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 第1——2章 第一章天海鸡鸣 茫茫天海,中有孤岛,岛上生扶桑树。 波平烟静,万籁俱寂。 突然,岛上一声鸡鸣起,划破云天,嘹亮,高亢,响彻六界。 东方露白,晨风拂晓。 扶桑树上,一群天鸡威风凛凛站在枝头,头顶红冠闪闪,浑身五彩羽毛,鲜艳夺目,绝非凡鸡能比,从最高处领头那只开始,每只鸡轮流下去,一声接一声,带动人间万家鸡鸣。 刹那工夫,一轮红日跃出海面,霞光万丈。 天鸡们受到鼓舞,一个个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叫得越发起劲,惟独角落里有一只小天鸡缩着脖子,没精打采地蹲在枝叶间。 与别的天鸡不同,这只小天鸡长得实在不太好看,个头小不说,连羽毛也是灰褐色,黯淡无光,被周围一群五彩斑斓的大天鸡映衬,格外惹眼。 没错,故事的主角就是它。 这只小丑天鸡身体里,住着个特别的灵魂,那就是我们的女主角,田真. 人家说鹤立鸡群,咱这算什么呢? 田真默默拿爪子挠头。 心中千言万语,想要发表对这场穿越的不太文雅的感想,无奈岛上只有一群鸡,还是群货真价实的鸡,有灵魂却无太多灵性,很难交流,其实就算有人,估计也听不懂她的话。 田真悲戚,不能同鸡语,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接受事实。 好吧,天鸡就天鸡,好歹也是鸡中神仙,不用担心被人割脖子。 麻烦很快就来了。 感受到旁边天鸡们不满的目光,田真欲哭无泪——知道你们肩负六界报晓的重大任务,可是,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咱是母鸡?报晓这活儿是咱干的么?! 田真低头瞧着羽毛叹气,忽觉后背剧痛,扭脸看,见周围所有天鸡都竖了脖子毛,极不友好地瞪着自己,顿时头皮发麻。 坏了,嫌咱偷懒呢! 见她没动静,旁边那只大天鸡再狠狠地啄了她一口,这回啄下一片羽毛。 人落天海被鸡欺,田真又疼又无奈,知道这些鸡禽畜本性居多,没有人的意识,根本解释不了,考虑到继续装13很可能遭到群殴,她连忙伸脖子学着叫了两声。 茫茫天海,一片沉寂。 奇异的鸣声,高亢而不尖锐,悠扬悦耳,带着空旷飘渺的余音,响遏行云,足以令万物沉醉。 所有天鸡都呆住。 这是……咱的声音?田真自己也不相信,再叫一声。 众鸡陶醉,冉冉上升的红日停住。 在天界,母鸡打鸣比公鸡厉害?田真总算发现一项特长,正沾沾自喜,头顶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小凤凰?”. 声音极其动听,清澈?婉转?优雅?这些词远不足以形容,柔而不阴,恰到好处,其中隐隐带了种奇特的吸引力,相较之下,方才的鸣声也逊了几分。 田真正在努力适应天鸡的新身份,陡然听到人语反而不习惯——昨天穿越来,没见这小破岛住人吧? “我说听着像,果然在这里,”那天籁般的声音叹息着,隐约藏了一丝笑意。 确定是人话,田真大喜,仰头看。 那是……凤凰! 一只巨大的火凤停在半空,双目清澈,尽显傲气,凤翼张开足有两丈,灿烂若锦,长长尾羽金光闪闪,和它一比,树上那些五彩的天鸡们简直就成了乌鸦。 暴发户和天生贵族的区别啊!田真眼睛也不眨,望着凤凰……上面的男人流口水。 金边白衣,金色腰带,长发披垂,凤眼中的温柔溺得死人,至于他的年龄,说年轻吧,庄重之相偏又暗含威严,说老吧,看着那张无与伦比的脸会内疚的。 周身被淡淡神光环绕,美丽,祥和。 圣父?田真脑海里蹦出这词。 白衣圣父稳坐凤背,笑容温暖和煦如初升朝阳:“小凤凰,还要留在这里么?” 小凤凰?他骑大凤凰来找小凤凰?田真下意识左右乱瞧,没等她找到凤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伸过来,将她拎入洁白的怀抱。 怀抱宽大,异香扑鼻,田真生平头一次和绝世美男亲密接触,血压狂飙,头脑发昏。 “我们神羽族的小凤凰,怎的沦落入了鸡群,”他略带疼爱地,轻轻整理她的羽毛,语气带着三分戏谑,“居然学打鸣?” 凤凰?小凤凰? 田真回头瞧瞧扶桑树上那群天鸡,突然有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冲动——谁说只有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咱丑小鸡有朝一日也变小凤凰! 白衣圣父微笑:“凤凰岂能逗留鸡群,我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好不好?” 田真点头不止。 白衣圣父见状待要说话,忽又停住,转脸看另一边。 海天之际,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由远及近,整齐地朝这边移来,在百丈之外停住,看样子竟是许多鸟儿。 眨眼,一团黑影至眼前. 那是只威武的大鹏,瞬间收了羽翼,化作人身,却是一个四十来岁、将军模样的人,他缓缓降落,恭敬地朝白衣圣父作礼:“垂天率北海九天鲲鹏部,参见朝华君。” 朝华君?田真暗暗记下这名字。 朝华君安然受礼,亲切地称他“大鹏王”,又问:“陛下点将?” 大鹏王垂天回道:“正是,魔神犯天界,垂天奉旨回北海调兵,闻朝华君路过东海,故在此等候。” 朝华君道:“保举你入朝,这些年你立功无数,令我欣慰,神羽族以你为荣。” 垂天忙道:“垂天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为吾王效命。” 朝华君点头:“回去吧。” 垂天告退。 朝华君想起一事,叫住他:“这里有只浴火重生的小凰,我看她是侥幸度劫,逃出性命,却伤了彩羽,所以迷失本性误入鸡群,你来了正好,顺便把她带回北海凤族吧。” 垂天道了声“遵命”,上前来接田真。 田真望望那双锐利的三角眼,和满下巴的胡子,再望望朝华君俊美的脸,果断地竖起脖子毛,扑扇翅膀,两只爪子死死抓住朝华君的前襟不放。 朝华君忍不住笑了:“你可是不愿去北海?” 田真连连点头。 原是听到本族子民学鸡叫,循声而来,看她糊涂沦落入鸡群,才有心带她走,谁知小凤凰无半点修为也这么通灵性,朝华君越发多了两分喜爱,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好乖巧的小凰儿,既不愿去,那便随我回羽漠天宫修炼吧。” 神啊!那微笑太耀眼,田真晕眩了,把这场穿越感想里的不文雅字句去掉。 其实当鸟不错…… 朝华君执掌神羽族数万年,一片爱护子民之心,哪里知道小凤凰身体里其实住着别的灵魂,他挥手令垂天退下,乘火凤冉冉升起。 凤翼轻扇,瞬息八千里,直向天庭而去. 过天海,便是莽莽大荒,其中云迷雾绕,有一山,山名优婆,高耸入云,望不见顶,怪石狰狞,极为陡峻。 夜冷,天风疾扫。 山脚下,夜明珠光芒闪烁,掀起夜帷一角。 大荒无驿站,夜里赶路颇有不便,朝华君便命火凤降落在这优婆山下,随便过一夜。 火凤飞了整天也累了,远远蹲在岩石上闭目歇息。夜明珠的光蓝中透紫,异常美丽,可是田真始终觉得比不上人间灯火,那种光缺乏温度,更显出四周一片冷寂。 朝华君抱着她坐在地上,俊美的脸在珠光映照下显得有点黯淡,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优婆山,似乎在出神。 腹内饥饿,田真急躁。 领导会不会养鸟?鸟是要吃东西的! 察觉她的不安,朝华君回神,轻抚她的羽毛:“小凰儿?” 田真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思考着该怎么表达饥饿。 “饿了么?”朝华君莞尔,放开她,“去寻吃的吧。” 田真松了口气,自他怀里跳下地,踱了几步,开始犯难——这荒郊野外能找到什么吃的,难不成……看着地上蚯蚓爬虫,胃自动抽搐,田真全身颤抖,最终回到朝华君面前,望着他摇头——咱不吃虫,咱要吃饭…… 朝华君早已看得发笑:“幸亏不吃虫子,否则就真成天鸡了。” 真成鸡也吃不下,田真低哼。 朝华君自袖中取出一支晶莹的蘑菇:“我身边并无练实,你既不愿去寻,这里有前日鹤部送上的玉灵芝,先将就着吃好么?” “将就”吃灵芝?亲眼见识天界鸟儿的待遇,田真热泪盈眶。 漂亮的手将灵芝掰碎,用掌心托着放到她嘴边。 田真实在太饿,果然低头一块一块啄来吃了,顺便吻了无数次领导的手表示敬仰。 朝华君看她吃完,又从袖内取出只小壶和一只小金杯:“此乃梧桐露与竹叶泉酿的酒,暂且当泉水饮吧。” 田真喝了两口,只觉余香无穷,于是心满意足朝他点头表示感谢。 但凡禽鸟遇王者之气,无不低头臣服,偏这小凤凰一点不怕,朝华君也觉惊奇,抱起她柔声道:“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沉溺在美男的温柔里,田真迷迷糊糊睡去. 被风吹醒,已是半夜。 夜明珠依旧散发着冷幽幽的光,不远处火凤在岩石上沉睡,惟独身旁空空的不见了人。 远处无边黑暗,送来凉意重重。 田真站起来四下张望,还是不见朝华君,连忙跑过去啄火凤。 火凤被吵醒,大为不悦,见主人不在,一翅膀将她扇了个跟斗。 不懂凤凰的交流方式,田真无奈,又不敢再惹它,只好试着拍拍翅膀,由于羽毛受损,虽然勉强能飞起来,却甚是吃力。 跟鸟计较什么,咱自己去找! 优婆山很大,山脚有树林也有乱石堆,风萧瑟,树木摇晃如鬼影。 口衔夜明珠,因怕迷路,田真只按照固定路线小心翼翼绕优婆山脚低飞,心里直发毛,已经开始后悔了——能当大鹏王垂天的上级,朝华君地位不低,会有什么事,说不定是出去溜达溜达而已。 找到退缩的理由,田真的勇气全面崩溃,决定转身回去。 正在此时,头顶忽有一道耀眼红光闪过。 什么东西!田真吓一跳,险些从半空摔落。 眨眼间,红光灭,前方枯树干上坐了个小小人影。 那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红色小袍子在夜中分外醒目,白底红花纹的护肩护腕和腰带,脚登一双褐色小靴,圆乎乎的小脸,眉清目秀,满头红发披散肩头胸前,戴着银质的嵌宝石的精致额饰和发饰,贵气,又可爱。 谁家小孩这么漂亮!田真目瞪口呆。 小孩看着她甜笑:“哈,小凤凰!” 见他一派天真的模样,田真母性大发,情不自禁点头,你好小正太! “小凤凰好漂亮!”小孩拍手称赞。 出自孩子的赞美是最令人愉快的,田真扭头看羽毛,呃,好像也不那么难看,真有点漂亮…… 小孩歪歪脑袋,探手入怀:“过来,我给你吃竹子果好不好?” 咱不吃竹子果,可是咱不介意让漂亮小正太抱一抱,田真被夸得飘飘然,飞过去停在他肩头,拿翅膀“摸”那可爱的小脸。 小孩笑眯眯地抱住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神羽族的凤凰血,疗伤圣药呢,总算遇上只。” 靠,这是做什么!田真大惊。 天真烂漫的笑容变得邪恶,小孩毫不客气地拎过她的脖子,拿匕首一划,血立即流下,滴在准备好的小瓶子里,一系列动作干净又利落。 田真疼得翻白眼,扑腾。 死了死了!腹黑小正太,太邪恶,太可怕了! “这么丑的凤凰,真可怜,”小孩叹了口气,同情地抓住她的翅膀,制止她挣扎,“放心啦,我只要你的血。” 田真差点气晕。 臭小子,满嘴花言巧语,敢放老娘的血! 小孩认真地接了半瓶血,替她处理好伤口,心满意足地摸摸她的脑袋:“再放你就要死了,我下回找你吧。” 田真已经头昏眼花,听到还有“下回”,一个哆嗦,差点没哭出来。 小魔头,我不惹你了成不? “路小残,你又在做什么!”. 听到那声音,田真大喜,有气无力地拍翅膀求救。 路小残立即丢开她:“伯伯好!” 朝华君挥长袖将田真接入怀,仔细一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半是无奈半是气怒道:“既认得我,如何伤我族类!” 路小残跳下地,单膝跪着作礼:“小残想求点凤凰血,尚未来得及禀告伯伯,这就与伯伯赔罪。” 朝华君忍怒问:“何事找来?” “父皇命我转告伯伯,别让那个大鹏鸟来送死,”路小残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这次是父皇亲征,说看在伯伯面上,不想杀神羽族的人。” 事情严重了,朝华君轻轻叹息:“你就说陛下亲自点了将,望他留情。” 路小残笑嘻嘻应下:“求伯伯把这只丑凤凰送给我吧。” 要养着咱放血?田真受到刺激,立马望朝华君。 朝华君皱眉。 “算啦,伯伯一向是最小气的,不要了!”路小残见势不妙,立即化作红光逃走。 顾及身份,朝华君到底不好真与他计较,低头唤:“小凰儿?” 田真耷拉着脑袋不作声。 人家是领导的亲戚,能再计较么。 朝华君抬脸望望面前高山,轻声责备:“怎的乱跑!这优婆山险得很呢,很多神仙妖魔都在这里……出事了。” 那你还选在这里过夜?田真暗暗诧异,终究失血过多,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章天庭秘密 天音悦耳,神光普照,远处是金碧辉煌的宫墙,自半空望去,庞大的宫殿群望不到边,其中无数楼台高耸,一色的琉璃瓦屋顶,精美,壮观。 宫墙外是闪闪天河,河面广阔,宽约两里,一座白色长桥自河上飞过,直达对面宫门,如卧波长虹,气势壮极。大道两旁皆设有披金甲执长枪的守卫,每十步一名,威风凛凛。 火凤稳稳降落在桥头平台上,早有两名侍者等候在台上,远远望见朝华君,都迎上来躬身作礼。 朝华君抱着田真走下凤背,微笑:“两位天官久候。” 身份略高的那名侍者笑道:“陛下让小神在此等候,朝华君不必去正殿了,陛下现在星宿台。” 说话间,另一名侍者上来将火凤引走,这侍者则请朝华君走在前,自己落后半步陪在旁边,适时指引方向。 顺大道进宫门,二人一鸟在庞大的宫殿群间穿梭。 人变成了鸟,所有东西看在眼睛里都自动放大了几倍,高大的台阶,高大的蟠龙柱,宽阔的广场,天庭地皮显然不贵,光殿宇就修建了上百座,雄伟庄严。 不知走过多少座桥,转过多少回廊,最后侍者竟领着朝华君从另一道宫门出去了。 天河畔,高台入云。 “自去玩吧,”朝华君放下田真,吩咐,“不可走远。” 总不能让他带只鸟去见那位“陛下”,田真无奈,踱着小步子在原地打转,点头表示听懂了。 旁边侍者见状赞道:“这小乌鸦好乖巧!” 乌鸦?田真竖毛。 朝华君忍不住笑道:“那是只小凰,度劫重生出了意外,伤了彩羽。” 侍者尴尬,忙道:“小神就说鸦族岂有这般贵气的,原来是王族。” 贵气?田真扭头瞧自己一身灰毛。 朝华君看着她抿了抿嘴,转身顺石级上去了。 圣父一笑,光辉万丈,田真站在原地回味,正在此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震耳欲聋,定睛一看,只见河对面大道上烟尘滚滚,无数天兵整齐列队,雄赳赳气昂昂开过,或步行,或骑天马,有扛旗的,带刀的,负弓的……许久望不见尽头。 田真被那气势镇住,飞快奔到对岸,跳上桥头栏杆当观众. “文犀,你小子会打仗么?” “话不能这么说,倘若魔界来了女将,却是非他上不可。” …… 几个骑马的天兵嘻笑着,嘲弄一名小兵,那小兵似没听见,只低头不语。 天界也有这种事啊,田真同情。 天马低嘶,紧接着“扑通”一声,那小兵的坐骑忽然受惊,带着他冲入天河,队伍顿时乱起来。 幸好天兵都有点法力,小兵应变极快,足尖点水飞身跃起,落回岸上。 “这小子骑马都骑进河里!” “生一副女人相,打什么仗!” …… 由于离得近,整件事情经过田真看得清楚,分明是旁边那几个人使计捉弄他的。 发现队伍散乱,一将领打马上前,厉声呵斥:“谁在喧哗!” 先前嘲笑的几个天兵都住了口,谁也不敢多说。 岸边河水不深,仅淹至马腹,那马因为发怒,仍挣扎不止,小兵双手死死拽住缰绳,以防它挣脱,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又不能放手,只好尴尬地回道:“是文犀不慎让马受惊,掉进了天河。” “又是你,废物!”将领劈头给他一鞭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文犀默然,并不分辩。 “都给我走好!”将领大声喝令,重新整好队,然后转身朝他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拉回来,大军马上起程,误了战机,拿你问罪!” 文犀诺诺应下,使劲拉那马。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想不到他这么能忍,田真心中那些怜悯转变成了敬意,留神看他两眼,发现此人生得极美,玉面朱唇,双眉斜飞入鬓,更难得的是,虽遭暗算,被众人耻笑,他却并无半分怨恨之意,眉宇间始终有种恬淡平和的气质。 见大军去远,那天马还在水里拉不回来,田真也替他着急了,于是展翅飞到天马旁边,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文犀意外:“小凤凰?” 总算没把咱当乌鸦,帅哥,咱帮定你了!田真卖力地朝天马扇翅膀,往岸边驱赶。 忽然,那天马一声惨哼,自眼前消失不见,却是被一股大力生生自水里拉起。 田真不解地抬头。 马已落回岸上,文犀悠闲地拉着缰绳,微笑着看她。 这小小天兵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田真震惊,明明有本事,却这么忍辱负重,其中必有内情…… 目如秋水,深不可测,文犀低声道:“多谢你,小凤凰。” 有了被路小残放血的教训,田真凡事都会首先考虑自身安全——此帅哥把咱当鸟了吧,如果发现咱什么都明白,会不会杀鸟灭口?于是她对这份谢意不予回应,扑扇翅膀落回桥头。 看出她无半点修为,不过普通灵禽一只,文犀果然没有防备,对着她出了会儿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接着便翻身上马追赶大军去了。 田真目送他消失,跳下桥栏杆,在附近随便溜达了几圈,居然收获不小,例如:某神与某神女有情,掌管宝库的某神私吞了一批礼物,甚至还有某妃子要拿药害另一位有孕的妃子…… 这世界不太平呐,许多秘密只有鸟才能发现!田真拿爪子扶额。 为了小命,咱要做一只不多嘴的鸟. “就这么定了,朕稍后便下旨。”顺着大桥往回走,忽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田真忙抬眼看,见朝华君与一个男人站在星宿台下,几名侍者恭敬立于数米外。 那男人金袍玉带,身材颀长,由于背对这边,看不到相貌,方才的话正出自他之口,声音很年轻,中气十足,亲切又暗藏威严,他既自称“朕”,身份已无须猜测了。 朝华君道:“陛下三思。” “表兄远道而来,早点歇息吧,明日动身,”神帝打断他,拍着他的肩笑道,“眼下除了表兄,这帮废物没一个能替朕分忧,不可再推脱,稍后弟妹还要来拜你。” 说完,他自顾自带着几名侍者进宫门去了,只留下朝华君与先前引路的那名侍者。 侍者笑道:“陛下主意已定,朝华君请吧。” 朝华君无奈,侧身唤道:“小凰儿?” 听到温柔的呼唤,田真叫了声,快步走过去。 瞧她两条小腿在地上飞跑,朝华君忍俊不禁,将她抱起来:“再让你留在天鸡群,怕是连怎么飞都要忘了。” 田真倒不在意,咱是人,更习惯走。 侍者领着他进宫门,边走边道:“朝华君此去东原阴山督战,定然能解陛下之忧。” 朝华君道:“有战神亲自把守,陛下何须忧心,不过是命我前去看看战况,安抚三军而已。” 侍者叹气,低声道:“不瞒朝华君,魔神之威非同小可,战神也只能设阵困住他,此战要胜,须是朝华君出面。” 朝华君皱眉:“圣无名妄言,岂能当真。” 侍者道:“有乱平乱,无乱生乱,这两句话早已应验,他反去魔界是天意注定,此事应在神羽族,前几次有朝华君在,可不就胜了。” 朝华君苦笑。 别人来你的地盘杀了几万天兵,然后毫发无伤收兵回去,这叫你胜了么?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魔神作乱?田真听出个大概。 也对,有神,就必定有魔,不然拿什么给这帮天兵练级呢!. 天庭设有专门接待神王的园子,几名侍女早就等在门口,纷纷矮身作礼,引朝华君至房间,侍者再陪着说几句话,便告退回去了。 侍女取了练实过来,朝华君将田真放到桌上,示意她吃,田真瞧瞧小竹米,终无食欲,将脑袋□翅膀。 朝华君拍她:“怎的不吃东西?” 感受到关心,田真伸出脑袋跳两下,表示无事。 想她先前吃过玉灵芝,朝华君也就不再劝了,正在此时,两名美姬走进来作礼,娇声道:“竹泉已备好,请朝华君前去沐浴。” 朝华君吩咐田真:“在房间玩耍,不可乱跑。” 沐浴?田真正为这词荡漾,忽然听到低低的笑声,却是两美姬暧昧地互相伸手推对方,再留神一瞧,二女身上虽披着宽大外衫,但里面仅穿着薄得可以忽略的轻衫,田真顿时明了——姐姐,穿成这样,分明是你们想沐浴,拉个美男陪浴吧! 让她们伏侍,领导清白不保啊! 当然,也许此人非常乐意…… 田真发誓自己对美貌领导沐浴绝对没兴趣,只不过内心突然生起一种强烈的正义感,觉得应该调查下这位领导的生活作风问题,因此她跳下地,连蹦带跳跟着溜出门去了. 园后有大片竹林,林中有白色轻烟升起,几扇高高的素色屏风挡在四周,方才那两名美姬手里捧着干净的衣裳冠带等物,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放下吧。” “陛下吩咐,让妾身伺候朝华君沐浴。” 田真拿翅膀捂嘴。 哇靠,这位陛下真是体贴下级,上战场前知道先派美女慰劳,还安排两个玩双飞! 半晌,里面传来朝华君的声音:“不必,都下去吧。” 两名美姬出来,满脸失望之色。 好吧,事实证明咱领导是位正“神”君子,田真肃然起敬。 堂堂羽族神王,脾气再好,也不代表你可以在他跟前放肆,二女纵有不甘,也没胆子再进去自荐,只好放弃,依依不舍走了几步,忽然瞟见一道灰影从脚边溜过。 “这只丑凤凰跑出来了!”一女低呼。 另一女看了两眼,偷笑道:“我还当凤族全都是朝华君和霓妃那样的人呢,原来也有这么丑的!” 丑怎么了,再丑,咱也是凤凰!田真自我安慰,看不出来咱这领导是只大凤凰!等等,霓妃?刚在外面听墙角,有个妃子要拿药害另一位怀孕的妃子,那怀孕的妃子好像正是叫什么霓妃,大家都是凤凰,要不要告诉朝华君救她…… “别让它乱跑,出事了不好交代。”一女要过来捉她。 “罢了,”旁边那个制止她,撇嘴,“这么丑,谁会把它怎样。” 二女笑着离去。 田真用嘴理了理灰毛,咱这叫长得安全…… 屏风内隐隐有水声。 望着屏风,田真有点心痒,最终仍是怏怏地转身往回走——阿米豆腐,色即是空,咱要做一只纯洁高尚的鸟…… 迎面,一名少妇挽着一名女子走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女。 那少妇修眉高髻,钗环额饰光彩夺目,衣着极华贵,佩带着金绣云纹霞帔,七分美貌,三分威仪。被她挽着的紫衣女也很年轻秀美,满脸娇羞,眼睛悄悄朝这边望。 田真心头警钟大响,挺胸立正,前狼后虎,领导你就是那块唐僧肉啊! 少妇笑着将紫衣女一推,示意,然后领着侍女走了。 四周无人,紫衣女收了羞涩,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低头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一遍,保证目前处于最美状态之后,才曼步朝屏风这边走过来。 美女你专业拍戏的?田真开始想象后面的情节。 一声惊呼,美女捂住脸,一扭小腰,一跺小脚,跑出去叫得人尽皆知,然后先前那位贵妇立刻跳出来说,哀家替你作主……阴谋啊阴谋!翩翩君子美女好逑,问题是咱那凤凰领导一办完正事,就是喂鸟,沐浴,并没有去看你的打算,可见未必喜欢你,这么设计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田真冲进屏风。 为领导,只好牺牲鸟品了。 温暖的气息如潮水般包围过来,面前是个白石砌的池子,水气蒸腾,池中有一人,高高的鼻梁,从侧面看去线条更加优美,凤目微闭,神色安详,长发湿漉漉地贴着脸和后背,泉水仅仅淹没至胸前,那紧实的胸膛…… 发现动静,他抬起脸。 鼻子一阵热,田真马上仰头望天,不能多看,省着点,咱好不容易补起来的血…… “小凰儿?”惊讶。 田真被唤回神,想起正事,连忙朝屏风外摇头示意。 身为羽族之王,朝华君本是熟悉各种鸣声,从而判断族民们要表达什么意思,可惜田真是只冒牌凤凰,根本不懂鸟语,所幸凤族浴火重生乃是一大劫,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朝华君也没怀疑。 拿她当寻常灵禽看待,朝华君忽略自己正在沐浴的事,柔声安慰:“莫急,你想说什么?” 田真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表达“起来”这个词,索性翻身躺倒地上,然后跳起,接连重复好几遍示意。 朝华君皱眉:“站立不稳,莫非病了?” 见他从水里起身,要来抱自己进行检查,田真大受刺激,连忙望天,阿米豆腐,咱绝对不是故意的,是你非要让我看的,咱还是只好鸟…… “小凰儿,怎么了?” 我没怎么,是你要闹□门了!急中生智,田真叼过衣裳往他面前一丢,然后飞到屏风顶,可巧那紫衣女正要进来,她想也不想便展翅俯冲下去。 迎面黑影掠过,紫衣女冷不防被吓一跳,花容失色,惊叫后退。 要的就是这效果,咱现在是鸟,鸟做什么都是正常的,美女对不起了唉!田真完成高难度飞行动作,满意地落回屏风顶上蹲着,没有继续捉弄她,毕竟天界人人都有法力,解决小小鸟不是问题。 果然,朝华君衣衫整齐地自屏风内出来了,神情略显严厉:“不是叫你们退下了么!” 他依旧穿一身带金边的白袍,只不过头上已换了细窄的金色高冠束发,看起来更加优雅贵气。 田真佩服。 领导就是领导,穿衣速度非我等能比。 好事被鸟破坏,紫衣女倒也镇定,迅速掩去尴尬之色,作出吃惊的样子:“朝华君?” 朝华君认识她:“恒月神女?” 紫衣女盈盈下拜:“恒月姬见过朝华君。” 朝华君面色和缓了些:“你如何在这里?” “方才与神后娘娘一同过来的,”恒月姬笑得风情万种,无限温柔地望着屏风顶的田真,“原是随便走动,见这只小凤凰生得乖巧,我很喜欢,怕它迷路,所以跟着来了这里,想不到朝华君也在。” 多爱鸟的美女啊!田真差点吐血身亡。 朝华君似信了,责备田真:“叫你留在房间,怎的出来乱跑,惊了神女!” 管闲事挡别人桃花,自食其果了吧,活该被抽!田真拿翅膀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灰溜溜跳到地上,低头赔罪。 恒月姬俯身,亲切地摸她的脑袋,微笑如圣母:“无心之过,朝华君就别骂它了。” 是是,我承认是我之过,美女你可别爆我的头啊!田真望着那尖尖的长长的指甲,寒毛竖起来,直往后躲。 朝华君微倾上身,示意:“凰儿。” 听到召唤,田真马上飞起扑到他怀里。 朝华君拍拍她的背,问:“神后娘娘何在?” 恒月姬忙道:“娘娘在厅上等候朝华君。” 弟3——4章 第三章天帝陛下 神后果然坐在厅上,朝华君刚进门还未来得及作礼,她倒飞快站起身,先迎上来拜了一拜:“听陛下说表哥来了,不曾迎接,失礼。” 朝华君放了田真,回大礼:“适才怠慢,娘娘恕罪。” “呀,好丑的小凤凰!”神后惊讶。 田真泪,默默踱到墙角。 神啊,不是说心灵美才最重要么。 朝华君将她浴火重生的意外大略解释了下,请神后坐,神后却再三让他坐了,然后才肯归座,笑看恒月姬:“方才恒月妹妹要出去走走,怎的这么巧,竟与表哥一起回来?” 恒月姬笑得不太自然:“适才在竹林遇见朝华君。” 见朝华君面色如常,神后知道出了意外,于是移开话题,关切道:“表哥那边可有德音龙女的消息了?” 朝华君摇头。 看清凤目里的黯然之色,田真诧异,德音龙女又是谁呢? “陛下一直派了人在优婆山四周找寻,”神后叹息,低声劝道,“自德音妹子失踪,都过去二十年了,表哥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朝华君显然不愿继续这话题:“听说霓妃娘娘那边有喜事?” 听到霓妃二字,田真立马集中精神。 “正是来告诉表哥这件喜事呢,”神后眼波流动,脸上依旧带着完美的微笑,她抬手吩咐众侍女,“都退下吧。” 等恒月姬与侍女们都退出去,神后笑容迅速变冷,轻哼了声:“荷妃如今急得很,变着法儿讨好陛下,陛下最近常去她那边,本宫只担心她趁霓妃不能侍奉的日子,又要在陛下跟前生出事来……” 朝华君温文依旧,打断她:“太子勤奋有为,神羽族自当全力扶持,陛下是明白的,娘娘忧心太多了。” “有朝华君在,确实是本宫多虑,”神后展颜,左右是为了这句话,撮合他与恒月姬也是想加深关系罢了,提到自己儿子,她语气颇有几分得意,“我们凤族血统岂是贱荷能比,如今陛下极看重太子,也常来本宫这里。” 停了停,她又忙道:“太子原本要来见朝华君,被陛下临时叫去了。” 朝华君道:“娘娘出身神羽族,陛下看在眼里,虽未曾表露什么,但娘娘也当主动避嫌,少些往来为妙。” “本宫明白,”神后点头,“此番来见你是有件要事,如今霓妃有孕,各族都打听到消息,争着送人来,我们是不是也……” 朝华君没有回答,站起身负手踱了几步,忽然道:“霓妃有孕,必惹人忌惮,无论如何她也是凤族子民,又是霓将军之女,我当初作主送她到天庭,倘若出什么事,恐怕族人心寒。” “朝华君放心,我吃不过来这些醋,也只有太子这一个指望,”神后无奈地笑了笑,“不是她,就是别人,自己人多少算个膀臂,好在她对本宫与太子还算忠心,多次在陛下面前为太子美言,只要她安守本分,本宫定然护她们母子周全,否则还有谁会替我们办事。” 朝华君点头:“娘娘能为大局着想就好。” 关于霓妃可能被害的事,田真原本在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孰料听到这番对话,一时大受打击——靠,还当是听墙角得来的独家新闻,原来他早就想到了,长得这么温文尔雅,搞到最后竟是个极品腹黑!这些大神一个个都比猴子还精,哪用我等小小鸟白操心! “新的人选……” “我自有安排。” 得他这话,神后放了心,起身让侍女们进来:“时候不早,本宫就回去了。” 朝华君作礼:“恭送娘娘。” 神后道:“表哥太多礼,免了吧。” 恒月姬嫣然道:“听陛下说朝华君明早要赶去东原阴山督战,还望当心。” 朝华君称谢. 晚间侍女们摆上膳食,丰富的一桌,五颜六色。 檐角嵌着拳头大的明珠,乐声消失,天庭夜色冷清,朝华君独立窗前,珠光里不见温润面容,背影透出一片孤寂萧索。 许久,他转过身。 桌上有团黑影,却是田真悄无声息站在那儿眨眼睛。 “小凰儿通晓人意,也伤心么,”朝华君轻声叹息,唇边微笑有点苦涩,“优婆山失踪,我已找了这么多年,却仍无半点消息,她究竟……出了何事?” 幸亏凤凰脸上都是毛,否则他一定可以看到田真脸红。 咱不伤心,事实上咱只是等你吃饭。 天界食物不似凡间五谷,并无浊气,清香扑鼻。 受到良心谴责,田真最终还是点了下头——好吧,领导伤心,咱愿意陪着伤心一下,怪不得他那夜在优婆山下会说那话,出事的人就包括他的女朋友德音龙女,真是可怜,够伤心一阵了。 其实从小到大“伤心”两个字对田真来说就是屁,放过就算,于是她下意识推己及人,伤心和吃饭是两码事,伤心本来就痛苦,再伤胃,那就更不划算了,所以你快伤心过了来吃饭吧,要不然咱先吃饭,再继续伤心? “我早该想到她脾气倔,只顾赌气,定然会出事,”朝华君抱起她,“二十年,二十年了,小凰儿说,我是不是该死心,或许她已经……” 黑幽幽的眼睛,恰似夜空的颜色。 田真心一动,赶紧闭上眼睛。 电视剧与杂志告诉女人,不要试图去安慰一个受伤的男人,否则闪着母性光辉的你会爱上他的。 可若不是他,咱还在天鸡群里混呢!田真到底过意不去,于是紧紧闭着眼睛,伸出右边翅膀胡乱在他脸上拍了拍——能寻找一个女人二十年,比起那位神帝陛下,你已经算大情种了…… 见她有安慰的意思,朝华君半是惊讶半是喜欢:“凰儿,你听得懂么?” 咱懂的比你想象的要多,田真点头。 心中愁闷消解大半,朝华君取过练实喂她。 领导不能搞特殊啊,你吃饭菜,给咱吃这玩意?田真扭头,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围着桌子上的饭菜打转。 莫不是她要吃饭?朝华君愣了下,有心试探,索性将自己的饭食推到她面前。 得到允许,田真大口啄起来。 凤族素以练实为食,忽然遇上个例外的,朝华君暗暗称奇,伸手抚摸她的羽毛:“原来小凰儿是吃饭的。” 田真被那份温柔刺激到,连忙拿爪子将一盘菜推到他面前,然后转到另一边背对着他继续吃。 朝华君理解成害羞,想多年无人陪着吃饭,今日对面竟是只未修得人身的小凤凰,不由笑道:“既这么有灵气,将来可要用心修行,定然能修得人形。” 田真忽略这句话。 当人当太久也很腻的,当鸟有美男抱,有八卦听,哪里不好了?. 神帝旨意当夜传到,命朝华君代为前往东原阴山督战,翌日清晨天未亮,朝华君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田真,由月族将军带五千人马护送起程。 当鸟多好,不用上班,一觉睡到自然醒,田真在梦中抱着翅膀翻滚,几百年修来的幸福日子啊。 蹄声细碎,身下摇啊摇……好像是在坐车? “你带只乌鸦做甚?”清朗的声音。 为啥这些人看到咱的第一句话都没点新意!田真被刺激醒,再好的心态也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迅速睁开眼,愤怒地寻找声音的源头,什么乌鸦,是凤凰!咱是凤凰! 对面坐着个年轻天官,寻常侍卫打扮,可那远远靠着车壁的姿态,分明就是副领导架势,再看长相,也非同寻常,眉宇轩昂,高挺的鼻梁气势十足,薄唇含笑,目光却暗藏锐利,额间一条金带饰物更显露几分贵气。 “是只伤了彩羽的小凰。”朝华君微笑,不动声色抬手,将田真脖子上竖起的毛抚平。 那侍卫却留意到了,“咦”了声,饶有兴味打量她:“它竟恼了!” “通点灵性而已,哪里懂得什么,何况陛下面前它怎敢着恼,”朝华君低头看田真,忍住笑安慰,“有没有彩羽都不要紧,小凰儿就是小凰儿,将来有大出息。” 陛下?田真马上将再次竖起的毛放倒,服服帖帖的。 原来堂堂神帝陛下扮成他的近身侍卫,一起去视察下级工作,怪不得浑身充斥着王八之气。 “表兄当真爱民如子。”神帝勾了下嘴角,恰到好处。 “神羽族子民,也是陛下的子民,臣是遵命罢了。” “如此,”神帝直起身,自他怀里抱过田真,“我也爱护爱护子民。” 被大神气息包围,田真开始发抖——有美男抱固然好,可这尊神是万万惹不起的,关键是他现在若一把捏死咱,朝华君肯定不会报仇。 “它在害怕,”神帝眸中闪着危险的光,淡淡道,“说不懂么,我看它倒是懂得很多,方才定是在恼我,朝华君?” 田真欲哭无泪。 咱哪里恼了,陛下说咱是乌鸦,咱就是乌鸦。 朝华君失笑:“连人形都未修得,不过多点灵气,陛下何必吓唬它。” 发现鸟身僵硬,神帝大笑:“有趣!有趣!” 果然小说里说得不差,帝王全都不是什么善茬,田真将脑袋□翅膀,有趣个屁,玩够了吧,还不快把咱还回去! 神帝到底是神帝,不轻易在小事上浪费精力,如愿将她丢回朝华君怀里,语气转冷:“当初魔界那般没落,谁能想到会有今日的气候,他自己不够,竟又多了两个厉害儿子,上回打到堕马河,这回是东原阴山,只怕改日就要打上天庭了。” 朝华君道:“战神已将他困住,陛下宽心。” “神无功哪里困得住他,不过是他一时高兴停手罢了!”神帝也不糊涂,自己道破事实,冷笑声中透着无奈,“当年若非四部作乱,天庭告急,先帝断不会留下他的,如今果然成了大患。” 朝华君道:“难道就没有重新封印他的办法?” 神帝不予作答。 朝华君沉吟道:“或许陛下可以联合仙界……” “关河月武那个废物,篡位这些年,仙界人人各怀异心,自顾不暇,他能中什么用,”神帝轻哼,语速陡然慢下来,“听说旧太子关河月微流落到异界了,仙界旧臣们都在暗中寻找……” 朝华君会意:“臣会派人查探。” 神帝点头叹息:“眼下只有你能替朕分忧了。” 仙界旧太子关河月微当年颇有贤名,实因关河月武母族势力太大,最终篡位,关河月微不得已出逃在外,如今旧臣们虽有心拥护,无奈关河月武派重兵把守仙界之门,关河月微身上仙帝力量又被封印了十之八九,难以回归,倘若寻得他达成协议,助他回仙界夺权,到时两界联手对抗魔界,或可牵制. 天马耐力非凡马能比,队伍行至午时,前方有消息传来,昨日石将军受命前往东原阴山支援,大军路过青枫岭时遇小股魔军袭击,虽然伤亡不大,可是魔军公然在神界挑衅的行为,大大触怒了神帝,遂命朝华君传令下去,今夜就在青枫岭扎营。 关于这件事的详细内容,田真没有听清,也不敢表示出半分兴趣,以免神帝陛下心血来潮杀鸟灭口。下车后,朝华君便放开她,让她自去玩耍,田真也知道他们要商议正事,于是踱着步子四处乱走。 长空月小,夜色朦胧。 出于凤凰本能,田真拍翅膀飞起来,只觉遍体轻快。 青枫岭一带较荒凉,四周都是低矮小山,草木稀疏,难怪石将军大意中计,这种地方谁也想不到会有埋伏的,当然,在对方地盘上,魔军也不会笨到来第二次。 人变了鸟,视力跟着好起来,小山脚一株矮树下,似有光亮。 这种地方住了人?田真奇怪,无声降落。 一粒小小夜明珠散发着微弱光芒,映照着老树干和受伤的人,那人天兵打扮,衣襟半敞,胸前鲜血淋漓,分明受伤不轻,此刻他正低着头,忍痛为伤口上药,旁边地上还插着一柄刀。 那感觉……有点眼熟…… 田真正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冷不防那小兵猛地抬起脸,直直看向她,眸中寒光一闪而逝,紧接着转为诧异;“小凤凰?” 秀美的脸略显苍白,眉宇间淡然气质却半点未改。 是他!田真先惊后喜,想到他受人欺负的隐忍,和深藏不露的本事,又转为警惕——虽然这位美男不像坏人,但事实告诉咱,还是继续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鸟安全。 于是她远远站在石头上,歪着脑袋瞧他,表示奇怪。 文犀果然卸下防备,无力地靠在树干上,闭目。 本是跟随大军前往东原阴山,谁知路过这青枫岭时遇魔界小天王埋伏,且自己又见到一个意外之人,必须躲避,因此落单,在小天王手下受了重伤,方才听那边吵闹,再有这只小凤凰,必是羽族神王朝华君奉旨督战,路过此地。 半晌,他重新睁眼,冲田真微微一笑:“小凤凰,你我两次相遇,倒很有缘。” 有缘啊有缘,田真扇翅膀。 “人间都说凤凰带好运,你是给我带来什么样的运气?”文犀盯着她半晌,轻声道,“果真如此,你就到我身边来吧。” 田真暗暗叹气,原来身处危难的时候,神也会迷信,咱就是只穿越的鸟,连自己有什么运气都不知道呢。 多年坚持,终于因重伤生出一丝消沉,话说出口文犀就反应过来,忍不住苦笑,一只没有半点修为的凤凰能知道什么呢,于是他缓缓移开视线,抬脸望夜空。 这种情况下,给伤员精神鼓励是必须的,田真飞到他身旁落下。 文犀倏地低头。 深邃的眼眸逐渐泛起光彩,越来越明亮,到最后竟变得流光四溢,除了惊讶,喜悦,不可置信,坚定,依稀还有……自负? 瞬间的变化而已,等田真回过神再仔细看时,那目光又恢复温和淡然了,似乎方才所见都是幻觉。 文犀伸手抱起她,对视:“你……果真听懂我的话了么?” 糟糕!俊脸突然放大,田真头一晕,鼻子一热,不由哀鸣。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证实孔子名言,吾田真终于为文学研究作出了贡献,人家是流鼻血,咱是鼻子嘴巴同时来血! “小凤凰,你……”俊脸陡现喜色,似不敢相信。 田真莫名低头看,顿时被眼前景象惊得发呆——凤凰血滴在他胸前,狰狞的伤口蠕动着,新肉滋生,伤口逐渐拉拢,愈合…… 片刻工夫,伤痕竟浅了许多,看样子好了大半。 神羽族凤凰血本是疗伤灵药,文犀并不奇怪,缓缓整理好衣袍,站起身,托着她微笑:“好个小凤凰,他日我必不亏待你。” 咱……咱就当义务献血,流了几?田真心疼,连忙望天止血,好吧,将来多给点补血药就成了,咱贫血。 正在此时—— “嘿,这还有个没死的!” 听到叫声,文犀面色大变,抱着田真化作一阵香风,向朝华君营地方向遁去,可惜他的法力明显不怎么高,刚遁出不远,就被一道红光打落。 “灰凤凰!” 那笑声响亮又熟悉,田真寒毛竖起来,完了! 第四章天王兄弟 红袍小袖,红发披垂,银质额饰上的红宝石在夜明珠映照下闪闪发光,路小残高高站在树梢上朝田真招手:“又见面啦,还认得我吗,灰凤凰!” 太受关注也不是好事,田真想哭了,我不认识你,小魔头。 “你就是那个从我手下逃走的小兵?”路小残却认出了文犀,大眼睛里满是惊奇之色,“接我十招,居然没死?” 他很快又释然,笑嘻嘻看田真:“灰凤凰,是你治好了他吗?” 田真心脏抽搐。 深藏不露的文犀竟是伤在他手上,而且才十招!小魔头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咱今天有没有把握逃跑? 路小残毫不客气指着文犀命令:“本天王赐你自尽吧!” 文犀已经恢复镇定,微笑:“我好像还没有那么笨。” 放开咱,咱愿意自尽,田真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什么是笨,让这变态小魔头亲自动手,那才叫笨。 路小残倒背着手,大模大样在树梢上踱了两步:“别想耍花样啊,你们跑不掉的。” 毫无预兆地,足下枝条一沉,他忽地纵身跃起,朝二人直扑过来,矫捷灵敏,活像只脱笼的兔子,小小手心魔光闪烁,掌心雷直取文犀。 文犀早有防备,见状带田真急速后退,无奈路小残的本事远在田真意料之外,他咯咯笑着,翻身化作道红色闪电,越过二人,拦截去路。 逃不过的终究逃不过,文犀暗暗苦笑,当真是天意注定要命丧此地,也无可奈何。 他索性丢开田真:“小凤凰,多谢你,去吧!” 就凭咱这对翅膀,能逃出多远?左右都是一个结果,不如救人救到底,田真长叹,硬着头皮掉转方向,冲向路小残,狠狠地要去啄他的脑袋。 “小凤凰!”文犀惊,很快明白她的用意,迟疑了下,最终化作香风遁走。 路小残果然抓住田真,不再继续追赶文犀,毕竟放走个小天兵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带着田真落在一块大石头上,“咦”了声,拎起她的翅膀:“看不出来,你胆子真大呀。” 小鬼是兔子精?田真瞪着那双圆圆的红眼睛,伸头使劲啄,使劲啄…… 当然,以上仅仅限于想象。 田真的胆子很小。 路小残龇牙咧嘴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扯她脖子上的毛:“敢啄我?” 儿童就是那单纯的恶魔呀,田真哆嗦。 见她害怕,路小残大悦,满意地停了手,眨眼道:“杀了你,朝华伯伯会生气的,父皇说过不杀神羽族人。” 咱就知道,所以才敢舍己救人么,田真松了口气。 路小残歪着脑袋想了想:“虽然你长得丑,但我还是有点喜欢的,不如你跟我回魔界吧!” 