠鹰王的神鹰曾和苏小魂、俞傲、大悲和尚、赵任远、潜龙并肩作战于塔里木河。 自是天下无有不知者。 果见半盏茶后,西边斜阳处几点黑点好疾快来。 伊田美子拍手大笑:“好好玩……” 当那些黑点更近了,见得好大巨鹰十四只,扶桑姑娘的脸色大变了,怪叫道:“好大的鹰!” 不但大,而且凶猛得很! 看那双爪,真可以一抓碎骨。 鹰背上各自坐了一人,当下一十四人全跳了下来,纷纷朝苏佛儿大笑道:“公子可是苏小魂大侠的儿子,名动中原塞外的苏佛儿?” “不只中原。”伊田美子插口道:“扶桑也很有名!” 苏佛儿哈哈一笑,朝那些人抱拳道:“正是在下,想请各位英雄去救两位朋友……” 黑情人一直在看着天空,看到斜阳尽没。 “你从方才就一直往天空直瞧的做什么?”杨雪红从屋内出来,讶异好笑着。 “看鹰……” “鹰?” “大漠鹰王的神鹰!” 杨雪红一楞,道:“那不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它们还活着?” “可能是下一代吧?”黑情人轻轻一笑,道:“方才我看见它们往北方飞去………” 杨雪红眸子一闪,道:“这么说,苏佛儿他们已经到了黄沙天地流附近了?” 黑情人哈哈一笑,看了屋内一眼,道:“潘雪楼和唐羽铃在干啥?” “潘雪楼估计今夜和羽公子会有一战……” 杨雪红全身的血也热了起来:“他要唐姑娘先行到别处避一避……” 黑情人点了点头,嘿声着:“不知姓羽的那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我想昨夜狼牙庙相会之事,他不会不知道。” 杨雪红眉头一皱,道:“难道他在等我们磷动手不成”黑情人踱了两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自个儿苦笑了半天,叹道:“反正不管怎样,今晚我是非去看看不可。” 杨雪红一楞,哼道:“你一个人去?” 不!当然是和潘雪楼一道啦!”“那我呢?”“你?女孩子人家最好保护唐姑娘…… “黑情人说得调皮,眼眸内可是关切得很,道:“而且你答应了人家的事………” 杨雪红知道他是怕自己涉脸。 她心中感动,也同时想到羽公子心机深沉。 的确唐羽铃需要有人保护。 杨雪红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竟是有一丝难言的情愫。 想当时在半年前狙杀于长安城外,可没想到有一日会这般的对他心系。 人生情缘本来就很奇妙。 不是吗? 黑情人在伊人的妙眸注视下,可是有些难为情了起来,他咳了咳,乾笑道:“怎的?哥哥脸上长花了?” 杨雪红脸颊一阵绯红,小嗔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羽公子那个人不好对付……”杨大小姐轻轻叹道:“那日我在长安城见了他和大舞、柳无生一战……” 黑情人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是个可怕的人……” 他们默默不语了一阵,屋内隐隐约约传来潘雪楼和唐羽铃交谈的声音。 “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唐羽铃环顾屋内的一切,似乎有相当浓厚的感情。 “好快,是不是?”她轻叹:“转眼已是两年了。” 潘雪楼默默的一点头,道:“事情是该有结束的时候……” 轻轻一笑,笑中有一丝留恋。 “你先和杨姑娘往中原去,我和黑情人办完了事很快就会追上的……” “你……”唐羽铃欲言,却是转成轻叹:“小心!” “我知道……”潘雪楼昂了昂首,嘿嘿笑道:“这两年来固阳城我可没有白待。” 在彦花山骑梦隐的表情可是够难看的。 明摆着到手的猎物,竟然叫人家从容的“升天”而去。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独孤斩梦也出现在这片大漠上。 “这方圆百里内寸不生,竟然没有半点他们的踪影?”骑梦隐冷冷哼着,道:“能召神鹰的只有苏小魂和他的儿子苏佛儿……” 一顿,嘿的一笑道:“看来苏佛儿他们也到了这儿?” 连乾坤肃着一张脸,重重一哼道:“苏佛儿来了最好,哈哈哈!杀了他不但可以报帮主昔日之仇,而且黄沙天地流在江湖中也可以大大成名。” 连阴阳接口道:“只可惜我们找不出他们的下落来……”他摇了摇头,自忖自语道: “这可是真怪了……” 骑梦隐望出窗外,黑沉沉的夜已经压在山顶。 彦花山的山风在呼啸。 是一首塞外苍凉的曲子? 他收回了目光,也轻轻一叹,道:“他们的事小,更重要的是石剑里的秘密………” 石剑原来是被他取走! 连乾坤疾声问道:“帮主,那石剑究竟是……” 正说着时,外头有一名土黄衣袍的劲衣汉子进入,连乾坤当下住口转声轻喝道:“什么事?” “属下接到固阳城的飞鸽传书……”那名汉子恭敬回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固阳城内羿死奴、黑情人、潘雪楼的行踪……” 骑梦隐双眉大大一挑,仰首哈哈大笑道:“很好!他们对付羽公子正好可以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他对那名汉子挥了挥手道:“注意情势的发展,随时向我报告……” “是!”那名汉子转身正要走,连乾坤忽然道:“帮主,这名弟子叫马忽塔,是个不错的人才……” 骑梦隐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行止间颇为有力,很好,就由你负责本流全部的情报汇报……” “是!” 马忽塔喜形于色,恭敬抱拳揖身道:“属下自当竭尽心力,以报帮主知遇之恩……” 连乾坤这厢等马忽塔出去后,这才耸声接道:“这个马忽塔在年轻一辈中颇有声望,收了好用……” 骑梦隐哈哈一笑,道:“这话不错,虽然圣殿密洞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却是不能不收买人心……” 他沉吟了片刻,又皱眉道:“方才提及石剑之秘,乃是那柄石剑的剑身内是中空的……” 骑梦隐看了他们两人惊讶的表情一眼,淡淡道:“石剑中藏有一项秘密……” 他边说着,边取出了一小截雕满花纹的圆木块来。 细细瞧着,像是缕花又像是篆文。 “这……就是秘密?”连阴阳皱眉道:“雾夫人千方百计想当本门的门主,目的也在它?” 骑梦隐嘿嘿冷笑,点头道:“据说当年太史子瑜有一招绝学号称‘飞天’……” 谁都知道太史子瑜是三百年前第一高手。 他也是蝉翼刀的第一代主人。 特别是太史子瑜一生武功精华所流传下来的“天地情史”更造就了米字世家和独孤世家。 “那是至刚至猛的一刀,后来有一次打赌输给了黄沙天地流当时第六代门主柴勒吉。” 骑梦隐沉吟着道:“太史子瑜将那刀法雕于这圆木上,藏入石剑之中送给了柴勒吉……”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可惜自柴勒吉以下列代门主皆不知其中秘密,经过三百年流转终于只当成圣物……” 连乾坤和连阴阳惊疑的听完。 他们现在才明白骑梦隐进入圣殿秘洞后,打碎石剑的原因。 石剑一碎,又如何找得到? 连阴阳忍不住好奇道:“帮主是如何知道此事?” 骑梦隐脸色一抹奇异,嘿嘿笑了两声。 “你们都知道本座和苏小魂源出同门?” “是……” “当然你们也知道天蚕丝、蝉翼刀、红玉双剑三间在三百年前,它们的第一代主人都有很特别的关系?” 太史子瑜、锺珏、乔韶伊三人的感情不但三百年来为人所感叹,甚至他们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前后经历了三个朝代。 连乾坤点了点头,明白了大半,道:“原来是早就有这个传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骑梦隐盯着那木块上的字,凝神默然。 好半晌,他才摇头自语道:“往复无际,动静一源,含众妙而有余……” “这话出自佛家经典。”骑梦隐大力的摇了一下头,啧声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连乾坤和连阴阳看着骑梦隐陷入沉思中,双双抱拳道:“帮主请静心思考,我们继续追查苏佛儿他们的踪影。” 骑梦隐微微颔首,忽然道:“注意一件事,既然是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你们想会是那里?” 地底下,这是唯一的答案。 第十七章 伊田美子一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是一片黑暗。 耳畔那个和尚嘿嘿笑了,道:“别出声,有事儿。” 伊田美子一哼,道:“这是那?” “告诉你别出声……” “这是那?”伊田大小姐可大声了点,道:“你和尚不说我就叫得更大声……” “好!好!好!算是怕了你啦!”小西天苦笑了一声,压低着声音道:“你记不记得这绿洲有片林子?” “你以为姑娘那么笨啊!当然记得!” “好!我们就在林子下面……” “林子下面?”伊田美子叫了起来,道:“有没有搞错?” 小西天可急啦!嘘道:“小声,小声……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姑娘人家不能大呼小叫,还是不知道‘小声’怎么学?” 伊田美子哼了又哼,叫道:“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我要找单姐姐……” “你找她干啥?” “我找她,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伊田美子恨恨道:“方才好像是有人点了我的穴道?” 小西天吞了口口水,道:“问我就行了。” “你?哈……本姑娘到中原就最不相信你!” 什么话?我小西天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咧! 这忽儿,一道萤光移拐了弯,从下头进了来。 那伊田美子可看清楚了这“房间”内的情景。 自己的顶上就是泥层,还有木条隔着。 身旁除了小西天除外,札木必那一干兄弟可是一个个躺得四平八稳,好像很习惯似的。 细眼朝四下瞧了,这儿可真像躺在棺材里。 伊田美子看清楚前面下头灯火处,比较空旷,可以容一个半人那么高。 不是自己这儿高,而是那边挖得比较深。 伊田美子滚了滚,滚出去落下了朝来人一看。 正是天下最美的单姐姐,立即是高兴拉了单文雪的手笑道:“单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单文雪一笑,温柔道:“小西天师父没说吗?” “我才不喜欢听他说话。”伊田美子了耳朵,道:“难听死了,一点也不像姐姐这么美妙。” “什么话?”小西天叫了起来,道:“喂!大师父我还懒得理你咧!” 伊田美子一瞪眼,骂道:“‘小声’你会不会写?” 小西天一呆,可在上头翻过了身去。 这厢单文雪一拉伊田美子坐到地上,道:“伊田妹子,这里是黄沙天地流平素就挖好了绿洲下的秘道。” “秘道?”伊田美子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了,平素躲在这儿,有商旅在上面休息就冲出去抢劫……” “妹子真聪明!” “没什么。”伊田美子笑道:“我们忍者也有这一套。” 她又皱眉了,问道:“我们躲在这儿干啥?” “在医两个朋友的伤……” “他们伤得很重?” “是……”单文雪眼中有一丝忧虑,道:“比想像中重得多了……” 萧天魁本来就已重伤,再加上和骑梦隐那一战,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伊田美子想的倒不是这些,而是:“方才是不是有人点了我的穴道?” 她只记得最后的情景是那些巨鹰在夜色下而来,然后呢?便是身子一麻便失去了知觉。 单文雪轻轻一笑,拉着伊田美子坐到了一角,放下了灯烛,缓缓道:“我们稍早救回来的两人是中原武林的名人,米小七和萧天魁……” “我知道他们……” 伊田美子点头道:“但是,他们没有苏哥哥有名。” 小西天在那上头听了只有肚子叹气。 我看连苏小子他老子在你这小丫头的心中都没有那小子有名。 单文雪淡淡一笑,接道:“其中那位米小七姑娘和佛儿之间,呃……有很深的交情……” 伊田美子偏着头道:“那跟我被点了穴道有什么关系?” 单文雪轻轻一叹,道:“这中间有很多的因由,一时也讲不清,只能说小七和佛儿认识在先,后来……” “我明白了……” 伊田美子倒是不笨,道:“只是后来苏哥哥娶了你,而且生了一对双胞胎,禅文和禅雪。” 单文雪轻轻的一点头,伊田美子又皱眉了,道:“那……我还是不明白跟我被点了穴道有啥关系?”唉!所以说你不聪明嘛!“小西天在上头叹气道:“那位米小七本是人中龙凤,后来见到单大小姐才勉强克制了自己的情感退让……” 因为单文雪也是世间奇女子。 “但是如果你在旁打岔就不同了。”小西天虽然是和尚,倒是一副对男女之事很了解的样子。 “不同?会有什么不同?” “大大不同的是,你在她面前对苏小子一下哥哥长,一下哥哥短……” 小西天叹气道:“那岂不气死她了?” 男女情感之事,自来是千古最难心结。 伊田美子用鼻子哼了哼,道:“那又怎样?我偏偏就是要气她……” 说着,便是要站起来。 单文雪轻轻一拉伊田美子的手腕,柔声道:“伊田妹子,难道你连姐姐的话也不听?” 伊田美子一楞,这才嘟着嘴道:“好吧!姐姐怎么说便怎么是了……” 她说着,忽然又皱眉道:“但是我怎么称呼苏哥哥?” “就叫那小子苏大侠吧……” 小西天在上头嘻嘻探头道:“我倒想看看他的反应。”说着说着,望向秘道出入口“咯咯”的笑了起来。 在秘道的另一头,米小七的情况虽然很危险,但是萧天魁显然更是气若游丝。 米小七的眼睛还可以睁开。 萧天魁却是闭得有如两片眼皮子是黏在一起似的。 苏佛儿全身大汗的抽回了双掌,望着萧天魁的面庞一叹无语。 另一旁,董九紫也抽回了双手。 深皱的双眉,让米小七心弦又大大一紧。 “萧天魁的伤……” 米小七吞了口口水,勉强问道:“他是不是已经……” 苏佛儿不太敢将目光看向她,只有别过头去道:“七彩圣果的神奇之力,最多只能保住他的心脉……” 米小七一震复是一叹,道:“难道他真是非死不可?” 声调之间,除了武林同道外似乎还有一点什么? 董九紫嘿的一声,道:“如果能在三日之内找到骑梦隐,并且逼他就范或许有救……” 然而,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嘿嘿!可不一定只有那老小子有……” 角落忽然有人冷冷笑了起来,但是声音仍旧是好听极了。 那人正是“大恨后”、“雾夫人”两个头衔的宇文风铃。 “你有办法?”苏佛儿有点不相信的看了她一眼。 “法子是有……”宇文风铃笑得好清脆,道:“只不过那要看交换条件,你们答应不答应了?” 董九紫双目一寒,嘿道:“大恨后,如果你不想遗憾终身的话,最好在董某用恶人谷那一套以前快招了。” 天台山恶人谷的恶人可不少。 但是一个董九紫和他妻子云小贝却管理得很好。 好到那些恶人想都不敢想为恶。 宇文风铃却有把握得很,道:“你们还要借助我对付骑梦隐,嘿……说不得以后还有明冷香那贱人和羽公子咧……” 她说的可是实情。 的确还有许多地方不得不和这女人合作。 董九紫牙根一咬,转过头去不吭半句。 “好吧!你打算什么条件?” 苏佛儿叹气道:“万一法子不灵的话,我保证你的麻烦可大了。” 宇文风铃“咯咯”娇笑了起来,瞅了苏佛儿一眼道:“很简单,帮助我登上乌兰察布盟的可汗之位……” “什么?” “叨急!”宇文风铃轻轻一笑,缓声接道:“待我登上可汗之位后,绝不会成为蒙古人的附入侵中原……” 这句话倒是很有吸引力。 问题是宇文风铃的保证可以相信? 苏佛儿显然好好的想了一阵,终于叹气道:“可以,但是你必须配合我们的行动!” “哈哈哈!”宇文风铃一串娇笑之后,哼道:“我的话还没说完……” “啥?你还有条件?” 咱们苏佛儿大侠差点昏倒,嘿道:“喂!别太过份!” “哼哼!另外一件事就是我登上可汗之后,你们这些人全部不准踏入乌兰察布盟的土地上一步。” 宇文风铃得意道:“我是指现在在地道下的任何一个中原武林人……” 苏佛儿一双眼直挺挺的看了人家好半天,转瞬又看见米小七投来的眼光。 终于,他问话:“你们有没有意见?” 米小七摇了摇头,董九紫则大力一踱脚到了另外一端抱臂站着。 这位董名侠满腮的胡须则像怒极了似的,全刺挺直的。 苏佛儿苦笑一声,朝向宇文风铃道:“好啦!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雪红!” “什么?那个女人……” “以帝王绝学某一部份的心法,可以救萧天魁的命。” 宇文风铃长笑而自负的道:“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可以用感觉‘知音’和‘学习’别人武功的人。” 固阳城好静。 三更正,当然是酣睡最沉的时候,静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呢? 是一个压迫感,一种杀机! 邝寒四在可汗金殿上头,发觉对面的屋檐上赫然有潘雪楼的身影。 潘雪楼这个人,这个英雄,这个英雄的英雄事他当然知道。 在这种地方碰到这种人是很愉快的事。 隔着三丈外,他欣赏潘雪楼的背影。 完美而没有任何的空门。 这一刹那邝寒四又惊讶又佩服。 以自己干杀手的经验来说,竟然对这人无能出手的余地。 更惊人的是,潘雪楼虽然没有回头。 但是确确实实的他感觉到潘雪楼的背在看着他。 不只是背,而且还有刀。 好骇人的杀气已反罩在自己的四周。 邝寒四心中有所感觉时,已经无法遏止。 是由于自己“想”而引动杀气,杀气让潘雪楼产生了反应。 而可怕的是,潘雪楼的反应如此之强,已令自己欲罢不能,唯有谨守全身空门对峙。 妈的!潘雪楼这小子在想什么? 我们寒四公子在肚子里骂,潘雪楼何尝不是? 背后那人令自己不舒服极了。 特别是无声无息斗然罩来的杀气,还真吓了自己一跳,想不到明冷香左右竟有这等好手。 潘大刀客在估计,若是回身一刀,胜负各半。 所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彼此比耐力。 只要其中有一个人露出了破绽,死! 潘雪楼正用全副精神应付背后杀机,下头忽然间有了异样。 只见这一大片花苑内忽的四周的房内涌出数十名执着大宫灯的姑娘来。 一刹那花苑内充满了少女的嘻笑,四下播了出去。 这是令人由讶异而变成觉得是诡异的事。 三更半夜的有这档子事是为啥? 忽然间一阵阵的香花气息随风送出。 登时只见成千上万的花朵,从屋内被了出来,好快间已将这偌大的花苑了厚厚的一层花毯。 潘雪楼在皱眉,后头另端的邝寒四也在皱眉。 对面黑情人则支着头,趴在屋顶上好笑的看着。 他奶奶的!哥哥我倒想看看羽的和姓明的小女人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黑情人绝对相信羽公子已经知道狼王庙之事。 正看着,忽然间一阵丝竹齐鸣中,羽公子含笑的踱了出来,身旁依偎着正是当今登上可汗尊位的明冷香。 这厢看下,这一对真是狼狈为奸。 黑情人的右手早已触摸到了“黑情人”。 他的脸上有一抹奇异的笑意。 冷大先生曾派他混入龙虎尊接近杨雪红,甚至算定了会和羽公子一战,这是有道理的。 因为以冷大先生的才智,费了三十年的光阴蠡测出十之八九第五剑胆的心法奥妙。 羽公子承自第五先生最上乘心法之一的“一清之”神功。 相同的,自己在舞动“黑情人”时,也具有“一清之”神功的奥妙。 而且有几手绝活是专门对付羽公子设计的。 那是由大舞在三年前,三次战斗中得来的经验。 羽公子扬声大笑的扶着明冷香的纤腰到了花毯中间。 那里早已摆上了桌椅。 有桌有椅有美人在畔,自然还有酒。 羽公子意气风发,大大饮了一口便是吟唱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一唱罢,又哈哈大笑道:“好个范仲淹,这首渔家傲写着塞外汉客心情真是好极了,哈哈哈……” 最后这句分明是别有所指! 黑情人眉头挑了两下,肚子里可骂啦! 好小子,你是左拥美人右执杯,一张嘴巴还有闲功夫唱词儿,哥哥我却在这儿吹风。 下头羽公子一拍掌,哈哈道:“来一段舞兴吧!” 明冷香娇媚一笑,嗔哼道:“平素老看多了女人跳舞,何不换一样?” 羽公子星目闪动着,长笑道:“好,好!依你之见,请谁跳得好?” “当然是屋顶上头那几个朋友了……” 明冷香的脸色一沉,倏忽喝道:“起乐……” 起乐?这种时候奏个啥乐来的? 黑情人眉头这才一皱,四下忽的“轰”的一串串响起。 原来是千百的飞箭激来,而且每支箭簇前都包有小小的火药包。 看样子并不是想用火药炸死自己等人,而是逼得非现身不可。 因为那东西虽杀不了人,可是会伤人的。 黑情人大骂一声,在半空中一个腾跃而下;同时见得潘雪楼、邝寒四也翻下身来。 就在他们三人身影这一动,好大一张网飞随出来。 这网巨大,最少有四十个人拉着。 黑情人奇怪的是,难道连羽公子和明冷香也罩住? 他这一落眼便明白了事实是多么令人叹气! 羽公子和明冷香连桌带椅的忽然往下陷落。 这地方早就布置了机关。 黑情人奋力攻出一剑,羽公子则扬手一掌挥迎。 “啪!”半空中好强的一股震力,逼得黑情人不得不吸气倒翻才站稳在地上。 另一端潘雪楼的刀卷飞了层层的花朵砍出。 凌峰断云刀! 那股强飙的气机让羽公子也不得不为之一避。 刹那,整个人和明冷香全都没入了地底。 邝寒四的表情也不怎的好看。 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四周的情况。 羽公子和明冷香布置了这一大堆头的玩意儿,绝对不会没有目的。 是这千百朵的鲜花有问题?还是顶上这张用缅铁丝做成的黑网有问题? 网外数十名执宫灯的女人们嘻嘻在笑着,犹自在那儿追打取闹,好如没有见到自己这三人一般,怪! “喂!羽公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黑情人皱起一双故作很有威严的眉头,啧啧道: “这阵仗可困不了咱们……” 潘雪楼四下看了一圈,冷冷嘿道:“他们又在干啥?” 只见得是,这张黑网好像是座大的蒙古包形状,中央他们站立的这一块面积上的黑网,是由一根铁横架在两屋顶上撑着拉开。 四周则在十六名汉子分成八组,手上戴着皮套用木槌将一根细长的铁打入地下。 铁身上则绑系黑网的一角。 只见那铁深深打入地底,只剩露出一小截来。 好俐落的动作,那十六名汉子一闪眼又消失无踪。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他们三人俱是皱眉看着,上头忽的长笑扬起。 “三位不明白吗?”明冷香站立在羽公子之侧,嘻嘻笑着由屋檐上望下来,道:“不过,你们马上就会经历一场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痛苦,哈哈哈……” 邝寒四眸子一闪,双肩一耸嘿嘿道:“是吗?邝某人倒是想看看你这回有什么特别的把戏。” 这厢说话间,上头的那根横架铁忽然缓缓的由东面的屋顶推向前,而西面那端则往后缩。 显然他们是要让这张黑网盖罩下来。 黑情人眼睛在看,脚下忽然觉得一层湿意。 低头瞧了,可皱眉奇怪干啥这了一层又一层的花朵,全是浸水湿漉漉的? 上头“哗啦!”的一声黑网大大的落下。 潘雪楼冷冷一哼!挥刀斩出。 好快好猛的刀,就算是韧性第一的缅铁也会为之碎断! 奇特的事发生了,潘雪楼宛如遭到电击般的凝立不动,他的刀,刀锋触碰到了网丝。 然后全身大大的一震,便维持了这个举刀挥砍的姿势。 邝寒四和黑情人双双大惊,不待黑网罩下,便一蹲窜到了潘雪楼的下方。 “哈哈哈!你们现在明白了?” 羽公子在屋顶上得意已极了的大笑,道:“这固阳城下是一处极大的地电域,今天不过拿你们三个人来实验……” 地电? “喂!姓羽的!”黑情人嘿叫道:“那是啥屁东西?” 这个问题羽公子也不明白。 不过他知道的一点是:“不管是人、是水、是金,只要碰上了便像遭到电击似的……” 难怪脚下的花会浸满了水。 黑情人和邝寒四皱眉互视,双双又叹了一口气。 那是一阵阵麻酸的感觉,正不断透过靴底传上来。 而这种感觉比被人家点了穴道还难过。 咱们黑情人牙根一咬,抽出了那柄黑檀木雕成的“黑情人”,心想,总不能让潘雪楼一个人独撑着当英雄。 手动剑出,“黑情人”一点潘雪楼的刀锋接顶了上去。 奇怪,自己并没有酸麻的感觉。 那潘雪楼急急收回了刀,调气在丹田迅速游走全身,两三个呼吸后才将胸口大力起伏的呼吸平顺下来。 这时,咱们情人哥哥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姓羽的小子!”他大叫道:“原来只要不是用铁,而是木,你这啥屁‘地电’便一点用也没有。” 羽公子在上头冷冷笑了,道:“你们三个就躲在这一小块地方能躲多久?” 他说着,长笑出声道:“而且本公子正打算再下一点雨,弄一些水给你们,哈哈哈……” 黑情人这厢睁目一看,我的妈呀! 方才玩宫灯的那些女人们,如今个个提了一桶又一桶的水来,仍旧是笑嘻嘻的站着在四周。 羽公子在上头哈哈大笑道:“怎样?中原三位大侠、大英雄,跳一支舞来瞧着吧!” 明冷香也“咯咯”娇笑道:“那一定有趣得很……” 黑情人顶着黑网,眼中瞧见那数十名姑娘自桶中拿出杓子,往这里面泼水进来,不得不大大叹一口气,道:“喂!你们两位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潘雪楼这时才看清了方才在屋顶上,一直在“背后”的人是鼎鼎大名的邝寒四。 “原来是邝英雄……” 潘雪楼哈哈大笑,道:“看来方才是误会了!” 邝寒四脸上讪讪一笑,回道:“那是在下一时意动引发了杀机,致使潘兄产生误会。” 他们两个在客套,黑情人看着那水越越多,不禁急叫了起来,道:“拜托你们两个多做事少说话行不行?” 邝寒四哈哈长笑,道:“这玩意儿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着便自衣袍内拿出一方锦盒来。 邝寒四朝潘雪楼一笑,道:“这盒子是买命庄中七项中奇宝之一,目前的情况可能要借于潘兄一刀之力……” 潘雪楼哈哈大笑,道:“邝兄尽管说了便是!” 邝寒四当下便掀开了锦盒,只见得里面有一堆的黑色小石,看起来沉甸甸的好有份量。 “这是杭州十六怀古堂和蜀中唐门联手开发的一种新型火药……”邝寒四看了上头的羽公子一眼,冷嘿道:“姓羽的!你曾混到十六怀古堂中专门制造机关的‘偷天堂’内,可没想到火药部份是在唐门制造的吧?” 羽公子脸色可是大大沉了下来。 “嘿嘿!羽某倒想见识这东西的效力如何……” 这时明冷香则接口斥令:“将水全部进去!” “是!”数十名姑娘娇应声中,纷纷一收玩态。 当下只见得个个扛起了水桶,便是要倒进网内来。 邝寒四疾声朝潘雪楼道:“潘兄,以刀击药石到网线上……”他边说间,已将锦盒往空中一扬。 那十五、六颗黑色药石便散在半空。 潘雪楼“嘿!”的一声,凌峰断云刀出。 出是,十数二十的“碎片”。 凌峰断云刀本来就是由许多不规则的钢片组合。 可以为刀。 可以为暗器。 所以可以攻向一个目标,也可以攻向许多方位。 潘雪楼的刀好快,却是很轻。 轻如情人的手,拂动! 黑色药石则像是在一朵云上般的被带动。 无声无息里,药石撞上了黑网的缅铁线上。 羽公子看着,忍不住脸色为之一变。 好奇怪的火药。 只见那颗黑色药石撞上了一条网线后,立刻“分开”变成左右一排的黏附出去。 接着是,清脆的爆响。 明冷香看得讶异非凡,忍不住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奇怪的是,药石并非大力炸开。 而是闷闷的将自己所黏附物体震碎。 刹那,那张四分五裂的碎网在黑情人手中那柄“黑情人”几挑后,已是散置在地。 三道身影急速拔起,落到了屋檐上和羽公子、明冷香对峙着。 “哈哈哈!姓羽的,你没想到吧?” 邝寒四得意大笑道:“这药石的灵感是源自武学中以内力震杀对方,只需极小的目标而不须大力炸开。” 因为目标甚小,所以可以集中全力。 更重要的是,就算近距离也不会伤到自己。 羽公子寒冰着一张脸,冷冷笑道:“嘿嘿!你们三个侥幸逃过了一劫又如何?” 他转身长笑着,声音尽是讥诮,道:“你们不是要来杀我?” 羽公子负手而立,似是目中无人。 缓缓的,他的目光投向北面林梢上,嘿声道:“羿死奴,这场戏你也看够了!” “好!好耳力!”羿死奴的身影忽然自叶枝中浮上了梢顶,哈哈而笑道:“羽公子,就是你这种人才值得羿某出手……” “那要看你自己有多少能力。” 明冷香沉沉一笑,双掌一拍喝令着:“放箭!” 当下又由黑暗里,四面八方的奔射飞箭击向羿死奴而去。 羿死奴人在树梢上,若是这番一离便不得不落地。 一旦落地,又得方才黑情人他们的情景。 而且现在更严重的是,那些花朵早已浮了一层水,这厢落下便得大电一番,不死也是半条命。 好个羿死奴,眼见他身子往下坠了,却是在距离地面不及尺处平移挺窜。 似标枪直射,“哗啦!”的一响冲破羽公子和明冷香所立屋檐下的窗户,进入了里面。 这端的邝寒四、黑情人、潘雪楼便不怠慢的跨空而来,登下是,上下四人合力搏杀向羽公子和明冷香。 羿死奴是由下而上,破瓦击出。 黑情人、潘雪楼和邝寒四则呈三星拱月之状而来。 羽公子冷冷一笑,嘿道:“这些早在羽某预料之中。” 明冷香也咯咯娇笑道:“他们现在才要真的后悔了!” 听他们口气,方才只不过是开场白而已。 黑情人不禁有点狐疑,在自己四个高手的合击下,羽公子这小子凭什么这般大的口气? 羽公子一声长笑,倏忽往前迎来。 首先是右臂挥转一架住邝寒四的右腕,紧接左掌化指一探,和黑情人手中那柄“黑情人”木剑尖端相撞。 潘雪楼的刀至。 又狂又猛的一刀,有似裂天而落的巨电。 羽公子长笑一声,背后的明冷香忽然一步向前。 明冷香双手一伸一举,便是将羽公子自背后举起,闪电刹那,羽公子的双腿挑起相迎于潘雪楼的刀。 “叮!” 羽公子的靴层里不知夹放了什么?反正他的脚没断。 不但没断,而且还能夹住潘雪楼的刀! 羿死奴呢? 他的上半身已破瓦而出,为什么就“悬”着没出手? 黑情人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只觉得脚下一空,人便往下落。 落,只落了半身,然后是腰际被某种金属类的东西大力箝住。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可明白羿死奴为什么像死鱼那般的吊在一半。 转瞬,邝大杀手寒四公子也对着自己苦笑。 四个人中就只有潘雪楼犹能再战。 潘雪楼借刀倒立在半空中,眼见明冷香一掌拂来。 如今的选择不是弃刀而退就是遭人创制。 这两者都不是潘雪楼要的。 但是明冷香的出手已容不得他思考,潘雪楼咬牙,扣发气机想将凌峰断云刀变成碎片逼敌。 可惜他估计错了。 羽公子的双脚早就设计好这点。 潘雪楼发自体内贯向手腕通过刀柄的气机,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不过是弹指的间断,已够明冷香点上七处穴道。 “哈哈哈……你们现在明白一件事了没?” 羽公子得意着大笑道:“为什么本公子不急着去追杨雪红和唐羽铃?” 明白了,真他奶奶的太明白了! 黑情人的肚子在骂,反正料理好自己四周再慢慢去追那两个女人,可像是猫玩鼠、鹰猎虎般的有趣。 羽公子蹲下身来,凑着脸对黑情人嘻嘻道:“情人兄弟,本公子可对冷明慧那老小子很有兴趣咧!” 黑情人翻了翻眼,哼道:“又怎样?” “怎样?” 羽公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本公子最想知道的是,冷大先生揣测在下‘一清之’神功到底有那儿特别创意?” 黑大公子的心凉了半截。 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嘴再硬,只要唐羽铃和杨雪红落到这小子手中便全完了。 “杨雪红好像在固阳城内?”苏佛儿嘻嘻一笑,把玩着自袖里滑出的天蚕丝嘿道:“急马快奔,一天半之内可以来回的了……” 董九紫双眉一挑,嘿声道:“经过了一夜,我想骑梦隐那老小子也知道我们是藏身在沙漠下面……” 因为这里是黄沙天地流的地方。 苏佛儿点点头,道:“所以我们必须分成两路。” 伊田美子这厢晃了进来,踱步到米小七之前俯首看了看,轻笑道:“这位就是名动中原武林的米小七?” 米小七打量了她一眼,淡笑道:“姑娘来自扶桑?” 伊田美子一愕,忽然嘻笑着道:“他们告诉你了?” “这那用得着人家说?” 小西天一大步子跨进来,哈哈道:“就凭你那口中原话音,有耳朵的都听得出来。” 伊田美子哼哼顿脚,别过了脸去。 这厢苏佛儿和董九紫已然商量好了。 “两路中由我和文雪往固阳城找那位杨雪红姑娘……”苏佛儿道:“其余的就由董兄和小西天偏劳了。” 小西天立即怪叫了起来,指着伊田美子道:“喂!你不能把这个女人丢给我!” “我才不要跟你这个臭和尚一道儿。”伊田美子望着苏佛儿嘻嘻叫道:“我要跟苏…… 大侠一起……” 她总算没有脱口说出“苏哥哥”来。 小西天这厢看了米小七一眼,赶忙接口道:“苏小子,我看你最好是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带走吧!” 话正说着,那洞口处札木必和单文雪急急进入,低声疾道:“数里外有马蹄震动,由四面八方来……” 苏大公子双眼一闪,嘿道:“这意思是他们已经想到了?” 人家既然想到了这些,动作当然不能慢了。 一刹里,整个洞里的人像全活过来了般。 平静无奇的绿洲,忽然间就多出了二十来人。 苏佛儿朝董九紫一抱拳,道:“董兄,虽然骑梦隐是你最想囚入恶人谷的人,但请先安顿萧兄……” 董九紫嘿的一笑,道:“这点我知道,你可以召神鹰队先安置他和米姑娘先到一处……” 苏佛儿只点头一笑,再度取出银哨来。 伊田美子此刻忽然窜到小西天背后哼道:“我倒要看看这回谁敢点我的穴道。” 小西天怪眼一翻,哼了回去,道:“你以为谁会点你的穴,好让你待会儿偷懒?” 他们正说着间,天际处已有十数大鹰好快疾降而至。 苏佛儿这厢上前,低声和当前那个统领商量了几句,便踱了回来道:“他们先将萧天魁和八尊长老送往西北的公中滩去,我们到那儿会合……” 董九紫昂首长笑,意气风发道:“好!就这么决定!” 大漠黄沙千里连天,百骑奔腾惊人。 伊田美子看到眼前飞奔而来的百骑气势,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刚刚又是谁点了我的穴道?” 她问的当然是小西天。 这位伊田美子用力摇了摇头,想到方才苏佛儿和单文雪跨上马背要离去时,忽然腰际就一麻了。 旁儿,“雾夫人”宇文风铃冷嘿嘿笑着,呶了呶嘴道:“当然是那位花和尚趁机吃豆腐啦……” 小西天看了这两个女人一眼,那张嘴可半个字儿也没吐。 伊田美子这厢可怪叫起来了,道:“好啊!原来两次都是和尚搞的鬼……” 说着,便是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董九紫皱眉哼道:“想动手,来的人够你玩了。” 伊田美子回瞪了一眼回去,正想开口顶了回去,不过耳际那一阵阵的马蹄大响倒也惊人。 她看去,已见四面八方最少有三百人围成一圈靠来。 宇文风铃嘿嘿道:“姓董的,放聪明点!将我的穴道全数解开了吧!” 董九紫哼哼一笑,朝向札木必道:“你去跟同门说出原委……” 札木必一点头,策马上前朝对面带队的一人叫道:“可雷,我是札木必……” 那名被唤作可雷的也跃马出来,扬声回话,道:“札木必,我看你并没有受伤,怎么不攻击他们?” “他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札木必朗声道:“那天在秘洞内杀了六名长老并不是这女人下的手……” “嗟!札木必,你是不是给那妖女迷了?” 西侧方向另外一名壮汉策马出来,大声喝道:“不是她杀的,难道是鬼杀的不成?” “不是鬼,是人!”宇文风铃冷冷哼道:“是骑梦隐和那两个老头子下的手………” “妖言。”这厢数百人纷纷怒斥叫道:“杀!杀了她替六位长老复仇。” 看看这些人的情绪,便是要发动大战。 宇文风铃忽然哈哈大笑,怒道:“你们这些没有脑袋的笨蛋,我一个人可能同时在九名高手的环伺下,一口气就杀了其中六人。” 她冷冷看向可雷,嗤道:“就算有这个可能,我第一个杀姓骑的,再来是连阴阳和连乾坤那两个老贼……” 可雷这厢倒真皱眉在想了。 董九紫忽的接口扬声道:“各位兄弟,我们可以让你们回彦花山里,去找出是非求个公道!” 小西天也嘻嘻笑着,道:“可不是?只要再打开秘洞,看看你们那六位长老是怎么死的就知道啦!” 这话倒是不错! “这其中是有一些疑点……” 可雷看向西侧那名汉子道:“齐尔,你认为如何?” 齐尔皱起一双浓眉,半晌后朝东、南两面的领队道:“雅克,哈布拉,你们有什么意见?” “赞成。”哈布拉哼哼冷笑道:“如果到时证明是这女人下的手,谅她这次可没那么容易可以走出彦花山……” “好!就这么决定!”可雷一挥手,朗笑道:“你们在我们的骑队中间,只要有任何花样,嘿嘿……” 小西天合十一揖,道:“阿弥陀佛,施主好重的杀气。” 可雷看了他的大光头一眼,哈哈大笑道:“和尚是中原的和尚,我们可是信密宗喇嘛咧!” 小西天倒真有一副大师样儿,道:“这不打紧,反正我佛心中不分众生。” “有意思!”可雷哈哈一笑,并辔在小西天之侧道:“在下对佛法也颇有兴趣,和大师多聊聊吧!” 那旁儿的伊田美子正想哼着出声,忽然又是腰部一麻,只听董九紫在耳畔嘿道:“姑娘,少说两句大家都有好处。” 伊田美子连回头都不能,只有一肚子气的嘟嘴啦! “杨姐姐,你看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唐羽铃在马背上紧皱双眉,叹气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固阳城里去……” 杨雪红轻轻一笑,瞅了唐羽铃一眼道:“唐妹子,姐姐想先问你一件事儿……” 唐羽铃偏头,点了点道:“是什么事呢?” “呃!你的背上是不是有痣?” “痣?” “是,排成一行的四颗红痣?” 唐羽铃叫这问话红通了脸,轻轻一点头道:“这事姐姐怎么知道的?” 杨雪红微微一笑,看见前头有一座绿洲,指向过去道:“咱们到那里说话吧!” 便是双双撤蹄进入了绿洲。 这处倒颇大,正是往固阳城的一处重要休憩处。 两人这厢坐了下来,饮了几口水后,杨雪红坐在池畔问道:“妹子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唐羽铃好奇起来,轻咦道:“姐姐怎会突然如此问着?我的身世的确连自己也弄不明白呢!” 杨雪红双目一闪,笑着问话道:“如何不明白?” “这……”唐羽铃轻蹙双眉,好似陷入了沉思中,道:“我只知道自己从小寄居在一处尼姑庵内,后来好像那座庵里发生了事……” 杨雪红点点头,轻问着:“然后呢?” “在某一天夜里,一位师太将我带下了山,一路到了长城边的横山大城内!” 唐羽铃轻轻一笑,接道:“后来我就和一位姓唐的老嬷嬷一起生活,也姓了她的姓……” “那位老嬷嬷逝世了?” “是……” “她……临死前没告诉你什么?” “呃……好像曾经提过我爹……”唐羽铃望向杨雪红,眸中充满了疑惑,道:“她说我爹是个英雄。” “英雄?哈哈哈!天下有几人称得上是英雄?”斗然有人在草丛里冒出一句。 杨雪红的人跳了起来,盯住草丛冷冷笑了,道:“阁下是谁?男子汉大丈夫不敢让人见了面目?” 草丛内,一道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 好冷肃的眸子,好重的杀气。 “天下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我独孤斩梦!” 独孤斩梦? 杨雪红看着他的剑,嘿的一声笑了,道:“原来是独孤公子,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见面……” 独孤斩梦也打量了过来。 细看眼前这女子,恍然中点了点头哈哈道:“姑娘可是杨字头第八代主人?杨雪红……” “不错!” 杨雪红挑了挑眉,傲然道:“正是本座!” “很好!”独孤斩梦嘿嘿笑着道:“遇上你也可说是老天有眼了。” 语气好像不太友善。 杨雪红一步跨到唐羽铃身前,冷肃道:“独孤公子好像有事‘请教’?” “没错,是‘请教’……”独孤斩梦哈哈大笑,倏然住口冷眉道:“在下想知道帝王绝学中的一些心法……” 杨雪红双眉一挑,冷冷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这可由不得你!” 独孤斩梦的手已握住剑柄,嘿道:“独孤世家的‘撩天一十六剑’,我想杨姑娘不会没听过?” 杨雪红的瞳眸凝成两点精芒。 “看来独孤公子是非试不可了?” “你能明白最好!” 双方话说到此,肃冷之气已升。 暴起的是独孤斩梦的剑。 这剑来得又快又急。 几乎要将天地都翻了过来般。 杨雪红只有退。 “撩天一十六剑”向是剑中霸气第一。 当年苏佛儿、萧天魁犹避其锋。 杨雪红连变了三种身法,才堪堪躲过第一剑式,紧接着是第二剑已卷满地的狂沙而来。 杨雪红怒斥沉喝,全身打旋一转好快速的自右侧欺近,只见她右腕微翻,有如拂向情人般的温柔。 不经意的这一手微拂,却能逼得独孤斩梦后退。 杨雪红左掌一扫,截成一段枝叶在指。 便是振臂间打了出去。 物虽不同,效果却和“玫瑰”无差二别。 独孤斩梦连出三剑,全力后避。 仍然是那枝段擦过了肩头划开衣袍。 独孤斩梦双眉高挑,狂笑出剑。 这回可是要命的剑招,杨雪红腾身反旋,好快的往池中落去。 最少独孤斩梦的剑在水中威力会少了些许。 那独孤斩梦却是一声冷笑,右脚一跨移身,将那柄冷森长剑架到了唐羽铃的脖子上。 “哈哈哈!杨雪红,你可算错了!” 独孤斩梦得意大笑着,望着半沉半浮于池水中的杨雪红嘿道:“本公子就不信你舍得这位姑娘的一条命。” 杨雪红一张脸变得可真难看。 “独孤斩梦,想不到你竟是这种小人?” “嘿!小人又如何?”独孤斩梦咬牙切齿道:“当年独孤世家被毁,那时的‘修罗大帝’如今的‘龙中龙’骑梦隐何尝用的不是卑鄙的手段?” 独孤斩梦的双目通红,一脸杀气的喝道:“本公子并不想为难你们,我要的是帝王绝学某些练气的心法,用来加强我剑中必杀之势……” 这时在剑锋下的唐羽铃忽然轻轻一叹,道:“为了什么呢?” 独孤斩梦看了一眼这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哼道:“报仇,独孤世家数千条人命的仇……” 杨雪红这时飘身上了岸边,嘿道:“你的目的是骑梦隐那老贼?” “不错!” “除此之外呢?”杨雪红紧逼问着:“恐怕还要对付别人吧?” 他口中的别人,指的当然是苏佛儿他们。 “哈哈哈!是又如何?”独孤斩梦手腕五指略略又加了一点力,道:“你有选择的机会?” 没有。 杨雪红除了答应以外,没有任何机会翻本。 “她没有我有……” 不知什么时候羽公子已经含笑的站在独孤斩梦的背后,哈哈大笑道:“而且是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独孤斩梦挑眉回首,左臂一拉唐羽铃到胸前。 “你去对付他……”他对杨雪红冷冷道:“如果你还想让她活命的话!” 杨雪红的双眉好沉,好沉的脸。 唐羽铃忽然轻轻一叹了。 “独孤公子,你看错我了……” “什么?” “因为我可以死,却不能为了我而害了很多人……”唐羽铃忽的朝杨雪红道:“请告诉一个人,此生无憾!” 唐羽铃的话根本让独孤斩梦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 她忽的一步子冲向前,向前血染。 剑已透贯于喉颈。 杨雪红双目赤红,怒叫道:“独孤斩梦,你该死!” 她暴然出手,几乎不要命的攻向独孤斩梦。 独孤斩梦也没料到会有这种变化。 他只有退。 一退,羽公子则欺身向前。 好强悍的一双掌拍向独孤斩梦的背而来。 独孤斩梦在背腹受敌中,唯有以拚命的剑招相抗。 剑出,弥天盖地而起。 杨雪红一挫身右移,另端的羽公子则长笑踢沙。 他用脚一铲沙可是威力绝伦。 独孤斩梦的剑为之一阻,杨雪红却来不及相避。 好个羽公子在一气呵成中,已是连出了四掌。 两掌逼避独孤斩梦,两掌逼向杨雪红。 独孤斩梦这时有似杀红了眼,牙根狠狠一咬,已是高举剑往两人冲去。 这一剑出的威力绝伦。 羽公子只觉好强的压力迫面而来。 几乎呼吸为之停顿。 杨雪红则飞展袖卷,一对付羽公子,一对付独孤斩梦。 三道人影交错而过。 凝止。 不!在三人交错那一点,那小小的交接点上有血柱喷出,落下! 是谁的血? “如果她真的是我妹妹,我一定洗手退出江湖……”羿死奴躺在乾冷的泥土地上,望着囚牢的槛嘿道:“而且百八龙也将消失在江湖……” “如果唐羽铃真的是你妹妹……” 潘雪楼在另一间牢房内温吞吞的道:“我或许不会杀你!” 羿死奴的眼睛亮闪了一下,朝另一边牢房内的黑情人,笑道:“听到没?这真是爱乌及屋……” 黑情人耸了耸肩,嘻嘻笑道:“现在问题是我们怎么出去?” 邝寒四在牢房这一排的最里端,他可是哼了两哼,嘿道:“想不到以我们四个人竟然斗不过一个羽公子……” “他的确可怕!” 潘雪楼皱眉道:“不但武功,连心机都很骇人。” “不知道她们两个怎样了?”黑情人竟然有点担心起来,道:“以大漠的凶险和明冷香那女人在乌兰察布盟的势力……” 羿死奴忽的一咕噜爬起来,哼笑道:“我们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最重要的问题就在于他们受到禁制的穴道。 羽公子的手法可怕得令人心惊。 “武功是人创的……”黑情人忽然道:“自‘帝王’柳梦狂以来,武林在两三百年内也新创了不少武学心法……” 邝寒四的眼睛亮了,哈哈笑道:“所以我们也可以自己创出一套来。” 似乎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苏佛儿虽然没有见过杨雪红大小姐,不过他相信这个由马背上摔下来的女人一定是她。 他当然不能对单大美人说,他对女人一向有“特别”的感觉,可以很快的猜出身份。 单文雪已经下马点了几处穴道阻止血喷,并且用正宗的内力渡了一回。 “这位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杨姑娘了……”单文雪轻轻一叹道:“无论容貌或心法气机都符合。” 苏佛儿点了点头,道:“那道剑伤好像是独孤斩梦留下的?” 单文雪点了点头,眉梢更紧,道:“而且还有羽公子的一清之神功……” “真行,这小女人不要命了,一次对付他们两人?”苏大公子的话才说完,忽的凝目向西方望去。 只见一团黑影不断的往这方向追来。 不过是须臾而已,耳畔早已汤响着千蹄奔地之声。 “嘿嘿!大概是姓羽的那小子出动了乌兰察布盟的人马……”苏佛儿看看单文雪抱那杨雪红飘上了马背,哈哈道:“咱们只好跟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单文雪秀眉轻结,看了臂中杨雪红一眼道:“就怕杨姑娘现在的伤势很重……” 苏佛儿耸了耸肩,道:“如果连帝王绝学的至上心法都不能保她的心脉,那恐怕天下也没有任何方法了。” 他说着,取出以七彩圣果精制的大还丹,放入杨雪红的口中。 只刹那大还丹已化成津液流入杨雪红的喉内。 苏佛儿和单文雪这厢看着那大队人马已到了十丈内,便是双双长笑扬蹄。 刹那两骏齐奔,好快的往彦花山方向而去。 果然后头那数百上千人纷纷喝叫着,道:“停下来!” “那是可汗要的人,不准带走……” “违者诛命,快停下来!” 他们叫他们的,人家前头的苏大公子和单大美人可不理这回事。 萧天魁的命还得由这位杨小姐来救咧! 便是三人双骑好快的往北面去。 如此奔了一个时辰后,才方方将后面那些人逐渐拉长了半里之远,半空中忽的传来轻脆暴响。 是冲天的信号烟火。 苏佛儿哼哼两声,嘿道:“看来明冷香那小女人是非得到这位杨大小姐不可了。” 果然左前方、右前方各有一团人往这方向集拢过来,苏大公子双眉大大一皱,朝向单文雪关切问道:“怎样?这一战可有把握?” 单文雪娇嫣一笑,道:“天下有谁能挡住我们?” “哈哈哈!你这话真令人勇气百倍!” 苏佛儿一声长笑中,己先策马往西北那团人马而去。 好快!双方已碰上。 苏佛儿又是一声朗笑,奔马冲向敌方而入。 扬手一道闪光自袖中出。 天蚕丝! 威震天下的天蚕丝再度出手。 “哇!”好多声大叫。 这团兵队中带头的统领已被苏佛儿在弹指间拉下马来,同时几乎是在呼吸刹那而已,最少有八、九件兵器“叮咚”的撞成一片。 前头这排一乱,后面的挤撞上来。 一时间后头推前面,纷纷的撞成了一团。 这厢的单文雪也不怠慢。 昔日在桃源仙福处承自“六代祖”怪大师的“天下不躲掌”轻描淡写的用出,登时是人翻马仰,落了满地是。 且看对方这有四百人骑之多,却不过是十来个呼息喘气间,已叫他们夫妻两人谈笑间闯出了一条路。 待得另外两团人马到了,人家早已是哈哈大笑的扬长往西北方向而去。 好神勇。 望尘于那双骑,近千乌兰察布盟的勇士竟是没有一个人追赶。 他们最重勇士,而那一双男女却是勇士中的勇士。 “苏佛儿和单文雪……” 第一个被苏佛儿用天蚕丝拉下马的统领喘气惊呼道:“是十年前打败成利莫可汗的苏佛儿和单文雪……” 这话一出,近千人全部肃然。 第十八章 他们都知道那个故事。 而且都很尊敬那个故事中的主人。 “虽然是敌人。”有人喟叹道:“却是令人不得不打从心里尊敬。” 远到里外的苏佛儿没听到这句话。 但是,最少他和单文雪很平静的到了公中滩,也很快的找到米小七和萧天魁休养的木屋。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神鹰队的人告别时朝萧天魁昏迷的躯体恭敬的一抱拳,适才纷纷呼啸巨鹰而去。 “董九紫他们不知如何?”苏佛儿皱着眉,摇头道:“按理说,已过了两日应当是来了……” 单文雪放下杨雪红在另一张床上,转向米小七轻问道:“小七妹子,情况如何?” “我在复元中……”米小七移开了目光,看向萧天魁道:“只是他……可能很危险了。” 苏佛儿大步过去,把了一回萧天魁的脉,半天后方下来嘘出一口气道:“虽然气若游丝,心脉还保住生机……” 他便是一个回身,走向杨雪红握了握她的手腕。 “大还丹的效力已现,你助她一臂之力便可以清醒过来。”苏佛儿是朝单文雪说话。 单大美人温柔一笑,便不答话的出手在杨雪红肩井、神藏、丹田、地之会穴各自用双掌拂下。 看似行云流水,却在这闪电般的拂过间已见满额汗出,须臾,那杨大小姐便缓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她弹身跳起,双掌肃于胸前。 “喂!可不是救你想打架!”苏佛儿嘻嘻笑道:“姑娘可是杨八代主雪红姑娘?” 杨雪红打量了眼前这家伙一眼,那双眸子忽的一亮。 “苏佛儿?” 她调眸看了屋内另外两个女人一眼,惊讶道:“单文雪和八尊长老?” “聪明极了。”苏佛儿哈哈大笑道:“我们救你的事不用提了,倒是你怎么会和羽公子和独孤斩梦动手的?” “你知道?”杨雪红看了自己的伤势一眼,叹道:“这可是说来话长……” 杨雪红声音哽咽了,道:“可怜的是羽铃妹子……” “羽铃?”苏佛儿讶声道:“你是指潘雪楼英雄的那位唐羽铃?” “是,她……已经死了。” 单文雪往前一步,扶住杨雪红颤抖的身体坐下,也落坐在她的身畔道:“雪红妹子你先别伤心,反正债是得要回来,不过我们现在有一件救命的事要你帮忙……” 杨雪红长吸一口气稳定了神,抬眼问道:“是什么事?” “救我们一位朋友!”苏佛儿指了指病床上的萧天魁道:“需要借助你的帝王绝学……” 杨雪红讶异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本门的绝学有此殊胜。”她一顿,接问道:“帝王绝学博大精深,不知道苏公子指的是那一部份?” 这点宇文风铃并没有说,所以他也不知道。 “这可能需要你妹子看看萧英雄的伤势再判断……”单文雪接答道:“因为我们也不明白。” 杨雪红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起身。 便是由单文雪扶着到了萧天魁病榻之侧,落目在他的手臂上。 “好毒!”杨雪红讶呼道:“这种剧毒竟然能活得下来?” 苏佛儿双眼一亮,嘿道:“你认得这毒?” “是老字世家的‘无药奇毒’!”杨雪红冷哼一声,道:“其实这种毒早在两百五十年前便有了……” “那杨姑娘是有法子解救了!” 米小七撑起身子,急切的将目光望过来,道:“是不是在两三百年前‘帝王’他们就曾经研究过?” 杨雪红喟然一叹,将目光望向苏佛儿,道:“是谁告诉你们,帝王绝学可以解这种毒?” “一个女人……” “女人?” “是一个叫宇文风铃的女人。”苏佛儿尴尬笑了两声,接道:“她有两个外号‘雾夫人’和‘大恨后’……” 大恨后! “嘿嘿!难怪了!”杨雪红点了点头,道:“大恨后和明冷香这对女人都是‘蒲衣神功’的传人,怪不得她知道。” “这么说是正如小七妹子所言,昔年的‘帝王’柳帝王父子曾经研究过了?”单文雪问着。 杨雪红点了点头,道:“先人是曾经有过研究,但是……” “但是怎样?” “这毒取名为‘无药奇毒’是有它的道理!” 杨雪红这句话立刻让所有的人全数为之心口一紧。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天魁死在自己的眼前? “先人曾经有门心法……”杨雪红缓缓道:“我没用过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是先师一再警告,非万不得已为了保命不可动用……” 她说到这里已是气血上冲,双颊嫣红如火。 米小七急切问道:“那心法是如何不妥?” “可以解天下任何的毒。” 杨雪红轻叹一口气,道:“但是也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一身武功全废!” 好大的代价。 对武林人来说,有时这比死还痛苦。 苏佛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替萧天魁做这个决定。 好长一阵沉默,风来。 风从彦花山而来,混和着沙的气息和树木的味道。 良久良久之后,有人轻轻的说话。 “救他!” 米小七坚决而肯定的说着每一个字:“救他!” 苏佛儿和单文雪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都明白米小七说这话时的决心和心意。 她赌下了自己的一生。 只要萧天魁活了过来,米小七愿意以一生来照顾他,陪伴他。 十年。 漫漫十年的情感在这一刹那决定。 “奇怪?和尚的心口怎么一直跳?”小西天偏头,自个儿喃喃道:“怪哉!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妈呀!”那位扶桑姑娘伊田美子叫了起来,道:“和尚,心口不跳岂不是变成了死人?” 她自个儿说着,便是咯咯笑了起来:“那和尚就是妖怪了!” 小西天瞪了她一眼,用力哼道:“跟你说过了几百回,姑娘人家要庄重,不要满口妈呀的乱叫……” 这时那位可雷在小西天另一侧哈哈大笑着,道:“这位姑娘有趣得很,不知是那儿来的?” “扶桑……”小西天苦着脸叹气道:“这小女子人在蛮夷扶桑听得苏佛儿那小子的大名,便千里迢迢渡海来了中原。” “呃?然后呢?”雅克也很有趣致的凑过来,嘻嘻道:“她找到了苏佛儿?” “是找到了,而且还强迫认人家为义兄……” “哈哈哈!”可雷大笑道:“倒是率直得很!” 伊田美子给人家一夸,这可得意起来了,道:“嘿!和尚听到了吧?大家都夸我。” 夸你的头!小西天在马背上着,看了几眼四下的景致,这彦花山不愧是塞外名山。 甚至隐约间还有见得喇嘛庙,别有出尘味道。 “啧!那天和那些喇嘛们谈佛论禅一番……”小西天深深吸一口气,心情倒是平和了不少。 董九紫走在最前头,一双浓眉可是紧皱着。 身旁的“大恨后”宇文风铃嘴角不时有一丝奇异的讥诮,这女人是比蛇蝎还要危险的动物。 到时骑梦隐被逼下了门主之位,这女人接掌黄沙天地流会如何? 董九紫没有把握。 “你在担心什么?”宇文风铃瞅眼过来,冷诮一笑,道:“你的目的是骑梦隐那老贼不是吗?” 她可是轻轻嘿笑了起来,道:“你最想要的就是将他关入恶人谷内对不对?而我的目的就是逼他下门主之位,咱们合作各有各的好处,不是?” 董九紫挑眉看了她一眼,又听宇文风铃嘿道:“到时你带你的骑梦隐回中原恶人谷关着,我在我的塞外当门主、可汗,可是两不相干啦!” 宇文风铃这话没错。 他的目的是带走骑梦隐,剩下的就是苏佛儿的事啦! 董九紫和苏佛儿并不是朋友。 他们只是同样是大侠,都是英雄。 苏佛儿在十一岁时就曾挑战过董九紫的师父东海传人,当然苏佛儿那时败得很惨。 但是为了这事,一代大侠苏小魂也曾在千招之后打败东海传人,那是东海传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 所以苏佛儿总有一日会再往东海挑战东海传人。 就像董九紫有一天也会挑战苏小魂。 这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而且等待的事。 就如同在三个月内俞傲和忘刀先生的一战同样。 董九紫凝目看着宇文风铃,嘿的一声哼从他满腮的胡虬中沉沉道:“除了骑梦隐外,董某也想将你带回去。” 宇文风铃的脸色变了变,勉强笑着两声挑眉道:“董九紫,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嘿嘿!要助我登上可汗大位……” 董九紫瞪了她一眼,忽然听到前头一阵骚动。 “发生了什么事?”可雷策马向前喝问着。 “回禀统领,是两位长老率人挡在入谷的山道上……” 这时雅克、齐尔和哈布拉也纷纷策马到了前头。 只见得连阴阳和连乾坤两人踞坐在马背上,冷恻恻的打了过来。 “两位长老挡住我们入山的道路?”可雷皱眉问道:“难不成里面有什么变化不成?” “嘿嘿!可雷,你好大的胆子!”连乾坤冷喝的一指后头的宇文风铃,道:“怎么不杀了那个妖女?” “因为事实可能不像我们听到的那样!” 可雷扬声道着:“各位兄弟,有关于六位长老之死,我们都只听到片面之词,我现在将这女人带回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六位长老的死因,以便查出真相……” 这声音传开在山林间回汤,刹时引得各处明暗的黄沙天地流弟子议论纷纷,一个个的现身出来。 “可雷,你说这话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人群中有人喊唤着。 “我知道!”可雷昂首回道:“如果此举有损碍了骑门主和两位长老的名誉,可雷甘受任何惩罚!” “小子好大的口气……” 连阴阳看情况不太妥当,喝道:“念你们曾为本门立过不少功劳,现在给你一个忏悔的机会!” 连乾坤嘿声接口道:“杀了他们,将功赎罪!” 可雷这厢还未答话,那后头的伊田美子已是忍不住斥声道:“两个老顽固,看看不就知道真相了?难道是你们作贼心虚?” 这小妞清脆的一叫,可让连阴阳和连乾坤脸上大大挂不住,四下族人的眼光好像很赞同的样子! “是啊!反正到时看了体就可以明白一切……”人群中有人鼓噪道:“更何况他们已进入圣谷内,想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事……” “可不是,上回让那女人逃走,是因为人马未聚……”又有人接道:“现在最少有两万人在圣山外,怎样也不怕他们逃掉……” 经人这么一说,还真引起全体的鼓噪来。 一时成百上千声皆是同意之声,直弄得连乾坤和连阴阳好挂不住面子。 那伊田美子可得意了,朝小西天昂了昂首嘿道:“怎样?本姑娘一句就摆平了。” 什么摆平?事情才刚刚开始咧! 和尚心里才想着,忽然间有人冷笑出声,道:“真是妖言惑众,各位兄弟,你们难道忘了本朝灭覆之耻?” 小西天嘿的望去,只见得东首山林内一人一骑扬蹄而至,沉凌逼人的气势大是不凡。 “马忽塔……” “在塞外这是一种尊敬。”宇文风铃双眉轻皱,对着董九紫低声道:“看来这人在他们之中颇有份量。” 董九紫一点头,朗声朝向马忽塔哼道:“这位英雄……贵朝在数百年前覆没之事,和今日查出真相有何相违?” “黄沙天地王朝就是败亡在女人之手。”马忽塔踞坐在马背上朗声传遍山野,道:“今天岂可叫历史重演?” “偏执之见!”伊田美子忽然叫了起来,道:“这是什么屁理?把几百年前的事端出来现在谈。” 马忽塔在黄沙天地流一向自视甚高,伊田美子这厢在众人面前喝叫,简直是挑明在羞辱他。 登时马忽塔双腿一挟马肚,自马囊中抽出一具骷髅,便是奔向伊田美子大喝。 “小贱人,看我来教训你!” 好快速,这九个字说完已到了伊田美子身骑之前。 小西天在这刻已然阻止不了马忽塔的人,马、骷髅这正是他们担心的事。 “伊田美子……”小西天大叫:“手下留情!” 他不是怕马忽塔杀了伊田美子。 而是怕这个扶桑伊贺谷的女忍者杀了这蛮汉子。 刀光闪。 扶桑的长刀,一等一著名的“轰天”名刀已出。 那划开的刀光有如一道闪电,不!有如一层闪电。 一刀双首! 一颗是骷髅头,另外一颗呢? 当马忽塔的血由颈脉上狂喷出来时,满山的风忽然间变得肃穆、惊骇和杀气。 “唉!伊田大小姐。”小西天看了一圈四周众人的眼神,只有叹气道:“这回你可惹出了大事。” 伊田美子一挑眉,不服气道:“什么大事?难道他们输不起?” 这话还真有理。 先出手的是马忽塔,而且是个大男人。 “这位姑娘的话各位不服气?”董九紫嘿嘿笑了道:“塞外好汉一向是非分明,刚才的情景是大家全看到了。” 连阴阳嗤怒喝道:“什么屁理?在我们的圣山内杀了本门人人喜爱尊敬的马忽塔,只有死路一条……” “对!只有死路一条!”众人中有大半的人鼓噪着。 “这些都没有一个好人……”连乾坤火上加油的喝道:“他们是想假借名义混入圣殿秘洞内,将藏起的石剑带走。” 这话连可雷、雅克、齐尔、哈布拉等人亦为之变色。 纷纷之间掉转马头,围向当中的董九紫等人。 倒是札木必挥手叫道:“各位兄弟你们听我说,他们是苏佛儿大侠的朋友,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苏家父子的英名。” 他一顿,接着道:“我札木必愿意以生命做担保,他们这次来只是为了帮我们,而不是害我们……” 小西天这时也向可雷说道:“喂!你不相信我了?” “这……”可雷相当犹豫道:“圣殿秘洞中的石剑对本门有莫大的意义,如果真如长老所说的……” “这事还不简单吗……”伊田美子用力哼了两声,道:“到时打开了石洞,我们都不进去不就成了?” 他们这几句谈话传开,果然又收到了效果。 可雷点了点头,却是盯着伊田美子冷笑道:“小姑娘,你杀了本门好汉马忽塔之事,可没那么好解决!” “嘻嘻!那就看着办吧!”伊田美子娇笑了起来,道:“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慢慢的来办!” 可雷这时和齐尔他们几个交换了下眼色,便是一字排开在伊田美子等之人之前,道: “各位兄弟,方才札木必兄弟愿意以生命做担保,我们就相信他吧!” 接着他转向连乾坤和连阴阳道:“两位长老以为如何?” 连乾坤看看眼前的情势,心中虽然大是不满,不过这个可雷、齐尔、雅克、哈布拉四人在族里的影响力也是不可小觑。 加上他们四人亲信的手下便有上千人在侧,万一冲突起来也不是有什么便宜可占。 “哼!你记得自己方才的话。”连乾坤恶狠狠瞪了可雷一眼,转向来冷笑道:“贱人,今天是你自投罗网了。” 宇文风铃咯咯一笑,回道:“等到真相大白后,倒不知道谁自投罗网!” 话说到此,便是数千人马俱往山谷闪去。 小西天这厢策马到了董九紫身旁,低声道:“以骑梦隐那老贼的心思,很可能有一番造假……” 董九紫双眉一聚,沉哼道:“怎么造假也会有体。” 这几个字的意思很简单。 只要有体,他董九紫就能找出真正的死因。 小西天轻轻的一笑,心情不禁好了许多。 最后这段山径后,便可见得好一座雄伟的山谷。 山谷在初夜下静沉沉的,有如魔神的宝座,冷肃! 黑情人看着牢门外明冷香的表情,心头不禁“咚咚”的大跳了两下。 这位冷香可汗绝对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喂!羽公子那小子怎么没来?”黑情人打了个哈哈,哼嘿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真是意外。 那日一战,羽公子在独孤斩梦的“撩天一十六剑”和杨雪红的“帝王绝学”之下可是吃了大苦头。 虽然走了杨雪红,带回独孤斩梦和唐羽铃的体。 但是这些都无法比羽公子的伤来得重要。 “你最好能听懂我的话……”明冷香冷冷望了进来,道:“将冷明慧传授给你有关‘一清之’的心法说出来……” “啊哈!有意思!” 邝寒四在另一头牢内接笑道:“看来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羽公子受到了重创,需要借助他人的心法来补其不足。” 明冷香脸色一变,冷眉一掀,道:“邝寒四,本可汗可以随时令你丧命在此。” “嘿嘿!那你留着我们几个活下来做什么?”羿死奴又在另一头接话了:“简单一点的说,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 羿死奴的“百八龙”和邝寒四的“买命庄”的确是极大的吸引力。 特别是这两个组织遍布于中原任何一个地方。 潘雪楼则拥有知道冷明慧所有的通报情报的秘密。 “至于哥哥我……”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对于‘一清之’的了解是那位羽小子梦寐以求的>”明冷香全身一阵抖,也不知是否由于气怒,只见她一双眸子冷冷闪了一回,道: “很好,你们都自认为有价值。” 倏忽的一阵狂笑,明冷香咬了咬牙根,冷肃道:“大不了乌兰察布盟就直接配合蒙古人的行动闯入中原,你们当真以为本可汗非要你们不可?” 气氛一下子凝僵如石。 看来明冷香如果老羞成怒硬干了,自己四个还当真活不到明天的日升。 黑情人咳了两声,哼道:“姓明的小女人,这事儿大,最少等我考虑到明天早上再告诉你吧!” 明冷香嘿嘿的一串笑,终于点头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哈哈哈!识时务为俊杰,哈哈哈……” 明冷香在一串长笑后,扬长的走出地道外,这厢黑情人朝潘雪楼道:“喂!今晚得快点行动……” “行动”指的是四人合力冲破羽公子的穴道禁制。 潘雪楼的额头竟然有一层汗渗出来,声音也不是有十分的把握,道:“没有错,在这两天内我们是讨论出一种法子来,不过……” 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以我现在身上的气机恐怕无法拿捏得准……” 黑情人明白,他们是用一种非常危险的方法在试。 很可能的一个结果是,逆血冲天门登时立毙。 羿死奴的牢房位置在潘雪楼之旁,再过来是黑情人、邝寒四。 所以潘雪楼第一个下手的人会是羿死奴。 “放大胆的出手吧!”羿死奴长笑一声,嘿道:“就算是因此而死在你手里总是英雄。” 潘雪楼目光一闪,沉声道:“羿兄有此魄力,潘某只好一试了。” 一刹那,牢房内全沉静了下来。 他们之所以公推潘雪楼出手,是因为必须在刹那间连打十六处穴道。 并不是别人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在变成暗器时,指劲必须控制的美妙无比。 而就目前他们四个自创的“渡破天机”这门心法正是需要这样的巧劲。 潘雪楼只剩下一成的功力,却是得做十二成功力的事,又一次额顶冒汗。 羿死奴已大剌剌的坐到牢房的这边来,两人之间隔着一竖竖的栏栅,更增加了困难度。 黑情人和邝寒四在看着,手心也冒出了汗。 唯一幸运的是,明冷香太放心羽公子的能力。 所以地牢内一个守卫也没有。 “就算有人救你们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明冷香当时哈哈大笑道:“因为没有人可以解开羽公子的制穴手法。” 真的没有吗? 潘雪楼一咬牙,出手! 好快速的两道身影倒飞。 潘雪楼是因为气机用尽喷血倒了下去。 羿死奴则全身在一阵剧痛下滚向后头。 滚过的痕迹是一条血路。 失败了? “喂!振作点!”黑情人和邝寒四双双叫道:“喂!你们怎样了?” 好长的一阵沉寂,沉寂? 不!似乎有呼吸声。 呼吸声由若断若续而变得沉厚。 沉厚而有劲! 羿死奴抬起了头,竟然还能咧嘴一笑,道:“各位兄弟,咱们总算可以翻本了!” 好深的夜。 小西天抬头看了看月色,再收眼回来看看山谷内的情景。 秘洞之前的巨岩上骑梦隐正冷笑着。 山谷里则是成千的火把满布。 “我的妈呀!最少有一万人吧?”伊田美子伸了伸舌头,道:“和尚,万一打了起来可真累呢!” “累你的大头鬼!”小西天低骂道:“可能连首都给人家踩平了。” 这厢董九紫哈哈大笑的朝上头扬声道:“修罗大帝、龙中龙、骑梦隐……董某可是找了你好久。” “哈哈哈!董兄弟毅力真是惊人!” 骑梦隐在上头长笑着,道:“可惜!毅力并不代表成功。” 这时“大恨后”宇文风铃也脆悦的笑了出声,道:“骑老贼,今夜可以了断一场公案了。” 骑梦隐讥诮的望了过来,不屑道:“狂妇,你倒是有胆,竟敢回到这里,很好……” 骑梦隐忽的飘身下来,朗声道:“本门各位弟子听令,立即杀了这贱人为六位长老祭魂!” “是!”山谷内最少有七、八成的人呼应。 “慢着!”可雷大大的挥手,朗声道:“对于六位长老的死因我们还不清楚,何不在今天晚上弄个明白?” 骑梦隐一双鹰眸瞪了过来,冷肃喝道:“可雷,你打算违背本门主的命令?” 连乾坤此时接口扬声道:“可雷,这可是极刑死罪!” “可雷的话很有道理。”札木必大步跨了向前,昂首道:“如果届时清楚六名长老是死在那女人之手,札木必愿意以死谢罪!” “哈哈哈!札木必本座现在就成全你。”骑梦隐忽的无声无息向前,好神妙的一掌拍落。 “呸!和尚要出手了!”小西天见状便是一抬右臂,但见他指间一抹气机似钢冲出。 大悲指! 骑梦隐沉哼一声,嘿道:“凭你?就算那个大悲和尚来,本座也不当一回事。” 说着一身衣袍忽然飞卷。 这刹那而已,小西天便觉好大的压力迫得自己从马背上弹了下来。 董九紫沉喝出手,出手的是东海绝学。 骑梦隐大笑,一挫步向前,那衣袍硬是逼退了董九紫,同时闪电般的一掌拂过札木必。 好一声惨呼动人心魄,一个塞外好汉便吐血死在自己的土地、自己的黄沙上面。 “这人好霸道!”伊田美子大怒,一刀砍出。 “轰天”名刀是扶桑七大名刀之一,利可断金。 可惜骑梦隐不是金,是人。 而且是一个武功非常高强的人。 一晃眼骑梦隐已弹身避过了伊田美子的一刀,同时挥袖迫得伊田大小姐空门尽露。 小西天快速补上出手,董九紫从另外一侧夹击而来。 双双这一手配合,总算逼退了骑梦隐一步。 “嘿嘿!两位长老听令!”骑梦隐这一沉喝,立时连乾坤和连阴阳双双跨前过来。 “立即传令攻击!凡是背叛者杀无赦!” “是!” 连乾坤嘿的一笑,朝向可雷等人和他们的部众喝道:“门主的命令大家全都听到了,凡是和那四名叛徒谋反者,一律杀无赦!” 可雷脸色大变,怒道:“连长老,你这分明是要本门弟子互相残杀……” 连乾坤冷冷一笑,转向雅克、齐尔和哈布拉道:“给你们三人一次自新的机会,杀可雷将功赎罪……”这句话可让整个气氛更僵凝难耐。 “你凭什么听那老贼的话?”宇文风铃忽的冷笑道:“如果本座是清白的,黄沙天地流的门主就是我……” 连乾坤嘿嘿冷笑,斥道:“贱人!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余地?” “怎么没有?”伊田美子哼哼骂了回去,道:“喂!老头子,你到底怕什么?开个石洞又怎样?” “不怎样!”骑梦隐傲然一笑,负手哼道:“不过这事关系本门的原则和本座的名誉。” 他语气一转,长喝道:“本座得自本门数万兄弟所信任而登上门主之位,岂容你们这些外来的人胡作非为!” 好一句鼓动人的话,立即群情激动起来。 黄沙天地流有它自己的门规。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现任门主未死以前,不得开启秘洞石门。 此外门主代表着整个门派的尊严。 谁怀疑门主,谁就得死。 骑梦隐的“提醒”立即收到了宏大的效果。 这刹那齐尔忽然出手,以极近的距离攻向可雷。 董九紫和小西天根本来不及相救。 可雷一死,情势恐怕立即会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出手,哈布拉。 最沉默寡言的哈布拉突然一个拐手肘撞向齐尔。 眼看齐尔的巨掌就可以切到可雷的脖子上,就幸得哈布拉这一撞,让可雷死里逃生。 可雷双目一瞪,怒声道:“齐尔,你这么做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登时可雷的部众也纷纷鼓噪了起来。 骑梦隐见这情势,怒声下令道:“本门弟子立即攻击!” “哗”的一阵响应中,上万名黄沙天地流的众徒纷纷拥挤了过来。 这情势已经是不能不战了。 可雷大手一挥,下令道:“跟着我的兄弟,阻止他们!” 这厢也有上千人迎战了过去。 小西天这厢看在眼里,不禁喟然叹道:“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和尚别罪过啦!”伊田美子那把“轰天”名刀已经撂倒了好多人,边叫道:“先想法子逃出去要紧。” 可不是,眼前这黑压压的人潮可真是吃力。 那董九紫也策马过来,唤叫道:“不能只有我们走,可雷他们也需一并带走………” 话才说完一半,半空中骑梦隐已飞身而来。 锐利惊人的衣袍破空有声,正是媲美苏小魂天蚕丝的神妙武学,董九紫挑眉。 东海绝技中也有不少专对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而设计的武学。 二十年前东海传人一败,早是苦心钻研。 或许武林中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吧! 三百年前的晏蒲衣研究帝王绝学也没什么不同。 这是人类超越对手最基本的方法。 研究对方,找出克敌制胜之道。 远在固阳城的黑情人何尝不是? 董九紫双拳抱元而出,似太极无碍。 骑梦隐在讶然意外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迫力。 董九紫忽的自马背上弹起。 只见两道人影在半空中对了三拳,骑梦隐在低估中并没有占到便宜。 他更没想到当自己飘身落地时,背后“忽忽”的撞来两物。 反手一卷,来物已提到了五指上。 血淋淋的是连乾坤和连阴阳的头颅。 骑梦隐惊怒交集,见得是宇文风铃和一团朦胧的雾。 “好贱人,原来是你下的手……” “是又如何?” 宇文风铃在雾气中冷冷长笑,道:“骑梦隐,你显然太高估了自己!” 董九紫此刻哈哈大笑,道:“你绝没想到董某在进入山谷时,已将她的禁制全数解开了吧!” 这的确需要冒相当大的险。 但是董九紫愿意赌。 最少骑梦隐是比宇文风铃可怕的人。 骑梦隐眼看着四下,可雷的手下和黄沙天地流之间并未有真正的战斗。 到底他们都是自家人。 尤其是他们中有人发现了连乾坤和连阴阳的无头后,更是无心交战。 不约而同的,上万的人纷纷停止了动手望过来。 这一战倒是成了中原武林恩怨之战。 骑梦隐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董九紫、小西天、伊田美子和宇文风铃,掀了掀眉冷笑。 “嘿嘿!就凭你们四人能对骑某如何?” “骑梦隐,你已是人心悖离殆尽。”宇文风铃咯咯娇笑道:“你看看可雷他们吧!” 这短暂时间内,可雷的四周围满了黄沙天地流的弟子,显然他已经成为中心。 “这件事情我们站在旁观的立场。”可雷对着众人道:“我们之间互相残杀是没有意义的。” 哈布拉也赞同道:“中原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对于我们的弟兄我们怎能下得了手?” 他们两人这一说,更是令黄沙天地流的门人放下了兵器,看这情势已经很明显了。 骑梦隐已经不被他们承认为门主。 因为他没带来兴盛,反而叫自己人杀自己人。 “我们宁可没有门主。”可雷昂首道:“我们过了三年没有门主的日子,不是都很太平?” 骑梦隐的牙根咬得好紧,双目一睁。 “很好,骑某就先料理你们四个!”话声一出,骑梦隐以一种几乎不见踪影的身法快速向前。 宇文风铃是他第一个目标。 骑梦隐的右袖已横扫而至,如千百根手指自袖的每一角迸散气机杀至。 雾夫人冷笑,蓦地自雾中双掌探出。 这双手来得又缓又慢,却是几乎无迹可循。 蒲衣神功! 只见双方一接触上了“雾”,一刹那由宇文风铃的身上卷向骑梦隐,同时双手收回。 收回则为雾所盖,不知下一招的出处。 小西天可也不慢,一弹大悲指好劲力的激至。 他打的是背后腰龙穴,一身衣袍鼓起。 而且摩娑间还发出了笑声来。 清音神功。 昔年修罗大帝最令人闻之色变的“清音神功”。 骑梦隐一退连避走宇文风铃和小西天的攻击,却是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已掩杀而至。 一男一女用的全是猛霸的招式。 轰天名刀的确不愧轰天之名。 董九紫的拳则有如东海狂狼。 骑梦隐怒笑一声,挫步飞衣打旋。 这厢落入众人眼中,只觉得那衣袍变化万千,像是有千只手同时挥动,几乎无可抵御之力。 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只能勉强对招而退。 那骑梦隐杀得兴起,又迫向小西天和“雾夫人”宇文风铃。 同时那衣袍之声更强,逼得在场众人心头不时涌出一气热血来,逐渐是心浮气躁。 不仅是他们,可雷等黄沙天地流的上万门众更是难受得很,口乾舌燥了起来。 骑梦隐双目闪动,衣袍摩娑出狂笑道:“今夜尽了以前,你们全下地狱去吧!” 衣袍娑出的声音沉厚而惊人,果然是十年前最骇人的“清音神功”再现。 这门心法可以在战斗中控制敌人,十年来无人不闻之色变的,小西天一叹! “阿弥陀佛……”咱们小西天和尚一诵佛号:“阿弥陀佛……” 他用的是佛门的“狮子吼”。 昔年大悲大师曾经用来对付龙莲帮的庞龙莲。 也曾经用来对付过修罗大帝的“清音神功”。 “这是非常伤元气的方法。”大悲和尚曾经警告过小西天,道:“特别是用来对付‘清音神功’,很可能逆血自毙。” 问题是他现在不能不如此做。 否则在半炷香内,所有人要全在骑梦隐的控制下。 人影闪动,五个人间又交手了七记。 很明显的是骑梦隐逐渐控制了情势。 宇文风铃惊怒的朝董九紫叫道:“喂!姓董的,你师父有没有教你破法嘛?” 董九紫勉强出了两拳,嗤道:“清音神功脱换于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有些部份大不相同……” “哈哈哈!真知灼见!” 骑梦隐那袭衣袍摩娑出声道:“特别是经过黄沙天地流的最上心法后,更是大不相同了。” “阿弥陀佛……”小西天这一喝,只弄得自己一身气机不顺极了,脚下也虚浮不定。 那骑梦隐嘿的一声,大步摇了过来。 妈呀!和尚要死在这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啦! 忽的是背后有人叫道:“帮主,这和尚由我来……” 混在黄沙天地流弟子中的黑捡命忽然窜出。 而且很快的到了小西天的背后。 这时的董九紫和伊田美子为了救小西天已是全力掩杀,由骑梦隐的背后而来。 另一侧宇文风铃亦催动“蒲衣神功”激至。 这三人的威力可是半点儿也不能小看。 骑梦隐沉嘿一声,边反身相迎边对黑捡命道:“下重手!不留活口……” “是!”黑捡命的手已落到小西天的肩上。 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的,小西天突然往前一冲。 不!并不是和尚自己往前冲。 而是黑捡命用力一推小西天往前,同时黑捡命亦快速已极的攻向骑梦隐的后颈。 小西天随着身势而出,抬指是攻中三路。 他和黑捡命这厢上、中三路的配合倒是妙绝。 妙绝而且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骑梦隐狂怒中以一挡五,“轰”气机狂飙。 狂飙气机卷起黄沙数丈之高。 而且层层浓浓的一片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谁站着? 还有谁活着? 黄沙渐落间,有人叫了起来。 “我的妈呀!和尚,你还活着?”伊田美子的声音道:“喂!你还能说话吧?” “活着又不是哑巴,干啥不能说?”小西天没好气的回瞪过去,只见董九紫、雾夫人也站得好好。 甚至身旁的黑捡命看情况也不错。 小西天的心却往下沉。 最重要的一个人,骑梦隐那老小子不见啦! 黑情人看着东曦初破天际而来,大口深吸气。 舒服极了。 转头,身旁的邝寒四、羿死奴和潘雪楼的气色也很不差。 “哥哥我可憋得够久……”黑情人嘿嘿一笑,道:“今天好像是复仇的好天气?” 谁说不是?四个人的动作都很快。 很快的穿过了各道回廊,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宇后头,判断相同。 “羽小子应该住在这里面。”黑情人低声道:“咱们分头进去吧!” 没有别的意见。 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谁都知道该怎么做。 黑情人绕了个弯,由向西的窗牖处窜了进入。 倒巧,登先碰上的是一名宫女正换衣服,半宽半松香肩犹露的自屏风后走出来。 人家一讶想叫,黑情人可大步向前,用力一抱,硬是把如花似玉的姑娘闷昏了过去。 耶?哥哥我这么有魅力,姑娘给我一抱就昏了? 黑情人摇了摇头,点了对方两三处穴道拍醒了过来。 这宫女一双眼眸是又黑又亮,只不过眼光中充满了恐惧,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哥哥自有方法啦!”黑情人嘻嘻一笑,托起人家的香腮问道:“说一件事!姓羽的住那房?” 那名宫女看了他一眼,心想反正事到如今认命就是了,便是呶了呶嘴,道:“住楼上一整间都是……” 啧!这座寝宫相当大,一整楼全是。 “这小子睡好大的床……”黑情人哼了哼,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被缴收的兵器在那?” “放在羽公子的床旁……” 这名宫女支吾了片刻,接道:“这两天无论是可汗或是羽公子都常常拿起来把玩……” 黑情人一笑,点头道:“你回答得好极了。” “不好行吗?”这宫女倒是还有心情说笑:“回答得好就有可能活着,否则就这样死了多倒楣!” “真知灼见!”黑情人点了人家的昏穴,便是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门外回廊上已有三三两两的宫女在走动。 这可是个问题了,如何到上头去? 黑情人又折返了回来,拍醒人家又问啦:“姑娘芳名?” “干啥点了我的昏穴又叫醒我?”这女人倒是有趣得很,道:“而且说话也礼貌多了。” 黑情人尴尬一笑,嘿嘿道:“你还没有回答在下的问题。” “叫我卡拉吧!”这名宫女瞄了黑情人一眼,嘿道:“干啥?一定又有事要麻烦我了。” “聪明得令人想哭……” 黑情人嘻嘻笑道:“我想上楼去……” “那是当然的!” “当然?为什么当然?” “因为你想拿回兵器,而且更想杀了羽公子。” “喂!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反对?” 一阵沉默后,卡拉才低声道:“不只是我,在本盟内有不少人不愿意由明冷香来统治我们……” 黑情人不禁讶声道:“为啥?” “战争!”卡拉轻叹道:“有谁喜欢流血?” 咱们黑情人不得不敬佩的看着这个女人。 “这话好极了,所以我想请问你有什么法子,可以不惊动他人的原则下上楼?” 卡拉笑了,上下打量了黑情人一阵。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 “有吗?” “哈哈!你叫醒我的目的是想乔装女人,由我陪着做掩护上楼对不对?” 耶?这女人还真的很聪明! 黑情人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叫你猜中了。” 卡拉嘻嘻一笑,猛点头道:“我答应你。” “为什么……”黑情人反而疑惑起来,道:“喂!你回答得好像太快太顺口了一点?” “因为我想报仇!” “报仇?”咱们情人哥哥可有一股不妙的预感,道:“报谁的仇?” “你!”卡拉咯咯娇笑道:“我要看看欺负我的男人变成女人是个啥样子?” 黑情人能说什么,道:“还有一个问题……” “衣服是不是?”这个叫卡拉的女人聪明得令黑情人不知所措。 的确,他是想到卡拉的衣服自己一定穿不下。 “算你运气好……”卡拉咯咯笑道:“前两天一位胖姐的衣服请我帮她缝,还放着可以让你穿咧……黑情人注视这位卡拉姑娘足足有十个呼吸的时间,终于叹气道:“我真不敢相信在塞外会有你这种女人。” 卡拉嘻嘻的笑着,眨了两下眼哼道:“好啦!你现在快点换衣服,别拖时间了行不行?” 羽公子盘坐在床上深深调息了一回,身前则是明冷香关切的望着。 直到羽公子脸上红潮褪去,睁开了眼道:“经过一日的休养总算有了三成的火候……” 明冷香嘘出一口气,道:“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哼哼!待会儿我便去牢里追问黑情人那小子……” 羽公子沉嘿一声,摇了摇头道:“没用,那小子没有杨雪红在我们手上不会说的。” “不说就杀!”明冷香的语气中充满了肃杀,冷沉沉的道:“他们活着终究是祸害……” 羽公子沉森森一笑,嘿道:“独孤斩梦的情况呢?” “我安置在特别的机关房内……”明冷香可有一丝疑惑,道:“你把那个人带回来做什么?” “因为他的剑!” “他的剑?你是指撩天一十六剑?” “不!撩天十六剑后应该有第十七式的变化。”羽公子很肯定的道:“而这个变化必然是惊世骇俗。” 明冷香好奇的坐了下来,皱眉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几天前那一战!”羽公子说得很有把握,道:“那时他的剑受到杨雪红‘帝王绝学’气机的影响,产生了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变化。” 这正是他所以重创的理由。 明冷香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据说独孤世家的武功是源自两百五十年前的太史子瑜?” 太史子瑜为情丢蝉翼刀入绝谷。 刀柄内有两卷上下的“天地情谱”,记叙了他一生武功的精华。 撩天一十六剑便是其中的精髓。 明冷香自是又接口道:“难道太史子瑜当年有些东西没有记录在天地情谱之中?或者他不知道有此更上一境?” 羽公子冷嘿一笑,道:“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愿意记载下来……” 他看了明冷香一眼,解释道:“因为那是柳帝王之所发现的一种心法,他不愿居他人之美……” 明冷香那张娇艳的面容不由得轻叹道:“既是如此那岂不是可惜了如此的绝学?” “这倒未必……” 羽公子哈哈大笑道:“因为他将那心法记载到另一个地方。” 东曦此刻移过了窗槛,落到羽公子的身上,他缓缓的谈笑道:“就是在黄沙天地流那柄圣物石剑内。” 这话可叫明冷香吃了一惊。 因为黄沙天地流是乌兰察布盟的死敌。 “别担心,天下没几个人知道这秘密……”羽公子哈哈大笑道:“就算知道了也解不开那心法的奥妙……” “你……知道?” 羽公子一叹!缓缓摇了两下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那东西到了我手上,总是比别人多知道一些……” 他看了明冷香一眼,轻轻笑了道:“你是不是奇怪这件事,隔了二百年的秘密我怎会知道的?” 明冷香螓首轻点,柔声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想知道。” “告诉你无妨……”羽公子的神情突然充满了尊敬,道:“是第五先生的笔记本中曾经提到此事……” 明冷香轻“喔”的一声,点了点头。 羽公子长长一叹着,缓身下床踱了两步,停里到了窗口前望出。 一升明亮的晨曦已由东方黄沙间浮起。 落日看着那黄沙如海,正将世间浮在上头般令人视之动魄,明冷香轻轻走到了身旁。 “你在想什么?” 她看向日升处,一叹:“在想中原?” 羽公子淡淡摇了两下头,道:“我在想第五先生的确是个独一无二的人,数百年来的江湖事尽在他掌握中。” 明冷香轻笑一声,道:“有朝一日你也可以……” “不!”羽公子用力摇着头,诚恳的道:“我差羽红袖太多。”他一顿,补接着道: “在几年前我想否定这件事,但是经过了这一战之后……” 独孤斩梦和杨雪红合搏一战,他相信如果换成羽红袖在场,只会有两个人倒下去。 羽红袖一定站着。 羽公子长长吸了一口气,正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后头有人轻推开了珠进来。 “可汗,是奴婢卡拉送早点上来……” 卡拉站在门口玄关处,动也不动。 明冷香回身皱了一下眉,轻哼道:“今天不该由你轮值吧?” “是……”卡拉指了指后面一个古铜肤色的“女人”,嘻的一笑道:“不过是他逼我来的。” 这“女人”是谁? 不但高头大马的,而且步子简直就像是个男人。 明冷香倒是没有想到黑情人会从牢狱里跑出来。 所以当对方走到了四尺近处,她犹冷笑着道:“好大胆!你是属于那一个总管管的?” “我?”黑情人吃吃的笑了,一下子便曳下了不属于男人的东西,同时往明冷香一扔。 明冷香这厢斗见是黑情人时,简直是惊怒交集出手。 她这一出手可在黑情人的计算之中。 扔出去的衣服、饰物变成了粉末,而这极为短暂的空档,他已经抢上了床将”黑情人” 和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拿在手上。 “两位好……”咱们情人哥哥还真有礼的一揖,紧接着是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 “可不是!”忽然间两边的墙壁破了个大洞。 大洞有两个,左右各一,也各自的走进来两个“女人”,哈哈!黑情人可大乐了。 “各位兄弟,原来咱们的想法相同……” 邝寒四和羿死奴双双一脱下“女人”的服装,沉哼哼笑道:“哥哥们在牢里憋了好几天,现在总算要出口气啦!” “是吗?”羽公子犹是站立在窗畔淡淡笑了,道:“你们认为羽某以受创之躯就逃不出?” “喂!大家小心点……”黑情人跨下了床,哼声道:“这回如果又落入机关中,那乾脆死了算啦!” “哈哈哈!正是如此!”明冷香一句话说的时候,忽的一步后退和羽公子并立于窗前。 也不知她朝那儿按了按,“咚”的一响自屋顶上“哗啦啦”的落下十五具纯钢打造成的骷髅来。 “他奶奶的!分明是鬼域的那套屁东西!”黑情人可忍不住大骂道:“好小子,难道你不敢跟哥哥打一场?” “何必白费力气?” 羽公子看着那些十指利胜刀锋的骷髅大笑道:“如果你不服气,大可以过来呀!” 黑情人动了。 不是他想动,而是那些骷髅机关逼得自己不能不动。 邝寒四和羿死奴显然也觉得吃力。 这些用纯钢打造的骷髅可不怕你的一双肉拳。 就算是拳中至刚的霸杀指拳也一样。 更可怕的是,这十五具骷髅移动的速度以及出手拗骨所能达到的角度,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 羽公子看着这情景,淡淡一笑道:“看来今天不杀你们是不行了。” 黑情人手上那柄黑檀木剑撞挡了两次后他可心疼啦! 他奶奶的!再这样下去,哥哥的这把“黑情人”非断不可。 他看了一眼左手的“凌峰断云刀”,皱了皱眉,自在肚子里骂道:“潘雪楼那小子人在那儿?” 是啊!潘雪楼呢? 黑情人在想,羿死奴和邝寒四也在想。 再怎样潘雪楼也该现身了。 当他们想到第三次,而每个人多少流出一点血时,忽然间有一声惨厉的叫声。 那声音恍如是野兽临死前的怒叫。 潘雪楼! 黑情人百分之百相信那是潘雪楼的叫声。 他怎么了?或是遇上了什么事? 惨叫之声好快速度的由远而近,由下而上。 “哗啦!”一大响,有半面墙给“两”个人撞破。 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活人是潘雪楼。 死人呢? 黑情人的心往下直落,因为他已经看清楚死掉这个抱在潘雪楼怀里的正是唐羽铃。 唐羽铃死了,杨雪红呢? 黑情人立即想到的是羽公子为什么会受伤? 潘雪楼的双目早已通红,一双拳头紧紧紧紧捏着。 “你杀了她?”他问。 “不是。”羽公子淡淡的回答。 “你不敢承认?” “嘿!杀人事小,背黑锅羽某不干!” “谁杀的?” “独孤斩梦……” 话到此,潘雪楼忽然间冷静了下来,而且非常温柔的放下了唐羽铃的体。 黑情人已经把刀递给了他。 “无论人是不是你杀的,我都必须杀你!” “我知道。”羽公子哈哈大笑道:“只是你能吗”刀出! 凌峰断云刀忽然间变成了十五把刀。 不!是十五把刀片狂射而出。 每一片刀锋都撞上控制纯钢骷髅的那钢条上。 “叮”! 十五响同时,十五根钢条断裂。 十五根钢条同断,十五具骷髅同时摊在地上。 羽公子的脸色大变,却没丧失思考和反应。 现在唯一的反应就是,逃! 因为现在谁也挡不住潘雪楼的一刀。 愤怒至极的一刀。 羽公子和明冷香忽然间掉了下去,潘雪楼的刀出。 他们掉得很快,潘雪楼的刀也不慢。 黑情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可必刀法。 那简直不是人类可以施展出来的魔力。 既凌厉又美得令人不想躲。 羽公子面这一招已无力相抗,唯有明冷香出手。 两人虽然以极为快速的速度下坠,潘雪楼的刀却追得上最后的一刹那,明冷香双袖“啪!啪!”的鼓风相迎。 “哗啦”一大响里,地板在两人的气机激汤中破了个大洞。 潘雪楼的刀不停。 凌峰断云刀依旧穿洞而下,恍如狂龙。 明冷香再度出手,“蒲衣神功”最为精妙的“凝、气、意、念”发了极大的功效。 但见得她的一双卷袖上下前后飞舞间,乾阳坤阴刚柔之力配合得彷如是天地的运行。 以潘雪楼盛怒的刀竟是无能前进半寸。 这下头一楼里当然有不少的人,而这些人当然围攻向潘雪楼的身上而来。 黑情人是破窗而出,直坠往下。 下头羽公子正好趁隙窜出了屋内落向花苑。 黑情人出剑,直轰向羽公子的天顶。 “嘿嘿!好剑法……”羽公子挫身半仰,双掌翻飞而迎。 两人一对招,可全是用“一清之”神功相抗。 “波波波!”三响闷闷的扬起,黑情人的身势稍微一顿。 羿死奴和邝寒四紧越追上,一左一右扣向羽公子。 这厢和黑情人对招之后,羽公子的脸色已经泛白,眼看羽公子的霸气指拳和邝寒四的夺命绝杀到,勉强避闪间已是大力喘气。 “哗啦”一响,明冷香窗牖而出,自背后来。 黑情人回身一剑,三股气机同时弹出。 好个明冷香袖卷一挥一压,人在半空中三翻躲过,同时犹有余力连出六腿对付羿死奴和邝寒四。 羿死奴斥喝一声,霸杀指拳左右顶撞,压下了明冷香的攻势,更压下了她的变化。 邝寒四窜前,身子自腰部一斜一折在羽公子万万没料到的角度出手。 出手在拇指、食指、中指间。 那里有一根好细好利的金针,七寸。 七寸金针就像是蛇口的毒牙,小小的却是最可怕。 羽公子全力再退,潘雪楼的刀却在这个时候挡住了后路,已无可避。 邝百流的针戮插入前胸神藏穴的同时,潘雪楼的刀也砍过了背脊。 明冷香大骇,全身好快的一阵打旋。 这一手可诡异极了,打旋的身子打旋的飞袖似乎有金光一闪?刹那黑情人和羿死奴都有一丝疼痛自胸口涌上,那是什么兵器可以距离近尺外伤人? 明冷香一腾弹,撇下了黑情人和羿死奴击向邝寒四。 寒四公子沉嘿一声,身子溜滑已极的往右挫闪。 是杀手的本能告诉他危险和死亡的迫近? 明冷香不追,再一口吸气左手搭住羽公子,右袖则对上潘雪楼的第二刀。 连纯钢亦为之断的凌峰断云刀,明冷香凭什么相抗? 潘雪楼的刀猛沉落下,却是好大的震耳一响。 明冷香的袖里有东西。 当然,这是件兵器。 一件可以伤杀人于尺内,而且能挡住潘雪楼一刀的兵器,是什么? 潘雪楼只觉左胸彻痛,气机在这刹那一散。 他大惊而追,便露了个空隙让明冷香挟抱羽公子而走,双双人影急速一闪,已是遁入花园中所置假山内。 追尚不及,四周早已守候伺机的宫中守卫便是大喝的舞刀弄枪涌来。 黑情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好一道血痕。 看今天情势已无能对付明冷香和羽公子,他看向羿死奴他们三个,大家心意相同。 此刻呼拥而来的成百名守卫已是越聚越多。 潘雪楼大吼出刀,一路又杀进了屋,杀上了楼。 黑情人明白潘雪楼的意思。 就算唐羽铃死了,潘雪楼也绝不可能孤独的留下她。 黑情人明白,羿死奴和邝寒四也明白。 他们在下头硬撑着,直到潘雪楼抱出了唐羽铃的体。 顶上正是近午,艳阳、温煦。 可是人的心呢? 潘雪楼临走一刀,硬生生的将一面墙砍落深深的尺深刀痕。 “告诉明冷香和羽公子……”潘雪楼冷冷掌刀而立,气势迫得已超过三百之数的宫中守卫好手为之一滞,道:“潘某今天这刀砍在这里,明天就砍在他们脖子上!” 说完便是四人大剌转身扬长而去。 行动间恍如无人之境,无敢挡、无敢逆者。 她的泪在无声无息中滑下。 邝寒四那一针是要害,而潘雪楼那一刀则要命。 眼前床榻上的羽公子脸色已变成金色,甚至打颤的双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第十九章 唯有的是那双自己熟悉的手紧紧握着自己。 她无法想像羽公子这样的高手也会死。 好长的沉默,明冷香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十指,握住自己手掌的十指已冷。 她的心也冷了。 郎君的双手终于无力的垂落,沉重重的彷如自己的心掉入了地狱,又轻飘飘无力的有如自己的灵魂也被抽离。 真想不到一代枭雄的羽公子会死于盛年之时。 明冷香已无泪,立起的身姿有如石像般的挺直。 闷闷的天雷轰轰而来,越来越近。 终于是闪电夹在霹雳中猛击着大地。 “你放心吧!我会完成你的遗志……” 明冷香轻轻的声音由心底响起,道:“石剑的秘密和独孤斩梦的第十七剑……” 她长长吸一口气,声音变得嘶哑而厉,道:“我会用这两种武功杀光他们替你报仇!” 声音穿出了地窖和凌空而落的大雷鸣响共振。 哗啦啦!好大的雨奔下。 好大好大的雨,雨打在伤心人的身上。 碎石般的雨珠打在身上很痛。 痛,可是怎能和心中的痛相比? 新坟初,连天也哭。 潘雪楼忘了自己曾有泪水。 咸咸的,滑过双颊沾濡在嘴角,咸咸的。 刀犹在手,情却已死于心中。 羿死奴的心呢? 多少次梦里,曾想过有一位亲人? 一位就好。 不管他是断手缺脚,甚至是疯子都无妨。 只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人和自己是相同的血缘,他愿意跪倒拜伏在天地间三天三夜。 他知道他有。 却是在最接近的时候上天又带走了她。 雨,更大。 羿死奴忽然有一股怒气冲上了顶门,恨! 他好恨天,好恨地,好恨人间千百事。 更大的雨,更激昂的奋怒。 忽然一声厉的长叫由心底长啸而出,在大雨中羿死奴狂奔了起来,好快好快的被雨幕遮住了身影。 黑情人在讶异中想追,却叫邝寒四的手轻轻拉住。 “现在谁也劝不了他……”邝寒四的声音充满了悲凉,道:“心病只有心药来解。” 自古来失心疯的确不是可以劝得醒。 黑情人深深叹了口气,眼前的潘雪楼背影不动如山。 更大的雨却越发显示出这道背影的苍凉。 他一叹,走向前轻轻拍了一下这位朋友的肩头,道:“唐姑娘绝对不希望你这样……” 黑情人凝视着坟碑,上头是用刀一痕一痕的刻出惊心动魄的字。 “爱妻羽铃之墓”!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因为刀锋刻处的深邃而令人强烈感受到刻划者的心情。 无情如死。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邝寒四也站到了另一侧,他缓缓而有力的接道:“但是我更知道找到杨雪红姑娘会对唐姑娘的死知道得更多。” 潘雪楼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 “她们出固阳城后,先往北绕再往东入关。”黑情人的声音也激昂了起来,道:“以羽公子来回的时间计算,约莫可以猜出方位内十里方圆。” 潘雪楼的目光终于抬离了墓碑,每一个字说出得好吃力,道:“你们去,我留……” 一阵沉默后,潘雪楼缓缓又道:“别阻止我……” 黑情人终于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潘雪楼留下来的目的,杀羽公子。 潘雪楼最后一句话却表明了如果是朋友就别劝他。 但是,以潘雪楼的一把刀能杀得了羽公子和明冷香? 黑情人没有说话,邝寒四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有马蹄破雨踏水而来。 