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兰柯一梦》 穿越时空 “老林大爷,这也叫游茅山?连印宫都不去。” 不满的嘀咕声中,一个十七八岁左右、身穿t恤牛仔裤、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沿着黑色公路缓缓走来。 郁闷,爷爷非拉着陪她游茅山,偏偏临时居然又对“研究”护身符有了兴趣,让她一个人去印宫,二人约好地点就分开了。 果然是旅游的好日子,天气虽已渐凉,山中却依然枝繁叶茂,花红倚翠,草木芬芳。估计是前几日下了雨的缘故,阳光意外地温柔,如轻纱一般,风里还透着凉意,飘散着绿叶的清香,真正一派初秋气象。 林菲菲兴致勃勃地走着。 还是步行比较有意思,虽然不时有导游带着人呱呱介绍景点和推销物品大煞风景。一路走来,确实有不少小摊,卖香的,算命的等等。 忽然,她停下脚步。 路旁,小摊边,一个泥瓦盆。 盆中,数片长长的、翡翠般晶莹的兰叶在风中微微颤动,十分可爱。 愣住。 “兰花怎么随便放在这里!”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随即向前走去,根本没有发现,身后那条黑色的公路竟已在不知不觉中随着脚步缓缓消失…… 调戏? 林菲菲张大嘴巴,呆立了足足五分钟这才醒悟过来。 我的天!茅山怎么也玩起仿古了? 石梯砌成的山道上,钟声里,行人络绎不绝。然而,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长袍长衫,而有的居然脚上还套着双木屐。那些女游客也多数是荆钗布裙,头上髻鬟斜掠。 每个人面上都挂着如今很少见的、有些过分的虔诚之色,看来都是印宫求印的。 不是说战争破坏很多建筑了么,怎么还这么多道观庙宇? 林菲菲边走边赞叹——这里仿古还真彻底,不但小贩,连游人也穿起古代衣服带起假发来了,那衣服还真漂亮啊,不知道在哪买的,自己也该弄套穿穿…… 一路想,一路走,忽然,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脚步开始放慢……越来越慢…… 停下。 眼睛缓缓离开路面。 向前看——迎面几个人有说有笑,忽然看到她,立刻面露诧异之色,窃窃私语,然后,自动向左右让开以示欢迎。 向左看——行人都有“惊喜”之色,在两米以外看着她窃窃私语。 向右看——同左。 向后看——多数人边走边回头,对她“恋恋不舍”;少数人更加不舍,干脆在两米之外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细细观赏。 林菲菲疑惑地立在原地。 ——这些对自己行注目礼的人,不但有男的,居然还有女的。不但有老人,居然还有几岁的小孩儿! 莫非自己顷刻间魅力大增,无敌了? 好在她还有自知之明,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虽然自己在街上走也能吸引不少目光,不过要造成这么大的轰动效果,而且还是男女老幼通吃,可能性好象不太大…… 不会是出丑了吧?想到这,她立刻如临大敌般,低头紧张地进行全身检查。 t恤、牛仔裤,十分典型的旅游休闲装束。 没问题,那他们干吗老盯着看? 该找个人问问。 巧了,对面,一个漂亮mm倚着个帅哥迎面走来。 见到林菲菲,mm脸上立刻露出好奇有趣之色。 林菲菲露出笑脸迎上去:“你好,请问一下……” 谁知那女孩见她上来,脸上的好奇之色立刻消失,竟显出十分羞涩害怕的样子,直往身旁那帅哥后面躲。 林菲菲有些好笑。看来他们是恋人了,这女的也太胆小,大白天的风景区,自己又不是骗子流氓,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那帅哥却皱起眉,面露不悦之色,挺身挡在女孩前面:“你要做什么?” “我?”林菲菲没好气道,“我又不会吃了她。” 