魔界,父皇,他就是魔神儿子!田真翻白眼,怪不得小小年纪这么阴险腹黑,你是喜欢咱,还是喜欢咱的血? 果然路小残马上接着道:“因为你的血太有用啦!” 我去你个叉叉叉叉!面对小朋友,田真生平第一次有了骂粗口的冲动,痛苦的是,一只鸟骂什么,对方都听不懂。 很明显,路小残没打算考虑她的感受,有了养鸟的念头,他开始设想未来可能遇到的一系列问题,小脸露出十分担忧为难的神色。 “带你回去,父皇见了会怪罪呢。” 路小残烦恼,田真得意。 “我就说是朝华伯伯送我的。” 路小残得意,田真烦恼。 “可他不会信的……” 对啊对啊! “那我悄悄的不让他知道!” 靠! …… 几句话工夫,田真的心已经上上下下被蹂躏了数次,好在路小残想了n种方法都觉得不妥,最终无奈地表现小朋友的仁慈:“算啦,我不会养鸟,带你回去很麻烦的,还给朝华伯伯好了。” 多乖的小正太!田真感激涕零。 “纯正的凤凰血太难得啦,多留点给我。”路小残为这想法沾沾自喜,取出一把小刀,拉起她的脖子就割。 拿老娘当血库使?田真欲哭无泪。 其实当鸟也不太好吧,至少不能当凤凰,如果重来,咱还是去当乌鸦……. 白天,晚上,再白天,再晚上…… 马车摇晃,温暖的怀抱幽香隐隐,一只手轻轻放在背上,不时替她整理羽毛,田真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那日文犀回去报信,朝华君赶来找到她时,路小残已离开了,而她,正两脚朝天躺在石头上犯晕。 “不愧是出身凤族,它怎样了?” “托陛下洪福,已无事。” 神帝对她舍己救人的行为很赞赏,伸手示意。 朝华君道:“此番它大伤元气……” 是啊,咱失血过多,头昏眼花心发慌,经不起你老人家开玩笑折腾,田真尽量缩起身体,爪子紧紧抓住朝华君衣襟。 神帝扬眉:“朕有心嘉赏她,要看看她伤势,表兄担心什么?” 昨天还亲切地称“我”,今天就原型毕露开口就是“朕”了,田真闭上眼睛装没听见,心里暗骂,不就是拿最高领导的身份压人么,你牛个屁!不知道吧,你那几个老婆斗得可欢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表兄事实上也在暗中给你使美人计呢。 “神羽族子民理当为陛下效命,怎敢求嘉赏,”朝华君微笑,将田真送上,“臣是担心它受伤,在陛下跟前失礼。” 神帝忽然也笑起来,抬手:“罢了,正事要紧,回去朝华君代朕赏它就是。” 朝华君答应,起身掀开车帘,将田真递给旁边马上的文犀,自己坐回车内与神帝商议正事。 行了五日路,前方地势逐渐平坦,远远可望见长长山脉的轮廓,云雾缭绕,当中隐藏着冲天杀气,看来离战地东原阴山已经不远了。 文犀含笑问:“小凤凰,今日好些了?” 救命之恩在,这几天他自是没少照看田真,彼此更加熟悉,田真低低地叫了声表示回应。 文犀目光闪烁:“你是听得懂话的,对不对?” 田真沉默。 此人不简单,自己与朝华君的交流哪里瞒得住他。 “但我的事,你并没有告诉朝华君他们,是么?”文犀拍拍她的背,“你为何要帮我?” 咱也没想到会帮你,田真看他一眼。 文犀没有再问,笑叹道:“你这只懒凤凰,除了吃就是睡,几时才能修得人形。” 田真不以为然。 从鸟变人有什么了不起,咱从人当回鸟,这才是本事! 正在此时,远处十来个穿着战甲的人骑天马飞驰而来,在队伍前停住,下马与前面的月族将领作礼,说了几句,月族将领便将领头那人带至车前。 “末将薄还归,奉战神之命,前来迎接朝华君。” 须臾,侍卫打起半边车帘,朝华君端坐在内,含笑问:“前方战事如何?” 薄还归恭敬回道:“魔神暂且还被困在阵内,尚无动静,只是方才魔界大小天王领兵赶到,与战神对上了,现下胜负未知。” 朝华君看向身旁神帝,领会之后便道:“如此,你且带我前去一观。” 薄还归应下。 队伍重新移动,田真兴奋无比。 两军对阵,大战,咱这就去看天兵练级!. 山脉连绵起伏,有如墨龙之背,望不见首尾,草木稀疏,多为怪石黑土,偶尔有几株枫树,叶子也是黑色的,在凛冽杀气中更显得萧索。 大旗飞舞,满山都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天兵,皆执枪横刀严阵以待,旗帜下,一位天将格外引人注目,年约三十,方额直鼻,双眉倒立,相貌威武,身材雄伟,盔甲金碧辉煌,腰佩乾坤剑,手执方天画戟。 队伍停在半空,引得众兵纷纷仰头看。 天官下马,高声道:“朝华君奉旨,前来督战。” 帘门掀起,朝华君走出车外,白衣金带令人眼前一亮。 为首的金甲神并没有上去迎接,仅仅朝空中抱拳:“军中不便行礼,朝华君莫怪。” “战神无须多礼,”朝华君率队伍落下云头,打出招牌式的微笑,说几句为神帝歌功颂德之类的话,然后才问,“战况如何?” 战神遥指对面:“弦将军迎战魔界小天王。” 战斗实在太激烈,田真从下车起就开始留意了,对面魔云滚滚,云中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魔兵,枪尖刀尖林立,两个人在阵前打得难解难分,光圈闪耀,气流碰撞,飞沙走石,不时还伴着震耳欲聋的炸裂声。 看清那位魔界小天王,田真开始头晕,不由自主缩起脖子。 朝华君凝神观战,逐渐皱了眉,也没有说什么,半晌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不远处的山头,居然停留着一阵黑色旋风。 巨大的漏斗形旋风,高高的几乎连接着天,可以说它是动的,因为它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旋转;也可以说它是静止的,因为它始终停滞原地不去,亦不消散,方圆一里皆被它笼罩,看不清中间有什么。 朝华君道:“地风水火伏神阵,风阵,困了他?” “是,”战神压低声音,苦笑,“不瞒朝华君,此阵顶多困住他一时,小神实在无甚把握……” 朝华君忽然道:“叫弦将军回来吧。” 战神愣了愣,很快沉下脸,传令鸣钲。 田真正觉奇怪,头顶就有个轻轻的声音解释道:“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弦将军必败,此刻召回他,乃是为了保住神界颜面。” 仰头,文犀含笑看着她。 这人会读心术?田真默,将视线移回战场。 钲声起,闪电破空过,弦将军果然退回。 路小残没有追赶,收招,负手笑道:“诚如父皇所言,天界都是一群废物,神无功,你手下就没人了吗?” 战神神无功忍怒:“黄口小儿,如此无礼!” “末将愿往,教训魔界小辈!”一将至跟前请命。 田真在旁边冷眼看,发现此人很是面熟,没费多少精神就想起来——这不是当初天海遇上的大鹏王垂天么! 神无功正在为难,数将连败于路小残之手,天界颜面尽失,对方偏又是小辈,总不能自己堂堂战神亲自上阵,如今见垂天主动请战,顿时大喜:“此战需是将军去,方能得胜!” 他仗戟下令:“大鹏王垂天听令,着你代本将,迎战路小残!” 垂天应下,飞身至路小残对面。 路小残见到他,目光变得机警,口里却笑嘻嘻道:“大鹏鸟,我父皇有心饶你,朝华伯伯怎么还要让你来送死?” 垂天骂道:“魔界小辈,乳臭未干,也敢口出狂言!” 路小残“嘿”了声:“先看我的怒海神杀。” 话音方落,小手平平推出,掀起蓝色光圈如海潮,一波接一波朝对面涌去,明显未尽全力,攻势也不乏凶猛,可见他年纪虽小,对敌经验却丰富得很,这是要先发制人,同时试探对方的深浅。 垂天冷笑,身后猛然生出一对极宽大的鹏翼。 鹏翼轻扇,掀起飓风。 对面海潮受阻,高高竖立,终被压退,往后如山倒。 路小残早已移形换影躲开反击,连连发招,在对手不弱的情况下,必须抢得先机。 二人你来我往走了数十回合,人影闪动就像电视里的魔法师,还带光影特效,田真头昏眼花,哪里分得出高下,转脸看旁边的朝华君,发现他面色如常,不由暗笑,腹黑就是这样的,胜败都会装。 “小凤凰想要听么?”文犀摸摸她的脑袋,“我给你讲?” 田真忙点头。 文犀果然低声讲了句:“路小残会败。” 田真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力,兴奋得脖子毛都竖起来了,紧盯着路小残两眼发光,幸灾乐祸,大鹏鸟,代表咱神羽族狠狠收拾小魔头吧!要不也抓来放放血? 两人越战越激烈,掌力对上,瞬间,三座山头被削平。 路小残后退数丈方才站稳,嘴角似有血流出,他并不气怯,小手胡乱在嘴上一抹,双掌合胸前,作成个大大的蓝色光球,朝垂天击去。 哟,小小年纪还逞强!田真无语,见他真受伤出血,反而不忍了——瞧瞧人家天界大神多聪明,眼看手下要败就赶紧命令撤退,如今这小破孩受伤了,他爹娘就不疼的? 瞎操心,你嫌放血放得少了?田真暗骂自己。 面对强劲攻势,垂天也不敢怠慢,一声大喝,左手高举,刹那间天地风云变,四方气流急速往他掌中涌去。 借得风之力,他缓缓朝前推出右掌。 一道白光射出,细如剑,瞬间穿透蓝色光球,光球炸裂,白光依然未停,朝对面路小残击去。 路小残口喷鲜血,勉强翻身躲开。 见他伤上加伤,田真终于母性大发——好吧,咱是圣母,小笨蛋,打不过不会跑么?对了,他爹被困在阵里,可怜啊可怜,他娘怎么不出来救人? 看大鹏王垂天,一大人追着小孩打,你不怕丢脸的? 再看朝华君,我佛淡定。 别人有心饶你部下,如今你眼看部下伤别人儿子却不阻止,未免有失厚道……田真叹气,倒也表示理解,神帝陛下真身在此,现在谁敢当着他的面和魔界搞友好关系? “路小残没那么容易死,”文犀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安心,“你看他小,却不知道他已经令多少人头疼了。” 田真闻言松了口气。 也对,看似漂亮无害小正太,其实狡猾得很,比兔子还精。 对手落败,垂天大喜,毫不留情追杀,哪知十余招后,忽觉迎面一片刺目白光,视线凭空受阻,惊得他连连后退,所幸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头脑虽未反应过来,手里已经下意识收招,凝聚气流,在面前形成道圆形屏风,试图防守。 路小残咯咯笑:“笨鸟!” 肩后剧痛,鲜血喷溅,垂天始知中计,大怒之下双手握空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火红色长刀,循声朝路小残钉去! 啊呀!田真惊呼。 清亮的凤鸣声突然响在战场上,听得所有人都一愣,朝华君摇头看她,似觉好笑,又似责怪。 田真连忙拿翅膀捂住嘴,好在她也没打算再叫第二声了。 路小残没有死,安安全全躺在一个人怀里。 垂天的长刀被一道蓝光格开,打着转,在半空中砰然炸裂,碎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竟是由风火之气幻化而成。 田真惊讶地打量那人,不得不说,凤凰的视力可能比老鹰还要好,纵然远隔百丈,也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救下路小残的是位年轻战将,紫色战袍,银色长发在风里飞扬,紫色额饰,一张脸轮廓分明,高鼻梁,深邃的紫眸泛着冷冷的光。 红发银发,魔界都是搞艺术的,还是都爱玩非主流?田真感慨。 年轻的紫袍战将放下路小残,冷哼:“神羽族?” 路小残站稳,恭敬地叫了声“哥哥”。 “天王路冰河,”这边战神苦笑,正要召回垂天,忽然间又面色大变,转脸看另一边,“不好!” “我儿,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低沉,浑厚,带着点鼻音,倨傲,威严,在天地间悠悠回响,依稀透出的杀气,令在场所有天兵莫名胆寒,生出压抑之感。 声音来自不远处那阵黑色旋风。 第5——6章 第五章天界杀神 听到那个声音,战神顾不得什么,举戟下令,声音洪亮如雷鸣:“三军听令,速退!” 其实不用他下令,天兵们已经后撤了。 文犀显然也明白事情有多凶险,抱着田真掠走。 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撼动,山头的黑色旋风塔开始剧烈摇晃,恍若即将倒塌的大厦,不再是中规中距的漏斗形,变作模糊一团。 战神毕竟不愿轻易放弃,亲自腾云至空中,借天风之力护阵。 风力重新凝聚,法阵恢复平静。 战神松了口气,忽然又变色。 静止的旋风,好像黑色的玻璃高脚杯,表面竟逐渐现出裂纹,一道,两道,三道…… 裂缝纵横,其中神光四射! 没有时间修补了,战神大惊,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甚至来不及转身,就这么直直倒退回旗帜下。 朝华君仍稳稳立于山头,并没有退避,见状知他修补失败,不由长叹一声,抬左掌,右手凌空划了道弧线,带动广袖轻挥,动作不大,更显得优雅好看。瞬间,一团火红色的光球将他全身包围,然后逐渐向四周扩张,形成一道牢固的巨型结界。 与此同时,旁边战神也挥动画戟,朝天一指,长空电闪,犹如被戟尖所牵引,白色火花耀眼,生成道蓝白色屏障。 羽族神王,天界战神,尽展平生法力,筑双重结界,共抗魔神之威。 爆炸声震耳欲聋,旋风散,阵法破,蓝色神光亮起,冰冷刺目,气流如决堤之洪,携带烟尘飞石,翻滚着,铺天盖地而来。 巨响声里,两层结界粉碎。 一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早已料到这结果,朝华君与战神没有意外,顾不得伤势,同时退后闪避,他二人有强大神力护体,天兵们就惨了,数千避退稍慢的全部灰飞烟灭。 亲眼目睹超乎想象的恐怖的魔神力量,剩余的天兵们个个面色发白,两腿发软。 幸亏文犀闪得快,田真发抖。 狂风不息,卷起漫天沙石、漫天尘土,迷了所有人的视线,先前那种压迫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几乎令人窒息。 蓝色神光里,逐渐现出一道身影。 田真连忙抖抖脖子,将灰尘抖落,凝神去看. 一个看似二十疑似三十实际不知几千几万岁的男人,身材明显比寻常人要高大许多,黑袍广袖嵌金边,被风鼓起,黑色长发随罡风飞扬,几缕自额前垂下,衬着金色额饰与发饰,高贵炫目。 东方神仙,还是西方神祇? 虚天魔帝,转世杀神,仅仅站在那里不动,浑身杀气已令人心生惧意,不敢多看。 一眼,一眼足够。 脸部线条出乎意料的柔和,高直的鼻梁,薄薄的唇,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双眉秀窄,斜飞入鬓,若问魔神威严,尽在狭长凤目,长睫下的眼神,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轻蔑与傲慢,那是一种睥睨六界惟我独尊的气势,无论人,还是神,在他面前竟都显得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这形象……这形象咋那么眼熟呢呢呢! 田真闭眼,心狂跳。 “那便是魔神路西法了。”文犀低声叹息。 什么?田真睁眼,满头黑线。 他他他……路西法!路西法大人? 来不及等她确认,魔神眼一眯,眉一低,袖一挥,刹那间周身神力爆发,又有数千天兵光荣地变成了脚下土地的肥料。 田真默。 好吧,试镜成功,如果加六片翅膀,他完全可以扮演路西法大人…… 文犀看看不远处的朝华君与战神,用传音之术与她解释:“他本是神帝的嫡亲兄弟,天界最出名的一位神王,因不甘居于神帝之下,反下天界,做了魔帝。” “昔天界先帝有七子,长子弑中天乃神后所出,就是当今神帝,时隔八万年,神后产下第七子,圣无名连夜进宫面见先帝,说他是‘有乱平乱,无乱生乱,杀神转世,不臣而走’,可当时神界四部作反,天庭情势危急,先帝执意留下他,赐名弑中流。” “据说他原是上古众神合力困在太上镜里的九天杀神,神元转世,性好杀,不出一年平定四部之乱,自此无人敢犯神界,后来先帝应劫身故,弑中天即位,他便不服,反去魔界做了魔帝,弃本名不用,自名路西法,正好应了圣无名的话。” 对面,魔神制造上万的炮灰之后,终于停了手。 “陛下。”魔军齐齐跪倒参拜。 路冰河与路小残上前,单膝跪下:“父皇。” 听到这两个字,田真差点被呛死,全身颤抖,毛都竖起来了——路天王你确定?那位美貌暴力大哥真的真的是你爹,不是你兄弟? 文犀不着痕迹勾了下嘴角,道:“魔神生性傲慢,到此刻才现身,必是战神言语相激,令他甘愿留在阵内的。” 果然,魔神抬脸,发丝被风吹得拂在下巴上,声音透出几许轻蔑:“神无功,我留在阵内十五日,你也未能打过我儿,前行半步,还有何话说?” 战神毫不示弱:“事已至此,何必废话。” 这分明是间接认输,魔神颇为满意,“嗯”了声,没有计较他的嘴硬:“弑中天,来了又何必躲?” 此话一出,战神面色大变,急忙回头看。 “七弟要见朕,是不是该叫一声皇兄?”先前的马车里,一个人缓缓掀起车帘走出来,浑身锦绣,面带微笑,语气却半点不输。 领导换衣服都这么快?田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战神差点没丢了魂:“陛下!” 朝华君率三军作礼. 黑色广袖挥过,魔神负手:“无能者,不配吾效命。” 这话非但不客气,简直是狂妄至极,面对如此轻辱,神帝再也忍不下怒火,语气与眼神一样冷:“弑中流,你不要欺我天界太甚!” “那就用你的力量,让我臣服吧。” 黑眸一眯,数千天兵又成炮灰。 文犀早已料到结果,先退得远远的,田真缩在他怀里唏嘘不已,神帝陛下啊,现在有个你玩不起的人了吧,可惜你的天兵呐…… 看看周围剩余天兵——魔神大人一眯眼,不想当炮灰你就闪,没发现规律么? 再看朝华君——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们是来看魔神练级的吧? 最后抬头望文犀——这是个危险人物,咱再躲远点? 神帝站在山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俊脸寒得可以结冰了,袖底双拳几乎握碎,无奈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有发作的资本,因为眼下就算自己与朝华君战神三人连手,也无把握胜他,激起他的杀性,打上天庭更麻烦。 朝华君暗暗叹息,上前:“表弟,你这是何必,神界已多年不曾犯魔界,纵然消失,于你又有何好处?何况除了神界,尚有仙、妖、鬼界与人间,表弟亦是神族,如此自相残杀,岂非让他们平白得益?” 田真听得发笑。 领导你真会搞外交,好话全让你说了,什么神界多年不犯魔界,听着是多大的恩赐一样,问题是有这位路西法大神在,你们敢犯么? 杀神转世,本性好战,考虑到神界亡了自己多少失去个乐趣,魔神大笑:“能言善道的人,暂且给你这个面子。” 他侧身下令:“我儿,收兵。”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路冰河说了声“撤”,与弟弟路小残一起,连同数万魔兵,都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真无语。 这位魔神大人真……随性,轰轰烈烈打到现在,搞得别人鸡飞狗跳,到头来咱领导几句软话,他就回去了。 到此时,田真终于明白数十万天兵真正的作用,那就是充当魔神练级的炮灰. 风息,四周一片沉寂。 战神收了画戟,垂首单膝跪下:“臣无能,求陛下治罪。” 身为神界之主,当着数十万天兵的面受此羞辱,想到神界存亡尽在对方一念间,堂堂神帝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冷笑:“神界消失,于他并无好处,消失么,好个消失!” 这话针对谁,很明显了,田真担心地望朝华君,领导你为天界消弭了一场大祸,别人却并不领情呢。 朝华君倾身:“臣失言,有罪。” “魔界撤兵,乃是看朝华君的面,朝华君面子不小。” …… 说话间,几名天兵抬过一个人,却是大鹏王垂天,双目紧闭,面若金纸,胸前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极其可怖,想是方才躲避不及,被魔神之力重创。 “又是你那位表弟赐你的面子。”神帝看一眼,拂袖走了。 战神微露担忧之色,看朝华君,朝华君反倒莞尔,示意他先走——跟这位表弟陛下打几万年的交道,岂会不知他的脾气,肯当面发怒,反倒说明他心无忌惮,倘若和和气气的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那才不妙。 朝华君看着昏迷的垂天,问:“能救否?” 医神忙回道:“将军伤势沉重,尚余一息。” 田真早已从文犀怀里跳下地,踱着小步子,暗暗叹气。几万天兵成炮灰,惟独大鹏王没死,显然是魔神对神羽族手下留情了,臣子跟敌人有交情,难怪神帝陛下生气。 发现某领导视线移向自己,她连忙假装没看见,踱到一边。 “小凰儿……”温柔的声音终于响起。 田真想哭了,领导,义务献血也要有个休养期么,这不到一个月就被放了几次血,咱还想当只健康的鸟…… 见她似不乐意,朝华君半蹲了身,伸手抚摸她的脑袋:“垂天将军乃是天界重将,忠心耿耿,且又是本族臣民,你……” 田真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忠臣良将关咱啥事,他是为神帝陛下受伤,又不是为咱,为啥不叫神帝陛下献血,咱的身体也很重要啊! 文犀道:“她前日才受过伤,恐怕……” 纯正的凤凰血极少,凤王的血非同小可,不能随意取用,朝华君无奈,抬起她的头:“小凰儿,你真忍心看他死?” 微笑,有如春花灿烂。 神啊!田真鼻子一热,认命地朝垂天奔过去,看来这血今日横竖都要流,也别浪费了。 亲眼见伤口生新肉,医神连声赞好。 好个屁,将来你们就拿咱当长期血库使吧?田真预见未来的悲哀生活,一颗心开始流血。 “够了,”朝华君亲自抱她入怀,心疼地称赞,“好凰儿,早知你如此善良,岂会见死不救。” 是领导你逼我善良的,田真心头血流成河。 医神仔细查看垂天,喜道:“垂天将军暂且仍不能醒转,但伤势已轻了许多,无性命之虞。” 朝华君松了口气,命人抬走垂天,又回身看着文犀道:“文兄弟之才,留在军中未免可惜,前日占统领曾说手底少一名御前侍卫,小王有心引荐,文兄弟意下如何?” 连他也看出来文犀深藏不露?田真惊喜,周围天兵们都羡慕不已,区区一个小天兵,能得这位神王看重,运气实在太好。 文犀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朝华君提拔,文犀之幸。” 神帝的车早已离去,原地不知何时多出了另外两辆车,拉车的是四匹雪白神骏的天马,可见朝华君早有准备了。 二人行至车前,文犀停下来看田真:“它……” 田真顾不得头晕,连连朝他拍翅膀,还是跟你混安全,领导虽然好,却过于圣父,说不定啥时又被哄去献血了。 “失血过多,本王会照料。”朝华君按住她的翅膀。 毕竟对方是羽族神王,自己无权过问,文犀点头上车去了。 眼见事情无转机,田真马上服从领导表忠心,收起翅膀,亲热地往朝华君怀里钻,正牌领导不能得罪,跟着他有肉吃。 朝华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手指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天庭朝会下来,群臣皆不敢作声,一个个溜得飞快,也难怪,魔神越来越不把神界放在眼里,神帝召集群臣,接连三日商议魔神下次光临时的退敌之策,所有人包括战神在内全都缩着脑袋装乌龟,神帝陛下的脸色啊,就和那墨汁一个样,老子受气怎么,你们全都得给我陪着装孙子。 后殿内,神帝坐在案前,揉额。 朝华君进殿:“臣参见……” “免了,”神帝挥手示意,苦笑,“朕说过不必来这些虚礼,表兄是在责怪朕前日失言么?” “臣不敢。” “坐吧。” 朝华君依言往椅子上坐下。 “朕的颜面关系神界颜面,当时朕也是气糊涂了,”神帝盯着笔架沉默半日,轻声叹道:“想到父皇传位时一番教导,再看如今神界基业就要毁在朕手上,如何不急。” 他笑了笑:“朕又不能跟那帮废物发脾气,除了你,还有谁明白朕的。” 朝华君道:“陛下言重了,魔神再厉害,总有对付的办法。” “今日找你来正为此事。”神帝抬手,面前案上顿时出现一粒明珠。 火红色珠子,小指头大小,光华内敛,平凡无奇。 朝华君惊讶:“这是……” 神帝道:“当初圣无名无意窥破天机,知道他是杀神转世,将引动异变,是以连夜进宫面见父皇,无奈父皇执意留下他,圣无名因泄露天机,当场应劫身亡,只来得及留下这粒丹。” 朝华君道:“能否容臣一观?” 神帝颔首示意他拿去:“父皇未能悟得其中用意,大劫已至,临去时将它交与了朕,无奈朕苦思多年,仍一无所得,只觉像是神羽族内丹。” 朝华君细看那丹,皱眉,苦笑道:“是,却也不尽然,陛下因此便怀疑与神羽族有关?” “朕是那爱臆断之人?”神帝瞟他一眼,“神羽族,乃是圣无名临死时说的最后三个字。” 朝华君摇头道:“仅此三字,也代表不了什么,内丹是神族子民修行多年炼化所得,先有修为后有丹,或是天然神丹,灵气所化,食之等同平白获得数年修为,亦能得人形,然而此丹分明是死丹,无半分灵气,等同废物。” “朕也知道,”神帝坦然,“令人那么传,是安他们的心罢了。” “陛下英明。” 见他要送回丹,神帝制止:“你且拿去吧。” 朝华君道:“此等重要物件,放在臣这里恐怕不妥。” 神帝挑眉,站起身踱了几步:“如今朕突然想到,或许圣无名说那三个字的意思,并非是指神羽族能对付他,而是此丹之谜,当由神羽族来解。” 朝华君也跟着起身:“陛下之智尚且难解,臣自问无能。” 神帝道:“表兄也要学他们敷衍朕么?” 朝华君不再推辞,将丹收入袖内,含笑道:“臣还有件大事要禀明陛下,或可解陛下之忧。” 神帝双眼一亮:“说来。” 第六章天音凰舞 那边君臣二人在后殿商议机密大事,这边园子里,田真蹲在石桌上晒太阳,面前摆满了食物,阳光暖洋洋的,绿树被风吹动,侍女们来去,偶尔也会停下来逗她。 被人当鸟耍,田真不理,低头乱啄一气,咱要休息,咱要进补…… 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看清那人,田真张开翅膀点头问候。 文犀往桌旁石凳上坐下,拉起她的翅膀尖问道:“凤族素以练实为食,书上竟说错了么?” 田真懒洋洋地拿尖嘴梳毛,书上没错,可惜咱是只冒牌凤凰。 文犀放开她的翅膀:“这几日也养足了精神,还不打算去修行?” 修行?田真装没听见。 “懒凤凰,”文犀笑道,“听说凤族女子修成人形都极美貌,你不是伤了彩羽么,只要修成人形,脱去灰羽,就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美女?田真扭脸瞧瞧一身灰毛,有点向往了,此人果然腹黑,知道咱因为这身毛受了不少奚落,所以用美色来诱惑,不过话说回来,咱还真没当过绝世大美女,要不要体验一下? “明日你就要跟朝华君回羽漠天宫,没有话想与我说么?” 此事田真早已知情,相处这几日,突然分别,还是有点不舍的,不过他既然留在天庭当差,要见面并不难,因此田真也不甚难过,拿翅膀拍他的手。 文犀碰碰她的尖嘴,唇边笑意若有若无:“我盼着你修成人形那日,不可偷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田真抖抖毛,为了满足群众的视觉效果,咱可以考虑。 文犀叹道:“现在才开始,不知要等几百年。” 几百年?田真吃吓,那要重新考虑。 “懒也无妨,”文犀忽然一扬俊眉,“倘若我……到时一定替你找寻天下灵丹,助你早得人形。” 自信的脸,像是他,又不像是他,田真三分感动,七分怀疑。 正在此时,一名天官走来作礼:“陛下在后殿,命小神来请文侍卫过去。” “保重了,小凤凰。”文犀拍了下她的背,站起身。 啊哦,神帝陛下啥时这么礼贤下士了,居然用“请”?田真目瞪口呆送他走远,好半天才回神,当是听错,低头慢吞吞地啄果子。 须臾,一只手伸来夺走果子。 纤纤玉手,尖尖的指甲在阳光下闪着光。 哪位练九阴白骨爪的姐姐!田真惊得扑扇翅膀,扫得碟子盘子全翻落在地。 紫衣女亭亭而立,手拿果子,姿态端庄优雅,美目中却满是厌恶之色:“这只坏事的丑凤凰,他怎的还留在身边。”. 悔不该阻止她偷看领导洗澡,真结下梁子了,田真默默落回她面前,低头表示认错,咱再也不坏事了,咱的领导你随便泡。 背上一痛,却是被丢来的果子砸中。 “滚远些吧,”恒月姬不耐烦地踢她,低声咒骂,“丑成这样,浴火竟不死。” 这女的太毒了,跟一只鸟都这么计较!田真怒上心头,待要寻思对策,远处就传来了侍女们作礼问候的声音。 熟悉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高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闪闪,长睫挑起一丝丝阳光,被染成了淡金色,凤目温和,里面隐藏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傲气迅速变作温柔,恒月姬整理衣袂,垂眸作礼:“朝华君。” “恒月神女?”朝华君看着面前地上狼藉的景象,意在询问。 恒月姬瞟了眼田真,似有歉意:“方才见它在这里,就顺手喂它吃两口果子,谁知它竟莫名生起气来,想是不合它的口味。” 田真听得连连冷笑。 好得很,全是咱不敬客人的错了。 朝华君果然责备:“凰儿甚是失礼,还不赔罪。” 赔罪?田真看着他半晌,慢吞吞地扇了扇翅膀,摇了摇脖子,一步步踱到恒月姬面前。 恒月姬连忙俯身去亲近它,说情:“它并不知道什么,朝华君就别责怪……啊!啊!” 话说一半,她便尖叫着跳起来。 田真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啄了下她的手,趁她护手之际,扑上去袭击她的头发。 恒月姬大怒,指尖寒光一闪,正要作法,忽听旁边朝华君叫声“小凰儿”,立时反应过来,迅速收了手后退躲闪。 朝华君训斥道:“不得无礼!” 老娘让你装好人!你不是爱鸟么,有本事动手啊!田真捉弄得起劲,心头大快,哪里肯听,老娘现在是鸟,老娘就是无礼,你把我怎么的,此等阴险女人,真傍上咱领导,咱将来还有好日子过么,今儿就让你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身形灵活,且有主人在,恒月姬不敢伤她,被弄得发丝散乱,什么姿态什么风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形状颇为狼狈。 “胡闹!”朝华君挥袖将她扫落,“还不与神女赔罪!” 在他跟前丢脸,恒月姬低泣而去。 田真落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觉得委屈,翻身爬起来,一扬脖子就朝园外走——认定了咱错是吧,领导你慢慢教训,大不了咱出去单混! 朝华君好气又好笑,羽族子民在凤王面前,谁敢如此无礼!眼前区区一只小凤凰居然不听命令,赌气要走? 他沉声喝道:“站住。” 温柔的人严厉起来更可怕,田真脚软了软,开始心虚。 “给我站住。”语速很慢,警告之意浓厚。 田真乖乖站住。 “回来。” 真出去,很可能马上就被恒月姬解决了,田真哪敢真走,听他没有发怒的意思,连忙顺势踱回他面前。 朝华君俯身抱起她,什么也没说,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田真闭着眼睛装睡。 朝华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她招惹你了?” 领导英明!田真马上睁眼,点头不止。 朝华君拎起她的翅膀:“开罪了她,还想独自跑出去,让她看见,神羽族是不是又要少一名小凤凰?” 所以咱没敢走么,田真歪歪脖子。 “对本王无礼,论罪当逐出羽族,”朝华君将她往地上一丢,“念你初犯,乖乖地在这里认个罪,本王便饶你。” 田真马上低头作服气状。 “今晚早点歇息,明日起程回羽漠天宫。”. 次日清晨,朝华君带田真乘火凤离开天庭,几名天官奉神帝之命送出八万里,文犀没有来,田真也表示理解,他如今在御前当差了,哪能像以前那么自由。 战事解决,朝华君也就不急,有意带田真游览见识,身边有只通人意的鸟作伴,比起往常竟添了许多乐趣。 名山奇谷,平林神湖,黄沙大漠…… 宽阔凤背像一艘大船,朝华君披发而坐,修长手指执着片薄刃,正在雕一根竹管,那是路过琼山时顺手摘的。 田真跳来跳去,不知他要做什么。 朝华君微笑,抖落她一身竹屑:“此物甚妙,稍后你便知晓。”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与他素日形象相去甚远,田真看得一愣,连忙低头,安静了。 刀下之物逐渐成形,却是支精美的竹萧。 白色广袖被风掀动,朝华君不紧不慢将那箫送至唇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妙不可言,响彻云空,带着奇异的魅力,田真顿觉精神一震,心神渐被箫声所迷,魂魄仿佛受它牵引,身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双翼不由自主扇动,带着她飞上半空,盘旋起舞。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王者之风,火凤亦停住,引颈和鸣。 优美凤目,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曲毕,舞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田真落回火凤背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朝华君收起箫:“族中有修成人形者,便该上羽漠天宫朝拜本王,凤者歌,凰者舞,今日本王先令你献舞一支,如何?” 给领导献舞?田真终于被这词劈回神,大窘。 朝华君道:“我很喜欢,小凰儿可愿意再为我舞一曲?” 田真马上将脑袋从翅膀里伸出来,眼泪汪汪地摇头,见他作势又要吹奏,立即扑上去衔住他的袖子使劲拽。 朝华君忍俊不禁:“会害羞么?凤族天生能歌善舞,有什么怕的……” 说话间,远处有什么东西闪过。 驿站!驿站错过了!田真连忙松了口,冲他鸣叫示意。 笑容不改,只逐渐黯淡下去,朝华君缓缓将箫自唇边移开,没有表示。 前面是大荒,田真很快明白过来,闭嘴。 “最后一次,”朝华君伸手抱她入怀,望着前方迷雾轻声道,“最后一次好么,倘若再寻不得,也就……罢了。” 田真不作声. 夜色笼罩下,虫鸣鸟鸣俱无,茫茫大荒一片沉寂。和上次所见时相比,优婆山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在风中巍然矗立,黑黝黝的有点冷,有点模糊。 “这优婆山本是上古神山,受日月灵气滋养,后来被神所弃,因怨怒生出许多妖魔鬼物,凶险至极,但上头仍有许多罕见灵药,她便是与我赌气,跑上山寻药……” 朝华君将田真放在火凤翅膀下,轻声嘱咐:“不要乱跑,记住了么?” 找了二十年都没有结果,分明已经凶多吉少,这是最后的执著?田真不好阻止也不能阻止,只得点头。 察觉有人来,朝华君侧身看。 三道白光落地,化作三个天官模样的人,为首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目慈祥,白发白眉白胡子,手执拂尘,雪白道袍嵌九宫八卦图案,被风吹得飘飞,很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像是画中的太上老君。 “莫不是朝华君在此?” “九弗太宫?” 互相认出对方,朝华君与老者俱拱手作礼。 朝华君看另两人,含笑道:“玉陈少宫也在。” 那名黑发黑须的紫袍道人忙笑道:“下仙与太宫奉吾皇之命来贵境办事,路过此地,想不到竟遇见朝华君,巧得很。” 他停了停,又试探:“朝华君来这优婆山,莫非还是为了……” 朝华君道:“天庭归来,路过此地。” 九弗太宫摇头。 玉陈少宫便知他不愿继续这话题,于是陪笑客气几句,道:“我等皇命在身,恕不能久留,先行告辞,朝华君莫要见怪。” 朝华君点头:“愿仙帝陛下福寿无边,过些时日吾皇也将派使者前去仙界。” 那三人亦恭维神帝一番,离去。 九弗太宫乃前朝老臣,在仙界声望极高,玉陈少宫却是当今仙帝关河月武母族表兄,关河月武派他与九弗太宫同行,实为监督,怕太宫借机寻找旧太子关河月微罢了,如今仙界局面混乱,人人都在盼旧太子回归,也难怪关河月武这般忌惮。 朝华君笑了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 这些人是来自仙界?田真根据近日听到的种种谈话,已大致弄清了当前局势,渐渐地也产生兴趣,仙界神界都在找关河月微,他躲到哪里去了? 夜深,珠光暗淡。 风卷夜寒来袭,好在火凤翅膀很宽大,田真个子又小,躲在下面被羽毛盖得严严实实,居然十分暖和。 优婆山这么险恶,不知朝华君有没有危险…… 能让他痴情不忘二十年,那位龙女就是死,也该满足了。 朝华君不在,田真始终睡不安稳,总是呈半梦半醒的状态,半夜,一阵奇异的响动忽然自耳畔传来,惊得她睁开眼。 透过羽毛之间的缝隙,她看到面前停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朝华君的靴子是白色的。 什么人?田真警觉。 “朝华君乃天界神王,最得神帝倚重,拉拢他于我们大有好处,陛下为何非要除去他,倒是奇了……”那人似也不解,半晌笑了声。 声音很耳熟,田真不费什么力气就想起来,这不是方才那个玉陈少宫吗! 听他话中的意思,仙帝要杀朝华君?! 此事非同小可,无意偷听到这样的秘密,若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田真又惊又怕,躲在凤翼下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双黑靴消失,仍不敢妄动。 许久,周围再无动静。 田真暗暗拿嘴啄火凤,谁知火凤似睡沉了,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得悄悄探出头张望,确认玉陈少宫不在,这才从凤翼下跳出来。 四下乱找,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要暗算朝华君,怎样最有效? 田真沉思片刻,将视线移向火凤。 不出所料,火凤睡得很沉,看样子是被动了手脚。 田真飞至火凤背上,仔细查看,凤凰的眼力本就极好,还真让她发现异常——一片与众不同的小羽毛。 羽尖锋利如针,混杂在火凤金羽中,颜色略有差别,若非有心查看,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也是诸多电视剧的功劳,田真积累了不少暗算方面的经验,心知可能是剧毒,万一被它刺到,后果就很危险了,于是她尽量镇定下来,小心翼翼拨开周围的羽毛,用嘴衔起根部将它拔了下来。 “小乌鸦竟坏我事!”阴沉的声音响起。 他回来了!田真吃吓,下意识扑扇翅膀惊叫,那支羽毛也就自嘴上飘落,慌乱之间,田真忽觉右翅一疼,紧接着又一麻,然后全身都变得僵硬了,自凤背滚落。 羽尖针刺破右翅,毒性入血。 玉陈少宫本已抬手,见状又放下。 此毒虽烈,却不足以伤凤王性命,朝华君中毒后必会立即运功,他等在旁边则是要趁机下手,在此地出事,神帝定然疑不到仙界,只没料到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火凤翅膀下还藏着只小的,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坏事的下场就是死,一只乌鸦,省了我动手。”玉陈少宫冷笑。 刚这声叫,不知朝华君听到没有?田真暗暗着急。 毒羽自地上飘起,自行飞入玉陈少宫袖中,玉陈少宫还没傻,这小乌鸦一死,神气消失,朝华君素来谨慎精明,未必会上当,绝不能让他看出是仙界下的手,还是料理掉这小乌鸦的尸体,速速离去为妙。 这番思虑固然周全,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 突然出现的强烈压迫感,伴随重重杀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沉沉的夜,暗淡珠光,人好像身处黑暗的无底山洞中。 孤独,恐惧,逐渐滋生…… 甚至,有种死亡的预感。 一时之间,玉陈太宫竟无端地开始不安,如同被定在那里,双腿变得异常沉重,半步也移动不了,不仅是他,这种恐怖的气氛,就连旁边地上的田真也察觉到了。 “背地暗算么。” 低沉而略带鼻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天地间悠悠回荡,透着不尽威严,还有愤怒。 这是……是……田真全身毛竖起。 眨眼间,两丈外现出一高大身影,黑袍广袖带金边,金色额饰发饰,长长黑发被风吹得散乱,自高高鼻梁下拂过,半掩无暇的脸,那是种黑暗的完美。 玉陈少宫显然知道他的身份,惊恐万分,声音都变了:“你……” “卑鄙的仙者,你,不该存在。” 凤眸一眯,广袖一扬,强大神力袭来,玉陈少宫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像散沙般崩塌。 沙粒随风撒落在身上,田真毛骨悚然,骨灰,骨灰! 瞬间工夫,高大身影已站在了面前。 魔神路……路……路西法大人!田真小心肝直发抖,紧紧盯着那漂亮威严的狭长凤眼,开始祈祷,他他他没有眯眼的习惯吧? 魔神低眸看她,半晌开口:“灰鸟。” 田真马上泪流满面。 就算咱不像凤凰,你也可以叫声乌鸦的…… 第7——8章 第七章天宫修行 魔神高高在上,脚边一只灰鸟。 “中毒的灰鸟,当今六界,惟有我能救你。” 听到“救”字,田真止泪——好吧,灰鸟就灰鸟,这形容还算合适,魔神大人神威无敌,藐视咱小小鸟也是可以理解的。 魔神“嗯”了声,道:“忠诚护主,勇气可嘉。” 可嘉可嘉!田真期待。 “吾便救你一次。”魔神下决定向来不需太多时间,说做就做,掌风自袖底掀起,漂亮的右手若隐若现。 这是……打算用掌力逼毒?意识到不对劲,田真开始担心了。 此神乃上古杀神转世,眨眼就能制造几千炮灰,这等彪悍力量万一控制不好,咱很可能就要跟玉陈少宫一起变骨灰…… 念头刚起,浑身剧痛。 “哇——”闷叫声里,田真飞出两丈,跌落于地,口鼻耳一齐出血。 掌风息,袖垂落,魔神负手:“毒已逼出。” 黑血流尽流鲜血,久久不止,五脏六腑似被碾碎了般,奇痛无比,呼吸越来越困难,田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剩脑中一点意识。 毒是逼出来了,咱也要挂了。 