是谁? 杀气一弹指间蒸破了雨珠,变成朦胧的一层水气。 在这个时候来的人,来这种地方的人几乎只有一种。 杀人的人。 我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潘雪楼去杀羽公子,黑情人在叹气、在苦笑,但是最少可以阻止任何一个人来破坏这种肃穆的气氛。 人影在马背上。 黑情人弹身而起,击中“黑情人”已是凝视将发。 “停!”是个女人的叫声。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卡拉娇媚的身影在雨中轻笑着,雨珠从发梢滴落。 几许流海贴在额颊特别有一番味道,黑情人看了她一眼,冷嘿道:“你倒有胆敢来?” “怕什么?”卡拉咯咯笑了,道:“你应该奇怪的是我为什么找得到你们的行踪?” 邝寒四冷哼哼乾笑着。 这可是大事,连卡拉也知道的话,羽公子和明冷香又会如何不知? 卡拉看着黑情人和邝寒四一眼,最后的目光落到潘雪楼的背影。 眸子忽然变得好温柔。 黑情人见过不少女人。 他可是百分之一百的相信,这是一种女人对仰慕的男人时才会出现的目光。 “羽公子死了!” “什么?” 三个男人同时讶叫,潘雪楼更是激动回身跨步。 这一跨好大步的到了卡拉的骑座之前。 “怎么死的?” “死在一个人一把刀下。”卡拉看着潘雪楼,虽然雨正大,但是那种眼神绝对热切得可以融化一切。 “那把刀的名字叫‘凌峰断云刀’。”卡拉缓缓的道:“而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做潘雪楼。” 好长一阵沉默,潘雪楼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真想不到羽公子就这样死了! 想不到啊!他在这刹那间忽然若有所失。 全身一下子懒洋洋了起来,甚至连手上的那把刀也无力的垂落到地上。 泥泞一下子便沾满了刀鞘、刀柄。 黑情人的心痛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明冷香正调派兵队四下寻找你们的踪迹……”卡拉诚恳的道:“一炷香之内就可以编整完全,你们快走吧!” “她知道我们在这儿?”黑情人问。 “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邝寒四最想知道的事。 对于一个杀手,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而言这比什么都重要。 “凤舞西天!”卡拉很简单的说出四个字,潘雪楼的脸色竟是为之一变。 “紫气东来……”潘雪楼注视着马背上这个女人,挑眉道:“你是冷大先生的……” “孙女!”卡拉嘻嘻笑了起来,忽然摊开了手。 手上有一粒晶莹剔透的东西。 不大,正好跟一滴眼泪相当。 观音泪。 “你……”黑情人大大吞了一口口水,乾涩道:“你就是冷大先生唯一的后人,冷无恨?” “很吃惊吗?” 冷无恨咯咯笑了起来,忽然又正色的道:“你们跟我来吧!我有一个地方可以藏身……” 这次倒也奇怪,潘雪楼二话不说的跟着就走。 黑情人和邝寒四都嘘出了一口气。 他们稍微放心了一些,最少潘雪楼的身上又充满了生命力。 羽公子的死和冷无恨的出现好像产生了一股奇妙的力量,牵动活起了潘雪楼的生机。 “这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黑情人缓了一口气,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了杨雪红,人呢? 从窗口望向南方可以看见最远天际处,黑沉压压的乌云顶在那儿。 “那儿有好大的雨……”杨大姑娘支着下巴,轻轻一叹! 她回眸,米小七已经可以坐起,坐在萧天魁的床前。 这就是人世间的爱情吧? 她又将目光看向窗外庭园中,苏佛儿和单文雪正在漫步,这刹那黑情人这个人的一切忽然浮上了心头。 他们还好吗? 他还好吗? 杨雪红轻轻的摇了一下头,多想赶回固阳城去。 她起身走到萧天魁身旁,这个男人已经可以睁开了眼,眼眸正和米小七无言的对着。 他虽然还没有力气说话,但是已够。 杨雪红轻轻一笑,捏了捏萧天魁的手脉。 很有韵律的脉搏正表示这个人的生命逐渐强壮,她满意的放下,朝米小七轻轻一点道: “这两天来萧英雄的毒已经化入了他的体内……” 米小七微微一颔首,平淡的声音却有浓浓的感激,道:“谢谢!” 杨雪红不再说话,缓缓的又移步到了窗前。 门却在这时推开,苏佛儿手上拿着几张信笺和单文雪大步的跨入。 “固阳城那边情况很复杂……”苏佛儿缓缓道:“羽公子已死!” 杨雪红双目一闪,声音都急促了起来,道:“他……他们的情况如何?” “都还活着。”苏佛儿轻轻笑了,道:“而且在那里冷大先生的孙女正帮助他们……” 冷无恨也在固阳城?杨雪红放心了一些,又接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说复杂?” “明冷香那女人恼羞成怒……” 苏佛儿皱起了眉头,嘿道:“据说已经备了十万兵马,打算南下闯进中原。” 杨雪红可记得那位镇关大将军陈玉虎和明冷香之间似乎有勾搭的事,心头不由得一紧。 “另外是中原那边的问题……” 苏佛儿接口道:“打从去年赵古凤率兵叛变后至今未靖,而朝中奸宦刘瑾亦不断培养自己的势力。” 为了这件事,谈笑、王王石和杜三剑曾经数度和赵古凤激战,并且联合了洛阳各世家。 “南王爷”赵古凤也不是简单的人物,硬是窜据了南六省的地盘。 “赵抱天和龙入海他们正为那边的事焦头烂额……”苏佛儿苦笑道:“明冷香如果真的出兵入关,只怕问题就大了。” 米小七抬头淡淡一笑,道:“你是希望米家世家能守住关口,不让明冷香的兵马入关?” 苏佛儿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说而已。 因为这一切都必须以萧天魁的意思为意思。 “另外是彦花山黄沙天地流那边……”苏佛儿皱了皱眉,道:“骑梦隐已经被迫逃走,目前行踪不明。” 杨雪红点了点头,淡笑道:“现在呢?我们要做什么?” “骑梦隐很可能有两条路。”苏佛儿沉吟着道:“一条是入关回中原,一条是往固阳城。” 单文雪接口轻笑道:“我和佛儿打算往中原这一路,一则是追骑梦隐,二则是随时应付中原的兵变和明冷香大军入塞……” 杨雪红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往南去固阳城。” 单文雪轻轻一笑,缓步过来轻握住杨雪红的手,柔声道:“妹子,这一路可要小心,特别是明冷香已经怒红了眼,沿途必然是血腥遍野。” “我知道。”杨雪红心中一份亲热的反握住了单文雪,道:“单姐姐的劝告,小妹谨记在心。” 她说着又踱到米小七身前轻声道:“小七姐,咱们这回相聚无缘多聊,冀望日后能促膝长谈……” 米小七娇丽英气的一笑,握了握杨雪红的手道:“雪红妹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苏佛儿看着女人们一阵话下来,哈哈道:“行了,我们可以准备动身啦!” “彦花山那边的人呢?”杨雪红顺口问了一句。 “‘大恨后’那个女人并没有登上黄沙天地流的门主之位……”苏佛儿嘻嘻一笑,嘿道:“不过和尚代表哥哥我要帮她登上可汗大位。” 杨雪红讶异道:“登上乌兰察布盟可汗之位?” “那是我们的约定。” 苏佛儿看了一眼萧天魁,接道:“不过你放心,那和尚人倒颇有一点头脑,可以控制得了……” 杨雪红点了点头,看着单文雪、米小七各自收拾好了行囊,那单文雪取出了一尊玉瓶交给米小七,柔声道:“这里面有三粒大还丹,萧兄只要一颗便可以恢复元气,另外两颗你留下,以备不时之需吧!” 米小七有一丝感动的接下,同时紧握单文雪的手道:“单姐姐,你的心真好。” 便此刻此一句,十年来两人心结尽解。 人生有几个十年? 杨雪红当然知道她们之间的故事。 而这故事最完美的结局就在自己的眼前,这刹那竟是忍不住眼眶红了。 “好啦!我们走了!”苏佛儿可是笑得心清气爽,十年的负咎此时尽解,如何不得意? “不带我们一路?” 忽然有人淡淡的说话,道:“中原人管中原事,中原有事中原人更该管……” 苏佛儿笑了,哈哈好大声,道:“上天有眼,终于让一个男人来陪我说话。” 不错,说方才那些话的正是萧天魁。 “我的妈呀!天气怎么这么热?” 伊田美子一张粉娇脸庞都叫顶空的烈日烤红亮丽。 “喂!叫你要有姑娘人家的样儿,怎么老是说不听?”小西天瞪了瞪眼,哼道:“我看你以后嫁不出去,只能做尼姑了……” “嫁不出去就做尼姑?” 伊田美子好大笑飞扬在黄沙天地间,指着小西天的大光头道:“那和尚一定是娶不到老婆罗……” 小西天这厢可正气凛然的庄严道:“错了,和尚我是天生慧根大有佛缘……” “算了!”伊田美子嗤哼了一声,转过头对宇文风铃笑道:“喂!你是怎么弄出那些‘雾’来的?” 宇文风铃咯咯笑了,道:“这可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这么么神秘干啥?”伊田美子耸了耸肩,哼道:“我们忍者的功夫中也有‘影子杀法’……” 宇文风铃淡淡一笑,道:“只可惜仍旧差了一截……” 这点伊田美子不得不承认,只好把头对着另一边的董九紫道:“喂!你知不知道她那玩意儿是怎么弄出来的?” 董九紫看过来了一眼,也不知是今天的心情好还是习惯了这个扶桑姑娘的聒噪,竟然回道:“可能是利用气机在空气中激汤的缘故……” 宇文风铃听了这个几个字脸色一变,大大睁目。 董九紫淡淡一笑,接道:“你放心,那只是推测而已,至于其中的窍门,设非懂得那门心法可不是易事。” 宇文风铃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点点头道:“真不可以小觑了世间英雄……” 她这话可是有感而发的。 一向最自负的是自己的天赋才智,几乎天下的武功在她测试观察后都能抓出窍门来。 就以前天在彦花山一战为例。 董九紫的东海绝学、小西天的大悲指、骑梦隐的清音神功以及伊田美子的扶桑刀法,如今都深烙在她脑中。 甚至心中不时揣摩,将这四种绝学融合为一的可能。 现在董九紫也揣摩出自己赖以自负的“遁雾奇功”根源可让她惊警不少。 的确,小看天下人的下场只有失败和死亡。 她正自忖着间,伊田美子忽然叫了起来,登高望去,远天边果然见得边缘天际处一长线的黑影在快速的移动。 以这种距离这种移动来看,必然是骑马快奔。 宇文风铃脸色一沉,哼道:“是中公旗的铁骑队……” 中公旗在乌兰察布盟的西北侧,向来以骑兵骁战闻名。 “在他们号称三万铁骑的兵队,威力几乎塞外无有敌手。”宇文风铃紧握马怒哼道: “可恶!这些人原本该听令于我……” 现在很显然的是接领了明冷香的命令。 人生中最难堪的是自己手上的东西被抢走。 而权力又是其中最令人恼怒的一件。 “别急……”小西天哼哼笑道:“我们现在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帮你?” 心不甘情不愿?宇文风铃只有苦笑。 她当然知道身边这三个人是心不甘情不愿。 唯一比较“笨”的是伊田美子,这位小姑娘还以为苏佛儿在固阳城,所以一路兴高采烈得很。 眼前那些铁骑队一线的往固阳城方向去了,宇文风铃嗒然若有所失似的闷闷不语。 小西天瞅了她一眼,摇头道:“阿弥陀佛,名利二字可真是扰人哪!” “和尚少说教了!”伊田美子做了个鬼脸,对着小西天嘿哼问道:“我们到了固阳城先去找苏哥哥是不是?” 小西天耸了耸肩,回道:“那要看情况定夺……” “为什么?” “我是怕固阳城内外早已纷乱成一片……”小西天实在有他担心的道理:“那个明冷香本来就聚集了十万兵马,如今再加上中公旗三万铁骑……” 他可是真的大大叹了一口气,道:“说不定连固阳城都进不去!” “有可能……” 董九紫忽然接口道:“明冷香有可能为了追杀潘雪楼他们报仇,固阳城内半个人也不能出。” 伊田美子可不服气了,道:“那有这么没道理的事!” 小西天更烦恼的是,怎么除掉明冷香以宇文风铃代替? “喂!你自己有什么法子没有?”和尚问向那位“大恨后”大美人。 “只要能进城入宫,我自有一些力量。”宇文风铃嘿嘿两笑,扬眉道:“我在固阳城住了十年,可不是白活的。” “那最好……”小西天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前头可有七匹快骑急速的迎了过来。 很显然是乌兰察布盟的兵士。 刹那,那七骑七人已到了面前停里。 “喂!你们是那里来的?”最前头那个喝声问话。 “和尚来自中原……” “中原?嘿嘿!到塞外有什么目的?” “喂!你以为你嗓门大啊?”伊田美子叫了回去,道:“有谁规定不可以出塞来玩玩?”哈哈哈!玩玩?“那名汉子和六名手下全笑了起来,而且很不怀好意的道:“小姑娘,你想玩玩,爷爷可以陪你!” 伊田美子的脸一下子沉得好深。 她可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手上的刀,可以在一刹那间杀光了他们,伊田美子证明。 轰天出刀其势连天也震。 好快!好快的马前冲,好快的刀砍出。 六颗首级冲上了半空,伊田美子策马回到了原位那六颗头颅还没落到黄沙上。 她只杀了六个,因为经验告诉她留下一个活口问话。 而且可以做出很悠闲的样子问话:“这位爷爷,你不是想陪我玩玩?” 她说得可爱,人家却吓得腿软落下了马去。 “真没用!” 伊田美子摇了摇头,瞅了小西天一眼道:“像这种货色交给和尚你就可以了。” 什么话?没大没小! 小西天虽然一肚子火,想想还是不跟女人斗算了! “喂!和尚我只问你一句话。”小西天飘身下马,拉起了那名汉子问道:“固阳城目前情况如何?” 总算那名汉子是个“勇士”,在大大惊骇后还能说得出话来,道:“冷香可汗召集了十万兵马在城的四周团团围住,可说是滴水不漏……” 他喘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据说今天又加入了中公旗的三万骑兵。” “城内的情况呢”“城内?呃……”那汉子吞了口口水,终于道:“有上万的兵马正挨家挨户的巡查,要找出……” “找出杀羽公子那小子的杀手?” “你怎么知道?”那汉子可狐疑的望着眼前这几人。 “看啥?没见过中原人啊?”小西天用鼻子哼了两哼,忽的一嘿道:“那你们是干啥的?” “冷香可汗另外派了三千人在这周围百里方圆内,追查那几个人的行踪。”汉子回道: “我们就是其中的一组……” 小西天这厢回身上马,朝董九紫笑道:“和尚的话问完了。” 董九紫点了一下头,回道:“的确该问的都知道了。” “不!”宇文风铃忽然冷嘿道:“你们忘记了进城的路径……” 她可是冷冷一笑,对那汉子嘿声道:“现在有那一条路可以入城?” “四座城门已封了其中三面。”这名汉子倒是老实的回道:“只剩下东城的城门可以出入。” “很好……” 宇文风铃一声脆笑,挥手道:“你休息吧!” 休息?这可有好几种。 小西天看着那汉子躺了下去,不由得皱眉道:“喂!你太狠了一点吧?” “不狠行吗?”宇文风铃冷冷一笑,哼道:“难道你希望他活着好去告咱们的密?” 小西天一叹!他总是不赞成菅人命的。 大力一摇头,一时间肚子里不由得又骂起苏佛儿那小子来,嘿!下次见面就好好算帐! 风声鹤唳! 固阳城内只能以这四个字来形容。 “明冷香似乎卯上了全力?”黑情人嘿嘿笑了,道:“这小女人打死也想不到咱们就躲在她的屋檐下。” 他们现在住的正是可汗皇宫内。 “这里是存放桐油的地方,很难让人想到。”冷无恨嘻嘻笑着,自秘道中进来。 “更何况这里是仓库下的秘室,恐怕知道的没几个咧!”她说着可是很得意。 “宫中戒备的情形查清楚了?”潘雪楼的双目闪动,盯着冷无恨问道:“冷姑娘知不知道她今晚睡那?” 冷无恨看了他一眼,又点头又摇头道:“我知道,不过今晚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为什么?” “因为她睡的那间房没有秘道通入其中。”冷无恨淡淡回道:“这宫中十有八九的房间有秘道可通,再等等吧!” 潘雪楼的双目一闪,沉沉一哼不语。 “喂!振作点!”黑情人嘿哈笑道:“你看人家邝寒四吃饱睡足的,到时才有力气打架嘛!” 冷无恨也坐到了潘雪楼身旁轻轻道:“潘英雄,大丈夫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能忍,今天不可何不等明日?明日不可还有后天。” 潘雪楼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羿死奴的下落呢?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躲在那里?” 冷无恨一愕,沉吟了片刻后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他躲到那里去了?” 这时邝寒四忽然坐了起来,问道:“冷姑娘,我想知道这几天来明冷香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你是指……” “呃……我的意思是譬如有一段时间不见人,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命令?” 冷无恨用心想了片刻,缓缓道:“是有一件事奇怪,昨天一大清早我看见她由外面回房……” 一大清早是应该还在睡觉的时候。 邝寒四的眼睛亮了,道:“从那个方向回来?” 冷无恨摇了摇头,道:“我是无意中看见的。” 这是当然的事,因为她不能出现在明冷香面前。 那天发生黑情人等人围杀羽公子时,冷无恨在明冷香的眼里可以说犯了必死大罪。 明冷香之所以一直没有下令缉杀“卡拉”的原因是,她认为那天死了那么多人中“卡拉”也是其中之一。 没有人会对死人缉杀。 当然我们这位“卡拉”冷无恨大小姐也不能出现在明冷香的面前。 黑情人这厢可好奇的问了,道:“喂!寒四公子,你怎会想到这点?” “因为姓羽的那小子的伤……” “他的伤?又怎样?” “我是想以杨雪红姑娘能力,不可能如此重创他。” 这句话黑情人承认。 羽公子的造诣他们有目共睹。 “所以你认为还有别人也出手?” “对!邝寒四兴奋起来,道:“你想江湖中有谁具有这种能力?” 黑情人在想,连潘雪楼都被吸引往这方面推测。 “那天我们见到他时,他的胸前有一道又深又狠的剑伤。”潘雪楼缓缓道:“是谁的剑这么可怕?” 这个人不会是他们的朋友。 否则明冷香早就拿这人来威胁黑情人说出冷明慧有关“一清之”神功的创见。 一个不是朋友而又有如此威力的剑手,目前所知在塞外只有一个人。 “独孤斩梦!”黑情人叹气道:“是他!” 潘雪楼忽然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知道了一件事,道:“羽铃脖子上的伤和羽公子胸前的伤是同一种兵器留下来的。” 潘雪楼大步要跨出去,冷无恨好快的挡在前面。 “不可以!”冷无恨大叫。 “别阻止我……” “不可以!”冷无恨再叫,不让。 潘雪楼的手已按上了刀柄。 “你现在可以杀我!”冷无恨昂首道:“但是你一定杀不了明冷香,更找不到独孤斩梦……” 潘雪楼的五指已经用力。 “因为这座仓库外正在进行一项操练……”冷无恨诚恳的道:“最少有三千个人在那儿演练,成百的火把照得比白天还亮。” 潘雪楼如果硬闯,也绝不可能一口气杀了三千人。 他明白了冷无恨的苦心,眼中有一丝歉咎。 什么也没说,他坐了回去。 黑情人不得不佩服的看了那位冷大先生唯一的孙女一眼,嘿!这小女人可一点也不比她爷爷差呢? 他想着,便自己好笑了起来。 天下真是一物降一物。 潘小子的脾气臭硬,想不到还有一个比他更硬的人。 “你在笑什么?”冷大小姐双手叉腰问话过来。 “没有!” “真的没有?没有怎么会露出一张大牙来?” “我……”黑情人可转得快,道:“哥哥我只是在想羿死奴那小子现在怎样了?” “他很令人担心……”邝寒四忽然沉沉的道:“如果他的想法有了偏差……” 恨! 羿死奴一恨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另外一个羽公子? 想到这点黑情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怕! 羿死奴的确是非常的怨恨。 世人皆有亲,为何我独无? 在一间好破落的狼王庙,有一个比乞丐还脏的人。 你绝对不能相信他就是叱吒江湖的百八龙首领。 因为人类再如何假装也装不出真正的悲哀。 这种极深的悲哀已经到“世间无我,我无世间”的地步。 空洞茫然的一双眼神,看不见任何的事、任何的物、任何的人。 就好像每天有几十个乌兰察布盟的兵士经过,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样。 羿死奴已经太过于平凡。 不过有一点例外的,就是他的眼睛。 眼睛一直注视地下,简直可以烧出一个洞来。 门口又大剌剌的进来了八名战士,很快的查了四下。 他们嗤嗤的哼了两声,有人道:“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乞丐,我们走吧!” “就是,否则染上了什么怪病岂不是倒楣?” 他们哈哈大笑的往外走,冷不防有人冷沉沉的说话。 那声音又低又寒,简直是地狱里传出来的。 “死亡……” “什么”这八名兵士纷纷回头斥道:“臭乞丐,你说什么屁话?” “死亡!”羿死奴的头抬也没抬,好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们从进来开始已经染上了这个病。” “干!这小子不想活了……”其中一个脾气躁的已经抽出了刀,好大一步子向前便砍下。 奇怪!砍人的人忽然惨厉的叫了起来。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却是凄惶得令人腿软。 “好小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剩下的七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抽出刀来。 “我们有七个人,就算这小子使诈也不可能同时对我们下手。” 这是他们七个人相同的想法,可惜大错特错。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别人。 羿死奴,百八龙杀手组织的继承人。 半天之内固阳城东的狼王庙有了各种流言。 最权威的一种说法是,狼王久没人祭拜为之大怒显灵杀人,更有那些好事者绘声绘影。 “好可怕!在庙口就摆三十几具体,每一个人都死得好惨哪!”说话的人还作出表情增加那股阴森的感觉:“你去看看他们的表情,保证你三天睡觉都会做恶梦。” 这时已是薄暮时分,从西方来的一股晚风让听的人背脊都凉飕飕的好不自在。 “是谁在妖言惑众?”猛然间人群被排开,一名军官壮汉带领了几名部下过来,喝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说故事的人腿软了一半,半哀哭着声音道:“小的叫隆巴。” “哼哼!隆巴,你可知道我是谁?”那军官长得高头大马,特别是手臂上一道几乎见骨的伤痕,更令人望之生畏。 “喂!大爷是鼎鼎大名的托尼斯将军?” 正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鼎鼎大名”四个字可让这位托尼斯得意纵声大笑了起来。 他身后那几名随从很显然也知道主子的爱好,纷纷道:“什么鬼王狼王,看了我们将军还不是抱头鼠窜?” “可不是?我们将军英勇盖世,别说是中公旗骑队率领上万的大将,放眼塞外再也没有比他英勇的了。” 托尼斯得意极了,一喝道:“走!带我去看!” 隆巴可差点哭了出来。 方才那厢话他也是听来的,真叫他去腿也会软。 不过,眼前这个托尼斯可比什么魔什么鬼都可怕。 他大大叹一口气在肚子里,想起中原话里有一句挺有名的:“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当下这位四十好几年岁的隆巴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前头带路了。 或许因为有托尼斯的缘故,或者是人类看热闹的好奇心胜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一时前呼后拥的,竟然有上百人跟着往狼王庙走。 这下子可轰动了,一时间吸引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纷纷争相走告。 话传到后来竟然变成:“狼王现身,中公旗的托尼斯将军率人擒杀!” 便是当隆巴带着托尼斯一行到了狼王庙面前,这四周就早塞满了人。 夕已没尽,火把高举。 庙前庭地果然有一列列的体。 只不过不是隆巴说的三十来具,而是增加了五十具之多。 托尼斯的表情沉冷了下来。 体中有他们中公旗的族人,而且还真的是死得很恐怖,他冷沉不语,四下也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到了这时,死亡的感觉又胜过了好奇心。 “老子就不信邪!”托尼斯大喝一声:“刀来!” 当下他的随从里便有两人抬了一口沉甸甸的大弯刀到了身侧。 托尼斯抽刀出鞘,寒光闪动。 众人看了他的气势,纷纷喝采安心了下来。 虽说这个托尼斯极爱面子,但是在塞外还真是一流的人物,尤其是率兵打战一向是第一个冲陷敌阵。 只见托尼斯沉气迈步,几个抬脚便进入了庙中。 庙内沉暗暗的,外头的人怎么也看不清楚。 眼睛看不到就只能用耳朵听。 听到的是托尼斯大喝道:“你是谁?” “死神……”冷沉沉的发声。 两个字却让数百人全身起了疙瘩。 好可怕的声音,真的,好可怕! 现在没有人不相信那真的是死神说的话。 同样的,也没有人不相信托尼斯能活着出来。 “啊……”好长好凄厉的叫声。 长长的一声,叫得所有的人脚全钉在地上。 每一双惊惧的眼光看见一样好大的东西被丢出来。 丢得巧妙极了,正好不偏不倚的靠在另外一具体的旁边,第五十一具。 体是托尼斯,表情和前面的五十具一模一样。 “哇!”的同时数百声大叫,刹那间跑了没剩下半个人。 狼王庙的四周一下子冷森森,冷森森的在夜中独立。 它独立在城东的一隅,里面有一个怒火烧心的人。 独孤斩梦! “我想你已经揣摩出不少第十七剑的变化?”明冷香冷冷的看着这个囚犯,道:“我讨厌不合我意的人,所以你最好快点说出来……” “告诉你这个贱人?哈哈哈!羽公子的人呢?”独孤斩梦的双眸在闪,道:“叫他来见我!” 明冷香扬手,好脆裂的一个耳刮子打得独孤斩梦嘴角喷血而出。 “你想见他?”明冷香阴恻恻的笑了。 “不!”独孤斩梦眼中有一丝讥诮,道:“因为你不配跟我谈事情!” 他说着,狂笑道:“天下没有一个女人配跟独孤斩梦谈事情。” 明冷香看着他,沉冷冷的道:“他已经死了,你想见他?” 九个字却让独孤斩梦冷出一身汗来。 “他死了?”独孤斩梦大叫道:“死在谁的手里?” 他知道并不是死在自己的那一剑之下。 眼前若不是他的双手双脚俱被钢套钉在墙上,真会冲向前抓住明冷香逼问。 谁?天下有谁有这么可怕的武功可以杀了羽公子? “潘雪楼的刀。”明冷香全身因为愤怒而颤动,她冷瞪向独孤斩梦,狠狠道:“因为你,因为你那一剑让他元气大伤,所以姓潘的才有机会得逞。” 独孤斩梦竟然嘘了一口气,笑了。 “哈哈哈!原来羽公子是因为我的剑法而死!” “你得意?” 明冷香忽的窜前,双掌十指连拍数下,登时独孤斩梦全身好似烫火了般的剧烈震动起来。 双颊,红通如火。 “嘿嘿!逆血冲心的滋味如何?”明冷香伸手一拂,刹那独孤斩梦的身子平复了下来,却是胸口大力起伏喘气着。 见他双足地面,短短须臾已是叫汗水渗湿一大片。 明冷香冷冷一笑,自袖里一翻出道金光闪动来。 刀,一柄金刀! 独孤斩梦的脸色大变,嘶哑叫道:“天品金刀?三百年前晏蒲衣的‘天品’金刀?” “嘿嘿!不愧是独孤世家的传人,识货!”明冷香哈哈大笑道:“这把刀传说可以在七寸内伤人是不是?” 她问,问的是肯定句。 “我用这把刀可以黑情人和羿死奴胸口留下血痕……”明冷香的眼眸忽然悲伤起来,道:“但是却救不了羽哥哥!” 说着,双眸像是喷出了火般,咬牙根好紧道:“我要杀了他,刹了潘雪楼为羽哥哥报仇!” 她喘着气,字字愤怒道:“他们每个人都该死。” 独孤斩梦看着她,方才的逆血冲心还隐隐作痛。 “我可以帮助你……”独孤斩梦沈声道:“因为我也要杀一些人……” 他要杀的人正好是明冷香要杀的人的朋友。 明冷香知道这点,所以很认真的在考虑。 “你我的对手都很可怕!”独孤斩梦的声音一点感情也处有,道:“所以为了完成目标只有彼此合作。” “嘿嘿!这个建议不错……” 明冷香一收“天品”金刀入袖,声音也同样没感情,道:“不过你必须先表示诚心。” 所谓诚心就是代价。 明冷香想要的只有一件,第十七式剑式心法。 “我的妈呀!”伊田美子好顺口的叫了一句,然后是大大的叹气,道:“人还真的是不少呢?” 可不是嘛!眼前固阳城外可用密密麻麻来形容,一座接一座的蒙古包军营森然罗列的排开。 一圈又一圈的,加上那些交错来回的巡兵,直看得人两眼都发酸啦! 董九紫可皱起了眉头,看向东西方向。 城门进出的地方,最少两旁站了上百人之多。 “董某和伊田美子比较没有问题。”董九紫轻哼道:“倒是和尚和宇文姑娘要进入城内就困难了些……” 小西天可抗议了,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大光头太明显了吗!”伊田美子吃吃笑了,道:“至于她……”伊田美子指了指宇文风铃一下,接道:“恐怕会有不少认识的人。” 小西天可苦着脸了,大大叹气道:“那如何是好?” “我们两个趁夜摸进去。”宇文风铃嘿声道:“董先生和伊田姑娘则先到里头去接应!” 小西天可反对了,道:“不好!” “那里不好?” “和尚我跟你一个大美人一道,有闲话!” “哈哈!和尚心中还有美丑,那真是得道高僧了。”这句话可是伊田美子大笑说出来的。 难得这小女人也会说出有哲理的话来。 董九紫淡淡一笑,道:“和尚就别推拖了,咱们在城内找个明显的地方会面………” 他口中“明显”的意思是,容易找到却又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在城东,进入东门后往右走百步之距……”宇文风铃指示道:“那里有一间狼王庙最是适合。” “好,就这么说定!”董九紫转脸向伊田美子道:“我们走……” 伊田美子耸了耸肩,并辔和董九紫同行,边问道:“喂!到时他们问我们的关系怎么说?” 董九紫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说是夫妻,那他是万万不肯。 因为他爱他的妻子云小贝。 远远的中原东方,天台山恶人谷内的云小贝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认做兄妹呢? 董九紫自个儿又摇起头来。 伊田美子是苏佛儿的义妹,他可不愿认这位扶桑姑娘也是义妹。 就算是假装的都不行。 左思右想倒没有个好法子。 “喂!城门都快到了,你一直摇头什么?”伊田美子没好气的道:“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她这话才说完,可是有人呼叫道:“你们两个是那里来的?” 只见一名彪形壮汉和几名手下走了过来。 “我们是从彦花山下的村落来的……”董九紫淡淡的回道:“不知为什么今天固阳城这般森严?” “土包子,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那名大汉冷笑两声,瞅了伊田美子一眼,嘻嘻道: “好标致的妞……” “那是小的女儿……” 董九紫看瞄了一眼伊田美子那张表情,忍住大笑的冲动说:“不知军爷有何指教?” 彪形大汉一双眼儿可是色眯眯的直看,半天以后才嘿问道:“你们到城里做什么?” “买货……”董九紫倒是沉稳得很,道:“我们跟城里几家老店很熟,平常村里的东西就由我们父女俩来采购。” 彪形大汉嘿嘿笑了,哼道:“是那几家呀?” 他这一问,董九紫倒一时接不上口来。 伊田美子可是寒了下脸,嗔声道:“怎么这么麻烦?军官爷爷,我们就住在城西的好悦客栈,今晚如果你不明白可以来盘查嘛!” 果然这话大大有效。 那名彪形大汉差点乐得连魂都飞了。 “哈哈哈!姑娘真是明理的人……”他可是很豪爽的一挥手,大笑道:“今晚爷就去拜访,两位可以进城了。” “多谢军爷……”伊田美子人在马背上笑得如花似玉,而且还轻轻的挥了挥手。 这个小动作可乐坏了那名不知死活的家伙。 董九紫的肚子却在冷笑。 如果你还能活到今晚,董某的脑袋给你当椅子坐。 这厢有了那名彪形大汉的通令,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可顺利了。 两人这厢入了城以后,倒也不急着去狼王庙,只是先找了间馆子坐下。 店小二这厢才端上了几盘吃食,便是顺口道了:“两位是到这儿访友的?” “是……”董九紫淡淡回着,多一个字不说。 那名店小二嘿嘿一笑,自个儿接道:“小心点嘛!城里最近狼王现身,杀了不少人……” 狼王现身? 伊田美子的兴趣可来了,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昨天啊!城东的狼王庙里忽然祭拜的狼王大怒,一口气就杀了五十一个人哪!” 店小二打了个寒颤,四下看了一巡才道:“这件事因为死的人中最后一个前来支援中公旗的托尼斯大将,已经惊动了可汗……” 董九紫也有兴趣起来,挑眉问道:“那狼王是人还是狼?” “这个……”店小二抓了抓头,乾笑道:“没有人看见,所以我也不知道。” 董九紫点了点头,塞了小锭金子到那小二的手里,淡笑道:“多谢你的关照,我们会小心点就是了。” 那店小二得了赏,当然是眉开眼笑的哈腰去了。 “喂!这件事好像很有趣是不是?”伊田美子咯咯的笑着,因为她要和小西天、宇文风铃会面的地点就是狼王庙。 “有趣是一回事,危险又是一回事。”董九紫沉声道:“明冷香那个女人既然注意到了,今晚在那儿会面便是大大的不好。” 伊田美子可不服气的一哼,道:“你怕她?” “董某不怕任何人。”董九紫瞪了伊田美子一眼,哼道:“只不过到时她会率领上千人马到那儿,我们一行的身份便暴露……” 伊田美子点了个头,忽然笑了道:“那……我们先去找苏哥哥商量怎样?” 董九紫看了看这麻烦的小姑娘一眼,淡淡道:“可惜苏佛儿和单文雪进塞去了!” 什么?伊田美子正要大叫,外头可有人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呼叫道:“不得了了,可汗派出的六名好手进入狼王庙全都死了……” 这一刹那满楼的人全哄叫一团,纷纷议论了起来,当中有胆子的大叫道:“我们去看看……” “看什么?你想死啊?” “不会啦!只要不进狼王庙是不会杀人的。” “对啊!我们昨天在外面看了一夜也没怎样。” “走吧!”这时有人站了起来,立即也有人跟着。 一时间倒有不少人跟着走了出去。 董九紫却是坐着自个儿埋头在吃,动也不动。 “喂!你没兴趣去看看?”咱们这位扶桑姑娘一颗心已是痒得忍不住了。 “不急……”董九紫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菜,嘿嘿道:“晚一点再去会有更多的好戏……” 伊田美子翻了翻白眼,便是明白过来了,道:“你的意思是要等明冷香亲自到狼王庙?” 董九紫嘿嘿笑了一下,道:“明白就好,吃吧!” 明冷香真的来到了狼王庙。 只不过她带了最少两千兵队,将那间小庙一圈又一圈的围住。 她不相什么狼王现身,特别是看到体以后冷笑浮上了嘴角。 五十七具体,昨天今日的全是一种死法。 死在一种极为可怕的拳法之下。 “羿死奴,哈哈哈……”明冷香大笑,扬声道:“你的目的是想吸引我来吗?我来了,想动手就出来!” 没有回音。 只有初暮的晚风在拂动。 明冷香挑眉冷目,沉喝道:“好,本可汗就不相信你能躲在那里面多久!” 她一挥手,立刻就有五、六十名弓箭手拉满了弓。 弓梢都包着油布,油布的火正旺。 “射!”明冷香简单而有力的一个字。 刹时在众人的眼中只见数十道流星似的火线奔入了狼王庙内,嫣红的火苗化成剧烈的火焰。 通红半天和那西山夕阳相辉映。 第二波火箭又出,更增强了几分凌天而起的焰腾。 没有,什么影子也没有从庙里冲出来。 羿死奴的人呢? 是他已经离开了狼王庙,或是死守在里面? 人群之中杨雪红有几分的担心。 她看得出来,那些体的确是死在羿死奴的霸杀指拳之下。 问题是,羿死奴不会是这样一个随便动手的人。 百八龙的首领是多高的地位。 杨雪红深蹙着一双眉,还正想着间,忽然围观的人潮起了好大的骚动。 每一道目光、每一个声音都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在数丈外一间高阁的屋顶上,在初升的圆月前有一道身影,身影傲立如狼。 狼王! “狼王……”每个人都大叫了起来,道:“狼王出庙,大凶大死,狼王出庙,大凶大死……” 整个气氛前后不过转而已,阴森恐惧得令人窒息! 杨雪红忽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以前她知道羿死奴的身份,但是并不觉得可怕,纵使他是最有悠久历史“百八龙”的首领,杨雪红还是觉得他有一点人性、智慧。 但是在这刹那望上去,她疑惑了起来。 这个人是她以前所知道的羿死奴。 “哈哈哈!羿死奴,本可汗在此!”明冷香大剌剌的坐到软轿上由前后各两个人抬着。 她冷冷一挥指示下,立即随从中奔出四百名好汉好快速的往那幢楼阁围去。 看他们的动作显然是受过相当的训练。 羿死奴在屋顶上忽然一声长嗥,既凄厉又动魄,当真有如狼王啸月。 第二十章 紧接着是他的身影一闪,便自屋顶上消失。 明冷香挑眉斥令道:“过去那边查看!” 她这厢一动了,立即大批人马和围观的群众俱往那个方向而去。 才走没几步,那幢阁楼的南面已传来斥喝叫呼之声。 显然是羿死奴在那里大乱。 众人的脚步更快了,耳里听得的呼喝一忽儿东一忽儿西,可见羿死奴移动的速度有多快! 杨雪红混在人群中到了那儿,抬头只见得这楼正门有一方匾额,上头用漆金字写着: “晴酒楼”。 名称倒是不错,杨大小姐心里才想着,斗然看见羿死奴在数百官兵中长啸而来。 到过之处,一干人纷纷跌地。 落日看着,杨雪红不禁心惊胆跳了起来。 羿死奴当今的模样绝对不像是个“人”! 蓬散飞张的乱发,裂撕破开的衣裳都只是外相的诡异,真正可怕的是在月光烛火中的那双眸子。 深邃冰寒的眼瞳令人望之寒颤。 “啧啧啧!你们都该死!”羿死奴的双臂挥转八方,所指之处就有人大叫喷血倒下。 见此厉,一时间围看的人众人纷纷后退了几步议论起来,道:“真的是狼王发怒了……”“是啊!狼王从地狱来索命了……” “糟了糟了!本城将会有大灾祸!” “可不是嘛!我看可汗这次出征恐怕……” 这种话像涟漪般的传开,一下子扩散了出去。 明冷香耳中听得人心这般惶惶,嘿嘿冷笑道:“本可汗奉天命来领导你们,狼王又如何?” 说着最后一个字时,身影已急速窜出。 从软轿到羿死奴面前也有五丈之距,她的身影可真是快,几乎在眨眼而已,”啪!”的一响已经挡住了羿死奴的一手杀技。 凌厉而美妙的身法,立即在众人间引起一片喝采来。 那厢羿死奴对了这一掌震力之下,杀手的本能让他在瞬间恢复了清醒。 杀红了眼的眸子也恢复了澄清和冷静。 “是你!”羿死奴哈哈大笑,道:“很好!羽公子呢?” 明冷香沉沉冷笑,嘿道:“我就是来替他报仇!” 羿死奴嘿哼一声闷笑,两边太阳穴一阵鼓动,道:“他死了?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 惨厉的笑声由羿死奴的胸腔啸出,足足有好一回他的一双眸子忽然又赤红起来。 “不!死了他一个还不够!”羿死奴巡目了半圈,嘴角好阴冷的浮起谲异的表情。 狰狞的目光在闪动,他狂吼道:“你们都该死!” 叫吼声中,大步往前一迈。 霸杀指拳已如狂涛般的撞向明冷香。 明冷香斥喝一声,挫步顿身后退,羿死奴再逼近。 “姓羿的,你会后悔!”明冷香长笑一声,身子忽的打了半旋,但见袖中金光一线闪过。 快若惊鸿的一闪,羿死奴却似受到山岳般的撞击。 一道血线喷出,羿死奴惊疑中一退三步。 明冷香好快的挪身向前,右袖再卷出。 这回最少有六种变化。 羿死奴矮身移步,同时回了六记霸杀指拳去。 每一记既沉又重。 明冷香却是不躲不闪,六种变化俱化虚为实,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轰轰”几声气机湃撞的声音震人耳膜。 又见血线喷出。 杨雪红这厢看得心惊不已,她一生在江湖中走动,尚未见过有人如此硬打硬的拼命。 眼前羿死奴前身最少又多了六道血痕。 每一道都深刻有力。 杨雪红竟然泛起了不忍的痛楚。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并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朋友之情。 而是有点儿像亲人受苦时的那种心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更不明白那六记对打下来怎么会是羿死奴受创? 比内力比外功,羿死奴绝对是胜过明冷香。 难道这是“蒲衣神功”的奥妙难言,还是明冷香的袖内藏了什么神兵鬼器? “天品”金刀? 杨雪红心中一震,想到第一代主“帝王”柳梦狂和晏蒲衣之战时,就曾受创在“天品” 金刀七寸伤人的暗算下。 难道经历三百年,“天品”金刀犹在人间? 明冷香显然已控制了情势,冷喝道:“链子阵!” 登时“哗啦啦”大响中,最少有三十条铁钩索由四面八方的罩向羿死奴。 杨雪红忽然一阵激动,好快的弹身而出。 人在半空,最少已出了四掌三脚,巧劲狠力齐发。 这招“帝王拨天”正是昔年柳帝王苦心思索出来的绝学,最适用于四面八方的攻击。 羿死奴在不明不白下遭了“天品”金刀的刀所创,眼见这三十条的钩已是无力闪躲,猛可里杨雪红这厢出手相解,拨出一条生门来。 羿死奴大喝一声,快步往前一窜脱出了钩范围之外,却是全身气机一滞,几乎跌倒。 杨雪红眼明手快,人在半空中倒翻,伸手一搭住羿死奴的肩头。 一提一带之间,双双窜入了背后的那幢“晴酒楼”。 明冷香未料得掌握的情势有此一变,登下喝令道:“追进去!格杀勿论!” 轰然一片响应中,便是成千上百的人纷纷抢了进去。 这时街道的那端传来震天响地的马蹄奔驰。 一忽间涌来了超过三百名的中公旗铁骑兵。 “可汗,我们听说杀了托尼斯的‘狼王’现身了?”当前第一个是中公旗里有名的勇士托东。 “不错!他就在这幢阁楼内……”明冷香坐回了软轿上冷嘿道:“托东,你是想替托尼斯报仇?” “是!”托东大声道:“请可汗恩准!” 明冷香嘿嘿一笑,道:“好,人只要出来就是你们的!” “谢谢可汗……” 托东回身朝手下们道:“围住这里,凡是擒杀‘狼王’者有重赏……” 唏聿聿声中,中公旗这支特别骁悍的骑队显示了他们的能力。 不过是两个呼息而已,三百多人三百多骑已将“晴酒楼”围若钢壁铜墙。 托东冷冷一笑,大喝道:“拆了它!” 拆?众人耳里听心里惑,便看到一个个从马囊内取出沉甸甸的铁来。 这头是一弯巨大的钩子。 本来这是专门用在拉破敌方城墙之用,如今倒是牛刀小试了。 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在人群中双双皱起了眉来,眼看托东那三百多名手下齐齐将铁子丢了出去。 他们每一个人的肌肉都很结实,也很有力。 而且显然有过极好的训练和配合。 每一个铁钩落下的位置都刚刚好,而这幢阁楼的每一个要点也都被紧紧的托住。 托东长笑大喝道:“拉!” “哗啦!轰!”三百铁骑往后退开,这些力量足以开山劈岳,登时一座小小的阁楼便烟消云散。 扬了半天高的灰尘散扩到十丈方圆内。 “屋”内的人影飞奔,不时传来斥喝之声。 董九紫朝伊田美子看了一眼,正想是不是要插手这件事,那伊田美子早已经取出了两方忍者的面罩,交了其中之一给董九紫,道:“大男人犹豫什么?干吧!” 董九紫哼了哼,接过了面罩后迅速在人群中走动。 一忽儿两个闪身,他已是戴上了面罩,藉着灰尘阴暗窜入了里面。 耳中听到右首传来怒叫:“贱人,哎呀!” 董九紫快步窜去,便见得那名女子抱着羿死奴正左指右打,他有一丝讶异。 这女人用的是帝王绝学的武技,难道她是杨雪红? 董九紫不再犹豫,往前窜奔的同时已经撂倒了七、八个大汉,落到了杨雪红身侧,道: “姑娘姓杨?” 杨雪红早见一位武功奇高的人窜来,而且又覆着面,如今听到对方道出自己姓什来,不禁皱眉谨慎道:“阁下是那位?” “董九紫”董大先生随手又摆平了六、七个嘿道:“姑娘是不是杨雪红?” “是……”杨雪红轻轻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东海的董先生,数日前苏佛儿夫妇还特别提起董英雄。” 现在冒出一个董九紫来,杨雪红心情可轻松不少。 “小西天大师呢?他不是也来了固阳城?” “别提那个臭和尚!”乱阵之中有一声女人脆悦的声音传来,当然是伊田美子。 只见那柄“轰天”名刀闪跳如电,所过之处简直是望风披靡。 这位扶桑姑娘可是大发神威,一路杀将过来莫有敢挡者,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杨雪红身前笑道:“姐姐方才那手功夫漂亮极了,有机会教教我吧!” 她的脸虽然罩住了忍者面巾,却是让杨雪红可以感觉出是个真切热情的十七、八岁姑娘。 “咱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董九紫看着四下围成的人墙,人墙之外还有铁骑兵队,哼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倒是明冷香的武功不可小觑!” 此时飞尘已落,在外头上百的火把照映下他们三人和被杨雪红点了穴道保住心脉的羿死奴,已是尽在众人的眼光下。 “嘿嘿!原来这儿有不少高手!”明冷香在软轿上冷笑着道:“两位何不将面巾扯下来?” 伊田美子哼哼的叫了回去,道:“你怎么那么笨?如果要扯下来又何必戴着?” 这种理在她口中说出来倒是让人一楞。 “反正死人长什么样子都不重要!”明冷香冷笑喝道:“攻击!不留活口!” 便是上千声的应喝,长枪弯刀全数招呼了过来。 董九紫冷笑一声对杨雪红道:“我在前你在中,伊田美子守在后面。” 一声招呼后,当先大步冲向前去。 他的速度好快,撂倒敌人的速度更快。 杨雪红肩扛着羿死奴全力追赶,勉强跟着在他后面左冲右转,越跟着不禁就越是钦佩。 她扛人追随,董九紫却是制敌开路。 照说自己的速度应该比较快才是,眼前的事实却是董九紫走得游刃有余,而自己则换了四次身法才追得上。 后头那位伊田美子也不差,一把长刀挥得有声有色,硬是让左右的人群兵器全进不到自己的范围内。 炷香光景,董九紫已经冲破内层上千兵队闯出,忽的他低声一喝:“小心!” 这一喝是有目的。 两个字说完,身影忽的便从杨雪红的眼前消失。 董九紫去了那里? 托东做梦也没想到,双方在隔了五丈之距竟可以在眨眼间到了自己的坐骑之前。 而且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便落入了这个蒙面大汉的手中,全身软麻麻的动弹不得。 登时所有的攻击全停了下来。 里面是明冷香的人,他们负责攻击“屋内”。 现在是伊田美子和抱着羿死奴的杨雪红都到了“屋外”。 屋外就是中公旗来负责。 “如果你们希望他能活命……”董九紫一挥拳将托东的坐骑马头打碎,冷肃道:“最好让出一条路来!” 话连着拳头的威力最是震慑人。 一时间中公旗这三百来人纷纷互看,谁也不敢出手。 “嘿嘿!你算什么好汉?”明冷香坐在软轿上抬了过来,一双眸子闪了两闪,道:“你我以江湖方式一战!” “哈哈哈!明冷香!”董九紫星目一闪,沉声道:“你我要战的机会很多,本人绝不急于一时。” “哼哼!你是怕了我?” “他从来不怕任何人!”伊田美子插口哼道:“倒是你,干啥派了这么多人来?是你怕人家吧?” 伊田美子边说着还边指了指羿死奴。 明冷香脸上一阵寒,挑眉道:“本可汗的武功盖世,岂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是吗?”杨雪红冷笑了起来。 “你的居心以为别人不知?”杨八代主昂了昂首道:“先人当替死鬼消耗羿死奴的内力,然后再以‘天品’金刀使诈取胜?” “哈哈哈!帝王绝学的传人原来你还记得‘天品’金刀?” 明冷香暴笑了起来,得意道:“你知不知道我如何有能力施展‘天品’金刀的神妙威力?” 杨雪红挑了挑眉,半个字儿也没说。 “那要感谢你和柳无生的帝王绝学相助。”明冷香眼采几闪道:“没料到吧?施展‘天品’的神妙威力,需要有极强的内力来引动刀气机……”杨雪红的确怀疑过,以明冷香的年纪和内力修为如何驱动“天品”金刀? 又如何能和羿死奴的霸气指拳对抗,并且重创他的心脉?原来和去年在牢里自己及柳无生被逼出帝王绝学有关! “帝王绝学果然有其殊胜妙处!” 明冷香沉沉一笑,接道:“特别是运用于蒲衣神功中,更见大乘的效果!” “帝王”柳梦狂和晏蒲衣本来就是三百年前武林最有成就的高手。 结合他们之间心法奥妙所产生的威力是可想而知了。 明冷香这厢得意已极,朗笑道:“姓杨的,今晚你就认命吧!” 伊田美子突的又插口说话了,道:“喂!怎么你当了可汗还是一样不要脸?说话不算话?” 明冷香的脸色骤变,杀机尽露。 “小女人,你会死得很惨……” 伊田美子嗤嗤了两声,哼道:“你这人是不是有健忘症?方才说过了只要我们出了屋,人可是这些家伙的事。” 她指的是中公旗的旗骑队。 明冷香脸色一沉,却是无法反驳。 这事可关系大了。 如果此时不顾托东的死活,只怕三万中公旗的铁骑兵队便此退回彦花山西北。 一计算下来,进攻中原之事便少了好大的助力。 可是若叫他们来处理眼前的情况,只怕走了这几个该死的家伙。 她在那软轿上犹豫不决,眼睁的是看着那名蒙面大汉扬笑的押着托东在前,大剌剌率头走了离去。 足足老半晌后,那名中公旗的勇士才狼狈的回来。 “搜!”明冷香咬牙切齿道:“将城内所有的中原人全部给我搜拉出来!” “外头发生了大事……” 冷无恨一跨入密室后,立即道:“羿死奴大闹固阳城!” “什么?”黑情人跳了起来,道:“那小子还在?” 潘雪楼的双眸一闪,嘿声道:“明冷香也亲自出动?” “是……”冷无恨点了点头,忽的朝黑情人一叹! “啥?”咱们情人哥哥心头一跳,道:“有事?” “的确有,而且很重要!” “羿死奴死了?” “本来是……” “本来是?”