闻言,帅哥面色更寒:“此乃贱内。” “啊?”林菲菲吃惊地看看那女的,又看看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贱内?” 这人穿上了古代衣服,连说话也变成这样了? 谁知那女孩一听他也叫“贱内”,立刻拉着那帅哥掩面哭道:“四郎!” 帅哥大怒。 “给我捆了!” 一声令下,执行速度奇快无比,林菲菲正迷糊着呢,就见四个人高马大的青衣仆人从后面走了上来。 她吓了一跳,天,居然没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保镖,这人不简单啊!想不到自己竟惹了这么个老大。 不过好在这是风景区,难道他们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用暴力…… “胆子不小,竟敢调戏我们四夫人!” “我我我调戏她?” 林菲菲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调戏?有没搞错,都什么时代了说句话就是调戏?没看到我也是女的吗! 然而她来不及搞清楚,那四人已经扑上来了。 这可是风景区啊,光天化日打架斗殴都没人管吗?她急忙望望四周,周围的人不但没一个上来见义勇为,反而都看着她摇头,露出鄙夷之色。 “等等……你们敢打人?……这可是公共场合……救命啊啊啊——” 她撒腿就往人群中跑。 ——好歹自己也是个女的,那家伙怎么就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给我追!” 帅哥满脸怒色下达了“命令”,自己的妻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调戏了,不抓住这小子教训一番,面子往哪放! 林菲菲吓得只顾逃命,见路就钻,怎奈后面那几个人还是紧追不放。 怎么办?她双腿已软得快提不动了。 眼前一亮。 迎面,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长缓步而来,白色拂尘,紫色道袍,飘飘然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惜这不是赞叹的时候。林菲菲平时800米都成问题,今天居然被迫跑了这么长的路,早就痛苦无比,情急之下,她忙冲过去:“救命啊——” 老道见这情形,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了她。 后面四个青衣仆也面露敬佩之色,行礼道:“紫虚真人!” 原来这老道正是主持茅山派、与南面天师派道清天师、金陵定林寺无智大师齐名的紫虚真人。他道法精妙,心慈性善,又有弟子一千多,只出色有名的就有几十个,所以在朝在野声望都甚高,人们对他颇为尊敬。 他只对四人略一拱手:“贫道有礼了。” “咚”的一声。 “啊哟!” 五双眼睛立刻都看向林菲菲。 林菲菲哭丧着脸坐在地上,呼呼直喘气,面色通红。原来她实在太累,紫虚真人这么冷不防地松手行礼,她就掉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人瞪着她,恨恨道:“真人,这小子方才调戏四夫人,我们须拿住他回去交差。” “调戏?”紫虚真人惊讶地看着林菲菲,随即又摇头笑起来。 “我……我调……你个头!”她又急又火,努力吐出了这么几个字,又开始喘气。 见她嘴硬,四个青衣仆人又要发作。 紫虚真人哈哈大笑起来,伸手示意她不要再说,随即转向那四个青衣仆:“原来如此,贫道担保她绝不会调戏妇人,此事怕是有所误会。” 四人愣住。紫虚真人怎么为这种轻浮之人说情? “这……” 见林菲菲还是不能开口说话,紫虚真人也不好说穿她,便笑道:“四位就当是卖贫道一个薄面,如何?” “这……我们四公子……” “文四公子那里,四位尽管实说,必不会为难你们。” 