最小的力道造就这样严重的后果,魔神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小小灰鸟能死于吾之手,强似你中毒而亡。” 田真荣幸得口吐血沫,差点当场气绝。 早该料到杀神不擅长救人的,像这样治疗失败,还不如中毒,至少可以多活一会儿。 一道金光无声飞来,落地化作人形,原来朝华君在山上,也听到方才那声凤鸣,所以匆匆赶回来,果然出事了。 看清状况,朝华君连忙过去抱起田真,略一检查,心便凉了,此刻她分明是五脏俱裂,已无生还的可能,只因凤凰血本有疗伤作用,这才迟迟未断气。 “这是什么意思,表弟?” 魔神并不辩解,侧身:“与吾作对的后果,如它一般。” 朝华君到底没有失去冷静,以这位表弟的力量来说,他真要杀谁,就绝不会有重伤的状况出现:“神羽族不可能叛离天界。” “念在昔日交情,吾已容忍神羽族多年,”魔神挥袖,“但因为你屡次插手战事,今后吾对神羽族将不再留情。” 朝华君叹了口气,道:“表弟身为先天之神,非我等能及,理当守护天界才是,何必执意作对?倘若归来,陛下定然重用,将来功成名就,流芳万古。” “尔虞我诈,争权夺利,这样的天界不配吾守护,”魔神长长“嗯”了声,略抬下巴,“吾一人,即能创一方天界。” 朝华君摇头。 魔神道:“据说,神羽族将有败我之人。” 朝华君苦笑:“那是圣无名妄言。” “羽族凤王,纵然再修十万年,你也未必能敌我三招,何人能败我!”沉沉笑声透着十分狂妄,“我很期待,证实圣无名的预言。” 强风卷起,黑袖拂过,魔神消失. 旁边火凤早已醒来,对发生的一切表示不解,莫名地望着主人。 朝华君叹了口气,留意到地上黑血,大略猜出怎么回事:“有人下毒?” 田真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眼前景物逐渐模糊。 谁会针对一只毫无修为的小凤凰,这场暗算分明是冲自己来的,想必误伤到了它,朝华君目光闪烁,抬手,一件小小物事自地上灰土中升起,凌空飞至他掌上。 那是一方仙印。 朝华君意外地皱起眉,半晌又低头看垂死的田真,凤目中神色复杂。 此毒本无药可解,就算自己中了,也要立即运功至少一两个时辰,稍有耽搁便不能救,幸亏小凤凰体内的毒被魔神掌力半点不剩地硬逼了出来,否则还真返魂无术。 可惜,魔神乃先天杀神转世,此等神力,寻常躯体如何能承受,眼下毒清除了,五脏也破裂了,还是难逃一死。 毕竟是凤族子民,相伴这些日子,朝华君也喜她通灵性,多少有感情,眼睁睁看她丧命,到底不忍,若干脆死了也罢,偏偏这副将死不死的模样,让他越发迟疑起来。 要救,不是没有办法,凤王心头血,起死回生。 然而凤王心血何其重要,乃羽族王气凝结而成,关系羽族气数,数万年始得一滴,历代神王即位,就承袭了这道王气,四方子民修炼也要借它牵引,王气弱,羽族修行必受限制。生死有命,历代神王皆受过训示,就算要破例,也绝不该是为救一只小小凤凰。 朝华君黯然,也颇无奈。 想它当初毫无修为便肯舍己救人,而今自己身为族王却要见死不救。 一滴血,流失的不仅是王气,还有千年修为,果真得了这滴血,她便能凭空获得千年修为,只须再修一粒内丹…… 朝华君心头猛然大震,愣愣地看着怀中田真. 醒来后,田真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凤凰! 当然,还是一只大灰凤凰。 或者,大灰鸟更合适。 从头到尾巴足足三丈多长!如果有完整的尾羽,恐怕她比旁边火凤的体型还要大上一倍!田真满头冷汗,全身羽毛根根倒竖,对这等成长速度表示难以接受,实在太吓人了,那感觉,就像一只猪做梦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头大象。 昨晚好像受了重伤…… 田真立即看朝华君,是领导救了咱? 朝华君依旧温和地笑,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慰:“别怕,小凰儿很快就可以变成人了。” 身负千年修为,只欠一粒内丹。 捡回小命,田真感激不已,同时也对自己莫名长大很不解,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精神大好。 不过,此等变化直接影响到她的福利,小灰凤凰虽难看,好歹还能装可爱让美男抱抱,如今这等彪悍体型,怎么看都与可爱二字搭不上边,这么大只鸟,估计没有哪个美男会抱着到处跑,如果有,那场面一定很壮观,也很惊悚。 朝华君望了眼优婆山,轻声道:“走吧。” 仍没找到恋人踪迹,他是打算放弃了?田真叹气,忽然发现旁边火凤看自己的眼光有些奇怪,忿忿的,带着敌意。 田真很快明白过来,用翅膀拍它的背。 大哥,虽然咱变大了,但你放心,咱绝不会抢你饭碗的。 不妙啊,回去得想办法减肥,万一啥时候领导看咱长得壮,要骑…… 田真轻咳两声,扑扑扇翅膀往前冲,这一扇,足足飞出了八千里. 大名鼎鼎的羽漠天宫,简直是个虚无缥缈的所在,不沾地,不着天,宫外云雾茫茫,整座天宫悬在半空一般。 宫墙内亦有大片殿宇,比起天庭,雄伟壮观不足,清幽雅致有余,后园里花木繁茂,更有大片的梧桐树,还有竹林,时而梧叶翩翩映朝阳,时而梧桐细雨滴黄昏,时而翠竹迎风摇曳,时而碎影对月筛金。 正殿一带是大理石铺就的地面,通常朝华君都在后殿办事。 如同小足球场的大殿,田真转个身什么的还是不难,对于一只吃饭的凤凰,朝华君格外开恩,容她与自己一起用膳。 当然,田真现在的个头是不能上桌了,她默默蹲在墙角,看着面前地上的食物,有种深深的耻辱感。 朝华君安慰道:“有了内丹,就能化作人形了。” 田真还是低着头,浑身充斥着颓废的人文气质。 领导提拔,度与千年修为,修颗内丹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可不知怎的她修了足足两个月都没修出来,真是辜负领导厚望,唯一能引以为自豪的是,羽漠天宫里所有的凤凰都不敢欺负她,她一翅膀能扇翻几个。 “小凰儿莫泄气,”朝华君摸摸她的脑袋,“你定然可以的。” 田真心酸,热泪盈眶。 朝华君取过一块肉芝糕,喂到她嘴边:“修行原不该操之过急,慢慢来。” 望着那俊脸,想到自己一脸灰毛,田真摇头踱出殿去了。 朝华君坐回椅子上。 不日太子将出使仙界,使队庞大,带个人混进去不是太难,此计固然好,事成太子立功,地位将更加稳固,但倘若事情败露,太子也很可能成为人质,神后与自己这次是下了大赌注,眼下小凰儿这情况偏也令人难以理解……. “沙沙”,内劲过猛,梧叶落满地,几名扫地的小童咬牙切齿,眼睛简直要喷火,无奈王对这只丑凤凰格外容忍,因此全都敢怒不敢言。 千年修为无内丹控制,才造成这等后果,田真默默跳下梧桐树,垂头丧气顺着宫墙走了两圈,最终还是决定回殿找朝华君,再听两遍修炼方法。 殿内静悄悄,朝华君不在。 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田真在地上翻滚,做人的愿望从未有过的强烈,神啊,赐我一粒内丹吧! “啪嗒”,有东西跌落。 那是个精致的小盒子,不知怎的从案上掉下,盒盖在与地面碰撞的过程中被打开,一粒火红色明珠自里面滚了出来。 霞光灿灿,大殿被映得亮堂堂的。 会发光,是类似于灯泡的夜明珠吧?田真梗着脖子确认,翻身站起来,抖抖毛,走过去用嘴衔起明珠,准备放回盒子。 就这瞬间,明珠开始动了! 仿佛有了生命,小小明珠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喉咙往里钻,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骨碌碌滑进了食道。 田真震惊。 没错,它自己能动!难道……难道是个孙悟空之类的玩意变的? 还没来得及采取对策,浑身骨头开始疼痛。 东西真不能乱吃,没被魔神拍死,吃东西吃死了,未免冤枉,田真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跑,要出去求救。 门口站了个人,凤目中神色复杂。 第八章天使之翼 全身骨架毫无规律地收缩,扭曲,伴随剧痛,眼睛好像也出了问题,殿里所有东西都变得越来越大,书案、椅子、花瓶…… 而真实情况是,田真在缩小。 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精神上的骇然远远胜过肉体上的痛苦,她很快翻倒在地,半是痛的,半是吓的。 朝华君却明白是真气与内丹产生排斥的缘故,什么也没说,快步过去替她导引。 这真气与内丹,打个比方,就像水和盛水的杯子,内丹就是那个杯子,没有杯子,水就会四处散流难以控制,练成内丹,就等于修为上了一个层次,可是田真这粒内丹并非她自己练的,要强行收服原有的真气,难免会受排斥。 得他相助,千年真气源源不断朝丹田流去,仿佛被什么吸纳了一般,痛苦减轻,田真感激之余,发现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小许多,更加意外——敢情这玩意是颗缩骨丹,再吃一颗是不是就可以缩回小小鸟了? “小凰儿,”朝华君看着她,语气有点奇怪,“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身为凤凰,不懂鸟语,不吃练实,本就是件奇特的事。 领导怀疑了?田真警惕。 朝华君没再追问,天海初见,迷失本性误入鸡群,她应该是真不记得了,他缓缓直起身,看着地上的空盒子喃喃自语:“是这样……是这样么?” 不是咱偷吃,是它自己下去的,田真爬起来打算跟领导解释,就在此时,她发现了更恐怖的事。 一片灰羽掉落。 两片,三片,四片…… 直到黑灰色羽毛散落一地,看看还有继续的趋势,田真总算反应过来,咱还没老,咋就开始掉毛了! 靠,那丹有副作用! 脑子里浮现一只光溜溜的烤鸡,田真寒毛直竖,连求救都忘了——这个问题很严重,长得丑点还能勉强忍受,如果连这身毛也报销了,今后岂不是要裸奔? 不要吧!咱愿意做灰鸟,大灰鸟也行! 羽毛仍不断脱落,身上居然生起袅袅轻烟。 烧烤!田真冒出这念头,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身上并无火烧的感觉,反觉四肢舒畅无比,迫切地想要伸展。 下意识做出伸展的动作,于是,她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年轻女人的手,肌肤晶莹细致,纤美细长,极其漂亮。 不过,配合此刻殿内一系列诡异的事,田真怎么看都不觉得它漂亮了,反倒毛骨悚然。 这谁的手!难道咱身后有个女人? 朝华君依旧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并无半分意外之色,有点思考入神的样子,目光困惑,略带矛盾。 该不是在做梦吧? 如果不是鸟,田真肯定会选择扇自己一巴掌清醒脑子,以便判断是真还是梦…… 念头刚起,那手马上折回,扇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不只成功地将朝华君唤回神,田真自己也被打得晕头转向目瞪口呆。 这是…… 咱重新做人了! 确认之后,田真禁不住一阵狂喜,连忙挥舞手臂,驱散缠绕在身体四周的烟气,迫切地观察新身体。 美腿,有了! 美臂,有了! 细腰,有了! 美胸,有了! 该有的都有,终于当了大美女! 血压狂飚,田真全力控制着流鼻血的冲动,裂嘴想笑。 不由自主地,长腿抬起。 咱没打算动吧?田真察觉不对,慌得纠正,无奈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强行控制了她的身体,不仅伸出去的腿收不回来,连同手臂也开始抬起,腰肢也开始扭动,居然跳起了舞。 身轻如燕,踩着奇怪的步伐,有节奏地舞动。 对上朝华君的视线,田真一阵眩晕,差点昏死过去。 妈的还没穿衣服啊!跳个毛舞!. 殿内场景更加诡异,一位裸女围着白衣神王翩翩起舞。 凤目中掠过一丝尴尬之色,朝华君并没有回避,而是镇定地打量她几眼,似觉意外,半晌才将视线移偏了些,微笑:“凤族修得人形,便要循王气来此地朝拜,方能入神籍,第一次领略王气,凤歌凰舞,所以…… 通常大家都是变身后才赶来朝拜,她田真刚得人形,这位凤王就在身边,王气太盛,所以就自动献舞了。 田真被刺激得满头冷汗,瞪着朝华君许久,终于说出第一句话:“能不能……让它停下?” 朝华君摇头,含笑抬手:“我送凰儿一件礼物。” 地上散落的灰羽自动飞起,围着田真旋转,化作一件黑灰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不大不小,似有弹性,轻薄舒适。 田真稍稍定了心,不知怎的还是有点不安,等到最后一个旋转完毕,她自动跪倒在地,聆听凤王训示。 朝华君伸一只手将她扶起,行动之间不觉皱了下眉,心里越发困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乖巧的小凰儿,你已入神籍,今后要谨记天规,为天庭效力,知道么?” 关于为天庭效力的问题,田真打算从长计议,只管四下张望。 一面镜子适时出现在面前。 “小凰儿还是很美的。” 听到这话,田真的心倏地凉了,一起生活几个月,她怎会不熟悉这位领导的作风,真的很美,他会说出来?何况还用这种典型的安慰语气。再者,天宫凤族穿着再素净也是白色,若无蹊跷,为啥单单给咱一身灰衣裳? 镜中真的有个美人,有鼻子有眼睛。 田真先是微笑,然后脸色发白,接着嘴角下落,最后掩面泪奔出殿. 接连两日天气奇好,艳阳高照,和风吹拂,羽漠天宫风景如画,可惜有人的心情是怎么也明媚不起来。 看看虚掩的房门,和门外愁眉苦脸的房间主人,朝华君生平头一次不太厚道地弯起嘴角,推门进去,寻找一圈,果然找到缩在角落抹眼泪的田真。 出现这种意外,就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朝华君理解此女所受打击,轻咳了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搂入怀里:“你是打算今后都躲在这里不出去了么?” 在领导的怀抱中受到治疗,田真觉得好了点。 朝华君也是下意识拿她当鸟抱,很快放开:“走,随我回殿去。” 在田真眼里,此刻那只手简直温暖极了,一路上都拉着她,不太松也不太紧,直到走进后殿大门才松开。 “这样,也不算太难看。”朝华君拍拍她的凤翼。 田真扭脸瞅瞅,无语。 这对翅膀实在入不得眼,灰扑扑的,本来她想用“天使的标志”来安慰自己,可无论怎么看,脑子里蹦出来还是“鸟人”。 朝华君尽量安抚她:“这对神翼乃是上天所赐,其实难得,你只要学着使用,自会发现它的好处。” 好处?田真指挥着拍了拍翅膀。 刹那间,殿内狂风起,书籍自架上被扫落,椅子“砰”的翻倒,案上纸张如雪片纷飞,整座大殿咯吱响,眼见要散架。 “出去再试吧,”朝华君及时制住那对翅膀,忍笑将她拉到桌旁,“先吃饱。” 被这效果震住,田真怏怏地坐下。 好吧,咱承认它有好处,天热的时候可以当强力电风扇. 圣无名所留的死丹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挥了作用,朝华君心内疑惑反而更多,因为他发现,除了修成人形,田真的身体各方面指标都没有明显变化,体质更是神族最差的那类,修行进境奇慢,当然,他仍然严格督促田真修炼,指望奇迹发生。 带着对大灰翅膀在领导面前裸舞,说不在乎那绝对是假的,加上被鸟人模样刺激,田真哪有心思修炼法术,时常坐在池塘边顾影自怜,接受更多嘲笑或是同情的目光。 领导的表现无任何异常,田真绝不会称赞他定力好,原因是,他当时注意到的肯定不是裸女。 水中倒影清晰地告诉大家,无论何时何地,翅膀永远是最光辉耀眼的。用文雅点的说法是,翅膀就是田真同学的公众形象,田真同学已经达到了人翅合一的最高境界。 田真兀自悲戚,身后传来朝华君的责备声:“小凰儿偷懒!” “王。”田真起身立正,调整面部表情。 朝华君自然而然扣住她的手腕。 手的温度传到脸上,田真咳嗽两声,领导思想开放,要不是当初亲眼看到你拒绝美人陪浴,咱肯定以为你是利用职务之便吃部下豆腐。 长眉微蹙,迅速舒展,朝华君放开她:“法术修得怎样了?” 提到这个,田真视线飘忽,再咳嗽两声。 朝华君忍不住一笑,教训:“皮相是外,修为是内,要好皮相何其容易,变化就是,要修为有成却难上加难,你平白得了内丹,如此好机缘,怎能因为区区皮相就妄自菲薄?” 田真“哦”了声。 见她似有不服,朝华君道:“怎么,还有说的?” 田真道:“王说得容易,可这世上谁不爱美呢。” 朝华君含笑点头:“但美无止境,有美,就会有更美,谁能占得最美?美重要,亦非唯一,既不能美,可以求其他,正如强者,能者,贤者,智者,虽有不同,却各有好处,非美者能取代。” 不愧是领导,思想有深度啊!田真连连称是。 朝华君满意:“明白就好,你作何打算?” 田真寻思片刻,指着翅膀试探:“有没有办法……把它变白?” 朝华君彻底无言,半晌道:“罢了,你闲着也无趣,我且派你件事做,出羽漠天宫往北,有地名壶中天,壶中天外长着许多朱果,你去采些回来,与他们炼药。” 有机会出去玩,田真当然愿意,答应着就走。 “凰儿,”朝华君叫住她,特意叮嘱道,“壶中天地势险,煞气重,万万不可进去,采不得……也无妨。” 田真应下,匆匆出了园门,哪知刚转过游廊,迎面就撞上了一群人,却是几名侍女引着一位神女走来. 那神女紫色衣裙,装扮脱俗,边走边笑道:“多时不曾来羽漠天宫,景色仍是半点未改。” 看清她的面容,田真吃惊,原打算躲避,但转念想自己变了人形,她应该认不出来的,于是低头退到廊柱边,将翅膀缩起,尽量使自己路人化。 偏生那侍女眼尖,拉过她就问:“小凰儿,可曾见到王?” 果不其然,两道不善的目光迅速射到她身上。 你认不出我,你认不出我……田真镇定地答道:“王在后花园。” 侍女笑道:“怪不得后殿没有,原来在花园,神女请。” 恒月姬美眸闪烁,打量田真半晌,笑了:“你叫小凰儿?” 这个问题很敏感,田真暗道不妙,打哈哈想要混过去,谁知旁边侍女抢先答道:“她是王的贴身侍婢,才得人形不久,出了点……意外。” 恒月姬恍然:“初得人形么?” 轻笑声意味深长,田真听得头皮发麻。 “神女?”侍女察觉不对,疑惑。 “没什么,走吧。”恒月姬不再看她,举步前行。 还不死心啊,追领导追到这儿来了,田真如获大赦,正在摇头,忽见恒月姬边走边拿手掩口,不知与旁边贴身侍婢轻声说了句什么,那侍婢就扭头朝她瞟过来。 毫无疑问,恒月姬已经认出自己了,田真快步往宫门溜. 出天宫过天河数万里,一路遇到许多关卡,所幸一对翅膀清楚地昭告了此女的来历,见她身份并无可疑,又奉朝华君之命采药,镇守的天兵挥手放行,田真顺便问清路线,很快到达目的地。 滑翔降落,田真摸摸翅膀安慰自己。好吧,它是难看了点,可功能强大啊,要不是天界交通业发达,咱还能考虑开办航空业务呢,啥电风扇风力发电什么的也绝对不在话下。 所谓的壶中天,原来是个巨型山丘,方圆数里,上头遍生杂树,黑松居多,俯瞰下去,就像个倒在地上的黑漆酒葫芦。 葫芦口隐约吐出一条气带,五颜六色,缤纷光彩,飘飘荡荡上升,至半空方才消散,景象十分奇丽。 头一次见识,田真惊讶,飞过去远远站着朝里面望,但见其中似有火光闪烁,半明半暗,景色无边,林木幽幽,溪流花草,远处山峦起伏……俨然别有天地。 壶中天取的就是这意思吧? 田真暗忖,同时觉得有点眩晕。 她哪里知道,这壶中天乃是极杀之地,地力翻涌催生煞气,累积到极点就会爆发,每年一次,长达十日,期间源源向外送出凶煞之气,形成那条五彩气带,偏巧这回让她遇上,纵然站得远,也难免受到轻微的影响。 本能感受到危险,田真也猜想那气带有毒,想起朝华君的警告,立即后退数十丈。 得地气滋养,这一带地面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朱果是神界常见的副食品,可食用可入药,性平,味甘,有益气活络的功效,田真不到半个时辰就采了许多,看时间还早,索性坐在地上一颗颗吃起来。 正吃得有趣,忽闻细细风声起,地面寒光闪现。 得神之躯,不仅反应变得灵敏,动作也矫捷许多,田真下意识丢了果子翻滚,待巨响声过,回头看时,原先所坐之处的地面已多了道两丈长的裂痕,若非躲得快,这一刀必定砍在她身上了。 田真骇然:“你……是谁?” 来人侍卫模样,一招失手,也不回答,执刀欲再砍,可惜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发招,背后就有人长长地“嗯”了声。 低沉浑厚的声音,有意外,有不悦。 听到这声音,田真心一跳,接着双腿发起抖来,知道此刻断然不能逃跑,除非想快点变炮灰。 侍卫也被那气场镇住,呆呆地回头看。 罡风袭面,壶口光芒闪烁,顿现高大威严的身影。 长发披散,金色额饰下,一双狭长凤目射出危险的光,柔美的脸便多了十分阴暗,赫然是虚天魔帝。 原来这壶中天所释放的煞气虽可怕,却对妖魔修炼有好处,无奈它实在太强盛,六界无人敢靠近,更谈不上取为己用,惟有上古杀神转世的虚天魔帝,不惧这毁灭性的力量,每年地力爆发期间,都会来此地牵引煞气至魔界,助部下修炼。 那侍卫估计是新上任没见过世面,不知死活地开口:“你是谁?” 大哥你真有福气,田真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死神当前,糊涂也是个优点,至少可以省去“害怕”这一步骤。 “无知的月族,”魔神负手,“给你机会,为吾效命。” 月族?月族的人要杀咱?田真疑惑,同时悬起的心逐渐往下落,难得魔神大人心情好,不急着制造炮灰。 偏那侍卫还没猜到他的身份,将手中刀一挥,傲然道:“混帐!月族武者受命天界,岂惧你区区妖魔,休要多言!” 哇,田真几乎是崇敬地望着他了,大哥有骨气! 魔神大怒,凤眸一眯,浓烈杀气席卷而来。 闷响声里,有个东西自面前侍卫身上飞走。 有骨气……被爆头了!田真睁一只眼,战战兢兢地瞧那无头尸体,还有那不停喷涌的红色液体。 视线移到她身上,杀意不减。 魔神大人不喜欢有骨气的!田真双膝一软,立即跪倒。 “你,也要激怒我吗,”魔神的声音缓缓响起,“鸟女?” 田真泪流。 鸟女鸟女鸟女鸟女…… 第9——10章 第九章神侣情深 其实只要不被炮灰掉,田真也勉强能接受“鸟女”这称呼,魔神大人尚武,文学造诣差点,修辞表达有问题是很正常的,要求不能太高。 “嗯?”不见回应,魔神表示耐心有限。 此神面前尊严神马的都是浮云,田真发现那凤眸有眯起的趋势,想他说过“对神羽族将不再留情”,再看看月族侍卫的尸体……视觉心理双重刺激下,田真反应奇快,由跪拜变扑倒,作青蛙状:“路路……路西法大人万岁!” 沉寂。 察觉不妥,田真忙改口:“魔神陛下万岁!” “鸟女,敢轻藐吾?”魔神俯视她,沉沉声音暗藏怒意,杀气澎湃,“吾转世虽仅有万年,但吾之灵体乃先天之神,迄今已七千万岁,嘲笑吾,你是哪里来的胆量!” 忘了面前是位祖宗,不,祖先级别的大神,田真宽面条泪:“陛下,我……吾不敢!吾不敢!吾说万岁,是因为吾才二十五呐……” 魔神低眉:“千年修为,也谎称二十五万!” 天界不拿数字当回事,都以万为单位计算,田真直起身解释:“吾不是千年,也不是二十五万年,吾是二十五年。” 魔神终于意外了。 二十五年修得人形,还身负千年修为? “吾不敢欺瞒陛下,”知道此刻不能违逆他,田真克服恐惧,抱腿道,“陛下神威,我仰慕已久,陛下想什么要什么,我马上取来!” 金边广袖下,一只修长干净充满力量的美手伸出,眼看就要抚上她的脸。 田真全身僵直,差点魂飞天外。 这这……魔神大人这是…… 还未来得及多想,那手忽然一偏,自她颈边绕过,魔神毫不客气抓住她背后的翅膀,将她拎起来细细打量。 田真控制住不去想杀鸡的场面,抓紧机会表忠心,语气严肃庄重:“陛下不知,其实我……吾仰慕陛下神威,对魔界向往已久,早有投效之心,苍天有眼,总算让吾遇见陛下,从今以后愿跟随陛下左右,效犬马之劳,望陛下成全!” 乍一听,是神羽族天才,仔细看,是根废柴,魔神很直接:“最下等的体质,要你何用?” 主动投靠,人家还不要,田真着急之际,不慎抬头对上那张脸。 此神就是个危险物品,而且已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比咱还大,可这张脸,这薄唇,这秀眉……真是引人犯罪啊! 美得阴暗,带着杀气。 一时之间,田真差点忘记了害怕,天天对着朝华君,鼻子本已免疫,谁知此刻竟再次不争气喷血了。 被血刺激,田真找到灵感,高叫:“陛下!我的血是疗伤圣药,我愿意献给陛下!”话出口被自己吓到,想万一此神要咱去当军医不是惨了么,于是补充道:“陛下要多少,吾尽量,尽量。” 半日沉默,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终于,魔神抬抬优美下巴,重新开口:“凤凰血,吾要它何用。” 儿子喜欢血,老子却没这爱好,田真庆幸不用献血,马上仰脸望天止血:“陛下说的是,陛下六界无敌,何须凤凰血,消灭神界仙界是迟早的事!” 魔神丢下她:“区区仙界,尚不值得吾动手。” 田真重新跪倒:“是我失言,陛下英明!” 敢情弱也有好处,人家还懒得打你。 杀气消散不少,见他暂时没有眯眼的打算,田真这才松了口气,咱还是有希望不当炮灰的,爱听奉承话的都是昏君啊,只可惜此昏君过于强大,稳坐江山推不翻,这就充分证实了武力的重要性,举例说吧,腹黑神帝和腹黑领导算计来算计去,外加战神用激将法,到头来此昏君眼一眯,照样毫发无损,几万天兵全炮灰。 当然,对于田真这种人来说,遇上一个昏君,绝对比遇上一个明君安全得多。 为求保命,田真努力挖掘自己的价值,脸皮也不要了:“魔界有陛下,还有两位天王,再添勇将根本就是多余,我虽法力微弱,但我……吾可以留在陛下身边,与千万臣民一起,共同见证陛下功业!” “你有勇气叛离天界?” “有!”田真悲愤,“天界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混乱不堪,吾早就难以忍受!” 这话很投脾胃,魔神满意,显然忘记了它的出处原本是自己,想虚天之大,多养个鸟女在身边拍马屁也很顺耳,于是抬手道:“吾,接受你的效忠。” “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鬼门关走了圈,田真激动得发抖。 “回魔界。”魔神转身。 必须去旅游一圈,领导,我会想你的,田真依依不舍望了眼羽漠天宫的方向,忍痛答应:“是。” 黑风卷过,眨眼的工夫,面前身影已消失不见。 想不到他就这么走了,田真大惊,爬起来唤他:“陛下!陛下!” 四下张望,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怪只怪平日修炼不用心,未精通任何一门追踪之法,估计魔神大人也没料到新收的部下会废柴到如此程度。 田真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去魔界的路,在原地乖乖地等了半日,仍不见魔神回来接,于是捧着朱果,拍拍翅膀回羽漠天宫了. 飞不多远,迎面竟遇上朝华君,他并没骑火凤,匆匆驾云而来,远远看见田真便停住。 田真意外:“王这是……去哪里?” 风吹衣袍,挺秀如松,朝华君微笑:“担心你出事,来看看。” 羽漠天宫那么多侍女,领导惟独对自己格外留心,田真岂会看不出来,心里感激,连忙收了翅膀落在云头上,将这一路经历告诉他,省略不光彩内容,说魔神念在神羽族份上手下留情,朝华君也没有表示,只是听到月族侍卫时略皱了下眉。 “没事就好,回去吧。” 广袖下,那手握得并不算紧,可是让人放心,很安全,很稳当,带来一种久违的感觉。 田真难得闭了嘴,一声不吭任他拉着走。 身边突然清静,朝华君反而奇怪:“小凰儿?” 田真“啊”了声。 “在想什么?” “想起我……父亲,当年他也常这么拉着……”田真下意识说了两句,反应过来觉得不妥,补充,“当然,我只是想起那种感觉,并不是说王老……” 朝华君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含笑道:“自然,我不过十万岁而已。” 田真噎了噎:“王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朝华君似是无意,问道:“你父亲是谁?” 一时感慨说漏嘴,田真后悔,装作苦苦寻思的样子:“不记得了,只隐约想得起一点半点小时候的事情。” 朝华君点头:“想不起来,就不必强求。” 法力烂不说,长相也就是个鸟女,却能让领导另眼相待,田真难免怀疑,回头瞅那对灰翅膀。 见她这样,朝华君无奈道:“长相并不重要,为何总要执著于它?待你法术有成,就没人笑话你了。” 田真道:“但很多时候,还是美女更有优势。” “哦?” “王敢保证,对美女印象不会好一点?第一眼见到德音龙女,你想到的不是她美吗?” 朝华君愣了下,不语。 发现失言,田真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就是随口胡说,王别见怪。”. 这么一闹,二人路上再没说过话,回到羽漠天宫,夜幕已降,朝华君先去了殿上,田真将采来的朱果送到炼药处,想此刻恒月姬必定缠着他,自己还是不过去为妙,于是准备回房休息。 转过竹林,一名女子站在园门口与外面的侍卫说话,田真对她倒有印象,正是恒月姬的贴身侍女。 “午侍卫还没回来?” “没有。” “难道真的出了意外……”侍女脸色不好,压低声音吩咐,“我先报与神女,此事不得声张。” 侍卫答应着退下。 田真听得心中一动,迅速闪到廊柱后,等她离开,才快步走到前殿,找到平日最和气的执事羽萧,拉着他问了两句话,羽萧的回答直听得她心头一片冰凉,连忙寻了个借口告退,慢慢地朝自己住的小院子走。 “这么巧?”一道身影出现在拐角处,不像无意遇见,倒像是有心等候。 来人正是恒月姬,她身后站着刚才那个侍女。 本来就有心事,哪知她会突然出现,田真先是惊,随即镇定下来,毕竟这是羽漠天宫,要结果一只小小鸟也没那么容易。 安全有保障,田真索性大方作礼:“恒月神女。” 恒月姬目光闪烁,看着她亲切道:“小凰儿?和我认识的一只凤凰很像呢,可见你我很有缘。” 田真也会装,谦卑道:“小小凤凰,怎敢高攀神女。” 恒月姬秀眉微动,话中别有深意:“先前听朝华君说你独自去采药,我还担心你出事,如今安然回来就好了。” 猜测已被证实,田真假笑道:“是啊,想不到。” 派出去的侍卫变成无头死尸,加上朝华君态度不冷不淡,恒月姬本就恨得紧,闻言目光凌厉起来。 田真倒并非故意讽刺她,而是眼下的确无需遮掩了,反正她已恨上自己,撕不撕破脸皮都是一个结果:“夜深,神女早点安歇,我先告退了。” 恒月姬忽又笑了:“正要回房歇息,只是我身边日常伏侍的两个丫头不在,月林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今夜你到我那边去,如何?” 若别的侍女听到这话,必定受宠若惊,可田真早知道她没安好心,跟去伏侍,虽无性命之虞,但受不受折磨就很难说,她是客,只要不出大事,朝华君也不好过于计较,田真既明白这道理,哪里肯上当,立即推脱:“神女是客,本该侍奉,只不过我是王的贴身侍女,现赶着过去伏侍王安寝,神女若少人使唤,我这就去跟练执事说声,叫她另派两个人来。” 被她拒绝,恒月姬冷笑,旁边侍女斥道:“神女看你机灵,才叫你伺候,你却推三阻四,羽漠天宫竟有这等无礼的宫婢么?” 田真道:“我是王带回来的,原就不在宫婢之列,只管侍奉王,若擅离职守,王怪罪下来,我却担当不起,望神女原谅。” “罢了,”恒月姬阻止侍女再说,道,“我随你过去,与朝华君说一声,叫他不怪你。” 她停了停,莞尔:“听说朝华君的寝殿向来不用人伏侍的,借你一夜,想也无妨。” 你狠!田真暗骂,无奈转身带路:“神女请。”. 寝殿里外果然无侍女,重帘深处,明珠攒成新月,冷清的光芒里,朝华君立于案前,身上换了白色单衣,手执画卷看得入神。 “怎不敢进去?”侍女冷笑,将田真推进帘内。 朝华君回神,搁了画卷问:“谁在那里?” 田真一个踉跄后站稳,立正:“王。” 朝华君皱眉:“恒月神女?” 未等恒月姬说话,田真抢先道:“神女身边少人使唤,想让我过去伺候,但我一走,就无人伏侍王安寝了,要拒绝,又怕神女以为我推三阻四,所以来请王的示下,是不是另派两个人?” 朝华君一愣。 恒月姬朱唇轻启,媚眼如丝:“方才遇上她,顺口问了声,想不到是寝殿伏侍的,我便特意来与朝华君抢人了。” 朝华君“嗯”了声。 见他没否认,恒月姬暗暗吃惊,笑道:“我很爱她乖巧,想借过去使唤一夜,不知朝华君可舍得?” 旁边田真挤眉弄眼,朝华君假作不见,嘴角动了动,继而下沉,语气严厉:“练执事竟如此疏忽,神女奉旨而来,自然没带多少人,凰儿,你去传我的话,让她亲自送两人过去,与神女赔礼。” 田真如获大赦,无限崇敬地望着领导:“是。” 待她跑出去,朝华君这才含笑与恒月姬解释:“她年小不懂规矩,平日没少淘气,不若用更稳妥的。” ……. 先作决定再解释,神女也只能认了,腹黑领导的手段可见一斑,田真从练执事处离开,心情无比畅快,匆匆往自己的院子走,可巧那边恒月姬也带着侍女从寝殿告辞出来,脸色差极。 恒月姬在她面前停下,皮笑肉不笑:“凰儿,很好。” 田真装傻:“练执事已送了几位会伏侍的姐姐过去,神女放心。” “寝殿在那边,”恒月姬淡淡道,“你不是要伏侍他就寝么,这是去哪里?” 田真哈腰道:“这条路好走,好走。” 恒月姬双手本交叠胸前,闻言陡然握紧。 看那指甲寒光闪闪,田真吓得后退两步,嘴巴微张,随时准备开吼。 “夜深了,回去吧。”恒月姬扶着侍女,缓步走了。 受这场惊吓,田真立即打消回房睡的念头,掉头直奔朝华君的寝殿。重重帘幕里,朝华君果然没睡,端端正正坐在案前。 “王。” “还敢回来?” “求王借块地,让我凑合一夜。”田真陪笑,往角落溜。 朝华君重重拍案,冷声:“可知所犯何罪,还不跪下!” 领导发威,田真吓得跪倒。 “寝殿伺候,你几时领了这差事?” 算帐来了,田真硬着头皮解释:“她想害我。” 朝华君板着脸:“她是神女,什么害你。” “她是神女,我是小人,”田真嘀咕,“那侍卫是谁派的?王还要瞒着我,早知道当初沐浴时我就不该拦她……” “放肆!”朝华君被她气得笑。 “她本来就想与王共浴,”见他神色不对,田真忙打住,讨好道,“侍卫的事就算了,但她要报复我,我多少也是神羽族子民,王难道不该庇护么?” 见朝华君没有表示,她慢慢地爬起来,溜到角落蹲好:“时候不早,王该睡了。” 用手摸摸,地面铺着松软的毯子,比想象中厚实多了。 朝华君见状叹气,踱到她面前:“起来,会受凉。” 田真连忙扇翅膀:“不会不会,我现在很热。” 殿内狂风卷起,瓶子椅子砰砰作响,案上书页呼啦啦翻动,先前那副画也随之飘落。 无意闯祸,田真奔过去抢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未等她碰到,那画自行飞起,落入朝华君手中。 恍惚看到上面的美女,田真明白过来,讪笑:“画的谁呢,我什么也没看到。” 手微微晃了下,那画便凭空消失了,朝华君缓步至案前,声音温和:“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 典型的领导式警告,田真领会,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王,这……恐怕不行。” 见她有异议,朝华君皱眉。 “其实这事大家都知道。” …… 殿内许久无动静,田真悄悄溜到另一个角落躺下,闭着眼睛,心里正忐忑不安,忽然身体悬空,竟被人抱了起来。 领导这是做什么! 热血沸腾,田真装作睡沉,任那双手将她抱到大床上。 “夜里天风紧,睡地上会着凉,”头顶传来含笑的声音,“恒月姬派人害你,是她不对,但她是月神王之女,我多少要给些面子,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意气用事,闯出祸来。” 田真不作声,继续装死。 说的多好听,小小鸟的性命,当然比不上你们大神之间的关系。 见她这样,朝华君道:“你如今也明白了,天界有许多不得已之事,我虽有心护你,但你也应谨言慎行,今日说谎,有我替你遮掩,若是别人,怎容你胡闹?” 智商被看低,田真忍不住睁眼道:“知道王会庇护,我才说谎么,难道将来见了陛下,我还敢这么说不成?” 朝华君拍她的脑袋:“好,小凰儿聪明。” 听出语气里的敷衍与戏谑,田真挫败,好吧,比起领导你的腹黑,咱还是很嫩的。 “那个……她不会一直住在这儿吧?” “不会,此番是陛下与神后察觉羽族王气减弱,让她前来探问。” “王气怎么会减弱?” “因为我不慎失去了一滴心头血。” 田真惊讶:“心头血?” 长发自脸上扫过,朝华君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领导陪睡?田真吓得飞快翻身坐起:“我还是睡地上……” 朝华君也不说话,斜眸笑看她。 脸上温度“呼啦”窜得老高,田真重新躺下,结巴:“我……我就睡这儿。” 第十章神的儿子 不知道朝华君用了什么办法,恒月姬没过两日就回天庭去了,田真接连几夜在寝殿伺候的事也传开,众人都归为她是凤族的缘故,血统高贵纯正,也难怪王格外重视,可见王对凤族还是偏心的。 就在这时,一件轰动六界的大事传开。 仙界众臣迎回旧太子关河月微,发动政变,仙帝关河月武逃出宫,集结母族势力与之抗衡,欲再夺权。 变动来得比预料中要快,成了众人谈论最多的话题,据说关河月微是混在神界太子出使的队伍里,才得以通过重重关卡顺利回到仙界的。关河月武指责神界,神帝弑中天却反命人将使者骂一顿,大略意思是,两界素来交好,谁知关河月武竟派玉陈少宫潜入神界,谋害朝华君,妄图插手神界中事,居心不良,有玉陈少宫的仙印为证,之后便大张旗鼓出兵助关河月微,关河月武听使者回报,大怒,终也无可奈何。 消息传到羽漠天宫,靠着当鸟时得到的情报,田真心里明明白白。 关河月武命玉陈少宫暗算朝华君,令人费解,然而此事却正好成了神界出兵的借口,神帝早就与关河月微达成协议了吧,助关河月微上位,两界联手对抗魔界才是最终目的。 朝华君听说后只一笑,让报信的人退下。 看样子他早就知道了,只怕还是主要策划者之一,田真假意凑过去替他擦书案,若无其事道:“陛下助关河月微即位,对神界固然有利,但王说,关河月武要是被逼急了,会不会狗急跳墙投靠魔界,引得魔神出面怎么办?” 对于她能问出这么有道理的问题,朝华君表示意外,点头道:“问的好,小凰儿很聪明。” 田真默。 原来在领导眼里,咱智商很低。 朝华君道:“关河月武自然会向魔界求救,但必定遭拒。” 田真脱口而出:“那可不一定。” 那位路西法大神有个很麻烦的毛病,就是爱听奉承话,说不定对方来句“魔神v5”就顺手帮了。 朝华君挑眉:“你可知晓他当年叛离天界的缘故?” 田真略作思索,小心翼翼答道:“听说他生性倨傲,不甘居于人下,所以……” 朝华君叹了口气,示意她到面前:“那也罢了,其实是当初先帝迟迟不立太子,几位皇子争夺帝位,陛下对兄弟……做得过了些。” 田真闻言暗乐。 这种事不新鲜,神帝陛下为抢皇位,肯定使了不少阴招,诬陷啊什么的,若非魔神弟弟实在动不得,肯定也遭毒手了。 “他对这些事极为恼怒,只因先帝还在,不好作对,”朝华君莞尔,“虽说他是先天之神,但如今转世,先帝毕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当时先帝十分信任陛下,纵然他有心阻止,几位皇子仍是……早亡,先帝驾崩,陛下即位,他没了拘束,便叛去魔界了。” 田真恍然。 怪不得他说天界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原来是个正义的法官,可惜天界不正义的神太多,于是代表正义的就成了魔。 是非观这么强烈的魔神大人,知道关河月武篡夺帝位迫害兄长,哪里还会帮忙,只怕关河月武的使者一到,就被他顺便眯眼炮灰了也说不定。 田真看着朝华君,试探:“王是忠诚于……陛下的。” 朝华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摇头:“我所求者,是神羽族的安宁,必须站在天界一边,他是先天杀神,杀性太重,无人能制,留在世上总归不是好事。” 田真表示理解。 一个过于强大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忌惮. 关河月微身上被封印的仙帝力量得解,群臣拥护,逐渐占了上风,神界出兵,更是如虎添翼。不出所料,关河月武向魔界求救遭拒,鬼界素来低调,只肯袖手旁观,倒是妖皇爽快地派兵相助,二对二,打得不亦乐乎。 这边田真跟随朝华君去北海视察工作。 北海很安宁,极寒之地,浮冰无数,天海之间一片明净,别有番意境。 海底王宫内,朝华君与大鹏王垂天在商议事情,上次被魔神所伤,垂天足足养了几个月才好,期间神帝派天官送来灵药表示慰问。他们说话,田真不方便在旁边,独自带着避水珠出来乱走。 海底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珊瑚树,十分美丽,各处都有侍卫把守,偶尔还会遇上带刀巡逻的。 田真参观海底世界,浑然忘归,直到傍晚侍女寻来,传朝华君的话,让她自己先用饭,她才跟着去殿内随便吃了些,饭后见朝华君还没回来,更加无聊,且无睡意,索性又走出殿,四处游荡。 天已经黑了,装饰的明珠派上用场,整座王宫被映照得恍若白昼,珊瑚丛中也稀疏地点缀着珠光,远远站在暗处,只觉星星点点,格外美丽。 正看得有趣,忽然远处一阵喧哗声起,有人在骂。 “出了事连人都没看清,饭桶!” “不好,引风幡被盗了!” “什么?快去报王!”那人大惊,喝道,“传令下去,封锁各处要道,你们,通通带人给我搜!” …… 田真吃惊,引风幡乃是鲲鹏部的宝贝,垂天上午还特地请朝华君参观过,此地守卫森严,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独自闯进来盗宝? 一道红光无声掠来,隐入身后珊瑚丛内。 “在那边,快!” “追!” …… 田真呆了呆,很快想起了什么,嘿嘿冷笑。 脚步声近,追兵眨眼工夫就出现在眼前,却是垂天亲自带人过来,见了她,垂天立即停住。 田真先作礼:“大鹏王。” 知道她是朝华君的随身侍女,垂天也很客气,问道:“凰儿姑娘,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本来打算借机报仇,可事到临头,田真又改了主意,摇头笑道:“我一直在这里玩,倒没见有谁来,怎么,宫里出了什么事?” 垂天没有解释,只说了句“无事,倘若见到,速速禀报”,就带着众侍卫匆匆离去。 目送众人走远,田真忽觉站立不稳,连忙转脸看。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小孩,红发披垂,圆脸清秀,大眼睛闪闪,一只手拿着一面二尺高的青幡,正笑眯眯用另一只手拽她的翅膀尖呢! 这小魔头!田真头疼了,将他推进珊瑚丛,怒目:“还不快滚?” 