黑情人嘿嘿道:“那显然不是了,谁出手救了他?” 冷无恨一双眸子可看得黑情人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喂!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可以……”冷无恨又叹了一声让黑情人心头狂跳好几下,这才道了三个字:“杨雪红。” “杨雪红?”黑情人最少吞了十口口水才缓过气来,道:“她回到了固阳城?” 冷无恨严肃的点了两下头。 “结果呢?”现在黑情人可比谁都心急了,道:“外头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 “在危险之极的时候,又冒出一男一女来救了他……”冷无恨轻轻笑了起来,指着门口道:“他们!” 他们?董九紫和伊田美子。 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大美人正红着脸在笑。 耶?这女人不是杨雪红是谁? 黑情人一下子跳得老高,好大步子过去握住人家大姑娘的手,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什么叫做还‘活’着?” 伊田美子可发了威力,道:“有我们出手这是很正常的事……” 黑情人楞看了这位娇美的小姑娘一眼,嘻嘻的笑了道:“你大概就是那位扶桑渡海来中国的伊田美子?” “咦?我这么有名吗?”伊田美子笑得好乐,对这位不认识的家伙可好感了不少。 杨雪红放下了羿死奴,轻轻一叹气。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邝寒四踱了过来,边问边朝董九紫抱拳道:“董兄,真是久仰了……” “彼此……”董九紫哈哈一笑回道:“邝兄威名董某早已是如雷贯耳!” 两人一句招呼话后,董九紫接道:“这位羿兄弟恐怕有了很深的刺激,出手杀人全不见感情。” 没有感情就没有人性。 一个没人性的大杀手,将会是个武林上的大祸害。 杨雪红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不知怎的心痛着。 她一叹!缓步走向潘雪楼道:“潘英雄,唐妹子临死前有话给你……” 潘雪楼全身一震,忍不住激动道:“什……什么话?” “此生……”杨雪红严肃的道:“无憾!” 四个字,此生无憾!好有魄力。 潘雪楼全身有如电殛,一刹那里呆楞在那儿。 此生无憾!这四个字有多大的满足和情意? 这是一句从心底说出来的话。 潘雪楼明白,明白唐羽铃说这句话时的心。 好久,好久的沉默后…… “谢!”这是潘雪楼唯一说的话。 “谢谢!” 黑情人忽然间想大笑起来。 不,不只是他,邝寒四和冷无恨的眼中也充满了笑意,因为他们高兴。 高兴一个生死患难的朋友从心死中活了过来。 他又是一个有情感的人。 一个有情感的人的刀也会有情感。 所以差点变成魔王的刀如今又变得充满了慈悲。 因为刀又有了心。 羿死奴呢? 他们望向被点了穴昏迷的羿死奴,不由得担心起来。 怎么再找回他的情感?他的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唐羽铃死了,而且她是传说里羿死奴唯一在世的亲人。 小西天看着固阳城东那片火光冲天,可觉得老大不对。 “喂!你说的什么屁狼王庙是不是那个方向?”他瞪了一眼身旁风情万种的宇文风铃没好气的问。 “不错……” 宇文风铃也皱起了眉头来怪道:“难道有什么事?” 什么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混进城去。 他们两个绕了半圈,走到城西的方向。 正好看见一队铁骑垂头丧气的回来。 “干!此仇不报我托东不算是人!”这队铁骑的当头那个在大骂道:“只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啥事这般恼火? 暗处里小西天和宇文风铃潜身在听着。 “统领,我们不是知道了其中那一男一女的名字?”骑队到了营地纷纷下马来,其中一个朝托东道:“那两个中原人好像叫做什么羿死奴和杨雪红的……” “哼哼!我是气那两个蒙面人。” 托东好大的嗓门,大脚踏着沙地好大火的道:“这下可好,在可汗面前丢大了我们中公旗的脸……” 小西天和宇文风铃互看了一眼。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少知道事情并不是由董九紫和伊田美子引起。 只听入耳的是托东那小子一长串骂后,这才呼呼的道:“飞雪山那三位遗老什么时候到?” 飞雪山遗老? 小西天的胸口一跳,看了宇文风铃一眼。 这位“大恨后”的嘴角则冷冷一动,低声道:“飞雪山遗老原本和乌兰察布盟的可汗甚有交情……” 成利古莫的时代的确如此。 “可恼的是成利古莫死后,他们便和中公旗的旗主集克基结成了一路……”宇文风铃的口气又很明显的不满。 因为如果由她当可汗的话,飞雪山的遗老们这般势力应该是在她的掌握中。 飞雪山多奇人老谋深算的家伙,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小西天没有接腔,只听那端有人回道:“钦天老人、石棋老人和拾愚老人明天大早便可以到统帅的帐营内拜见。” 托东重重一哼!点头道:“你们看好营帐的守卫之责,我找统帅叶勒说明今晚的事……” “是!” 应和声里,人群四下散开了去。 “也难怪托东统领一肚子气……”小西天他们藏身的营帐前端有人边走边道:“以他在咱们旗里的骁勇,今晚却被人家挟做人质,唉……” “可不是,这么一来很可能影响了他升任将军……” 小西天待得人群散开了,这才朝宇文风铃一点头。 便是他们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几如鬼魅般的移窜,忽儿间已到了城墙下方之前。 乖乖!这儿少说也有七、八十个沉站在墙下巡查。 更要命的是不管墙下墙上都放满了火把,压根儿无法掩身以壁虎功爬上去。 “喂!你有什么意见?”小西天一双眉可皱得紧了。 “我看只有东南西北各闹一番,才能趁机而入了。”宇文风铃嘿嘿一笑,道:“特别是烧了那个叶勒的帐篷。” 叶勒正是方才托东口中的统帅。 小西天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叹一口气,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便是双双看准了一处最旁边的营帐窜了进去。 这帐篷内可是有人,四个。 小西天左右开弓,大悲指一弹就点倒了两个。 宇文风铃的速度也不慢,根本让对方来不及看清楚就躺了下去。 “行了,换上他们的衣服吧!”小西天是个和尚,也是个男人,所以三两下便穿起了一件合身却满有汗臭味的军服来。 宇文风铃可犹豫了,以她的自视和地位要她穿这些臭男人的军服,着实是要杀了她一般。 “我的姑奶奶,你别犹豫了行不行?”小西天好用力的叹气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哪!” “哼!和尚满口道理……”宇文风铃瞪了他一眼,嘿道:“你要站在这里看我换衣服?” 小西天脸上讪讪的一红,扭头好快步的出去了。 人到了外头才站定,耳里忽然传来一声苍凉有劲的声音哼道:“你们统帅的军营在那里?” 来人是个高头大马花甲年岁的老头子。 别看他有一把年纪,那双招子可精亮得很。 “这位老人家是……”小西天看了对方的眼珠子一眼,可是了避了避光垂头问道。 “飞雪山的石棋老人……” “耶?钦天老人和拾愚老人呢?”小西天把方才听来了的话可用上了,道:“不是三位明天才到?” 石棋老人嘿嘿一笑,点头道:“你这小子倒是很精明,好!不错……” 石棋老人边说着边注视咱们和尚顶上的帽子来。 “老夫早一步先出发来看看!”石棋老人打量着小西天,边道:“老夫听说有不少的中原高手到了固阳城里闹着,特别先来见识见识……” 小西天叫人家猛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嘿嘿乾笑两声道:“是!是!小的就为你引路!” 说完才刚转身,那石棋老人忽然出声道:“慢着!” 小西天心中一凉,回身好有“礼”的问道:“不知老人家你有什么指示?是不是要我们统帅出来接你?” 石棋老人哈哈一笑,很满意的道:“你这小子根骨好,而且脑袋动得很快,嘿嘿!老夫满意得很……” 满意?满意什么? “把帽子脱下来……”石棋老人冒了一句话来,道:“让我看看你的头骨天器如何。” 小西天心头又好大一跳,尴尬道:“这……小的不知道你老人家的意思?” “小呆瓜,刚才才说你伶俐!” 石棋老人笑骂道:“老夫有意思收你为徒,不过如果头顶骨不好也是徒费无用。” 小西天的肚子叫了一声苦,表面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这事……要我们叶勒统帅答应才行。” “什么?”石棋老人怫然不悦的道:“飞雪山遗老看上的人,就算你们那位集克基旗主也只有笑不拢嘴的份……” 可惜这位石棋老人不知道小西天不是中公旗的人,而且和尚更希望有人来闹一闹。 “不行……”他摇头的样子可坚决得让人不能不相信,道:“我们统帅很霸道,小的怕日后有事,而且他也说过飞雪山那些老……家伙没什么本事,只会坐吃等死。” “什么?叶勒这么大胆?” “老人家,我看你还是算了的好……” “屁!屁屁……”石棋老人一肚子大火全冒上来了,叫道:“老夫非给他好看不可!” 石棋这一叫已引来了不少人叫喊道:“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老鬼在发疯?” 这下这位石棋老人可想要杀人了。 小西天对于火上加油有一套,立即低声道:“老人家,小的也很想做你的徒弟,但是你可要让大家心服口服啊!” 石棋老人挑眉道:“如何个服法?” 说这五字个时,已随手把欺近身的几名汉子摆平。 小西天嘻嘻一笑,指了指城墙道:“哪!那儿的守卫最严,如果你老人家能爬入城去的话,不但小的服,连我们叶勒统帅也会大大服气。” 石棋老人看了那端一眼,丢下了话道:“你站在这里看着……” 说完便是好快步的往城墙那端窜去。 忽儿间便听到斥喝叫喊的声音,间或夹着几声惨乎乎的哀叫,嘿嘿!看来那老头子真豁上了。 “想不到大师身价这么好!” 宇文风铃窜了出来,嘻嘻笑道:“这下可用不着我们累得到处放火了!” 小西天拍了拍脑袋,得意道:“怎样?聪明吧?” 宇文风铃咯咯笑了两下,忽的一指城墙道:“耶?那老小子还真的往上爬了!” 小西天哈哈一笑,四周忽然奔走了不少人往城墙方面而去,看来这事已经弄大了。 叶勒可觉得今天真是不顺。 首先是托尼斯死在固阳城内,已够叫人烦心的了,今晚派出了托东又灰头土脸的回来。 托东的人还没走出帐口,又有人来报,有个武功其高的老头子硬闯,沿着城墙往上爬。 叶勒猛的站起,喝令道:“召聚一百名弓箭手跟我来!”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城墙方向奔去。 跟着在后头的托东可想到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于是好快步的奔回营地内,召得自己的手下。 “这次我们非立功不可!” 托东说得好严肃道:“不然在我们族人面前会抬不起头来……” 今天已经发生的事谁都知道很难看。 所以现在非要扳本不可,托东现在一召集了,登时有五百人各自携兵带器的往城墙方向涌去。 托东大步在前,一路带人到了墙下,只见叶勒前端已排满了弓箭手,便有一名传令往上呼叫道:“大胆狂徒!还不快下来束手就缚……” 石棋老人眼看上头的守军也拉满了弓,下面的最少也有百弓之多,嘿嘿笑道:“叶勒那老小子在那?” 他这一叫,叶勒可注目细看了一回,忽的讶声道:“上面的那位可是飞雪山的石棋老人?” “呸!你还认得老夫?” “前辈威名盖世,本帅怎会不知?” “呸!”石棋老人一肚子火的冷叫道:“什么威名盖世,给你这小子骂得猪狗不如……” 叶勒一楞,心想本帅什么时候骂了你啦? 他的双眉一皱,在旁的托东可以为统帅心中老大不高兴了。 在托东的眼中那管你什么山什么老,登时便开口大吼道:“老头子,你讲话最好客气一点!” 托东这一喝可有事了。 石棋老人好大火的飘身下来,冷冷笑道:“好个叶勒,原来你真的没将飞雪山放在眼里……” 叶勒这厢一看事情大了,急忙道:“前辈有所误会。” 误会?石棋老人一肚子火已经冒上了顶,当下可不管你是谁开拳便打。 他一出手,整个情势可比小西天想得好多了。 “唉!和尚我真是太满意了……”小西天乐嘻嘻看着整城墙的巡兵全聚拢攻向石棋老人,便是得意的朝宇文风铃道:“咱们快趁乱上吧!” 宇文风铃娇媚一笑,哼道:“和尚难得一回有脑袋。” 两人各提一口气,好快的挑了个方位窜前。 三个起落里已经贴身上了城墙,又好快速的上爬。 那城垛上的守卫正看着下头石棋老人和中公旗的人大战,一时间那想到还有人趁乱混水摸鱼上来? 直到小西天和宇文风铃已快到顶端了,才有人叫道:“喂!你们是谁?” “我们来化缘的……” “什么‘化缘’?”塞外可没这两个字,不过他们都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 城墙上立时是一片大乱起来,呼喝之声和下面相映成趣。 小西天和宇文风铃好曼妙的翻身落上了城垛,几个动手间便平了十来个。 “喂!你到底是谁?”石棋老头子可看清楚了想收徒弟的那人身手好得很。 而且好到不太比自己差。 “问我?”小西天哈哈大笑,回道:“不说可以吗?” 不可以也不行。 因为这小子和同伴已经闪电般的落入城内,半点影也没有了,留下的是咱们这位石棋老人大大的跺脚开骂。 “嘿嘿!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很不顺利的事?”独孤斩梦依旧是被吊在墙上,神情却倨傲得很,道:“有羽公子在的时候,你尚且对付不了他们,更何况现在只剩你一个人。” 明冷香好寒的一张脸,冷冷道:“独孤斩梦,你最好明白自己的处境!” “哈哈哈!早死晚死总是一条黄泉路,独孤某早已不放在眼中心上。” 独孤斩梦的眼中有一份讥诮着,道:“可惜的是,在下一身无有死了是轻松,但是你可不同了……” 高居可汗大位,总多了份留恋。 明冷香一挑眉,嘿嘿道:“你还是不肯说出第十七剑奥妙之处的心法口诀?” 独孤斩梦冷冷一哼,回道:“你又如何让我相信本公子说了以后不会死在你手里?” “看来我们要合作只好如此了!” “那是什么东西?”独孤斩梦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道:“嘿!若是想借毒药控制独孤某,本公子宁死!” 明冷香嗤笑一声,道:“我当然不想让你死,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 她看了独孤斩梦一眼,哈哈笑道:“这不是毒药,而是一种扰乱体内气机的奇药……” 独孤斩梦一变,忽的喉头一麻,便是张开了嘴让明冷香将那药丸送入了口中。 “你如果真想死,我也不阻止你!”明冷香哈哈大笑道:“这药丸不是无解,但却需要本可汗的指力才行……” 独孤斩梦脸色一阵铁青,只听得明冷香续道:“唯有用‘蒲衣神功’中的某种指力,才能在你气机大乱时回归经脉,不因此走火入魔……” 这简直是比毒药还毒的东西。 明冷香看了独孤斩梦一眼,淡淡又道:“不过你可以放心的一点是,这丹丸的发作每四十九日一次,经过七次三百四十三天之后,便消失在你体内。” 事到如今,且无论明冷香说得是真是假,已无可反抗的余力。 独孤斩梦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有这种东西,以前为什么不用在你抓来的人身上……” 明冷香的表情一下子悲伤了起来,道:“因为羽哥哥那时还活着,我相信他。” 她深吸一口气,嘿声恢复平常的脸色道:“而且这药丸只有一粒,珍贵异常如非特殊情势下怎会动用?” “真是承蒙看得起!” 独孤斩梦哼道:“现在你可以替我解开梏锁了吧?” 明冷香哈哈大笑,双手一拍着。 立时这间秘室外走进来四名汉子。 明冷香由身上取出钥匙交给他们道:“开锁!” 这四个人的动作都很俐落,一下子便扶下了独孤斩梦靠在墙上喘气着。 “我想听你一点意见……” 明冷香显然很有把握独孤斩梦已被自己收伏,嘿声道:“为什么我派了上万人搜城,却找不到我要找的人?” 独孤斩梦冷冷的望了过来,忽的暴笑出声。 明冷香一沉眉,斥道:“有什么好笑的?” “能见秋毫在远,不见薪舆在前!” “什么?” “嘿嘿!灯台的下面往往是最黑暗的地方……” 独孤斩梦的话很简单。 一间房里放了一盏灯,往往房间里面纤毫可见,但是在灯台的下方却暗不可视。 明冷香忽然间明白了。 那是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冷无恨进入密室时的表情显然很不好看。 “明冷香似乎察觉到我们就在里面。”她的声音有一丝不安,道:“今天一大早宫内便派入了三千人数以上,而且一间房一间房的大搜查。” 潘雪楼嘿嘿一笑,长身而起道:“我们也等得够久了。” “可不是?”黑情人竟然同意道:“我想迟早他们会找到了秘道,总归是要碰头的。” 冷无恨看了他一眼,轻问道:“‘天品’金刀刀所留下的内创怎样了?” “无妨……” 黑情人大大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生龙一条,活虎一只。” 杨雪红嗔瞪了他一眼,忽然望向坐在墙脚落的羿死奴,一抹忧心的道:“他要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董九紫沉吟道:“看来我们只能先解开他昏穴试试看了?” 他望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利用明冷香的人还没找到以前,看看是否可以唤起他的神智?” 没有人反对。 反正试一试总是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杨雪红移身过去,挥手间解掉了羿死奴的昏穴。 同时邝寒四一步跨前,伸手拍了两指。 这可是毫不取巧的内力引渡,登时让羿死奴转醒过来。 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在看,看着羿死奴缓缓的抬起了头。 “你们……”羿死奴乾哑的出声道:“你们怎么全在这里?” 这句话可让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羿死奴显然发觉自己被点了穴道,叫了出声道:“咱们不是联手的吗?” “哈哈哈!好极了的一句话!”黑情人笑了来,蹲身到羿死奴身前道:“你不记得这几天的事了?” “这几天?”羿死奴可真的皱眉在想,道:“发生过什么事?” 黑情人松了一口气,正伸手要拍开羿死奴的穴道。 忽的一只手伸来阻止着,是董九紫。 “喂!董朋友,你还不放心?” “不错!”董九紫双目一闪,把头朝向羿死奴道:“你记不记得羽公子已经死了?” “羽公子”这三个字好像一股魔力。 刹那羿死奴的眼光变了。 变得狰狞而可怕! 谁都不认为那是一双人的眼睛,而是野兽的眼睛才会发出那种野性残暴的眼光。 黑情人的心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一件事,唐羽铃的死对羿死奴的刺激太深。 所以只要提到“羽公子”这三个字,或者是“明冷香”的话,恐怕就完全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谁都不认识,谁都想杀的人。 潘雪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蹲到了羿死奴的面前。 “还认不认得我?”他问。 羿死奴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你记得羽铃……”潘雪楼注意到羿死奴刹那全身一震,他诚恳的接道:“所以你应该记得我……” 潘雪楼抬起了羿死奴的下巴,将目光和目光紧盯。 “因为我是她的丈夫,而你是她的大哥……” 羿死奴看着潘雪楼足足有一盏茶的光景,这才神情变得柔和的点头道:“是,我认得你……你是羽铃的丈夫,我的朋友……” 潘雪楼轻轻嘘了一口气,道:“你受了很大的刺激,而我也受了很大的心伤,但是我能从悲痛中醒来,我希望你也能……”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诚恳极了。 在这密室内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位顽皮天性的伊田美子都觉得自己的眼角一层湿润。 这是一种深厚的情谊。 虽然这两个男人并没有深交过,甚至在武林的立场上更可能兵刃相见。 但是他们中间有一个女人把他们的心拉在一起。 一个女人,不管她是活的或是死了。 羿死奴的神智好像恢复了不少,却在这时上头有人呼叫道:“过来这边看看,这仓库下头有条秘道……” 来了! 邝寒四和黑情人双双闪身到门口处,相互打了个眼色,那位伊田美子也不甘寂寞的凑了过去。 “大小姐,你就留在这里吧!”黑情人已经受够了这个小女人的脾气,声音哀求的味道可重。 “让我玩玩嘛!”伊田美子哀求起来更令人心软,道:“不然老是闷在这里发霉……” 董九紫嘿的一声道:“不错,我们就出去个让他们措手不及……” 眼前群情激昂,咱们黑情人心想用不着这么撑面子要当“主人”不可。 “行!”他笑得可大声了,道:“咱们各自发挥啦!” 便是好迅速的动作里,邝寒四第一个抢出,伊田美子和董九紫紧跟其后。 黑情人和杨雪红互视一笑,双双提气窜身。 后头则是潘雪楼抱起羿死奴扛在肩上,右掌五指紧扣刀,由冷无恨陪伴押后飘出。 这些人一行动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黑情人和杨雪红一路可没出手的机会。 一条通道上去,沿阶上早就被前面三个人摆平。 这厢两人双双跨上了地面仓库,静悄悄的满地是不能动的人。 “啧!那三个是啥了?”黑情人大大摇头道:“打架的速度这快一点美感也没有!” “像你?”杨雪红瞪了他一眼取笑道:“有什么姿势?” 两人口里在说笑着,脚下可一点也不慢。 一出了仓库,顶上那片蔚蓝的天空和骄阳可令人心旷神怡了起来。 “真是好天气……”黑情人伸了个大懒腰,眼角瞄到了伊田美子在眼前追来跑去的“玩”了个不亦乐乎。 一忽儿看她追一个人由左到右,一忽儿又换了另外一个从右到左,真有这小姑娘自个儿乐趣! 另外一端,董九紫和邝寒四则纵横八方,两人联手硬是不让对方成千人越前一步过来。 黑情人嘿的一笑道:“这个董小子可利害,利用地形关系以一挡百……” 眼前的这座庭园虽然不小,但是花圃格局散布开来,往往让明冷香的手下大为顾忌。 冷香可汗对于莳花之事颇为喜爱,他们可不愿意一大脚的踩上去了,加上董九紫和邝寒四的功力,随手俯拾俱可以成为暗器。 一把碎石打出,便有一群人呼痛哀叫的倒地。 黑情人自怀中抽出那柄黑檀木剑来,朗笑道:“红儿,我们也下去活动一下吧!” 这一声“红儿”真叫得杨雪红双颊飞红,两片红晕在雪白的脸庞上更娇艳得很。 黑情人可看了呆,直到潘雪楼背着羿死奴和冷无恨出来了,这才“呀!”的一声尴尬道:“动手吧!” 杨雪红螓首轻点,两人可是同一呼息间窜前。 好美的韵律,黑情人的剑和杨雪红随手摘下的枝叶一配一搭的出手。 他们两人的加入更添增了原先董九紫和邝寒四的威力,酣战间,顶上忽的一道人影超过。 正是伊田美子索性落入敌阵之中左冲右突起来。 她这一个意外举动,还真是大为有效。 只见她刀锋过处,众人无不纷纷闪避。 几番下来,前后不接左右不通,被分割成了数小区域,黑情人大笑扬声道:“好姑娘,这次可对了。” 他们四人这下更施展得开来,一步一步蚕食对方。 前后酣战了一炷香,竟是步步进逼到了回廊处。 杨雪红这时忽然心中有股不安。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明冷香没有出面? 她不是一直想缉杀自己这一行人? 第二十一章 在远处的一间高阁上,明冷香冷冷的笑了,道:“我的目的正是要放他们出城……” 独孤斩梦沉沉的抱剑在隔旁的窗口,沉沉的笑了。 “很好……” “呃!你知道我的用意?” “不错!”独孤斩梦冷肃沉声道:“他们一出城,你就没有心腹之患,也用不着夜夜辗转换房睡觉……” 倏然间他暴笑了起来,道:“而且城外的大漠中没有水没有食物,他们又经过重重战斗,嘿!能活多久?” 明冷香笑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会是个好伙伴。” 她很满意。 最少日后独孤斩梦办事可以配合自己的想法。 这是明冷香得意的地方。 独孤斩梦的心里有什么想法? “喂!大大不寻常了。”小西天对着宇文风铃耳语道:“那里面好像发生了事情?” 他们可是大费手脚的化妆了一番,将手脸涂描成古铜色,就像塞外民族的自然。 小西天化妆成老头子,宇文风铃则是个老婆子模样。 他们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引起注意。 甚至连昨夜见过面的石棋老人也进来这茶棚喝茶时,小西天还是有这点把握。 “那里面乱哄哄的……”宇文风铃挑眉看着,哼道:“看来是那几个家伙豁开来干上了。” 正说着间,又见到上百名的兵士呼啸的进入可汗寝宫中,一波接一波的不停。 小西天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道:“我们去瞧瞧……” 宇文风铃正要开口,蓦底里有人出声哼道:“瞧什么?老夫昨晚还没把你瞧够咧!” 现在人家可很有趣的直盯了。 小西天心中一跳,尴尬笑道:“你认得出来?” “呔!天下任何一个人只要让老夫看过一定记得!” 石棋老人昂了昂首,自负道:“世间人就像石头、像棋子,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石头不同是可以理解,那棋子呢? “棋子是用木头做成。”石棋老人嘿嘿道:“你看过两株一模一样的木头?” 没有!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来的?”小西天这厢可真是佩服极了。 “这还不简单……”石棋老人啜了一口茶,哼道:“人有长相,身有骨相,嘿!变得了容貌可变不了骨!” 这点小西天真的是服了。 “厉害!”他倒真是说得诚恳,道:“就凭这句话已经学了许多事务……” 石棋老人双眼一亮,喜道:“那你是要做我徒弟了?” 怪人! 小西天忍不住好奇问道:“昨晚的事你不介意?” “哈哈哈!介意什么?”石棋老人大笑道:“如果是个呆呆笨笨的徒弟拿去狼算了。” 他伸出如乾枝似的手指一指小西天道:“要挑徒弟,就得像你这种古灵精怪的。” 这个石棋老人随手一指,那可是大有学问。 小西天只觉得无声无息中冷不防的一股撞力出现在身前。 这是什么指力?小西天可真是大吓了一跳,几乎可以说是隐形,到了身前七寸才猛然暴开。 他心头虽骇,倒也反应的过来。 轻巧半个拗身,一捺大悲指顶住了下来。 “好!”石棋老人的眼中冒出了光彩,道:“太好了,想不到你能用‘指’捱下老夫的一记!” 他可是大笑着,道:“老夫这手‘无明将军指’真是非传你莫属了……” 无明将军指?宇文风铃的眼睛亮了起来。 “飞雪山传说有七大奇技。”宇文风铃脆耳道着:“‘奇怪孤独傲世笑’,而‘无明将军指是其中的’怪‘?”“识货……”石棋老人倒是吟了起来,道:“无明出手,将你一军,嘿嘿!老夫既号石棋,这手指力便是取了这名。” 小西天耸了耸肩道:“可惜我没兴趣!” “什么?”石棋老人拍桌而起,怒声道:“你不做我徒弟就得死!” 啥?天下有这种屁理? 咱们小西天和尚也拗起了脾气。 “不干就是不干,看你如何杀我?” “你真的不考虑了?” “绝不!” 回答得好坚决,石棋老人一张脸却是沉得好冰寒。 一阵沉肃之后,这位飞雪山遗老终于道:“你的师父是谁?凭什么他有你这种徒弟而老夫就不配?” 这又是那门子的歪理? 小西天真想伊田美子那小女人在这里跟这老头子斗口算了。 才刚想,背后就听到有人大叫道:“我的妈呀!外面还有这么多的人……” 寝宫大门只见数道人影窜出。 定眼瞧了,哈哈!不是诸位好朋友是谁?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石棋老人怒叫道,他看小西天这小子瞧热闹瞧得眼都直了,忍不住有气。 “很抱歉!我的朋友现在正在受苦受难……”小西天摇手道:“见死不救是大罪大过……” 当下他便不理会吹胡子瞪眼睛的石棋老人,高高拔身而出,朗笑道:“我来也……” 三个字才说完,猛可里伊田美子一刀砍来。 “喂!你疯啦!连‘大师’我都不认得?”小西天这一叫可让伊田美子好用力的收回了刀,呆楞楞看着小西天变成小老头的模样,倏忽暴笑起来。 “我的妈呀!” 伊田美子揉着肚子拿刀当拐杖撑住身子大笑道:“和尚长了头发,真是好看多了……” 小西天脸上一红,三两下取下了假发假须,顺便一扔衣袍打飞了三个哼道:“有什么好笑?不要命啦?” 伊田美子给人家这一喝,好像想起来似的,一把“轰天”名刀又挥开来。 这时黑情人和杨雪红也移身过来,边打边招呼道:“和尚可是鼎鼎大名的小西天?” “对极了……”小西天一肘一脚撞开了两个挡路的,边回头道:“你老兄是冷大先生特别挑选的黑情人啦?” “正是在下……” “旁边的美人呢?”小西天笑得暧昧起来,咯咯的像一只老母鸡似的,道:“厉害!不愧‘情人’之名,要了人家的心法口诀也要了人家的心……” 杨雪红脸颊又是一阵飞红,嗔道:“喂!你们这帮人怎么都是同一副德性?” 小西天哈哈大笑,腾身上了半空,反转下来连打了六记指力后才道:“这可都是苏佛儿那小子教坏的……” “谁在骂苏哥哥……”伊田美子冲了过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小西天可好快的扭过头去了,却是眼前惊见石棋老人扬身飘到面前来。 “小子,原来你是和尚?” “好啦!是和尚就不收做徒弟了吧?” “屁!我可不管你是太监还是和尚,照收!”石棋老人也随手打飞了几个家伙,大声道:“而且非收不可!” 这家伙可惹得伊田美子有趣了,偏伸头来问着小西天道:“喂!什么是太监?” 我的妈呀!小西天差点昏倒。 他可改口一呼伊田美子道:“这老头子好莫名其妙,如果我不做他的徒弟,他就要杀我!” “有这种事?” 伊田美子看向石棋老人嘿道:“是真的?” “当然!”石棋老人的表情谁都看得出便是百分之一百的认真。 伊田美子这厢正想说话了,忽然见董九紫、潘雪楼和冷无恨奔来,一把抓住伊田美子,道:“快走!” 一弹指,几个人俱往前窜去了。 石棋老人一楞,不由得破口大骂道:“喂!你们中原人怎么老是话不说完就走人?” 他也大步的追了下去。 那前头的黑情人笑道:“天下倒找不出第二个人要找徒弟像这老小子一样的来……” 杨雪红露齿一笑,道:“至情中人呢?” 他们正说着,顶上忽然一道巨大身影越过上头,在前面落下挡住,正是那位石棋老人。 好轻功! 黑情人和杨雪红双双一懔,可没想到这人一身修为竟是如此惊人! 石棋老人侧身让过了黑情人和杨雪红,也让过了伊田美子,可不让后头的小西天。 “好小子,再接我一指!” 石棋老人忽的一伸手指点向小西天,我们这位和尚可知道厉害,想也不想的就闪身挪移。 这好,那指力一暴正射向后头紧跟着的潘雪楼。 无声无息刹然涌现的狂飙指力,可真骇了他一跳。 潘雪楼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也没有阻挡的余地。 唯一的这条路就是闪躲。 潘雪楼这一侧身,指力可结实的打在肩头上羿死奴的身上—— 收集 第二十二章 石棋老人的这一指打在羿死奴身上,会有什么结果? 没有人有时间想,眼前明冷香的兵队已经蜂涌得又挤了过来。 董九紫沉哼一声,揉身三记“朱门映柳”、“低按秦筝”、“屈指堪惊”硬是迫退了石棋老人。 这厢潘雪楼已是一个腾身往前窜走。 石棋老人被董九紫这一逼,忍不住惊咦道:“东海绝学?哈哈哈!到了大漠来,东海一条龙也要变成虫!” 他一步向前,右指又呈现欲扣欲弹之状。 董九紫大袖一挥,气机涌流出于意料之外的角度,石棋老人没想到这年轻人造诣如此,一个不防便是双肩如中巨岩所击,跌倒退了三步。 董九紫嘿哼一声,也不说话的追蹑众人往城外而奔。 堪堪是到了城门门口,眼前中公旗铁骑队的阵仗不由得令心头一凉。 森严罗列的高峻,肃杀并起的戟枪,映着日光展开成为一片光海似的,几乎没有尽头。 “我的妈呀!”伊田美子的声音特别高昂,道:“城外少说也有两万人……” 小西天一张脸可是苦垮了,合十一拜着自个儿在那儿念佛,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大自在王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 杨雪红靠向黑情人,皱眉低声道:“黑哥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黑情人早就想过了十七、八回,这厢只有叹一口气的道:“后头有两万,前面也是两万,进退都是大难……” 他看向宇文风铃,嘿嘿笑道:“喂!大恨后,你总该有点儿办法吧?” 宇文风铃咯咯笑了两声,迈出一步飘身到了最前头,朝中公旗铁骑队当中一人叫道: “叶勒,你不认识我了?” 这位中公旗的统帅听得有人唤他,不禁皱起一双浓眉喝道:“那来的女人敢直呼本帅名字?” “嘿嘿嘿!呼你的名字又怎样?” 宇文风铃娇笑如花,一指叶勒道:“我还要叫你小泥人儿呢?” “小泥人儿”这四个字可比什么都要有力,登时叶勒大惊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一双眼儿直瞅前这个大美人猛瞧。 半晌终于吞了一口口水道:“姑娘是……” “嘿嘿嘿!你真大胆,大胆又健忘……”宇文风铃脸色一变,挑眉道:“六年前是谁在你酒醉触犯了成利古莫可汗时,以死相胁救了你一命?” 叶勒当是全身打个颤,急急道:“你……是大恨后?” 宇文风铃双一挑,冷笑道:“你终于是记得了?” “哈哈哈!原来恩人还没死……”叶勒拍掌大笑道:“当今可汗还道说你已死在奸人手中……” 宇文风铃暗中嘘了一口气,双目两闪着:“现在既是真相大白了……”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在潘雪楼肩上的羿死奴忽然呼啸的弹身而起。 而且近乎是疯狂的越过众人头顶往城外冲出。 当面第一个便是全然无备的叶勒。 羿死奴此时眼中、心里那还有旁人,右手一记霸杀指拳根本让人惊呼的机会也没有,便是格杀了叶勒。 这下可是闹大事了。 城外两万名的中公旗铁骑又惊又怒的大喝道:“他杀死了统帅……” “汉人使诈,用计杀了我们的统帅!” “杀!杀光他们替统帅报仇!” 这下事出突然,几乎来不及想念间内外的兵马便往当中他们十人挤压过来。 四万人马四万愤怒的火焰,不但要烧灰他的体,甚至连灵魂也要烧成乌有。 羿死奴首当其冲,却是骁勇有如不死之身。 当下只见得他狂笑呼啸,飞跃翻腾在兵马之间,黑情人这厢看了四周的情势,沉声喝道:“我们分路而走,到城南三十里的鬼滩坡相见……” 冷无恨应了一声,窜身到了潘雪楼身旁道:“潘英雄,我们两个走一路。” 说话间,玉指轻弹蜀中唐门的暗器,一眨眼便有九名大汉应声而倒。 潘雪楼哈哈大笑,一抽凌峰断云刀道:“唐门暗器配合冷大先生的军荼利神功,果然威力万千!” 便是双双往东路窜走,倏忽间两道人影已消没在人潮兵器中。 宇文风铃这时一顿足,飘身到了董九紫身旁抱怨道:“真是恼人,分明已将情势掌握在手,却叫羿死奴那小子给坏了……” 董九紫振臂出拳,同时将两个人击下马去,再是一个探手拉了宇文风铃到马背上,喝道:“你在马上武技如何?” “哼哼!我可是在塞外长大的。”宇文风铃挑了挑眉,随手由敌人夺过来一挺长枪,挑战似的道:“想比量一番?” 董九紫深邃的双眸一闪,朗笑道:“有何不可?”话声一出已是双腿一挟马肚冲向西面而走。 宇文风铃也不怠慢,口中吆喝一声,紧随追下。 登时只见得他们两人快骑奋足,各自抢进,蓦地右首方传来黑情人大笑道:“两位何必这么累?” 董九紫寻声看去,只见得人群兵器之中两道人影飘起,是黑情人和杨雪红双双跨空而来。 这两人似乎卖弄轻功般,脚尖一点下头挺刺的枪戟,借施力间又往前快窜而去。 几个起落已走了有十丈之距。 “怎样?这方法不错吧?”咱们情人哥哥可得意极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会武功……”杨雪红哼道:“若是遇上了武林高手,岂不是变成了肉靶子?” 她话才说完,已经有人长笑怒声,道:“是谁杀了叶勒?” 这声音又沉又厚,显然是内功极有修为的高手。 黑情人和杨雪红压根儿还来不及思索,便见得两名高大威猛的老头猎风御气而来。 四人在半空一照面,各自对了四掌。 又悍又狠的四掌交击,黑情人和杨雪红的气机一滞便往下头跌去。 下面可是一蜂涌的刀枪齐来,像是憋了好长一口气全发出来般的往两人杀来。 “我的妈呀!”黑情人大叫了一声,左手一拉住杨雪红勉强往旁儿寻了空隙穿过。 但是那两名老者一个大步追来,好巨掌的拍下。 杨雪红可怒火了,右袖一卷一抽,帝王绝学中的“风转斗移”硬是将那两名老掌势气机移撞向一旁。 这一带,可把中公旗涌向黑情人这面的十七、八个人全撞得呼呀哀叫。 “妙着……”黑情人一个弹身跨步,捏准了空隙便将掌中那柄黑檀木剑刺出。 这两名老者正是和石棋老人先后来固阳城的饮天老人和拾愚老人。 黑情人这一剑,木剑,在他们的眼中根本不当一回事,甚至有点受到侮辱的感觉。 可是当他撞上了“黑情人”这把剑上奇异的气机,连变脸的机会也没有便重重的往后跌摔去。 好重!最少压撞了二十来人。 饮天老人的一张风乾橘子皮老脸可寒得很。 以他的自负,叫一个年轻小伙子点了前身八处穴道,岂不是杀了他般的难过? 拾愚老人也很不好看。 他是想爬起来,可是手脚偏偏不听话。 “两位怎么这般落魄?”石棋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旁,哈哈笑道:“在飞雪山两位是身怀七大奇技中的‘孤’、‘独’名人,哼嘿嘿……” 拾愚老人一张脸更够难看了,叫骂道:“石棋老小子,还不快解了我们的穴道……” “嘿嘿!乖乖……”石棋老人故作一脸的诧异,依然双臂抱胸冷笑道:“拾愚兄的‘独毒抽穴指’不是向来自负于武林第一制穴手法?怎么也会着了别人的道儿?” 飞雪山遗老近百人并非同门亦非一帮组织。 他们有他们的群体共识规矩,也有每个人自以为是的原则。 石棋、饮天、拾愚虽然同列名于七大奇技“奇怪孤独傲世笑”中人,这可不表示他们的感情就好。 特别是“怪”、“孤”、“独”三人俱以指成名,自是心中不无有相较量招测之意。 “嘿嘿!石棋老头,你别风凉话儿转舌尖滚……”饮天老人冷冷一哼,望了四周的混乱情势,嘿道:“我们是奉了山主之名来帮助中公旗和明冷香……” 他一顿,冷然道:“这背后有出主什么大事待举,你我都有几分明了,嘿!若是坏了山主的大事……” 石棋老人脸颊一抽,挑了两下眉嘿道:“饮天老头,少拿那顶大帽子压人!” 他口里说着,终究是指力双弹。 当下饮天老人和拾愚老人穴道一解,双双弹身立起,再是举目四巡了,那里还有黑情人和杨雪红的影子? “我的妈呀!竟然还活着?”伊田美子喘了好大的一口气,在马背上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方才那一战能活着走出来,实在是太运气了一点。她扭头看见小西天一颗大光头正闪映着汗光咧! “嘻嘻!和尚成佛了不成?”伊田美子指着大笑道:“上头还有光轮咧!” 小西天白了一眼过来,自是朝向同行的邝寒四道:“邝大庄主,看来人家追的不是我们……” 他们几个人除了羿死奴外,已是三三两两兵分四路而遁。 就好像押宝一样,上对了门便可逃出升天。 “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真不错!”邝寒四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点了点头道:“最少我们都还活着。” 他们三个边谈边轻策着骑下快马小扬蹄。 边奔边谈间,邝寒四忽然皱眉道:“不对,这事儿有点奇怪……” “那里想不通?”伊田美子偏过头来笑道:“说出来,说不定我这位聪明的姑娘可以帮你解答!” 小西天瞪了她一眼,便听得邝寒四接口道:“今天一战里明冷香那个女人一直没有现身……” 这是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而且由方才的情况来看。”邝寒四停下了马,仰首沉吟道:“她所指派的人海战术,分明是要把我们赶出城为首要目的……” 小西天可吓了一跳,道:“你的意思是,她并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 “呃!只能说并没有全力要杀……” 邝寒四收回了目光看小西天道:“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得出来……” 这是实话! 以十个人对四万个骁勇的战士,如何能生脱。 伊田美子这厢好像也发觉了似的,轻呀一声道:“是呀!方才在战斗中我发觉几乎都是和城外中公旗的铁骑队在交战……” 小西天点了点头,嘿道:“难道这里面真有文章?” “一定是的!” 伊田美子可兴奋了起来,道:“会不会是明冷香和中公旗里有人串通好了?她的目的是要杀死叶勒好让那个人取代叶勒的地位?” 真是惊人之语,而且近乎不可思议。 邝寒四竟然同意这种说法。 “很有可能……”邝大公子沉声道:“明冷香知道大恨后那个女人对中公旗会有影响力,特别是对他们的统帅……” 如果宇文风铃掌握了中公旗的铁骑队,那情势对固阳城内的明冷香可大大不利了。 虽然她已调集了有十万兵马,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么明冷香的目的除了希望我们在乱中杀了叶勒,或者是在乱中他们的杀手杀了叶勒以外……”伊田美子也学人家皱起了眉头在问:“又干啥放走了我们?” 邝寒四一双眉头可皱得紧了,足足有半炷香放马漫步,走了一阵后才道:“这事其中必是另有玄妙,不会这般简单的……” 他说着,回头朝固阳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西天的脸色可是难看了,道:“喂!你总不会是又想回去了吧?” 邝寒四哈哈大笑道:“和尚知我……” “我的妈呀!”小西天也感染了伊田美子的口气,好苦笑的道:“拜托你行不行,逃出了虎爪又朝虎口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最安全的地方。”伊田美子忽然很有学问的道:“那女人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回去。” 这是那个人发明的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西天可大大的用力摇头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到鬼滩波跟他们会合了再做定夺吧?” 邝寒四轻轻一笑,嘿道:“鬼滩波绝对不会比固阳城安全!” 他说得好有把握。 有把握到令小西天不得不相信。 “好吧!反正和尚我这条命是别人的……”小西天在叹气,伊田美子可好奇了,道: “和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你不懂!” 小西天调转了马头,边嘟囔道:“人身难得已得,佛法难闻已闻,和尚我只有大无畏的为正义赴汤蹈火……” “我想我们还是得回固阳城……”黑情人看着杨雪红一眼,皱眉道:“明冷香此举太不寻常了……” 杨八代主点了点头,道:“的确有件事儿奇特……” “呃!你想到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董九紫曾经对我们提过一件事?”杨雪红轻轻一笑,嘿道:“只要‘大恨后’宇文风铃进入了固阳城,就有她的方法……” 黑情人点了点头道:“没错!那女人在固阳城内住了那么久,必然有一些她的力量布置着!” “所以我只是在猜测……”杨雪红轻轻一笑道:“明冷香是不是趁机查出宇文风铃所潜伏的势力?” 那是很重要的事! 明冷香即将大举攻入中原,首先当然得无后顾之忧。 且看叶勒的下场便是一例。 “我想羿死奴没杀了叶勒……”杨雪红轻笑道:“明冷香的杀手一样会杀了他。” 这件事他们也听董九紫提过。 宇文风铃原本对中公旗有相当的影响力。 “照这么看,宇文风铃和董九紫走一路必然又折回了固阳城?”黑情人哈哈大笑道: “咱们鬼滩坡不去了……” 杨雪红点了点头,道:“这……地点是你约的,这样子好吗?” 黑情人可笑得乐了,道:“他们如果有脑袋自然也会跟我们想的一样。” 黑大公子可说得振振有辞。 杨雪红皱眉沉吟了片刻,道:“反正这儿离鬼滩坡也只不过剩下一炷香的光景,我们也不急着回去固阳城……” 黑情人看了她一眼,哈哈笑道:“好吧!既是如此我们就先去会合了,再大伙儿折回去。” 便是一声长笑,两人纷纷策马快速往鬼滩坡方向奔去,一炷香之后已可见这坡的奇异情景。 那里一片连绵近里的岩石在经过黄河支流的侵蚀和塞外烈风的风化后,整片望去成千上万的窟窿甚是吓人。 尤其是高低参差的石岩不规则的排展列开,若是夜晚居身其中真会惊怕死自己。 此刻已是午后申时,腾腾的水气从岩缝内升起,迷离得令人感到不安。 黑情人和杨雪红双双窜上了一座巨岩上,举目四下望着,层层迷幛般的水气如雾,影像都朦胧了起来。 “喂!各位亲朋好友……” 黑情人昂声叫道:“有那位先到了?” “是黑公子吗?”冷无恨急切的声音传来,道:“我们在这里,潘公子受了伤……” 潘雪楼?黑情人和杨雪红互望一眼,双双提气往冷无恨出声的方向窜去。 冷不防是在另外一端冷无恨的声音斥喝道:“修罗大帝,你少使诈……” 啥?那位在黄沙天地流消失的骑梦隐也来到了这里? 黑情人的心头才猛烈一跳,又听到冷无恨哼道:“你方才暗算了潘哥哥,现在又想对黑公子和杨姑娘下毒手?” 黑情人和杨雪红双双互视一眼,正忖测间只听得原来冷无恨的声音急道:“修罗大帝,你无耻,为了辨明真假,我们都站到岩石上……” 这倒是个方法。 黑情人和杨雪红心中可有了计较,双双各自挑了个地点无声无息的掩没在岩石后。 惊见的是,原先出声的那端冷无恨站上了一座岩石顶,怒哼道:“骑梦隐,你有胆量就别鬼鬼祟祟,好歹也是个枭雄人物!” 冷无恨一生中最的人就是“修罗大帝”。 在十年前她曾经受其利用,差点杀了米小七和苏佛儿。 十年后再见,又被他暗伤了心上人岂有不恼之理? 蓦底是雾中人影一响,骑梦隐哈哈大笑的拍袖而至。 袖卷雾凝,恍若堆积成了一道墙撞向冷无恨。 又强又悍的气机,冷无恨的呼吸为之一滞。 “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自来是武林中最神妙的内功心法,出手间最少都有八种以上的变化。 冷无恨知道观音泪挡不住。 因为观音泪第三十三种最神奇的变化是出自苏小魂之手。 而苏小魂正是以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创意。 冷无恨只有翻身从岩石的另一边退下。 骑梦隐冷笑扬身向前。 他向前,左右黑情人和杨雪红双双攻至。 这两人的武功逼得骑梦隐在吃惊中挪身闪避。 他原先早有估计黑情人和杨雪红的出手。 而且有相当的把握可以一击克擒他们两人。 这正是他这次攻击的目的。 但是他错了,错在低估了这两人联手的可怕。 那是超越武学之外的精神相通之力。 虽然他们的武功本源不同,在理论是不可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是他们的出手却证明可以达到这点印证。 黑情人和杨雪红一逼退骑梦隐,忽然一道刀光自雾气中来,来自骑梦隐的背。 好强好悍好狂的刀! 从雾中来,飘忽得有如一道幻影,却是又好明显的出现在你面前。 凌峰断云刀。 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 骑梦隐在狂惊中回头,刀已到了脖颈前三寸。 这刹那谁都认为躲不过的一刀,谁都认为骑梦隐会惊骇欲绝的表情。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骑梦隐大笑。 大笑中避开这不可能避过的一刀。 “往复无际,动静一源,含众妙而有余。” 骑梦隐大笑了起来,他弹身上了一座巨岩,哈哈哈哈直笑得不停。 乱发飞张,衣袍鼓飞。 这刹那望去,一代枭雄的骑梦隐好像疯了似的。 “嘿!潘小子,没事?”黑情人看了潘雪楼一眼,再看向那在丈外狂笑的骑梦隐嘿道: “倒是那小子有事了?” 潘雪楼也皱起了,奇道:“这神情大不寻常……” “他是怎么了?”冷无恨从岩石后面窜出来,站到了杨雪红身旁讶异道:“怎么会这样?” 杨雪红沉吟了片刻,一双妙眸只看得骑梦隐在那端的巨岩上边大笑边手舞足蹈了起来。 起先是漫无章法,几乎可以说是乩童起跳。 细细注视看了片刻,这举手投足间隐然含有无限变化,式式俱是匪夷所思。 咱们情人哥哥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不由得咋舌讶道:“怪……这老小子突然创造了一门武学不成?” 潘雪楼的表情也凝重得很。 凝重中又有一丝极昂的兴奋,道:“如果有刀……如果有刀在他手上,可怕无比!” 三百年的太史子瑜本来就是蝉翼刀的第一代主人。 太史子瑜的刀天下无双。 更重要的是,太史子瑜的心法正是融合了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 黑情人他们都不知道骑梦隐是领悟了石剑内那圆木段上所刻佛经三句话的精义。 更没想到的三百年前太史子瑜的刀法已在无意中复活了大半。 这点甚至骑梦隐本人都没料到。 一趟炷香的时光舞动下来,他只觉得全身由赤热而冰凉,由冰凉而麻酸。 然后脖颈之上一阵恶混晕眩。 骑梦隐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刹时全身百穴俱痛。 这个阶段正是学武中“七轮归天地”最重要的时刻,稍有不慎则立即走火入魔。 