闻言,那四人互相看了看,拿起主意——紫虚真人名望甚高,连朝中之士都要卖几分面子,何况求他的时候多得很,四公子想必也不好驳回的。 于是,四人使了个颜色,当先那人立刻笑道:“真人说哪里话,只是这小子运气好,遇上真人。” 再说了两句,四人便告辞走了。 “谢谢你啦道长,你是元符宫的吗?”林菲菲终于醒悟过来,高兴地抓着他的道袍爬起来,还是觉得腿酸痛,不由又弯腰捶起腿,嘀咕,“莫名其妙,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调戏这个词……” 紫虚真人依然一片和蔼之色:“想必他们将女施主当作男子,有所误会。” “对对,还叫我小子,”林菲菲又尴尬又泄气,虽然自己t恤宽大,但看在别人眼里也不至于这么男性化吧,“我哪里就像个小子了,真是……” 紫虚真人看了看她:“女施主装束奇特了些,所以他们误会。” “装束奇特?原来是这样,”林菲菲忙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实在看不出哪点奇特,“没什么啊,难道来这里都要穿古装?” 紫虚真人目光一动,凝神打量了下,惊讶起来。 “女施主并非当世之人,怎会来到此地?” 并非当世之人?林菲菲听了半天白话,有些莫名其妙。 却见紫虚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点头微笑:“果然有缘……” 林菲菲不再理会,拍拍身上的尘土:“谢谢道长,我看我还是快回去,别又遇上他们了,爷爷还等我呢。” 紫虚真人只一笑:“施主此去倘若有事不解,可到元符宫找贫道。” 说完,他头也不回,飘然离开。 “公路呢?公路呢!天哪!” 公路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些卖东西的小摊,那盆兰花,居然也踪影全无,周围的地势也变了,一路上的人竟然全都穿上了古装!。 “爷爷——”她着急地大叫起来。 眼前的一切变化太快,实在令人难以适应了。定了定神,她闭上眼,喃喃念着:“我快晕了,我一定快晕了……” 再睁开眼。 身边,依然是无数古人上山下山,黑色公路踪影不见。 这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抓住一个路过的古人。 “不好意思打扰下”,她赔笑道,“请问你知道从哪里可以到公路上去?” 那人微微一愣,疑惑道:“公路是什么?” 林菲菲闻言,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不会是真的吧,啊?这是哪年?” 那人更奇怪了:“嘉定七年啊。” 嘉定?! 林菲菲第一个反应就是嘉定好象在哪听过;第二个反应,自己只会说二零零几年,绝对不会说什么嘉定;第三个反应就是—— 晕,难道掉古代了?! “你没骗我吧?” 那人立刻沉下脸,怒道:“在下好心相告,不信便罢!” 说完,很有性格地一甩袖子,走了。 拜师茅山 古代的茅山果然不愧是道教胜地,草庵小庙随处都是,庙宇间香烟缭绕,山道上进香的行客来去不绝,一路走去,钟磬之声不绝于耳。时已近午,元符宫也出现在眼前,夏日虽已将尽,然而草木依然葱茏茂盛,烟雾缭缭中,元符宫更显雄伟庄严。 林菲菲根本无心欣赏风景,直接就往里面闯进去。 好在香客多,倒也没人特别注意,只有几个看见她的小道士面露惊疑之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早又不知跑哪去了。 她左转右转,不知跑了几重殿宇,这才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那紫虚真人到底住在哪里?想到他说自己“并非当世之人”,她心中充满希望:既然他知道,一定可以送自己回去,爷爷可还在等着自己呢! 还是找人问问吧。她丧气地准备往外走,却发现自己早已忘了路。这里的房屋多得像迷宫,陌生人这么乱转不迷路才怪。 正苦恼时,一个声音响起—— “施主该去殿上进香啊,怎么到这里来了?”