路小残放开她,转眼珠子:“你为什么救我?” 魔神大人骄傲自负,养的儿子也没礼貌,小小年纪就这么重的疑心病,田真有点为方才的决定后悔。 “哎呀,你是凤族的!”路小残认出来,兴奋,“我也认识一只丑凤凰,它跟着朝华伯伯的,你见过它没有?” 妈的小屁孩,老娘抽死你!田真眼底喷火,后悔不已。 事实上,她更想抽自己。 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偏要当圣母! “你怎么变了人形还留着翅膀啊,去不掉吗?”路小残同情地拉她的翅膀,不解,“你怎么也是灰的,你的彩羽呢?” 牙齿咬得“咯咯”响,田真好不容易才忍住揍人的冲动,不能打小孩,事实上打也打不过…… 偏偏路小残不看眼色,缠着问:“喂,你是谁啊?” “是你娘!”田真终于爆发了。 ……. 路小残瞅她:“我只有父皇,没有娘。” 田真本是发火顺口骂,闻言反而乐了:“没娘你是从哪儿来的?难道你父皇生你不成?” 这可真把路小残问住了,小天王生平头一次正视自己的来历,颇为纠结,最终仍是不信:“我娘怎会是只灰凤凰?” “灰凤凰怎么,”被说中痛处,田真暗暗咬牙,接着转为笑脸,“娘本来很漂亮的,只不过浴火出了点意外,就变灰了。” 路小残拆穿:“我都有千岁了,你身上只有千年修为,连我都打不过,哪能当我娘?” 田真哄他:“因为凤凰要浴火重生,其实娘有两千岁了。” “是吗,”路小残拿引风幡拍脑袋,“我哥哥可有七千岁呢。” 田真马上道:“不是亲生的。” …… “父皇从未提起。” “因为他喜欢别的女人,把娘赶出来了。” …… “我父皇才没有喜欢别人。” “那是你没看见嘛,反正他不要娘了。” 平日对父皇只有敬畏,哪里敢问他的事,路小天王听得似信非信,像个大人一样踱着步子,不时悄悄瞟她两眼,显然在鉴定真伪。 田真占了便宜,俯身掰住那漂亮小脸就亲:“我不是你娘的话,怎么会救你? “你真恶心呀!”路小残跳开,郁闷地擦脸。 “乖儿子,娘喜欢你呢,”田真凑过去拍他的脑袋,顺手就夺他的引风幡,“随便偷东西是不对的,听娘的话,带着它你肯定逃不出去,让人发现抓住你,娘会心疼的,啊?” 推攘之间,小小身体摇晃,嘴角竟流下血来。 “你受伤了?”田真吓到,“是谁打的,大鹏王?” 路小残满不在乎地拿手一抹:“不是大鹏鸟,是父皇。” 魔神大人不光虐待天兵,居然还虐待自己儿子,太暴力了!田真无意中发现这等秘密,义愤填膺:“他为什么打你?” “带兵去妖界,败了,父皇说我无用,打了我一掌。” 见识过魔神的掌力,田真难以置信:“为这点事就打你,你还是个孩子啊,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 路小残骄傲道:“那当然,我父皇是上古之神。” …… 没娘的孩子可怜呐,受伤都无人管,田真倒真有些不忍心了,想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语气软下来:“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路小残鄙夷:“谁怕疼,我又不是女人。” 小家伙还挺硬气,田真摇头,这样教育孩子不对,大大的不对。 大约是感受到那一点关心,路小残眨眨眼睛,忽然笑嘻嘻地抱住她,“娘给我治伤,好不好?” 田真警惕:“你……” 路小残拉过她的手:“别怕别怕,我就咬一口。” 小牙咬破手腕,有点痛,有点痒,有点麻。 看吧,娘也不是说当就当的,还得献血。田真想哭了,咬牙切齿:“一点,就一点,治好伤快走!还有,把引风幡给我留下……喂喂!够了!你当喝水呢!” 好不容易抽回手,田真看着那鼓鼓的小嘴,默默流泪。 路小残吞了半口,将剩的半口血往引风幡上一喷,然后得意地抹抹嘴:“怪不得听说神羽族王气减弱了,原来流失的王气在你身上,这下你的血正好镇住引风幡,那大鹏鸟念咒也没用啦,我能混出去了。” 王气在自己身上?田真愣了下,七窍生烟:“路小残!” “你才不是我娘,想骗我,差得远了!” …… 路小残忽略她的脸色,将引风幡缩小放入腰间,笑眯眯地拉她的翅膀尖:“他们人多,我带不动你,先走啦。” 红光远去,田真摸着手,有点想吐血。 膜拜田圣母,田圣母v5!. 寝殿外生着青青的耐寒的植物,类似于海藻,软软的,有点像水绵,只不过体积大许多,长长地浮在水中,有笔直竖着的,也有横着的,如同垂落飘飞的翠练,优美动人。 殿内灯火通明,桌旁人白袍如雪。 “凰儿。” “王。” 朝华君示意她至跟前:“怎么了?” 爱听奉承话的魔神,养个儿子却比兔子还精!田真哪里肯说,陪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出去走了一圈,听大鹏王说出事了?” 朝华君微微挑眉,忽然伸手,强行拉过她查看。 凤凰血本身有疗伤生肌的作用,腕上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了两排小小牙印。 朝华君好笑:“随便走一圈,被小怪物咬了。” 便宜没占到反而出血,田真支吾。 手指抚过牙印,朝华君放开她:“是那盗幡之人?” 领导果然厉害,田真老实地解释道:“魔神曾对神羽族留情,路小残算来也是王的表侄儿,王定是不好将他送去天庭的,但轻易放了他,让陛下知道恐怕要怪罪,因此我擅自作主放他走了,请王宽恕。” 朝华君看了她半晌,微笑道:“小凰儿才修成人形,就如此聪慧,留你在身边,竟是我的福气。” 领导夸奖,田真脸热。 朝华君话锋一转:“表弟固然对我族类留情,但我身为神王,行事也当以神界为重。” 田真愣了:“王……” “你没做错,”朝华君道,“只是我此番决定放过路小残,是为大局着想,处置他并无好处,放回去反倒是件人情,表弟行事向来有准则,将来再战时,才有余地。” 田真不信:“魔神再厉害,难道不顾儿子死活?” 朝华君笑了笑道:“倘若真能要挟他,我会放路小残走?” 于是魔神大人在田真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塌,瞬间由正义的化身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外加暴力的父亲。 田真内疚:“路小残盗走了引风幡……” 朝华君表示无妨,站起身问道:“时候不早,去外头和她们睡么?” “不去,她们都在背地里议论我,”提到这事,田真坚持不懈请求,“王就想个法子,替我把这对翅膀变白吧。” “你……” “我不执著皮相,我只想变得稍微顺眼一点,”田真无限颓废,闷闷地坐到凳子上,“现在走到哪里都被当成怪物,还怎么指望有人喜欢。” 朝华君“哦”了声:“你要谁喜欢?” 田真瞟他,嘀咕:“反正我不想这么难看。” 珠光闪闪,映照俊脸如玉,朝华君抿了抿嘴,将她拉入怀里,优美长睫掩不住目中浅浅笑意:“凰儿这样很好,一点也不难看。” 领导请注意言行,搂搂抱抱,咱会荡漾的!田真赶紧移开视线,东张西望:“只有王一个人这么说而已。” “我一个人不够么?” …… 荡漾了荡漾了!田真高血压中。 朝华君放开她:“呆凰儿,还不伺候本王更衣?” 更衣?田真跳开。 “怎么?”美眸微斜。 原来不只狐狸精会勾引人,凤凰也很荡漾,那滴心头血……田真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语气与心情一样复杂:“我一无美貌,二无才能,凤族子民不多也不少,王怎么单单对我这么好?” 朝华君笑道:“我奇怪。” “奇怪什么?” “寻常羽族纵然修得人形,最初也是本性难改,总要过一两年才渐渐学会掩饰,通人情知人意,小凰儿才得人形几个月,知道的却很多,会审时度势,会起疑,还会害羞,想的……不少,不该奇怪么?” 领导太腹黑了,居然使美人计来试探咱!田真忿忿道:“我聪明,我学得快,王哪只眼睛见我害羞了?” “是么。”朝华君又要拉她。 “我错了,我害羞,王!”田真投降,飞快跳上床,面朝里面躺下。 珠光灭,身旁多了个人。 那笑意就像醉人的花香,混合在空气里,纵然看不见,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扰得田真神经兴奋,僵直地躺了一夜。 第11——12章 第十一章神王荡漾 某女心潮澎湃了一夜,延迟的睡意终于在第二日清晨发作了。 不幸的是,领导出去后,侍女进来整理房间,无意中看到床上还躺着个人。 整个鲲鹏王宫为此震惊,私下传得沸沸扬扬,哪位神王身边没几个妃子,毕竟德音龙女失踪二十多年,朝华君再深情,也耐不住寂寞,只是……神羽族最高贵的王者,不该如此饥不择食吧。 当夜,大鹏王垂天就命王妃送了两名美人过来,为领导排解寂寞。 顾及领导的面子,想他也许不愿被人察觉,两名美人是悄悄送来的,而且垂天相当尽职尽责,命人将她们剥光,直接送到了领导床上。 于是—— 田真进门便道:“这灯没昨晚那么亮。” 朝华君也发现了,走过去看明珠,确认不能让它们更亮之后,皱起了眉:“这些侍婢如此粗心。” “王今晚喝了酒,就别看折子,明日起早点,一样的,”田真凑过去,就灯影里瞧他,“王的酒量不太好吧,我听说才喝四五杯而已,还是小杯,王的眼神都荡漾……咳咳,眼神都飘忽忽了。” 朝华君闻言笑道:“你懂什么,那酒叫醉太平,酒神亲手酿制,已有万年,赠了垂天一壶,也是见了我,垂天才肯拿出来,他的酒量在天界是有名的,此番只喝两杯就不敢陪了。” 田真“哈”了声:“原来王也会自夸海量,我看大鹏王不是怕,是舍不得喝罢了。” 酒意渐渐上涌,朝华君言行也不再像平时那么严谨,随手在她脑门上一拍,然后捏住鼻子:“还不伺候本王更衣。” 红果果的调戏!田真深呼吸,立马转身朝床走:“王自己更衣……安全。” 觉得她反应有趣,朝华君忍了笑调侃道:“叫你更衣就不安全么?” 是你不安全,田真抓狂:“我会害羞!” “怎么害羞法?”脚步声近。 领导你越来越不正神君子了!田真掀起帐子,想要和昨晚一样躺下:“反正我不会更衣,王叫别人来吧……咦?” 帐内,被窝里,两双眼睛盯着她。 田真也惊奇地盯着她们。 的确是两双眼睛,因为被子拉得很上,蒙住了大半张脸,不过……还真是好看的眼睛啊! 一双,如小鹿般纯洁; 一双,妈的比领导还荡漾! 田真也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和那双鹿眼睛对视许久,喃喃道:“你们是谁?” 二女眨眼不答。 “怎么?”朝华君出现在旁边,见状也一愣。 见到他,两双眼睛同时亮了,不知是哪一个开口,声音细若蚊吟,不尽羞涩:“婢妾们是奉大鹏将军之命,前来伺候王的。” 大鹏王真神速,这边领导要人伺候更衣,马上就送来抢咱饭碗了,田真忿忿不平,“忽啦”掀起被子:“没听见王说要更衣么,还不起来伺候?” 酒醉,反应未免比平日迟缓,等朝华君终于明白不对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娇呼声里,二女捂住脸。 殿内一片寂静。 “哎哟喂!手这么疼,我得出去找医神治治,你们伺候王吧。”田真反应很快,丢下被子将二人连头蒙住,溜出门去了。 殿外空空,值夜的侍女们一个不见。 原来请领导喝酒是打的这主意,大鹏鸟这礼送得好!田真心里极不舒服,后悔无比——出来做啥,咱不在,领导不是更好酒后乱性了吗! 想到这,田真忍不住挪到门口探头朝里瞧,可巧与出来的朝华君撞了个对面。 “王,”田真尴尬地陪笑,“怎么出来了?” 朝华君看她:“你的意思,我该如何?” 又调戏咱了,田真默。 意识到失言,朝华君轻咳,沉声命令:“去请大鹏王过来。” ……. 喝得醺醺的大鹏王被侍女从小妾处叫出来,立即知道事情不对,赶紧吩咐人先过去将两名可怜的美女搬走,然后才跟着去见朝华君,听了一堂思想政治课,退出时,见了田真都低着头绕道,估计是被训得不轻。 殿里再次恢复安宁。 “王,该睡了。” “嗯。” 可能是这酒后劲太厉害,俊脸微红,朝华君走到大床前。 见识过他的定力,田真大为安慰,想当初自己裸舞,此人可是气定神闲地看,如今换了美人,也没见他激动,彼此彼此了。 “替我更衣。”朝华君已是凤目半闭。 知道他真的醉了,田真无奈,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毫无预兆地,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田真全身僵硬,立即抬脸看。 站立不稳,他顺势将部分重量转移到她身上。 完美的脸越来越低,离她越来越近,凤目迷离,薄唇吐着淡淡的酒香,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她脸上,下意识寻找她的唇。 刚训过大鹏鸟作风问题,就亲自调戏下属了,田真手足无措:“王?” 没找到唇,他低声笑,带着点无奈。 “衣衣。”轻轻的、略带疼惜的声音。 温热的唇在她耳畔摩擦,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回来了么,衣衣……” 德音龙女,衣上云。 田真沉默半晌,推开他:“王认错人了。” 大约是听到语气不对,朝华君身体一僵。 领导真荡漾了,可惜对象不是咱,真他妈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事情。 “王喝醉了,”田真毫不客气扯开他的衣带,三下五除二剥了外袍,然后镇定地将仅穿着雪白中衣的他按坐到床上,扯掉靴子,再一把推倒,粗鲁地扯过被子随便一丢,蒙得严实,“早点睡吧。” 酒意醒了大半,朝华君略觉尴尬,难得任她摆布。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田真拍拍手转身朝殿外走——不过是只凤凰而已,跟咱家牧羊犬差不多,多想什么,咱是人,还没那么重口味。 “小凰儿。”身后传来叹气声。 田真头也不回道:“我也喝醉过,看谁都差不多的,咳咳,既然王醉了,只怕夜里又认错,我先去别处睡吧。”. 从鲲鹏部出来,朝华君又顺便去凤族视察了趟,作为他的本家,凤族名不虚传,个个俊男美女,田真大开眼界,总体来讲,北海之行很顺利,除去在凤族出了点磕碰,其余时间都很平静。 事情经过是,凤族某个性小王不以貌取人,对田真这只灰凤凰很感兴趣,二人共同讨论凤凰如何变灰的话题,相谈甚欢,临走时凤小王约定将来去羽漠天宫看望她,并助她研究灰翅膀漂白的课题。 领导知道后,严厉地将凤小王叫去训斥了一顿,大意是说他不务正业,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为神界建设作贡献的觉悟。田真难得遇到个知己,对领导颇为反感,帮知己说了两句话,结果是被领导连带一起教训。 为天庭去当炮灰,靠,老娘下下辈子也不会考虑。 带着这样的不良思想,田真回到羽漠天宫就变成了一只暴躁的凤凰,像吃了火药似的,随时随地都可能炸毛,尤其是被领导强行抓去修炼法术的时候,对于她的不恭,朝华君也没怪罪,惟有在督促上半点不放松。 体质所限,修炼和不修炼效果都差不多,进境奇慢,照这趋势下去,未来几百年闲不了,田真自己都心灰意冷,朝华君却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 终于有一天,田真忍不住了。 “王,有修炼的必要么?” “怎讲?” “我又不用打仗……” 朝华君敛了笑意:“修炼不在一时,来日方长,不可意气用事。” 田真本就窝火,闻言反感:“王对我期望太高,我是个小人物,没打算做什么大事。” “这是什么话!” “凤族也未必个个都长于术法,有擅音律的,有通药理的,所谓行行出状元,王也看到了,我已经很努力,可惜没效果,说明我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天赋,就算修几百年,也不可能多厉害,不如学点别的技能……” 朝华君嘴角抽了抽:“满口胡言!” “凤十七王不也是个闲王吗?” “他可以,你不行。” “王简直不讲道理!”田真暴躁,“难道真想要我打仗卖命?” “放肆!”朝华君严厉道,“贵为神羽王族,怎能说这等有失身份的话?” 田真起身就走:“我从不认为自己有多高贵的身份,要是王觉得我丢脸,我离开羽漠天宫就是了。” “站住!” “这是命令?” 朝华君无奈了,拉她入怀:“凰儿,我那天喝醉,你……” “王还放心上呢!”田真尴尬无比,解释,“我不是说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朝华君点头微笑,却不放手,“既然你不喜欢,就别修炼了,去书房替我磨墨吧。” 领导让步,田真也没脾气了,心里相当郁闷,此人对身边侍女向来很少留意,如今却非要自己伺候,这种温柔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勾引,最悲哀的是,此人其实还在想他的正宫娘娘。 “王,注意礼仪。”田真扇翅膀。 朝华君制住她的翅膀:“动不动就与本王赌气,这是你的礼仪?” 田真觉得有必要澄清:“其实王不必耿耿于怀,那天只是酒醉认错人,又没做什么,我并没有多想……” 朝华君扬眉:“没多想?” 气氛陡然转变,田真结巴:“王再不放,就……多想了。” 朝华君“哦”了声,笑看她:“那,就多想吧。” 现场版领导调戏小蜜!田真掰开那双手臂,自他怀里钻出来:“王不用这么凑合吧?” “凑合?” “凤族美人多的是,王没见我是灰的么?” “灰的不好?” “安全度有点高。” 朝华君忍了笑,拉起她的手走到桥上,示意她看水中倒影:“除去羽翼,你还有脸,还有手,它们都很美,你果真看不见?” 二人并排立于桥上,翅膀被他挡住半边,脸和身材占了主体,田真马上觉得自己的气质由猥琐变得高贵起来。 当然她还没糊涂:“我也不是最漂亮的。” “你是最特别的小凤凰。” “王若看久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要试一试?” …… 朝华君不再逗她,含笑道:“仙界新帝将来神界,陛下命我去天庭,你随我去。” 新帝?田真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原来关河月微成功上位了. 话说关河月微神界联军大败关河月武妖界联军,关河月武自尽,仙界内战到此结束,关河月微即位称帝,决定亲访神界答谢,此行代表了神仙两界联盟正式形成,共同对抗魔界。 此等重要场合,羽族神王朝华君自然不能缺席,第二日便带着田真动身,依然是乘火凤前往,两人不急不缓地行路,偶尔在海上或者山头逗留,倒也有趣。 “孔雀王妃送的。”田真拿着支绿羽钗汇报。 “孔雀王族信钗,可以调用百名孔雀绿羽兵,”朝华君接过羽钗,皱眉,“别的倒罢了,孔雀王竟将此等信物随意赠人,简直糊涂!” 这段日子他身边常陪着个特别的侍女,羽漠天宫多少眼线,各部暗地里都纷纷派人送来礼物,大意是请她关照,朝华君得知后只命她收下,说这些人并非是想通过她办成什么事,不过求个安心而已。 面对无数宝贝,田真既不能吃又用不了,彻底沦为保管员,如今正在头疼,闻言立即道:“我只当凭它可以出入孔雀王宫,不知道有这个作用,那还给她吧。” “先戴几日,到时我教你如何回他们,”朝华君将羽钗送入她发间,“宫里也有孔雀绿羽,将来叫人替你做一支更好的,墨绿的颜色与你很配,再亮就不成了。” “怎么不成?” “只看到钗,看不到你了。” …… 见她怏怏地摸翅膀,朝华君笑着拉她入怀,薄唇轻轻往那额间印下:“呆小凰儿,你还执著这个,到底想怎样?” “我要看王的翅膀。” “无礼。” “王在害羞?” “……” “王怕什么?” 朝华君移开视线,镇定地看前方云海,不紧不慢道:“我怕你看过,更自惭形秽了。” 赤色神光闪现,身后展开一对庞大凤翼,金灿灿的凤羽晃得人眼花,衬着金边白袍与长长黑发,越显尊贵,田真原以为火凤的羽毛已是极美,到此刻才发现,根本不及眼前人的万分之一。 待她伸手去抚摸时,那羽翼忽然消失。 朝华君捂住她的眼睛:“有没有惭愧?” 田真咳嗽:“不如火凤好看。” 朝华君笑而不语,倒是火凤听到赞扬,受宠若惊,大为振奋,一下子冲出了几万里。 大荒迷雾茫茫,时有高高山峰倒退而过。 田真回头望两眼,忽然道:“王,优婆山过了。” 朝华君“嗯”了声,没有表示。 原来此人表面不在乎,其实还是在留神的,田真本就是故意等走过了才说,见状假意道:“王要不要回去看看……” “既已过去,就过去吧,”朝华君打断她,“到天庭,你随我一同见陛下。” 反正情敌不在了,他不愿再提,田真也就顺势移开话题:“新仙帝要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朝华君笑了:“定然会叫你意外。”. 天河,长桥,宫殿楼台,和上次所见相比,天庭景物没有多大改变,照旧有天官等在宫门外迎接,然后带路,将二人引至偏殿外,殿外伺候的侍者进去通报,很快出来传神帝的话,请朝华君。 “凰儿,你乖乖的等在这里,不得乱跑,”朝华君拍拍她的肩,低声嘱咐,“稍后会传你,规矩都记住了?” 伴君如伴虎,多跪少说两大规矩谁不记得,田真埋怨:“记住了,快进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原来你已经长大了么。”朝华君忍住笑,整理衣袂进殿去了。 对于十万岁的大神来说,咱的确是小孩子,田真记起正事,过去打听文犀的近况,哪知众侍卫的回答几乎一模一样——没听说有侍卫叫文犀的。 天庭侍卫这么多,互相不认识很正常,还是稍后请领导帮忙找吧,田真谢过众人,回到原地规规矩矩等着,不多时,一名侍者就出来请她了。 神帝端坐案前,始终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朝华君陪坐在下面椅子上,见她进来,微微颔首示意。 “参见陛下。”田真规规矩矩参拜。 静悄悄的,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令她浑身不舒服,哪敢抬头。 “起来吧。”神帝终于开口。 田真爬起来,退至朝华君身旁。 神帝皱眉:“怎会如此,莫非是弄错了?” 朝华君垂眸:“臣也不知。” “罢了,看天意而已,”神帝将手中茶杯一搁,别有深意地笑,“正事说完,表兄该回寝殿了,有个人盼着见你,已等了许久,此刻她还不知道你来了。” 朝华君意外:“臣愚钝,望陛下明示。” 神帝挑眉道:“仙帝送来的礼物,你见了定会感激不尽。” 朝华君便不再问,起身告退。 神帝叫进一名侍者:“此人还是单独见为妙,先带小凤凰去别处玩耍吧。” 二人退出殿,朝华君嘱咐道:“凰儿,你先跟着天官走走,不可惹事,累了就回来。” 想他有重要客人,田真点头:“我去找文犀。” 朝华君已走出几步,闻言回身笑道:“趁早打消念头,他被派出去办事了,不在。” 第十二章魔界人民 侍者尽职尽责带着田真四处游览,天庭景色虽美,可是太过穿凿,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修过,远不如羽漠天宫自然随意,加上仙帝即将来访,天官宫娥们比平日更加忙碌,处处人来人往,使得田真很快对这个大公园失去了兴趣。 转过小湖畔山石,迎面两个人走来。 田真避之不及,跟随侍者退到路旁作礼。 好在恒月姬看上去心情差极,只管低头朝前走,对周围的事不曾留意,旁边神后执着她的手好言安慰。 “天界这么多俊美神王,你为何偏就爱他。” “娘娘……” “二十多年,谁知她又回来了呢,”神后叹气,“表哥绝不肯委屈她做侧妃,我原想让你们先成事,就算她回来也不打紧,可惜……如今叫陛下赐你侧妃身份也容易,但他二人情深,难保你将来不受冷落,何况你父王也定然不依。” 恒月姬越想越气恨,咬牙:“都是那只丑凤凰坏事!” 田真目送二人走远,忽然心中一凉,迅速转脸问侍者:“大哥,到底是谁回来了?”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加上她态度颇为尊敬,侍者印象分大增,笑道:“除了德音龙女,还有谁!” 猜测被证实,换田真咬牙了:“她不是……不在了吗?” “别说你,连我们都不信呢,”侍者来了兴致,细细与她解释道,“原来她当年去优婆山,遇上了前仙帝关河月武,被掳去仙界,关河月武爱其美色,见她不从,便将她秘密囚禁了,好在仙界新帝即位,总算将她救出送回来,难为她受这二十多年相思之苦,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可喜可贺。” 怪不得玉陈少宫会对朝华君下手,原来是关河月武想让美人死心的把戏,田真干笑:“那我该去跟王道贺才对。”. 寝殿外伺候的侍女一个不见,空无人影,静得不同寻常,里面急促的呼吸声也分外清晰,隔着帘子,依稀可见两条人影忘情地拥吻。 还是上次住的寝殿,路都熟悉,田真匆匆赶到,撞见预料中的情形,一时苦笑,照这趋势,会发展到哪种程度很难保证。 可是领导,你重拾旧情之前是不是该先了断一件事? 田真“呼啦”打起帘子:“王。” 里面两人僵住,同时转脸。 不得不承认,龙女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恒月姬根本不足其十之一二,星星般的双眸,含泪带笑,目光流转之间,所有明珠翠玉黯然失色。 整个房间唯一配得上她的,就是搂着她的那位羽族最尊贵俊美的男人。 熟悉的脸,有喜悦,有疼惜,有宠溺。 二人身上衣衫已有许多皱褶,久别重聚的激情被人突然打断,殿内顿时一片沉寂。 龙女仍控制不住喜悦,连害羞也不顾了,仍抱着他的腰笑道:“多年不见,你身边这些人我都不认得了。” 朝华君抬手似要推开她,却终究没有动作。 田真看看那手,视线迅速扫过二人,缓缓露出恭敬的笑容:“听说龙女回来了,特来与王贺喜。” 见朝华君不介绍,龙女也惊讶,当然对于田真目前的模样,她压根没有当作情敌的想法,于是羞涩地点头算是答谢。 田真肺都快气炸了,妈的咱什么时候混成了小三的角色,自取其辱? “你们继续,我走了。” “凰儿!” 田真站住。 朝华君神色复杂,有点无奈,看了她半日才轻声叹道:“下去吧,我稍后找你。” “想来王也没什么更重要的事,”田真忍怒,大步就走,“不打扰王叙旧,再见!”觉得不对,她马上又改口:“永别了!” 被这声“永别”吓到,朝华君上前两步:“凰儿!” “你……去哪里?”龙女不安地拉住他。 朝华君沉默半晌,回身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我去去就回。”. 切,刚勾引了老娘你就劈腿,当面跟旧情人搂抱接吻,一点内疚的模样都没有,还“稍后找你”,老娘稀罕你找?龙生龙,凤生凤,你们就龙凤杂交开发新品种去吧! 田真努力告诉自己要淡定,于是她淡定地降落在山头。 理智上讲,他们两个人深爱对方,没有背叛,只是被迫分开而已,现在人回来了,在一起也理所当然,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找了个有历史的男人。 感情上讲,这场恋爱才刚萌芽,也没到死去活来的地步,伤心是有,其实更多应该是愤怒,这炮灰当得太惨烈了,伤自尊。 潜意识里,田真希望领导追来解释说“那不是真的,是误会”,而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估计领导就算有心追,也未必追得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从哪个方向跑出来的了。 丢失爱情和自尊,田真倍觉失落,回想前段日子的甜蜜,禁不住流下泪来,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等待日落。 等来日落的同时,也等来了一个人。 此人出场方式相当惊险,自半空俯冲而下,抡起弯刀就砍。 田真生性胆小怕死,平日着重修炼了躲闪逃命的招式,虽然心理上遭受严重打击,可是身体本能反应仍不慢,居然成功地避开了这一刀。 看着那身似曾相识的侍卫装扮,田真脱口而出:“月族的?” 那人眼神一冷,杀意更增。 老子奉命杀你,你却认出了老子的来历,还能让你活么! 女人遇到感情真会变笨!田真很快明白说了蠢话,后悔不已,更加委屈——奶奶的恒月姬,专盯着咱呢!你没泡到领导固然悲剧,可咱也是受害女配啊,这不,炮灰得比你还惨。 刀气蔓延,挥出两丈光波。 哇呀!田真终于抛弃眼泪和委屈,重拾危机意识,手忙脚乱,扑扇翅膀逃跑。 什么受伤什么爱情之类的玩意,都不如活着来的实在!活着,可以泡多少美男!活着,领导算什么,咱要愿意,随时都能找千千万万的领导! 千年修为,远不是月族武士的对手,关键时刻救她性命的,竟是平日里怨念最深的一对翅膀!望望落后的月族武士,田真热泪盈眶,原来这才是咱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啊! 无奈实力差距摆在面前,匆匆逃出数十万里,月族武士越追越近,田真心里着急,忽见前方有大片森林,想也不想就一头扎下去。 不管了,躲躲吧!. 寂静林外,草地上点缀着许多落叶,踏着“沙沙”作响。 这么大的森林,找人很需要技术,等到天黑咱就更好逃了!田真暗喜,撒腿朝林里跑。 忽然间,一阵黑色旋风刮来。 风力甚猛,脚下落叶纷纷被卷至半空,尘土漫天,一片萧瑟肃杀之气迅速朝四周蔓延,就连夕照,也带上了三分血色。 熟悉的预兆,不祥的预感,田真断然立定,后转,打算退走。 不料这片刻工夫,月族武士已经追到。 田真大急:“等等……快离开!” 月族武士哪里肯听,连发杀招。 “低等的凡神,其行终究恶劣。”半空中响起威严的声音。 罡风里,前方缓缓降下一道高大身影。 咱到底是凤凰还是乌鸦,说永别,现在就真要永别了,田真欲哭无泪,简直想找棵歪脖子树上吊。 衣摆广袖无声垂落,魔神站定。 长发下,金色额饰泛着奇异光彩,衬得脸更加阴暗柔美,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高直的鼻梁却霸气十足,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大字:唯我独尊。 “自相残杀,天界越来越混乱了。”凤眸微眯。 田真一直在留意他的眼睛,见状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地,迅速以一个标准姿势卧倒,滚进旁边的大坑。 闷响声里,劲气杀气自头顶席卷而过。 再探半个脑袋瞧,月族武士果然不在原地了。 田真哀悼。 大哥,要懂得察言观色啊,不知道魔神大人的习惯是件很危险的事,你看,被爆头了吧! 一招过,居然还有活着的,魔神意外,紧接着愤怒了:“无耻的鸟女!” 见他认出自己,田真哭丧着脸,双腿发软——我说那什么恒月姬,你就不能派个高手来?好歹经打一点,让咱有时间跑路吧。 好吧,其实魔神大人面前没有高手。 没时间耽搁了!田真倏地从坑内跳出来,扑倒魔神脚边,不可置信地仰望大神:“魔神陛下!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的……”紧张恐惧之下,演技被迫提高,她揉揉眼睛,居然酝酿出几点眼泪:“我……吾已等了许久,总算见到你老人家了!陛下v5!” 被她感动,魔神低眸:“给你机会解释。” 魔神大人这么通情达理!田真赶紧将那日没能跟去魔界的缘故讲了一遍,大意是责怪魔神跑得太快,丢下自己不管,末了表衷心道:“我在壶中天外等了好几天呐!” 魔神不语,开始掂量这话的可信度,天界众神很无耻,只不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他连想都没想到过。 田真抹泪,指着月族武士的尸体:“因为我叛离天界,遭到他们追杀,幸亏遇见陛下,陛下救命之恩,我……吾铭记于心,虽万死不能报也!” 魔神“嗯”了声,皱眉:“低等神族,如此无用!” 田真再叩首:“陛下神威,神帝战神朝华君都不是对手,我等小神本来就不值一提,陛下万……万万岁!” 魔神满意地抬下巴,负手,半晌又看着她道:“花言巧语的鸟女!” 田真默。 好吧,咱承认,其实你不算很糊涂,还知道什么是花言巧语,可你不是照样听得很欢乐么. 所有电视剧和小说里,魔界都是个可怕的、血腥的、地狱般的所在,但是如果你把电视剧和小说当作事实,那就错了,虚天魔界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相反,这里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等等等等。 虚天是永夜的。 然而,这并不代表魔界只有黑暗。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五光十色。 巨大的岩石后永远闪烁着红通通的、黄澄澄的、绿幽幽、蓝莹莹的光,朦朦胧胧,很有夜总会的气氛,时常可见聚在一起喝酒的魔王魔将,加上一帮长相极具特色的小喽罗,再配合魔神一身黑袍的黑社会老大形象,俨然一涉黑集团总部。 魔宫座落在虚天中心,万里石山之内,大大小小的岩石林立,高的近百丈,矮的仅一两丈,形状千奇百怪,好似迷宫一般,不熟悉的人进来很容易迷路,田真感觉这是个游击队出没的好地方。 每当报时花开,群臣都要去魔神殿议事,类似天界的早朝。 魔神殿名为殿,其实是露天的,没有屋顶。 走进虚设的殿门,抬起头,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对面那座高高的、洁白的石阶,共有七层,建筑风格独特。这里的光线倒很正常,周围七座金色巨柱参天耸立,每根高十多丈,上面缠着七条威武的黑龙,鳞爪栩栩如生,柱顶镶嵌着拳头大的珠子,金光闪闪,整座神殿亮如白昼。 东方皇宫,西方圣殿,两种风格揉合在一处,居然很和谐。 眨眼间,魔神现身阶上,根本看不清是从何处来的。 背对殿门,负手而立,宽大的金边黑袍拖垂,与洁白石阶相互映衬,尊贵耀眼。 太阳神再世啊!田真暗暗赞叹其品位,随众魔参拜之后,自觉地溜到角落站好。 天界降将所获待遇不错,有吃有住,还有议事资格,众魔对她很友好,田真却尽可能地保持低调——咱法术低微,就算发言也没什么分量,这些同事的底细都不清楚,各自打什么主意很难说,咱谁也得罪不起。 打着呵欠,田真等待下班时间。 “鸟女!” 确认低沉的声音来自那个背影,田真精神一震,扑上前:“陛下!” “昨日魔龙告状,说你拔了它的龙鳞。” 惨了,告状去了!田真望望蟠龙柱,结结巴巴道:“是……是我。” “解释。” “回陛下,我以为它是个假的。” …… 众魔掩面笑。 魔神难得转身看她:“无知的鸟女!” 田真默。 咱也刚知道,这年头柱子上的龙居然都货真价实,昨天随手剥磷,抬头就被那垂下来的龙脑袋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陛下,九死沧回来了。”有人进来报。 魔神抬手,示意田真退下. 门口出现一位三十来岁的兄台,身披铠甲,肤色极黑,相貌属于有点对不起大众的那类,他匆匆走进殿,跪倒阶前,一副痛苦惭愧的模样。 “木魅姬掳走人界九十九命,用作修炼,臣被她打伤,陛下……” “失败者不死于战场,反倒逃回来!” 略带怒意的声音里,九死沧被无形的神力击飞,重新滚落回门口,吐血。 太暴力了!太暴力了!田真吓得不敢出声。 “陛下息怒!” “木魅姬是妖界五王之一,九死沧战不过她,不足为奇。” …… 眼见群臣伏地为九死沧求情,田真感动不已,难怪魔神大人总贬低神界,瞧瞧人家魔界,多团结啊多友爱啊! “吾魔界大将,敌不过妖界小王么!” 群臣摇头。 对你老人家来说,世上没有“大王”。 一个长着稀稀拉拉的胡子的老头直起身,却是古石护法:“妖界小王岂能与我魔界大将相比,定是九死沧顾及身份让她,才会被她所伤。” 九死沧忍住伤痛,挣扎着爬回来:“那木魅姬甚是无礼!属下本不欲伤她,她却说她隶属妖界,与魔界无关,还说普天之下惟知妖皇,从不曾听说什么魔帝,属下见她辱及吾皇,分明没将魔界放在眼里,一怒之下与之争执,竟遭暗算,想我九死沧若死在她手上,妖界岂不更猖狂,我宁愿死于吾皇掌下……” 田真听得好气又好笑。 木魅姬你要倒大霉了,什么“不曾听说魔帝”,在这位响当当的大神面前,一个头脑正常的人是绝对不会也不敢说这种话的,连神帝和朝华君都忍气吞声生怕激怒他,木魅姬的胆子当然不会比神帝大,那么事实就是,这位九死沧大哥是编排高手,试图把魔神的怒气转移给你呢! 九死沧虽伤,却没死,可见魔神大人脾气再差,也不会随便炮灰部下,咱又安全点了。 田真放宽心,看众魔反应。 “木魅姬大胆!” “九死沧忠心耿耿,求陛下宽恕他。” …… “小小妖王,敢轻藐吾?”眼一眯,杀意又起。 魔神发怒,后果很严重,众魔齐声恳求:“陛下息怒!” 九死沧忙道:“她不过是个糊涂小妖,不值得陛下动怒,更不值得陛下亲自出手,照属下看,只须派天王前去,就足以教训她了。” 魔神“嗯”了声,负手:“我儿小残未归,冰河尚在闭关,就让她多活几日。” 众魔齐呼:“陛下仁慈!” 见田真独立殿内,魔神不悦:“鸟女,同伴失败,你是幸灾乐祸?” 田真惊回神,慌忙跪倒:“吾不敢!吾听那木魅姬辱及陛下,陛下却这么仁慈宽容,一时感慨万分。” 魔神勉强表示满意,转身消失。 动不动就制造炮灰的杀神,居然喜欢听人称赞自己仁慈,田真觉得这个魔界很难理解,同时也明白了众魔团结友好的原因——在大神眼里,不为同伴求情就是幸灾乐祸,咱还有别的选择? 被连点两次名,众魔留意到这个低调的伙伴,热情地围上前。 古石护法笑呵呵道:“鸟女,住得还习惯?” “差点忘了你,晚上过来与我们喝酒吧。”魔业护法邀请。 …… 来了几日,田真已记住他们的大名,一时热泪盈眶,想自己无貌无能,还是一眼都看得出的劣等体质,竟能获得这么多重视与关怀,真不容易! 没等她纠正姓名,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你们别只顾她,须管管我……” 原来九死沧伤重,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因为新伙伴忽略他,众魔内疚,纷纷拥上前将他搀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有的甚至掏出几瓶药:“早在你接任务时,兄弟就替你备好了,疗伤圣品!” 九死沧捂着胸口连连道谢,接过吞了两粒,精神果然好了点。 田真无言。 搞了半天,大家都受罚受出经验来了。瞧瞧,多河蟹的场面啊,魔界人民一家亲,比咱那社会主义社会还河蟹! 田真为先前的猜忌惭愧,立即上前表示关切:“九死沧大哥还好吧?我初来乍到,两手空空,什么药都没准备,你别见怪。” 九死沧感动:“妹子有心,缺什么,尽管去哥哥那儿拿!” 不是社会主义,魔界人民的觉悟已经提前到达共产主义了!田真暗喜,正考虑怎么找他讨点疗伤药备用,忽然一只柔软无骨的手从旁边伸来,将她自九死沧面前拉开。 “别让臭沧占便宜,姐姐教你,保你夜夜快活!” 第13——14章 第十三章魔神面子 细眉粉面,媚眼丹唇,俗艳的妆容,偏有种极端的诱惑,深色衣衫衬得肌肤雪白,前襟很低,诱人的□若隐若现,抬手间一缕幽香飘散,熏得人昏昏欲醉,软而妖的声音,酥到人骨头里。 御姐好销魂!田真陪着干笑。 御姐对女人失去兴趣,放开她,妖娆地在九死沧胸前一拍:“死沧,今晚陪我……” “姑奶奶,”不等她说完,九死沧就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我重伤呢,再陪你一夜,明日还有命吗!” 御姐柳腰轻摆,缠上他:“你的命,比我还重要?” 九死沧连连摇头:“饶了我吧,实在……有心无力,有心无力。” 御姐也不失望,转向魔业护法,媚眼横飞。 魔业护法后退:“我家那位……姑奶奶知道的,饶了我吧。” “都不是男人!”御姐幽幽叹息,摇摆着走了。 九死沧吞吞口水,与田真解释道:“这是乱分□玉杨娇,修炼的功夫……咳咳,她发誓要阅尽吾皇之外的所有男人。” 原来这位姐姐爱玩一夜情!对于将魔神大人除名的决定,田真表示理解,这太考验胆量:“纵欲伤身,伤身啊。” “魔界大半男人都被她折腾过,要是神仙遇上她,可就丢命了。” ……. 在魔界,魔神大人是至高无上、绝对强权的存在,天王路冰河是目前唯一能与天界战神神无功匹敌的人物,小天王路小残则以诡计多端著称,在他们父子面前,能力再好的人也会受打击,从而丧失表现的信心,逐渐退化,因为失去奋斗目标,所以造就了一个河蟹无比的社会。 幸亏对于田真这类人来说,退化不退化都没有区别。 每天按时上班议事,下班聚众喝酒赌博,偶尔结伴出去捣乱,田真对自己的腐化堕落很满意,偶尔会负气地想,领导抱龙女是吧,咱现在有更强大的新领导,还有这么多友爱的同伴,照样过得舒畅! 转眼,已是半个月后。 田真照旧到聚会的地点,发现古石护法他们已经先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是,所有人全部哈腰围在一处,极为恭敬的样子。 魔神大人极少出来走动,是谁呢?田真挤进去瞧了眼,吓得往后缩。 众魔对两位天王的敬畏程度仅次于对魔神,尤其是这位有名的小魔头,谁敢得罪?此刻大家一边奉承,一边给他讲解近日的新闻。 路小残倒背着小手,一本正经地听着,末了奇道:“父皇要派我去对付木魅姬,为什么?” 生怕编排的谎被拆穿,九死沧抢先道:“那木魅姬掳走人修炼,还说了许多不敬陛下的话。” 路小残眼珠一转:“是你被她打了吧?” 被他拆穿,九死沧吓得作揖:“属下绝对不敢欺瞒小天王,确实是她出言不逊,属下气愤才……” “谁敢骂我父皇,定是你编的!”路小残毫不客气捏住他的脸皮,“好呀!你自己败了怕父皇责怪,编这些谎话,却给我添了麻烦事做!” “哎哟!小天王饶命!饶命!” “哼!” …… 邪恶的小家伙,比他老子聪明不止一倍!田真打个寒战,摸摸手腕想溜,无奈运气不佳,被旁边古石护法发现:“鸟女,快来见小天王!” 所有视线全朝田真射来。 “哈,你怎么来了,”路小残认出她,乐了,“灰凤凰,我正想找你呢!” 灰凤凰,你绕口令呢?田真边尴尬地笑,边往外溜:“你回来了啊……” 红光闪,路小残已拉住她的翅膀尖:“喂,你的血再给我点。” 田真想哭:“又有谁受伤了?” “我养的虫丝草快死啦,你救救它吧。” 妈的真是爱护救花花草草的好儿童啊!田真二话不说拍开那小手,脚与翅膀并用,冲出门外. 魔神的寝殿像个空中花园,有七层阶,周围不设任何守卫,可依旧无人敢靠近,大家都怕被陛下在梦中炮灰了。 魔神右手扶额,凤眸微闭,在榻上沉思。 “呼——”凉风自殿门外灌入,紧接着扑进一只鸟女,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陛下!陛下!” 被打扰,魔神意外且不悦:“鸟女。” 田真扑上去抓住黑袍下摆:“陛……陛下!” 魔神“嗯”了声,直起身:“敢擅闯寝殿冲撞吾,何事令你慌张?” “吾……吾……”田真涕泪横流,“小天王来了!陛下救命!” “无妨,我儿不会害你。” “他要我的血!” “给他便是。” “……” 花花草草到处都是,老娘有多少血可以当长期肥料?