骑梦隐心中一惊,口中一声长啸呼天,猛提一口气便大迈了脚步往北方狂奔而去。 北方正是固阳城的方向。 好长的一阵沉默,黑情人总算是嘘出一口气,道:“好怪异……” 冷无恨可大大皱起了眉头,不安的道:“骑梦隐这个人一生行事大有枭雄谋略,只怕方寸的情景是他又有另外一番见境……” 他们四人各自沉吟着,黑情人忽然咦了一声道:“他们呢?怎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以董九紫和小西天这两拨人应当可以平安无事才是。 “会不是又折回固阳城了?”冷无恨淡淡一笑,道:“这一路上我和潘英雄讨论出一点结论……” 杨雪红嘻嘻一笑,道:“是不是有关明冷香为什么没有致我们于死地?” 冷无恨轻轻笑了,道:“这其中是有一点缘故……” 缘故?难道黑情人和杨雪红的猜测是错误的? “我在可汗皇宫内和潘英雄在固阳城内都暗中布置了势力……”冷无恨轻轻一笑,道: “所以明冷香传达出来的命令打了不少折扣!” 潘雪楼嘿嘿两声笑,接道:“明冷香原本的意思放我们出城后,在无粮无水的情况下派兵狙杀!” “当然,她的顾忌是‘大恨后’宇文风铃……”冷无恨嘿笑着,露出娇美的笑靥来,道:“我已经暗中将‘大恨后’在固阳城的消息传了出去……” 所以在固阳城内不少王公贵族会有意见。 原先他们也不鼎力支持明冷香,如果宇文风铃真是证明了成利古莫幸存的唯一妻室,明冷香如何犯上弑母之罪? “纵使不是亲生,总是一大顾虑……”冷无恨轻轻笑了,道:“大恨后在乌兰察布盟还是有一部份的影响力?” 黑情人点了点头道:“那个女人这几年在固阳城内暗中布置,原本是想打倒成利古莫的继任者,没想到反而叫羽公子和明冷香早了一步抢上可汗大位……” 杨雪红思索过一回,这厢才缓缓接道:“我和黑哥哥原先的想法是,明冷香放走了我们,暗地里却是要查出谁是宇文风铃的人……” “这件事已经变得不只查出宇文风铃的人……” 潘一昂首接下去道:“甚至包括我和冷姑娘安排的棋子,都是她要追查的目标。” 事情演变复杂的程度,恐怕已经超乎明冷香所想像的那么单纯! 杨雪红这时拉了拉冷无恨的手轻笑道:“妹子方才提到你和潘英雄讨论过什么事?” “宇文风铃这个女人……” “怎样?” “很不可靠!” 杨雪红挑了挑眉,问道:“如何个不可靠法?” “我们担心……”冷无恨叹了一口气,道:“董大先生和她一路是不是保险的事?” 黑情人可真是吃了一惊,一时间竟是答腔不上来。 “那……两位的结论是什么?” “回固阳城啦!”冷无恨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无论为了什么理由,我们都非回去不可!” 黑情人这下可真的担心了。 每个人都想到要回固阳城。 那么明冷香是不是也想到了? “他们一定会回来……”明冷香缓缓一弹剑身,哈哈昂首而笑道:“无论为了什么理由!” 独孤斩梦不得不佩服的一点头,道:“看来你能登上可汗大位也不是没有道理……” 明冷香淡淡一笑,娇艳如花。 她缓缓抬举手中长剑,轻昂眉道:“现在你可以将第十七剑的变化精微处传给我了吧?” 独孤斩梦乾笑两声,望着窗牖外那片深蓝黑夜的天穹,哼道:“在下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 明冷香哈哈长笑,眼眸中一阵讥诮的道:“独孤斩梦,当年显赫一时的独孤世家只剩下你一人,难道还倔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 独孤斩梦双眸一闪,冷肃道:“说个清楚吧!” “嘿嘿!以我们两人目前齐心合力,不但昔年独孤世家可以在塞外重建,而且可以为我们各自的仇恨报仇!” 独孤斩梦双目一闪,沉声道:“姑娘说明白一点……” “哈哈哈!我是想通一件事!” 明冷香的笑声忽然变得很妖冶,也很醉人,道:“难道你不想有后?”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道:“难道你愿意独孤世家到了你手上永远消失在江湖?” 她更一步进逼说话道:“而且愿意放弃一蹴可成的机会?” 独孤斩梦的眼睛眯了起来。 明冷香的确是个大美人。 而且是个有权有势又是“蒲衣神功”传人的大美人。 白痴也要这种女人。 “这个提议很不错……”独孤斩梦嘿嘿的笑了,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的?” “赌!” 明冷香哈哈大笑道:“而且你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独孤斩梦的确没什么选择的机会。 最少他的体内还有一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的药丸在。 明冷香轻轻一拍剑身,轻笑道:“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什么放黑情人他们出城了?” “当然……”独孤斩梦背脊一凉,苦笑道:“最少今夜我教你这式剑招心法时,不会有人打扰……” 他说着眼眸中流露出一股奇异的神采,道:“不过在教你以前,最少让我尝尝好处吧?” 独孤斩梦口中所说的“好处”,当然是指为独孤世家留后这件事。 明冷香笑了,而且笑得风情万种。 “当然……”她的声音柔美极了,道:“今夜才刚开始呢!不管先做那件事总有多的是时间是不是?” “我记得跟你说过,只要进了固阳城总有我的一些办法。”宇文风铃的一双腿在水盆内濯洗着。 那双柔美无比的皓腕正驱使纤纤十指滑过足踝、小腿,咯咯的笑了。 “是有你的办法!”董九紫一双眸子闪了两闪,声音又低又沉道:“更有你的办法是点了我的穴道……” “哈哈哈……”宇文风铃长笑中随手接过身旁仆役递来的毛巾,边擦拭着双足边道: “你可是没想到今天午后在围攻我们的两万兵马中最少有三千人是我的手下?” 也因为如此,那三千人明着是攻杀他们两人。 暗中却是掩护宇文风铃点制了董九紫的穴道后,潜藏在固阳城的某一处秘室。 “你的目的是什么?” 董九紫沉声道:“这样对你的目的有什么帮助?” 宇文风铃轻轻一笑,将一双玉踝套入了小蛮靴内,风情万种的站起走到董九紫的身侧。 稍缓的倾欠身淡笑道:“当有帮助,最少就有两点大大的助益……” 董九紫挑了挑眉,只见宇文风铃又抬起了身咯咯娇笑道:“第一,黑情人、小西天他们一伙子人不见了我们,势必非回到固阳城来一探究竟不可……” 当然,到时他们和明冷香的冲突,就是她宇文风铃坐收渔人之利的时候。 “另外一点……” 宇文风铃笑得更得意了,她一指董九紫咯咯嘻着声音道:“就是你,你身上的东海传人绝学。” 董九紫浓眉一挑,重哼道:“嘿嘿!董某可以死,却是不可能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帮你……” 宇文风铃忽的纵声大笑,伸手握住了董九紫的手腕。 刹那,一道气机又快又利的钻入董九紫体内。 这股气机的牵动下,董九紫体内的先天气机立即引动,弹指而已,宇文风铃的气机连移了四处穴道脉络俱为董九紫的先天真气所阻。 “嘻嘻,有意思!” 宇文风铃缩回了手沉思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东海绝学最重奇经八脉中的任、督二脉……” 她看了董九紫一眼,淡笑中接道:“任脉自承浆穴起顺下是廉泉、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上脘、中脘、建里、下脘、水分、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会阴共计二十四大穴。” 宇文风铃昂首得意的笑了,接着道:“督脉则是头会穴起,顺下为前预、上星、神庭、百会、后顶、强间、素宛、脑户、水沟、风府、兑端、龈交、亚门。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脊中、悬枢、命门、阳关、腰俞、长强共计二十七穴……” 董九紫脸色不变,轻哼道:“你知道这些又如何?” “哈哈哈!如果方才的测试我的印证没有错的话……”宇文风铃双眸发光,缓缓道: “贵门用的正是小周天坎离交媾的初步基础功,嘿!‘回风混合,百日灵工’!” 话说到最后一句,董九紫不得不惊讶抬头凝目望来。 “怎样?吃惊了?”宇文风铃轻笑问着。 “嘿嘿!不可小觑……”董九紫点了点头道:“早就知道你天资颖悟,可以和别人交手中学到对方心法……” 沉沉一叹!董九紫不得不承认道:“如今真见了,还是吃惊不少!” 宇文风铃可是得意极了,舒缓双臂深吸一口气道:“不过方才我提的只是粗具雏形的外脉部份,至于真正精微妙义处,还是得花上一段时间……” 正说话间,密室的门无形中打开来。 “禀告大恨后,宫里传出了消息……”一名五旬左右的汉子,双目如鹰浓眉大耳的站立在入口处。 “呃?怎样?” “今夜明冷香和一名中原汉子同衾共枕……”这名五旬汉子眼光一闪,沉嘿声道:“而在子时时分,两人又双双到了试剑阁练武……” 宇文风铃双一蹙,问道:“那名中原汉子的名字有没有查出来?” “没有……” 宇文风铃点了点头,又问道:“特征呢?” “这个……”五旬汉子沉吟了一下,方道着:“宫内的消息是,在右手背上有三道剑创的血痕!” 三道剑创? 宇文风铃脸色一变,方是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是!”那名汉子应声恭敬退走,宇文风铃立即朝向董九紫沉声道:“董大先生,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董九紫当然知道。 独孤斩梦的传人必然有这个标记。 据说那是学习最上乘“斩天一十六剑”中最重要的过程之一。 “独孤斩梦和明冷香上试剑阁的目的是什么?” 宇文风铃深深皱着眉道:“难不成独孤斩梦要把独孤世家不传之秘的斩天一十六剑传给明冷香那个贱人?” 这是最可能的一个解释。 那也是最令人担心的一个解释。 “一旦明冷香能将‘蒲衣神功’和斩天一十六剑合而为一,创造出一门新的武学……” 宇文风铃看了董九紫一眼,缓声接道:“我相信只要三年的时间,她就可以训练出一批人进入中原武林……” 这件事的结果是,就算有一日明冷香不是乌兰察布盟的可汗,但是在中原仍旧可以厚植出一股强大的力量。 宇文风铃盯着董九紫继续道:“我想独孤斩梦在独孤世家被毁了十年来,一心想做的就是这件事吧?” 董九紫终于在皱眉中沉声道:“你的结论是什么?” “嘿嘿!能够阻止他的只有我……” “你?可是又由谁在你登上可汗大位后来阻止你?” 董九紫的反问倒是令宇文风铃为之一楞。 她笑了,道:“原来你不信任我?” “当然!”董九紫回答得很乾脆,道:“从来就没信任过。” “嘻嘻嘻!你倒是挺坦白的……” 董宇文风铃娇笑了起来,道:“不过我可说过,只要我登上可汗之位,绝对不会发兵入塞进攻中原……” 董九紫盯着她看了片刻,重重一哼道:“董某人还是不信任你,不过……目前倒是愿意联手对付明冷香!” “那就好……”宇文风铃可是风情万种的娇笑道:“东海绝学某些运气心法对‘蒲衣神功’似乎大有助益,你可以教了我来对付明冷香……” 小西天看着十数丈外固若金汤的固阳城,眉头可是大大皱紧了。 “喂!天快亮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法子进城?”和尚大大叹了一口气,望向伊田美子和邝寒四。 伊田美子偏了偏头,道:“我在想早些时候我们逃走以后,中公旗的人一定会追杀我们……” 但是没有。 邝寒四笑了道:“这其中一定有缘故对不对?” 小西天嘿嘿的一笑,道:“什么缘故最有可能?” “争权!”邝寒四双目一闪,嘿道:“他们统帅一死,必然由几位将军互争统帅的权力……” 小西天点了点头,也笑了道:“所以中公旗这些铁骑队其实是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是谁会得势?”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伊田美子忽然兴奋的叫道:“我们是不是化妆成他们的人,在中间挑拨是非,叫他们自己起内哄?” 的确是这个意思,这个方法。 小西天皱眉念了一声佛,道:“和尚只是担心这下又造了不少杀孽,大大罪过了……” “大师不需自责!” 邝寒四淡淡一笑,诚恳道着:“这事可是事关中原千万生灵,正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就是嘛!”伊田美子插口道:“和尚别婆婆妈妈了!” 遇上这种女人还能说什么? 小西天叹了一口气,便是朝两人一点;三道身影刹时弹起,好快的潜入中公旗的军营之中。 这回三人才停住身子,可发觉不妙。 有人冷冷笑着,从黑暗中出声道:“果然不出冷香可汗所料,他们走了一定会回来。” 是道苍老的声音,才说完又有另道声音沉沉笑道:“有意思,他们三个和我们三个正好一对。” 小西天的肚子叫了一声苦,朝伊田美子和邝寒四低声道:“这下可好了,明冷香那女人可一点也不笨。” 正说着间,前方左右各自有一道身影飘来。 威严肃穆的神情,十足自傲的步伐。 “这三个老头子可不好应付!”邝寒四冷嘿一声,道:“飞雪山遗老中的石棋‘怪’、饮天‘孤’、拾愚‘独’……” “哈哈哈!我道是谁?” 饮天老人大笑道:“原来是名满天下买命庄的大庄主寒四公子……” “这个人不简单哪……”拾愚老人冷笑着接口道:“传说他有一间秘室,里面有千百幅人像素描,而且还注明了每幅画中人的武功和弱点……” 石棋老人说的话可是和他们两人不同。 “真是有缘……”他盯着小西天大乐,拍手笑道:“喂!你到底考虑得怎样?” 什么考虑得怎样? 饮天老人和拾愚老人疑惑的看向石棋老头子。 这端伊田美子和邝寒四则好奇的看向小西天。 “这个嘛……”小西天苦笑的摸了摸大光头,耸肩道:“恕难从命!” “啥?你这是看不起我……”石棋老人瞪着一双大眼,嘿嘿两笑指了指四周。 只见黑暗里上百的火把同时举起,刹那白亮光明一片,少说也有七、八十弓箭朝他们瞄准了过来。 “小子,如果你识相一点的话,老夫还可以保你一命!”石棋老人负手冷笑道:“否则是死路一条!” 他这一说,倒是令饮天和拾愚怫然不悦。 “石棋,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石棋嘿哼道:“老子想收徒弟,你管得着?” 饮天和拾愚双双一楞,齐声讶叫道:“你疯了?” “什么疯了?”石棋老人可不高兴了,道:“这小子天资难得一见,正是老子‘无明将军指’最好的传人……” 这厢饮天老人和拾愚老人可注目朝小西天看来。 四只眼珠子上下打量了半天,双双咦咦啧声道:“这小子的根骨果然大好,是学指力的上等之材……” 这厢的伊田美子听了不禁失笑道:“想不到和尚这种人也有这么多人看上眼?” “什么话?”小西天哼声道:“那是你有眼无珠!” 石棋老人这一听可又乐了,道:“小子,你攻变主意啦?” “没有!” 小西天回答得可严肃,道:“和尚我深受恩师隆重,无论如何不可能另拜他人为师!” 这是以心传人的道统问题。 更是武林中最重要的一点原则! 石棋老人双眉一挑,沉哼道:“你师父是谁?难道比老夫还要有名头?” “怎么没有?”伊田美子插口道:“是大悲大师。” “大悲大师”这四个字一出口,邝寒四和小西天就知道要糟了。 果然石棋老人双目一闪,哼哼道:“原来是那个老秃驴!” 拾愚老人也沉嘿嘿笑道:“嘿!老夫的独毒抽穴指也早就想领教了……” “有意思,想不到可以遇上大悲和尚的传人!”饮天老人忽的窜身向前,沉喝道:“老夫领教天下第一指力的大悲指!” 他一出手,立见“孤地大指”的威力。 指力所荡过处,一地黄沙如遭风刀划破。 好强好猛便已迫向小西天的大椎、陶道、身柱三穴而来,几乎令人不容思索,小西天已使出大悲指相抗。 大悲指源自观世音菩萨本咒“大悲咒”的妙谛,出自于无心无相之间。 精微胜义全在于一心不乱不动,慈悲念切。 小西天这一指和饮天老人的“孤地大指”可谓是一慈一霸相对,旋在不及眨目时,两人之间的大地黄沙俄然暴起。 喷天高达五丈,蓦然赌视恍如“沙泉”,而且到了五丈高处分成左右两柱往旁激去。 这两道沙柱力道极强,登时便有十七、八个围在周围中公旗铁骑队的兵勇“哎哟”大叫中翻倒。 邝寒四一看机不可失,朝伊田美子作了个手势,双双便蹑冲向右首方向。 他们两人一动,可是势不可挡。 奔杀之间,眼见就要闯入军营之中。 那端石棋老人扬声喝道:“饮天老头,这个小和尚交给我,那两人由你们对付。” 饮天老人冷嘿嘿一声,哼道:“交给你可以,不过你可别故意让他走了……” “呸!老夫的事用不着你来念着……” 石棋老人重哼一声,已窜向小西天嘿道:“老夫倒想看看名为天下第一指的威力如何?” 小西天苦笑一声,挪身闪了两记,叹道:“老头子这是何必?肝火这么旺有伤身子……” 石棋老人一听这小和尚如此说了,斗然停住攻击喜笑道:“原来你这小子还挺关心我的,怎样?是不是后悔了想跟我学武?” “阿弥陀佛……”小西天合十一揖,淡笑道:“小僧只是一番心意为世人好劝,前辈又何需执着?” “好啊!原来你这小子是逗我的……” 石棋老人怒目一瞪,大步向前一跨,右指已弹。 小西天沉嘿一声,纳气往西首避去。 原来意料的是只要离开了原先站立的位置,这老头子的“无明将军指”便一无是处。 怎知这回可是大大估计错误。 小西天这一闪身方定,蓦地一股气机在胸前爆开。 咱们这个和尚可是连想也没得想的机会,大悲指力已在一线生死之间迎弹。 只是先机已失,如何撑得下来? 小西天只觉前胸神藏穴大力一撞,“哇!”的好难听一叫,便往后头翻飞。 足足有三丈,这才重重的跌落到地面。 朦胧中一口气还没回过来,耳中忽的听到有人长笑道:“这位老头子好功夫!” 谁?好熟的声音。 声音又沉又厚,而且相当的兴奋。 小西天连将脖子抬起来的力量也没有,只听石棋老人嘿嘿道:“阁下是那位?” “哈哈哈!老夫的名字可多了……” 那人的声音充满了骄傲,道:“十年前叫修罗大帝,三年前叫龙中龙,现在叫骑梦隐。” “原来是你!” 石棋老人一双眸子紧盯着对方,沉嘿道:“真是久仰了!” “由方才的指力来看……”骑梦隐看了石棋老人的手指一眼,淡淡道:“应该是飞雪山七大奇技中‘惊世三指’中排名最前的‘怪’无明将军指?” “识货……”石棋老人一张脸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冷沉沉道:“看来阁下好像有意一试?” “哈哈哈!骑某在几个时辰前才领悟一些武学妙谛,正是想找你这种高手蠡测一番。” 骑梦隐负手往前飘来,边朗笑道:“请!” 邝寒四和伊田美子这一闯的速度可是拗足了全力。 他们两人所过之处,彷如一对从地狱来的鬼叉修罗。 后头饮天老人和拾愚老人紧追不舍。 几个起落后,拾愚老人当先窜身到了伊田美子顶上,冷嘿道:“小贱人,不敢迎战老夫吗?” 伊田美子可听得懂“小贱人”的意思。 一个回身,那柄“轰天”名刀已倒挂翻天卷出。 同时握住刀柄的左掌暗扣了三枚扶桑忍者特有的“流星镖”分成三个方向弹出。 拾愚老人压根儿没想到这小妮子来自东瀛。 更没想到的是,来自东瀛的伊贺谷。 第一刀劈空而来才堪堪闪过,并且以独毒抽穴指打算一举毙了这个小女人。 那知随后的三枚流星镖却在这个时候偶一种极为诡异的回力,分成三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击至。 拾愚老人的指力一转,硬是击碎了那三枚流星镖。 却是“轰刀”名刀的第二式折了半弧倒卷,可让拾愚老人一辈子忘不了。 东瀛的刀身比平素中原的刀剑为长,而且又带有弧度。 这种弧度在划破空气时产生行进的角度,会产生迥然不同的微细差别。 这是这点差别,拾愚老人原先估计不可能砍到的角度却蓦然的击中。 一道血光迸起,拾愚老人翻落踏地。 踏在地上,却像是傻了一样。 他的眼睛在看,不是看伊田美子。 他看的是手掌,自己已经少了两根指头的右手掌。 一个对于以指力成名的人,如果没有了手指。 那是不是就像老虎没有爪,毒蛇没有牙? 邝寒四对付饮天老人可没那么幸运。 在飞雪山的遗老都知道,饮天老人虽然自负得很,但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城府深的人,往往也特别注意别人任何细微的变化。 更何况他早就知道邝寒四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买命庄”的庄主。 邝寒四最少用了六种杀技,饮天老人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时擦身闪避。 然后孤地大指如狂涛般的弹向邝寒四。 这一指出来的如神似鬼,邝寒四可以避;避过了前面这一指人已退到帐营之前。 接着是第二指已到了胸前。 这股气势之强早已封住邝寒四所有的退路。 就算寒四公子以背挣破了帐布窜退,这弹指间极短的停顿也只有毙命当场。 邝寒四的右手翻出了匕首,这是杀手绝技中以命搏命的一招。 他的想法是,承受饮天老人的一指,然后用匕首穿过对方的手掌。 如果力道够,而且运气好的话更可以插入对方的胸口死穴内。 这是邝寒四准备的搏命一赌。 饮天老人心中却有一动的警惕。 他看见邝寒四眸光中闪过一丝极为不寻常的眼光。 所以他决定稍微有点变化。 孤地大指的指力倏然一顿一沉再起。 这刹那邝寒四的匕首以毫米之差贴过了饮天老人的手背,他叹气! 因为自己的匕首还达不到饮天老人的胸前,对方的指力已够让自己死过十次。 饮天老人笑了,才刚开始笑脸色又变了。 因为邝寒四背后那座帐篷内伸出一双手来。 一双充满厚茧充满力量的手。 那双手伸出来的时候,样子很奇特。 有点像拳头,又有点像指。 天下有那一门武学是这种姿势? 有!只有一种! 霸杀指拳! 霸道第一,羿死奴的霸杀指拳。 饮天老人只觉得自己手指头好轻脆的一响,痛楚直贯到心口。 长长一声嗥叫还没从喉头发出来,邝寒四的匕首已落。 好用力直没入柄。 四周忽然一片死寂,东方的晨曦欲露还留。 中公旗上千名战士全绷紧了脸看着这一幕。 羿死奴嘘嘘喘着气,迸破了帐布站立在众人面前。 好久一阵沉静,忽然有人大叫:“狼王……” 狼王庙的狼王杀了他们统帅的狼王,这一刹那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又是在杀了被传说如神人般的飞雪山遗老之后。 这个人分明就是死神的化身。 一股寒意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哇!”的有人大叫。 这一叫好像是波浪般传涌了出去。 刹时上千人纷纷转头就跑,一路跑一路叫。 “狼王出现,死神来了,狼王出现了,死神来了……” 邝寒四楞了楞,好笑的四下看了一眼。 没两个呼吸间,所有的人全跑得不见了人影。 “承蒙羿兄义刀相救……”邝寒四朝羿死奴深深一抱拳,道:“寒四终身难忘……” 羿死奴一双眸子看了过来,半晌后才沉沉道:“别谢我,那只是在下凑巧神智清明……” 邝寒四抬头一看,只见羿死奴的眸子内闪过一丝痛苦。 不!不是痛苦,而是挣扎。 他正在内心里和自己挣扎,别再陷入迷乱之中。 邝寒四忽的一伸手拂过羿死奴的灵台内,刹时羿死奴体内的一股火焰好像清凉适意般的熄灭。 羿死奴轻轻对着邝寒四一点头,那端传来伊田美子叱喝之声,一路杀了过来。 说也奇怪,那些围杀的中公旗战士看到了羿死奴之后,便是纷纷掉头就跑。 伊田美子喘了一口气,飘身过来嘿嘿笑道:“怪了!怎么那些人看到你们就不敢过来了?” 邝寒四一笑,嘿道:“咱们先去看看和尚吧!” 小西天终于可以抬起头来的时候,早就有中公旗的七、八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眯起了双眼,看向晨曦东来骑梦隐和石棋老人双双对峙。 蓦地石棋老人大喝出指,一个身子则急促右窜。 骑梦隐沉喝一声,大袖拍动。 便入目的是,骑梦隐大袖挥处彷如一道墙般的滚卷黄沙一面。 “噗!噗!噗!”连三响。 有三处的沙面被穿了洞,刹见黄沙纷飞。 石棋老人这一手“无明将军指”显然有了破绽。 它的破绽就是对方只要以罡气相现成面,则无隙可乘,而且更危险的是对方的罡气成面压来。 石棋老人身影方动,忽然间便觉得自己陷入一片罗网之中,他咬牙再出指。 骑梦隐长笑一声,大步再往前跨来。 石棋老人只觉得自己的指力恍如撞到了铜墙。 他脸色大变,这是什么罡气可臻至此? 冥冥中他想起远在五十年前师父教授自己“无明将军指”时曾经说过,“无明将军指的神妙在于可以穿破任何罡气……” “但是……”说话的声音转为凝重:“三百年前太史子瑜据说有一门心法可以将护身罡气借助天地之力涌现于体外!” 那时的石棋老人已经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既然这门心法以前曾经被人创研出来,以后当然也有这个可能。 眼前的骑梦隐是不是也拥有了这门心法? 骑梦隐已逼近至身五尺,石棋老人大喝,第三次出指,这回已是竭尽所能。 骑梦隐全身一震,显然有点意外。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出手。 大袖飞卷,脆耳中有如一道磬响。 这是融合了“清音神功”、“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以及太史子瑜的心法精谛。 石棋老人狂嚎一声,翻飞往后撞去。 这一个飞犹且能借力扣人一把,抓住了小西天。 此刻四周中公旗的兵马已纷纷大喝的朝骑梦隐涌去,刀枪并举中,如一股浪潮湃来。 这一阻挡可给了石棋老人得以脱身的机会。 勉强再度提气,便是往帐营内四下窜走。 另一侧端伊田美子眼光瞧见了,急叫道:“和尚被老人带走了。” 当下羿死奴、邝寒四便不迟疑的追下,这个扶桑姑娘当然不甘示弱啦! 她心里可是想,待本姑娘救了和尚,日后叫他在自己面前叫恩人抬不起头来。 越想可越乐了,嘻嘻! 晨曦大剌剌的由东面窗牖了进来。 明冷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轻轻抚剑笑了,道:“原来斩天一十六剑是这般模样……” “你学到的只是形而不是神……”独孤斩梦淡淡的道:“特别是到了第一十七式的变,无心在剑更是奇妙……” 明冷香沉吟了片刻,嘿嘿笑了道:“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斩梦看了她一眼,淡淡回道:“前面一十六剑必须以心御剑,剑方有神,可是到了第十七剑……” 第十七剑是在大死之时便出。 那时羽公子的攻击已令独孤斩梦抱了必死之心。 既是必死,则已无心。 超越一切剑术之外,也超乎了生死之外。 “问题是要得到一十七剑的精微妙义,必须先能使用前面十六剑。”独孤斩梦忽的仰首大笑道:“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 明冷香闭目沉思足足有一炷香之久,忽的是立剑出手,一经舞动便有风雷声起。 独孤斩梦脸色为之骤变。 明冷香的眼睛不曾张开,却是明眼人般展尽了斩天一十六剑的精妙处。 “你如何达到的?” 独孤斩梦不信,因为以他自己的天资学了七年之久的至上剑法,却在一夜间叫这个女人学会。 对他简直是一种侮辱。 明冷香轻轻笑了,道:“你相不相信只要你说出第十七剑的奥妙处,我立刻可以学成?” 独孤斩梦当然不信。 因为他不知道一件事,明冷香曾经囚禁过柳无生和杨雪红,并且由他们中学到了一些帝王绝学的心法。 更重要的是,她本门的“蒲衣神功”更有助长融合帝王绝学的能力。 “我们可以打一个赌……”明冷香笑了道:“要怎么赌都可以……” 这样一个大美人的挑战,独孤斩梦一定非接受不可。 当然,他不相信他会输。 黑情人这一行四个人到了固阳城外,可看到一件吃惊的事情。 令人难以想像的是,中公旗的数万兵马竟然呼啸的往北而去。 彷若浪潮退尽,一刹那前后不过炷香而已。 “那些人怎的不吭一声就走了?”黑情人望着北方滚滚离去的飞尘,大大皱眉道:“怪哉!” 杨雪红沉吟道:“这事的确是挺奇怪的,我们到他们扎营的地方看看有什么线索!” 便是由黑情人和杨雪红在前,潘雪楼和冷无恨在后,四人四骑好快的奔向中公旗原先扎营的地方。 “啧……我看是死了不少人!”黑情人看着地面嘿笑道:“不知道是谁下了这等重手?” 杨雪红当然也注意到地面的血迹。 黄沙已红,而且犹湿。 若不是流了很多人的血,早已乾竭。 “想不到他们两个人会死在这里……”数十丈外的那端,冷无恨讶异的声音传来,道: “飞雪山遗老中的饮天老人和拾愚老人……” 黑情人和杨雪红互望一眼,双双窜身过去。 “羿死奴的霸气指拳?”杨雪红下了判断。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奇怪,心里有点悸动和安慰的感觉。 “没错……”黑情人看向拾愚老人,嘿嘿笑了道:“这刀口可不是中原的兵器所斩!” 刀口有二,一道是砍断了指头。 另外一道则是当胸破过,立毙无生。 伊田美子? “会不会是他们四个人吓跑了中公旗的铁骑队?”杨雪红接着道:“原先是小西天、伊田美子、邝寒四一路杀回来,后来又多出了个羿死奴?” 这个判断不但合情合理,而且几乎接近事实。 “现在问题是,飞雪山遗老中似乎还有一个非要收小西天为徒弟不可的石棋老人,他的下落呢?”黑情人摇了摇头,道:“我看中公旗退兵并不单纯。” 潘雪楼突然间笑了,道:“不管怎样我们都是要进城,对不对?” 这句话的确是有道理极了。 他们四个人这回可是昂着头大步的迈向固阳城门而去,城门竟是没有守卫。 奇事了,明冷香搞什么鬼? 他们四人骑的马蹄踏在街道上,心中不禁有一丝不安,静! 静得令人恐惧。 他们走过了四条街道,却看不见任何人一个人影。 “他奶奶的!怎么一夜之间全变了样?”黑情人扭头看向杨雪红,冒出一句自己都很怀疑的话来,道:“这里是固阳城没有错吧?” “我想这件事有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法。”潘雪楼冷嘿嘿一笑,挑眉道:“问人!” 问人?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去那儿问? 眼前没有人,并不代表就是没有人。 所以看不到人就去找,找出人来。 他们现在就在一条街道上,街道的两旁都是屋子。 四道身影好快的由马背上窜走,分成四个方向。 又好快的回来,只不过是变成了八个人。 这八个人里有老有小有男有女。 黑情人嘿嘿了两声,才正想开口,后头一间木屋内有人“呀!”的拉开了门扉走出来。 是个花甲的老汉,手上拄着拐杖巍巍颤颤的走了过来,这老人家用力的咳了两声,苍哑着声音道:“诸位,老夫叫莫喀,有话到里面来问我吧!” “行……”黑情人笑了笑,一拍自己“提”出来的那名少妇,陪笑道:“真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那少妇惨白着脸,“哇!”的一声往屋里便跑。 当然另外三名被“请”出来的人也不怪的拔腿就走。 这厢潘雪楼已当先进入那花甲汉子的屋里,随后是冷无恨、杨雪红、黑情人跟着进来。 杨大小姐在后头可是白了黑情人一眼,哼道:“那么多人你干啥挑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黑情人苦哈着脸道:“我那里有想到那么多?” “哼哼!我看你这个人不太可靠……” “唉呀!我竹好姑娘,别吓人了行不行?” 黑情人那副窘样幸好是叫莫喀的老头子出声给解了:“各位是不是奇怪固阳城如此反常?” “可不是……”黑情人急急插口问道:“怎的回事?” 莫喀叹了一口气,望望窗外正中的烈阳,嘿道:“中国有一句古谚,一山不容二虎……” “老人家这话的意思是固阳城里出现了两个可汗?”潘雪楼的双眸一闪,道:“除了明冷香之外就是‘大恨后’宇文风铃?” 莫喀一愕,点头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那只是在下的猜测而已……” 潘雪楼缓声接道:“城外中公旗的兵马……” “他们撤走了?”莫喀长长一叹,道:“这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昨晚‘狼王’现,吓走了他们……” 莫喀在提到“狼王”这两个字时,眼光仍然忍不住的朝门口看了一眼。 黑情人可觉得好笑了,想不到羿死奴在这些塞外牧民心中变成了“神”的地位。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大恨后的出现……”莫喀继续道着:“从今天早晨大恨后由数千名兵士拥护着,在城内四处宣达她才是真正的可汗继承人……” “后来呢?” “后来她到了皇宫便进去了……”莫喀眉头紧紧一皱,道:“到了现在还没出来,大家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便全部躲到了屋内静观其变……”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宇文风铃还真有办法……”杨雪红嘿嘿一笑,望向莫喀问道:“她的身旁有没有一位满脸胡子的中原人?” “这……倒是没看到……莫喀吞了一口口水,迟疑了片刻方是接道:“不过听说昨夜城外的中公旗兵营内发生了件大事……” “什么事?” “狼王和几名中原武林人物大闹了一番,后来听说飞雪山遗老中的一个抓走了那些中原人物中一个光头和尚……” 小西天! 小西天落到了石棋老人的手中。 “然后呢?”冷无恨可紧张了,到底她和小西天是一道长大的,不能不特别关心。 “听说那飞雪山遗老石棋老人,一路在中公旗的掩护下往北回中公旗去了……”莫喀看了眼前这四人一眼,叹道:“我们所知道的是狼王和另外一男一女两名中原武林人物也往北追下……” 从这老头子口中所说的,差不多也明白了七八分。 黑情人忽然有话要问:“其余的人干啥耗了老半天才走?” 现刻正午,的确距离昨夜已是半日之久。 “因为一个人……”莫喀苦笑道:“我听他们中公旗的人说,除了前面那几个中原人外,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跟他们不同路的高手……” 黑情人打了个寒颤,可想到“龙虎尊”最顶头的“龙中龙”骑梦隐。 “那人在中公旗的围杀中一直到了近午时才大笑突围而走……”莫喀好像全身没力似的半瘫在椅子上接道:“紧接着就是大恨后的出现……” 明冷香对于大恨后意气风发的直趋而入,脸色为之大变。 高呼的声音不断由前面响彻而来。 “大恨后可汗万岁,大恨后可汗万岁……” 一声紧接一声,已如浪潮推拥般的卷袭过来。 “看来事情有了很大的变化?”独孤斩梦的眼中有一丝讥诮,道:“你在这几个月内所建立的地位并不稳固?” 明冷香一咬牙,挑眉嘿道:“我去杀了她!” “有用吗?” 独孤斩梦负手走到了窗前,遥望前面庭园之前,那条路径上早有了成百欢呼的人潮在高叫等待大恨后。 “你已经失去了民心,不如留下这条命等着翻本!” “嘿!你要我放了那个贱人?” “你以为你杀得了她?”独孤斩梦轻轻的摇着头,道:“现在所有的人心全向着她,几千上万人岂是你能杀得了?” 明冷香楞了片刻,忽然幽幽一叹:“我错在那里?” 独孤斩梦笑了,忽然间发觉眼前这个女人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错在太急!” “太急?” “不错,你只想到自己,想到报仇……”独孤斩梦双目闪着,嘿道:“你想出兵十万进攻中原,可是没想到人民愿意不愿意……” 明冷香挑眉一肃,哼道:“我是可汗……” “所以现在变成不是?” 独孤斩梦哈哈大笑道:“我相信你还有后路,所以留下这条命,等着以后翻本吧!” 明冷香望向窗外正见得大恨后得意长笑的坐在一顶软轿上,由八个人抬过门拱,不由得恨声道:“宫廷中十八位贵族王公早该杀了他们……” 在塞外登上可汗之位都是由王公贵族所推举。 明冷香在几个月前是借助财宝贿赂而登上可汗大位。 没想到今天竟然也是这些人倒戈害惨了自己。 “我会回来的!” 明冷香寒着一张脸,按启秘道入口恨恨道:“嘿嘿!最少这几月来我可不是白做。” 她一步跨了进入。 后头独孤斩梦淡淡一笑,奇异的表情瞬时间划过了脸上,旋即一挥袖也大步的跟了进去。 大恨后大剌剌的坐上了中央的主位。 下头是十八名贵族王公两列肃立,宇文风铃一挥手长笑道:“各位请坐!” “谢可汗赐坐……”十八声一阵响起后,纷纷盘腿坐下。 “恭喜大恨后承天运登上可位……”十八贵族王公中掌管东北境域四子部落的萨巴贝朗声道:“不过我们想确知大恨后的意图……” 宇文风铃嘿嘿一笑,道:“你是指聚兵十万攻打中原之事?” 是……”“放心,正如我要求各位支持时所说的,本盟绝对不会出兵中原……“萨巴贝哈哈大笑道:“既是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这时北方的茂明安旗旗主拉奇也大笑道:“哈哈哈!那好,本旗驻在城北五里的一万兵马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可不是……”哈三图的部主哈里札接笑道:“我的那些战士早就待得发慌,一个个想回去啦!” 登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笑着。 宇文风铃冷眼看了片刻,终于缓缓道:“各位别急……” 她巡目一回,挑了挑眉轻啜着酒才接声道:“各位所派出的兵马还有一件事要办!” 萨巴贝脸色一变,哼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你不明白吗?”宇文风铃冷笑道:“乌兰察布盟内有叛徒,我们先要讨伐他们。” 叛徒?这两个字可真严重,刹时众人全没有声音。 方才热哄哄的大厅,一下子像冰窖般的寒意从四周涌来,涌向每个人的心头。 “可汗指的谁是叛徒?”哈里札双目闪跳着,道:“嘿嘿!我们十八个人可是一致推举你成为可汗!” 宇文风铃轻轻一笑,点头道:“我指的当然不是各位。”她缓吸一口气,沉声道:“而是中公旗……” 中公旗? 宇文风铃这句话可像是引爆了火药般,在每个人的心头狂震起来。 中公旗的铁骑队可是乌兰察布盟内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如果出兵攻打会有什么结果? “可汗的意思是要用我们的十万兵马远征中公旗?”拉奇沉声道:“非得如此不可?” 宇文风铃淡淡一笑,道:“当然不是!不过中公旗的旗主集克基的态度看看如何表明?” 登时下头的十八名贵族王公互视窃语了一番,终于萨巴贝沉声道:“可汗打算怎么进行,又怎么判断法?” “哈哈哈!很简单!” 宇文风铃长笑道:“这中间包含了两件事,第一,十万兵马过彦花山到白云鄂博,我要看看集克基是不是到白云鄂博来参见!” “第二呢?” “嘿!第二点……我打算定都在白云鄂博!” 宇文风铃这个回答可让所有人为之一楞。 “为什么由固阳城迁到白云鄂博?”宇文风铃自问自答的道:“因为我们不出兵中原,蒙古人会随时攻打我们。” 宇文风铃双目闪动着,声音充满了挑战的意味,道:“本盟在数百年来一直受蒙古人的控制之下,哼哼!本可汗愿意到北边去和各位并肩同战!” 这话大有力,一时让十八名贵族王公动容。 “好!”拉奇拍腿喝道:“这才是我们的真可汗!” “来!我们敬可汗……” 萨巴贝大笑举杯道:“也敬乌兰察布盟的壮大……” 每个人都激昂了起来,大口喝酒。 宇文风铃很满意,很满意的在心里笑了。 “你很聪明!” 董九紫冷冷的道:“在固阳城或许明冷香有翻本的机会,但是到了白云鄂博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错……”宇文风铃咯咯笑了起来,道:“还有呢?” “中公旗的集克基跟你一定有相当的交情!” 董九紫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缓缓道:“所以你到白云鄂博的目的,不但是他可以随时保护你,而且到时他必然恭敬的让另外十八名贵族王公不敢小觑你……” “哈哈哈!跟你这种人谈话真愉快!” 宇文风铃大笑道:“真是深知我心……” 董九紫却没有笑,脸色沉了下来。 “你刚才说会翻过彦花山?” “不错。” “黄沙天地流就在彦花山里……” “嘿嘿!也不……” “你有什么目的?”董九紫的声音有了愤怒,道:“你打算制造一场血腥?” “是又怎样?” 宇文风铃牙根一紧,冷沉沉道:“他们曾经对我的侮辱一定要讨回来……” 她用力喘着气,半晌后才恢复平静笑着掀了掀眉,道:“更何况乌兰察布盟和他们本来就是天仇……”—— 收集 第二十三章 黑情人长长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朗声道:“这件事已经到了不能解决的时候!” 他看杨雪红、潘雪楼和冷无恨一眼,接道:“我相信宇文风铃已经控制了情势,董九紫的下场大概很难过。” 潘雪楼嘿声一笑,道:“好,咱们现在就进宫去看个清楚,不论是宇文风铃或是明冷香,今天就做一个了结。” “出入宫内有一条密道。”冷无恨插口道:“那是在皇宫后头的一处石坡上。” 黑情人嘻嘻一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趁乱早点混了进去吧!” 此刻已是辰时。 四个人才推开了门从莫喀的屋内跨出来,忽见着数道快骑沿街呼喝了过来。 “大恨后已奉天命在十八位贵族王公推举下继任可汗。” “叛逆明冷香逃躲,知情报者赏百两黄金,知情不报或是藏匿者处死刑。” “大家注意,大恨后已登可汗大位……” “叛逆明冷香逃躲……” 一声声又急又有力,在城里四周呼喊散播。 刹时,这个城里的街道好像全活了过来似的。 男人、女人全挤上了街道,有说话声也有谈笑声。 小贩摆出了摊子,布招也悬挂了起来在风中飞扬。 杨雪红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情景真令人不敢相信今天一大早所看到冷城的情况。” 冷无恨也深深感叹道:“所有的事物如果没有了人气,都是显得那么冷漠荒凉。” 他们正交谈着,忽然又听到一声大响的鼓鸣。 便可见得是,成千上万的兵队雄赳赳、气昂昂的从街道那端开拔过来。 “咦,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黑情人大大皱起了眉头,哼道:“那个女人总不会才登上可汗大位就要侵犯中原吧!” 正说这话时,前头的几名战士又朗声呼喝道:“可汗下令,本盟盟府将迁往白云鄂博,本盟盟府将迁往白云鄂博。” 潘雪楼挑了挑眉,冷笑道:“这个女人心思果然细密,好一个迁都的作法!” 眼前四人一列的兵队或骑马或步行,好快速的往城外开拔而出。 这样通过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后头一阵弦歌牛角齐响中,便见得一顶华丽大轿在近百名御林军护驾下缓缓而来。 大恨后! 潘雪楼的手扣上了刀柄,一双眸子紧盯着。 “那个女人不会在里面。”黑情人嘿嘿笑道:“她没那么笨!” 潘雪楼也笑着回道:“我知道,不过还是非出刀不可。” “为什么?” “因为她一定躲在某一个地方在看。” 所以,要引出宇文风铃只有这个方法。 潘雪楼动了。 出刀,刀出锐不可当。 黑情人、杨雪红和冷无恨也动。 他们是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向三个不同的方位。 每一个立足点都可以监视任何角度的攻击。 当然,每一个人的位置也都可以很容易的照顾到潘雪楼。 刀砍,砍破那顶大轿,惊呼如浪潮四下响起。 轿内激射出三排的强弩短箭。 潘雪楼冷笑,手中的刀变成十数块飞舞的钢片。 每一道钢片飞行的角度都非常的巧妙。 巧妙而有力。 三排的强弩短箭纷纷落下时,潘雪楼已经飘身到了对面的屋顶上。 围住大轿四周的御林军中显然有不少好手。 刹时只见数道人影沉喝中窜身追上。 他们用的不是塞外常见的弯刀,而是剑。 十足十是中原兵器的剑。 五个人五把剑,成就一种相当巧妙的合搏之术。 潘雪楼冷笑一声,快刀砍出。 这一刀的威力恍若是搅动黄沙大地的狂风,刀过剑折。 剑折人亡。 五道身影上去得快,变成五具体的速度也快。 砖瓦飞弹,在潘雪楼下方的屋内又弹窜出三个人来。 他们都有很沉的力道在拳。 而且,拳头上都套了钢刺圈。 潘雪楼挪身,又是一刀砍出。 来势汹汹的三个人不避,硬扎硬的欺迫而至。 这刹那,黑情人忽然高拔窜起。 他看见潘雪楼身后有一道人影闪动。 闪动的速度好快,几乎眨眨眼就到了潘雪楼的背后。 骑梦隐! 潘雪楼显然也感受到了背后的迫杀压力。 他微微矮挫身,掌中的刀势已换。 刀,砍的方向在弹指间神乎其技的往后倒卷。 潘雪楼的刀砍上了骑梦隐的衣袍。 好有力的砍中,却是弹了两弹。 这种感觉就像是砍到了鼓饱气的厚皮球似的。 气机自刀身递来,震动了手腕。 骑梦隐大笑道:“断手!” 潘雪楼虎口手腕一阵火热,却是掌中的刀有它奇妙之处。 这把由十数块钢片组合成的凌峰断云刀有许多的缺洞,每一个缺洞都具有消除敌人气机震力的效果。 潘雪楼沉哼一声,抽刀一退一进。 这次可有点出乎骑梦隐的意料之外。 潘雪楼的刀向脖颈而来,骑梦隐吸气暴退。 他退,黑情人已扣“黑情人”在手指向右肩井穴来。 骑梦隐嘿嘿冷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当年太史子瑜的绝学!” 当见得是他大袖一扫,娑摩间空气中俄然“轰”的有浪涛之声。同时,潘雪楼和黑情人只觉受到排山倒海而来的气机。 这压力好重,双双不得不被逼震往下头落去。 骑梦隐冷哼一跨步要追,有人轻叱。 随这冷喝,便见得一道白光好快闪面而来。 观音泪! 骑梦隐哈哈长笑,道:“小女娃,你还不死心?” 以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正是克制“暗器第一”观音泪最好的武学。 他随手拍出,心想一卷袖便可招之在手,压根儿不将冷无恨打出的观音泪放在眼里。 可惜,这回他大错特错。 在鬼滩坡他曾经很轻松的接下冷无恨的观音泪。 想当然的是,这回在武学上有了新的见境自是更容易处理。 他没想到的是冷无恨的祖父是冷明慧。 天下第一诸葛的冷明慧。 冷明慧冷大先生当然会对观音泪详加研究,而且赋给了一种新的生命。 冷无恨一直没有使用,因为她必须在骑梦隐认为理所当然的时候给他重重的一击。 这个目的显然达到了不少的效果。 观音泪带着血珠从骑梦隐的左掌穿透出来。 就在骑梦隐惊怒不信中,杨雪红已出手。 帝王绝学最上精义在一招见胜负。 据说三百五十年前的“帝王”柳梦狂一生和人交手从来没有出过第二招。 杨雪红手上有了一把剑。 帝王绝学本来就是剑法。 她一剑刺出,骑梦隐在不信中更不信自己的右臂会被拉出长长的一道血口。 他长嗥怒叫,拔身便往东南而走。 下头黑情人和潘雪楼正和乌兰察布盟的兵队交战,两个人翻飞在兵器之间,情人哥哥叹气道:“给那个姓骑的一搅和,我看没戏了!” 潘雪楼一声哼,嘿道:“好,我们走!” 于是,二男二女踏窜在屋顶上,几个起落飘身,已消失在下头上万叫嚣的众人眼中。 一间很平常的屋子里,有两个人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骑梦隐的武学成就似乎有了更进一步的殊胜?”问话的是明冷香。 “不错,正如他方才所说,似乎得到了太史子瑜的心法。” 独孤斩梦深深皱起了眉头,道:“奇怪,太史子瑜的一生武功全记载于‘天地情谱’之中。” “天地情谱”的上卷在独孤世家,下卷则在米字世家。 骑梦隐是如何学研得了? “这里面有一桩秘密。”明冷香淡淡道:“除了天地情谱之外,太史子瑜另外有一门心法记述于石剑之中。” “石剑?” “对,黄沙天地流的圣物石剑。”独孤斩梦长长嘘出一口气,盯着明冷香发光的眸子冷哼道:“你打算找骑的合作?” “不可以吗?”明冷香轻轻笑了起来,道:“你反对?” 独孤斩梦的脸色变了变,因为他已经没有凭藉。 原先以为明冷香永远学不会斩天第一十七剑,千料万想就是没想到明冷香竟然参研了部份的帝王心法。 如今第一十七剑在明冷香的手上可能比自己更有威力。 “每个人都想活下去是不是?”明冷香哈哈笑了起来,道:“当然你不会忘记每七天必须藉助我的‘蒲衣神功’来替你打通气脉。” 独孤斩梦沉沉一哼,嘿道:“你放心,我没有忘记。” “那最好!”明冷香轻轻笑道:“我们去找骑梦隐吧!” 独孤斩梦不再说话,不过神色中却有一丝讥诮和自信。 以他的处境难道有什么足以自恃的? 中公旗是建立在一片大草原上。 他们所撑的帐篷可和一般行军或是游牧民族的帐篷不太一样。 那是用又沉又厚的牛牛皮晒乾了以后架拉拱成。 这种牛皮的厚度,就算是快利匕首也划不破,顶多力砍下时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而已。 “我的妈呀!果真不少咧!” 伊田美子连数都懒得数了,眼前怕不有五六万顶之多。 而且,整个格局和规划相当井然有序。 这绵延一片的帐篷东北,约莫有七八十座用石灰石建成的房子,隐约中似乎可以看见几座木造的阁楼。 “那几座木楼据说是一位中原巨贾所建的。”邝寒四淡淡道:“一般到塞外做生意的汉人最喜欢在那儿打尖。” 羿死奴点了点头,从山坡上看着,嘿道:“我们分成两路,我从西侧进入,你们走东边。” 伊田美子瞅了他一眼,哼道:“干啥那么麻烦?” “麻烦?”羿死奴笑道:“跟我走在一起那才是麻烦。” 伊田美子偏头想了想,嘿道:“好吧!你自己小心。” 她这话还真有点关心的味道。 羿死奴轻轻一笑,不答半句的拍马便往西侧绕去。 这厢邝寒四和伊田美子则放马小跑,一路向中公旗前进。 他们两人越是往前,便见得越多的中公旗战士在整备战马。 奇了,难道会有战事发生? 这时他们身穿的都塞外的服饰,倒也不令人扎眼。半炷香的时间,双双已经进入了中公旗的帐篷区内。 嘿,或许今日是市集日,通道人来人往的倒挺热闹。 咱们伊田美子可看得有趣极了,拉着邝寒四的衣袖,道:“邝公子,咱们先到处吧!” 邝寒四看看这位小姑娘一副天真的模样,只有耸耸肩跟着她下马到处晃着。 眼前就有人卖药材、玉器、牛角,伊田美子看得眼花撩乱,特别是玉器那摊子更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贩子所卖的除了寻常玉镯子外,就是各种精雕的飞禽走兽。 特别是这些玉器又放在晶亮银座之上,更显得耀目。 