话听上去老成得很,但那说话的声音却有些幼稚。 林菲菲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眉清目秀,脸上稚气未脱,正稽首向自己行礼呢。 看他人不大,却学得一副大人的样子,林菲菲笑起来。 那小道童似乎不大高兴。 “施主笑什么?” 林菲菲忙咳嗽了一声:“我想找紫虚真人,你知道吗?” 小道童警惕地看着她:“你找师父做什么?” “你知道?”林菲菲不由喜上眉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立刻露出生平最“慈祥和蔼”的笑脸:“他是你师父?” “那当然!”小道童得意地挺了挺胸。 “我有急事,乖孩子,快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闻言,小道童有些犹豫起来。 “这……”他向后面看了看,“师父他老人家不随便见客。” “嘿嘿,”林菲菲干笑了两声,“我不一样,是他叫我来的。” 小道童怀疑地看看她:“真的?” 林菲菲弯下腰,笑嘻嘻道:“当然是真的,你看姐姐我这么和蔼可亲,像骗人的吗?” 小道童瞧了瞧她,点点头。 “像。” “看错了吧?”林菲菲有些郁闷,“我哪里像骗子了?” “你不明明是个男的吗。” 倏地,林菲菲直起腰,咬着牙齿,面无表情:“你,快带我去见你那个师父真人!” 一路上林菲菲都保持沉默,那小道童估计有些害怕,只管在前面跑得飞快。不多时,面前出现一扇很大的圆形石门,上面刻着四个苍劲的大字: 东秀道院。 进了门,那道童带着林菲菲东转西转,来到一扇门边。 “施主请稍候。” 说完,他就径直进去了。 林菲菲着急地等在外边,果然不多时,那道童又出来,面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叫她进去。 房间干净而简朴,壁上高悬着一把木剑,还有一些道教有关的经文、书画,案上摆着经卷、朱砂、符纸和毛笔。 紫虚真人果然端坐在蒲团上,已经换了身普通的青色道袍,林菲菲一进来他就睁开眼。 “我怎么回去?”劈头就是这么句话。 紫虚真人却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只摇摇头:“贫道不知。” 林菲菲急了:“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紫虚真人看着她,微笑道:“一切尽在天意,女施主岂不知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 林菲菲愣住。 “可是我爷爷还在等我呢,我若不回去,他一定会着急的!” 紫虚真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是真的?回不去了? 林菲菲呆了半天,忽然往地上一坐,哭了起来:“55555,道长你老人家快送我回去啊,555555我爸妈他们一定会急死的……” 这老头太没同情心了,自己哭了半天,他居然闭上眼自顾自地打坐!林菲菲愤愤地停住哭声,伸手扯过他那宽大的袖子,报复性地、狠狠地擦起眼泪来。 紫虚真人睁开眼,见到这景象并不生气,只有些好笑地扯了扯袖子:“女施主……” 林菲菲装作没听见,只顾拖着那袖子不放,甚至擦起鼻子。 青色的袖子一瞬间就湿了一块,还带着鼻涕。 紫虚真人老脸上也有些郁闷了:“贫道惹你了?” “没有。” “那饶了贫道这袍子吧。” “你不送我回去,我就不饶。” 紫虚真人哭笑不得:“贫道实在不知如何送女施主回去,倘若不信,贫道也无法,只得将这袍子脱下,送与你擦如何?” 林菲菲已经哭得两眼红红像兔子,听紫虚真人这么一说,她抽了抽鼻子,默默放开手中的道袍呆呆地出起神来。 好半天。 “那我怎么办?” 见她终于问出来,紫虚真人笑道:“女施主想通了?” “反正回不去了,哭也没用。” 已经哭过,林菲菲果然觉得好多了。 