田真沉默片刻,哀怨地望着他:“可是,是这样……陛下,吾喜欢你!” ……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俊脸无丝毫意外之色。 不愧是见过场面的祖先级大神,光靠语言达不到效果,田真不得已壮着胆子,抖着爪子,战战兢兢地捧起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流泪:“我对陛下倾心已久。” “父皇安好?”殿外响起恭敬的声音。 儿子果然怕老子,不敢随便闯进来,田真巴巴地望着那双狭长凤眸。 魔神抬眸:“我儿,进来。”. 进门就见到威严的父皇大人坐在榻上,脚边跪着某鸟女,正亲昵地捧着他的手,小天王被彻底震住了,疑惑地打量二人。 魔神先开口:“吾儿。” 小天王回神,跑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参见父皇。” 年轻俊美的父亲,乖巧可爱的儿子,多河蟹有爱的场面啊!田真羡慕不已。 魔神“嗯”了声,示意他起来:“多日不归,理由。” 路小残不答,指着田真反问:“父皇,她是谁呀?” 田真赶紧拉起黑色广袖挡住自己。 魔神没有转移话题:“吾在等你的解释。” 路小残只得据实答道:“我挑战大鹏鸟去了。” 魔神满意:“你曾败于他,还敢前去挑战,勇气可嘉!” 田真在袖子后面听得连连摇头,瞧瞧,儿子打架,老子还相当支持,不良儿童就是这么培养成的! 魔神问:“你又败了?” 路小残骄傲地扬起小脸:“没有,我打败他啦!” 劲风过,小小身体飞出几丈,滚落门口,鲜血沿嘴角流下。 太危险了!变脸都没点预兆的!田真吓得迅速丢开黑袖,悄悄往旁边挪。 “你的能力,不足以胜他,”魔神严厉道,“吾赞同你败他,是允许你用这些卑鄙手段么!” 路小残爬起来重新跪好,不敢开口。 田真不可思议地望着魔神。 说你聪明,你还是傻吧!死对头pk,最后赢的就是老大,你还让他们讲啥人品呢?想当初大鹏王对你儿子可是半点不留情,如今儿子偷偷跑去挑战,难得活着回来,你不阿弥陀佛庆幸,还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魔神余怒未消,抬手:“败木魅姬,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路小残低声答应:“我明日就去。” “陛下,他还小。”田真再次圣母了。儿子还有伤呢,你叫他去和妖王打?根本没把儿子的性命安危放心上吧! “败于大鹏鸟,是他修炼不勤之故,与你一般,”魔神低眉表示不满,“无能的鸟女!” 田真默。 魔神大人还是有文学素养的,一口一个形容词,无耻的鸟女,无知的鸟女,无能的鸟女…… ……的鸟女,你就慢慢做填空题吧……. 路小残退下,殿内只剩二人,静悄悄的,气氛有点诡异。 魔神站起身,负手看她。 要阻拦,惟有消除他对木魅姬的不满,田真跟着爬起来,试探道:“陛下,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木魅姬并不敢说那些冒犯你的话?” “妖界小王,尚无藐视吾的胆量,”魔神道,“是九死沧打不过她。” 你到底是笨还是聪明呢?田真懵了:“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派小天王去……” “木魅姬虽不敢冒犯吾,但伤了魔界大将,便是不给吾面子,小小妖王敢与魔界作对,必须付出代价。” 原来魔神大人的面子是不可憾动的,田真泪,炮灰的同志们如果听到这话,会不会后悔得再自杀一次?办事时给魔神留点面子,例如说句“魔神v5”,或许就不是这下场了。 瞧瞧,谁把魔神大人当傻子,他自己才是傻子。 她不作声,魔神却开口:“鸟女,你喜欢我什么?” 记起刚才那番表白,田真流汗,但她深深地明白,此刻若说出利用他的事实,肯定会让他觉得没面子,让魔神大人丢面子,后果很严重。 田真结巴:“吾……吾……” 魔神略倾上身,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她:“你,在欺吾?” “吾不敢!”田真惊恐之间仰脸望,陡然找到灵感,“吾喜欢陛下的脸,陛下很美!” 额前长发垂落,半掩金光闪闪的额饰,尊贵无匹,再看那漂亮的眼睛,薄薄的唇……无一不生得恰到好处,同时带着近似撒旦的阴暗气息,真是美型的魔神大人! 一个又美又强大的男人,向来是讨女人喜欢的,可惜此神有个大缺点,那就是脾气太坏,动不动就武力解决所有问题,于是仰慕者全被吓跑了,据观察,连魔界最有名的欲女‘乱分□’玉杨娇,在他面前也规规矩矩。 如果你脾气好点,六界第一美男肯定不是朝华领导,田真目不转睛望着他,鼻子一热,灵感源源不断而来。 其实吧,你老人家的优点是不少的,除了狂妄自负死要面子对人无礼,以及动不动就爱制造炮灰之外,思想品德够得上优秀。 比如,教育儿子打架要有武德…… 比如,教育魔界人民相亲相爱…… …… 她兀自想入非非,魔神已直了身:“貌美,你便喜欢吗?” “……是。” “浅薄的鸟女,”魔神挥袖,“退下。” 又多了个形容词,田真默默往外走,不时回头望。 好吧,咱确实浅薄,就凭这张脸,你若追求咱,咱还是会考虑的,真是美得流口水啊……. 刚走出殿门不远,脑袋就被不明硬物砸中,疼得田真哎哟叫,仰脸看,却是路小残坐在高高的山石上,笑嘻嘻拿果子扔她玩呢。 看着小袖子上的血迹,田真也没脾气了,反升起几分怜悯,上次鲲鹏王宫见面时他就带伤,说是被父亲打了,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他经常挨打。 “小鬼,你就不能规矩点?” 从没人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路小残果真停了手,打量她,大眼睛里满是怀疑之色:“你怎么认识我父皇的?” 田真懒得多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很明显,这是多数小孩子最讨厌的一句话,路小残纵身从岩石上跳下来,倒背着小手:“喂,知道我是谁,你这什么态度呢!” 田真笑喷:“哦哦,小天王好,参见小天王。” 路小残转动红眼珠,透着几分狡猾。 真像只兔子!田真忍不住伸手替他擦嘴角残留的血:“你父皇下手真重,疼不疼?我那儿有药。” 一丝诧异之色闪过,路小残嫌恶地侧脸躲避:“你真肉麻呀。” “看挨打了吧,”田真不在意,竖起大拇指,“你是对的,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就得想办法。” 听到与父亲不同的观点,路小残喜道:“是呀,大鹏鸟太厉害了,不骗他,他会杀我的,我怎么修炼也赶不上哥哥,父皇喜欢哥哥,总骂我。” 重武力轻智力很不对,田真严肃道:“光修炼没用,会动脑子才是最厉害的!下次别让你父皇知道就行了。” 路小残嘀咕:“我没骗过父皇。” 田真愣了下,摸着那小脑袋叹气:“真是好孩子,既然这样,就别打了,遇上厉害的,你可以跑快点。” 路小残脸一扬:“父皇说临阵脱逃是废物。” 魔神大人死要面子,不许用计,还不许跑,想叫儿子送死吗?田真暗骂,口里教训道:“笨蛋,那句话是对大人说的,你还小,保住性命最重要,万一被大鹏鸟害了,你父皇会伤心的。” 路小残立即露出个“切”的表情:“大鹏鸟才杀不了我,我都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了。” 邪恶的小魔头哇,满脑子诡计!田真苦笑,大鹏王垂天真是可怜,被老子重伤了刚好,又接着被儿子重伤。她严肃地教育小朋友:“这就是你不对,别人没主动惹你,你就不该欺负他们。” 路小残瞅她:“你真是我娘?” 田真忍住内伤的感觉:“那当然,不是你娘,怎么会救你担心你,还替你说话?” 路小残眨眨眼睛,满脸委屈:“娘,父皇打得我好疼。” 田真警惕后退:“自己找药!” “那些药都是下品,”路小残不屑,笑眯眯抓住她的手,“娘的血才最有用。”说完就是“哇呜”一口。 来了来了!田真气得抬起另一只手就打。 “你才不是我娘!”路小残飞快闪开,化作红光掠走,留下一串响亮的笑声,“你在这儿等,我去找个瓶子来。” 拿瓶子来抽血?田真立即往回跑. “陛下!陛下!” 魔神还未坐定,就见某鸟女又冲了进来,不由批评道:“无礼的鸟女!” 田真不介意多个形容词,跪下请求:“我有个小小的愿望,求陛下成全。” “讲。” “我想跟陛下一起住。” 从未有人敢提出的要求,魔神意外了,拒绝:“吾不喜欢。” “没关系,”田真殷切道,“吾喜欢!” …… 魔神很直接地打击她:“吾,不喜欢你。” 贵为魔帝,当然看不上鸟女,其实咱也不敢真喜欢你,田真自我安慰,可还是觉得受伤了,看看,倒贴人家都不要。 情势所逼,她硬着头皮背电视剧台词:“陛下是如此威严,如此高高在上,吾小小凤凰,怎么敢奢求陛下的爱,吾只希望能陪在陛下身边,天天看着陛下,照顾陛下,吾就心满意足了。” 生平头一次遭遇这等肉麻告白,魔神皱眉:“冒失的鸟女,不得纠缠吾,退下!” 出去当长期血库,还不如死了!田真大急,扑上去抱腿:“求陛下,满足我这卑微的愿望吧!” 不习惯被人抱,魔神微怒,下意识要动用护体神印,但想到此女脸皮奇厚,体质却奇差,挨一下可能就没命了,爱慕本非大错,传出去未免有滥杀部下的嫌疑,于是亲自动手拎起她:“放肆的鸟女!” 田真顺势抱住他的腰,流泪:“吾不走!” “退下,”魔神不客气,“吾,不想说第二遍。” “离开陛下,吾生不如死,如果陛下非要我走,就……就杀了我吧!”田真索性两眼一闭,哀哀道,“吾心甘情愿,绝对不会怪陛下的!” 魔神是男人,拥有男人的风度,当然做不出炮灰仰慕者这种事。 时间在沉寂中过去,田真心砰砰跳,两腿发抖。一缕长发拂在她脸上,凉凉的,滑滑的,隔着宽大黑袍,可以感受到面前这胸膛的硬度…… 终于—— “允你。” 赌对了!田真大喜睁眼,放开他:“陛下万万岁!” “花言巧语!” ……. 夜半,万里石山寒气重重,寝殿地势高,天风自门外灌入,奇寒无比。 魔神独自坐在榻上,倾斜着上身,左手撑额,额前如墨长发垂落,被风吹得飘动,长睫低垂,美眸微闭,俨然一沉思者的雕塑造型。 蓝色魔光自他身上散发,映照大殿,朦胧美丽,有种西方神话的味道。 睡觉也这么有型的,你是第一个!田真羡慕,同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寝殿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原来魔神大人本身就具有照明作用。 又一阵天风吹进来,田真连连打喷嚏,抱着肩膀发抖。 新领导明显不懂享受,这里说是寝殿,居然连一件可以御寒的东西都没有,明天得去弄条被子来…… “鸟女,你在打扰吾。”凤目不知何时已睁开。 田真连忙道歉:“对不起,陛……阿嚏!” “低等的凡神,孱弱的体质,”魔神直了身,“过来。” 大神命令,田真岂敢不遵,飞快奔到他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魔神抬手。 “陛……陛下……”田真结巴,心里是满满的震惊,咱承认你有风度,可是咱还没大胆到敢睡在你老人家怀里啊! 魔神不耐烦,指尖白光一闪。 面前的东西迅速放大,田真莫名,低头就看到一双熟悉的爪子。 又变回鸟了! 魔神将她凌空摄到手里,放入袖内,然后继续沉思者造型。 第十四章魔宫秘密 第二日清晨田真醒来,发现自己恢复了人形,以一个可笑的姿势蹲在地上。 灿烂的金光自殿门射进,周围一切再次变得清晰。那当然不是阳光,因为虚天是永夜的,只不过对面露天魔神殿高高柱子上的明珠罩被打开,光芒正好照到这里而已。 重要的是,这代表上班时间到了。 田真冷汗直冒,连忙扑扇翅膀往外冲,刚到门口就撞在一个硬实的胸膛上,撞得她头昏眼花,跌坐地上。 宽大的金边黑袍被风掀起,显得那身影越发高大,衬着背后的金色光芒,神武威严。 “陛下!” “懒惰的鸟女。” 已经下班了?田真默。 魔神倒没责怪她,似乎想起什么事,转身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田真揉揉额头,走出殿,刚下到第三层台阶,就有个小小人影自岩石后跳出来:“呀,你真躲在父皇这里!” 田真大惊:“你还没走?” “你在等我走吗,”路小残觉得很有趣,“我也在等你呀。” 等咱抽血?田真立即后退,警告他:“你父皇叫你去教训木魅姬,你还敢躲在这儿,回头我告诉他,叫他打你!” “怪不得找了一夜都找不到,”路小残围着她转了圈,上下打量,大眼睛里满是怀疑,“我父皇会让你留宿?” 田真笑道:“昨晚风大,小天王辛苦了。” “我不辛苦,”路小残笑眯眯地转身,“都过来,说你们辛苦呢!” 一群人凭空出现,有九死沧,有古石护法,有魔业护法……人人都苦着脸,有明显的困顿之色,分明是被逼着找了她一夜。 田真无语了。 “属下早说过,就剩陛下寝殿没找。”九死沧不忘上前邀功。 “废话!我早知道,”路小残毫不客气踢开他,“只是想不到她胆子真大,敢勾引我父皇。” 田真吐血:“小孩子别乱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众魔忙了整夜,都伤风了。 路小残瞅他们:“父皇叫我去教训木魅姬,你们,别趁我不在就打坏主意啊!” 众魔全低头。 路小残满意,拉住田真的手腕:“嘿,我告诉你个秘密。” 田真无奈俯身:“又有什么事?” 路小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的血我不要啦,不过……你要敢在我父皇面前多一句嘴,我就放光你的血,用来养花,哼!” 靠,小屁孩威胁人!田真差点昏死,同时暗暗庆幸,跟魔神大人住是明智的,否则就算躲过抽血,谁知道以后会被怎么整呢。 “灰凤凰,我父皇才不会喜欢!”路小残得意地挑眉,“等他赶你出来,看你怎么躲!” 目送他消失,田真咬牙揉手腕,忽然豪情万丈。 臭小子,等老娘真泡上你爹,想把你揉成圆的就圆的,想捏成扁的就扁的!. 小魔头一走,众魔立即围住田真,睡意生生被八卦精神逼退。 “鸟女。”九死沧神色古怪。 “姐姐输给你了!”幽幽的叹息声,却是“乱分□”玉杨娇。 “玉杨娇,你真是白修了万年,”魔业护法嘲笑她,“我看你连陛下的衣角都没沾过,哦,不对,是没走近过一丈之内吧?” 玉杨娇气得脸通红。 田真尴尬。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咱哪有胆子泡你们老大? 当然,泡也无妨,领导玩劈腿,咱照样也能再钓美男! 田真抬手制止众魔,拉过九死沧问:“陛下有没有皇后?” “这……”九死沧看其余人。 “没听过。” “应该……有吧。” “休得胡说!”古石护法急忙上前维护领导的名声,“陛下英明,不好女色,老臣是最早追随陛下的,想他来魔界至今,都不曾有女人近身侍奉过。” 田真道:“他有两个儿子。” 众魔点头。 “没有女人,儿子是哪来的?” 众魔摇头。 “不会是他自己生的吧?” 众魔全倒。 魔业护法道:“或许是外面的女人生的。” 古石护法道:“两位天王定是陛下收养的义子。” 九死沧道:“管他呢,如今只有鸟女就对了!” 众魔连连点头:“言之有理!” 你们懂什么,这个问题非常重要!田真摸摸下巴,大小天王的娘是谁,此乃魔宫一大秘密啊。 资格最老的古石护法吹胡子,正色道:“鸟女,你迷惑陛下无妨,但要是敢进谗言,觊觎魔界大业,老夫绝不放过你!” 田真嘴角一抖。 你老人家是忠臣,可惜咱还不够条件当奸妃。 众魔劝道:“老护法太多心,我们还信不过鸟女么?” 古石护法教训道:“你们年轻人成日懒惰,我却不敢怠慢,时刻留意六界动静,听说新仙帝关河月微前日亲访神界,神仙两界联手,不就是冲着我们魔界来的?” 众魔惊道:“神界已败,仙界还敢与他们结盟,岂非公然与吾皇作对?” “关河月微归仙界,多得神界之力,”古石护法道,“他还送回了德音龙女,朝华君与龙王对他感激不尽,两界联盟已成定局。” “龙女不是失踪多年吗,竟是在仙界?”惊讶。 “是被关河月武掳去的。” “朝华君身边至今无一位妃子,倒也痴情。” “前日神帝亲自为他二人赐婚。” …… “咦,鸟女呢?” 众魔讨论半日,才发现某鸟女早已不见了. 寝殿内,魔神斜坐榻上,扶额沉思,金色光芒依旧自殿门外映照进来,身上那层美丽神圣的蓝色光晕因此显得淡了许多。 原来魔神大人是个思想者!田真走到他面前蹲下,放了糕点,讨好地去碰那手:“陛下,吾回来……” 话没说完,人就被无形的力量弹出去了。 她哪里知道,魔神乃是先天之神,虽处于冥想状态,却自有神力护身,也幸亏她没动杀意,反弹之力甚小,只滚了几滚就停住。 浑身骨头疼,田真赶紧摸出伤药胡乱吞了粒,这才重新爬回去。 神啊,碰都碰不得,谁敢泡他! 额头,双颊,下巴……线条优美柔和,惟有那高直的鼻梁,使得整张脸立体起来,双眸安然闭着,长睫低垂,形成两道完美的弧线。 刹那间,田真的雄心灭掉一半。 还是别自不量力了,此神长得太不安全,且历史比前领导更不清白,两个儿子就是证据,说不定几时他家正宫娘娘就跳出来了,咱又要当炮灰么! “鸟女。”低沉的声音。 醒了?田真忙跪好:“陛下!” “解释。” 魔神大人吝惜词句,田真猜了半日才明白他的意思,支吾道:“我……吾想好好看陛下,将陛下的容貌记在心里。” 魔神放下手,直了身:“灰翼的鸟女。” 田真瞧瞧翅膀,坦然道:“陛下貌美,吾貌丑。” “吾,可以去掉你的灰翼。” 田真愣住。 从前对这双翅膀嫌弃不已的时候,许多医神都束手无策,如今天上突然掉下来个好消息,一时竟叫她难以接受。 去掉翅膀就有人喜欢?去掉翅膀,领导就会后悔认错?真正喜欢的话,绝不会在意一对翅膀。 田真垂首:“不用了,陛下。” 魔神看她。 田真解释:“它虽难看,却能在危急时刻救我的命,我不想轻易舍弃它。” 魔神“嗯”了声表示赞赏,接着站起身道:“吾神识离体时,勿要靠近。” 田真默。 神啊,为啥不早点说…… 魔神看旁边的糕点:“低等的凡神!” 田真原本也以为神仙都不用吃饭,后来才知道大错特错,像他这种先天之神能自动摄取天地能量,可以省略此步骤,但此类大神早已在一场火并中全部同归于尽了,惟独剩下被困在太上镜里的他,如今的天界全是后天之神,虽自称正宗神族,但严格地说只有半神之力,需要适时补充能量。 当然,低等的凡神仍旧比凡人要高级,饿一两个月也不是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魔宫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闹剧,“乱分□”玉杨娇不服田真,为证明自己的魅力,壮着胆子主动走进魔神寝殿,谁知几句话工夫就面红耳赤地退出来了,大受打击之下,她整整三日都称病躲在住处,引得众魔在背地里偷笑。 也难怪,好容易克服心理压力施展媚功,就被魔神大人一句“此道非强者所修,令吾生厌”的评价吓出身冷汗,告罪而出。 七日后,小天王路小残回来,成功教训了木魅姬,魔神对此很是满意,田真生怕被抓去放血,成天躲在魔神寝殿里。 “鸟女为何不肯走?” “我要陪伴陛下。” “吾在修炼。” “吾也修炼!” 魔神抬起漂亮的手指:“恒心与毅力,改变不了你的劣等体质。” 魔神大人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田真默默抓过块饼放入嘴里,刚吃了两口,忽觉腹内疼痛,不由“啊”了声,丢开饼。 魔神黑眸微动。 察觉不对,田真立即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求救:“饼有毒,陛下救命!” 魔神伸手托起她的脸:“虫丝草液。” 这么快就认出毒性,看来魔神大人不光做填空题有文采,还很博学,田真佩服之余,心里已猜到大半,忍不住苦笑:“陛下有解药吗?” “投毒者!”魔神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威信,放开她,“炎武,命他见吾。” 炎武是谁?田真疑惑,只是疼痛越来越厉害,也就没精神去理会了。 魔神道:“要吾助你吗?” 有过掌力逼毒的恐怖经历,田真吓得摇头:“陛下神威,吾承受不起。”领导不在,没有心头血救命的。 须臾,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路小残显然很畏惧父亲,磨蹭着进来跪下:“父皇。” 魔神道:“你养了虫丝草。” 原来你也不笨,田真佩服。 路小残低头不语。 “对同道下手,辜负吾之教诲!”魔神怒,袖底风起。 事情根本不严重,见他问都不问就出手,田真大惊:“陛下住手!” 魔神皱眉。 这一掌只是教训而已,并不算重,路小残顶多受点伤,但此鸟女的体质,扑上去至少也是个重伤。 强劲掌力袭来,田真被压得透不过气,终于考虑到自己的承受力,吓得大叫:“陛下饶命!” 掌风骤然消失,金边的黑袍下摆映入眼帘,却是他瞬间移动身形,先一步挡下了自己发出的掌力,人比掌快,这份速度委实令人惊骇。 “你,不怕死吗!” “他不是害我,只是捉弄我而已,想让我去求他呢,”半是疼痛半是后怕,田真抱着路小残,有气无力道,“陛下要是不信,可以搜,他身上肯定带了解药。” 虫丝草的毒并不致命,魔神“嗯”了声,显然也很了解儿子。 田真从路小残身上摸出个药瓶:“几颗?” 往常没少捉弄人,却是头一次受父亲责备,险些挨打,路小残推开她,忿忿地别过小脸:“一粒。” 田真倒了粒药丸吞下,这才放心,顺便将药瓶揣入怀里:“小孩子不能玩这些危险东西,没收。” 路小残郁闷。 田真报复性地捏捏那小圆脸:“真乖。” 躲闪不及,“啪”的一声,左边小脸又被亲了口,路小天王想哭了,拿袖子擦脸。 “鸟女!”魔神不悦。 父亲教训儿子,仰慕者公然作对,伤害到了魔神大人的面子,田真连忙解释:“吾爱陛下的一切,陛下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很喜欢,不想伤他。” 魔神负手,神色好转。 “乖,要听话,我会好好疼你的。”田真重新抱住路小残,不停揉那小脸,小鬼,老娘不欺负回来! 路小天王苦着脸,当着父亲的面,想抗拒又不敢,只好任她揉来揉去。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古石护法的声音:“陛下,月嵬山看守魔泉的孤道子传回消息,魔泉周围发现天兵行踪。”. 魔宫所谓的议事,正确的程序是:首先,众护法大魔齐聚魔神殿,排排站在阶下,听上面的魔神大人议论并决定大事;然后,魔神大人作出决定,宣布散会;最后,众魔各自回去,该喝酒的喝酒,该睡觉的睡觉。 现在,魔神殿里正进行着第一个步骤。 “月嵬山魔泉将现,天界凡神有觊觎之心。” “如何是好?”众魔表示紧张。 魔神抬手:“吾去一趟。” 众魔齐赞:“陛下英明。” 就差没说“吾正闲得无聊”了,田真扶额。 魔神陛下真敬业,亲力亲为啊,啥事都有你们父子出面搞定,其余人就没事干了,怪不得培养出了一群饭桶。 什么是领导?领导就是那个经常笑眯眯拍你的肩膀说“我看好你哦”,然后丢一堆事让你这群傻叉忙得团团转还受宠若惊,他自己却悠哉游哉喝酒抱小老婆的人,办好事领导有功大家沾光,办坏了你们顶罪领导欣慰,魔神大人这种带头实干型领导早就不流行了唉。 事情定下,众魔正要散会,忽有小魔匆匆送来急报:“北涯有信,仙界神界联手设了一道结界,挡住我族出路!” 众魔闻言皆惊,议论纷纷。 “来的很快,试探吾,是他们对自己尚无信心,”魔神大笑,“事情将变得有趣。” 古石护法上前:“老臣斗胆,两界联盟,分明是冲陛下与魔界而来,陛下却屡次饶恕他们……” “你之忠心,吾已知晓,”魔神抬手制止他,“天界凡神,虽力薄性恶,却始终是吾族之后啊,灭之,吾族便无延续了。” 古石护法叹息:“老臣失言,陛下出身神族,但魔族亦是陛下子民,如今道路被截,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魔神问:“领兵者谁?” 报信的小兵回道:“是天界羽族神王朝华君、战神神无功,与仙界九弗太宫等。” 路小残忙上前,单膝跪下:“此事需父皇亲自去,方能得胜,至于守护月嵬山魔泉,儿愿代父皇前往。” 魔神点头:“事关魔界一年的水源,吾儿,莫让吾失望。” 路小残道:“父皇放心。” 父子二人刚刚拟定大事,远处就传来惊呼声,但见一道红光如箭,急速飞上神殿,众魔惊呼,未及阻止,那红光已直奔高高玉阶而去。 魔神探手接住,却是一封信。 众魔惶恐:“陛下!” “妖皇,邀吾一会,”魔神看毕扬手,红光闪过,信纸化无,“吾儿冰河明日出关,古石,命他代吾镇守魔界。” 古石护法答应,又问:“两界联盟,阵容不小,陛下仍是只身前去?” “吾一人足矣。”魔神转身,瞬间失去踪影。 众魔忧心忡忡,各自散去。 等他们全部离开,田真才缓缓走下殿。 此战非同小可,朝华君,战神,九弗太宫……两界高手几乎到了一大半,共同设置结界,其实是想趁此机会摸清己方的实力和取胜几率吧,魔神,就是一个最真实也最危险的试验对象。 魔神的狂妄,不代表他无谋略,而是证明他的把握,看样子他并没将两界高手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这场试验将变得更危险…… 田真扇扇翅膀,急速飞出魔宫。 第15——16章 第十五章魔妖会谈 北涯天风扫,天色暗,两军列阵,阵容整齐,数名神将仙将披甲而待,守在各自的位置上,白色结界接天连地,形成一面巨大屏障,挡在魔界北面的必经之路上,光华圣洁,阵形完美,几乎无懈可击。 阵前,当中两人并肩而立,装束与众不同。 一位仙者,手执拂尘、须发皆白,乃是当初优婆山所见的九弗太宫;另一人则白袍高冠,优雅温润,正是羽族神王朝华君。 神仙两界首度联手,共设结界,欲探魔神之威力。 骤然,狂风至,黑云卷,一道黑影自云中降下。 强烈的蓝色魔光映照天地,袍袖落,足点地,群山动摇,气流震荡,四野景象立时显出一片萧杀之色。 脸微侧,额前长发轻扬,金饰璀璨。 凤眸一眯,刹那间尘沙起,神力如滚滚洪流,掀动巨浪如山高,强势地向对面直压过去。 结界受此冲击,开始晃动,守阵众将面色转白,勉力支撑之下,只觉内息紊乱,气血上涌至喉头。 情况比预料中相差太远,朝华君与九弗太宫同时心一沉。 魔神站定:“你们,还敢受吾一招么?” 朝华君略定了神,微笑:“试过才知,表弟,请。” 金光与紫光亮起,却是他与九弗太宫亲自扶阵,得两位顶尖人物相助,白色结界中顿现五彩圣气,更牢固了几分。 “凡神小仙,敢挑战吾,勇气可嘉,”魔神侧脸,“吾,以五成功力成全你们。” 狂妄的言语,众神仙听得心惊,俱凝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混沌之杀。”厚重的声音悠悠回荡,他仍是稳稳立于山头,双手并无动作,身上蓝色魔光却逐渐隐没了。 忽然,数道赤光迸出! 赤光化赤练,纷纷窜上半空,转世以来头一次动用神招,但见漫天赤光盘旋,形成巨大光圈,圈中隐约现出一条赤色长龙,俯冲而下。 神之招,蕴藏着凛凛杀机,刹时,天动摇,地颤抖,风云变色。 众神仙见状,心内皆升起不祥预感,可惜此时此刻,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做,惟有等待—— 毁灭性的攻击下,结界告破。 剩余的神力铺天盖地而至,将所有神将仙将震得跌出数十丈,几名法力弱些的当场毙命,朝华君与九弗太宫也忍不住口吐鲜血。 神啊!田真见此情景,吓得缩起翅膀往后退. 狂风中,魔神朝众人抬起左手,长发挡住半边脸,暗黑气息笼罩大地,低沉的声音宣告死亡:“吾之神威,你们,无命承受!” 九天杀神,好战好杀,当初上古众神合力设阵,才终于将他困入太上镜里,此番转世以来,所遇对手都不堪一击,头一次见到两界强阵,虽仍是远不足以与他抗衡,却无意中激起了他的杀性。 袖底魔光闪烁,眼看就要发招。 朝华君与九弗太宫对视一眼,皆黯然。 本以为两界联手多少会有几分胜算,想不到他的实力强悍至此,可见先前那些战役他根本就没认真过。 没时间考虑太多,二人如有默契,同时提全身功力,欲舍命一搏,抢得先机,为身后众将逃走赢得时间。 魔神“嗯”了声,似是赞叹,掌内魔光大盛。 昼夜赶路,匆匆追来,连气都顾不上喘口,亲眼见识两界法阵在他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田真明白,此招一旦出手,对面两人不死也是重伤,急中生智,她顾不得什么,扑上去自后面抱住他的腰:“陛下!陛下且慢!” 场面紧张,情势危急,谁知突然冒出个搅局的,众人都愣。 魔神杀意略敛:“鸟女!” 不悦的语气,显示着魔神大人此刻心情极其不爽,田真忙道:“陛下,吾有大事要禀告!” 被当众抱着,形象严重受损,魔神收招,改为拎开她:“讲。” 田真支吾:“是这样,我……吾想……” 对面,朝华君已认出了她,目光微动,然而就这片刻工夫,旁边九弗太宫极招已出,诸神仙也发现这是个绝好机会,纷纷扶阵助力。 箭在弦上,朝华君无奈放弃顾虑,配合出招,同时喝命众神:“撤!” 沙尘滚滚,携强大力量而来。 田真发现不对,吓得呆住,脑中空白。 被她搅和,魔神神思分散,哪里留意到对面的举动,见状竟有些措手不及,待回过神,他一声冷哼,黑袖挥,将田真重新扫到身后。 巨响声震耳欲聋,足畔气流如涟漪般层层向外扩散,方圆数十丈内,土石飞走。 时间似乎静止了。 对面众神仙已失去踪影,惟剩风沙中高大黑影,与旁边呆立的田真。 来不及提真气,他竟以神之躯,硬受了这一击. 魔神转身,负手:“鸟女。” 原本只想拖住他好救人,却没料到引他分神,更没料到对面神仙们会趁机出手,险些铸成大错,田真又悔又怕,悔的是做了蠢事,怕的是此神一怒之下炮灰自己。 不过既然救了,再炮灰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还肯保护没用的部下,至少是个好领导。 一直以来,所有的奉承和表白都是为了利用他的保护,可眼下发生的事,令田真头一次打从心底内疚难忍,羞惭不已,她立即跪下请罪:“是我的错,令陛下身陷险境,求陛下责罚。” 魔神道:“讲。” 田真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那边月嵬山魔泉将开,却发现天兵行踪,如今他们又设此大阵引陛下过来,我想,这会不会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魔泉关系魔界水源,小天王独自一人前去,我担心……” 魔神“嗯”了声:“虽是借口,却并非全无道理,我儿冰河已出关,他会安排。” 田真愣住。 魔神看她:“聪明的鸟女,你想救凤王。” 头一次受到称赞,田真反而有点想哭,完美的借口被毫不留情拆穿,充分证明了一个事实——咱不仅不聪明,而且笨到家,因为直到现在,咱也弄不清你是笨还是聪明…… “吾……王对吾有恩。” “忠诚的鸟女,”魔神缓缓移视线,“吾放你回去,如何?” 连获两个褒义词,田真受宠若惊。 回去?回去顶小三的身份和面对领导的尴尬,这些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两边实力悬殊太远,站到他的对面,炮灰的几率明显增大。 田真叩首道:“我不走,我愿意留在魔界。” 魔神不语。 田真紧张:“我救王,是因为王曾经救过我,但我绝对不会因此背叛陛下……”话说一半她忽然停住,睁大眼睛盯着那俊脸,惊骇不已。 薄唇边竟有一道鲜血溢出,流下。 “陛下!”田真吓得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扶他,“你……受伤了?” 魔神挥开她:“无妨。” 田真缓缓缩回手,低声道:“全怪我冒失,才害陛下受伤,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血痕自动消失,魔神道:“下次不救他么?” 心中五味陈杂,田真望了望对面山头,迟疑半晌,摇头:“可能……还是会救。” 魔神蹙眉。 田真垂首:“我不想骗陛下。” 魔神不再追究:“吾要一会妖皇,你,随吾去。” “陛下受伤,是不是先……” “区区小伤,吾神之躯,岂惧凡神之力。”魔神示意她不必再说,御风而起。 田真无奈,担忧地跟上. 六界皆因十方虚野连通,十方虚野远非大荒能比,地最广,有青山绿水美林幽壑鸟语花香,亦有穷山恶水险谷瘴气毒虫猛兽,神仙妖魔都不知其边际,正如其名。这里不属六界范围,算是公共场所,行走其间,可能遇上朋友,也可能遇上死对头,打架的事经常发生,田真平日也跟魔众出来玩过,就不一一细说。 不耐烦田真的速度,魔神为了便于携带,一路上将她变成鸟丢在袖内。 妖皇约定的会谈地点,在望云滩白骨丘。 自袖底滚出,田真恢复人形,瞧见四周地上散落的白骨,顿时头皮发麻。 其实倒不是妖怪天生喜欢这种邪恶的地方,而是修炼限制,神人仙三族通常是借天地日之精华修炼,故喜阳气,而妖魔鬼三族多借阴煞之气修炼,是以族民多数都爱黑夜,不喜阳光,这也能解释魔界虚天为什么会是永夜的。 想他负伤,即将面对妖皇,田真隐隐担忧,迟疑着上前两步,伸出手臂道:“陛下,我的血疗伤最好……” 魔神抬下巴:“吾虽有伤,对付凡妖也不费力气。” 此神骄傲到连药都不屑用,这可不对,田真清楚他的脾气,改口道:“我知道,只是害陛下受伤,我很过意不去,想将功补过,求陛下接受我的心意。” 魔神推开:“无妨。” 知道劝不转,田真闭嘴。 众神仙合力一击,若非此神维护,自己肯定没命了,幸亏他没大碍,否则魔界河蟹社会危险,自己这辈子都要内疚。 一心救人,对方出招何曾有半点顾虑?当初一滴心头血,算是还了这个人情吧。 她兀自感慨,对面忽然刮起一阵妖风. 风中带着烟雾,蒙蒙的看不清有什么,透着阵阵邪气。 “来迟,让魔帝久等了。”数道身影现身白骨丘,当先是名三十多岁模样的中年男子,眉弯目秀,银发银袍,头戴银冠,清素的装扮,优雅的气质,却与朝华君截然不同,给人一种妖魅邪气的感觉。 这就是妖皇甫千秋?田真暗忖,自觉往后退了步,以便更好地突出领导。 “你未来迟,是吾来早,”魔神抬手,“讲。” “魔帝果然爽直,”妖皇击了下掌,笑道,“如此更好,我也不必再讲那些客套话。”他示意部下退开,直言道:“神界仙界联手,是为了对付谁,魔帝想必心中有数。” 魔神负手:“两界联盟,吾亦不惧。” 妖皇闻言点头,眼底笑意收了两分:“魔帝之威,六界无人不知,此话我虽也表示赞同,但六界的意外变故也不少,多一个盟友,便多一分助力,人界鬼界素来望风,惟有妖界与魔界同出一脉,魔帝不妨考虑。” 此话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田真恍然,那边神仙结盟,这边魔妖也想搞联盟呢,六界真够混乱。 魔神缓缓移视线:“你,想入吾阵营?” 妖皇很好地维持风度:“真正的强者,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不会拒绝他人的诚意。” “强者,会选择盟友,”魔神话锋一转,“但你,有资格与吾谈判么?” 妖皇脸色微变,勉强笑道:“魔帝这话什么意思?” “你,尚不够资格做吾的伙伴。” 此话一出口,旁边田真就扶额。 早料到了,早料到了,照此神的性子不谈崩才是怪事!你那么要面子,咋不知道对别人客气点,给别人留点面子呢?堂堂妖皇主动表示友好,就算你不屑要盟友,也别处处树敌吧,话说这么绝,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都说魔帝狂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主动示好却反受其辱,妖皇脸红一阵白一阵,冷笑,“但我奉劝阁下,话不要说得太早,魔界是强,不过只强在你与两个儿子罢了。” 田真佩服。 大哥你真是一针见血,说出了咱的心里话! “银狐,口出狂言!”魔神大怒,左掌一翻,罡风起。 …… 早在他眯眼时,田真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见状更无力。 真是千古奇冤呐,咱还从没见过这么尊重事实的妖!瞧瞧,到底谁在口出狂言,此神根本是动不动就武力解决一切的典型例子,无论对儿子还是对别人,到底谁强,我懒得跟你争,直接打得你承认。 简单一掌,未含任何招式,其中携带的力量已是恐怖,妖皇不敢轻敌,忙凝聚全身功力抵挡。刹那间,两股力量碰撞,巨响声里,又有无数花花草草受到伤害。妖皇后退三丈,脸色简直与衣服的颜色差不多,已受内伤,几名部下慌忙赶上来扶住他。 “今日饶你性命,”魔神重新负手,“吾灭妖界,不须十日。” 妖皇怒极,挥开部下:“拒绝朋友,你会为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 魔神侧脸:“嗯?” 占得嘴皮上的便宜,妖皇也不敢再激他,生怕他一时兴起来灭妖界,愤然转身,匆匆带部下离去. 妖皇败走,望云滩恢复沉寂,白骨森森,阴风呜咽。 魔神皱了下眉,却是提用真气,牵动了先前的伤势。 田真擦汗,悄悄后退。 好吧,你有自负的资本,你的确不需要盟友,受伤还能不忘记揍人,谁敢惹你,你就是个危险物品,小心轻放的那种。 魔神看见她:“鸟女!” “陛下。” “你,在害怕。” 田真颤抖着声音说实话:“吾怕陛下杀吾。” “无故杀你?”魔神纠正她的认识,“魔界子民岂会自相残杀,如天界一般混乱!” “陛下英明。”田真连连点头。什么自相残杀,什么勾心斗角,那帮废物才干不了这种高级别的事呢,当魔界子民真幸福,有你这个超级保镖,大家和和睦睦相亲相爱过小日子。 魔神命令:“回魔界。” “陛下,”田真忍不住试探着建议,“我以为,妖皇之言未尝没有道理。” 魔神再看她。 此神强大得太久不用脑子了!田真小心翼翼劝道:“现在神界仙界联手,陛下虽无敌,但他们习惯勾心斗角,难免背地里算计,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陛下何不接受妖皇好意,谋划一番,他日魔界必能真正无敌。” 魔神“嗯”了声。 说动此神,田真暗喜:“陛下以为?” “愚蠢的鸟女。” 第十六章魔神之子 愚蠢?田真简直怀疑耳朵出了问题,跟着此神这段日子以来,她对自己的智商信心大增,乍听到这样的评价,第一反应就是原封不动送还,幸亏理智尚存,话到嘴边勉强忍住了。 此神鄙视你,不表示你可以照样鄙视他,实力面前,平等就是那片浮云。 田真委婉地反抗:“陛下以为强者就不怕算计?” “低等的凡神,已经弱得可怜,”魔神侧脸,“若连算计也无,又如何做吾的对手?” 田真默。 这话若是让神帝陛下听见,肯定要被气死。 魔神回到原话题:“银狐,有无诚意?” 田真摇头,人家跟你合作,当然是为妖界利益:“合作,是双方各取所需共同追求利益的手段,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关系,能要求多少诚意。” “中肯,”魔神抬手表示赞赏,“聪明的银狐,与他结盟,强者必遭背叛,弱者必被利用,惟有平等的人,才会得到他的诚意,并肩作战。” 田真不说话了。 历史告诉我们,弱者与强者结盟不是好事,因为几乎所有强者到最后都会吞并可怜的盟友,眼下魔界独大,一个聪明的弱者,要么联合其他弱者平衡局势,要么坐山观虎斗,那才正常。妖皇竟不担心妖界未来,主动与魔界合作,这样的盟友,很可能先取得你信任,适当在关键时刻给你一下。 “就算这样,陛下也不该出言辱他,要是他一怒之下与神界结盟怎么办?” “三界联盟,吾很期待。” …… 营造河蟹社会的新领导,真实面目就是个好战分子,不满自己目前的无敌状态,努力培养对手,等着你慢慢变强,然后……再打你,敢情他留着神界,除了不忍让神族失去延续,还有个原因就是没事可以打一打,当作锻炼呢。 让神帝陛下知道自己费尽心思搞联盟,是在为此神提供消遣娱乐,肯定要被气死了又气活。 至于三界联盟,田真不过说说而已,实际并不担心。 妖皇对神界同样不会贡献多少诚意,不想让魔界独大,也绝不敢让魔界消失,否则由谁来牵制神仙两界?此人的个性,是不甘居于人下的。 田真不死心:“陛下真要让他们成气候?就算不动神界,先收服其余四界……” “愚蠢!”魔神直接没收她的发言权,“昔日吾一人之力,无敌六界,如今对孱弱的四界出手,毫无意义,你,不必再讲。” 田真变回原形钻进他袖内,蹲在里面默默反省。 你强我才打你,让神帝陛下知道,肯定要被气死了又气活然后再气死。 好吧,我承认我愚蠢,我只是弄错了新领导的人生目标……. 结界破除,胜利的消息早已传到虚天,两位天王率众魔在虚天之门外迎接。此番果真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两界联军战魔神的同时,神界暗中派了三路大军袭月嵬山,正如魔神所料,路冰河出关后便亲自赶去支援弟弟,成功取回了魔泉,神界计划至此破产。 重回万里石山,再见五颜六色的珠光,田真倍感亲切,随魔神回到寝殿。 “参见父皇。”路冰河进殿,单膝跪下行礼。 魔神回身:“吾儿,辛苦。” 听这两人的对话,田真想喷。 父慈子孝,多河蟹多美好,可这……是不是太混乱了点?父子如兄弟很正常,糟糕的是,老子像弟弟,儿子像哥哥,充分证实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路冰河与父亲全无半点相似,脸部轮廓硬朗,加上深邃的紫眸,长长的银发,紫色额饰闪耀金属光泽,冷静又英气。 相比之下,魔神大人你的容貌实在很……很美很水嫩。 然而父子站在一起,谁是魔帝,外人也绝不会弄错,大概是儿子长相过于阳刚,少了那种先天杀神的黑暗气质。 田真兀自胡思乱想,对面路冰河神色不变,依旧半跪在地上:“儿闭关多日,功体始终再难提升,请父皇责罚。” 亲眼见过他教训小儿子,田真立即看魔神。 “无妨,是吾之失误,”魔神竟没有责备,似早在预料中,“取回魔泉,你做得很好。” 路冰河轻拂披风,起身:“听说妖皇有信相邀,我料他必是想与魔界合作,不知结果如何?” “拒绝。” 不光拒绝,还动手打了人家一顿呢,,田真叹气。 路冰河皱眉:“父皇何以拒绝?” 魔神道:“毫无诚意。” 路冰河道:“虽无诚意,名义上的结盟也未尝不可,此人记仇,拒绝他必成隐患,恐会对父皇不利。” 田真看着魔神连连点头。 瞧瞧,你两个儿子要么智勇双全,要么诡计多端,幸亏都没遗传到你的基因,虽然你也不算太笨,可到处得罪人就太吃不消…… “吾,无须盟友,亦无惧报复,”魔神不在意地挥袖,“记恨吾,不影响他对魔界的态度,我儿,他将是你最好的伙伴,我的拒绝,成就你们将来的合作。” 路冰河终于露出震惊之色:“父皇何出此言?” “神之劫,吾将回归太上镜。” 田真这次真的呆了。 自负的杀神,拥有无敌的力量,睥睨六界,能够这么平静地面对自己将来的命运,实在令人意外。 “何人能封印父皇,”路冰河断然道,“那不过是弑中天为稳住军心散布的谣言,只要父皇一统六界,将神羽族尽数消灭,谣言自破。” 消灭神羽族?田真吓得将翅膀一缩。 “强大的力量留在世上,必有天谴,来,便该应劫,”魔神转身坐到榻上,浑身散发出与平日不同的柔和的白光,“如今的六界,难以引起强者太多兴趣,吾更期待,他们有何能耐封印吾。” 田真更加无语。 闹得人人头疼,还嫌无趣,弄了半天你就是来潇洒走一回的。 路冰河留意到异常,目光一闪:“天元神光,父皇负伤了?” “无妨。”魔神示意他退下。 路冰河作礼告退,不动声色吩咐田真:“父皇要回复神元,鸟女,你随我出去,不得打扰。” 见魔神开始沉思者造型,田真点头,跟着出殿. 银色长发在明珠光映照下,犹如披了满身月华,紫色披风随步伐起伏,弧度都差不多,可见前面人每行一步都极为稳当,田真谨慎地跟在后面,他叫自己出来真的只是怕打扰魔神陛下?傻子才会这么以为。 走下寝殿第五层台阶,路冰河终于站住,田真马上跟着停下。 路冰河背对她:“神羽族的?” 这件事很敏感,多说多错,田真老实地承认:“是。” “你很清楚那个预言。” “听说过。” “父皇从未受伤。” 来了来了!田真低声下气道:“吾……我的体质是最差的,只有千年修为而已,怎能伤到陛下?” “神羽凤族,浴火时伤了彩羽,数月前修得人形,做了朝华君的贴身侍女,”路冰河转身面对她,语气毫无波动,“朝华君待你不薄,留在神界,或有望做他的侧妃,你却忽然投魔界,令我不解。” 靠,这么快就摸清了咱的底细!田真措手不及:“打听得来的消息,未必值得全信……” 路冰河伸手。 田真惊骇,正要后退,那手已缩了回去。 “孔雀王族信钗,可调用孔雀绿羽兵,拥有者若是一名寻常侍女,我会很感兴趣,”漂亮的手指拈着根碧绿的羽钗,路冰河淡淡道,“不要告诉我,你对魔界向往已久。” “此事,呃,说起来相当复杂,”田真嘴里敷衍,拖延时间,脑子里迅速衡量最合适的答案,“当时是……当时……” 路冰河看手中羽钗:“你最好快些想到借口,我的耐心有限。” 应付一个冷静理智的人,绝对比应付一个自负强大的人要困难和危险,这种区别,是由实力上的差距决定的。在后者面前,没有任何事能威胁到他,所以自负,而不屑计较太多,前者却没有这样的信心,所以当感受到威胁时,他首先的反应是消除它。 杀气逼人,田真暗叫糟糕,忙道:“当时落到陛下手里,其实是想求生。” 路冰河没有意外,将羽钗送回她发间,往旁边移了一步,让出路:“性命已保住,你可以离开了。” 田真不动。 此美男分明想解决自己,却用这种阴险的方式,此时真走,就坐实了奸细的身分,只怕下一步还没出魔界就被他喀嚓了,处置奸细与无故残杀部下,这中间的区别可大了,奸细逃跑未遂被斩,魔神也无理由问罪。 那样的大神,怎会生出这么阴的儿子! 他不肯直接动手,说明还是有顾虑,田真清楚这点,悄悄松了口气。 担心父皇,你的孝心咱理解,可是要用性命来让你放心,咱感到压力很大。 “天王请听我把话说完,”田真索性直视他,慢吞吞道,“当时入魔界是为了求生,但现在我是真心想留下来,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有这个能力?” “我自知无能,惟有尽心伏侍陛下。” 现在不是证明能力的时候,真打脸充胖子,难保不被此人顺势派出去执行任务,那不死定了么,丢脸,总比丢命好。 路冰河神色果然冷了:“留下,你的性命将难以保证。” 想吓跑咱?田真反而更加镇定,弯腰,毕恭毕敬道:“怀疑我是奸细,这也不奇怪,任何人都有怀疑的权利,我理解天王的顾虑,但魔界子民不能自相残杀,陛下的教诲,我铭记于心,没有证据,相信陛下不会轻易处置部属,更不会容忍这种行为。” 紫眸一冷,路冰河逼近:“你认为,你能与我相提并论么。” 红果果的威胁!田真后退:“我怎敢与天王比,天王是陛下的儿子,杀个小小降兵,不是什么大罪,但属下确实冤枉。” 话未说完,那手心已亮起蓝光,吓得她冷汗直冒。 忽然,一道红影从旁边岩石后跳出来,抓住她的翅膀尖:“哥哥你别吓她,我知道,她是想勾引父皇!”.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田真沉默。 “我亲眼看见的,”路小残丢开她,踱到哥哥身边,“虽然长得丑了点,可她一直缠着父皇,父皇有些听她的话。” 路冰河也知道传言,顺势收了手。 田真继续保持沉默,委屈无比。 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美人计的标准太高,咱很有自知之明的,顶多花痴下,拍拍马屁,也是想活得久些而已,魔神大人不骂咱愚蠢就已经很客气了,几时听过咱的话? 路冰河问弟弟:“你如何来了?” 路小残道:“方才炎武来找,说父皇要见我。” 炎武?田真再次听到这名字,讶异。 “父皇在疗伤,怎会叫你……”路冰河皱眉,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路小残瞅田真一眼,轻哼:“我说得没错吧。” 兄弟两个聪明,田真也不算太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喜出望外,一颗心终于落定:“我法力低微,又是怕死之人,天王大可不必这么敏感。” 路冰河淡淡道:“你倒是不死心。” 田真道:“陛下于我有恩,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发誓,绝不会背叛魔界。” “容你留下,但神羽凤族的身份,”路冰河停了停道,“你知道该怎么做,我期待你的表现。”说完转身,缓步走下阶去了。 “鸟女,你别想得逞。”一颗小红脑袋从翅膀下钻出来。 小破孩不知好歹,亏咱圣母地替你说好话,还喂血给你!田真咬牙,笑眯眯地侧过身:“小天王真聪明,你刚才说看到什么了?” 感受到敌意,路小残跳开:“你勾引父皇,我提醒哥哥,救了你呢。” 田真点头:“我怎么勾引他?” “怪不得还没得手,”路小残“啧啧”两声,摇头,“长得这么丑,还只会拉手,父皇怎么会上当,你去跟玉杨娇学学呀……” 田真怒目:“我勾引他,就是想当你娘呢,到时天天喝你的血。” “你敢!”路小残指着她,龇牙咧嘴,“我要把你……” “你把我怎么,不想让父皇生气就别动我,”田真张臂,“乖,要是你肯让娘亲一口,娘以后好好疼你。” “你真恶心呀!”路小残化作红光跑了. 外面露天神柱上的珠光灭尽,虚天入夜。榻上,魔神仍单手扶额,处于冥想状态中,身上天元神光渐弱,开始转为正常的蓝色光晕,映得大殿神秘又美丽,犹如希腊神话中的宫殿。 对于一个在关键时刻救过自己,而且因此受伤的男人,女人多少会增加好感度的,何况此神美得惨绝人寰。 田真不知不觉又开始荡漾,走过去在他对面跪下。 叫小儿子过来,分明是替自己解围,他早就料到大儿子会为难自己呢,此神虽然智商不详,且自负了点,暴力了点,好战了点,爱面子了点,可是神品好啊,有担当,创造了一个河蟹社会,其实……勾引下也未尝不可,就是不知道,个性强大的魔神,审美观有没有强大的可能…… 漆黑长发掩映金色发饰,浓密长睫低垂,似扬非扬的唇角,整张脸萦绕着一片暗黑气息,不愧是虚天魔帝。 鬼使神差地,田真伸出手。 眼看就要抚上那脸…… 此神是碰不得的!被弹飞的经历在记忆中重现,田真惊醒,连忙要缩回手,谁知就在此时—— “鸟女。”狭长双眸缓缓睁开。 “陛下。”田真那只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无奈地举在半空。 魔神看着她。 暧昧的距离,早就超出了领导和下属的范围,田真尴尬道:“刚才小天王来过,吾很感激陛下。” 魔神收下感激,改为看那只手,显然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田真也瞧瞧半空中的手,干笑:“陛下的脸很美……” 魔神仍无任何表示。 脸阵阵发烫,头脑也阵阵发昏,田真将心一横,临时作了个重大决定。 温柔,温柔…… 默默念着这两字,田真爪子往前伸,作势去替他擦汗:“陛下的伤好些了吗?” 神威被触犯,神颜被亵渎,魔神大概也没想到有这么不怕死的,下意识就要教训,突然间想起此女不经打,动用神力的后果很可能是重伤,到时很难对外解释,更重要的是,炮灰了此女,今后的日子将重新变得无趣。 就这迟疑的工夫,杯具发生了。 魔神大人的脸! 咱摸到了魔神大人的脸! …… 田真魂飞天外,全身寒毛直竖,小心肝颤抖,差点没直接停摆。 殿门外冷风灌进,额前那垂落的长发随之飘摇,拂在手上,指尖真实的触感,传达着可以感受到的温度…… “鸟女!”魔神冷静地开口。 “陛……陛陛陛下……”田真结巴,说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一时间那只手竟变得僵硬了,迟迟缩不回来。 “嗯——”低沉的声音,语调上扬,表示警告。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田真终于回想起此举的目的,连忙望着他的眼睛,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话:“陛下,我喜欢你!” “吾,不喜欢你。”魔神将她拎开,直起身。 最郑重的告白,却遭遇最直接又无情的拒绝,田真脆弱的心灵再受打击,算了,是咱自不量力,你儿子那么危险,咱还是听话吧,离你远点。 “既然陛下不喜欢,就算了,”她垂头丧气爬起来,往殿外走,“我去外面住,不打扰陛下。” 魔神微觉意外,看着她出门。 第17——18章 第十七章抉择 突然搬回原住处,未免有失宠的嫌疑,好在不论田真住在哪里,众魔对她的态度都没有变化,主要是大家的追求有限,无所求,自然无须奉承,如今反而同情起她来,九死沧与魔业护法几个夜夜拉她去喝酒消愁,期间田真推广了无数娱乐项目诸如打牌等,生活重新腐化堕落。意外的是,玉杨娇听说她搬出来的消息,心理一平衡,病全没了,又开始出来玩乐,田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做成了件好事。 对于路冰河,田真相信他仍不会放心,但也相信,只要不动作,他应该会遵守承诺留下自己,事实上这几天过得真的很平静。 众魔在九死沧家打牌至深夜,想到第二日还要上班,都依依不舍地散去。 别了众魔,田真匆匆往住处走。 夜里寒意重重,蓝色珠光朦胧幽美,映得头顶露飞如雨,丝丝晶莹。高高石山上,天风狂扫,一道黑影负手而立,袍袖翻飞,金边闪烁,远远就能感受到那片无形的压力。 田真难以置信,仰脸望了半日,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陛下?” “嗯。” 几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田真精神大震,大boss居然亲自跑出来查岗了!这事要让九死沧他们知道,不全被吓出病才怪! “自何处来?”声音却是响在耳畔,眨眼工夫,人已被他凌空摄到石山顶。 田真如实答道:“与九死沧和魔业护法他们……商议事情。” 魔神再“嗯”了声,对答案表示满意。 田真心中一动,问道:“陛下自哪里来?” “吾儿小残处。” “这么晚,陛下去看小天王了?” 魔神抬下巴,默认。 哎哟喂,几时父爱爆发了?田真假意不解:“陛下是要回寝殿吧,寝殿在那边,陛下怎么到这儿来了?” “吾来看你。” 田真侧过脸,以袖掩面,奸诈地笑。终于承认了,真是不说假话的魔神大人,咱不在的几天,是不是寂寞了,开始有点想念咱了? “鸟女。” 田真马上转回脸,恭敬地弯腰:“陛下。” “魔界如何?” “魔宫夜色真好,”田真非常乐意陪新领导欣赏风景,扬手指着前方,“陛下看,在下雨,有大大小小的石山。” 魔神缓缓移开视线。 没兴趣?田真忙指另一边:“那边,有很多颜色的灯。” 魔神无表示。 田真再换方向:“那边,还有……很多石山。” “毫无新意。”魔神不客气地评价。 为啥魔宫四周不多长几样东西呢,田真挫败,无意中瞟见那长发拂上俊脸,从侧面看,长睫带着小小雨珠,在珠光映衬下颤动,蓝莹莹的,极为美丽。 所有风景,都不如你有新意啊! 于是田真郑重地点头:“中肯,陛下。” 魔神抬眸:“吾,回了。” 此神要走,会特地打招呼?田真满怀期待问:“陛下……这就回去?” 魔神转身消失。 此神极好面子,是绝对不会主动说“愿不愿意跟我回去”之类的话的!田真反应过来,后悔不已,拍翅膀直扑寝殿。 刚飞起,就有东西落到了手上。 一片金羽。 田真这一惊不小,飞快将金羽藏于袖中,降落在石山角落。 四周寂寂无声,连巡逻的魔兵也无,根本不清楚是从哪里飞来的。 金羽上果然有时间和地点,田真不假思索,使了个最低等的神咒将其销毁,然后默默走回房间,躺到床上,心中五味陈杂。 首先是金羽的来历,那是神羽族凤王独有的信物,带羽族王气,不会有假,可是魔界社会河蟹,不代表防守疏忽,这些均由天王兄弟打理,田真也略有了解,尤其是路大天王,做事滴水不漏,魔兵巡逻安排上就能看出一二。 金羽能悄无声息地送进来,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魔宫有神界奸细; 至于第二,就危险多了,此信能送到手上,是路大天王默许的,想要试探自己,或者…… 田真叹气。 此时一动作,很可能会中计,路大天王就有机会喀嚓奸细了,纵然不是阴谋,去不去也是个问题。恩已报过,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神帝都给这对龙凤赐婚了,据消息说,他出乎意料将婚期推迟,但这与自己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就算有,估计也是因为自己失踪,觉得内疚而已. 第二日议事散后,田真没有和九死沧他们一起离开,而是独自去了魔神寝殿,正好两位天王都在,路冰河在榻前说话,见她进来便停住,路小残却默默站在旁边,低着头,不似平日的机灵古怪。 田真行礼:“参见陛下。” 魔神道:“讲。” 田真道:“昨晚接到朝华君信羽,我欲前去见他一面,特来求陛下恩准。” 路冰河淡淡道:“神羽族的信羽如何传入魔宫?” 见他这样反应,田真更加确定:“也许魔宫有神族奸细,天王详查即可。” “你大可以去见,不必禀报。” “我如今效忠陛下,要见神界之王,自然应该禀报。” “效忠父皇,又如何去见旧主?” “奸细已除,我儿执意试探,她却并未隐瞒,忠诚新主,不忘旧主,其行可嘉,”魔神示意他停下,朝田真抬手,“允你。” 果然奸细被喀嚓了,路大天王故意拿金羽试探咱呢,魔神大人看似动不动就制造炮灰,其实内心是尚德的,真赌对了!田真暗叫庆幸,瞟了路冰河两眼,道:“此去一日便回,但有人想将我除之后快,路上若出意外,丢了性命,还望陛下与天王保重。” 路冰河神色不变,似与自己无关。 魔神道:“无妨,吾让小残与你同行。” 田真大喜称谢. 路小残的坐骑是只小白老虎,跑起来极快,有他引路,倒省了看地图,二人很快赶到约定的地点,乃是十方虚野的千草原。 天高云淡,偶有雁过,面前平野一望无际,茂密的长草直没至腰。 见惯魔界灯火,蓝天白云也很令人向往,田真多日不出魔界,陡然见到这样的景色,心情大好。 路小残默默坐在小白虎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田真早已在留意他,问道:“小鬼,怎么了?” 路小残跳起来,怒视她:“喂,叫我什么呢!” “是是,属下失言,小天王莫怪,”田真毕竟不敢真得罪他,忙忍笑道,“是不是又做错事,被你父皇骂了?” “没有。”见她服软,路小残也没心情再计较,重新坐下,怏怏地摸小白虎的脑袋。 田真道:“为了谢谢你护送我,这样吧,出了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 路小残烦躁:“跟你说也没用!” 田真耐心道:“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但你告诉我,我可以替你想法子,你若不说,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父皇都不要你了,你能有什么办法,”路小残瞅瞅她,觉得有点希望,“你去求父皇,叫他不要让我消失,怎么样?” “让你消失?”田真吓一跳。魔神大人是有些暴力,可也不至于残忍到炮灰亲儿子吧! 路小残道:“我体质不好,父皇不满意,想要更好的儿子。” 田真表示理解,继而失笑:“他就算想要别的儿子,也不会让你消失啊,快别胡思乱想了。” 路小残固执道:“父皇昨晚亲口说的,他从不说假话。” 昨晚找儿子是说这个?田真愣了下,对此事仍是不信,安慰道:“你……” “鸟王来啦。”路小残打断她。 空阔原野上,一只威风凛凛的火凤飞来,凤背一人,白衣高冠,手执长箫。 田真道:“那是你朝华伯伯。” “叫他伯伯是客气,大鹏鸟杀我他都不管,”路小残低哼了声,打着小白虎就跑,“我去那边等你!”. 这边路小残刚离开,火凤就降到了面前。 “凰儿。”轻柔的呼唤。 “王。”田真作礼。 朝华君自凤背走下,白衣映枯黄长草,分外飘逸醒目,他挥手命火凤去不远处等候,然后才缓步走过来扶起她,微笑:“凰儿,还好么。” 田真也微笑点头:“很好,多谢王记挂。” “纵赌气,也不该乱跑,叫我担忧至今。”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想不到你是在魔界,受苦了,”朝华君将她拥入怀里,“总是个孩子,可知我费了多少精神寻找,若非前日遇见……下次万万不可这样。” 熟悉的温柔,依稀勾起当初心动的感觉,田真沉默片刻,道:“不知王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朝华君低头看她,轻声道:“凰儿,这世上总有许多意外之事,今日能找到你,见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你就不要再赌气,好么?” “王放心,我早就想明白了,”田真解释,“只是我这次出来,陛下是知道的,迟迟不归,恐怕陛下怪罪。” 朝华君不动声色,微笑颔首:“好好,我知道了,陛下正是在天庭等着见你,我们先回去再说。” 田真道:“王弄错了,我说的是魔神陛下。” 朝华君皱眉:“身为神羽族子民,你可知这话有多严重?” 田真点头:“我很清楚。” 俊脸神情渐渐变得严厉,朝华君看着她:“你真想叛离天界?” “如果神界有一个让我不叛离的理由,就是王对我的恩情,救下两界许多战将,我想这份恩情应该算是报过了,”田真自他怀里离开,“可惜差点赔上我自己的命,若无陛下维护,我早已不在,所谓知恩图报,现在对我有恩的是陛下,我怎能再背叛魔界?” 朝华君摇头:“当时出手实属无奈,凰儿,你向来聪明,会在意?” “在意,”田真坦然道,“我一心救人,我救的人却根本没将我的生死放在眼里,在那些神仙看来,我只是区区一个羽族子民,死亦无所失,我理解王对神界的忠诚,机会难得,或能伤到他,动摇魔界局势,可是选择出手,就表示放弃了我的性命,那些神仙也罢了,王一出手,我不能不在意。” 朝华君道:“若是衣衣,我一样会这么做。” “我知道,所以我没怪王,”田真转身,“若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朝华君扣住她的手腕,严厉道:“连我的话也不听,羽族叛徒,你要我亲手处置你么!” 田真心头一冷:“若非救王,我绝不会管那些神仙死活,更不会在那种场合露面,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王要问罪,我怎敢有意见。” 朝华君无奈地笑,放柔语气:“你投在魔界不假,又是许多人亲眼所见,今日我专程来带你回去,便是要护你,凰儿,你还不明白?听话,跟我回去。” 料定他不会放自己走,田真早有准备,假意垂眸作惭愧状,半晌道:“王的苦心我明白,但我有些事未完,须回一趟魔界。” “什么重要的事?” “关于魔神的秘密。” 朝华君“哦”了声,看着她一笑:“不必了,我已知晓。” 知道?田真万万想不到这借口会失效,顿时措手不及:“我还有东西落在魔界呢。” 朝华君挑眉:“什么东西?” “没什么,就是一些丹药什么的。” “无妨,回去我叫人照样替你备来。”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拿,不费事的。” “再重要的东西,也比不上人,”朝华君重新抱她入怀,“难得找到人,再让你回去冒险,岂不令我担忧?” 早知此人是极品腹黑,果然瞒不过他,田真干脆直说:“我不会跟王回去。” “由不得你。”朝华君面色不变,招手叫过火凤。 田真挣扎:“小天王!路小残!” 头顶不知何时满布黑云,云层破开,伴随天光降下的,不是路小残,却是六界人人敬畏的虚天魔帝。 想不到他会来,田真既意外又惊喜:“陛下!” 朝华君站定:“表弟。” 黑眸微动,魔神缓缓移视线,没有回答。 黑白两道身影立于风中,金边袍袖起伏,气氛渐趋紧张。 终于,朝华君叹道:“表弟,她原是我凤族子民,望你看在当年交情,网开一面,放过她这次。” 魔神终于开口:“她已投效吾。” “表弟不肯放她?” “吾放她走,她不愿,你不该强迫。” 朝华君放开田真,自她头上取下孔雀绿羽钗,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被掳,我尚能护你这次,但执意留在魔界……凰儿你知道后果,将来如何,我便再也不能保证,你可明白?” 田真沉默片刻,道:“多谢王提醒,我主意已定。” “仅仅因为受他之恩?” “如果还有,那就是我喜欢陛下,王不用为难,将来遇上,该怎样就怎样吧。” 朝华君愣了下,俊脸微沉:“此事不可任性而为,凰儿,你要想清楚!” 田真道:“王放心,魔界很安全。” 朝华君忍怒:“安全?” “质疑吾的能力,”魔神抬左手,杀气立现,“你,要再挑两界战火么。” 好战分子的本性出来了,田真失笑,你不必这样来证明能力,咱知道当魔界子民是最安全的,她迅速飞到魔神身旁:“从来没有质疑过,陛下。” 魔神“嗯”了声,收手。 朝华君不再言语,转身,乘火凤离去。 目送他消失,田真反而如释重负,问:“陛下怎么来了?” “吾料他不会放你回魔界,”魔神道,“天真的鸟女!” 田真承认自己很傻很天真,估计是最近太平日子过久了的缘故,她小声纠正:“陛下,吾是凤凰。” 魔神看了她两眼,道:“斤斤计较的凤凰!” 怎么还是要被做填空题!此神很擅长现学现用,都不拐弯的,田真终于发现,下次应该直接跟此神说“吾是田真”才对。 “吾想回陛下的寝殿住。” “允你。”. 回魔界的路上,田真一直都忍不住想笑,想此神高高在上的表情,毫不客气挥袖说“允你”,真是爱面子的大神啊。 遗留的旧事至此终结,眼前面临很严峻的问题。 从今往后成为正式的魔界子民,天界神仙看见杀无赦的那种,想要活得更久,得多为将来着想了,魔神大人是唯一的依靠,目前最不利的是,此神虽强大,可某些时候神品却好得过分,不耍阴谋,还很自负,最爱单挑,而且是单挑一群人的那种,顶多顶多只带两个儿子出战,别人全躲在后面。 这样不好,不好。 田真默默盘算,回到魔宫,远远就看见一个小小人影独自坐在石山顶上,虚天在下雨,雨里灯光映照小脸,难得带了一丝落寞。 看见她,路小残先是惊讶,紧接着面露喜色。 田真故意落在魔神后头。 路小残果然跳过来主动拉她的翅膀:“父皇叫我先回来,我以为你要跟鸟王走了。” “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到,怎么会走,”见他冒雨等候,田真升起几分怜爱,摸摸他的脑袋上沾湿的红发,“看,你父皇舍不得我的,放心,我这就替你求情。” 小家伙又露出邪恶的目光,不屑道:“父皇都看着呢,你以为你真叛离魔界,还能活命吗?” 确实很险,田真长叹。 此神最是看重品德,真做墙头草,很难保证自己还能不能站在这儿,幸亏做了正确的选择,可见强权对品德也有促进作用,魔界有此神,大家道德素质不提高也不行。 第十八章神子来历 走进寝殿,迎面就见魔神站在殿中央,空荡荡的大殿,蓝莹莹的魔光,高大背影有点冷清孤寂。 田真摇头。 高处不胜寒,对于尚武的他来说,已经无敌,还能追求什么,怪不得会无聊。 她走过去轻唤:“陛下。” 魔神未转身。 于是田真主动转到他面前:“陛下。” 魔神看她。 “吾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你,敢吗。” …… 真诚地表忠心,却换来这声威胁,田真暗暗给自己顺毛,此神向来开口就噎死人的,看他对妖皇也没客气到哪儿去,不能计较细节。 咱现在是天界通缉犯,要保证自身安全,首先得保证此神的安全,此神实力方面不用担心,重在心态,得让他积极向上,不能有顺应天意随时准备回归太上镜的思想。 “陛下,两界联盟不算什么,但我曾亲耳听神帝说过,那个预言真的是圣无名所留,陛下不可不留意神羽族。” “你在为吾担忧?” “我不想让陛下回太上镜,”田真说实话,“陛下走了,我怎么办?” 魔神道:“凤凰,你喜欢我什么?” 其实咱的意思是,你走了,路大天王是不会保护咱的,路小天王能力不够,咱的小命很危险,不过你这么以为也可以,田真很想表白诸如你神品好气质好武功好爱你的全部之类,可是望着那张脸许久,最后她仍只结结巴巴说了几个字:“吾喜欢……陛下的脸。” 魔神移开视线了。 咱从没发现你竟然有这么多优点,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说了,田真无奈回到正事,把想好的话经过反复处理之后,才委婉地进行表达:“陛下难道没有想过,照魔界现在的情况,你要真离开了,九死沧他们有能力在神界的报复下生存吗?” 长睫扇动,魔神无表示。 田真道:“神仙两界高手众多,就算有两位天王在,也是远不足以与他们抗衡,魔界数十万子民难保不受欺负。” “言之有理,”魔神颔首,“魔界需要一个能取代吾的人。” 看看,谁说此神没有远见,都已经在物色接班人了,田真无语,半晌问:“陛下有合适的人选了?” 魔神道:“吾儿冰河与小残,虽智计有余,无奈终非神体,难以承载更多力量。” 你对两个儿子还是很了解的,田真奇怪道:“陛下是先天之神,怎么他们反而不是神体?” 魔神道:“两件事,毫无关系。” “没有关系?”田真试探,“难道他们不是陛下亲生的?” “他们,由吾创造。” 田真终于问出在心中盘旋已久的、最关键的问题:“他们的母亲怎么不见?” “嗯?” “吾是说,陛下的妻子。” 魔神看她:“凤凰,先天之神造人,岂会用凡神的方式!” “中肯!”田真郑重点头。 没老婆就好,没老婆最好!先天大神就是那女娲,想要儿子估计就拿团泥巴捏捏,顶多高级点,抽根肋骨…… 魔神难得感慨:“吾能造万物,却不能造与吾相同的神。” 想到路小残的话,田真再也不敢当玩笑了:“陛下打算怎么办?” 魔神果然道:“吾儿小残,可以重铸。” 重铸,你当儿子是兵器呢!田真吓得劝道:“陛下再造一个就行了,留下他吧。” “生之泉已无第三滴,”魔神道,“吾之力量,应该给优秀者。” “那大天王呢?” “他是魔界最后的希望。” “这对小残不公平。” “失败的作品,已无意义存留,”魔神安慰,“你会看到一个更优秀的他。” “那就不是小残了。” “是更优秀的魔界小天王。” “陛下这样太过分!” “凤凰!” 难以劝阻,田真气得转身就走,走到殿门口又停住,回头瞧。 魔神见状,转过脸去了。 此神主意一定,比旧领导更难搞,不吃赌气这一套,田真头疼,心道不对,真跟他赌气,小家伙就炮灰定了,于是走回去细声道:“吾错了,陛下原谅吾。” 魔神“嗯”了声:“知错能改的凤凰。” 原谅得这么快,此神根本没计较,田真暗喜:“其实吾不赞同,是因为,吾有更好的办法要献给陛下。” 魔神意外:“讲。” “就怕陛下不肯……”见他蹙眉,田真支吾道,“传承胜过创造,陛下有没有……这个,有没有考虑过……用凡神的方式?” 魔神愣住。 那样出生的儿子,很可能传承他的体质,田真想了想,补充道:“只有一半机会。” 毕竟,六界没有先天神女配他了。 半晌,魔神侧过身道:“让吾考虑。” “那小天王……” “再议。”. 自寝殿出来,田真暗暗为刚才的话汗颜,无论如何此神的思路被引开了,注意力转移,路小残算是暂时安全了,还是先去告诉小家伙这个好消息吧,免得他害怕。 路小残果然还耷拉着脑袋等在石山上,而且旁边还多了两个人,紫衣银发的路冰河,和摇头不止的九死沧。 见路冰河在,田真便不过去,躲在石后看。 “布防的大事,你竟如此疏忽,父皇怎么交代你的?”路冰河教训弟弟,“若非九死沧来报,我还不知。” 路小残别过小脑袋:“我才不管了!” 路冰河冷冷道:“待我禀过父皇,叫他打你!” “你去!就知道讨父皇喜欢,我才不怕!” “不懂事!” 路小残哼一声。 路冰河不再说了,抬手在弟弟脑袋上重重拍了下,然后优雅地跃下石山,大步离去。 九死沧凑过去,作规劝状:“魔界防守何等重要,我说小天王,你也太不懂事了……”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踢飞。 路小残心情本来就差,又被哥哥说了一顿,憋了满肚子气,总算找到个发泄的对象,跳过去抡起小拳头:“你敢骂我?我打死你!” “小天王饶命!是天王说的,与属下无关呐!”九死沧吓得求饶。 路大天王教训弟弟,不代表你可以跟着教训吧,田真看得好笑,连忙过去拦住路小残,扶起九死沧,摸出瓶子倒了粒疗伤药给他,九死沧大是感激,接了药飞快溜了。 见路小残气哼哼站在旁边,不时拿眼睛瞟自己,田真故意移开视线,作赏风景状。 “喂。”路小残不安地拽她的翅膀。 “我不叫喂,”田真仰脸,“叫娘。” 话音刚落,一阵疼痛传来。 “喂,喂喂!”田真连连甩手。 路小残哈哈大笑,跳开。 田真低头看,见手腕上果然多了排小牙印,不由气道:“你做什么!” 路小残倒背小手:“答应的事没办成,你会有心情开玩笑?肯定是父皇同意了,你才故意逗我。” 小正太精得很!田真无语,半晌道:“忘恩负义的小鬼,我叫你父皇打你!” “真小气,我不是没喝你的血吗,”路小残指着那排牙印,“这,是你逗我的代价。” 田真哭笑不得,瞪他。 路小残一脸邪恶的表情:“别这么凶,像个后娘。” 小家伙估计就是魔神大人捏出来的泥人儿之类的,没有亲娘呢,田真俯身去抱他:“那以后我当你娘,有事娘罩着你,来,先抱抱。” “你真恶心!”路小残化作红光跑了,“我得去安排守卫。” 田真微笑。 小家伙其实很认真在做父亲吩咐的每一件事,结果还是得不到认可,也怪惹人怜的. 天庭无日光,宫墙玉阶,冷冷的色调带着种压抑的味道,朝华君缓步往里走,不时与路过的神王神将打招呼,至后殿,早有侍者等在门外,见了他立即迎上来作礼。 “陛下在里面,”侍者看看他身后,很快低头陪笑道,“朝华君请。” 殿内,神帝独自站在案前,手里拿着本奏折,见他一个人进来,目光微动,转身坐到椅子上。 “参见陛下。” “免了。”神帝放开奏折,示意他坐。 朝华君含笑道:“陛下都知道了,罪臣只身归来,怎敢就坐。” 神帝抬眉:“她果真叛投魔界去了?” “她怎敢叛离,是臣无能,未能顺利带她回来而已,此番被魔界察觉,我们放在魔界的人恐怕已经……” “能阻止你,是他?” “是。” “小小羽族女,劳动他出手。” “陛下在怀疑臣?” “表兄对天界的忠心,朕从未怀疑,”神帝意外地没有生气,“朕的意思,让那只小凰留在魔宫未必是件坏事,或许,我们能借此探出他的秘密。” 朝华君道:“她年轻,臣担心……还是找机会带她回来为好。” “她既吃了内丹,就是应了天意,不会有事,”神帝笑着移开话题,“表兄是不是更该担心另一个?寻了二十几年,如今人回来,你却又不着急了,将婚期推迟,就不怕她委屈多想?你弟妹现陪着她,去哄一哄吧。” “臣遵命。” 走出殿,朝华君缓步而行,笑意渐敛,暗暗叹息。 阻止魔神而安然无恙,或许真应了天意,她毕竟知恩图报,纵然叛离,也断不会无故挑起战火,但愿能暂时稳住魔神,其他的,再徐徐图之。只是羽族从未出过叛逆,让神帝知道,必会下追杀令,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廊上,恒月姬带着侍婢款款而来,边走边说话。 “神女这么快就走?” “是非之地,少留为妙。” 侍婢不解:“神后娘娘陪着龙女,哪来是非?” 恒月姬道:“朝华君很疼那小凤凰,听说都要收了,如今又无故推迟与龙女的婚期,龙女岂会不吃醋,你没听她方才和神后娘娘说的,就算那小凤凰真叛离神界,朝华君也必会护她,倘若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惹出事来,朝华君知道我们在,倒叫他疑我。” “神女说的是,我就没有想到。” “宫庭之内,须明哲保身,”恒月姬眼波流动,笑道,“我们走吧。” …… 主仆远去,朝华君神色不太好,在原地站了片刻,掉转方向,快步走回住处,随身亲信、羽漠天宫执事羽萧早已等在园门口,见了他便作礼:“王。” 朝华君自袖内取出绿羽钗交给他:“此物我已取回,叫人送还给孔雀王,命他思过。” 羽萧惊道:“凰儿叛离难道是真?” 朝华君皱眉。 “属下这就让人送去,王放心。”羽萧领会,接过绿羽钗就要走。 “且慢,”朝华君叫住他,想了想道,“我还要书信一封与仙帝,稍后再一并送出吧。” 羽萧应下,跟随进门. 这边田真哪里知道神界发生的事,只料定神界必会追杀自己,一心要壮大魔界,成□着路小残练兵,想魔界无强将,又特设比武,九死沧等一众部属懒散惯了,哪会卖力,胡乱应付而已,后来还是路小残一句话解决了问题:最后落败者受罚。众魔都吃过这位小天王的苦,闻言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各显神通,从此潜心修炼,生活重新有了追求。 惩罚比嘉奖更能让人奋发,田真感慨,勤修术法不是坏事,将来总能派上点用场的。 任他两个闹,路冰河偶尔会出现,皆是冷眼旁观。 “你还在怀疑我?”田真瞅个机会问他。 “神羽族既在预言中,就必须防备,”路冰河淡淡道,“有机会,我会将你从父皇身边送走。” 此人顶多就是根肋骨做的,咱不必跟肋骨计较,田真笑道:“天王真是坦率。” 路冰河道:“多谢你留下小残。” 刚做好应付的准备,哪料到他会道谢,田真反应不及,表情开始混乱:“你到底是想谢我,还是想赶我走?” “你能主动离开父皇,最好。” “我若不答应?” “那是你的事,”路冰河停了停道,“逼他们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你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田真如梦初醒,暗暗后悔。 这阵子太急于求成,想来众魔是害怕受罚才不得已认真修炼,怨言颇多,该换个方式了。 路大天王对弟弟还是很关心的,对自己不客气,也是为魔神大人着想,想到这,田真倒不那么反感了,可问题是,看他们父子站在一起已经很诡异,收个这么大的便宜儿子,咱还没心理准备……. 所有的问题在见到魔神之后,都不是问题了。 他独立殿中央,额饰上碎金片轻轻晃动,俊美的脸上是沉思的神情。 田真站在殿门口远远观望了片刻,才镇定地走进去,主动拉起那只漂亮的手:“陛下。” 此女最近越来越放肆,魔神低眉,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田真假装无视,想他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从未有任何表示,不由问道:“我做事太过于心急,以至引出许多怨言,陛下有没有生气?” “你,在为他们担忧。” “我担心他们的能力不足以自保,更不足以守护魔界,这些不应该由陛下一个人承担。” “吾原谅你。” 令人畏惧的身份,高高在上的语气,换成别人必会感恩戴德暗叫庆幸,可田真却听得喷了,其实咱从决定做的时候起,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你不原谅。 “我来自神羽族,陛下不会防备?” 魔神看着那手,再皱眉。 田真抓着不放,作柔顺状:“陛下?” 魔神终究未被蒙骗,拎开她:“无赖的凤凰。” 话音方落,就见路冰河快步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父皇,优婆山有异变,不知是何缘故。” “上古圣山,却为神所弃,吾之回归,亦难平它怨怒,”魔神“嗯”了声,道,“吾去查看,吾儿,看守好魔界。” 路冰河答应。 田真忙道:“陛下,我也去!” “你,留下。”魔神转身消失。 追赶不及,田真丧气,看着路冰河。 路冰河神色不改,优雅地转身,出殿离去. 魔界的娱乐活动重新开展,众魔得到放松,意见少了许多,田真却过得很无聊,连打牌也提不起兴致,夜里独自对着空荡荡的大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然她并不担心,路大天王不会笨到公然送走自己的。 第三日夜里,路小残悄悄在殿门外唤她。 田真大喜:“真乖,怎么想起来陪我了?” 路小残躲开她抱,邪恶地笑:“本天王是来跟你说正事的,你听了肯定高兴不起来。” “怎么?” “我哥哥要把你送走。” 田真敛了笑,将信将疑:“真的?” 路小残侧身:“就在明晚,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才跟你说,信不信由你。” “无缘无故送走我,他不怕陛下怪罪?” “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明日一早他会带我出宫看魔泉,这样事情就与我们无关啦,父皇最信任他,顶多责骂几句。” 田真听得心惊,暗骂。 太阴了!路大天王太阴了! “反正我告诉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要走了,不能让哥哥知道。”路小残拽拽她的翅膀,溜走。 第19——20章 第十九章神界仙友 事情果真和路小残说的一样,第二日大清早,路冰河就带着路小残出宫查看魔泉去了,据说两日后才回来。两位天王刚走,田真后脚就约众魔出魔界游玩,由于魔宫经常有此类活动,也无人生疑。 十方虚野与神界的交界外,是一带连绵山脉,由于曾经几番被魔界攻陷,地形遭到严重破坏,有如废墟般的感觉。 田真远远观望。 送走是吧,与其让路大天王送到某个陌生地方永远囚禁,倒不如自己主动跑路。九死沧他们发现自己失踪,回去禀报,他必不会罢休,现在说不定已经暗中派人搜捕了,还是尽快找到魔神为妙。 望着把守的天兵,田真犯愁。 现今最大的问题是,优婆山位于大荒,地属神界。 强者要去任何地方,通常都是不须想办法的,就像魔神大人一样,想进就进,无人发现,发现的全炮灰,惟有弱者才会为这种事犯愁,最常见的办法,就是以小小良民或仙界友好人士的身份进去。 田真摸摸灰翅膀,叹气。 由于体质原因,术法始终无半点长进,这么出去简直就等于告诉大家“我是通缉犯”,变原形扮乌鸦吧,又闯不过结界,万一遇上个眼力好的,更麻烦。 看样子惟有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但愿路大天王的人不会这么快追来。 她兀自寻思,远处空中忽然浮现大片紫色云霞. 绮丽的紫霞飞来,里面缓缓现出一小队车马,只消片刻工夫,就降落在神界外,约几十个人组成,规模不大,也不够华丽,但看那车前悬挂的紫色仙界标志,便知来者是有身份之人。 神仙两界已成联盟,互有往来不奇怪,田真暗忖,打算找个地方安顿。 就在此时,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不再是天兵装束,寻常便服,分外清雅,俊秀的面容,眉眼间神情依旧温和,却已没了先前那种忍辱负重的忧郁,暗藏威严与贵气,举手投足自有魄力,旁边众侍卫对他极为恭敬。 怪不得一直不见他,原来去了仙界!田真惊喜,待要招呼,忽然记起自己目前的身份,连忙忍住,往岩石后缩了缩。 一名侍卫向天兵递上帖子,片刻工夫,守将竟亲自迎了出来。 见他要进,田真急中生智,探半个头低声作凤鸣。 凤族虽称不上繁盛,子民却也不少,十方虚野有凤鸣并不奇怪,那人朝这边望了下,很快就重新转回脸,含笑与守将说话。 隔了这么久,也难怪他认不出,田真再叫了声。 值得欣慰的是,这次那人总算听出了鸣叫中的刻意,似想起什么,眼睛重新看过来,微带喜悦之色。 田真放心,屏息缩回岩石后。 半晌,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移近. “小凤凰?”熟悉的声音,有试探的味道。 田真咳嗽。 “小凤凰,是不是你?出来。”那人转过岩石,见到她先是意外,很快恢复冷静,“你……” “文犀,”田真知道他在意外什么,有点窘,指着灰翅膀道,“是我,有灰羽的凤凰不多。” 文犀看看那对灰翼,眼底浮现笑意,打量她。 “你去了仙界?”田真探头望那些侍卫,“怪不得一直没见到你。” 文犀道:“我本仙体,是你没认出来。” 今非昔比,田真瞅他:“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你现在的身份,我都不敢认呢。” “我护送仙帝陛下回归,立了大功,陛下赐我少宫之职,”文犀笑起来,轻拍她的额头,“你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忘记救命的小凤凰么?” 心思被看穿,田真尴尬:“什么救命,凑巧而已,你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上次来天界,我曾向朝华君问起你,他说你走失了,我很担心,一直命人暗中寻找,谁知今日在这里遇见,”文犀停了停,挑眉,“小凤凰,我们真的很有缘。” 关河月武也曾封母族兄长做少宫,想来是宰相那等级的官职,怪不得这些人对他格外尊敬,田真面对如今的他,反觉不自在,很难再像当初那般随便了,毕竟前后气质变化太大,就像你最好的朋友一年不见,突然变成了国家总统,有种陌生的敬畏感。 “其实我找你,是想请你帮忙,带我进天界。” 文犀拉她的翅膀:“羽族标志,还用我带?” 现在是通缉犯标志,田真暗暗警惕,自己入魔界是许多神仙亲眼所见,还救了他们,这种大事仙界没理由不传开吧? “你不知道?” 文犀想起来:“前日北崖一战,有灰翼女相救,否则神界仙界定会折损许多将士,是你,你在魔界?” 田真点头。 “朝华君派你去的?”文犀皱眉道,“那种场合不该冒失,魔神何其危险,你救这边的人,必惹他生疑。” 聪明人通常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也想得很复杂,不可否认,自己当时的举动确实像卧底,田真见他误会,反而松了口气,移开话题:“再危险也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吗,你既然在仙界做官,又回神界来做什么?” “受朝华君之邀而来,”文犀笑道,“正好,我欲请你到仙界做客,先去羽漠天宫跟他说一声。” 难怪会穿便服,田真拉住他:“我是卧底呢,这样不行。”