伊田美子看得满心欢喜,蹲下东摸摸西玩玩了片刻,嘻嘻道:“真想买几件呢!” “姑娘喜欢的话……”伊田美子的后头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道:“在下可以全买下来送你。” 伊田美子讶异的回头,只见得一名英目浓眉的公子正含笑的注视自己。 这公子倒有点派头,身后还跟了四个跟班。 “不稀罕!”伊田美子自个儿掏出了金叶子,挑了两件玉器,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名小贩子看了伊田美子身后的公子一眼,摇头陪笑道:“姑娘对不起,这些不能卖。” “有人订了?”伊田美子放下后又随手拾起两件玉器,道:“那这两件呢?” “对不起,这两件也有人订了!” “什么?”伊田美子叫了起来,道:“有这么巧?” 她可是拗上了脾气,哼道:“好,有那几件是没人订的?” “这……”小贩仍旧是笑脸道:“全给人家订走了!” 这下咱们伊田大小姐可变脸了。 “全给人家订了你还放出来,蹲在这儿做什么?” “那……是姑娘身后这位公子刚刚订的。” “好呀!”伊田美子站了起来,瞪着人家道:“是我先来的,而且他又没说半句话,你怎么知道他订了?” “因为我家公子根本不需要说话。”那公子后面的跟班笑道:“我们公子就是中公旗的大王子集库尼,姑娘大概是新来乍到,所以不知道吧!” 伊田美子楞了楞,打量了这位集库尼片刻,哼道:“什么大王子,没什么特别嘛!” 集库尼看着眼前这位姑娘这般率直坦真,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哈哈道:“姑娘真是特别!” 他笑着,一垂眉看见伊田美子马鞍上的长刀,不由得一楞道:“原来姑娘也会武功!” 伊田美子此时正四下寻找邝寒四的踪影,瞥见他在远处对自己眨了眨眼,同时又指了指集库尼点点头。 伊田美子多少明白了邝寒四的意思,嘿嘿一笑道:“学武又怎么样,难道你想跟我比试?” 这位集库尼的母亲是汉人,在三十年前曾经救过当今中公旗主集克基,并且随他出生入死,终于登上大王之位。 集库尼的母亲万芸娘自然也成了王后。 由于混有中原及塞外的血统,集库尼不但有塞外男儿的豪气,同时兼具有了中原文儒的优雅。 此刻他听得伊田美子这般说,不由得轻笑道:“君子不争,有也必以射乎?小王是不方便和姑娘动手,不过……” “不过样?” “不过小王想见识姑娘的武艺,何不到小王的府宅内和在下的侍卫相互切磋?” 伊田美子那娇美的鼻子一皱,哼道:“到时候他们输了难看你可不能翻脸。” “哈哈哈!”集库尼大笑道:“果真能如此,小王只有待姑娘以上宾,又岂有恼羞为怒之理?” 咱们伊田大小姐打量了她一眼,片刻后终于哼声道:“看你长得像个人样,相信你一回便是了!” 集库尼大喜,拍掌道:“姑娘请!” 在中公旗北方一座巨大的帐篷内,咱们小西天和尚可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石棋老人千里之路抱了自己到这里来,沿途不但照料他自己被骑梦隐击中的创伤,而且对自己足可以用恩人两字来形容。 人到了中公旗,两个人可全好了。 只差的是石棋老人点住了自己的穴道而已。 这一待,到了第三天才又看到石棋老头兴冲冲的进入篷内,两眼大大发光。 “干啥这么乐?”小西天可奇怪了。 “当然高兴了!”石棋老人一脸神秘的压低嗓子道:“因为,我知道怎样一个法子你会拜我为师。” 小西天一愕,哼哼道:“你打算用强迫的手段?” “呸!你以为老夫是谁?” 石棋老人一屁股坐到小西天对面哈哈笑道:“学武最重要的就是全心投入,最后达到无心的境界。” 小西天对这点看法不得不佩服,点头。 石棋老人看他点头,笑道:“所以,我用的法子当然是让你心甘情愿的来学。” 小西天不相信,却忍不住好奇,道:“有可能吗?” “当然!” “什么法子?” “嘿嘿,这个法子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石棋老人大笑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天在干啥?” 小西天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见到这老家伙。 石棋老人可是又得意又神秘的说道:“我在研究一种武功。” “呃!”小西天好笑道:“那又怎样?和尚我还是不学!” “不,你会学!”石棋老人十足笃定的道:“因为,这种武功是专门破解骑梦隐那老贼罡气的方法!” 小西天不由得呆住。 这的确是个充满吸引力的法子。 他才楞着,忽然一股气机滑过全身,穴道全解了。 石棋老人嘿嘿笑道:“用不着点你穴道了,如果你想学自然会留下来,如果不想学……”长长的一叹,道:“留你何用?” 这话这叹可真是出自肺腑。 小西天不由得有一丝感动,叹了口气问道:“前辈厚爱,小僧深感五腑,只是学武之人心中无意何用?” 石棋老人一楞,忽的跳起来,气呼呼道:“那你不愿意了?” 小西天合十一揖,道:“小僧深感抱歉!” “难道你不想学这门指力来击破骑梦隐的护身罡气?” “天下之气无赛胜浩然正气。”小西天严肃的说道:“小僧和几位同道联手仍然有可胜之机!”和尚说完了便又是一揖,大步朝帐外而去了。 后头石棋老人叫道:“小子,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都可以来找我!” 石棋老人叫着,甚至冲到帐口,朝小西天的背影道:“老夫相信你,如果有一个天资和你相同的人也介绍给老夫做传人。” 小西天轻轻一叹,又感动又无奈,不由得回过身来道:“这点小僧自会尽力,不知前辈收徒的原则是什么。石棋老人看他答话可又乐了,道:“第一当然是要活的。” 小西天苦笑道:“当然!” “第二,最好是学过指力。”石棋老人哈哈笑道:“或者是在内力修为上可以同时激发三道气机。” 无明将军指的奥妙就是在此。 它不但无声无息,而且可以封死你的退路。 “这点是有原因的。”石棋老人得意的道:“因为,一次穿不破的罡气,在第二次可以击穿,第三次……” 第三次就能中创对方。 “哈哈哈!”石棋老人大笑道:“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是传了一千多年的话滴水穿石。” “啧啧,原来大恨后这个女人打算攻打彦花山!”黑情人凝视眼前里许外乌兰察布盟的驻军,嘿嘿笑道:“女人心胸特别狭小!” “你说谁?”杨雪红证眼过来,模样可凶了。 在他们的脚跟前可是横竖躺了八个汉子。 那是黑情人的建议,道:“一路跟着多无聊,有嘴巴就问吧,岂不省事?” 所以,每个人都摸黑去提了两个回来。 当然以我们情人哥哥的方法,很快就问出了一些事。 “大恨后的确是迁都到白云鄂博城去。” “不过,我们先要踏彦花山。” “因为彦花山里黄沙天地流是我们的天敌,这些年来没有注意他们已逐渐的壮大。” “到白云鄂博的目的是要看看中公旗的反应。”其中一名汉子说道:“如果中公旗的集克基不来参拜,就可能引发战争。” 黑情人嘿嘿一笑,道:“当然,中公旗不理会那个大恨后的话,对她的统治地位也会影响?” 这名汉子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我是听说十八贵族王公中有一半不愿和中公旗交战。”汉子吞吐了半天才道:“所以,到时很有可能大恨后的地位岌岌可危。” 潘雪楼嘿嘿一笑,缓声道:“看来我们非阻止这件事不可了!” “谁跟大恨后,谁去中公旗?”冷无恨问道:“你们的想法是怎样?” 杨雪红轻轻笑道:“潘英雄一定想跟大恨后!” 因为只有跟着大恨后才能遇到明冷香,并且出刀。 另外一个理由是,白云鄂博曾经是魏迟留住过的地方。 对于这样的朋友,潘雪楼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 或许那里的空气,那里的泥土里有魏迟留的气息。 潘雪楼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两位一路小心!” 黑情人哈哈一笑,道:“你放心,们可是还要回西湖,在舟子上畅饮三百杯。” “好!”潘雪楼用力一握住黑情人的手,大笑道:“爽约的是小狗!” 这是男人之间心对心的谈话。 玩笑而真诚。 冷无恨和杨雪红就是不同了,好轻的声音。 “杨姊姊,你和黑哥哥两心相许,就早点成婚吧!” “妹子笑我了!嘻嘻,你心中有潘公子,可要好好用心溶化他的创伤。”杨雪红握了握冷无恨的小手,温柔道:“姊姊相信有一天会感动他的。” 冷无恨红霞飞颊,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唐羽铃在潘雪楼心中的地位。 唐羽铃死了,潘雪楼的心也冷了。 除了爱,还有什么可以让一颗冰冷的心活过来? 她明白。 而且,也愿意全力试着去做。 “多谢姊姊教诲,妹子一定全心全意。” 从彦花山到中公旗约莫三日马程两百里路。 黑情人和杨雪红可真是快意骋驰,第一天便赶了有百里之远,到了入夜酉时才停驻在一处绿洲。 双双才打歇好了,怎料北方起了一阵狂风来。 “咦,怪事!”黑情人大大皱眉道:“这风可强着。” 足足有半盏茶之后,那阵风沙总算是过去。 登时搞得两人全身灰头土脸,从领口钻下去的沙子可鼓塞了内里衣袍。 黑情人和杨雪红相互看着对方的土脸样儿,双双指着对方大笑了起来。 “看你,像是泥做的。” “你才是一脸沙泥,连耳朵里都是。” 两人这般笑了一阵,忽的沉默下来。 彼此的心在急速跳动,声声可闻。 听得到自己,也听得到对方。 多久了? 忽然又是一阵狂风来,两人不禁紧抱在一起,匍倒在地上等着风过。 这次可更久了,足足有一盏茶光景。 终于,杨大小姐红着脸坐起来道:“咱们都很脏了,洗个身子吧!” 黑情人的眼睛可亮了,道:“你的意思是指我们?” “哼!我们什么?” “没……没有!”黑情人可急急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指我们分别洗,你先!” “一脑子歪!”杨雪红嗔了情人哥哥一眼,哼道:“可别偷看!” “放心,我黑某某人格担保!” “那还不到林子那边去?” 人家都明说了,咱们黑情人也只有鼻子一摸就往旁儿走啦! 这厢一坐了便听得后头那水池内传来洗濯的泼水声,黑情人还真君子。 足足有一盏茶,他可是连眼角也没瞅一眼。 偏偏就当杨大小姐快洗好时老天不让他当君子。 这回来的飓风可大了。 不,这根本是塞外最可怕的龙卷风。 一刹时飞砂走石自天地间来,其势真有如龙怒。 我的妈呀!情人哥哥才大叫一声,那端的杨大小姐也惊叫起来。 黑情人这厢可不要当君子了。 君子和救人之间,他选的当然是救人。 特别救的这个人还真有点特别。 好一个窜身过去,第一件事先抓了杨大小姐的衣服在掌中扣稳,然后是往旁一跃,抱住池水中的杨雪红潜入水中。 他们两个都是内力修为极为上乘的顶尖高手,这一避下池底,足足有半个时辰不换口气也无妨。 看上头,水珠湃涌激飞,这池下可顺稳得很。 黑情人正想扭头,人家杨大小姐的一双手可遮住了自己的眼儿。 而且,还遮得好紧,连一丝缝儿也没有。 老长半天后,那阵龙卷风总算过了,黑情人吐出一口气和杨雪红双双浮上。 才冒头,人家大姑娘可躲到自己背后道:“到岸上去,不准回头。” 黑情人尴尬的笑了两声,交出了衣服,只有乖乖的往岸边飘去。 脚没踏地,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谁叫自己是男人嘛! 这是他自己替自己的解释。 回头,只看到杨大美人那一身如玉脂般的背。 背,是美极了。 但是,黑情人却忍不住的大叫一声:“你的背……”—— 收集 第二十四章 羿死奴将整座中公旗绕完了一匝后,已经是入夜时分,这个“城市”每一条通道都已深烙在他的脑海中。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羿死奴长长吸了一口气,看准了一座帐篷便窜了进去。 在外头他早已听出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而且两个都是男人。 他甚至听到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一个叫万本圣,一个叫程力。 是两个汉人。 羿死奴进来的速度太快,快到让里面这两个人以为自己眼花了。 怪,怎么平空里冒出一个人来。 “你……是谁?”程力是个胖子,一身肥肉打颤了起来,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回过神来,道:“做什么?” “嘿嘿,我只是来问话,别紧张。”羿死奴这口中原音可让他们安心了不少,道:“打听一个人。” 程力和万本圣互望了一眼,姓万的终于鼓起勇气来道:“不知这位侠士问的是谁?” “前几天有个飞雪山遗老带了个和尚回来……” “呃!英雄是指石棋老人?”万本圣点了点头,道:“我是听说有这回事。” “嘿嘿,那个石棋老人住那?”羿死奴双目一寒,哼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这双目一冷,那端的万本圣和程力可是双腿一软,心头一凉啦! “可……可能是北边吧……”程力颤声道:“一般本旗的贵族大将以及贵宾都是住那端。” 羿死奴嘿嘿一笑,点头道:“很好,我看你们是聪明人。”他一顿,哼道:“聪明人知道人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是,是!”程力和万本圣忙不迭的道:“今天晚上我们就一直讨论茶楼的生意,什么也没提到别的。” 他们不断打揖,眼珠子可一直瞧地上。 半天后抬起头来,方才那位煞星早不见影啦! 羿死奴这一路可快了,几个行进转弯间便到了北境。 这里果然不一样,方才是特别注意过了。 不但是石屋阁楼多,而且弦歌不辍。 羿死奴皱眉四下看了一眼,只听得身旁走过的人哈哈大笑道:“今天旗主的心情好像特别好,邀请我们去饮酒。” “可不是,还听说飞雪山中鼎鼎有名的石棋老人也到场躬逢盛会。” “那更非去不可了!”第一个大笑道:“不知道今晚有什么助兴节目?” “听里面的人谈及,特别!”第二个汉子压低了嗓子嘿嘿笑道:“据闻是一位远来自东海外扶桑的女刀客和旗主的七大侍卫挑战。” 那两名汉子已经走到了六七丈外,却是声声字字进入了羿死奴的耳中。 扶桑女刀客? 羿死奴皱起了眉头,难道是伊田美子被擒? 或者是邝寒四的一手计策? 无论如何,他总是非去瞧瞧不可。 最少他要找的那个石棋老人就在集克基旗主的王府内,羿死奴心中一声笑,无声无息的跟在那两名汉子之后。这一路走了约十来丈,便可见到一座恢宏的阁院。 大门金黄,两旁可站立了不少卫士。 羿死奴见着他们两人进入了,依旧缓步着往前。 绕了个弯,到了另一端旁侧巡眼四下没人,一个旋身飞起,好快的往王府内窜入。 虽然现在是黑夜。 虽然他没来过这个地方。 但是身为“百八龙”的首领,这些都不是问题。 几个挪身闪避下,羿死奴已然摸到了大厅上方。 下头果然是灯火辉煌,杯觥交错。 羿死奴冷目看着,只听一声响,旋即有人喝声道:“大王驾到!” 登时一屋厅里的人全数立起,同声喝道:“有迎大王!” 后头一串弦竹响动里,中公旗旗主集克基在四名女子的引导下龙行虎步而现。 方脸浓眉,髭髯张飞,那双眸子既有神又迫人凌厉。 论气势,当真称得上是雄霸一方的旗主。 随着在集克基后头的是他的大儿子集库尼、二儿子摩雷、三儿子阿别图。 站在集库尼身旁,四下好奇张望的那小美人正是伊田美子是也。 只见她东看看西瞧瞧,“咭”的一声笑了。 “姑娘何事如此高兴?”集库尼带领伊田美子到下头坐下后偏头笑着问道。 “想不到在塞外大王的王宫就是这样!”伊田美子摇了摇头,用力叹气道:“单单是中原西湖畔那些富有人家最少有一百户比这儿豪华百倍。” 集库尼淡淡一笑,嘿道:“中原地大物博,塞外则是荒瘠之地,这是地利的差别。” 他们正低声交谈间,上面的集克基忽然朗声道:“各位兄弟,本王今夜邀请诸位来欢聚,除了加强本旗彼此兄弟情谊外,同时也是为了一件大事……” 集克基举起手中的酒杯,朗笑道:“我们先喝酒!” “谢大王,大王万岁!” 众人高声呼喝中,个个仰首一乾而尽。 塞外男儿的豪情,在这点上表露无遗。 这时数十名的侍妾已纷纷端上了食物,特别是中央架了柴火,当场便烤起羊背子来。 这羊背子是塞外食品中的一绝,用整只羊去四蹄烘烤,味道特别迷人。 这厅中五道柴火同时烧烤五只羊背子,刹时整厅内充满了香味,伊田美子看了有趣,嘻笑道:“有趣极了,只是你们不怕烟熏了双眼?” “不会!”集库尼微笑的回道:“姑娘除了闻到香味以外,可觉得熏到了眼?” 伊田美子摇摇头,娇憨笑道:“就是没有才好奇啊!” 集库尼看她这副天真的模样,不禁呆了呆才脸红的回道:“呃,主要是我们用的木材是一种特殊的无烟木。” “无烟木?”伊田美子好奇道:“这倒没听过。” “那是产于彦花山的一种特殊树木。”集库尼在这个小女人面前可特别有耐心,道: “不但无烟,而且火焰热力的渗透性特别强……” 说这话的当儿,门口处有人大笑道:“可是烤羊背子?” 来的这人正是飞雪山遗老的石棋老人。 石棋老人这一现身,那上头的集克基大笑道:“棋老,快请上来坐,正好是时候。” 石棋老人呵呵笑着,举步大跨往前。 这几步前行,忽的皱眉往上端看了一眼,他哼了哼又继续前走,没三步忽的看向左侧。 左侧的伊田美子一双眸子也望来。 石棋老人一楞,转眼看向伊田美子身旁的集库尼一眼后,仍旧不停步子的坐到集克基的身旁。 熟透的羊背子分割在盘子里端到每个人的面前,众人早已是等得食指大动,当下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好吃!”伊田美子边吃边笑着,心想如果小西天那和尚在此,一定又念阿弥陀佛了。 这时坐在集库尼另一边的摩雷嘿的一笑,道:“大哥,这位姑娘就是你所说的要挑战父王七大侍卫?” 集库尼淡淡一笑,回道:“不错。” 摩雷看了一眼伊田美子那张娇艳的面庞,冷笑道:“她行吗?嘿嘿,到时别丢了大哥的脸。” 集克基的大儿子是和万芸娘所生,至于后面两个儿子摩雷和阿别图又是另外两位妃子所生。 从小三兄弟之间的感情可说不上“感情”这两个字。 集库尼更感孤立的是他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往往摩雷和阿别图联手起来对付他。 就以这次是否归顺于大恨后为例。 集库尼大力反对,摩雷和阿别图则倾力赞成。 集库尼心中可明白,方才父口中的“大事”,便指的是这件,大恨后要攻彦花山,中公旗是不是派铁骑队从西面进击? 果然,羊背子消失在每个人肚子后,集克基大大饮乾杯中的酒,正是要说话的前奏。 集库尼眼明手快,缓笑出声立起道:“父王,趁着现在大伙儿正心情正舒畅,何不让小儿所推荐的伊田姑娘和七大侍卫比试一番,以助众人乐兴?” 集克基双眼一眯,哈哈笑道:“好,这个提议好!” 他大大一拍掌,身后门道内立即闪出七名雄壮的勇士来。 一个个赤膊上身,掌扣弯刀,气势不凡。 “这比试纯属余兴,不得有流血!”集克基这般说着是他看出所疼爱的集库尼对那位姑娘心有所仪。 在他想法里,自己这七名侍卫可都是身经百战,刀里来枪里出的好汉。 别说以七对一,就算是以一对一也马上撂倒。 那七名侍卫当然知道大王的意思。 更知道如果让那个小美人流血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伊田美子嘻嘻一笑,起身朝集克基道:“大王,小女子有一个请求!” 集克基哈哈大笑,道:“什么请求?” “如果我赢了大王的七大侍卫……”伊田美子冲向石棋老人一笑,接口道:“让我挑战他。” 这话可大大引起了骚动。 当场摩雷和阿别图便大笑道:“你敢挑战棋老?哈哈哈,父王的七大侍卫随便一个便可打败你!” 伊田美子看了一眼集库尼淡然的脸色,倒是奇怪了起来。 难道他看得出来我比那七个菜包高明许多? 这个念头升起,她不由得对集库尼有了三分戒心。 耳中听着摩雷和阿别图仍旧大笑,她可恼了。 “嘻嘻,两位王子,如果我真的胜了呢?” 伊田美子这一问,在众目睽睽中摩雷和阿别图倒是不能不回答。 集库尼一笑,抢先道:“如果姑娘胜了,在下愿赠这块玉佩相贺。” 那玉佩又沉又重,是集库尼在一次救父王后受到集克基所赠,不但价值难计,而且珍贵异常。 当然,这背后还有很深的含意。 摩雷和阿别图脸色变了。 因为在场的众人已发出惊呼。 集库尼显然逼得他们不能不大出手一次。 摩雷脸色变了两回,终于嘿嘿道:“好,如果你能打败他们,我送你五百头羊和五百名战士。” 阿别图这厢也不得不咬牙说话了,道:“我送你三口井水和五百匹马。” 这些礼在塞外来讲是极大极厚。 伊田美子却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这不好玩,我不要!” 摩雷脸色一变,冷哼道:“那你打算怎样?” “我要的是……”伊田美子妙眸一转,嘻嘻笑了起来,道:“你们两个在三天之内不能说半句话。” 她这顽皮率真一说出来,众人无不抚掌大笑,特别是集库尼更是拍掌叫好。 如果摩雷和阿别图不能说话,今晚讨论的大恨后之事就可大大减少阻力。 在上头高坐的集克基也大笑了起来,猛点头道:“这个赌约既有兴趣又不伤和气,很好!” 当下摩雷和阿别图便无话可说了。 伊田美子嘻嘻一笑,转身向那七名侍卫一抱拳,笑道:“各位英雄,请出手吧!” 七大侍卫你看我我看你了一眼,可是心里头犹豫得很。 他们发觉原本是一件余兴的事,如今已经变成了旗部内大王子和两名兄弟的斗争。 无论胜与不胜,这件事都棘手得很。 这是他们想法中认定自己七人必然轻易的可以摆平这个远自扶桑来的小女人。 没有想到的是伊田美子要料理他们七个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七大侍卫还在犹豫,伊田美子可皱眉了。 “我的妈呀!男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伊田美子五指扣住刀柄,嘻嘻一笑道:“我可要出手了!” 七大侍卫纷纷一点头,道:“姑娘请!” 人家既然“请”了,那还客气什么? “轰天”名刀豁然拉开,好一道刺目亮光卷起。 好凌厉的气势,登时让七大侍卫脸色骤变。 他们感受到极为强烈的气势迫面而来,已经逼得自己不能不全力格挡。 虽然他们没有学过刀阵,也没有学过合搏之术。 但是,沙场上征战的经验足够让这七把刀组合成一股极为严密而有力的杀网。 七把刀组成的网已经开始收缩,伊田美子却是嘻嘻的笑了,掌中的“轰天”名刀连变也不变的半圆划弧砍出。 八刀交击,“叮叮叮!” 轻脆得有如玉珠落在磁盘上,七道人影分成七个角度重重得跌了出去。 当中还站着在那儿笑咪咪,不是我们伊田美子大小姐是谁? 一招交手,胜负已分。 摩雷和阿别图的脸色大变,四周响起了鼓掌呼喝之声:“真是女英雄!” “不得了,一个小女人竟然能在一下子间打败了七个大男人。” “是啊,大王应当有一份好赏。” 这时那七名侍卫可是好吃力的站起,恭立到集克基座前,一个个灰头土脸。 看神色方才那一战可是硬打硬扎的。 “两位弟弟,可记得你们自己的诺言?”集库尼转头朝摩雷和阿别图笑了笑,便是得意的举杯仰饮。 这厢摩雷和阿别图一肚子火在冒,却是吭不得声,上头集克基已是哈哈大笑道:“真是大开眼界了,这位伊田女英雄的武功果然了得!” 伊田美子嘻嘻一笑,指向石棋老人道:“老头子,现在该你啦!” 石棋老人神色不动,淡淡呷了一口酒,身旁的集克基急忙说道:“姑娘和棋老都是本王的好帮手,今天余兴的事就到这里。” 伊田美子双眉一挑,正想冲话顶撞,倒是上头的石棋老人缓缓道:“那个和尚已经走了!” 伊田美子一楞,讶道:“什么?” “老夫放了他,唉!”石棋老人摇了摇头,道:“他既然不愿成为老夫之徒,逼也没用。” 伊田美子皱眉一想,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 这话的四个字可怒火了石棋老人。 原先他是爱屋及乌,知道伊田美子挑战自己是为了小西天,想着息事宁人算了。 那知道这个小女人不知好歹,当众顶回自己的话。 “好!”石棋老人倏然飘身到了场中,朝集克基抱拳道:“既然这位姑娘非和老夫比试一番不可,旗主何不成全?” 石棋老人这厢一说,集克基可不好不答应,便是一点头道:“棋王,请轻手行事。” 石棋老人哈哈大笑道:“棋王放心,老夫知道。” 那端石棋老人和伊田美子对上了,摩雷和阿别图可是得意的互视一眼,双双冷笑的又朝向集库尼望去。 这位大王子的脸色可有些不自然。 飞雪山在中公旗内享有极高的声誉,今夜一战无伊田美子胜败都不是件讨好的事。 败了难免落人口实,自己找来的人不知天高地厚。 胜了得罪飞雪山遗老可是更大的事。 心头想耳里已听到场中伊田美子哼道:“我不相信你会放了小西天,嘿嘿,说不定你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他!” 说话声里可是有气。 石棋老人双袖一挥,哼道:“废话少说,出手吧!” 伊田美子嘻嘻一笑,大步向前抽刀破空。 好一把轰天名刀,好一着杀技。 厅堂内数十个人全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机。 在这里那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在战场上血腥和死亡交集而成的杀气他早已熟知。 今夜,眼前这小女人追杀出来的气势不由得令他们惊讶呼声,的确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可发出这般巨大的力量来。 石棋老人冷哼挫身,右指弹震。 细微的变化是,弹出的右指犹颤震了两下。 伊田美子的刀往下落,蓦地无声无息中一股气机在半空中激汤,来得全无警察。 她心中犹在楞愕,第二道气机已迫得自己十指所握的轰天名刀大大反弹。 惊疑且起,第三道指力已击中胸口。 伊田美子大步后退,闷住一口血在喉头锁紧。 前头石棋老人一嘿向前,挥袖打来。 这式一落,伊田美子非瘫倒在地不可。 可想知者,不死也是大大重创。 一厅堂中众人不由得惊叫失声,甚至集库尼都为之骇然立起,急叫着:“棋老手下留情!” 这个飞雪山的石棋老人个性最是怪异,就像他的武功以“怪”称名一样。 他一生好恶极为两端,爱者可以不顾一切舍命相护,恶者则下手之时毫不留情。 伊田美子已是大大触怒了他,这时心头那管谁在旁边说话,就算是旗主集克基出言制止也是一样。 石棋老人一卷大袖,眼看就要拍落在伊田美子头顶,忽的是顶上一股气机湃动。 来势好强好猛,连石棋老人都为之一滞。 他早知这厅堂上头躲了人,只是没料到来人的殊胜修为如此。 更没料到这人用的是指力一门中最为霸道的指拳。 羿死奴斗然从半空中落下,众人在眼睛一花后又纷纷讶叫出声。 只见得是石棋老人冷喝一声,右袖依旧下拍,左掌则骈指点向上头的来敌。 羿死奴嘿嘿一声,霸杀拳指狂涛似的捺下。 好一震,大大的波动间石棋老人竟是不得不挪身两尺,借势消除对方指力上回转的气机。 这空隙间,伊田美子也得以喘一口气再度扣刀。 那端石棋老人一退复进,“无明将军指”已按向羿死奴而来。 对于指力,羿死奴一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霸杀指拳凌空相迎,蓦地又是一震,震而复震。 羿死奴是左右双拳指齐出,却在半途爆散的气机所阻,他微微一愕,胸前无声无息湃涌出一股力道来。 羿死奴沉嘿一声,半仰半游中急速收回右手顶出。 霸杀指拳不愧是霸气第一,在这等生死关头犹能硬生生的将对方的指力挡下。 不过在这交触中,心脉为之大大起伏。 伊田美子可是喝声出刀,迅雷间破空而下,直逼向石棋老人的顶门而落。 这一刀来得好猛,石棋老人不由得不再退。 此刻由于羿死奴的出现,整个情势已是大乱起来。 集克基身旁的一干侍卫纷纷大喝向前围拢了过来,一时间十数把弯刀阻挡在石棋老人和羿死奴、伊田美子之间。 “好大胆!”集克基愀然变色,道:“你是谁?” 他问的是羿死奴,却是这时坐在下头的将军中有人变色惊呼道:“狼王……固阳城里的狼王!” 这人呼声一起,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部停住。 固阳城里的狼王?那不是死神的代表? 集克基脸色骤变,喉头都乾涩起来,哽着声音道:“你……你真是狼王化身?” “嘿嘿嘿!”羿死奴冷冷笑着,声音可寒人了。 他一瞪,眼前十数名壮汉可打了个颤,不禁后退一步,倒是那个石棋老人冷哼出声道: “呸!什么狼王?有种就和老夫一对一决斗!” 羿死奴双目一闪,冷沉沉道:“小西天的人呢?” “我放了!”石棋老人昂首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总要一战!” 他这么说,上头的集克基可劝道:“棋老,狼王是魔界的大魔师,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 “哈哈哈,旗主,你放心!”石棋老人盯住羿死奴,缓缓道:“老夫可是见魔杀魔,没半丝儿恐惧!” 羿死奴的双眉也高高挑起,冷笑道:“你是石棋老人?” “不错!” “看来你的无明将军指比想像中更有威力!” “嘿嘿,托骑梦隐那老贼的福,老夫创新了一种指力心法专门来对付他的护身罡气。” 石棋老人说到这里,忽的又一叹,摇了摇头道:“可惜小西天那小子不领情,硬是不学老夫的绝技!” 伊田美子看他表情倒很真诚,忍不住安慰道:“唉呀!别难过了,天下可做为徒弟的人多得是。” 他们这一交谈,倒像是变成了话家常。 一时间直弄得满厅子里的人摸不着头绪。 这厢伊田美子的一句话倒是让石棋老人好好打量了羿死奴一番,半晌才道:“可惜呀可惜!” 羿死奴一愕,那伊田美子可好奇的抢先开口道:“可惜什么?” “这位公子的指力已臻上乘,原本学老夫的无明将军指可以事半功倍……” 石棋老人又看了羿死奴一眼,摇了摇头,接道:“只可惜他练的指力和老夫的心法走的是相反的路,只怕届时调和不好反而经脉自焚。” 石棋老人这厢猛摇头,倒像是把方才要比武一战的事全忘了般。 羿死奴看这老人爱徒成痴,倒也真是令人动容,当下口气不由得缓和道:“在下相信前辈已放了小西天便是。” “嘻嘻,真的?”石棋老人又乐了,拍手道:“你能相信我可见并不笨。” 伊田美子一看现在事情了啦,便是拉了羿死奴的衣袖,低声道:“咱们现在没事了,可以走啦!” 羿死奴点了点头,便朝石棋老人道:“在下一时鲁莽,前辈当是不会计较?” 石棋老人呵呵笑着,回道:“年轻人能认错就好,那小子应当还在旗城里,不会难找的。” 一个中原和尚当然不难找,羿死奴和伊田美子便是要告辞离去。 那端的集库尼见了怎肯让心上人不明不白的和一个平空冒出来的男人就此离去? “姑娘且慢!”集库尼拿着玉佩站起来道:“在下的薄礼姑娘还没接受呢!” 伊田美子见那玉佩美丽异常,一心欢喜的伸手接去,边道:“嘻嘻,那就谢了!” 这一伸手才接到玉佩,集库尼忽的手掌一翻一扣,便是握住了伊田美子的穴道拉到胸前。 “你!”羿死奴双眉一挑,冷冷道:“什么意思?” 集库尼淡淡一笑,道:“这位姑娘深为小王所爱,而且也得父王允诺许以在下为妻。” “你骗人!”伊田美子叫了起来:“我可没答应!” 集库尼淡淡一笑,道:“这玉佩乃是订礼,姑娘接了便是承认,又何须多用言语!” 羿死奴双眉一闪,正想出手,蓦地上头又有人影落下,哈哈道:“想不到堂堂中公旗的大王子竟是抢他人妻子的小人!” 来的人正是邝寒四。 集库尼闻言一楞,哑然道:“这位伊田姑娘已经有了婆家?” “不错!”邝寒四哈哈大笑的一拍羿死奴,道:“天下那有丈夫不能带走妻子的道理?” 啥?我羿死奴什么时候娶了个扶桑女人? 而且还是个很吵的女人。 集库尼脸上一阵讪热,放开了伊田美子道:“在下深感抱歉,并不知道……” 伊田美子这厢放开了原本想破口大骂这个谎言。 却是奇怪的事,她抬眼看了一下羿死奴,竟忍不住双颊飞红,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这等神情又羞又娇,邝寒四和羿死奴也给呆楞了一下,那邝寒四可一副媒婆做上瘾的样子,大力一拍羿死奴道:“还不快带了你老婆走?” 羿死奴这厢可是被震醒了过来,便是向前拉着伊田美子往外头去。 那寒四公子犹朝众人有礼数的一抱拳才往外走出,门口处只见一名汉子急匆匆的进入,朝着上座的集克基朗声道:“禀告大王,明冷香已到了旗城外求见!” 明冷香! 这三个字从里面传出钻入羿死奴的耳中,刹时,他的一张脸大大变化,那双眸子也像着了火般。 伊田美子站在他身旁都可觉得四周的空气涌汤出一股非常惊人的杀气。 不,不只是杀气,在这中间湃涌的是暴戾之气。 伊田美子方是一楞,忽的肩头一紧,在后头的邝寒四已经大力拉了自己往旁窜开。 原地处那羿死奴狂嗥一声如狼叫,全身之袍飞鼓,一顶头发全竖了起来。 伊田美子正是惊心动魄的看着,那羿死奴已像发疯了似的四下舞拳,轰轰然击动四周,刹见飞砂上空三丈高。 好惊骇人的气势。 再细眼看,羿死奴双目通红,仰首对夜空长长呼啸一声便往前头窜走。 “糟,我们快追!”邝寒四道:“可别横生出枝节来!” 他关心,最少羿死奴杀了饮天老人救过他一命。 伊田美子窜出的速度也很快,她自个儿都有点奇怪心底的一种感情。 很奇妙,从来未有。 他们在羿死奴后面全力追赶,眼前羿死奴的背影却是越来越远。 似乎这等疯狂的情景让他体内的潜能全力发挥。 两人在中公旗城内四下跟了半炷香光景,忽然呆楞的站在一处交接路口。 没有,另外三面都没有羿死奴的身影。 好长一阵沉默,忽然有人“啧啧”怪叫道:“喂,你们怎么会跑来这儿?” 一颗大光头出现,只见个和尚讶异得很,失声道:“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大事不成?” 大你的大头鬼,邝寒四和伊田美子真想上前用力咱们这位小西天那一顶特大号的光头。 晨曦东来,黑情人的叹息声倏然响起。 “真想不到你的背后也有七颗痣!”黑情人苦笑着道:“而且你更有可能是羿死奴的胞妹。” 杨雪红依偎在郎君胸前,点了点头道:“难怪每回我瞧见他失疯时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黑情人深深吸一口气,沉吟道:“我想当年羿雕将他的女儿送往别处抚养,必定是个极可信赖的人。” 那个人不但极可信赖,而且武功必须非常的高。 最少能保护羿雕的女儿不到任何的杀害。 杨字头的传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这也难怪我师父经常提起羿……先生的事……”杨雪红改了口,心头总是”怦怦”跳着,道:“那时我不明白,江湖中有那么多的大侠,为何特别提起先父?” 她说着,轻轻一叹道:“甚至家师有一回更提起过‘百八龙’的事,要我日后对付百八龙的杀手时手下多留几分情。” 显然是怕发生骨肉相残的惨事。 但是,杨七代主也不太能肯定羿死奴是不是就是羿雕的儿子,杨雪红的胞兄。 有可能是阿万龙头的计谋。 再加上百八龙和杨字头的传人似乎是站在对立的立场,所以杨雪红的师父在处理这件事上可要大费心神了。 黑情人伸了个懒腰,微笑道:“既然如此,你那位胞兄的失疯症就有得医了!” 羿死奴之所以疯狂,便是在于一位亲人知而复失。 如今杨雪红果真是他的亲妹子,岂不是心病正以心药来医? 杨雪红想着不由得兴奋得跳起来,道:“那我们还不快到中公旗去?” 黑情人当然没有意见,他三两下吃好了乾粮便是起身理了理那两匹骏马的鬃毛。 这时数丈外见得一队商旅缓缓移了过来,是支二十人的大队。 杨雪红和黑情人互望一眼,分别打妥了行囊上了马背,那支队伍也到了绿洲旁。 “嘿嘿,那个明冷香带了几千人到中公旗不知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这支队伍中有人说着。 “可不是,特别是她才被大恨后赶下了可汗的宝座。”另外一个回道:“幸好昨天我们在半途碰到她的兵队时早一步躲开了。” 这时又有另外一个接口道:“中公旗的集克基和大恨后的交情匪浅,我看……” 他话说到这儿,可看到另外一侧的黑情人和杨雪红在马背上望来。 不但眼睛看,甚至策马缓步到了面前。 这个汉子叫诺亚,正是这支商旅的领队,此刻摸不清楚前这双男女的用意,不由得戒心道:“两位有事?” “打听点消息。”黑情人嘻嘻一笑,问道:“你们是在昨天什么时候碰到明冷香的?” 诺亚和同伴互望了一眼,谨慎答道:“约莫午后未时。”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大约在五十里外。” 黑情人翻了翻眼,忖计着后笑道:“以他们的速度,是不是到了中公旗?” “这……”诺亚淡淡回道:“阁下问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黑情人笑了笑,知道对付这种商贾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对方吃点惊送点颜色。 这点对他可一点也不困难,只见咱们情人哥哥的身影窜起,好快的在众人顶上转了一圈,一个个拔下一根头发来。 不多不少,指间捏着正好是二十根。 诺亚的脸色大变,双膝可猛打起颤来。 “英雄饶命!” “饶什么命?我又不杀你!” “是,是!”诺亚吞了两口口水,急急道:“刚才那问题,我想以他们的速度大概在昨夜就到了中公旗。” 黑情人哈哈着,将手上头发一扬在风中飘散,接着是做了个鬼脸道:“你看,早回答不就好了!” 话问完了,便是和杨雪红双双一策马奔去。 “你这个人就是爱恶作剧!” “没办法,不吓吓他们怎成?” “哼,你还真有理咧!” “哈哈哈,不是有!”黑大公子得意大笑道:“是因时因地因人置宜,事半功倍是也!” 杨大小姐可白了他一眼,又吃吃笑了笑。 这一笑,可尽在不言中了。 他们两人拚命赶路,果真在一天之内赶到了中公旗旗城之前。 此时已是月升时分。 一轮明月孤悬在苍穹,塞外的夜月特别圆特别大。 黑情人和杨雪红双双立马在小山坡上仰首,望那月圆凝目,半晌之后杨大小姐忽然觉得自己的柔荑叫身旁郎君厚实的手掌握住。 她脸颊轻轻飞红,默默享受两人心意互通在无言中。 足足有一炷香的沉静吧! 蓦地,山坡下的旗城内一声高拔的嗥啸。 其声动魄,直入人心。 杨雪红脸色一变,惊呼道:“羿死奴!”—— 收集 第二十五章 在中公旗的旗城内,羿死奴有如进入无人之境。 在他闪电般的身影所过之处,唯有“破坏”这两字。 霸杀指拳所过,轰然砰湃的屋倒帐飞之声不绝于耳。 后头小西天一边喘着气在追,一边叫骂道:“怪事,这小子不会累是不是?” “和尚,抱怨什么?”伊田美子哼道:“他为了救你可是不远千里来这啥么中公旗咧!” 邝寒四也拗足了力在追,汗渗额顶。 “我怕这事已经惊动了明冷香,而且震怒了集克基。” 他的担心是,明冷香以杀羿死奴为交换条件。 如果中公旗答应帮助明冷香,那么事情可又闹大了。 小西天看着这情况,嘿道:“老是在后头追也不是办法,我们分头包挟吧!” 这似乎是唯一比较好的提议。 小西天选择左边,邝寒四走右路。 伊田美子依旧奋力追着,一路跟下去,直是出了旗城到了南境那片大草原上。 这里还有一条河流,水映月成双。 羿死奴蓦地停了下来,反身。 伊田美子这一窜身前来,两人相差不过七尺之近。 斗然这般相近,伊田美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羿死奴冷冷看着她,口里不断嘘嘘出气。那伊田美子左看右瞧不见小西天臭和尚和邝寒四前来,只好自己鼓起勇气道:“喂,你不认识我了?” 羿死奴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我叫伊田美子。”伊田大小姐指了指对方,谨慎的道:“你叫羿死奴。” 羿死奴全身衣袍飞舞,声音随风扬起,好冷好沉,道:“你说我什么名字?” “羿死奴。”伊田美子翻了翻眼,结结巴巴的道:“羿是……是……唉呀!反正羿就是羿,死是死掉的死,奴是奴才的奴。” 她的中文造诣可不行,说不出后羿的羿来。 眼前羿死奴的表情更迷惘了,像是认真在思考,忽的他好像头痛欲裂般暴怒了来:“你骗我!” “啥?我骗你?我骗你做什么?” “嘿嘿!”羿死奴往前一步,冷冷道:“那就正是我想知道的,你有什么目的?” 羿死奴双眼中闪过一阵凶光,可让伊田美子心头凉了一下。 在这情势下竟是想也不想的脱口道:“我是你妻子干啥骗你?” 妻子? 羿死奴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呆楞在当场。 “你是我妻子?” “不是吗?昨天晚上邝寒四那小子才说的。” 羿死奴大大皱起了眉来,道:“咦?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他看向伊田美子,再问了一次:“你真的是我的妻子?” “当然!” 伊田美子讲这句话时自己都奇怪没有一点点谎言的感觉,而像真的是这个男人的妻子。 羿死奴显然被她认真的神情所折服,点了点头又颓然的一叹坐了下去。 伊田美子看了他那副落寞的样子,心中一股不忍,便是想也不想的坐到他身旁关心道: “你怎么了?” “真是可悲,我不但忘了我自己是谁……”羿死奴悲伤的摇摇头道:“甚至忘了我的妻子。” 他在说这后面一句时,眼眸竟泛出泪光来。 伊田美子不禁大为感动。 这个男人很显然是个非常重家庭的人。 “你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伊田美子。” “伊田美子?”羿死奴用力而认真的一直念:“伊田美子,伊田美子,伊田美子……” 直是念上了百回,他才自言自语道:“不能忘,永远不能忘掉这个名字!” 伊田美子看他这么认真,竟是忍不住将身体靠在羿死奴的胸前,轻轻啜泣了起来。 “你怎么了?”羿死奴惘然中有一丝紧张,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不,不是!”伊田美子将泪眸抬起,望向他道:“是我太感动了。” 她知道羿死奴不断念着自己名字的目的。 他是深深的把她的名字植根在心底深处。 他怕,怕有一天失手杀了她。 “嘿嘿,好一对情人!”在他们的后头,忽然有人冷冷笑道:“可惜此情续到黄泉路!” 羿死奴双目一冷,右臂一抱伊田美子,急速起旋身向后头。 那里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他认不出来是谁。 不过,那个女的他知道是自己非杀不可的人。 明冷香! “嘿嘿嘿,想起来我是谁了?”明冷香长笑了起来,道:“幸亏有你们两位,这次中公旗才会拔刀相助。” 伊田美子冷冷叱道:“你这屁话是什么意思?” “哼哼,你不明白吗?那位中公旗的大王子爱你爱得不得了……” 明冷香才说到这里,伊田美子可强烈感受到羿死奴身上的杀气。 那是因为吃醋而引发的杀气。 这种感觉,女人家的心头可是一阵舒服。 “嘿嘿,集库尼原先就不赞成出兵帮助大恨后。”明冷香昂首接道:“幸亏是你才促成此事。” 伊田美子皱眉道:“这又关我啥事?” “因为他!”明冷香一指羿死奴大笑道:“我以杀他来交换助我兵力的条件。嘿嘿,集库尼为了得到你,而集克基也受不了羿死奴在他的旗城内四下作乱。” 所以,事情产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羿死奴此刻放开了伊田美子,大步向前盯着明冷香冷笑道:“很好,我要杀你,你要杀我,动手吧!” 明冷香冷笑的一呶嘴,朝身旁的独孤斩梦道:“由你先去让他斩天一十七剑的味道。” 独孤斩梦脸色一沉,哼道:“我什么时候听命于你?” “不是吗?”明冷香“咯咯”笑了起来,道:“或许你想再领受两天前药力发作的痛苦?” 独孤斩梦脸色大大一变,牙根紧咬中大步跨前。 这端伊田美子可超前羿死奴迎了过去。 “这家伙由我来对付。”伊田美子朝羿死奴道:“你放心去应付你的仇人就行。” 羿死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妻子,有魄力!”笑着,同时也关心道:“你对付得了他?” “放心吧!”伊田美子一笑:“没问题!” “好!”羿死奴忽的窜身拔起,好快速的越过了独孤斩梦,攻向明冷香。 同时,伊田美子的“轰天”名刀亦抽出,在圆月下闪闪发光。 对面独孤斩梦缓缓抽出了剑,淡淡道:“独孤某早想领教扶桑绝技!” “那最好,废话少说了。”伊田美子沉喝窜前,轰天名剑砍出。 独孤斩梦亦大喝一声,掌中长剑挥。 好快的两道身影成一线的接近,交错、分开。 仍旧是一线各自向前。 这中间有多少变化? 伊田美子的肩头已渗出了血,她回身。 独孤斩梦的腹部也有一道血口子。 只不过,他的伤势似乎是轻得多。 “哼哼,斩天剑法果然神妙!”伊田美子沉着气,嘿道:“再领教一刀!” 独孤斩梦哈哈大笑,回道:“有何不可?” 两人再进,接近、出手。 这回伊田美子知道独孤斩梦的剑法妙绝难言,几乎任何身法都难以避开。 否则以羽公子的成就怎会重创? 伊田美子就在对方剑势之前毫米,忽的身影一幻。 这手正是忍者中最上成就的影子杀技。 明明你看见他在你眼前,却忽然变成影子似的没有实体。 独孤斩梦没想到这一剑竟然砍在虚空。 忽然底下杀机涌现,那轰天名刀已卷起。 独孤斩梦不愧是独孤世家最后的传人,在这等生死之际犹能沉剑变招,硬生生的架格伊田美子的一刀。 伊田大小姐的忍者把戏可没完。 只见她双肩一抖,身子竟在地面上平贴滑开七尺。 同时,脚靴底弹出七点寒星来。 独孤斩梦暴喝一声,长身而退,一连四换身法。 待那七点寒星在剑法下架飞,已是退出一丈之外。 这时羿死奴和明冷香的交战也到了最后的变化。 明冷香显然将斩天第一十七剑融入刀法之中。 特别是她掌中那柄天品金刀具有特殊的七寸杀力。 羿死奴的双臂、前胸已受了不少刀创。 明冷香一步一步的镇缩刀势,很显然的是羿死奴的变化已逐渐的僵硬。 伊田美子看在眼里,心头一阵狂跳,一窜身对面的独孤斩梦也阻挡过来。 “嘿嘿,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独孤斩梦冷笑道:“否则,死的可是一对!” “屁!”黑暗中忽然有人说话了:“是那一对?” 嘿,说话的还不只是一个人。 独孤斩梦一回头,可看见了黑情人、杨雪红、小西天、邝寒四,好快速的欺近过来。 同时来这么多人他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走。 独孤斩梦和道要走,明冷香何尝不是? 刹时双双拔身窜跃,好快的往中公旗而去。 羿死奴岂会放过明冷香,亦是大喝追下。 黑情人楞了一下,急急自马背上弹起,在半空中一揽道:“羿小子别急,有好事告诉你。” 此时的羿死奴那听得,霸杀指拳一迫退黑情人,仍旧是呼啸的追了下去。 “大大的糟!”小西天叫道:“这小子单独一个去只有死路一条啦!” 所以,他们五个当然也是好快的追下去。 前前后后八道人影,那可是热闹得很。 据说这天晚上中公旗内有一半的人睡不着觉。 集库尼正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门口晃进来一道人影,他急速回头,已听到石棋老人嘿嘿道:“大王子的内力修为令人吃惊!” “原来是棋老!”集库尼恭敬立起,肃手道:“请上座!” 石棋老人可不客气的坐下了,清了清嗓子,哼道:“大王子这身武学不知是何人所授?” 集库尼淡淡一笑,回道:“家师不欲人知。” “嘿嘿,那大王子是将老夫当成外人了?”石棋老人双目一闪,哼道:“昨夜你擒扣伊田美子那个小女人的手法,除了七大奇技之首的‘奇’留风老人所授之外,天下岂有如此神妙手法?” 集库尼的脸色一变,尴尬一笑道:“原来棋老早就看出来了!” “哼哼,同时飞雪山中排名七大技中人岂会不知?”石棋老人双目一闪,嘿声道:“你知道留风老头子排名在老夫之前?” “奇怪孤独傲世笑。”集库尼淡淡回道:“天下俱知!” “很好!”石棋老人冷冷道:“他的人在那?哼哼,自从八年前离开飞雪山后便不见他的踪影!” 听这个石棋老人的口气,显然有意找留风老人一试,看看这些年来两人的成就差异。 “家师仙游去了!”集库尼依旧不卑不亢的道:“在下也不知家师仙踪何处。” “嘿,你以为老夫会相信这话?” “在下所言属实,棋老莫作他想。” 石棋老人浓眉一沉,片刻后才舒解开来,重哼道:“好,老夫就算相信你了,不过……” 集库尼讶然望去,问道:“不过怎样?” “不过老夫想看看留风那老头子到底在这八年内教了你多少东西。”石棋老人猛然立起,嘿道:“大王子不会不屑和老夫动手吧?” “棋老说笑了,在下如何敢撄棋老威风!” “废话少说,否则休怪老夫无礼了!” 石棋老人这一迫,那集库尼不得不起身道:“既是棋老执意指点,那咱们就到院子去比划吧!” “哈哈哈,好!”石棋老人便是二话不说的往外头当先走去。 集库尼轻轻一叹下亦随着到了庭院处立定。 石棋老人看着眼前集库尼的身势,点了点头道:“嘿嘿,好,最少有六成的火候。” 集库尼淡淡一笑,道:“在下的‘天风走世掌’尚未熟,棋老可要手下留情!” 石棋老人嘿嘿一笑,挥手道:“你尽管出手便是!” “那就得罪了!”集库尼轻喝一声,全身如乘风般的飘起,同时双臂如翅展,到了顶处忽的双掌一拍窜下。 这速度好快。 更快的是人未到掌风气机已迫敌手全身四周。 石棋老人双目一闪,哈哈大笑道:“好,依老夫看已有七成的火候!” 他说着,指力已在言语间弹出。 那集库尼素知无明将军指的神妙处,是以双双气机一触立即又乘势而起。 原先天风走世掌最妙绝处在利用对方的气机以助长自己每回的攻击力量。 在一上一下间,一次比一次强劲。 每每两人交几回下来,便是拖垮了对方。 谁知眼前石棋老人的无明将军指已大不同前。 一波气机方起,第二波又出。 连接第三指力已震制了集库尼双臂的穴道。 这点大大出乎集库尼的意料之外。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时明冷香和独孤斩梦自半空中窜过,大叫道:“集库尼,小心后面那人!” 后面是羿死奴。 明冷香这一叫“集库尼”三字,羿死奴可记起方才在城外的谈话。 连想也没想,一记霸杀指拳当胸打出。 集库尼的双臂已被制,如何能挡得了? 当下便是“哇”的大叫,在半空中喷血坠地而毙。 石棋老人看着心头大震,眼见羿死奴追明冷香去了,不禁怒火中烧,喝道:“好小子,留下命来!” 石棋老人堪堪追前了数丈,四周忽的冒出五个来围上,两方一照面,出手便打。 “等一下!”黑情人叫了起来:“不是羿死奴!” 这时夜深正浓,一时倒也分不清彼此。 石棋老人对上的是黑情人的三道气机,不由得一楞,叫道:“小子是谁?” 黑暗中小西天讶声道:“原来是石棋前辈!” “咦!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伊田美子的声音。 “先别说了,快追人要紧!”杨雪红可抢先往前追去。 一时众人又纷纷前奔,这厢石棋老人楞了楞,在想着黑情人同时发出的三道气机,忽然大喜,笑道:“这个徒弟可能不让他跑了!” 于是,他也大步的追了过去。 当晨曦重新东来的时候,羿死奴好像全身精力用尽般的坐了下来。 阳光照进了他的眸子,也照明了他的灵台。 这刹那他清醒了过来。 四周是五双关怀的目光。 感动从心底爬上了眼眸里。 “你们……”羿死奴强制忍住胸口的激动,道:“我是不是曾经又做了些什么事?” 他说着的时候特别看向伊田美子。 心底的深处,隐约记得这个女人和自己似乎有种特殊的关系。 冥冥中似乎觉得“伊田美子”这四个字和自己有某种亲密的感觉,怎么会这样? “喂,羿小子!”黑情人凑脸到了他的面前,哈哈笑着道:“告诉你一个乐坏了的大消息!” 羿死奴一楞,淡淡瞪了回去,道:“什么事?” 问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异样。 他是想到是不是明冷香死了? 而“明冷香”这三个字又刺激了他。 这回小西天的出手可快,轻轻一拍过羿死奴的顶上百汇穴,笑道:“羿施主,何必这般紧张?” 羿死奴全身稍震,终于又沉气丹田嘘出一股闷郁来,轻笑道:“行了,你说吧!” 黑情人“咯咯”笑了,朝邝寒四和小西天眨了眨眼,道:“喂,两个臭男人,咱们到那头聊天去吧!” 邝寒四不明白,小西天也不明白。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其中大有缘故,而且黑情人也一定会告诉他们。 “喂,你们都走了是什么意思?”伊田美子错愕的叫了起来,道:“那我干什么?” “你可以留下来。”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因为你是女人。” 废话,伊田美子当然知道自己是女人。 问题是为什么是女人才可以留下来? “伊田妹子!”杨雪红淡淡招呼道:“请帮我一个忙!” 杨雪红此刻已经走到羿死奴的身前,以背朝他坐下。 伊田美子楞了楞,问道:“帮什么忙?” “砍我的背后一刀!” “什么?”伊田美子大叫起来:“杨姊姊,你别吓人!” “嘻嘻嘻,妹子何须紧张!”杨雪红轻笑道:“我相信你的刀法,绝对可以控制到只划破之服而不伤到身体是不是?” 伊田美子的确有这个把握。 “我的妈呀!杨姊姊,早点说嘛!”咱们的伊田大小姐拍着胸口道:“不然还真给你吓坏了呢!” 口里说着,掌已是抽出了刀,迎曦高举。 刀动,看准杨雪红的背划下。 这刹邦,羿死奴的心胸竟是为之一震。 他并不真确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那一丝紧张的感觉的确已超乎过“友谊”之外。 刀过,果然是只有划开了衣袍。 划开了衣袍,却划现出七颗红痣。 一线红痣入目,羿死奴呆住。 呆住的刹那,彷如天穹上的阳光彻亮了自己的灵台。 瞬间,他想起了一切。 不论是以前,或者是在失疯状态。 往事历历如目,在脑海中闪过。 甚至他也想起了伊田美子是自己的“妻子”,以及昨夜一记指拳杀了集库尼的事。 他更想到那些朋友们为了自己奔波卖命的情谊。 “哥……”杨雪红含回眸,羿死奴则是早已双颊泪滑。 好久好久的凝视。 好久好久的凝视。 这里只有一个觉得莫名其妙的人伊田美子。 好久好久的凝视,明冷香的声音可够冷了。 “你狠!”她沉沉中有着怒火,道:“你到底下了什么手法?” 独孤斩梦轻轻笑了起来,道:“你何尝不是?” 明冷香的牙根紧咬,怒哼道:“昨夜我原本可以用第一十七剑杀光他们……” 但是她发觉不对,这其中似乎有了异样的气机逆流。 简单的说,独孤斩梦传给自己的心法中“故意”走偏了某一个窍门,以至在施展前斩天一十七剑逆气攻心。 所以,昨夜她不得不退走。 “现在才叫做公平!”独孤斩梦哈哈大笑道:“我没有你的‘蒲衣神功’解不了丹丸的毒力,而你没有我独孤世家独门的‘归脉剑指’也活不下去。” 明冷香一张艳丽绝芳的脸庞刹时惨白,喷火般的眸子在闪动着。 “很好,独孤斩梦,咱们可真是天生的一对!”明冷香长吸一口气,冷哼道:“嘿嘿,我们以后还真的形影不离才行!” “这话中听多了。”独孤斩梦大笑道:“不这样我们怎称得上是夫妻?” 明冷香怒哼一声,别过脸去,倒是独孤斩梦谈到了正题,道:“现在我们中公旗求救兵,而羿死奴的四周又有几名高手在……” 明冷香嘿嘿回头,挑眉道:“依你之见呢?” “如果迫不得已,那也只好下猛药。”独孤斩梦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道:“我们最少有十五六种方法叫集克基那老小子乖乖就范,对不对?” 明冷香这厢才一点头,门口忽然有人敲门道:“两位可在里面?在下摩雷……” 摩雷?他来做什么? “进来!”明冷香看着这位集克基的二儿子四下张望了一下,才急步掩门进来,嘿嘿乾笑两声。 明冷香皱了皱眉,哼道:“有什么事?” “嘿嘿,两位可知昨夜羿死奴杀了集库尼之事?” 明冷香和独孤斩梦双双一愕,淡淡道:“怎样?” 那时明冷香和独孤斩梦在前面逃命,可没料到后面追来的羿死奴会杀了集库尼。 他们两人四下逃窜,直躲到了近晨才回到这处宾馆来,是以对集库尼被杀之事一无所知。 摩雷这厢可大有机会登上旗主之位了,一张脸笑得跟熟透的柿子般,凑向前来道:“集库尼一死,在下登上旗主大位已是机会大增。” “哼哼,机会大增?”独孤斩梦嘿声冷笑道:“只不过还有一个阿别图在争呢!” “这个……正是在下想请两位帮忙的地方。” 摩雷哈哈低笑道:“如果在下能登上旗主之位,你们想借兵之事并不成问题。” “这是交易?” “那要看你们怎么想了,彼此有利。” 明冷香和独孤斩梦互望一眼后,才哼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假装羿死奴杀了阿别图?” “嘿嘿嘿……这对两位是举手之劳而已,是不是?”摩雷乾笑了起来,十足奸诈之像。 正在这时,门口又有人轻轻扣门,一声苍老的声音道:“两位贵客,小的送来洗脸水。” 摩雷一听这老头子声音,急急走到窗口,嘿嘿道:“两位想想方才在下的提议吧!” 说完,便是跨脚爬出窗口而去。 明冷香见得摩雷走了,才向门口道:“进来吧!” 门开,是个人称为老山的老仆,只见他推着一辆木轮车进来,上头架放了两盆清凉的洗脸盆。 明冷香点了点头,随口回道:“老山,你在这里有多久了?” “呃,约莫有七八年了吧!”老山语音模糊,耸了耸肩苦笑道:“人老了很多事就记不得了!” 明冷香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么你对大王这座府宅内的情况可是很熟了?” “那当然!”老山挺了挺胸,得意道:“我老山平常都是服侍大王的,除非有特别的贵宾来才由我老山负责打理。” 独孤斩梦淡淡一笑,接道:“这么说来,你可算是一名总管了?” “那里!”老山脸上讪讪的,尴尬一笑道:“只不过年纪大了点,人家比较尊重而已!” 明冷香点了点头,向前一步轻笑道:“不知贵旗中二王子摩雷和三王子阿别图那一位较得人缘?” 老山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了半天,没说出半句话来。 明冷香笑得可比花艳,柔声道:“老伯,你就直接说了无妨,我们只是好奇而已!” 老山点了点头,勉强道:“老山是不应该在人家背后说是非,不过,旗主最欣赏的是大王子,可惜他……” 老山说着,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由此可见集库尼在众人心目中有相当的地位。 “唉,至于另外那两个,摩雷为人险诈,阿别图则粗枝大叶,较无主见。”老山看了明冷香一眼,苦笑道:“如今大王子一死,还真不知道大王要立谁为继呢!” 明冷香一点头,轻轻自袖里递出三片金叶子放到老山手中,道:“多谢老伯指点,这些小礼请收下了!” 老山看了看手上的金叶子可笑开了,直是打了两个揖道:“多谢可汗赏赐,小的告退。” 这一声“可汗”可让明冷香全身一阵舒畅,嘴角含笑。待老山一转身时,伸手拂了老山一下肩。 那老山讶异回头道:“可汗……” “没什么,肩头上有脏物,拂掉它。” “是,是,小的承恩莫名。”老山一路后退一路打揖,老半天才退了出去。 “嘿嘿,算这老头子命大。”独孤斩梦哼道:“一声‘可汗’救了他自己。” 明冷香淡淡一挑眉,嘿道:“你不以为然?” 独孤斩梦耸了耸肩不说半句话,取了毛巾拭脸,那明冷香也拧了毛巾擦拭,这时门口有人急门呼叫道:“两位贵宾,大王有请!” “来了!”明冷香朝独孤斩梦淡淡一笑,沉声道:“集库尼这一死可更方便了我们做事。” 中公旗东侧两日里外的彦花山可是战云密布。 宇文风铃冷沉沉的听着使者的回报,挑眉寒声道:“明冷香已经去了中公旗?” “是!”那名使者恭恭敬敬回道:“而且旗内盛传集克基有可能借兵给明冷香。” 宇文风铃嘿嘿冷笑,挑眉道:“你见过了集克基,他怎么回答?” “集克基以大儿子刚死于羿死奴之手为由,正发动全旗力必杀羿死奴而后快。”使者回声道:“所以,目前并不打算派兵前来彦花山。” “可恶!”宇文风铃用力一拍,碎断椅靠,立起恨声道:“好个集克基,竟敢藐视本可汗的命令!” 这时座下两列的十八名贵族王公不由得纷纷相觑互顾,情势和气氛都起了奥妙的变化。 宇文风铃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她昂首挑眉道:“哼,就算中公旗的铁骑队不来,本可汗也不信打不下彦花山的叛敌。” 这时萨巴贝缓缓的出声道:“可汗要攻打彦花山之事我们并不反对,只是中公旗之事……” “我们觉得中公旗之事更为重要!”拉奇接口道:“此事若不妥善解决,届时本盟一分为二可是大大不好。” 宇文风铃冷冷挑眉道:“你们众人之意是如何?” “反正黄沙天地流在本盟内也只能生存在彦花山里。”哈里扎哈哈大笑接口道:“我们不如将大军开往中公旗,事先解开这个结,一待本盟统一后再攻打彦花山。” 宇文风铃双目一闪,冷声道:“这是你们全部的意思?” 她这一问,下头的人纷纷交头接耳了一阵,终于,拉奇立起道:“这的确是贵族会谈里的结论。” 宇文风铃牙根一咬,恨声道:“好,既然大家都这么决定,我们就照此办理,明天将大军往西移。” 她说完拂袖转身,便是怒气冲冲的往帐外离去。 宇文风铃一路在前面走着,在一座帐篷内可有两个人冷冷在看着。 “她一定是去囚禁董九紫的地方。”潘雪楼冷声道:“今夜我们就去救他出来。” 冷无恨轻轻一点头,低声道:“好,我们跟下去。” 双双便是踱出了帐外,不徐不缓的跟在大恨后之后。 那宇文风铃一顿行走到了一处特殊的帐篷圈之前。 这里特别的是,不但戒备森严了许多,而且由两层帐篷围绕中间的一座大帐篷。 四周插满了火把,照得有如白昼。 “可汗驾到!”前头的守卫一喊,立时最少有六七十名壮汉自帐篷内两列肃立恭迎,一直排到了中央那顶大帐之前。 这些正是大恨后的子弟兵。 宇文风铃淡淡一笑,轻声道:“各位辛苦了。”便是一掀开帐幕,大步的跨入其内。 这篷子内空无一物,唯有在中央那根大柱上绑了一个人董九紫。 “嘿嘿,东海绝学的奥妙也差不多全数领会了!”宇文风铃得意的笑道:“就剩最后那点心法窍门未开。” 董九紫冷冷抬起眸子,赤膊的上身肌肉在鼓动着。 那胸膛上被宇文风铃的指爪划得密密麻麻的伤口。 每一道都是一种气机的测试。 “东海绝学真正的精义你永远学不到!”董九紫傲然冷笑道:“因为它必须具备了大慈大悲的心和浩然正气!” “是吗?”宇文风铃“咯咯”笑了起来,道:“天下任何一种武学都是可以学得,只不过方法不同罢了!” 董九紫双眉一挑,宇文风铃已是冷笑的将手拂过他的胸膛,轻轻笑了起来,指指他的心口,道:“我想东海绝学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以气驾御心跳,是不是?” 董九紫神色不变,嘿嘿道:“你是这么想?” “不错!”宇文风铃哈哈大笑道:“反正无论是不是,今夜就可以分晓。” 她的指尖停留在董九紫的心口,冷笑道:“你现在当然也知道,无论成功或失都只有死路一条。” 宇文风铃的指尖已蓄满了真力。 心口命穴一破,的确是不可能有生机。 董九紫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道:“你这么急着在今夜练成东海绝学,嘿嘿,不会没有理由吧?” “是有一个理由。”宇文风铃大笑了起来,道:“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东海绝学某些心法配合‘蒲衣神功’,可以产生类似骑梦隐的清音神功那种效力。” 董九紫的脸色一变,只见宇文风铃更为得意的大笑道:“而且,所产生的效果比骑梦隐的清音神功更为殊胜!” 宇文风铃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自负和得意,道:“哈哈哈,今夜我将创立一门新武学。” 董九紫怆然变色,说道:“看来你是想用此控制那十八名贵族王公?” “我们说的话太多了!”宇文风铃五指将内力一吐,撞向董九紫的心口,同时冷笑道: “现在,应该是做事的时候!” 潘雪楼和冷无恨跟踪大恨后到了这层层帐篷的重地,显然已是无法再掩身前进。 潘雪楼看着那两列的壮汉直通向中央大帐入口,淡淡一哼道:“看来我们只有硬攻抢入。” 冷无恨点了点头,一数那些火把有四十四支之多,暗中打量了前后的关系位置后,道: “潘哥哥,由我负责用暗器将那些火把打灭。” 潘雪楼笑了,蜀中唐门的暗器可是天下一绝。 不管用什么手法,用多少暗器,要打灭四十来根的火把并不是件太难的事。 潘雪楼一笑窜前,冷无恨则拔高弹身出手。 “喂,你们两个……”有人叫了起来,话却只说了一半,因为,喉咙被砍破的人是不可能说话的。 就在潘雪楼闪动的身影抢到帐口前三步的时候,整区内的火把同时一暗。 更在同时那顶大帐内传出惊骇的叫声。 潘雪楼一个大步已抢到了帐口,蓦地里头有一道身影窜出。 这人来得好快,而且在千急之中犹能出手。 潘雪楼一刀砍空,对方的手挟着香气拂来。 大恨后! 潘雪楼沉喝,拗身再出一刀。 宇文风铃沉哼一声,再往上拔身而走,同时,人在半空中下令道:“来人,杀了他们不留活口!” 潘雪楼此刻已无暇细想,一个抢步进入了大帐内。 他看见董九紫的胸口正冒着血,眼睛却仍然有神。 潘雪楼低呼一声:“董兄!”正是往前跨出,忽然地底下轰的冒出四个人四把刀来。 这些人都受过相当的武学训练,显然是宇文风铃的伏兵。 潘雪楼却不看在眼里。 他依旧向前,只不过手中的刀砍了一下而已。 就这一下不但让那四个人的下半身犹在土里,甚至连董九紫身上的困索也一并砍断。 董九紫大力的喘气,勉强出口道:“小心上面!” 上面整个顶篷忽然压下来,更要命的是顶篷夹层内最少有上百的利刃罩来。 潘雪楼冷笑中左臂抱住董九紫,右手的凌峰断云刀大剌剌往上砍出。 他不避,这是相当冒险赌命的举动。 他不避,因为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的刀有信心。 一刀划开,自是在塞外最为坚韧的牛帐皮亦为之破。 潘雪楼长笑中已是窜身而出,边问道:“大恨后为啥突然大叫走了?” “嘿嘿,当然是因为她受了内创!” 潘雪楼双脚落地,冷无恨早已在暗中招呼了几件暗器,将他四周围杀上来的人摆平。 潘雪楼点了点董九紫胸口的血脉,轻笑道:“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没错!”董九紫虚弱但是自负的道:“宇文风铃知道东海绝学的最上奥秘在心口重穴上,但是她没想到心口穴上所聚集的内力足以让一个高手残废。” 所以,宇文风铃显然吃了很大的苦头。 潘雪楼双眉一挑,抱了董九紫落身到冷无恨身旁道:“你带他到我们的憩所去。” 冷无恨一愕,讶问道:“那你呢?” “我去杀宇文风铃!”潘雪楼头也不回的道:“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身影闪过间,不时传来惨叫之声,越来越远。 宇文风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不但是因为董九紫出乎意料之外的重创了她,更意外的是在自己的帐篷内有人负手含笑的望着这副狼狈样。 偏偏这个人会是自己死仇的骑梦隐。 “你……”宇文风铃只觉得全身一阵寒意,道:“你打算做什么?” “杀你!”骑梦隐的回答很简单,很有力。 宇文风铃在这刹时冷静了下来。 甚至连气色不好的脸上也露出动人的笑容来。 “何必呢?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娇媚的笑了起来道:“更何况我们两联手的话……” “就像明冷香和独孤斩梦?” “你是聪明人。”宇文风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道:“只要我们联手,天下就是我们的。” “是吗?” “是,我有自信。” “我却没有。不过……”骑梦隐残酷的笑了起来,道:“我知道近在咫尺彦花山里那上万名黄沙天地流的人对你恨之入骨。” 宇文风铃全身一个冷颤,抖着声音道:“你……和他们之间……” “对,你也是聪明人!”骑梦隐哈哈大笑道:“我们之间做了交易,当然,货物就是你!” 聪明的人一定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事去做。 有野心的人一定不会和别人分享权力。 骑梦隐当然知道宇文风铃的地位并不是十分稳固。 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既然有着黄沙天地流上万名的雄兵,而且都是练武的好手,又何必去追求太冒险的事? “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这是宇文风铃这生中听到最后的一句话—— 收集 第二十六章 董九紫看着潘雪楼奇异的表情,皱眉道:“宇文风铃走脱了?” 潘雪楼摇了摇头,轻轻一叹。 “她死了!”董九紫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道:“不是死在你的手里?” 潘雪楼点了点头,道:“当我赶上时,骑梦隐已经杀了她!” “骑梦隐?”冷无恨打了个寒颤,疾声道:“后来呢?” “他抱着大恨后的体往彦花山上去了!”潘雪楼浓眉一皱,哼道:“我跟了一阵给走丢!” 三个人一阵沉默后,耳中听到半里外乌兰察布盟军营内一阵阵的喧嚣之声。 看来他们已经发觉事情有了大变。 “骑梦隐上彦花山的目的是什么?”潘雪楼遥望在黑夜下的那座塞外名山,缓缓道: “会不会和黄沙天地流有关?” 这时半里外吵杂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有兵器交击的响声。 斗然,那彦花山的山径上同时出现上千的火把,而喊杀之声也震天价响直传里外而来。 董九紫愀然变色道:“是黄沙天地流发动了攻击!” 骑梦隐! 登时三人心中都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眼前的情势已经很明白,骑梦隐已经变成黄沙天地流的领导人。 好长的一阵沉默后,冷无恨轻叹道:“我们去中公旗吧!问问他们有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没错!无论如何不能不有中公旗一行。 最少明冷香的人就在那边。 “这几天来你一直没有那个人的下落?”集克基的声音显然有些不耐和焦躁,道:“你不是说过可以在三天之内杀了他?” 明冷香一肚子怒气在喉头硬生生的被压下来,缓声答道:“大王不需心急,在这一两日内会有结果……” “哼!还要一两日?” 集克基大大不满道:“大恨后可汗的使者我用计拖延他,嘿嘿!你可别自找麻烦!” 明冷香双眉一挑,沉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集克基仰哈哈大笑道:“为了本旗城的安全顾虑,在你我此刻会面时本王已派了一万铁骑队缴了你带来的那五千名兵队的兵器……” 明冷香脸色一白,恶狠狠的瞪视集克基沉声道:“你这么做是会产生不可收拾的后果!” 边说间,已是虎立而起。 “我劝你慎重点!”集克基嘿嘿笑道:“或许我的御前三十名侍卫不能阻止你,但是在我后面几位大老可不是那般好应付得了!” 明冷香挑眉望去,只见在集克基背后闪出了三名老头子来。 当先一个是胖嘟嘟满张脸都是笑意,像是连头发都张大了嘴在笑似的,特别是显目的一双肉掌,又厚又实。 明冷香一双眉可高高的挑起道:“阿胖老人?” “嘻嘻哈哈,原来小姑娘还记得老夫!”阿胖老人呵呵笑着,可一点亲切感也没有。 明冷香的心往下一沉,又注意到站在另外一侧成对比的那个竹竿般瘦的白发老人。 这人不但瘦,甚至连胡子和他手上的剑一样都是又狭又长。 明冷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人间有情有无情剑!” “哈哈哈,正是老夫人间老人!”那名瘦长老头沉沉笑道:“冷香公主,这一别可是十年不见了呀!” 明冷香点了点头,再看向最后出来的那名老头子。 一个只有一只眼的老头子。 “你也来了?”明冷香有点不相信的道:“傲视天下的独赏老人也会下飞雪山?” 眼前这三人正是飞雪山七大技中的“傲”、“世”、“笑”三人。 明冷香绝对没有想到集克基有这个面子请到他们。 “奇怪!”明冷香注视着独赏老人道:“晚辈听说除非是排名第一的‘奇’留风老人之外,没有人可以让你下山?” 独赏老人淡淡的没有表情,答道:“正是留风大哥要我下山来襄助集克基旗主!” 明冷香一楞,全身不由得为之一悚。 她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留风老人必然在中公旗内。 甚至有可能出现过在她的面前。 对于这样一个高手自己一无所觉,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还是对方已经到了归元返真的境界? 明冷香只有一叹,登时像了气似的,这时大门处有人急奔而来,穿过了厅堂的门口跪到了集克基身前。 “禀告旗主,彦花山方面有消息传来!” 集克基双眉一挑,沉声道:“说!” “大恨后已死……” “什么?”这名通报汉子的一句话让满室的人错愕。 “是!大恨后已死于骑梦隐的手中。”那名汉子喘了一口气连接道:“而且骑梦隐在昨夜率领黄沙天地流的人马大破十万联军……” 这个变化之大,一时间让明冷香和集克基反应不过来,整个事情好像大大抽离了核心重点,登时茫然起来。 半晌之后,集克基才沉声道:“如今联军的情况如何?” 正问话时,第二名通报的汉子又急速的奔了进来,跪下禀告道:“恭告旗主,方才飞鸽传书指出,十万联军折损有三万多人,如今已往本旗方向退来!” 集克基双目一闪,嘿嘿两声朝向明冷香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哼哼!我劝你最好能在今夜以前杀了那人来见我!” 明冷香一咬牙,只有大步返身走出了厅堂之外。 这厢集克基可是肃手请独赏老人他们三个上座了,才缓缓道:“三位大老对这件事不知有何看法?” “嘻嘻,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呀!”阿胖老人乾笑两声,嘿嘿道:“乌兰察布盟内就属中公旗的铁骑队最为骁勇善战……” 集克基听了这话,直是微笑的猛点头。 “那么胖老的意思是……” “如今他们大败往中公旗而来。”阿胖老人哈哈大笑道:“而且宇文风铃已死,可汗之位……” 话说到此,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而且这正是集克基心中所想,如今由倚重的飞雪山遗老口中说出,更是大大的鼓励。 “这点不知另外两位大老的意思?” “老夫不反对!”人间老人沉嘿嘿道:“再说由旗主登上可汗之位对飞雪山也可有不少建树!” “这个当然!” 集克基双目闪动着道:“本王甚至可以划出方圆百里之地成立一旗地由飞雪山掌管……” 他说着,便看向独赏老人客气道:“不知赏老的看法?” “是风老大要我们来帮你……” 独赏老人那只独眼平淡的有如一泓静水道:“旗主打算怎么做,老夫就怎么配合!” 独赏老人这句话可让集克基全身斗志高昂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集克基长笑道:“本旗盟在一日之内便可调派三万铁骑队列阵。” 他笑了一阵,忽的又皱眉道:“可恨的是有三件事必须先解决才行……” 阿胖老人轻笑道:“是什么事烦恼着旗主?” “一件是杀死了集库尼的凶手,叫做……羿死奴!” “羿死奴?”独赏老人冷冷笑道:“这个人我听过。” 集克基咬牙恨恨道:“我非剥了他的皮替集库尼报仇不可!” 他喘了两口气后,才又恢复平和的口气道:“第二件就是方才诸位见到的那位明冷香和她身旁那位剑手。” 阿胖老人嘻嘻一笑道:“这个女人倒也不难应付,至于她身旁那位剑手叫什么名字?” “独孤斩梦!” “是他?”人间老人的手指一紧,紧扣剑。 “人间大老知道这个人?” “哼哼,早想领教了!”人间老人沉沉一笑道:“这件事尽可放心的交给我和阿胖去办。” 集克基总算是松了口气,却又皱起了眉头沉吟道:“另外一件,那可不好处理了……” “是什么事?” “呃!是石棋老人的事……” “石棋那家伙?”阿胖难得不笑了,冷哼道:“怎样?” “据我的手下回报,那天集库尼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棋老的缘故!”集克基痛苦的摇摇头道:“至于为什么本王也不清楚。” 人间老人重重一哼,道:“他的人呢?” “这几天不见踪影,不知下落!” 这时一直默然的独赏老人忽然道:“旗主,你放心!留风大哥曾经告诉我,他会亲自处理此事。” 人间老人和阿胖老人双双讶异道:“留风大哥要亲自出手?” 这在飞雪山可是一件大事。 留风老人几乎是传说中的传奇人物。 特别是在这八年来神出鬼没,连他们几个兄弟都不知道这个排名老大的留风老人行踪。 如今留风老人要亲自出手,而且对象是石棋老人。 “这将是很精彩的一战!”独赏老人冷哼一声,淡淡道:“不过我们先完成我们的任务!” “好小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石棋老人忽然就这样出现在这间木屋里面,直在众人里盯着黑情人猛笑。 咱们情人哥哥可是楞了一下,讶道:“你找我干啥?” “收你为徒呀!” 石棋老人可是得意极了,道:“老夫翻遍了整座旗城,后来终于想到你们可能不在城内。” 这里正是城南外的几间木屋。 黑情人呆了一会,看了看小西天才叫道:“你怎么改变主意了?不是要收那个和尚做徒弟?” “和尚已经有师父了,不肯哪!” 石棋老人一双老眼精亮,直看得黑情人好不自在。 “小子,你有没有师父?” 没有,黑情人的武功虽然是经过冷大先生的指点。 但是冷明慧并不是他的师父。 简单说,黑情人的武功是自学的。 “没有是不是?”石棋老人可乐道:“怎样?拜我为师吧!” 伊田美子又叫了起来道:“我的妈呀!你怎么一天到晚要找人收为徒弟?” “难找呀!”石棋老人自负道:“想要做我的徒弟,全天下也不过看上了三个……” 这三个都在眼前。 一个小西天是不肯,一个羽公子是太冒险。 “老天有眼让我发现你!”石棋老人说得诚恳极了,道:“小子,你就答应了吧!” 这厢在旁边看得杨雪红不禁好笑起来道:“人家的武功也不见得比你差,何必学?” “嘿嘿,是吗?” 石棋老人瞅了杨雪红一眼,昂首道:“最少老夫的无明将军指可以破骑梦隐那老贼的护身罡气!” 这话一出,果然令人动容。 邝寒四可有一丝狐疑道:“真的可以?” “错不了!”石棋老人自信满口的道:“这可是老夫将无明将军指的心法奥妙做了一番创新!” 石棋老人边说边看向伊田美子咧嘴一笑,道:“这位姑娘可是领教过了?” 伊田美子可是一嘟嘴别过了脸去不说话了。 倒是羿死奴点了点头道:“我曾经和他对过指力,的确有它奥妙殊胜之处。” 甚至连小西天也点头道:“不错!无明将军指自有它神妙的技法。” 看这三个交过手的高手印证,似乎是不差啦! 黑情人翻了翻眼,吞吞吐吐的道:“不过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石棋老人可是大大拍胸脯保证了。 “这点你放心!”他呵呵笑道:“只要你够聪明,两个时辰内就可抓住诀窍!” 他说着,还压低了嗓子接道:“我想你们即将有所行动是不是?嘿嘿!晚两个时辰不打紧吧!” 石棋老人后头这句话的确是说中了要点。 他们六人在城外养精蓄锐,就是在拟定如何攻入集克基的王府内杀了明冷香。 这几天来不但已经轻易的出入过好几回,而且已将集克基王府里里外外查得一清二楚。 今夜正是他们攻击的时刻。 “我们可以晚一天行动。”冷无恨轻轻道:“因为我想明冷香应该比我们更心急是不是?” 事实的确是如此。 明冷香用力的坐到了椅上,一双眸子闪着怒火。 “嘿嘿,是不是受了集克基那老小子的气?” 独孤斩梦冷哼道:“何不来个釜底抽薪之道?” “哼!你倒是说得轻松,我何尝没想到?” “呃!那是有了问题?” “哼哼!谁想得到独赏、人间、阿胖这三个飞雪山的老不死突然出现。” 独孤斩梦沉默了下来,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他曾经偷偷潜入后院看过集库尼的体。 集库尼学的是掌法,而且是很特殊的一种。 上臂关节和手肘的肌肉特别柔软。 就好像弹簧似的可以承受极大的压力再予以反弹。 普天下就以留风老人的天风走世掌最具有这种成就。 集库尼会是留风老人的徒弟? 这是他那时的疑惑,这时的肯定。 “另外还有一件大事。”明冷香一咬牙,哼道:“大恨后已经死在骑梦隐的手中。” 独孤斩梦又是一愕,脱口道:“那岂不是好?我们可以率领兵队见十八贵族王公重登可汗……” “哼!可恨的集克基!” 明冷香跺脚道:“我的手下已经叫他派铁骑队缴了兵械!” 独孤斩梦楞了楞,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明冷香大大的怫然不悦。 “我是笑你一生用计,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你敢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你而是提醒你……”独孤斩梦双目一寒,冷冷道:“事情已到了最后关头,集克基很可能会杀你!” 明冷香冷沉沉道:“他杀我有何好处?” “当然有!” 独孤斩梦意味深长的道:“大恨后死了,如果你也死了,你猜,由谁当乌兰察布盟的可汗?” 明冷香到这时才如梦大醒,长长吸了一口气。 “好!既然事态已是如此,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下什么手?”独孤斩梦摇着头,哼道:“如果你够聪明的话,趁现在赶快走!” “你要我不顾手下逃走?” “呸!什么不顾手下?”独孤斩梦冷笑道:“你只是怕失去权力而已!” 明冷香默了下来,独孤斩梦的确说中了她的要害。试想一个千人万人呼唤的可汗,最后落到孤身寡人而逃,情何以堪? “我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独孤斩梦缓缓的道:“我知道你手上必然还有不少财宝,足以回到中原在个把月建立起一股势力……” 明冷香双眉一挑,忽然笑道:“因为独孤世家在十年前所布下的线还没完全断?” “不错!独孤世家只是欠钱而已!” 独孤斩梦的双眼亮了起来道:“否则大有可为……” 长长的一阵沉默,明冷香终于嘘出一口气道:“看来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他们离去,无声无息的出了中公旗的旗城。 “想不到这两个小子走得这般快!”阿胖老人跺脚道:“今夜算是他们命大了!” 人间老人冷沉沉一笑,嘿道:“他们走不了多远,我们追!” “不好!”阿胖老人摇了摇头道:“就此放他们一条生路,先帮集克基登上可汗大位才是!” 阿胖的这句话总算让明冷香和独孤斩梦得以遁回中原另兴一番风浪。 这厢人间老人点了点头,叹道:“可惜我们筹备好了必杀阵法,却让他们走脱了!” 阿胖老人眯起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道:“或许还有用!” 人间老人讶异道:“人都走了还有什么用?” “羿死奴!” “羿死奴?” “对!他要杀明冷香。”阿胖老人笑道:“当然,他不知道明冷香已经离开了是不是?” 人间老人也笑了起来道:“反正无论是谁,这里是一间死亡屋。” 他们双双大笑了起来,充满了把握。 把握任何一个敌人进来以后就别想出去。 黑情人一副刚从水池里冒出来的样子,大力喘着气。 “老小子,你分明是骗人的嘛!”咱们情人哥哥大叫道:“什么两个时辰?练了一夜都快瘦了一圈!” 石棋老人满意的笑了,迎着晨曦大大吸了一口气道:“总算小子你有点慧根,差不多可以了!” 黑情人自己可没什么自信。 “真的可以了?” “真的!” “你这么有把握?” “废话!我可是你师父哩!”石棋老人哼哼道:“不相信的话,你找一个人来试试!” “我来!” 伊田美子嘻嘻笑着抢了第一。 “和尚我第二。”小西天也笑呵呵的凑上一脚。 黑情人翻了翻眼,哼哼道:“好吧!反正死不了!” 才说完,伊田美子还真的一刀有力的砍来。 这一刀可半点儿留情也没有。 黑情人大叫一声道:“喂!你玩真的?” “不这样怎么试得出来?” “对,对!”石棋老人拍手道:“加把劲!” “他奶奶的!”黑情人将掌中“黑情人”划点迎出,边破口大骂道:“你们全给这老小子骗了,他想害死我!” 口里虽然叫着,却奇妙在于透过“黑情人”的气机。 他只觉得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机从指尖好顺好滑的出去,然后没半点的风动。 奇怪的是对面那一刀。 伊田美子的轰天名刀弹了一下,又一下。 突然伊田美子前胸空门大开。 这情景就像数日前在集克基王府厅堂内一样。 小西天的反应可快了,急速中大悲指一弹。 “波”的气机一震里,小西天犹且晃了两晃。 那伊田美子一个站立不稳往后倒去,羿死奴一步向前将佳人搂抱在怀中。 这下最顽皮的伊田大小姐竟是满脸通红。 羿死奴可也有些尴尬的放了手。 偏偏黑情人大叫道:“喂!你们两个怎的那般脸红?” 不知情趣的家伙。 邝寒四咳了两声,小西天别过脸去。 杨雪红则一拉黑情人到一旁道:“怎样?效果不差吧!” “别岔开话题!” 黑情人仍然疑惑道:“你那位大哥是怎么了?” 杨雪红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管得着?” 黑情人足足楞了一会,这才大笑道:“跟我们一样?” 我的妈呀!伊田美子真奇怪自己怎么没昏倒。 “行了,大功告成!” 石棋老人畅快的大笑道:“老夫后继有人,可以赴约去了!” 赴约? “是排名第一的‘奇’老大留风大哥。” 看来石棋老人对留风老人还是挺尊敬的。 “他约你干啥?” “杀我!” “杀你?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集库尼是他的徒弟,却因为我而死……” “不!”羿死奴忽然正色道:“他是死在我的霸杀指拳之下,应该由我去!” 石棋老人摇了摇头,沉声道:“这是飞雪山的事!” 忽然间,他又很严肃看向黑情人。 “我不会使用昨夜教给你的‘凌空三弹’指法。” “因为留风大哥对我有恩情,我不能伤他!”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看过这门武学,一定会找出破解的方法来。” “独赏、人间、阿胖他们三人也到了中公旗城,必然会找上你们决斗,在那个时候你仍然不可以使用……” “因为留风大哥是无所不在的,就像风一样!” “你只有在面对他和骑梦隐时才能出手这记绝学!”石棋老人语重心长的留下最后一句话道:“因为唯有如此,你才有机会活下去!” 当最后一个字说完时,石棋老人已走得不见人影。 不但是这个时候不见,以后在武林中都不曾有人看过他的身影。 留风老人是谁?他的武功有多高?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压力逼向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集克基傲然策马在五万铁骑队之前。 今天他已将中公旗精锐战力全数展示。 眼前出现的,是零乱的数万联盟兵马。 看这副狼狈样,显然是叫人一路追打过来。 更远处,约莫是里许外有尘土飞扬盘旋。 “看来骑梦隐知道我们有所准备而顾忌了!”集克基哈哈大笑着,只见联盟兵队中三人跃马过来。 “集克基,好久不见了!”拉奇当先招呼道:“幸好有你镇守在此,黄沙天地流的人不敢再追……” 集克基眯眼看了看拉奇身旁的哈里扎和萨巴贝,哈哈笑道:“三位一路奔波到本旗盟来,真是辛苦了!” 这话听得他们三人脸上一阵讪热,当下哈里扎嘿嘿乾笑道:“集克基,难道你不打算请我们入内休息?” 集克基淡淡一笑,答道:“这是不成问题……” 话语可是欲言又止。 “难道你有条件?”萨巴贝在隐约间可觉得不妙。 “不错!”集克基乾脆明讲道:“大恨后已死,如今可汗大位虚悬,各位以为如何?” 登下拉奇等人面面相觑,情势已是如此不能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我们愿意奉你为可汗听命于你!” “哈哈哈,很好!”集克基大笑道:“现在我们准备对黄沙天地流展开反击!” “是!” “联盟的兵队在前头分成三路,走中、左、右,本旗的铁骑队则在后面也分成三路……” 集克基沉嘿道:“敢退者斩!” 这四字一出,拉奇他们三个立即脸色大变。 这分明是叫联盟的兵队在前头做替死鬼。 “怎么?你们敢抗命?” “不敢!”拉奇苦笑道:“兄是联盟众位兄弟连日奔波,已是兵疲马惫……” 集克基哼哼冷笑,答道:“你们连日逃命会累,他们在后面连日追赶就不会累?” 一句话,登时让他们三人无话可说。 于是拉奇、萨巴贝、哈里扎等在马背上恭敬一揖,三人三骑策马回去传达集克基的命令。 “嘿嘿,十八贵族王公都是贪利怕死之辈……”集克基冷笑道:“十足是见风转向的墙头草!” “父王英明!”摩雷在身旁巴结道:“依孩儿之见,不如待会儿在战乱中杀了他们以免后患……” 集克基嘿嘿笑道:“这个方法不错!” 他凝目望去,只见数丈外那十八名贵族王公似乎有着一番争执。 片刻之后,总算是分成中、左、右三路而来。 集克基冷笑一声,朝身旁另端的飞雪山三老道:“这一战分别由本王和两位儿子各领一军,请三位大老各在一军中协助。” 阿胖老人嘻嘻一笑,道:“这不成问题!” “另外方才摩雷提议之事……”集克基嘿嘿笑道:“就请三位看着办吧!” “这个更容易!”人间老人沉笑道:“老夫保证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好!” 集克基大喝下令:“击鼓!” 黑情人远远看着那场大战,不由得大叹一口气道:“真是愚蠢!何必如此相残?” 远远望去,成排成列的枪戟在阳光下闪映着。 喊杀声和惨叫声有如人间地狱,特别是四下飞的血珠比一际黄沙染成一块特别醒目的嫣红。 “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西天合什垂眉低念了数回的大悲咒,缓缓摇头道: “真是杀孽!” 他们看着人间的一幕惨剧。 在那端的双方好像都陷入了疯狂似的。 “在我们扶桑,蓦地之间也是如此!”伊田美子倚靠在羿死奴身旁,喟然道:“难道到了那里都一样?” 羿死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竟柔声道:“权力是害人的东西!” 这点没有人否认。 古今多少战争都是为了这一个“权”字! 邝寒四的双眸间竟泛出了泪光,轻轻叹息道:“在中原从去年的六省道亡乱到镇南王赵古凤的叛兵造反,世间几乎没有净土。” 众人足足有半炷香之久的沉默后,那端的战局已然有了变化。 中公旗的铁骑队冲向前去,自后面超前迎战黄沙天地流的兵队。 没一炷香的时间,战势大为明朗。 五万铁骑队果然锐不可当。 这时望去,黄沙天地流的人马已纷纷后退,一步紧迫一步,中公旗的铁骑队骁勇无比。 杨雪红深深皱眉道:“若是中公旗入侵中原,恐怕大事不妙!” 的确,以当今明朝的兵力尚未有如此勇战的兵马。 望眼过去,中公旗的三支劲旅几乎是个个不怕死,个个本来就没有命似的。 越想着,六个人的心中不禁越是不安了起来。 “原来你们在这里!” 蓦地,众人背后有人轻轻笑了,是道悦耳的声音道:“还没有找到明冷香吗?” 伊田美子笑了起来,嘻嘻道:“你们也来了!” 在他们身后,正是久别了的冷无恨和潘雪楼、董九紫。 “沿途的战事耽搁了时间!”冷无恨轻笑道:“各位可好吧!” 这厢,潘雪楼也到了羿死奴面前相互拍了拍肩头。 男人的情谊,有时是用不着言语的。 “走吧!”邝寒四豪爽道:“在他们回去以前,我们先去找那位明冷香!” “很好!”潘雪楼大笑道:“这回我可赶上了!” 潘雪楼可没料到这回还是没碰上明冷香。 “那间屋子里没有人。” 董九紫盯着屋子的四周,冷冷笑道:“却有不少的火药机关!” “火药埋在三寸地下处……”邝寒四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自来买命庄在火药方面的研究一向很深。 “而且有不少奇门阵法!”杨雪红嘿声一笑,道:“整个架构都是让人进得去出不来!” 羿死奴也淡淡的冷笑道:“我唯一的想法是,明冷香根本不住在里面!” 那么明冷香去了那里? “集克基显然有当可汗的意思!”冷无恨不愧是冷大先生的孙女,沉吟道:“所以他和明冷香之间会有冲突。” “明冷香一定还没死!”黑情人也接口道:“因为屋子里的壁面一点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 他加强道:“更重要的一点是,今晨留风老人和石棋……师父一战,中公旗内没有可以对付明冷香的人……” 他们方才都看见了飞雪山那三名老头子还活着好好的。 不但好,而且没有伤。 以明冷香和独孤斩梦的武功,他们三个不可能摆平的了。 伊田美子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么她会去那里?” “中原!” 在他们背后忽然有一道声音淡淡的道:“入塞回中原!”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以他们九个人的耳力也听不出他的靠近? 他们回首,后头空荡没有半丝人影。 “你们找不到我的!”那声音淡然中有一丝讥诮,道:“谁可以看见风?” “留风老人?”黑情人挑眉道:“是你!” “哈哈哈,不错!” 留风老人的声音逐渐远去:“要找明冷香去中原吧!不过……” 那声音又充满了讥诮的味道,道:“你就是石棋在临死前的传人!” 石棋老人死了? 黑情人忽觉得一阵悲愤,昂首怒道:“不错!” “很好!” 那声音只变成一条细线般的在空气中回汤,道:“我感觉得出来石棋还有一手绝活没有施展,嘿嘿!他传给了你吧!” “你既想试试,何不当面来交手?”黑情人嘿嘿一笑,道:“或者是你和石棋师父交手时受了重创?” “错了!” “错了?” “我只不过不希望在乌兰察布盟内让你们这些中原武林人物横行而已!” 留风老人哈哈大笑,其声震人心脉,道:“要杀你们,我会去中原,让你们也别人到自家土地来发威的感觉!” 一串长笑后,终于杳无声响。 长长一阵子的沉默,羿死奴冷冷眉嘿道:“很好,百八龙欢迎你到中原来!” 邝寒四也轻轻笑道:“买命庄何尝不是?” “还有恶人谷!”董九紫大笑道:“像这样一位‘贵客’最适合在那里养老………” 一时间整个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他们大步的往外走出,竟没人敢阻挡。 出了旗城外,可见得满野的首四布。 留下来的都是死人。 活的人还远远的追向天际处交战。 不过这场战争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看来集克基是当定了可汗……” 黑情人嘻嘻道:“希望这一战能让乌兰察布盟元气大伤,最少在数年内没有力量入塞侵略!” “天命吧!” 杨雪红轻轻道:“我们只能尽人事了。” 谁说不是呢? 历史以来,没有那个地方的人民喜欢战事。 但是当君王的却扯着“雄才大略”的外衣东征西伐。 一次又一次的血劫,正是人类最可悲的地方。 在这世间上,从来不曾有一种生物彼此成群结队的大屠杀,没有,除了人类以外—— 收集 第二十七章 长安仍旧是长安。 只是在不同心境的人看来会有不同的情景。 “回家真好!”黑情人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是不是?” 这时咱们情人哥哥正和杨大小姐经过一片林子。 长安城外的这片林子,曾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同样是夜,长安城外的夜,但是却有刀,还有郝三爷的拳头。 当然,那时杨大美人是要杀咱们情人哥哥。 “没想到吧?”黑情人笑道:“还好那时你没杀了哥哥我,要不然……” “要不然……” “要不然现在可没有人娶你啦!” “贫嘴!”杨大美人粉拳高高抬起,却是好轻好柔的落下,落在郎君的厚实手掌中捏着。 半晌之后,杨大小姐忽的抽回了手,白眼道:“看见长安城啦!想到谁了?” “柏青天!” “你可能想到捕头?” “大舞他们三个。” “你会想到一堆臭男人?” 黑情人苦下了脸道:“那……还会有谁?” “哼!”杨大美人有点儿醋味道:“大不易酒楼那栋红来阁的四大名妓可记得名字吧?” “那会?”黑情人大大摇手,郑重道:“我怎么可能想到紫葡萄、水蜜桃、绿柳儿和黄杏子?” “好呀!名字倒是背得可熟!” “这……这……那……那……”情人哥哥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忽然笑了起来。 而且还笑得挺不怀好意的。 “你笑什么劲儿?” “我在笑有一个人听到一件事时的反应!”黑情人哈哈大笑道:“我保证他的表情你一辈子不会看到第二次!” 杨雪红真的好奇起来,道:“谁?” 柏青天的表情的确像是一口气吞下二十个鸡蛋。 他怀疑不是眼前这姓黑的小子有毛病,就是自己的耳朵今早没清乾净。 一大早,黑情人就拉着杨八代主闯入自己家宅前厅吼叫一番,搞得脸洗了一半便跑出来。 “你什么话也别说!” 黑情人可一副老大的样子看了看柏青天,嘻嘻道:“我跟身这位姑娘打算办个婚礼,只是……” 他可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在下黑某某在长安无居所可以当新房,所以………嘿嘿,看中了阁下这间……” 柏青天大概呆了有半盏茶之久,这才用力一拍黑情人的肩头,大笑道:“成!这种事岂有不成的道理!” 这厢两个男人说好,可是杨雪红却羞红了脸。 柏青天看在眼里,嘿嘿乾笑两声,随口道:“刚刚起床,柏某去整装一番,嘿嘿,随便坐、随便坐!” 柏青天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了,咱们情人哥哥笑道:“怎样?他的表情是不是很有趣?” 杨大美人一张脸颊通红,轻哼道:“这种事也得通知家兄一声呀!” 入塞之后,众人分成数路人马,只是目标齐往长安城来。 小西天和冷无恨、潘雪楼先往洛阳一行,打算由醉仙楼万二爷那边听点消息后再过来。 邝寒四、董九紫两个大男人则兄弟好的沿途捣了一些绿林的巢穴,快意一番后才到长安。 至于伊田美子和羿死奴自有人家的“培养感情”,也不晓得到那处名胜去逍遥了几天才会到长安名城。 “唉呀!等到他来说不得可以一道举办婚礼了!” 黑情人哈哈大笑道:“不过这样也更有趣!” 杨雪红一顿脚道:“人家可是说真格的。” “我知道!”黑情人嘿嘿笑道:“不过咱们这个婚礼可会吸引不少人哩!” 当然这些人中有朋友、有大侠。 但是也会有敌人。 杨雪红嗔声道:“原来你不是真心的?” “唉呀!天地良心!”黑情人双手高高举起道:“我当然是真心的啦!我的意思是,咱们过咱们的洞房花烛夜,至于那些不是朋友的家伙就交给我们的朋友去料理……” “你喔!”杨大美人用纤纤玉指一点黑情人的额头道:“朋友在外头卖命,你倒会在里面享受……” “什么?我也是在里面卖命呀!” 这话再说下去就不得了了。 杨雪红满脸通红的别过脸去,这时柏青天又晃了出来,讶异道:“是谁在卖命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 虽然这不是自己的婚礼,咱们这位天下名捕的柏青天还是打点得不亦悦乎,甚至放了牢里一些不怎么重要的犯人,申诫一番了事。 婚礼是在下个月十五举行,正是月圆人圆的时候。 “还有二十来日。”柏青天哈哈大笑道:“可够让中原武林内所有的人全赶来长安啦!” 柏青天办事的效率当然快,加上他所建立的通讯网,不过是三天的时间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喂!你得考虑自己的宅子能不能容纳那么多人?”黑情人看到那好长的名条布,苦着脸道:“别说喝酒,就算喝茶也会将长安城给淹了!” 柏青天哈哈大笑道:“你别紧张,柏某的宅子装不下,长安城可够大吧?” “千里侯”柏青天的面子谁敢不给? 不但给,而且还抢着送哩! “咦!你那位未婚妻呢?”柏青天从书房内朝外头张望了一巡,不见杨大小姐的身影。 “她那位无恨妹子和潘雪楼来啦!”黑情人格格笑道:“说不定这回很多人举办婚礼哩!” “那才好!” 柏青天兴致勃勃的道:“这样省得大伙儿劳民伤财,每隔一阵子就得跑一趟。” “哈哈哈,原来柏大名捕也有风趣的一面!” 书房门口处,站着的不是潘雪楼是谁? “原来是潘兄大驾,真是久仰了!”柏青天急急起身相迎,两双厚实有力的巨掌紧紧一握。 “行啦!让女人在家里闲聊,咱们去逛逛长安的街道如何?” 长安,古城! 古城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那是一种传统、历史、纯混合成的奇妙感受。 “中原就是不一样!”黑情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哈哈笑道:“连呼吸起来都顺畅多了!” 