紫虚真人端详着她:“贫道看女施主颇具灵性,异于常人,不知你可愿意入我茅山派?” “茅山派?”林菲菲立刻瞪大眼睛,惊讶万分,“我可以进茅山派?” “自然可以。” 自己可以进茅山?林菲菲想起那些影片里的茅山派,“扑哧”一声笑起来,指着鼻子:“你要让我念那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捉鬼?” 紫虚真人倒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降妖捉鬼,趋吉避凶,此皆我茅山派道义所在,自然要学符咒的。” “哪来那么多鬼,”林菲菲更晕了,想了想她似乎明白了,一脸贼笑凑到紫虚真人耳边,“你老人家要我去装神弄鬼骗钱?” 紫虚真人并不辩解:“你可愿意?” “反正我也没地方去了,”至少在这里不会被饿死,林菲菲泄气地看着他,“多谢你老人家收留,不过先说好了,我是不会剃头发的。” 紫虚真人摇摇头:“剃度是佛门,老道不是和尚。” 林菲菲放心地坐回蒲团。 “我这里有阴阳风水术,也有符咒法术,你可以先下去好好想,要学哪个,明日再拜师吧。” 原来是分开的?现代那些法师可是风水法术一起来哦。 “当然学法术。” 林菲菲想也不想就下了结论,她可不愿当个风水先生天天端着罗盘到处走,虽然同是骗钱,法术听上去就高级多了。 第二天,林菲菲就拜了上上下下的神仙、师父还有师兄师姐,成了紫虚真人门下的俗家弟子。其实她还挺习惯,又不上学又不干重活,就多了几件东西和事而已。 第一多了三个祖师,三茅真君,拜师的时候师父倒是说过他们的名字,不过在她吃了一顿饭后,已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多了群四五十岁的师侄,她在茅山派中辈分居然还不低,因为紫虚真人的亲传弟子连她只有二十三个; 第三多了个好朋友,就是带她来的那个小道童,而现在她居然得叫他小师兄,令她非常不高兴; 第四多了个道号,妙真,师父说妙有奇巧之意,她无意来到茅山实是天意之巧合,而“真”是本性纯原的意思; 第五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令她高兴的一件事——穿上道袍,束起头发,至少别人不会再拿她当男的了。 新鲜感还没过去,很快,令她头疼的第六来了…… “你该叫我师兄!” 林菲菲懒懒地趴在四个蒲团拼成的地铺上。 “对,师兄,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这么背,偏偏弄这么个道号呢,妙妙,哈哈哈,‘喵喵’,正好和我家‘咪咪’……” “师妹!”妙妙打断她的话,一本正经道,“该打坐了。” “可我很困,”林菲菲有些郁闷,“不睡觉吗?” “打坐就睡觉啊。”妙妙不解。 “啊,坐着怎么睡?”林菲菲“忽”地跳起来,“不行不行,我睡不着,皮肤会差滴,会有眼袋滴,会很丑的好吧……” “不会的师妹,”妙妙很严肃道,“道法无边,只要潜心修行,还可以返老还童,怎么会丑?” “返老还童?”林菲菲白了他一眼,忽然贼兮兮地笑起来,“大家都同行了,你就别吹好吧,骗骗外人还行,啊啊,我明白了,难道你就是返老还童的?” 说着,她故意打量起他来。 妙妙果然通红了脸:“我没有骗人?” 林菲菲又躺到了蒲团上:“反正是搞迷信,骗吃骗喝差不多嘛,来不成还真有鬼让咱们抓?大家别这么认真嘛,这儿又没外人……” “我们不是骗吃骗喝。” 林菲菲舒服地换了个姿势:“那你叫个鬼来我看看。” 妙妙果然不再说话。 “不行吧?”林菲菲笑得很开心,“好了,姐姐要睡觉了,你也回去睡吧,啊?晚安。” “我只会用符咒驱鬼,要召唤魂魄……师父说我法力还不够。” 后面几个字说得特小声。 林菲菲鼻子里“恩”了声表示赞同,她想起一件事。 “喵喵,这茅山派好象不只我一个女的啊?” “当然了,”妙妙有些疑惑,“有好多女弟子呢,不过得师父亲传的就只你和妙清师姐。” 林菲菲一听,立刻翻身爬起来:“那个妙清师姐多大了,漂亮不?” 