说完摇身变成小小鸟,自动钻进他袖内。 文犀失笑. 神帝并没下追捕令,田真进了天界才发现这事,这更能解释文犀为何肯定她是卧底,当然,她绝不会以为是神帝陛下对叛徒留情了,原因不难猜,先前将他想成那样,田真略有点内疚,不过她也知道,跟着文犀去羽漠天宫见他并不是个好主意。 未下追捕令,代表可以自由出入各关口,但想到朝华君可能另有安排,田真仍一直躲在车内,不肯现身。 车行几日才至大荒边沿,文犀见天晚,下令投在驿馆。 夜色茫茫,面前大荒看上去竟也不那么可怕不那么冷了,田真立于高台上,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优婆山近在眼前,担心的是魔神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在看什么?”背后响起文犀的声音。 知道瞒过他不容易,田真忙道:“听说优婆山最近有异象,我好奇呢。” 文犀果然没有怀疑:“此事我亦听说了,山顶近日有五彩圣光出现,此山原是上古众神居所,因被弃而怨怒不平,常生异象,并不奇怪,可惜当今六界无人能登上山顶,一探究竟。” 田真“哦”了声。 排除魔神是对的,那是超越标准的正宗大神。 文犀道:“我还想着替你寻找灵丹,不想你这么快就得了人形,很厉害。” 田真笑起来:“不用安慰我,你这一路都不提,是怕我难过吧,神羽族都是美女,出了个丑的,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不会,其实与预料中相去不远,”文犀微笑,轻轻拍她的肩,“这不叫丑,是特别,我担心你妄自菲薄,你能这么想,很好。” 做鸟像乌鸦,做人像鸟人,心理素质早被锻炼出来了,田真问道:“仙界和神界一样吗?” “去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带你走遍仙界。” 对不起了同学,利用你一次,你就当是报救命之恩吧,田真跟着他走下高台,见那夜色中的脸逐渐模糊,心里感动,点头道:“好,可以的话,我将来一定去。” 文犀听出问题:“为何要将来,此番随我去不好?” 发现失言,田真应变得快:“我这不是怕王不答应吗。” 文犀笑道:“我的话,他岂会不答应。” 身份变化,口气也狂妄许多,田真欲打趣他,忽然园外依稀传来女子笑声,听在耳朵里很是熟悉,她不由愣了下,自言自语:“这声音,不知道是谁……” 文犀侧脸问:“谁?” 侍卫过来答:“是月王之女,恒月神女。” 此女肯定是去羽漠天宫见朝华君,路过这里前来投宿,田真暗叫不妙,忙道:“明天还要赶路,我有点累,先回房睡了。”. 夜色苍茫,在少有烟火的地界,明珠是外出的必须设备,造型比灯轻巧,便于携带。 大荒风急,田真尽量低飞,找准方向,约摸两三个时辰后,终于有座庞然大物出现在视野中,正是优婆山。 不出所料,优婆山周围并无守卫,原因主要是没有防备对象,险恶的圣山,别人全都上不去,无须守卫,上得去的人又拦不住,神帝英明,知道派人来也是当炮灰,天界人口发展需要时间,经不起天天炮灰。 凤鸣声清亮,风吹不散,穿破茫茫黑夜,直入云中。 反复数次,仍无动静。 绕这么大个圈子,果真扑了个空? 夜寒伴随着失望袭来,田真开始哆嗦,最终还是决定再试一次,然而这次没等她发出声音,一条冰凉的东西就像蛇一般游来,绕上了她的颈。 背后传来熟悉的娇笑声。 她怎么来了!田真暗叫糟糕,认命地转脸看。 恒月姬皮笑肉不笑站在那里,身旁侍女手握长鞭,鞭子的另一端正缠在她脖子上。 “小凰儿又跟谁赌气了,夜里乱跑,”恒月姬走到她面前,语气温柔,目光却极为不善,“要是出了什么事,朝华君可要怪谁去?” 这种时候被解决,谁也疑不到她,田真发现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开始冒冷汗,低头认错:“当初是我有眼无珠,不知神女身份,求神女别与小婢计较。” “看来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尖尖指甲闪寒光,恒月姬托起她的脸,“我却不明白,你这么丑的凤凰,怎能叫朝华君上心。” “王看多了美人吧,”田真陪笑道,“其实神女花容月貌,身份高贵,要让王喜欢,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你帮我?” “只要神女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保证……” “放你回去,你不在他跟前说我坏话就很好了,我哪儿还敢让你保证?”恒月姬放开她的脸,改为握住鞭子,缓缓用力,“你看,我像是个做事会留后患的人么。” 田真渐觉呼吸困难,挣扎:“我绝不会成为神女的后患。” 恒月姬松了鞭子:“有仇必报,是我的行事,月林,可不要太早结束。” “是。”侍女应声将长鞭一收。 田真连忙丢开明珠,双手紧紧握鞭,试图将脖子上的力道减轻,饶是如此,她整个人仍被抛起,重重摔在地上。 侍女将她拖至面前,踏住她的背。 剧痛传来,脊梁似乎要折断,颈间长鞭越收越紧,田真闷哼,难以忍受窒息的痛苦,双翼不由自主扑扇,试图掀开背上的人。 “慢着,”恒月姬见状示意侍女暂停,她走到田真旁边,随手自凤翼上扯下几支羽毛,曼声道,“这对灰翼多余且丑陋,不如你先做件好事,替她除去。” “是。”侍女抬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柄尖刀。 今天落在这巫婆手里,死定了!知道没有生还希望,田真反而失去顾忌,边喘气边破口大骂:“我去……我去你xx的!怪不得王看不上你,老……咳咳……老娘诅咒你越……越长越丑,咳……比我还丑……” 被说中痛处,恒月姬扭曲了脸。 “死到临头还嘴硬!”侍女脚上用力。 如被千斤巨石压住,田真疼得乱挣扎,肺里空气几乎全被挤出去了。 “很好,”恒月姬拦住侍女,冷笑,“慢着点,让我看她能嘴硬到几时。” 侍女狞笑,扬起尖刀。 就在田真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骤然,一片杀气卷尘沙,来不及看清,头顶血雨洒落,侍女身体飞出两丈,滚落于地,不知死活。 “伤吾部属,可恶!” 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带来熟悉的死亡气息,听到这个声音,田真狂喜,简直想流泪,知道自己一定死不了了。 “你……”恒月姬认出他,花容失色。 长发飞舞,神颜震怒,杀气凛冽胜狂风。 袖内手微抬。 恒月姬惊恐后退。 “吾,不杀女人,”低沉的声音分外清晰,他直指恒月姬,“月族,将付出代价。”. 短短一句话,已宣告了月族的命运,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恒月姬浑身僵硬,连逃跑都忘记了。 骤然,巨响声起。 “陛下小心!”伴随着田真沙哑的呼声。 魔神仍站在原地未动,姿势不改,身后土石迸裂,飞扬的尘烟中,有一条奇异的彩带被气浪掀退。 田真早已看清,那并不是什么彩带,而是一条长得极为骇人的五彩巨蟒,蟒身长数丈,粗如水桶,遍布彩色花纹,红红信子如火焰,她只见此蟒相貌凶恶,哪里知道它其实是条先天神蟒,非寻常魔物能比,魔神正与它斗,忽听见凤鸣声,这才匆匆赶下山,正好救了她一命。 彩蟒攻击失败,并不死心,将头摇了摇,再次扑上来。 眨眼间,魔神身形消失,再现时已至彩蟒身后,左掌往下一按。 蟒蛇在掉转方向上通常不太灵活,被雄浑掌力击中尾巴,痛得一哆嗦,暴怒之下将尾巴一扫,卷过去。 魔神没有闪避,广袖挥,单手抓起蟒尾,往半空一送,竟将整条彩蟒都带离了地面。 彩蟒离地,终于惊慌起来,死命挣扎。 这么惊险的情况下,他都迟迟不出招,必是有心收服此蟒,田真也知道这条蟒蛇不简单,能与他周旋,这等威力就绝对不输神界最好的战将,她连忙吃力地翻身起来坐着,一边观战,一边留意防备不远处的恒月姬。 恒月姬渐渐回神,奔过去扶起侍女。 侍女仍昏迷不醒。 害田真不着,无意中反给月族招来一场大灾难,恒月姬又恨又怕。 正巧,那边彩蟒知道斗不过,瞅个空档张嘴吐出团毒雾,雾中夹杂无数小小黑箭,乃是毒液所化。 先天神蟒,其毒非凡蛇能比,且带数千万年修为之功,魔神亦不敢疏忽,待要接招,也是那恒月姬合当要死,她看出那彩蟒非同寻常,所喷毒雾又防不胜防,只道是个好机会,当下玉指轻弹,两道细细的银光无声飞出,一道奔向魔神,一道却直指田真。 “陛下小心!”田真惊叫,同时挣扎着避开要害。 弱者偷袭,魔神见状,神功初运,双掌骤分! 雄浑掌力凝聚,于右侧结成赤色屏障,毒雾小箭接触屏障,竟被震得逆风飞散,纷纷坠地消失,彩蟒倒飞出数丈,重重摔落,砸得足底大地一阵摇晃。 与此同时,他左掌的掌力却击向另一边地面,巨响声里,田真被这股气浪掀开两丈,躲过了恒月姬的暗算,也是魔神知道她不能直接承受神力的原因。 应变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然而神也有应接不暇之时,虽无惧弱者偷袭,击败了彩蟒,救了部属,自己亦避开了暗算,可是在这关头,空中竟无故多出一道流动的白光。 白光速度之快,几乎超越自然之力,田真浑身冰冷,哪里来得及提醒! 眼见闪避不及,魔神轻哼,挥袖硬拍出一掌,同时迅速侧身。 能令他避让,说明其威力不小,田真心头急跳。 不出所料,白光没有被掌力震散,只稍稍偏离了些许方向,紧贴着他的脸飞过。 神颜顿现血痕。 顾不得遁走的恒月姬,田真转脸仰望优婆山。 恒月姬这点能力根本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方才她看得清楚,那伤他的白光并非来自恒月姬,而是来自优婆山上,先天杀神,五成力量就足以逼退两界联军,能趁机偷袭伤到他,此人已是了不得。 魔神并无意外之色,显然知道白光来历,身经百战,本不惧它,只是恒月姬的偷袭令他分神,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抬手触及脸上伤痕,魔神震怒,狭长双眸一眯,眼底流露冰冷杀机。 “卑劣的月族,想走?” 掌一翻,送出耀眼火光,空中那银弧还未行远,就被这道火光追上,击中,如断线的风筝落下,至熄灭,再也没了动静。 田真叹气。 神女做事从不留后患,现在神女你死了,咱也没后患了。 魔神收手,下一刻人已站在她面前。 “凤凰,无恙否?” “陛下。” “粗鲁的凤凰。” 田真看看恒月姬的方向,又看看无动静的彩蛇,沉默。 谁粗鲁,谁暴力呢。 魔神俯身抱起她:“不听吾之言,自取其祸。” 田真已无力气荡漾,听到这句话,忽然发现又被路大天王阴了。 第二十章神之故居 身为神界叛逆,一旦离开魔宫,会招至什么样的后果,路大天王可能比田真自己还要清楚,所以才故意让弟弟通风报信吧,因为料到她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说不定连路小残也是被他蒙在鼓里。 令田真气闷的是,路大天王到头来居然毫无责任。 你跑出去了?谁让你跑出去的?不是我吧?什么,我要送你走?你听谁说的?你有何证据?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跑出去的,竟敢诬陷本天王? 田真咬牙,弱弱道:“吾思念陛下,所以跟来。” 魔神毫不客气道:“谎言。” 田真老实道:“有一半是真的,陛下。” 魔神没有表示。 不知何时,先前那条彩蟒已苏醒,缓缓游至他脚下,作温顺状,表示臣服。 对于蛇这类东西,女人天生神经敏感,田真哆嗦,在他怀里蜷成一团:“陛下,让它先走吧。” “胆小的凤凰,”魔神评价过,命令彩蟒,“神蛇,替吾镇守山顶神宫。” 受伤不轻,田真本已昏昏欲睡,听到这话立即重新睁开眼,精神抖擞。 忙了半天,还以为你收服它有什么重大意义和目的,谁知是用来守山的,守山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目前除了你,六界根本没有别人能登上山顶,镇守和不镇守不是一个效果么? 发现替人干活也没吃亏,彩蟒欢欣,摇头摆尾游上山去了。 田真忍不住提醒:“陛下,这样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魔神示意她继续讲。 “你抓它来,就只是为了守山?” “它令吾感到眼熟。” …… 因为眼熟,所以抓来看看,然后放走,很符合此神的作风,田真决定不再继续这话题:“优婆山出现五彩圣光,难道就是因为它?” “应是如此,先天神蛇,非凡兽。”魔神抱着她离开地面,直直上升入云中。 疲倦,伴随着安全的感觉,田真强忍睡意,哑着喉咙问:“陛下要带我去哪里?” “上山。” “刚才伤陛下的人……” “是太上镜杀阵,被吾触动。” 田真心惊:“太上镜在优婆山?” “太上镜位于六界之外,优婆山乃封印所在。” “我们别去了吧。” 魔神看她:“你怕了,凤凰。” “我担心陛下。” “小小空间,吾有何惧!” “陛下被它困了几千万年。” 魔神低眉:“凤凰,当今六界,谁能封印吾!” 这句话从道理上讲是没错的,田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忽略不安,看他左脸那道血痕:“陛下的伤不要紧吧?” “无妨。”魔神微微侧过脸。 受这番折磨,田真实在没有精神留意太多,头一歪,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似梦似醒中,有清香扑鼻。 睁眼,景物逐渐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净的天空,还有一道如苍鹰展翅般高高挑起的檐角。 那是座极其巍峨的殿宇,朱红巨柱高近十丈,带来从未有过的视觉震撼,脸朝上望,只觉得人如蝼蚁般渺小,雕饰之华美,气势之宏伟,远非天庭能比。 这么华美的宫殿,周围空气中却充斥着冷清的味道。 身旁地上有条不知名藤蔓,片片小圆叶红似花,美丽幽雅,香味正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醒来之后,发现身处一个记忆里找不到的陌生地方,田真惊得坐起来:“陛下?陛下!” “吾在,凤凰。”殿门处一人负手而立,正朝这边侧过身来。 “你……”田真费力地睁大眼睛,总算认出那带伤的水嫩的脸,还有那双熟悉的此刻正满含不悦的狭长凤眸。 可她还是被震住了。 朱红色长袍拖垂于地,上有奇异的金色纹路,长长的红发略带起伏,如瀑布滚滚流泻而下,披散全身,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团火在静静燃烧。 宝石镶嵌的肩饰,额前闪闪金饰,头上精致发饰,将这种温度衬托到了极点,耀眼尊贵的气度,竟如西方太阳神。 田真看得眼花,傻在那里。 一夜不见,你就染了头发换了衣裳变了造型,难不成深沉路线走太久,要改走热情青春路线?你不打算继续扮演路西法大人了? “陛……陛下?” “吾,只是忆及过往。” 原来在怀念旧时光,这是他当年的形象?田真马上抓紧时间欣赏,并挤出一句相当文艺的话:“回忆,是人生中最珍贵的财富啊!陛下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吗?” “吾自己,还有吾那无用的父兄。” …… 此神别的都好,开口就让人受不了,田真终于找回熟悉的感觉,扶额,转为打量四周景色。 庭前杂草能没足,高高玉阶遍布尘埃,很显然,这里废弃已久,但那大片殿墙,那朱红柱子,依旧颜色不改,可知建造材质非同寻常。 “这是哪里?” “吾之居所。” 瞬间,魔神恢复平日黑发黑袍装束,袖一挥,殿门高处的匾额如被擦洗过,尘灰尽去,三个大字变得鲜艳醒目。 “赦杀殿。”田真轻声念了遍,很快明白过来,优婆山本是上古众神居所,想必这里就是优婆山顶。此殿以朱红为主色,很适合杀神的身份,赦杀,顾名思义是想让他尽量克制杀伐之心吧,可见这名字并不是他自己起的。 魔神道:“昔日,吾与炎武居于此。” 名字听着耳熟,田真忙问:“炎武是谁?” “吾忠实的朋友。” “女的?” “嗯?” 不是女的就好,田真放心:“既然是陛下的朋友,怎么不叫他出来?” “无战而出,是亵渎,”魔神将视线移回她身上,“满意吗?凤凰。” 田真由衷地点头:“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糊涂的凤凰!” 看着他走进殿门,田真莫名其妙,自我检查许久,忽然发现了什么,狂喜之下跳起来就追进去:“陛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进殿,迎面阶上设有主座,魔神站在座前。 “它不见了!我的翅膀没了!”田真扑过去膜拜,“陛下v5!陛下万万岁!” 对于她的奉承,魔神表示很受用:“最低劣的凡神体质,却拥有非凡的内丹,千年修为难以支撑,反受制于它,导致灰翼显形,吾将它暂且封印,灰翼即消失。” 消失就好,原因不重要,田真连连点头:“多谢陛下!” 魔神奇怪道:“吾曾提起,当时你并未在意,如今为何又这般喜悦?” “不强求,不代表不想求,”田真解释道,“我是女人,天□美,留着翅膀,我不失望,陛下肯替我去掉它,我更高兴。” 魔神“嗯”了声:“中肯。” 至少下次没人能砍翅膀了,田真爬起来,摇身变回原形,在殿内飞了一圈。 魔神见状问:“凤凰,你要做什么?” 田真落地恢复人形,答道:“我不会法术,以后要变回原形赶路。”美也有代价。 魔神道:“无妨,吾带你走。” 田真听得热血沸腾,看着他脸上那道伤痕,勇敢地伸出手臂献血,广告脱口而出:“陛下,吾的血疗伤有奇效,三分钟治愈,不留疤痕。” 魔神挥开她:“回魔界。” 走出殿外,田真壮胆道:“吾不能飞,陛下抱吾。” “允你。” 田真大喜,忽瞥见殿后隐隐似有五彩光闪了下,又骤然消失,想来应该是那条彩蟒,田真便不在意了,往魔神怀里扑。 魔神将她变回原形,抱起就走. 归途中,心情非来时能比,感觉时间过得格外快,魔神向来惜字如金,田真早已摸清他的个性,而且看出来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路上两次搭讪失败,也就不去吵他了,只在他怀里睡觉,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关系都近了一步,此神来自远古时代,不能心急。 不消几日,二人就进入虚天魔界,至万里石山外停住。 魔神将她丢下:“贪睡的凤凰,醒来。” 田真变回人形,爬起来揉揉眼睛,认出四周景物,有点莫名:“不是还没有到魔宫吗?” “吾先行。” 万众瞩目且极好面子的魔神大人,是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曾抱着部下赶路的,田真很快明白其中缘故,暗暗发笑,猛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忙伸臂道:“陛下,回魔宫之前,让我先替你治好伤吧。” 魔神抬脸看前方:“无妨。” 手被无形的力量推回,田真解释道:“我知道陛下不在意这点小伤,只是别人未必这么想,我来自神羽族,陛下为我受伤,虽然不重,但落在有人心眼里,又要怪罪我了。” 魔神微微侧脸看她一眼,没有表示,眨眼间就失去了踪影。 田真无奈叹气,变作凤凰往石山内飞,并不担心什么,回到魔界,就代表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路大天王也不敢明目张胆动手,田真开始想象他看到自己安然归来时的脸色,暗暗冷笑。 巧得很,她刚在魔宫入口处落地,迎面就看见路冰河在吩咐小兵做事。 田真站在原地,盯着他。 事实证明,路大天王的心理素质远胜父亲,看到归来的田真,他只皱了下眉,然后就恢复正常神情,仿佛与自己无关,忽视她不冷不热的目光,照常处理完正事,面不改色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不愧是天王,田真想到自己这回跑出去差点没命,就气得要吐血,看着那背影暗暗咒骂,太他妈的阴险了,这满肚子算计啊,怪不得未老先衰,长得像你爹他哥。 “呀!灰凤凰!”一道红影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围着她打转,语气很惊喜,“你活着回来啦,太好了!” 田真听到这话更火,狠狠捏住他的脸蛋:“小东西,敢骗我!嗯?” “喂喂!做什么呢!”路小残挣开她。 “做什么?”田真怒道,“什么叫活着回来?你早知道是圈套对不对?还联合别人算计我!我帮了你大忙,你就这样报答我,知不知道差点害我没命?当初就不该求情,让你父皇拆了你!” 路小残无言,垂着小脑袋踱了两步,悄悄抬眼瞟她。 田真冷着脸。 …… 许久,路小残终于拉拉她的手,小声道:“喂,不是我要骗你的,原来是哥哥设的圈套。” 田真道:“你这么聪明,早就想到了吧?” “可不是!”路小残一拍手,“你一走,我就想到啦!” 小东西还有心情得意!田真直叹到底不是亲生的,迅速拎住他的耳朵:“想到了还不来救我?” 路小残分辩:“我想过找你的,是哥哥不让。”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田真丢开他,“下次有事别指望我,让他去替你求情,看我还管不管你这小鬼!” 路小残不吭声了。 田真哼了声就走。 可巧经过魔神殿,迎面九死沧匆匆跑来,看见她顿时大喜:“鸟女,你怎么突然跑了?那日你走丢,害我们担心好几日,还以为你被那些神仙抓走了,原本打算来寻你的,后来天王说已经特地派人去了,怎么,他找到你了?” 找到个屁!田真有苦说不出,干笑:“是啊是啊,让你们担心了。” 九死沧待要再说,忽然瞟见后面那人狠狠朝自己瞪眼,连忙改为作礼陪笑:“小天王。” 田真倒吓一跳,转身看,可不是路小残跟在后面! 两兄弟感情好,小家伙谁都不怕,惟独听父亲和哥哥的话,哥哥的命令他估计也不敢违抗,想他是害怕,所以不声不响当尾巴呢。田真见他这样,心也软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回再这样,看我饶不饶你!” 确定她说的是真话,路小残道:“你怎么没跟父皇告状?” “还不是为你这小鬼,”田真没好气道,“你听到他说送我走,只是听到而已,事情是你告诉我的,他做了什么?” 整件事里路大天王什么也没做,甚至他可以辩解说事后自己还曾派人“寻找”过,真闹出来,直接牵扯到的只会是路小残,而路小残是不会出卖哥哥的,连同自己会顾及路小残,也被路大天王算到了吧,太阴险了,太阴险了! 路小残瞅她,这回真带了点内疚的意思。 田圣母v5啊!田真感慨,俯身抱住他就亲:“我是你娘,当然疼你了。” 九死沧连忙望天。 路小残飞快从她怀里钻出来,拿手背擦脸,瞪了瞪眼,忽然变作惊奇,仿佛看见了极怪异的事:“咦,你的翅膀呢,怎么不见了?” 这一叫,九死沧也跟着移回视线,诧异道:“怪道方才见你不同了!” 因祸得福,田真再度兴奋,赶紧展开手臂转了个圈:“是不是……顺眼多了?” 路小残跟着转到她后面,摸她的背:“哎呀,真的没了,怎么回事?” 九死沧插嘴:“定是陛下。” 田真乐:“沧大哥猜中了!” 路小残大悟,“对啊,除了父皇谁有这样的神力,是他给你砍了吧,你真聪明,我真笨呀!” 九死沧忍不住道:“小天王还真笨,陛下用得着砍么……” 话没说完就被踢飞。 “不想活了你!”路小残气得跳过去就打,“敢说我笨?” “属下不敢!小天王自己说的啊!小天王饶命!” “本天王说自己,你也说?”. 高台巨柱,珠光闪耀,如西方圣殿,魔神立于七层洁白玉阶上,正居高临下与魔业护法说话。 “陛下的脸……”魔业护法惊讶的声音。 果然部属都留意到了,魔神抬手触及脸上伤痕,平静的声音暗藏怒意:“毁吾容颜,月族女,可恶。” 于是此月族女的下场不用猜了,魔业护法小心翼翼道:“区区小伤,陛下无须在意。” 魔神负手:“丑陋的伤痕。” 伤痕对男人来说算不了什么,除了跟众神战斗和监督大家思想品德,陛下一向很少在意其他方面,魔业护法不知他为何耿耿于怀,于是顺着他陪笑道:“纵如此……” “嗯?”类似警告的声音,充满危险意味。 魔业护法吃吓,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忙补充道:“属下是说,就算疤痕丑陋了点……” 话刚出口,田真便知他要倒霉了,不出所料,下一刻魔业护法就从殿上被拍飞了下来。 魔神冷哼,倏地自阶上消失。 不愧是父子,田真扶额,此神强调自己丑陋,意思就是想听你奉承两句“风采依旧”之类的话呢,你傻了吧? 同情之下,田真过去扶起魔业护法,摸出粒伤药丢进他嘴里:“大哥,就算你说不出陛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话,也不能说他丑陋吧?” “小伤疤而已,哪里丑陋了?”魔业护法吞了药,叫苦:“我几时说了,是陛下自己说的么!” 见他不开窍,田真补一掌:“陛下说他自己,你也跟着说?” 第21——22章 第二十一章神与凤凰 灰翼在时,田真很羡慕那些衣饰精致的神女,可如今灰翼被去掉,不知怎的,她反而对漂亮衣裳失去了兴趣,换来换去,最终还是恢复灰黑色装束,这才觉得顺眼多了。她不由自嘲,这大概就是气质问题,不是美女的料,怎么装也不像。 柔和的蓝光里,魔神背对殿门立于榻前。 田真走过去唤道:“陛下。” 魔神“嗯”了声,微微侧脸。 田真装作不知,转到另一边,拂开他额前长发,望了望那受伤的脸,安慰道:“陛下还是貌美。” 魔神毫不客气揭穿:“违心之言。” 田真很没面子,真的踮起脚仔细瞧了半日,道:“吾说的真话,小伤,无损陛下容貌。” 魔神看她:“尚有诚意。” 别看此神狂妄暴力,其实什么都知道,真要骗过他不容易呢,田真笑道:“魔业护法不善言辞,陛下何必生气。” 魔神很直接地认错:“伤害部属泄愤,是吾之过。” 田真摸摸下巴。 此神很有原则,也很讲道理,可惜强大的实力与杀神的天性,决定了他的行为不可能完全受原则控制,脾气一上来,一切原则与道理都要靠边站,如果你跟着他混,而不清楚这个特点,那就倒霉了,后果可能是:此神生气了,一巴掌把你拍个半死,然后气消了,自我批评说“是吾之过”。 你冤枉吧,愤怒吧,问题是你敢揍回来么? 田真道:“小小伤痕,不需要我太多的血。” 魔神坐到榻上:“吾乃先天神体,凤血无用。” 田真恍然,难怪他上次受内伤也不肯用药,而是自行用天元神光治疗,这回是外伤,估计只能自愈了,生得太金贵也不是好事,就像好车,先天神体多拉风,可要坏了一点,修起来麻烦得很。 边想着,田真边往他身旁坐下。 魔神提醒:“凤凰。” 田真道:“吾累了,陛下不许吾坐吗?” 也难怪,殿里除了这榻,再无别的摆设,总让站着未免太不体恤下属。魔神没有再针对此事发表意见,看着她半晌,道:“凤凰,你喜欢吾什么?” 田真故意想了想,道:“还是陛下的脸。” “狡猾的凤凰,要令吾欢心,”魔神微微移开视线,“吾儿冰河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吾,与魔界。” 田真愣了下,反应过来:“陛下是说……” “他有错,吾未怪罪。” 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田真看着他许久,道:“陛下装作不知道就行了,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魔神道:“吾有偏袒,对你不公。” “陛下决定偏袒他了?” “吾儿为魔界付出许多,魔界未来需要他。” “陛下的解释让我感激,问题是,我的回答能改变陛下的决定吗?”田真道,“如果我说不服,陛下会处置他?” “是否处置,这个问题吾不需要你回答,”魔神道,“吾问的是,你是否愿意为吾原谅他。” 谁再说此神笨的,明明就是六界最聪明的一个!田真笑起来:“陛下都这么说了,我若还不肯,岂不证明我对陛下的感情有假?” “吾并无此意。” “他知道我离开魔界可能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次若不是陛下来得及时,我就没命了,不可能不计较的,”田真停了停道,“但是因为陛下,我愿意原谅他,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下次。” 魔神道:“你的宽容,会令他收敛。” 田真欣然道:“我相信陛下的话。” 魔神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大神,想不到咱有这么圣母吧?田真故意转过脸看殿门,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呼呼风声,紧接着一道英武身影落在殿门口,紫色披风扬起,经对面高高巨柱上珠光的映照,在地面投射下长长的影子。 路冰河目不斜视走进殿,先是单膝跪下行礼,然后起身问:“父皇此去优婆山,不知有何发现?” “一条神蛇,不重要。” “小小孽畜,怎能伤到父皇?” “自然,伤吾的是太上镜杀阵。” 短短几句,路冰河就问出了重点:“太上镜在六界之外,优婆山怎会现杀阵?” 魔神道:“当年吾父兄率众神所设,吾不慎入阵,功体受制,才令他们有了机会,如今神蛇破土而出,致使地力变动,触动此阵。” 路冰河道:“如此,优婆山终是险地,父皇当少去为妙。” 魔神道:“无妨,此阵吾已不惧。” 路冰河看着田真道:“儿还有一言,请父皇远离此女。” 谁说宽容会换来收敛的?田真差点气得内伤,为刚才的圣母思想后悔不已。 魔神也觉得太直接了,提醒:“凤凰无过,我儿,慎言!” “儿并非怀疑她是奸细,亦相信她无心害父皇,只不过天意难测,”路冰河停了停道,“父皇神威,凌驾六界之上,谁知自此女出现,便屡次受伤,未免太过巧合,谣言虽不可信,亦不可不防。” 不待魔神说话,他又道:“神仙两界联盟,勇将多不可数,妖界助力有限,父皇若真在此时归去太上镜,魔界恐会生变,请父皇三思而行。” 魔神不语,视线缓缓移开,显然在衡量。 为魔界未来,这么伟大的理由都搬出来了呢,田真冷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魔神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凤凰,先搬离寝殿。” 田真也等了很久,闻言站起身就走:“既然陛下相信,不用吩咐,我也不敢再踏进这殿半步了。”. 对于田真两进两出寝殿的经历,众魔都叹息不已。不可否认她当时说了气话,但再狗腿的人也有自尊心,两个月来,她不仅真的没再去过寝殿,而且干脆连议事也请假不参加了,正合了路大天王的意。 有关神羽族的预言,田真是相信的,可是对于自己会应天意的可能,田真表示绝对的怀疑,自己这点能耐,完全是来打酱油的,属于老天近视了才有可能选中的人——承天意的是什么?那是主角,人人都该围着转的,自己多不容易啊,先是不幸看中有龙的凤凰,现在倒追远古大神,还差点丢了命,路大天王这么作对,是嫉妒咱抢你父爱? 两个月不见,魔神没有任何表示,想那种活了几千万年的大神哪会记得一只灰凤凰,好在路大天王给的待遇还不错,田真无奈接受安排,安心当个混吃混喝的魔界公民, 十方虚野是野游的好场所,永远有看不见完的美景,和数不尽的新鲜事,其中更有些奇特的地方,气候变化万千,今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明日就白雪飘飘,或是雷霆闪电了。 身后草地上众魔在较量本事,都想拿下次比武大会的头名,吸取前几次教训,田真不敢走远,独自坐在阳光下的树荫里,看对面山谷大雨倾盆。 “我父皇不要你啦?”小小人影跳过来。 “臭小子!说什么?”田真怒了,将他一头红发乱揉。 路小残掰她的手:“喂!我又没惹你!” 田真喃喃道:“你父皇惹我了,你哥哥惹我了,我就惹你。” “女人真不讲理呀,怪不得被父皇赶出来,”路小残动用法力弹开她,倒背着小手道,“你气他负心,又不敢去骂他,就拿我发火。” 负心?田真尴尬了。 好吧,同居这么久,此神很正派,除了抱过自己啥也没做,不用负任何责任,再说人家可一早就明白地表示过“吾不喜欢你”呢,哪能算负心。 “我哥哥说得没错,”路小残嘀咕道,“谁叫你是凤族的呢,又害父皇受伤,要不是你帮过我,我也会赶你走。” 田真叹气:“好吧,他们本来都没错,可我现在很不高兴,总要找个人来出出气。” 路小残转身就跑了。 田真发笑。 没追到魔神大人,捡个狡猾厉害的儿子也算收获? 经小家伙这么一闹,田真母爱泛滥,心情反而好了许多,懒洋洋地站起身,打算过去看比武,谁知就在此时,她忽觉腰间一紧,然后就见前方景物迅速远去,消失在视线中。 这一带临近虚天之门,仍属魔界防守范围,路大天王做事周密,什么人能在重重关卡下潜进来? 察觉对方无伤人之意,田真第一个反应是:“王?” “除了你的王,就记不住别人了?”含笑的声音响在耳畔,“小凤凰。”. “文犀?”田真惊喜。 文犀带着她降落在一片山谷里,这才松开手,微笑:“见你一面不容易,等了好几日,总算叫我等到了。” 素色披风,边角恰到好处镶着金纹,田真打量他几眼,又朝四周张望:“你一个人来的?” “放心,只有我一个人,”文犀也在打量她,“没了灰翼,果然好看多了,我都险些没认出来。” 田真一本正经解释:“灰翼还在的,看不见而已,我本来就是灰凤凰。” “此地属魔宫地界,他们很快会追来,我们去那边说话。” 他没有再动用法力,带着田真步行往南走,田真也明白其中缘故,一切法术所赖者,无非天地灵气,取灵气为己用,施展法力遁行,周围气流多少会有异常,当然,高手通常不用担心被人察觉,但有魔界这位大神在,任何高手都会比平日更小心。 以林木山石作掩护,二人沿小径而行,至几里外才停住。 文犀叹道:“此地关卡防守,布置严密巧妙,纵是高手也难混进来,魔界天王名不虚传。” 路大天王确实名不虚传,看咱现在的境地就知道了,田真打趣道:“意思就是,你不是一般高手?” 文犀道:“有些人哄起我来,也不是一般高手。” 田真忙道:“对不起,上次是我骗了你。” 文犀侧身:“你倒坦白。” 田真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利用你,只不过当时迫不得已,又怕你知道了不答应,所以才……” 文犀失笑:“若非我答应,你又岂会走得那么容易,小凤凰?” 田真愣住。 “你是真的投了魔界,”文犀道,“从魔神手底救了这边的人,还能活下来,就绝不会是奸细。” 田真恍然道:“我来自神羽族,路大天王更会格外留心,若我真是奸细,哪能活到今天。” 文犀看着她半晌,道:“想是被算计了一番,才跑去优婆山找人。” 田真无奈地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当时言语试探,就知你不对,见到朝华君才证实了,”文犀正色道,“你当我的侍卫是什么,你那夜独自离开,他们是报过我的,就因为放你走,铸成大错,你可知引出多少事?” 田真忙问:“什么?” “朝华君有心替你隐瞒,是以神界当时并未下追杀令,那夜恒月神女也去了优婆山,我并没在意,谁知她竟死于魔神之手,月王报与神帝,此事牵扯出你,如今神帝下令捉拿叛逆,你的王因为你也受了责罚。” “月王怎会知道和我有关?”田真猛然想起,“那个侍女,月林!她没有死,是她说出去的!” 文犀道:“呆凤凰,连这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斩草不除根……” 田真头疼道:“春风吹又生啊。” 文犀失笑:“这时候还有心思贫嘴,斩草不除根,必然后患无穷,我上次忘记嘱咐你,修成人形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今后凡事要留个心眼。” 明明是恒月姬想害自己,现在人一死,什么错都落到自己头上了,田真有气:“你不问她为什么会死?” “事已发生,无须再问理由,”文犀单手扶上她的肩,淡淡道,“只要小凤凰认为她有死的必要,她就该死。” 田真感动,魔神大人是神,习惯站在高处去评判事情,重视理由,对与错很分明,而在他面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以及如何应对才是重点,对与错则相对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会偏私,就更有人情味。 “难得见面,今夜我们谁也别急着回去,”文犀拉起她就走,“天色已晚,找个地方慢慢说话吧。” 田真先是觉得一夜不归欠妥,但想到那两父子都要自己离远点,估计对自己回不回的事也没多在意,于是打消顾虑,跟着他边说边走. 这一晚很不平静,闪电雷鸣,划破黑夜,十方虚野风雨大作,不时天火降,引得远处山头树木燃烧。 雷电影响气流,反而有助于藏匿行踪,这种天气找人本是难上加难的,以防万一,田真仍然制止文犀使用法力,两人找了块隐蔽的大岩石避雨,升起堆火。 “察觉外人进入,路冰河肯定会增设守卫……” “我能进来,就有把握出去。” 衣裳湿漉漉的,狂风过,田真的声音和身体一起发抖:“那就好。” 文犀见状将她搂入怀里取暖,田真知道他修为高深,不畏寒冷,想这天气,要在野外过一夜,单凭自己和这堆火是绝对不行的,倒不必扭捏作态。 文犀道:“你的事我听朝华君说了,得人形就好,修行是慢慢来的,初时未免难点。” 田真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是最低劣的体质。” 文犀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抬眸看外面漆黑的夜。 田真道:“文少宫大人,在想什么?” “在想当年落难时,也是十方虚野,遇见这样的天气,我独自躲在山洞里,又惟恐惊动仇家,不敢动用法力,只道难有出头之日了,谁知一转身就过了近千年,我竟还能回到仙界,”文犀说到这里,忽又莞尔,“当日受伤,险些落到路小天王手里,我几乎就要放弃了,幸亏有你相救,小凤凰。” 颠沛流离的生活,寻常人忍受几十年就很难得,这样的仙士竟能忍上千年,田真半是佩服半是感动:“救你只是意外,你赢在你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还能坚持,我是及不上你万分之一的。” 文犀道,“留在魔界,就是与神仙两界为敌,魔界之强,一人而已,圣无名的预言你也听说过,若真应验,他会再次被封印,两位天王极可能迁怒于你,身为神界叛逆,那时你还指望谁维护?” “你说的我都明白,”田真摇头道,“可现在就算我回去,月族肯放过我?” “恒月姬并非死于你之手,神帝与月王不敢出兵魔界,故迁怒于你,此时你主动归去请罪,尚有余地,朝华君还是有这个能力护你周全的。” “是王叫你来的?” “他的确请我来说服你,但我来,并非是因为他。” “我不会回神界。” 文犀点头,“我知道,你可以随我去仙界。” 田真沉吟道:“叛离魔宫代价更大,一旦走露风声,可能会将魔神的怒火引向仙界,仙帝会同意收留我?”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文犀揉揉她的脑袋,“今非昔比,我在仙界还能说上话。” 田真叫道:“喂喂,我不是凤凰了,别再摸我的头!” 文犀笑起来,反而在她头上多拍了下:“得了人形就忘记本体,在我眼里,你就是凤凰,给我带来幸运的小凤凰呢。” “我现在的处境还能带什么好运?只会连累你。” “那就轮到我来护你了。” 电闪雷鸣,衬得耳边的声音更加温柔,田真觉得很不自在,忙不动声色从他怀里挣开,装作去添柴火:“看来这雨今夜是停不了……” 文犀将她拉回怀里:“我没有立即带你走,就是先问你的意思,你怎么打算?” 田真道:“我……再想想吧。” 文犀皱了下眉,随即微笑:“也罢,待你想通,可以随时来仙界找我。” 话刚说完,一阵狂风扑面而来。 冷意蔓延至心里,携带着恐怖的怒意,田真忍不住打个哆嗦,猛地抬眼望向前方。 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文犀也敛了笑容,缓缓松开她,站起身挡在前面,右手微握,凝神戒备。 说来也巧,头顶恰有一道闪电破空而过,映得大地如白昼。 刹那间,四周景物清晰无比。 闪电底下,前方空地上,高大身影冷然而立,长发披垂,黑袍金边与头上金饰都在电光里闪烁。 田真吓得跳起来:“陛下!” 黄金也导电啊!你穿成这样出来,就不怕雷击? 厚重的雨幕被神力推开,形成无雨空间,雷声轰鸣,蛇形闪电在云中穿梭,气势磅礴的背景,衬得那身影越发威武。 忽明忽灭的电光里,魔神依旧站在原地,右手负于身后,广袖下的左手却已抬起。 “朝三暮四的凤凰!”狭长双眸眯起,杀气滚滚而来。 第二十二章神蟒主人 魔神大人眯眼,后果很严重,一个明智的人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继续跟他作对,提高其怒气值的,除非你想让你和你的朋友变炮灰。 往好的方面想,此神制造炮灰之后可能会反省,自我批评一句“吾杀错了”。 然后,你们可以瞑目了。 以上结果估计多数人都不会乐意接受,情势危急,田真也顾不得无耻了,作少女惊喜状:“陛下你终于来了!你来找我的?” 怒火对上笑脸,魔神也想不到这出,成功地被问住,手虽抬起,却没有继续动作。 “陛下来找我了,你先走吧,”田真推了文犀一下示意,接着飞快冲到他面前,握住那只手,“陛下,这么久见不到你,我都以为你忘记我了。” “嗯?”魔神杀意不减,显然看穿了她的意图。 “陛下息怒,”田真改为抱住他,仰头镇定地笑,“他是我在天界认识的朋友,请陛下不要伤他。” “朋友?”魔神终于开口,“唆使你叛离吾的朋友!” “神帝下了追杀令,他冒险进魔界来提醒我,劝我离开,不过是为我着想,陛下不觉得这样的朋友很难得吗?”田真尽量引导此神的思考方式,“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叛离魔界。” “小凤凰!”文犀上前两步。 “谢谢你为我着想,”田真及时截住他的话,语气倒是坦诚,“但我是自愿留在魔界的,所以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为确保安全,她又严肃道:“天界追杀算什么,就是五界齐来,陛下也不会让他们伤我分毫。” 作为胜利者的时候,每个人的怒气值通常都会自行降低,尤其是爱面子的人。 魔神对这番话勉强表示满意,杀气果然退去不少。 文犀明白她的用意,想自己的身份的确不能轻易出事,惟有尽量冷静,道:“天界下了追杀令,非同小可……” “够了!”田真淡淡道,“你不用再说,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留意到自己的形象正在被破坏,魔神警告:“凤凰,松手。” 