潘雪楼同意,微笑接道:“到底是自己的土地好。” “欢迎两位在此长住!”柏青天朗笑着道:“有你们在,柏某的工作可轻松得多了!” “可别找哥哥干六扇门的事。” “你以为你干得来?” 三个男人大笑着,声音在蔚蓝的青空下飞扬。 但是在一间阴暗屋子阴暗的角落里有人冷冷在看。 “嘿嘿,你们现在笑得出来……”明冷香的声音充满了怨毒,道:“可是能笑多久?” “别急!”独孤斩梦站在她身旁,左臂环抱着美人的腰,冷笑道:“一步一步做,才能享受着猎物掉入陷阱的快感!” 明冷香没有说话。 眸子里除了愤怒外,却还有一丝嫉妒。 杨雪红可以光明正大的广邀天下人举行婚礼。 冷无恨也可以,甚至扶桑来的伊田美子也一样风风光光,可是自己呢? 她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 她恨,因为羡慕,因为羡慕产生的嫉妒。 独孤斩梦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点。 “经验是成功最好的导师。” 独孤斩梦的声音又沉又有力,道:“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这句话的作用很大,明冷香忽然间冷静了下来。 是,她要做出来的行动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忍耐”却是这个行动中最重要的一环。 “中原的风光的确很美!”阿胖老人呵呵笑了,愉快的道:“有一天集克基挥兵入塞统治了中原,这里便全部是我们的……” 他用手比了好大的一个范围,道:“我要这几条街。” “留神点吧!阿胖。”人间老人嘿声道:“我们已经进入了长安,这里可有一个天下名捕?” “柏青天?” 阿胖老人冷冷一笑,哼道:“他又如何?” 这时一向很少说话的独赏老人出声道:“我们的行动是要杀羿死奴和黑情人,这是风大哥的命令!” 立时,阿胖老人和人间老人全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当下两人跟着独赏老人进入一间茶楼的顶层点了食物。 “你们都知道这次的行动很重要,而且风大哥也在我们左右随时准备出手……” 独赏老人严肃道:“一出手便是生死立见!” “是,我们明白!” “那就好。”独赏老人开始吃用店小二端上来的茶点。 这时楼下街道上听得有人纷纷招呼叫道:“大捕头出来逛街呀?” “哈哈,天气好,和朋友出来散个步。” 独赏老人他们三个一愕,真巧! 三人五只眼睛齐往下面望去,可对上了六道目光望上来。 正是柏青天、黑情人和潘雪楼朝上看来往自己这方一笑。 该死!这可不是“真巧”,而是柏青天早知道他们的行踪,而且时间捏得恰到好处,一丝不差的和自己三人同时到达茶楼内外。 独赏老人长长一叹,显然方才的那些“招呼”是柏青天安排的。 目的正是引得自己三人朝下看。 这一看可给人家下了马威。 “现在……”独赏老人冷冷道:“你们知道他的可怕了?” 如果还不知道的,不是白痴就是傻瓜。 当然,更不可能活到他们这把年纪。 夜,轻轻的覆盖在长安城上,火烛点起的时候。 “百家园”原本是一座有名的古园。 它建立在大不易酒楼的后方,最为长安诗人墨客流连忘返的地方。 在这儿吹吹洞庭湖过来的风,啜一杯大不易酒楼自酿的葡萄酒,随口诌出几句诗词来。 呵,人生一大悠闲。 只是这几个月来,“百家园”已经变了。 申老老这位大不易酒楼的老板忽然横死,流言到处蠢动,有人说是犯了鬼邪,也有人说是被江湖大盗所杀。 过了一阵,又有人说申老老其实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一个罪恶组织首脑,是被柏大捕头下手剪除的。 反正这一切的流言,到了今天今夜已经没有人再提起。 甚至连人们都似乎忘记有这么一座百家园的存在。 骑梦隐就坐在一截横倒的断木上凝视着夜空。 申老老是个不错的手下,特别是每年的缴金对“龙虎尊”的发展有相当大的助益。 他一叹,同时也想到韩败、元流水这几个四头魔虎的生死兄弟,如今已是幽冥两隔。 “想不到骑大先生也是会叹气的人……” 独孤斩梦轻轻的笑了,声音里头似乎有一丝讥诮。 他每一步都很慎重的走着,掌中的剑则完全隔合在步伐里。 “你能找到我是相当不简单的一件事。”骑梦隐淡淡的看着这个人站到了自己面前,道:“而且能用我的联络方法通知我来这里见面……” 原来独孤斩梦约骑梦隐在此相会。 “嘿嘿,你可能忘了……” 独孤斩梦的双目一闪,有若寒辰般的冷锐,道:“在你的身旁中那位倚为左右手的黑捡命可是我的人?” 骑梦隐一双浓眉紧紧扣结,眯起的双眸闪过一丝杀机。 当时在黄沙天地流时若不是黑捡命出乎意料的对自己下杀手,情势早非今日这般。 “哈哈哈,好,很好!”骑梦隐暴笑起来,在废园中轰轰的流转,忒是惊人。 独孤斩梦双眉一垂,缓缓的出声在这一片笑声里道:“清音神功对在下并没有什么效果……” 骑梦隐一歇笑声,打量着独孤斩梦,耳中听着他的呼息。 “好修为!”骑梦隐沉沉笑道:“看来当年太史子瑜记述在‘天地情谱’的心法和记述在石剑内的心法相同共通……” 独孤斩梦也笑道:“不错,太史子瑜不愧为一代宗师,为了怕日后他这门武学的人相残,在心法上彼此都有相互克制的效果。” 骑梦隐已将石剑中奥妙的心法融会于心。 所以清音神功已是不可避免的运用上那种气息运行,或许对别人有更大的压迫力,但是对于独孤斩梦或是米小七,反而无能为力。 骑梦隐的一袭衣袍鼓起,沉哼道:“看来就只有动手才能让你永远消失了!” “这倒不像骑大先生的为人!” 独孤斩梦挑眉看视过去,嘿道:“在下今天邀你来的目的是别有意图。” “是吗?” “是的,想问你一件事……” “嘿嘿,有意思,你说!” “蒲衣神功!” “蒲衣神功?”骑梦隐俄然哈哈大笑道:“你以为骑某是什么人?不错!我是学过清音神功,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金蛊化龙大法、黄沙天地流的最上乘心法,甚至太史子瑜的石剑妙法……” 他沉沉一哼道:“你要问蒲衣神功为什么不问身旁那位明冷香?嘿嘿,却在深夜暗暗邀我相询!” “因为你杀了大恨后!” 独孤斩梦神色不动的道:“我相信她临死时那一击必然让你探出了不少事来………” 一阵沉寂,只有双闪动的眸子。 “你是一个聪明的人!”骑梦隐终于开口道:“可惜并不是我的手下的聪明人!” 像这种聪明就应该要死,这是骑梦隐的原则。 “你错了!”独孤斩梦自负的瞪向骑梦隐,嘿声道:“难道你没想过在手下和敌人之外还有朋友?” 朋友? 骑梦隐的嘴角一丝冷笑,他的回答是:“不信!” “不信”这两个字说出的同时,也就是他出手的同时。 骑梦隐的衣袍已破空飞卷而来。 千变万化波动的衣袍就像有十数把千变万化的刀、剑、掌同时攻向独孤斩梦。 剑出! 斩天一十六剑在那瞬间爆发。 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快,翻飞的身影交错盘旋。 独孤斩梦每一剑砍出,实实在在的砍在骑梦隐的衣袍上,但是他发觉了一点,这种可以开山裂石的力道砍在对方衣袍上时,彷如砍在一种又韧又硬的皮革。 更令他讶异的是骑梦隐护身罡气似乎是一股回力旋风,逐渐将自己的人、剑、剑法卷带其中。 骑梦隐的手掌缓缓伸出,金彩流转。 十年前江湖中最令人闻之色变的金蛊化龙掌。 独孤斩梦想退,却已力不从心。 那双缓缓逼近,已到心口前三寸。 俄然,独孤斩梦大喝,双肩大力抖动。 一记奇妙难言的剑式从独孤斩梦的手腕、手指、剑身里开来。 斩天第一十七新剑。 骑梦隐暴退。 他曾经和独孤世家最后一代主人,独孤飞月较武过,并且在那次“歼灭计划”中重创了独孤飞月和毁了独孤世家。 他对独孤世家的武功了然于胸。 这是优点,但也是缺点。 就是因为太有把握,所以完全没料到独孤斩梦会使出一手他想也想不到的剑法。 衣袍已被斩飞了一截。 胸口也划破了一道血痕。 血珠在飞。 独孤斩梦的胸口只觉得沉闷闷,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全在扰动。 长嗥一声,他窜身而走。 骑梦隐没有追,唯低头楞看了看胸口的剑痕。 剑痕很轻,但并不表示下回不会破胸开膛。 第一回,他对这种剑法一点把握也没有。 竟忍不住有一丝寒意爬升。 “你去找了骑梦隐?” 窗牖前,美人一双妙眸仰望着顶上的新悬月,轻轻一叹道:“何必?是想解掉你身上的丹丸药力?” 伊人在黑夜的衬托下,变成一道朦胧的剪影。 独孤斩梦用剑拄撑着身体,仍旧昂然站着。 从他生下来就注定这辈子不能倒下去。 独孤世家存在的时候,他是这个庞大势力的继承人。 独孤世家毁灭之后,他的责任更重。 一盏灯缓缓的燃明,点亮了屋内的情景。 这里的陈设相当的高雅,而且很有情趣。 东面的墙壁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鸳鸯戏水图。 独孤斩梦有点不敢相信这间原本是又破又旧的木屋在短短的一夜间变得如此可人。 更让他不信的是,明冷香怎么会挂上鸳鸯戏水图? 伊人的眸子有一丝幽怨一丝轻叹。 在柔和的灯光下,明冷香美得有如仙女。 她缓缓移,似走似飘的到了独孤斩梦面前。 裙在地上摇曳,风情万种。 纤纤玉指轻点,点了独孤斩梦的六处穴道。 一股清凉的气机滑过全身,顺着脊背骨冲到了顶门。 这刹那,胸口的郁闷之气没了,体内潜伏的奇异气机也消失无踪。 “你……”独孤斩梦有些不信道:“解开了丹丸药力?” 明冷香轻轻颔首,又移身坐回了窗口前。 窗外的街道好静。 已是近黎明前的时刻。 风从东方来,清凉得令人整个心都飞了起来。 “为什么?” 独孤斩梦平抑自己的讶异和激动,站到了明冷香的身旁,很慎重的再问一次,道:“为什么?” “因为……”明冷香的眸子忽然闪过一抹光彩一道希望,道:“在我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好奇妙的一句话。 独孤斩梦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中竟然一点恨意也没有。 没有恨,爱生。 他不知道自己停息了多久的呼息,终于以自己都不敢相信乾涩的声音道:“你……确定?” 明冷香轻轻瞪了他一眼,眸子里凝视窗外的沉静。 “这种事,女人当然知道!”她淡淡的笑了,笑得令人好怜惜,道:“今天晚上我去找大夫确定过了。” 独孤斩梦的心口重重的一疼。 今天晚上他正在做出一件“背叛”的行为。 他想请骑梦隐解开药力,然后呢? 然后控制明冷香。 他的手指伸了出来,沿着脊骨一路点下去。 当最后落到盘谷穴时,把明冷香用力的抱了上来。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你说!” “不!你说。”明冷香轻轻笑道:“因为你是他爹……” 爹?又是一个奇妙的字眼。 “如果是男的就叫独孤不世。”他的声音兴奋起来道:“我相信我们的儿子是个不世奇才……” “如果是女的呢?” “那就叫她独孤双情。”独孤斩梦以自己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表情道:“因为她让我们有了真正的感情,也有了真正的心……” 好静的一段沉默,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你离开这里吧!”他说。 “不,我要跟你带一起!”她坚决的回答。 “别孩子气了!”他的声音好柔,道:“你是一个将做母亲的人了,也该为我们的下一代着想。” “不!”她用力摇着头道:“我不愿意孩子没有爹!” “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 他在这瞬间忽然充满了力量,道:“有一个地方有一座山,在那座山下有一人条小河,河水非常的清澈,河里的鱼虾都不怕人。” “我们的孩子要生在那种地方,在那种地方长大。” “啧啧,已经过了十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黑情人用力的摇摇头,叹气道:“甚至飞雪山那三个老头子也是一天到晚瞎逛……” “你怕天下不乱吗?”杨大小姐嗔了他一眼,轻轻笑道:“中原东南那几省可是乱得很哩!” 的确,赵古凤叛兵之事犹是越演越烈。 特别是江湖中传言,赵古凤和宫中权宦刘瑾之间相互利用。 一个在外叛乱,一个在宫中上下其手。 “大侠的刀砍向大侠!”黑情人格格笑道:“忘刀先生和俞傲大侠将战于京城,或许和这位大宦官有关……” 俞傲、忘刀一战固然是近年来最吸引武林注目的大事,但是敏感的人都隐约猜测到这一战后会有许多事。 而且是大事。 “两位谈心呀!”门口处,柏大捕头嘻嘻笑着进来,一忽儿却又皱眉了。 “干啥?脸色变得那么快?” “大漠一战骑梦隐没死!”柏青天苦笑着摇着头,道:“而且早在半个月前就有人看到他经过洞庭湖。” 黑情人心头可是好大一跳,嘿道:“这么说,他很可能在十天前就到了长安城啦?” “来得好!”柏青天嘿嘿一笑,道:“抓了这条大鱼好带日后向李吓天那小子示威。” 天下三大名捕,“京城”李吓天可是排名第一。 杨雪红轻轻笑了,问道:“独孤斩梦和明冷香呢?” “这个……倒是没有他们的消息。”柏青天又皱起了眉,摇头道:“更别说他们是不是已经进了长安城……” “哈哈,原来柏大捕头也有不知道的事!” 一颗大光头随着声音走进来,嘻嘻笑着黑情人挤了挤眼道:“小子,硬是要得娶了个大美人……” “和尚难道心动也想还俗了不成?”黑情人哈哈大笑道:“长安城里那家那户的美女,哥哥我都可以帮你……” “帮什么?”杨大美人瞪了一眼,道:“你很熟?” 咱们情人哥哥那儿敢接话下去,好快的改口道:“和尚难道有他们的消息?” 小西天白了他一眼,哼道:“昨夜大不易酒楼后头那座废园内可有精彩的一战!” 柏青天的兴趣立刻上来了,道:“谁跟谁?” “独孤斩梦和骑梦隐!”小西天叹了一口气道:“而且是平分秋色!”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凝重。 听的人的神情也很凝重。 因为一个能和骑梦隐相抗衡的人绝对是个可怕的人。 “以斩天一十六剑的威力应当不是骑老贼的对手!”黑情人沉吟道:“难不成那小子又有新创的剑法?” “很有可能!”杨雪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缓缓道:“上回我和他在绿洲中共同对付羽公子时,独孤斩梦的剑忽然变化了一种极为奇妙的气……” 她看了眼前三个男人一眼,轻轻叹道:“羽公子会受到那么重的剑创,就是因为那一剑……” “这下可好了!”小西天苦笑道:“咱们又有一个大对手……” “慢着!” 黑情人的脑袋忽然间灵光道:“那时候详细的情况是怎样?”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独孤斩梦原先就用那招剑法,或者是中途才变化的?” 杨雪红沉思了很久,这才缓缓道:“那时也真奇怪……” 她看了看黑情人一眼,点头道:“原先他施展的剑路和后来变化出来的有大大的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三个男人同时兴致盎然的问了。 “他一剑以这个姿势砍出……”杨大小姐取了毛笔在空中比划,边解释道:“我从他正面击出帝王绝学中的‘雷霆杀机’……” “然后呢?” “羽公子夹在我们两人之间,双袖打旋拍出,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回力……” 杨雪红喘一口气后,续接道:“那股回力带动着我和独孤斩梦彼此气机相撞,那时我的内力震动了他剑上的剑……” 杨雪红停了下来,片刻后才肯定似的点了点头道:“就是在那时候产生了变化!” 独孤斩梦的剑砍向羽公子。 同时羽公子的双掌各打了杨雪红和独孤斩梦一记。 “幸好是羽公子打在独孤斩梦身上的同时,独孤斩梦的剑也砍中了他。”杨雪红想起前事,犹是心有余悸道:“羽公子打到我身上那一掌便轻多了。” 所以她还能逃,遇见了苏佛儿和单文雪相救。 “第一十七剑……” “什么?” “斩天剑法有了第一十七剑……”黑情人叹道:“和尚,你看见了昨夜那一战?” “是看见了!”小西天苦笑道:“独孤小子原本在骑梦隐的控制下已是必败必死,却没想到会突然使出一记绝活来……” 他耸了耸肩,接道:“隔得太远,没看真切!” “后来呢?” “后来独孤小子就走啦!”小西天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和尚我就跟踪骑老头,最后还是跟丢了。” 柏青天微微一颔首,沉声道:“很好,这些主角儿全部来了长安城。” 今天已是初一。 “还有十四日就是哥哥我的大喜之日……”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各位可要卖点力让黑某某有个良宵呀!” 小西天哼哼两声瞪了他一眼,外头的冷无恨和潘雪楼双双进入这间会客堂内,哈哈笑道:“和尚怎的一大早便瞪白眼?” “交错朋友啦!”小西天鼓嘟着嘴,又是一叹。 “行了!和尚你来得正好。”黑情人可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现在正在一项计划要进行哩!” “我就知道!”小西天大叫道:“只要和尚我一现身,就会有卖命的事找上门来!” 如果有一个人是你要狙杀的目标。 偏偏这个人坐到了你的对面冲着你猛笑,你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独赏老人那颗眼珠子闪呀闪着,也够沉着住气。 眼前黑情人就坐在靠窗的那个位子直瞄过来,这小子的眼神中分明摆着挑战的意味。 阿胖老人和人间老人并不在场。 好巧的是两人同时到后头上茅房去了。 “好奇怪是不是?”黑情人格格笑道:“怎么偏偏他们两个在哥哥进来前一刹那,同时上茅房去了?” 他边说着,还自己不请自来的坐到了独赏老人的对面。 这回这位飞雪山“傲”字头的独眼老头子可明白了。 “下毒药,你们当然闻得出来!”黑情人笑得更乐道:“可是如果是泻药……” 没有人会想到下泻药。 因为这不但不切实际,而且难登大雅之堂。 更没听说过那一位大侠干过这档子事。 “我不是大侠。”黑情人格格笑道:“你呢?” 独赏老人当然不会厚脸皮到说自己是大侠的地步。 “你打算怎样?”独赏老人冷肃寒声道:“一对一?” “没错!” 黑情人咯咯笑道:“而且我还知道个好地方。” 百家园的确是个好地方。 这里荒凉,有断木、有藤葛、有倾倒的凉亭。 以及满地萧瑟的落叶。 “昨天有人在这里决斗过。” 黑情人笑道:“独孤斩梦和骑梦隐……” 独赏老人挑了挑眉,冷哼道:“你倒是清楚很!” “当然,我还知道你们那位风老大一定在附近是不是?”黑情人呵呵的笑着,像一头牛似的叫道:“他想看看石棋师父到底了我什么秘诀来对付他……” 独赏老人脸色可是一变,沉嘿道:“看来你也做了安排?” “当然的啦!”黑情人得意道:“我倒想看看那位留风老头子有多少能耐能到这座百花园来……” 一丝冷笑在独赏老人的嘴角滑过,好沉好冷的声音道:“很好,就让你看看飞雪山的绝学!” 独赏老人忽的一步向前,右掌往黑情人好快的拍来。 妙绝的是,到了黑情人身前三尺处忽然翻了翻,掌心向上掌背向下的“递”过来。 这姿势简直就像跟人家“要”东西。 黑情人可一点也不敢疏忽,谨慎的往后退一步。 独赏老人冷冷一哼,人家退他则进。 黑情人已掌握那柄黑檀木雕成的“黑情人”再退一步。 独赏老人仍旧维持他的姿势,又进。 两人这厢一退一进的模样可真好笑。 就好像债主在索债似的,一步一步进逼。 黑情人哼的一声,终于出手。 黑檀木剑以一种极为优美的弧度划下,直点向独赏老人的那只手掌上。 蓦然,独赏老人的手掌倍长,不但如此,他那五根手指有如章鱼般的柔软。 一触,已将那柄黑檀木剑牢牢的吸在指间。 黑情人心头一震,立即感受到对方可怕的地方。 独赏老人的五指有若一座大吸盘,不但扣缠住檀木剑,甚至连握剑的手指、手腕都让他牢牢吸住。 “嘿嘿,小子,这是你自找的!” 独赏老人冷笑一声,左掌出袖正面当胸大力拍来。 这一记出手可是快猛绝伦。 黑情人沉气一喝,哼道:“倒楣的是谁还不知道!” 只见他右臂一脱一拗,便用手肘去顶撞独赏老人这一拳。 “啪”,两相接实。 独赏老人的掌力贯通到黑情人的手腕上,便五指一用力震脱了对方的五指缠剑。 黑情人一脱出对方手指,便是三道气机击出。 独赏老人突受这一记攻击,拍掌挪身而避。 可惜的是,他挡下了两股气机,却让第三波震击胸口,大大的弹跌出去。 “嘿嘿,小子的修为成就不差!”独赏老人翻了个身站定,淡淡冷笑道:“可惜老夫这身软骨功已臻化境,你所激打的气机奈我如何?” 黑情人还真吓了一跳,讶声道:“你没事?” “嘿嘿,你以为会怎样?” 独赏老人大袖一拍,卷动满地落叶和飞梭的打向黑情人,这一手可攻可守,黑情人不得不以掌中檀木剑划开一道罡气相抗。 等到这满天的飞叶落尽,早已不见独赏老人的身影。 他可摇头叹气了,飞雪山随便一个都这么可怕,那个留风老头子岂不是更惊人? 才叹着,猛然瞄见方才独赏老人站立的地方有一滩血迹,犹是新湿未乾。 黑情人笑骂道:“好个逞强的老头子,让你给唬了!” “那是你自己笨嘛!” 小西天晃了出来,咳了两声道:“现在可好了!他一定把方才交战的经过告诉那位留风老头子。” “你没跟下去?” “这档子事由柏青天和潘雪楼去就成了。” “那……你留下来干啥?” “照顾你呀!”小西天一副被狗咬的样子,道:“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好对杨大小姐交代?” 黑情人忽然又咯咯笑道:“杨大美人和冷大丽人不知道和那位阿胖老及人间老怎的搞法了?” “去瞧瞧吧!” 小西天也乐道:“看看她们如何古灵精怪?”—— 收集 第二十八章 人间老人和阿胖老人还真傻眼了。 两个人才出了茅房,外头已有两位又娇又俏的美人伸手要钱要银子啦!留风老大给了他们黑情人等几个男人的肖像,可没有有关女人的部份。 因为他们都很自负,都认为天下间没几个女人有资格让他们动手。 “咱们店里的规矩,上一回茅房一两银子!” 杨雪红指了指悬在“暗处”的招牌,嘻嘻笑道:“两位老爷不会吝惜这一点小钱吧!” 不会是不会,只不过他们的银子不在身上。 看来他们三人一道行动都是由独赏老人负责钱财事,这厢到了前头,偏偏又不见那个独眼兄弟的影! “这个……”阿胖老人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结结巴巴道:“两位可以随我们到楼上宿店里拿。” “行!”冷无恨轻笑道:“两位大老爷请!” 于是一行人又“蹬蹬蹬”的上楼去了。 人间老人这厢一推开了门,叫了起来道:“有贼!” 房间里乾乾净净的一点也不零乱。 可是他做了暗记,也摆了几门奇门小阵法。 他看得出来有人进来过。 一步子向前,果然藏在枕头下的包袱已不翼而飞。 “喂!你们两个是打算白住白吃白拉?” 冷无恨板下脸来,自己肚子里都觉得好笑,强忍着道:“这房里那像经过贼偷的样子?” 人间老人和阿胖老人可是哭笑不得。 是呀!除了他们之外有谁知道? 不过他们的心底也发了一阵毛。 对手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破了七阵,又无声无息的盗走包袱离开。 他们那里知道眼前这位冷无恨是谁?论到奇门阵法,谁又比得上冷大先生? 就以老字世家的“第一智者”老师在面对冷大先生时也是毕恭毕敬,败得心服口服。 “好啦!两位打算如何解释?”杨雪红可是逼问了一句。 “这……我们的一位朋友马上回来!”阿胖老人乾笑道:“那……那有些银子在他身上。” “哼哼!谁相信了?”冷无恨皱鼻子道:“你们已推三阻四的骗了我们一回,说不定根本没有你们那位朋友。” “是呀!”杨雪红接着道:“方才你们说是在前厅吃饭,结果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两个大美人这一逼,人间老人和阿胖老人可不好应付了。 到底这儿是中原不比塞外,一切人生地不熟。 万一闹出了什么事来,自己担了也就罢,万一牵涉到风大哥的计划可是大大的麻烦。 “好!那你们说怎么办?”阿胖老人可是足了气。 “送官好了!”杨雪红笑道:“那里有公家饭可以白吃白住,如果你们那位朋友果真回来,自然会保你们……” 这下人间老头子和阿胖老人互看了一眼。 “去不去?”人间老人皱眉问着。 “去就去,怕什么?”阿胖老人显然是火大了,道:“天下有那些地方可以关得住我们?” 他放心。 因为独赏老人一定会放他们出来。 再不济,以他们两个的武功想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说……”阿胖老人压低了嗓子,小声道:“我们也可以先探查里面的情况,到时对那个柏青天来个内外夹攻。” “好方法,亏你想得快!” 人间老人哈哈大笑道:“两位美人,我们走吧!” 他们两个老头子大笑,两位美佳人心底可也笑哩! 独赏老人回到房里的时候实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换人了?房内是一对俏佳人。 “喂!你们是谁?”他大声问。 “你又是谁?”冷无恨强忍笑意,拉下面孔道:“你这个老不修这样子闯进来,我要大喊捉贼了!” 独赏老人楞了楞,自己都疑惑起来。 会不会是走错了房? 再仔细看看,没错呀!的确是这间房! “这……这房间是我租的,怎么你们住进来?”独赏老人不信有这种邪事儿。 正巧,一名店小二端了水过来。 “喂!小二,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那店小二口气也冲,哼道:“你那两位朋友忽然间就破口大骂说要回塞外去了!” 独赏老人那颗独眼一闪,嘿道:“有这回事?” “哼哼!连房钱、饭钱都没给哩!”店小二放下了洗脸水,伸手道:“正好,你来替他们付了!” 独赏老人这厢给搞得一楞一楞,半晌才恶狠狠的笑道:“好小子,你想骗我!” 于是大手一探,扣住了店小二的手腕一拗。 “唉哟!杀人罗!”店小二痛得大叫。 于是四下引来了不少人,登时一个个议论纷纷。 “怎么这把年纪了火气还那么大?” “就是嘛!练了几年功夫就这般没王法了!” “唉呀!搞不好是来砸店的,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 你一句我一句,独赏老人不由得松了手。 这时人称胡老板的酒楼主人可急匆匆上来了,排开众人朝独赏老人道:“这位老爷有什么不满?” “哼哼!我那两位兄弟呢?” “他们走了!说是什么要回塞外大漠去了。”胡大老板咳了两声道:“连银子也没付呢!” 独赏老人又目一睁,哼道:“果真如此?” “是呀!楼下那些客人都可以作证呢!” 人家这么一句,独赏老人可接不下去了。 古来就有一句“千夫所指,无病而死”。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赏老人一阵脸上讪热。 这时,里头的杨雪红和冷无恨双双站到了门口,哼道:“事情明白啦,不道歉吗?” 这回可更叫独赏老头子脸上难看。 他是可以大大挥袖而走,但是留风大哥可有交代要他住在这里会前来联络。 情势所迫,不得不低头。 “两位姑娘请原谅老夫鲁莽!”说着,他深深一揖。 “算了!”杨雪红哼道:“人家小二哥可是吃了苦!” 独赏老人牙根一咬,团了个身朝那个店小二抱拳一揖道:“小二哥,方才老夫……” 才说了这七个字,背上最少有十六处穴道一麻。 独赏老人在惊怒中抬头,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柏青天! 不!在柏青天后面探出头来冲着自己猛笑的那个,不是才交手不久的黑情人这小子是谁? 独赏老人这时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长安城里个个几乎都是柏青天的人。 所以谁想到长安来作案,谁就是和全长安城为敌。 他叹气,也终于明白长安为什么是中原犯罪最低的城市之一,也终于明白柏青天为什么会是天下名捕? 他更明白的一点是,黑情人这小子将婚礼选择在长安的理由请君入。 独孤斩梦将整个计划又重新细想了一遍。 “这将会是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他有十足的信心,朝着前面坐着的四个人道:“秦西见、吴六、刘酒心、钱动动,你们各自率领五十名精锐好手分成四路进攻。” “是!”四道声音汇合在同一刹那共鸣。 他同时的收口。 独孤斩梦满意极了,这表示他们彼此间有很深的契合,而这点正是他所要的。 “秦西见这组要利用这十天内打通一条地道,直接通往柏宅大厅,在上一层架构火药,下一层藏人。” “是,明白。”秦西见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炯炯有神的双目充满热忱和力量,道: “为了振兴独孤世家,属下誓死以赴……” “很好!” 独孤斩梦望向吴六,淡淡道:“你们这一组负责正面攻击,在火药爆炸后立即冲入……” 他又嘿嘿一笑,挑眉道:“你们用的是毒,一杀即退,引得他们追出来,这时由秦西见的人破土而出,内外夹击。” “是,属下明白。” 吴六看起来是个很平凡的人。 一张黝黑麻子脸,让人家根本猜不出年纪来。 “你们这次用的毒很危险。”独孤斩梦沉声道:“那五十名兄弟可都熟练了?” “回禀少主!”吴六平静的道:“兄弟中没有一个怕死!” “好,很好!”独孤斩梦哈哈大笑中看向刘酒心,道:“你们这组负责上空击杀!” “是!” 刘酒心虽然才二十一、二岁,却是最不怕死的年龄。 “在行动的那天晚上,兄弟们会将黑线索系好在柏青天王府的上空。”刘酒心的声音一冷,嘿道:“所有的弟兄也都会掌着匕首短刃打算以命搏命!” 独孤斩梦的眼中有了一丝嘉许,点了点头道:“这一战会很惨烈,兄弟们的皮革里衣都准备好了?” “是,他们现在都在扁山训练高山跃下的搏杀技法。”刘酒心很有自信的道:“或许在最后十天时只留下一半的人活着……” 他的目光一闪,坚决的道:“我向少主保证,他们会是最好的俯冲杀手!” 独孤斩梦轻轻嘘出一口气,用力的一点头笑道:“有你们这种精神,独孤世家何愁不兴?”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钱动动。 人如其名,正是财主的模样。 五十来岁,胖嘟嘟的身子胖嘟嘟的脸,一副和气生财广结财源的态势。 “你和五十名弟兄的任务是负责后退的工作。”独孤斩梦淡淡道:“必须在行动的前一天在沿路上准备上百辆的马车……” 钱动动笑了,答道:“回禀少主,在下已经准备有八十辆……” 他一顿,强调着道:“这两日之内就可以凑齐。” “除了这点以外,”独孤斩梦嘿声道:“在柏家王府四周的屋子,必须在当夜占领下来……” “是,属下明白!” 钱动动恭敬的道:“而且撤退沿途所要架设的阻敌机关已经规划完成,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全数架使用。” “哈哈哈,很好!”独孤斩梦掸袖立起道:“十五行动夜,江湖将因我们而大大改变!” 清晨的街道,微微泛白的东方。 空气中浮荡着一股凉爽的气息,寂静的天地。 独孤斩梦负手踱步,整个心怀既轻松又充实。 “香儿到了那里?”他自己问自己答着:“应该是在长江瞿塘峡左右吧?” 他想起独孤世家有后,不禁满意起来。 最少老天待他并不薄。 深深的吸一口气,正好踏在这条街和横向一条街的交口。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 无论那个城镇那个村庄,这不过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件小事而已。 但是独孤斩梦的眼睛却闪着讶异而冷肃的光芒。 因为右首的那段街道上有人正看向自己。 一个并不太熟的人老山。 中公旗里服侍过自己和明冷香的老仆老山,怎么会出现在中原的长安城内? 他这一生最不相信巧合。 “原来你就是留风老人……”独孤斩梦沉声道:“集库尼的师父,飞雪山七大技中技名第一的‘奇’!” 老山轻轻笑了,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很令人深思,道:“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脑袋是不是?” 独孤斩梦承认! “你当然是特别在这里等我……” 独孤斩梦有一丝愤怒,也有一丝恐惧,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留风老人轻轻笑着,看了独孤斩梦一眼,道:“我们边走边谈吧!” 独孤斩梦并不反对,因为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留风老人在前面带路,没几转进入了一间黄瓦屋舍内,布置得倒挺高雅。 特别是几张太湖石打磨的石椅,夏天坐起来特别的清凉爽适。 “你当然可以想见我掌握了你的行踪。”留风老人边坐下边道:“当然,还有你的行动计划!” 独孤斩梦双目一闪,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担心的是明冷香和他的孩子。 留风老人轻轻笑着,有如在讨论一件很平常的事般,道:“只不过现在你的计划必须做一番更改!” “呃?为什么?做什么?” “因为我的三位小老弟给柏青天骗进了牢里。”留风老人哈哈大笑道:“而你那位美娇娘和肚子里的孩子却在我的手上。” 独孤斩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这正是他方才所以恐惧的原因。 “你放了她!”独孤斩梦猛然站起,双目暴睁如怒虎。 “你想动手吗?” 留风老人哈哈大笑,道:“别说你的武功能否胜我,可别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和骨肉!” 他说着也站了起来,返身在一座木柜内取出一包黄布包来,扔给了独孤斩梦。 布、黄布,缓缓滑开。 露出来的是天品金刀。 刀芒犹是闪闪发光,却映出了握刀人的泪动。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香儿?”独孤斩梦抚着刀身,竟是情难自抑。 “救出我那三位老弟!”留风老人沉沉一笑,道:“以及杀了羿死奴和黑情人!” 暑夏,夜似乎来得特别晚。 “真热!”黑情人拿着竹扇子猛,边哈气道:“人类怎么不聪明一点,发明一种在夏天会凉快的东西!” 杨雪红咯咯笑道:“你呀!就是这么懒,连个两下风都喊累!” 黑情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边用力着边头说道:“奇怪啦!骑梦隐到长安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也很奇怪。 不过倒是不好回答。 “你是觉得那里不妥?”杨雪红问着。 “如果是为了杀我们其中任何一个,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对不对?” 因为武林上顶尖的高手已聚往长安而来。 还有三天就是情人哥哥和雪红美人的婚礼了。 “这是相当吃力不讨好的事!”黑情人皱眉道:“如果是独孤斩梦和明冷香,或者是留风老头子都有可能,倒是他……” “好问题!”杨雪红也深思道:“难道他是凑巧也来了长安?或是为了别的目的?” 当然是为了别的目的可能性大。 “骑梦隐第一次出现在那里?” “长寿茶楼后的百家园。” “据说以前长寿茶楼的老板申老老是四头魔虎之一?” “是的,据我们事后调查……”杨雪红严肃道:“当年‘龙虎尊’的资金有一半经由长寿茶楼流通。” “嘿嘿,这就对了!” 黑情人跳起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以前所积存的财宝。” 这是相当有可能的一件事。 只不过骑梦隐没想到黑情人要在长安办婚礼。 “我们这个决定必然影响了他的取宝计划。”黑情人嘻嘻笑道:“原因在那里?” “财宝不会直接压藏在长寿茶楼的后院。” 杨雪红沉吟道:“顶多那里的某个地方放了暗语或是某些计号,指明财宝的藏处。”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思,想了老半天还是不见道理。 “算了!”黑情人耸耸肩道:“现在整座长安城正为我们的婚事忙着,别让自己伤脑筋啦!” 杨大美人双颊一红,轻笑着道:“倒没想到柏大捕头这般热心,甚至放了牢里的一些人犯……” 这句话可像触电般让两个人同时为之一震。 “牢里?” 黑情人大叫道:“那批珍贵异常的珠宝必然是藏在牢里!” “而且骑梦隐现在更可能也在那里!” 杨雪红跳起来道:“所以我们踏遍了长安城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谁会想到,监牢会是最好的地点? 谁又会想到,最好躲藏的地点有时候也会发生最意外的事情来。 骑梦隐此刻易容过,给人家看起来的感觉像个市井混混。 他利用了三天的时间在市集里横行霸道。 然后再经过两天的“逃躲”后,终于被官差抓住丢入牢里。 紧接着,他又稍稍用了“清音神功”让牢卒将他换到他想待的牢房内。 前后总共用了八天。 这是间通牢,这排牢房内每间都可以看到别间牢内的情景。 骑梦隐正要行动挖掘珠宝的那天,没想到先关进来了人间老人和阿胖老人。 后来又送进来一个独赏老人。 他是个谨慎而要求完美的人。 所以不愿意有任何惊动那三个飞雪山的老头子。 也因为如此,直到了第三天夜里他才将藏在三角落的三包财宝取出来。 大功告成,骑梦隐得意的笑了。 他想像如果有一天这三个老头子或是柏青天、黑情人,他们知道这件行动的真相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笑意才刚刚升上脸颊,牢外忽然轰轰然传来火药大炸的爆响声。 刹时,在地底下的牢房全数大大的震动。 有人劫狱?骑梦隐双眉一皱,想是留风老人干的好事。 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什么时候不好劫,偏偏挑今夜!他怒,杀机已起。 大喝出掌间,牢槛为之应声而碎。 这举动可吓呆了一牢子里的人犯。 “那家伙是谁?”独赏老人讶道:“天下武林中有此功力的不超过五个!” 隔房牢里的阿胖老人正想回答,忽然看见那人好快的到了自己牢房之前,一拉一拗铁锁。 “叮”,竟应声而断。 “好惊人的内力!” 阿胖老人才惊呼出声,斗然看清楚那手掌竟是呈现金彩流转。 “骑梦隐!”阿胖老人再一次惊呼。 这三个字却也是他最后说出来的话。 秦西见率领五十名弟兄在牢外狂飙猛进。 他们是不怕死的勇士,但是面对着的却是长安城里的守卫军,不!除此之外还有柏青天的冷笑。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劫狱!” 柏青天哈哈大笑道:“而我一定让劫狱的人后悔!” 秦西见真的有点后悔。 这次的行动并没有经过精密的计划,而是硬打硬攻。 更何况对方的兵力不但多而且强。 柏青天在武学上的造诣更是让自己瞠乎其后。 秦西见后悔,吴六何尝不是? 他不知道眼前明明就只站着一男一女,为什么自己和五十名弟兄就是冲不过去? 特别是那个女人,年纪很轻,拿着一把好长的刀。 刀身又狭又细,是扶桑的武士刀。 “羿哥哥,这可是欢迎式?” 伊田美子娇笑道:“怎么我们一到长安马上就有戏上?” “哈哈哈!”羿死奴大笑道:“大概是怕我们太无聊吧!” 远远的另外一端,可听到小西天在念佛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西天合什揖道:“各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 刘酒心那里听得进? 他还年轻,正是充满了斗志的年纪。 十足十的有勇气,他敢以命搏命! 董九紫和邝寒四比他们更敢! “欢迎到恶人谷来住!”董大先生一伸手就撂倒一个,顺带加上一句话道:“那儿可是风光明媚……” 邝寒四则采取省力的方法。 杀手的绝技里有一种法是将敌人的匕首插到敌人的身上,而且一点也不费力。 “只要打中对方的手肘就好。”这是寒四公子的说法。 在东面,潘雪楼和冷无恨速度可更快了。 冷无恨的唐门暗器是一次躺下七、八个不成问题。 潘雪楼的凌峰断云刀变成钢片时不但可以杀人,也同样可以点穴。 所以他们很轻松的料理赶钱动动这一组人,却碰上了骑梦隐从牢里长笑中冲了出来。 骑梦隐不走,他只是冷眼负手而立。 一直到所有的攻击全部停止,他笑了。 “很好!”骑梦隐的声音既自负又傲然:“现在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车轮战?” 风,带着远远洞庭湖的气味而来。 但是此刻没有人有心情诗情画意。 黑情人由柏宅王府赶回衙门时,半途中在街道上正中坐了一个抽烟斗的老人。 是个很平凡很平凡的老人,你不会多瞧一眼的那种。 黑情人和杨雪红的速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是你!” 黑情人看着烟气从这个老头子的口中缓缓吹出,缓缓的在四周盘旋。 凝而不散。 “好深的内力!”杨雪红吃了一惊,叹气道:“留风老人,果然不愧为飞雪山七大技中排名第一!” “呵呵呵,姑娘夸奖了!” 留风老人手中那精钢铸成的烟管忽然间变形、收缩,这是一种极深的指力,硬生生的将它拗成一粒圆滚滚的钢珠。 “我们也该见面了!”留风老人轻轻笑道:“你说是不是?” “没错!”黑情人长吸一口气,向前。 “哈哈哈,很好!”留风老人缓缓站起来,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笑道:“年轻人有志气,很好!” 杨雪红也从另外一个角度欺近。 但是还没三步,忽然感受到一股好强的剑气。 独孤斩梦! “杨八代主,幸会了!”独孤斩梦的手已经握住剑柄。 “是幸会!”杨雪红一叹,轻轻置放一朵玫瑰在指间,道:“想不到你会跟这个人合作?嘿嘿!一生最自傲的独孤斩梦也要藉助外力?” 独孤斩梦额头青筋暴突,冷冷道:“说这么多废话!” 他怒,怒中出剑。 杨雪红挑眉,掌中玫瑰弹出。 剑是新出的第一十七剑,狂悍无俦。 玫瑰呢? 是不是让人想起三百五十年前那位大侠的风采。 留风老人的出手绝对比风还快。 不但快,而且藉力反弹的力道更强。 几乎是从一座巨岩变成了一座大岳。 黑情人可是越来越吃力,几乎连吃奶的力气全使出来。 他奶奶的,这个天风走世掌果然要命! 自己的三道气机在对方而言,只有更增加攻击的力量。 他都有点怀疑这老头子的手肘是不是人肉? “哈哈哈,你为什么不用石棋传给你的指法?” “还不到时候!” “是吗?”留风老人在半空中冷笑,一翻身好强力的压下道:“现在是不是时候了?” 双掌压来,几乎已非人力可挡。 黑情人退。 虽然石棋老人没有告诉他怎么对付天风走世掌,但是智慧告诉他,退! 下头的黑情人,留风老人却像一阵风似的追! 退得更快,追的人就像是有一根线拉住般也更急。 一下一上,一退一追。 转瞬已在十丈外。 留风老人的双掌已到门面前七寸,掌上罡气的迫力已隐隐让脸颊皮肤生痛。 黑情人的手慢慢抬起。 慢慢的抬起手中的“黑情人”。 留风老人一丝冷笑,为了最后一击他在丹田中转气。 转气的瞬间,身势稍微沉了一沉。 这一沉,黑情人抬剑的速度加快,出手。 “无明将军指”中的凌空三弹。 第一道气机弹入留风老人的手肘。 第二道弹力硬逼着第一道气机撞上肩井。 第三道气机已是冲破了肩井直上脑门,破百会穴。 留风老人长长一声大叫,直挺挺的从半空中跌落。 他不信,却是又好笑起来。 “这是不得了的创新指力!” 留风老人哈哈笑了起来,血珠从七窍喷出,道:“很好!石棋真有你的!” 黑情人大力的喘着气,几乎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明冷香在我手中……”留风老人缓缓闭目,道:“地点是在城南佛音寺下的秘室中……” 黑情人蹲了下去,有点疑惑的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她的肚子里有独孤斩梦的孩子!” 留风老人淡淡一笑又道:“而这点是你们和他们间仇恨化解唯一的法子!” 黑情人看着这个老人,眼中有了一丝尊敬。 “我现在终于明白石棋师父宁死也不愿意以凌空三弹对付你的原因。” 黑情人诚恳的又道:“因为你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留风老人到中原来是为了黑情人。 所以他绝不杀一个不是他要杀的人。 他有他的原则,只是单纯来办一件想办的事。 黑情人尊敬他,因为他坚守原则,绝不是为了天下唯恐不乱而来。 他朝这个老人深深一揖的同时,耳中同时听到一句话,道:“我已将你的凌空三弹想过了……” 黑情人可是大大吓了一跳。 “以这种指力还是破不了骑梦隐的护身罡气……”留风老人说着,血不断从七窍大量冒出。 “前辈……” “往复无际,动静一源,含众妙而有余……”留风老人忽然说了这句。 这句和太史子瑜石剑上相同的话。 “如果你能参透,才有可能打败他!” 这是留风老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不是他的心证已经和三百年前的太史子瑜相同了? 黑情人没有时间去想,因为独孤斩梦的剑已经架在杨雪红的脖子上。 “慢点!” 黑情人大叫,窜身到了七尺之前。 独孤斩梦冷冷笑着,笑容里是悲伤和愤怒。 “他死了?” “是的。” “好,好!”独孤斩梦全身颤抖着,瞪住杨雪红的脖子沉喝道:“所以她也得死!” “不!”黑情人淡淡一笑道:“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死!” 独孤斩梦一愕,双目中闪过一线希望。 “你说谁?” “你的妻子和孩子。”黑情人笑道:“要做爹的怎可杀人?这样对孩子日后有不好的影响!” 独孤斩梦愕住,呆愕中却有一份狂喜。 “你知道她在那儿?” “城南佛音寺下的秘室。” “谢了!” 独孤斩梦二话不说就走,甚至没考虑到黑情人是不是骗他的。 “这个人最少有一点可取之处!”杨雪红好像也忘了方才两个人你死我活的情景。 “他爱他的妻子和孩子。”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一部份。 当黑情人赶到牢房时,他可看见每个人都冒着涔涔的大汗。 当中傲然站立着的正是骑梦隐。 “好小子,你总算来了!”小西天大叫道:“换你上!” “主角总是最后上场的嘛!” 黑情人嘿嘿两声,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的走到骑梦隐身前道:“喂!好久不见了!” 骑梦隐笑了,盼顾自雄。 “嘿嘿嘿,你来的好,早就想杀你这个叛徒!”骑大先生说着的时候,一袭衣袍已然鼓起。 金彩流转的双掌则缓缓伸出袖外。 “这个……”黑情人吞了口口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阵?” “废话!” 骑梦隐全身一飘,衣袍已是滚卷奔来。 一出手便是好浓烈的杀机。 我的妈呀!黑情人大叫一声,掌中的“黑情人”硬是迫了出去。 三道气机弹撞,却叫骑梦隐的外身罡气逼了回来。 黑情人退,退中出手。 却是结果相同。 骑梦隐哈哈大笑,双掌翻飞中几次擦身而过。 咱们情人哥哥一叹气,凌空三弹已出。 这气机第一道撞震击在罡气上反弹,第二道气机抵销了过去,紧接着的第三道,“波” 的一声打通。 虽然打通了一个小缺洞,却是于事无补。 黑情人可是叫苦连天了,四下张望一眼,那些好朋友是个个紧张,个个帮不上忙。 “我的妈呀!和尚!”黑情人大叫道:“问你一句佛话可不可以?” 小西天这时也不搞不清楚怎的一回事,反正现在动不了手,用嘴巴帮忙也不。 “行!在你死以前快问吧!” 什么朋友?黑情人大大一叹,道:“什么意思是往复无际,动静一源,含众妙而有余?” 他这句话出,小西天讶异在想,另外一个更讶异的是骑梦隐。 难道这小子也在参悟太史子瑜的最上心法? “呃!这句话的意思是来来去去不要执着……”小西天大声解释道:“动和静其实是相同的,如果能体会的话,所有的宇宙妙处都在里面。” 不懂! 黑情人一边全力防守,一边快哭出来似的大叫道:“他奶奶的,这和武功有什么关系?” 骑梦隐此时冷冷道:“去问阎王吧!” 衣袍飞卷更紧,双掌已是蓦地自衣袖里探出,一扣住黑情人的肩井双穴上。 一出内力已是必死。 众人惊叫,黑情人却笑了。 凌空三弹再出,骑梦隐重重的全身大震。 一口血喷得老高,然后在众人不可置信下重重的跌地仆倒不动。 “原来如此!”黑情人哈哈大笑道:“骑梦隐,当时你也是被潘雪楼那一刀所吓出的领悟是不是?” 他问,骑梦隐苦笑中撑起身子。 “没想到成在此,败在此!”一句话,最后的话。 “喂!到底那句佛偈是什么意思?” “喂!你别叫‘喂’好不好?最少黑某某我可是你杨大美人的老公啦!” “好吧!老公,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好坏!你不跟我讲!” “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当时你怎么能活下来?” “因为不想你还没嫁就当寡妇呀!” “贫嘴!” “哈哈哈,其实我是领悟到一件事。”黑情人难得严肃的道:“生死交关之时,我突然想到……” “什么?” “往复无际,在武学上其实是放散体内的一切气机,不带动它。” “然后呢?” “动静一源的意思就是对方的‘动’和你的‘静’可以融合成一起。” “所以骑梦隐的气机带动你的气机?”杨大美人笑道:“其实你是运用他的气机打败了他?” “对,这就是含众妙而有余了。” 黑情人长长一叹,接道:“留风老人真是宗师之智,其实他的天风走世掌何尝不是因用于此?” 杨雪红点了点头,笑道:“我们上那儿?” “还用说?”黑情人大笑道:“现在全武林的人都到京城去了!” 因为京城将有一场武林上最隆重的以刀会刀之战。 东方的俞傲和西境的忘刀先生之战。 大侠的刀砍向大侠,谁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