她生性开朗,自然想找个朋友。 见她这么大反应,妙妙有些奇怪:“妙清师姐……和你差不多,很好看。” 嘿嘿,和我差不多?很好看?那不就是我也好看么!林菲菲找回点儿自信,笑容灿烂:“好喵喵,带我去找她玩好不好?” 妙妙歪着头打量起她来。 “怎么了?”林菲菲被看得莫名其妙。 “师姐比你好看多了。” 灿烂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然后,一点点垮下来,最后,脸上乌云密布。 “臭小子,就知道打击我。”咬牙的声音。 “妙清师姐不会理你的,”妙妙摇头,自顾自介绍,“我们派里的师兄弟都很喜欢她,可她谁也不睬,只和十八师兄说话。” 林菲菲无缘无故又受了次打击,而且还是出自一个最单纯的小孩子之口,立刻对那妙清师姐就失去了兴趣——不理我?yy的我还不理她呢! 我忍…… 半晌,她转了转眼珠:“十八师兄是谁?” 提起这名字,妙妙立刻露出骄傲之色:“就是灵逸师兄,他最厉害了,师父很喜欢,听说外面人人都知道他呢。” “还不是个假道士,”林菲菲撇撇嘴,“放心啦,过不了多久,师父老人家也会很喜欢你姐姐我的。” “灵逸师兄不是道士,”妙妙不悦地瞪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兴奋起来,“我忘啦,灵逸师兄就可以用召魂大法,等他回来我叫他招给你看。” “是吗?”林菲菲暗暗发笑,看帅哥装神弄鬼一定很有趣,“他什么时候回来?” 妙妙有些泄气:“除夕前吧。” 林菲菲又失去了兴趣。 妙妙和她说了半天,倒也有些清楚她的性子了,催起来:“师妹,师父叫我教你打坐,你不学我可要告诉师父。” 万一惹到师父老人家,把自己赶出师门,不是没地方混饭了么。 奇怪的影子 入门已快两个月,天气渐凉。 林菲菲除了每天打坐比较痛苦之外,其余时间倒过得挺自在逍遥,成天拐着师兄弟师侄在山中晃来晃去,加上她本来活泼,上下都很喜欢她。 茅山派此时于道教一脉声望甚高,弟子众多,而道教又不像和尚不能结婚,所以其中不乏有俗家弟子向她献殷勤的。 而她,倒也弄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代,正是南宋,只因为岳飞这个名字已经流传多年,她是从师侄中一个岳飞的粉丝那里听到的。 炉上,香气缭缭。 林菲菲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的蒲团上,无聊地看着炉上的烟气。那是什么香?挺好闻啊…… 紫虚真人忽然睁开眼:“那是沉香。” 我晕,连这都能猜到?!林菲菲吓得赶紧收心敛神,不再胡思乱想。 紫虚真人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妙妙道:“这两个月打坐,你妙真师妹进展如何?” 林菲菲全身一抖。 “回师父,这……”妙妙显然非常为难,看看她,垂下头:“还好……” 林菲菲大大地舒了口气,心中对这位天真善良仁慈可爱聪明机智的小师兄万分感激——自己的确“还好”,就是坐不到半小时就躺地上了。 紫虚真人倒也不计较,只笑道:“如此甚好,妙真,明日为师亲自试试你,再教你阴阳通灵术。” “啊?”林菲菲吓了一跳,自己连坐都坐不好,哪来什么进展哦,这不是要穿帮吗,“不用师父你老人家,就叫喵喵,啊不,叫小师兄随便考察考察就可以了。” 紫虚真人不看她:“打坐乃我茅山入门之术,可以提升灵力,为师须看过才好教你法术。” “……” 一切抗议石沉大海。 “看到了吗?” “没有。” 叹气声。 妙妙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你学不好,师父一定会责怪我的。” 林菲菲见他这样,忙陪笑安慰道:“失败乃成功之母嘛,师父都说过姐姐我天资聪颖资质上佳,一定不让你丢脸,啊,再来次怎么样?” 妙妙这才点点头,稍微恢复信心。 