先天杀神,制造炮灰是生活习惯,在没有确定他真正息怒的情况下,田真哪里敢放开,索性抓起他的手贴到脸上,低声道:“陛下,吾心里只有你,你放心,吾不会离开你的。” “凤凰!” 对于放肆的人,魔神通常会毫不迟疑一巴掌拍死,不过放肆到这种程度的目前还没有,拍死此女似乎可惜,可若是继续下去,不知她还会表白出什么来,衡量之下,魔神觉得还是形象问题比较重要,至于教唆自己部下的人,不急,以后可以慢慢杀。 于是,魔神不再理会文犀,带着田真迅速消失. 永夜的虚天魔界也是雷声阵阵,暴风雨冲洗着万里石山,对面巨柱上的珠光已经熄灭,空中花园似的寝殿在雨中沉寂。 眨眼工夫,两道人影出现在殿外。 魔神放开田真,走进殿门。 直到此刻,田真的心才完全放下,失去顾虑,胆子也大了,她故意停在门口作出为难的样子:“陛下既然在意神羽族的预言,吾也没有道理再进寝殿……” “嗯?”魔神转身,伸手将她带了进去。 田真张张嘴,又闭上。 好吧,魔宫部下这么多,没有一个失踪就让他亲自冒雨去找的道理,看在他表现出重视的分儿上,咱可以少计较些。 主动纠缠,对方一直没有回应,难免会令人泄气,开始想要动摇,可是对方一旦有了表示,勇气与信心都会成倍回来,待魔神放手,田真立即坐到榻上去了,指责:“陛下刚才太不讲道理。” 魔神道:“仙者,是你的朋友。” “是,”田真坦白道,“他叫文犀,现在的身份是仙界少宫,但他来魔界只是为了找我,没有别的目的。” 魔神侧脸:“吾,不计较。” 不计较你还摆这副面孔?田真莫名,可巧殿外一声炸雷过,震得足下地面也跟着颤动,冷风灌入,先前淋湿的衣裳还没干,冻得她直发抖。 田真心头一动:“我当时淋了雨,很冷,与他偎依取暖。” “低劣的凡神体质,”魔神确认她没说假话,“你的朋友,是仙界少宫?” 田真点头。 魔神眼波微动,缓缓移开视线。 田真自觉心中无鬼,底气也足了,强调:“陛下,吾冷!” 魔神批准:“回去更衣。” 田真哪里肯走:“吾并没叛离魔界。” 魔神负手:“吾知晓。” 占了理,田真乘胜道:“陛下说吾朝三暮四。” 魔神侧身:“吾收回。” “骂都骂了,怎么收回?” …… “陛下伤害了吾。” “得寸进尺的凤凰。” 田真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我没有做错,明明是陛下不对,怎么说我得寸进尺?” 魔神直接揭穿她:“你要怎样?” 要怎样?田真马上热血沸腾,觉得不冷了,口里却道:“我哪敢向陛下提条件。” “违心之言。” “那陛下说我想要什么?” 魔神却不答了,抬手道:“回你的居处。” “外面雨那么大!”田真怒上心头,跳起来,“陛下既然这么顾虑,我会远离,离开魔界就行了,陛下留我做什么!” “凤凰!” …… 警告声里,大殿陷入短暂的沉寂。 “吾担忧你的安危,冒雨寻找,你还要什么,”魔神微微倾身,伸手拉起她,“吾送你回去。” 原来此神也很精通旧领导那套,突然表现一点温柔,田真反而难以招架,半张着嘴,满脸愕然,跟着他往外走. 夜很快过去,平静,又不平静。第二日早上,田真从床上爬起来,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仍觉得难以置信,魔神大人居然主动拉咱的手?他居然主动送咱回来?他……至于一路走来的过程,田真到现在都还迷迷糊糊的,像是在做梦,要问被那手握住的感觉,更无从记起,能确定的是,当时自己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文犀安全回去没有?田真想了想,决定去上班打探消息,哪知刚走出门,就见九死沧等人苦着脸匆匆朝这边奔来,好像后面有鬼追一样。 “鸟女!”九死沧看见她,不等招呼就飞快跑过来,气苦道,“快去让陛下把这孽畜收了吧,都拿它没辙了!” 田真满头雾水:“收谁?” 话音刚落就有劲风扑面,一条彩带以极快的速度自身旁卷过。 “是它,它怎么来了!”田真吓得跳起来,这可不是优婆山那条神蟒吗! 原来这先天神蟒极具灵性,性子骄傲,守着优婆山几千万年,难得与主人下来走动,九死沧等人误将它当作寻常妖蟒,引得它发怒,示威起来。 众魔被它追得四散逃跑。 对于它为何离开优婆山跑来魔界闹事,田真很疑惑,且看得发笑,觉得这样下去的确不行,于是飞快往魔神寝殿跑。 路小残远远地坐在台阶最高层,看见她就站起身:“哎呀,你现在才来呀!” 田真招手道:“小鬼,你在等我?” 路小残没有计较称呼问题,笑嘻嘻地跳到她面前,点头:“那当然。” 田真奇怪:“你不会去找我?在这儿等什么!” “在这儿等,才能看你发火呀,”路小残朝身后殿内一指,“你是来找父皇收拾那条大蛇的对不对?他没空,和那蛇美人在里面叙旧呢。” ……. “蛇美人?” “那条大蛇是她养的。” 田真暗暗吃惊,先不说别的,单凭住在优婆山上又养了神蟒这点,可知此女并非凡神。 路小残道:“父皇跟她很熟呢。” 田真瞅瞅他道:“你父皇活了这么多年,能不认识几个人吗。” “你嫉妒了!”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不承认就算了,”路小残踱着小步子,道,“我本来是想帮你,打听她跟父皇的关系。” 田真拎过他,压低声音:“什么关系?” 路小残笑眯眯道:“不知道,父皇把我赶出来了。” 叙旧却不让儿子听?田真皱眉。 路小残拉她:“喂,你敢不敢进去呀?” “怎么不敢,”田真揪起他的领子,拖着他朝殿门走,“走,跟娘一块儿去见见那位蛇美人。”. 寝殿内一片沉寂,无任何动静。 没人?田真按捺住心头好奇,在门外等了许久,里面才终于响起熟悉的声音。 “奂天女。” “西殿下。”真有个女人声音传来,极为动听,隐隐有泣意。 “让吾原谅你?” “我对不起西殿下,不敢求原谅,”奂天女喃喃道,“有生之年能再见到殿下,我已知足,我……我是背叛者,殿下当日不该救我。” 田真握拳。 看吧,小女人的眼泪通常是征服大神的最好武器,尤其是实力过剩且极具保护欲的大神,再哭下去,就要心动了吧?怜爱了吧? 果然,魔神开口道:“吾不怪你。” “西殿下……” “用你性命做赌注,引吾入杀阵,利用之后又将你封印,吾那无用的父亲与兄长!” “殿下息怒,封印我的并非陛下与太子。” “嗯?”魔神意外。 奂天女低声道:“当年害西殿下被困太上镜,我便将自己封印在了优婆山底,若殿下不能脱身,我就……永生不出来。” 魔神似有所悟:“吾降彩蛇,惊动了你。” 奂天女喜道:“是,它就是我养的小蛇,殿下还记得它?” “眼熟。” “我在优婆山底多年,直到前日太上镜杀阵再次被触动,带动优婆山地力改变,小彩它先跑了出来,遇上殿下,我才知道殿下已脱身了。” 魔神“嗯”了声,转脸看门:“偷听的凤凰。” 田真正听得入迷,忽被这话惊回神,知道已被他发现,只得拖着路小残走进去,同时飞快寻找目标。 那奂天女原本跪在魔神面前,见来人立即站起身,动作虽快,看起来却自然得很,并无半丝匆忙之态。 田真放慢脚步,边走边打量她,很快有了观后感——不愧是神女,浑身都洋溢着大神之气。 细眉凤眼,长相绝美,尤其是那身衣裳,质地轻薄细软,似纱又不是纱,上有蓝紫色条纹相间,颜色由浅入深,别有种夜空般的飘渺幽静的味道,比之当初德音龙女,美丽中又多了三分高贵。 田真表示淡定。 嗯,神女这身装扮和那条彩蛇很搭配…… 见她只顾看人,魔神转向路小残:“吾儿,解释。” 路小残道:“是她拉我来的。” 田真回神,早已想好借口:“外面有条大蛇捣乱,我过来请示陛下,不料陛下正在会客,我不知贵客是谁,恐失礼数,不好贸然进来打扰,因此在殿外等候。” 魔神简短介绍道:“天海王之女。” 奂天女早已拭去泪,端庄的站姿,恰到好处的表情,都充分显示了其特殊的地位。 见她有询问之色,魔神看看田真,半晌道:“凤凰,吾之部属。” “我看也像羽族后裔,”奂天女冲田真温和一笑,含蓄地纠正,“我与西殿下自小相识,是陛下赐给殿下的侍姬,并不是客,你不必多礼。” 田真有点想扶额。 看来上古大神并不都是“吾”啊“吾”的嘛,瞧这话,分明是在强调地位,以领导身份自居了,咱什么时候要跟你多礼来着? 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当初此神又是因为她被困……侍姬?侍什么的?不会是侍寝的吧! “你让他们放心,小彩虽顽劣,却不会随意伤人,”奂天女安慰性地说完,重新转向魔神,伤感道,“这些年我虽困于优婆山底,却一直记得与炎武随西殿下住在赦杀殿的那段日子,如今出来,竟已物是人非,神族……” 魔神道:“神亦有劫,天意,你不必伤怀。” 叙上旧就把咱当空气了?田真郁闷。 好在魔神还记得这团空气:“此蛇不伤人,你不必怕。” 田真“哦”了声,不动。 魔神道:“凤凰?” 田真双手按在路小残肩上,一脸温柔的笑:“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打算过来讲给陛下和小残听的。” 话中若有若无的亲昵感,让对面两人都一愣。 奂天女很快恢复平静,不动声色打量起她来。 魔神问道:“有何古怪?” 田真故意为难:“这……” 奂天女含笑看了眼魔神,道:“我伺候西殿下多年,并非外人,你不必顾虑。” 不是外人?田真也看魔神。 根据以往的经验,很难保证此女不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魔神衡量之下,觉得做梦应该做不出大问题,抬手批准:“讲。” “那……我讲了?”田真假作回忆状,慢慢道,“我昨夜梦见下了好大的雨,我外出未归,陛下亲自出去寻找,将我接回魔宫,又送我回房,今早醒来回想,这梦竟做得像真的一样。” 奂天女愣住。 路小残“咦”了声:“真古怪,你怎么做这样的怪梦呀!” 田真表示无辜:“我也不知。” 被各种目光注视,魔神侧过身,脸被额前垂落的长发挡住大半,看不清神情,语气倒没什么变化:“迷糊的凤凰,你没做梦。” “难道是真的?”惊讶。 “是吾。” 承认得真干脆,田真展颜笑道:“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再迟钝的人也能从对话中听出这位部属的特殊,奂天女缓缓收起讶异之色,莞尔:“殿下还是这么随和。” 田真但笑不语。 亲爱的魔神大人,难得有人夸你随和呢。神女你的地位咱明白,可咱的地位也得让你清楚,你对此神有无企图,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奂天女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落定在路小残身上:“这就是小天王?” 魔神点头:“是吾儿。” “陛下竟寻到了生之泉,”奂天女仔细将路小残打量了一番,摇头,“可惜尚有缺陷。” 魔神道:“吾之失误。” “或许,我能替他弥补。” “吾倒忘记了,你精于此道。” 奂天女笑道:“殿下还记得,论这个,殿下当年也输我一筹呢。” 两位大神商量造人技术,路小残渐觉不安,收起目中顽皮之色,仰脸望田真,悄悄扯她的衣袖。 田真握握小手示意他安心:“人谁无缺陷,我看小残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奂天女道:“我已了解,如今魔界是众矢之的,殿下需要更好的助力。” 田真道:“我相信陛下的能力,魔界有陛下与大天王,纵然六界同来,又有何惧?” 魔神抬脸,对这句奉承表示满意。 奂天女并不着急:“请殿下裁夺。” 爱听奉承话的人未必不英明,魔神道:“吾虽不惧,但奂天女所言有理,魔界需要更多强者。” 奂天女微笑:“殿下就将此事交给我吧。” 路小残快哭了:“父皇。” 魔神斥道:“吾之子,岂能轻易哭泣。” 路小残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好个神女,任何人都没有一来就提这事的道理,这是什么意思?田真冷笑,将小家伙拉到身后:“小残是我儿,我不舍得他走,求陛下留下他。” 奂天女不慌不忙看向魔神。 见此女公然把儿子据为己有,魔神皱眉道:“凤凰,魔界未来重要。” 田真道:“陛下,我的儿子也重要。” 魔神沉吟,没有立即表态。 就在这关头,殿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却是紫袍的路冰河走进来:“神女初到魔界,无处安置,若与他们一同住在外面,未免怠慢,不如暂且让她留在父皇寝殿,待我命人建好宫殿,再搬进去,父皇意下如何?” “天王不必费心了,”奂天女制止道:“我原是伺候西殿下的,如今也无处可去,求殿下准我留在身边继续伺候。” 田真听得一肚子火。 先天神女,与我们住在外面就是怠慢,路大天王你他妈缺乏母爱啊,这么急着让你爹跟人同居? 魔神“嗯”了声,没有说什么。 “我倒差点忘了,不能再踏入寝殿的,”田真拉起路小残,“走,我们出去玩,走远点。” 见二人出殿,奂天女道:“小天王的事……” 魔神制止:“再议。” 第23——24章 第二十三章神亦食言 一大一小坐在石山顶,默默看遍地灯光。 刚有了点进展就遇上这种事,咱最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要不怎么每找到一个目标,对方就会在适当时候冒出个类似旧恋的女人来抢。 田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拉起那小手道:“走,这儿风大,我们下去吧。” 路小残甩开她的手,别过脸。 田真搂住小家伙安慰:“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路小残嘀咕:“你本事比我还差,能有什么用啊。” “你这小东西,敢瞧不起我?”田真重重地捏他的脸,“上次是谁让你父皇改变主意的?” “此一时彼一时,父皇都有蛇美人了,你以为他还听你的呢,”路小残撇嘴,“女人呀,真好骗。” 田真哭笑不得,板起脸:“什么女人男人,小孩子不许瞎想!” 路小残颇为鄙夷地哼了声,不说话了。 田真看着那红红的大眼睛,放软语气道:“好了,快回去,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我帮你。” 路小残从她怀里跳起身,将下巴一扬,居高临下看着她道:“谁要你帮,我才不怕!”说完化作红光消失。 明明害怕得很,偏还嘴硬,田真眯眼。 这个乱舞的时代,大家都以制造更多炮灰为人生目标,当你的能力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就只能努力去适应它,找准自己的位置,是你在任何环境下生存的前提。 田真清楚这个道理,打定主意少管闲事,可小家伙既然默认自己是娘,相处这么久,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他被炮灰吧,何况这种坚持已不仅仅是针对事情本身,它还是一场暗地里的较量。 田真望望远处报时花,午时将过,于是起身打算回去,谁知这一转脸,就发现背后站了个人,悄无声息,不知已来了多久。 “凤凰。” “神女?” 奂天女缓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 察觉有异,田真暗暗吃惊,强作镇定问:“神女这是做什么?” “你不用怕,”奂天女微微笑,“我见你体质有异,内丹似非寻常,想要试试它。” 田真反应也快,半开玩笑掩饰道:“我是最低劣的体质,神女不会打算把我也重铸了吧?” 奂天女放开她,道:“西殿下当年是因我被困。” “方才我都听说了。” “你知道他为何还肯原谅我?” 田真道:“陛下待部属宽厚,我对他与神女的往事并不知情,我关心的只是小残。” 奂天女自顾自继续说道:“当年陛下与父王设计,用父王性命要挟,我不从,他们便以我为饵,诱他入阵。” 田真“哦”了声:“神女的不得已,陛下会明白的。” 奂天女点头:“我与西殿下自幼相识,而后陛下又将我赐予他,跟随他多年,我的一切决定都是为殿下好,殿下相信我胜过任何人。” 被划分到“任何人”里,田真也没生气:“神女回来,陛下身边又多了一位得力助手,实在可喜可贺。” 看出这场谈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奂天女道:“身为忠心的部属,我希望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他相信你胜过咱么,田真想了想道:“依我看,陛下行事向来公正,极少偏私,魔界人人都知道,神女放心。” 奂天女道:“我会重铸小天王。” “任何人都不能动我儿子。” “他是殿下之子。” 田真面不改色:“是我干儿子。” “我明白你爱护的心情,但你有多少能力,相信你自己最清楚,”奂天女微笑,“在别人的庇护下生存,不应该要求太多,关于羽族的预言,我希望你远离西殿下。” 眼见她飘然离去,田真暗暗给自己顺毛。 不愧是活了几千万年的老神女,光气场上咱就输了,看她说话句句带刺,不该要求太多?分明拐着弯骂咱无耻呢。 “哎呀,她在骂你!”头顶穿来路小残的声音。 “你没走?”田真气打不到一处,抬脸作凶恶状,“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老娘还不是为你,敢笑,看我揍死你!” 路小残眨眨红眼睛,跳到她面前:“她不是好人,你别气了。” “这还差不多,”田真抱住他,“让娘亲一口,消消气。” “恶心!”路小残飞快从她怀里窜出去,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田真失笑,扭头望着寝殿的方向,咬牙低骂:“我靠!” 整整一个白天,就在类似这句“我靠”的心情中过去. 其实神女与魔神大人的往事目前尚不清楚,气也是白气自己,田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随着夜的降临,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出门,爬上了旁边的石山。 照明的珠光灭了大半,整个魔宫沉寂无声,巍峨的寝殿依稀可见,殿门处透出熟悉的幽幽的蓝光。 此神绝非好色之徒,睡觉也就是摆摆沉思造型,若真发生什么,顶多咱又当一次炮灰而已。 倾盆暴雨,电闪雷鸣,柔和的护体神光里,那只大手…… 记忆忽然变得清晰,田真摸摸手,从最初因惧怕而被迫表白,到之后感激相救而生亲近,自己的选择更多是受理智驱使,可是昨夜在十方虚野看到那雨中身影时,还是真的心动了。 越想越添堵,田真捶胸叹气,其实咱真不想当炮灰啊! 就在低头的瞬间,视野里竟现出一段金边袍角。 田真猛地抬脸。 高大身材,长发掩映俊脸,半被珠光映照,不是魔帝是谁! 只是较之往常,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陛下?” “多心的凤凰。” 自从跟着此神,形容词赚了无数,这次无疑最令人欣喜,田真豁然开朗,想想又觉得没面子,忙道:“我……吾没有多心,吾在为小残忧虑。” 魔神没有揭破她:“吾儿体质,承载不了太多力量,重铸有益。” “我想问陛下一句话。” “讲。” “陛下会为我留下小天王吗?” 魔神蹙眉:“两件事,毫无关系。” “如果有关系呢?”田真道,“如果让陛下在我与重铸小天王之间选择,陛下会选哪一个?” “重铸他,你会离开?” “可以这么说。” 长睫微动,魔神缓缓移视线:“难道你对吾儿的在意,胜于你对吾的爱意么?” 田真望着他道:“我喜欢陛下,会为陛下原谅大天王,同样,我在意的人,希望陛下也能在意,这很重要。” 魔神“嗯”了声:“允你。” 神啊,还是高高在上的语气,田真忍住笑:“陛下不能反悔。” “吾言出必行。” “让陛下失去一个更强大的儿子,我很抱歉。” “无妨,吾会考虑你的建议。” 建议?田真想起了什么,满脸黑线:“吾收回!” 魔神侧脸看她。 “陛下若与奂天女有比现在更近的关系,我会离开,马上离开。” “凤凰,要求太多。” “我还想让陛下送我回去。” …… “你之居处,近在眼前。” 瞧瞧脚下的房子,田真开始后悔出门时为什么没走远点。 魔神道:“回,吾在这里。” 田真故意慢吞吞走下石山,站在门口望,见那身影依旧高高立于石山上,袍袖飞扬,心情顿时好起来,遂闭门休息。 “西殿下安慰过了,打算怎么办?”奂天女现身,双睫低垂。 “部属的请求,吾已应允。” “殿下打算为此放弃魔界未来?” 魔神皱眉,似有不悦。 奂天女轻叹道:“殿下定夺吧,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殿下的。” 魔神道:“你的提议吾赞同,但吾不能食言。” 奂天女微笑:“殿下既赞同我,就会有不食言的办法。” 魔神没有表示,抬手示意她退下. 大清早,窗户门就“嘭嘭嘭”震天响,田真自睡梦中惊醒,问了两句无人应,奇怪之下,她翻身下床去看,哪知刚开门,迎面就被一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触手处是茸茸的皮毛,田真吓得汗毛倒竖,张口就要叫。 “呜——呜——”野兽的呜咽,有点耳熟。 田真认出它来,连忙闭了嘴,摸摸那脑袋:“你想吓死我呀!” 小白虎松开爪子让她起身,却仍咬着她的衣角“呜呜”低叫,似很着急。 田真心知不妙,问道:“是小残叫你来的?” 小白虎叫了声。 “他怎么不自己来找?”田真更觉不对,“难道他不能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小白虎轻轻衔着她的手往外拖。 田真明白过来,用另一只手拍拍它的脑袋,再轻按虎背,侧身坐上去:“带我去吧。” 白虎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到了路小残的居处,那是座小小的、宝塔模样的建筑,旁边许多小房子和小石头圈成的栅栏,里面养着奇怪的兔子和花草之类,周围嵌着亮晶晶的宝石和明珠,很有几分童趣,只是此刻小天王寝殿里空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田真急忙问:“他去哪儿了?” 小白虎呜呜叫,声音极有规律,想来它平日与路小残是这么交流的,然而田真哪里听得懂兽语,只得冷静下来,暗暗猜测——连见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可知路小残是被强行带走的,小家伙这么聪明,知道叫小白虎来传信,不可能不留点什么。 当时时间那么仓促,最有可能留信的地方是—— 田真仔细在殿门四周寻找,很快就有了收获,门外柱子刻着一个不起眼的闪着微光的图案,那是只大鸟。 用手一试,指尖立刻沾上发光的磷粉。 田真认出来:“陛下命他去找大鹏鸟了?” 小白虎连连点头,在她身旁直打转。 田真按住它:“陛下去了没有?” 小白虎摇头,朝寝殿方向叫了两声。 猜测被证实,田真冷笑,没去就好,能令言出必行的大神违反诺言,谁有这么大本事? 她蹲下身,抬起小白虎一只爪子:“真乖,你能听懂我的话吧,那你现在就快追上去告诉他,不论什么阴谋阳谋诡计花招,全给我使出来,实在打不过就逃,一定要活着,别的有我。” 小白虎欢快地竖起尾巴,扑出殿门。 目送它消失,田真直起身,望着大鹏图案叹了口气,保儿子重要,大鹏鸟,只好对不住你了,谁让你没认咱这么个干娘呢. 寝殿内,魔神看看门口,背转身。 “果真是她,”一个黑影带着风声冲进来,目光在殿内扫视两圈,冷冷道,“你让她逼着小残去跟垂天打?” 魔神不答:“凤凰,你失礼了。” 事情紧急,田真哪里管许多,三两步冲上前,双手揪住他的前襟,狠狠道:“我知道自己失礼,却没想到陛下会失信!” “凤凰,不要急躁。” “叫她回来!把小残给我带回来!” “鸟女!” 由于体型上的差别,田真丝毫没有收到应该有的效果,此神稳稳立于殿中,任她推攘,依旧纹丝不动,倒显得她的举动有点幼稚可笑。 田真也很快发现不对,停了动作:“陛下还知不知道食言二字?” 魔神单手握住她双手,让自己衣襟得以解脱:“此事,吾会与你解释。” “不用,我来替你解释,”田真抽回手,“是谁给陛下出的好计策,叫我儿子去送死呢!” 魔神侧脸:“吾派他出战,给予他更多磨练,你担忧了。” “英明的陛下,你不是不说谎的吗?”田真抬眉道,“你敢说,派小残出战真的只是想磨练他?还是,你在变着法子想要重铸他?” 魔神不说话了。 “垂天是天界有名的战将,论实力,小残哪里打得过他,再不许使诈,他就只能送死了,死了再重铸,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陛下失信呢?”田真冷笑,看着那狭长凤眸,“好了,现在陛下可以接着解释了。” 魔神仍是不语。 在此神跟前占了理,田真浑身都是气势:“你说啊,我等着你的解释呢,是奂天女出的主意吧,陛下很听话么。” “凤凰,”魔神听不下去了,“是吾之计,莫怪他人。” 他说的本是实话,田真听在耳朵里却成了偏袒,更怒,再次揪住他的前襟:“要我赞扬陛下足智多谋吗?陛下维护哪个女的我不管,先救小残回来!” 威严被触犯,魔神严厉道:“凤凰,敢藐视神威!” “不把小残还我,我就藐视你,”田真记挂路小残安危,气急,“卑鄙的陛下!出尔反尔的陛下!” 魔神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做填空题,警告道:“不要令吾发怒。” “你发怒又怎么,”田真咬牙骂,“说什么言出必行,真神也不过如此,跟那个奂天女狼狈为奸,暗算小残,卑鄙……” “过分!” 见他抬掌,田真吓得闭眼。 记起此女不经打的体质,魔神到底没拍下去,半晌道:“重铸,是为他好。” 难得此神的理智走在脾气的前面,田真睁开眼,冷汗这才纷纷冒出来,哆嗦道:“我……我不管,我要现在的小残!陛……陛下就是变着法儿食言,现在杀了我,更没人知道了!“ “凤凰,敢诬蔑吾!” “难道不是?” 又多个杀人灭口的罪名,魔神气得再抬掌。 炮灰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田真扬脖大吼:“我答应过小残保护他,陛下对我食言,让我也对他食言了,动不动就杀人,你以为所有人都怕?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毫无人性,吾……吾……吾失望!” 手掌迟迟未落。 无声的等待,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额前长发飘拂,阴暗的双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意与杀意。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当前,而是知道死亡当前,它却迟迟不过来。 田真再也忍不住,颤声道:“要……杀就杀,等什么!” 头一回遇上武力解决不了的事,魔神终究收掌,变为握拳缓缓放下,语气随之软了几分:“吾之苦心,你要怎样才理解?” “我明白,陛下要食言也没人敢说什么,难得会因为怕我生气,特意想了这么个计策,”田真转身就走,“但是让小残送死,比直接食言更让我愤怒!” “凤凰。” 田真哪里理他,头也不回走了。 魔神收回视线,在原地站了片刻,拂袖侧身,化作一道耀眼蓝光,出殿而去. 好个奂天女,魔神大人信你更多吧,咱输,也不能输了儿子的命,眼下救路小残最重要,只能尽快赶过去,虽然未必阻止得了,可论起对大神的了解,咱也不一定比你少,此神食言,现在惭愧着呢,要是老娘不幸受伤或没命,事情是你引起的,他至少对你印象要降一等,咱谁也别想捞到好处!拼了! 田真匆匆赶到魔界出口,迎面就见路冰河站在那里。 “奉命阻止我的?”田真也不怕什么了,讽刺道,“急着给你父皇送女人,害了弟弟,天王高兴得很吧。” “小残体质太差。” “这样的体质,是你父皇所造成,与他自己有什么关系,”田真言语刻薄起来,“你以为你算什么,不过是跟他一样用生之泉造出来的而已,只不过你侥幸成为接近完美的作品,怎么理解被淘汰者的心情?别忘了,你的优势也是暂时罢了。” “重铸的是我,我亦无怨言。” “你代表的只是你,小残是有缺陷,是喜欢说谎,喜欢耍阴谋诡计,可他不会骗两个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哥哥,”田真直视他,冷笑道,“我很奇怪,就凭你,配么?” “你没有救他的把握。” “我知道我是个吃闲饭的,无才无能,不该管闲事,可现在有把握的人都不去,我只好厚着脸皮去了。” 路冰河不再说什么,让开路。 田真化身为凤凰,急速飞走。 第二十四章仙界帝王 消息不难打听,垂天近日正好带兵出天界办事,路过十方虚野的桥山。凤凰乃神羽王族,田真体质虽然差,与生俱来的能力却未消失,一翅数千里的赶路速度仍旧是许多神仙望尘莫及的,不消两日,她便赶到了桥山。 放眼望去,桥山冷冷清清,并无天兵踪迹。 田真心一沉,接着就听到奂天女的声音:“凤凰,你迟了。” “是你,”田真忍住怒火,转身问,“小残呢?” 奂天女没有正面回答:“垂天此刻在千里外的扫叶山。” 战场在千里之外,她专程跑过来等,当然不会是为了迎接自己,田真坦然道:“你想怎样?杀我?” “你若死,殿下会怎么看我?”奂天女道,“你很聪明,知道我想怎么做。” “要我自己走?” “你的存在对殿下没有好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你的内丹,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田真愣了下,不答反问:“这就是你让我走的目的?” “为殿下,也为我自己,”奂天女道,“我与殿下自幼相识,他的安危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同样也很在意我。” 田真沉默片刻,点头道:“我承认你在他心里的地位,我离开魔界,你能保证小残没事?” “我过来时,小天王已受伤,你的时间不多。” “好,我答应。” “从现在起,你可以履行你的承诺了,小天王的消息不难打听,我会让你看到我的信用。”奂天女招手唤来彩蛇,乘彩蛇穿云而去。 明里要重铸小残,实际是想借机赶自己走,一个回合就分出胜负,厉害的女人,自己这条标准米虫的智商,哪是她的对手。 确定没有人看见,田真捶地,气痛。 神啊,这是哪出青春疼痛剧,比悲剧还悲剧!遇上个男人,都会蹦出个高质量女人来抢,你们两个先天大神造神去吧,老娘不稀罕! 暴风雨中的大手,那夜石山上的身影,那句“多心的凤凰”…… 通通见鬼去吧!. 仙界之门在十方虚野紫芝渡,水流烟动,不少仙兵驻守,进出的人都必须经过检查,或者出示路引。 “你,做什么的?” “小人鬼界行商,来贵境采购灵芝,求大哥行个方便。” 仙兵粗粗搜查了番,挥手放行,接着拦住下一个:“你?” 没等他看清,面前忽然闪现一只大灰鸟,吓得他倒退。 眨眼,那灰鸟摇身变成个妙龄少女,振振有辞道:“我是神羽族的乌鸦,来贵境打酱油的。” 神仙两界交好,常有往来,那仙兵也没看清什么乌鸦凤凰,只见她身上并无妖魔邪气,原形又的确是神羽族不假,加上对打酱油这行不了解,于是眼睁睁看她进去了。 仙界地势很平,山多数都很矮很秀丽,河流湖泊更多,比起天界众神用坐骑,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寻常了点,就是船,当然此船速度远非普通的船能比,仙界人人都擅长幻化之术,经常看到有仙人将坐船变成片叶子放进袖内,然后扬长而去,逍遥至极。 那日田真答应奂天女之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桥山四周转悠,谁知几天之后仍无动静,一气之下,她终于打消心头那丝期望,回到现实——天界下了追杀令,魔界回不了,鬼界妖界据说很不河蟹,人间入口又找不到,这就是田真决定来仙界的原因。 少宫府外,侍卫们听了她的来意也没有怀疑,一名侍卫进去通报,不消片刻工夫,里面便出来了一位仙官,恭敬地将她迎进去。 小厅上,屏风秀雅,田真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茶,那位仙官陪坐在旁边,脸上始终挂着标准的礼貌的微笑,无论田真怎么试探,他都只回答一句“烦请姑娘稍候片刻”,反复几次之后,田真就不再开口了。 终于,外面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道秀逸身影走进来,边走边笑道:“文少宫,人可在这里?” 那仙官连忙起身,恭敬地迎上去:“回陛下,幸不辱命。” 熟悉面容,初见是文弱小兵,再见是温雅少宫,今日见面又是另一番装束,锦袍玉带,上面的图案昭示着他的特殊身份,顿生威严,行动间隐隐透着王者之风。 田真缓缓起身朝他作礼:“仙帝陛下。” 仙帝示意那位文少宫与左右侍从退下,然后才单手扶起田真:“怪朕骗了你?” 田真摇头道:“早知道仙帝陛下不是寻常人,我也曾经想过文犀是化名,只是听说仙界少宫的确姓文,才打消了怀疑。” “朕名关河月微,母族姓文。” “我找来这里,文少宫他……” “自你进仙界,就已有人报知朕了,”关河月微微笑,“若真这么容易混进来,朕也不至于要借助神界之力才能回归了。” 原来早被认出来了,田真自嘲道:“先前有眼无珠,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 “小凤凰,”关河月微拉着她到椅子旁坐下,“我是文犀,这样好么?” 田真忙缩回手:“陛下贵为仙帝,以前是不知者不罪,现在知道了,再这么岂不是叫人说我无礼?我既然想在仙界求得栖身之地,就更不能落人话柄,望陛□谅。” “但也无须客气至此,”关河月微没有勉强她,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你先随我回宫。” 进宫?田真头大了:“我来找陛下,其实是有事……” 关河月微略略朝她俯身:“有什么事,回宫再慢慢讲给我听,少宫府不会留你,何况我平日政事繁忙,出来一趟更不容易,小凤凰不该体谅我么?” 田真无奈,只得跟着他出门上车. 仙宫给人第一印象,不如魔宫神殿大气,不如神界天宫庄严,却极为精致,河流很多,建筑布局看似随意,其实极有规律,田真连住了好几天,关河月微白天很忙,只抽空来看过她几次,另派了十多位宫娥伺候她。 被迫成为后宫一员,田真有点苦闷,不过她也明白,关河月微这样安置不无道理,毕竟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魔界逃兵,天天在外晃悠,万一传到魔神大人耳朵里,难保不给仙界招来麻烦。 自从进了仙界,田真就再没听到关于魔界的任何消息,这就好比一个国家,没有新闻联播,普通百姓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的,她只惦记路小残的安危,又不好多问。 这日正百无聊赖,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里面住的是谁,本宫既路过,正好见一见。”声音不高不低,温和而显身份,可知说话者是大方之人。 田真连忙起身看,只见一名少妇扶着侍女走进来,装束不俗,也不过分华丽,容貌不算最出色,可是举止中透出的那份端庄与贵气,足以显示她的地位。 身旁宫娥齐齐行礼:“仙后娘娘。” “我当陛下藏了谁,也不与我说声。”仙后含笑打量她。 “神羽族凤凰,见过娘娘。”田真跟着拜。 等她拜完,仙后连忙亲自上前来扶住她,执着她的手笑道:“原来是神羽族的妹妹,你的事陛下早已跟本宫说过,你救了陛下,就是本宫的恩人,免礼了吧。” 听她口称“妹妹”,田真立即道:“娘娘言重了,陛下乃天命所归,纵然没有我,一样会逢凶化吉,娘娘身份尊贵,我不过是区区羽族女,得贵界庇护已经知足,更不敢高攀。” 仙后先是意外,继而点头道:“你放心住下,别的,从长计议。” 早知道进宫不是好事,宫里哪个女人简单,神界神后就是个例子,这位仙后娘娘说是路过,可看她方才的表现,分明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田真不敢大意,恭敬地请她坐下,命宫娥上茶,再陪着说了两句话,然后才试探道:“我来贵界这些日子,外面的消息竟没听到半点,不知有没有出什么大事?” 仙后取过茶杯,不紧不慢道:“外面的事,本宫所知亦不多,陛下难道没有跟你提起?” 田真道:“陛下日理万机,不过偶尔来看看,更不多留,我哪有机会问这些闲事。” 仙后搁了茶杯,展颜笑道:“你来仙界,陛下连本宫都瞒着的,想他必有安排。”说到这里,她凤眸一抬,淡淡道:“这后宫的人都知道分寸,绝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你不必担忧。” 严厉的目光下,所有宫娥都低头。 田真扶额。 敢情这些神帝仙帝选大老婆,都是照着气场选的,惹不起。 仙后略想了想道:“神界那边倒无大事,只是朝华君将与德音龙女的婚期一推再推,或许……有甚变故。” 田真再次噎住。 这就是教训,果然谈恋爱不能太高调,搞得人人尽知,等到被甩,面子的成倍丢失会让你后悔莫及。 “我不过是听陛下提了两句,也在奇怪,”仙后原想她关心朝华君的事,所以这么说,出口便知失言,忙移开话题,“还有件事,前日你们羽族的垂天将军奉命出巡,遇上魔界小天王,不慎中计受伤,至今昏迷不醒。” 听到重点,田真立即道:“小天王怕也没占到便宜吧?” 仙后道:“听说也受了重伤,被救回去了,至于后来如何,本宫就不知道了。” 悲催的大鹏鸟,田真默哀。 好吧,奂天女还是讲信用的,儿子的命保住了,可是得不到老子,儿子救回来也是白送给别人养啊! 见她一脸气苦,仙后莫名,待要再说,就听得外面有人唤“陛下”,于是连忙起身迎上去作礼。 关河月微看见她先皱眉,继而微笑:“皇后。” “臣妾方才路过,可巧遇见妹妹,进来坐了一坐,”仙后解释过,柔声道,“陛下必定有事要与妹妹商量,臣妾就不打扰,先告退。” 田真无言,可巧遇见,听起来倒像自己主动请她进来的。 关河月微点头,待她与宫娥们退去,才解释道:“她是九弗太宫的孙女,这次复位,多得太宫之力。” 田真道:“仙后娘娘很好,正是陛下的贤内助。” 关河月微道:“你是在故意疏远我么?” 如今这情形,咱能不疏远吗,田真含蓄道:“我来宫里才几天,陛下虽下令保密,却还是有许多人知道了,凡事谨慎些没错。” 关河月微踱到窗边坐下,半晌道:“我却时常想念当初逃亡时,与你互相陪伴的日子。” 田真移开话题:“不知道我这一走,魔宫那边可有动静?” 关河月微道:“你想问魔帝?” 田真道:“是,我从魔宫离开,就是叛徒,我担心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会迁怒于你们。” 关河月微道:“上次……” 田真截口道:“上次当着他说那些话,是为了保命,逢场作戏而已。” “你想说,你只是他的部下。” “是。” 关河月微笑了笑道:“那么事情就是,魔帝为了找一个叛逃的部下,亲临神界祈月天宫。” 田真无语。 此神迁怒他人的本事,与其破坏力一样强大,因上次被恒月姬折磨,想来自己失踪,让他又迁怒月族,顺便连老帐一起算了,“月族将付出代价”不是句空话。 “那……” “月族伤亡不大,只是三圣物被毁。” 田真松了口气,半是喜半是愁。 关河月微道:“想回去?” 发现失态,田真忙摇头道:“没有。” “下次,不要在我面前说谎,”关河月微站起身,“你当我是关河月微,我却当自己还是文犀,小凤凰,我是不希望你再关心魔帝的消息,但更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 田真沉默。 关河月微拍拍她的手,走了. 明知道自己不在月族,还要毁去人家圣物,这是在报被恒月姬伤脸的仇,还是……用报仇来道歉? 田真想了好几天,颇有点自作多情。 搞不好此神是觉得魔界出了背叛者,伤害到了他的面子与威严,所以四处找自己,要抓回去炮灰处置呢。 后宫生活很无聊,奇怪的是,田真每每要出去,都被宫娥拦住,说是关河月微的旨意,关河月微近日也极少过来看她。这难不倒田真,她很快支开宫娥们,悄悄换了套宫娥的衣裳出了门。 小楼簇立花丛中,沿路两旁站着数名身份不寻常的侍女,田真认得其中一个,知道仙后在里面,于是改取旁边小径,打算自楼底下转过去。 刚刚走到楼脚,就听到上面传来仙后的声音:“此等谣言,神帝从何处听来?” “娘娘认为这是谣言?”另一个极为柔美,有点耳熟。 仙后笑了声,有点冷:“龙女的意思,我们窝藏神界叛逆?” 德音龙女?怪不得关河月微不让自己出门,原来是她来了,田真终于记起这个曾经的情敌,心道不妙,连忙屏住气息缩在墙角。 自知失言,龙女忙道:“娘娘误会,我万万不敢有这意思,两界已缔结盟约,为一个谣言伤了交情,岂非不智?仙帝陛下是我的恩人,单凭这个,我又怎会怀疑娘娘的话,若娘娘说是谣言,我回去照样报与陛下就是了,此番我来找娘娘说话,是在为贵境着想。” 仙后“哦”了声:“此女虽于陛下有恩,但事关两界交谊,孰轻孰重,相信陛下是有分寸的。” “娘娘说的固然没错,但她毕竟是个女人,”龙女道,“恕我多心,据说她与仙帝陛下是旧识,若仙帝陛下果真遇见她,难保不生维护之心,娘娘当留意才是。” 红果果的挑拨!田真气得七窍生烟。 仙后不上当,含笑道:“这也难怪,她曾是朝华君极看重的侍女,言语机灵,生得又乖巧,陛下爱怜也不奇怪,何况陛下为人极重恩义,想报恩也可能。”她停了停,忽然关切地问:“说到朝华君,不知你二人的喜讯定在何日?本宫正打算备礼送来的。” 楼上一片沉寂。 田真快笑破肚子。 仙后v5,这还击多镇定多有风度,可怜咱无辜被你们两个拿来当武器了。 须臾,楼上传来轻轻搁置茶杯的声音,龙女开口,声音里已多了几分羞惭与谨慎:“我奉命而来,绝无他意,想请娘娘听我一言,此女先叛离天界,再叛离魔界,可知是朝三暮四之人,眼下魔帝四处寻找,要拿她问罪,她在仙界的谣言已出,能传到我们神界,就难保不会传到魔界,若魔帝迁怒,娘娘……让它变成真的谣言,才是上上之策。” 这番话一出,田真的笑僵在脸上。 半晌,仙后淡淡道:“请神帝放心,倘若她来了仙界,我与陛下会留意。” 龙女忙道:“娘娘莫要误会,当初若非仙帝陛下,我也不能重归神界,之所以有这番话,全是出于报恩之心,若是别人,我断不敢说的。” 仙后笑道:“她在仙界的消息,神帝能知道,想必有龙女的功劳。” 龙女没有否认:“此事拖延不得,娘娘是后宫之主,何不先查一查,以防万一?” 仙后叹道:“偌大后宫,连我也不放心,只是陛下不在,我行事更要顾及这些姐妹,怎能令她们受惊,暂且请龙女留在宫里住几日,待陛下回来再说吧。” 停了停,她似是随口道:“闲时若无趣,不妨四下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