夸下海口,林菲菲又郁闷了,明知道这些是封建迷信,自己还要装神弄鬼打坐玩感应,她暗自嘀咕——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些东西,怎么感应嘛! “等等,”她想了想,“妙妙,你学了多久了?” 妙妙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学五年。” “那你最开始打坐看到过什么没有?” “就是有很多东西在晃来晃去,”妙妙见她果真要学了,也开心起来,努力想解释清楚,“师父说那是心魔,其实游魂也是这样的。” “游魂?”林菲菲紧张地望望四周,鸡皮疙瘩起来了,虽然明知这是迷信,不过鬼片看太多,亲自体验起来还是有些害怕,“你真看到了?” “当然,”妙妙认真道,“不过我们这里有真君像还有这么多法宝,不用召魂大法召唤的话,魂灵是不会来侵扰的,所以看到的都是心魔。” 对对对,那是迷信,要相信科学。 林菲菲暗暗安慰自己,松了口气,顺口道:“你会些什么法术?” “我嘛,”妙妙见她问,颇有些尴尬,“我只会简单的符咒、阴阳通灵术和步罡。” 林菲菲“哦”了一声,盘膝继续打坐,心里默默念叨:集中精神,集中精神……一定能看见…… 夕阳的余辉已完全消失,夜幕将垂,积金峰上秋风渐起,路旁林叶红黄二色相间,遍地连石纵横,如铺上一层金毡,分外美丽。 “真美啊!” 纵然看了无数遍,林菲菲还是忍不住赞叹。 “当然,师父说咱们茅山得天独厚,集天地之灵气,正是修道的一块风水宝地呢。” 二人走了不久,终于来到一处阴暗的松林前。 妙妙远远望见那松林便停下了脚步,好象有些犹豫:“师父说过不要靠近那里,我们就在这里吧。” “恩,好。” 说实话,林菲菲也有些不舒服,不知怎的,刚一见到那黑松林她心里就隐隐有些发毛。 或许是天快黑了,这里风太凉,她想。 原来她坐了一下午效果不佳,妙妙心中着急,吃晚饭时忽然想到或许是她灵气太低,不如带她来山后阴气较重的野地试试。 妙妙皱着小脸:“师妹,酉时到了,如今夏冬之际正属阴,此地又是阴寒之处,你再感应不到我可就没办法啦。” 林菲菲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盘腿坐到了石头上。好好好,现在把责任全推给我了,世界上本来就没这些,看不到又怎么能怪我。 想着,她闭上眼睛,凝神掐诀。 静静地,冷冷的阴风吹过,林菲菲忽然有些发抖。远处,一阵如泣如诉的声音隐隐传来,仿佛有人在悲戚呜咽。 她吓了一跳,忙睁开眼,原来是风刮过远处松林,发出如海浪般的涛声。 妙妙见她睁开眼,惊喜万分:“师妹,有啦?” “好象……是吧,”见他这么高兴,林菲菲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他为自己修炼尽了这么多力,怎么也不忍心说出听错的真相来打击他,于是只好拿这模棱两可的话来支吾,“唔,我再试试。” 见她有了反应,妙妙开心地坐在她面前,仰着小脸满脸期盼地望着她。其实这是历来的奇怪之事,学得好,徒弟自己不一定兴奋,但师父却一定是骄傲的。 继续闭上眼。 远远的,松涛声又响起,更加悲凉伤感,隐隐与哭泣声一模一样。林菲菲汗毛直竖,终于忍不住又睁开了眼。 天! “啊呀!”她扯住旁边妙妙的袖子,脸色发白,“那那那……我我看见了看见了!” 一缕窈窕的身影缓缓飘来,阴冷的晚风吹起白色的衣衫,却又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原本就阴暗的场景更添诡异。 转眼间,那白色影子已经站在了面前。 女的,美丽绝伦,而且还是很冷的那种,叫什么?冷艳。 她全身都透着冰一般的冷气,林菲菲甚至能感到她没有气息,简直快要晕倒了,幸好这鬼长得还不算太恐怖,身边又有个小道士助阵。 “喵喵……救……”舌头打结了。 谁知—— 妙妙站了起来:“妙清师姐!” 林菲菲闻言呆了半晌,这才伸手擦擦冷汗,原来是虚惊一场! 原来她就是美女妙清啊!林菲菲倒也私下揣测过她的面貌,如今亲眼见到,她才发现妙清的美丽的确远在自己想象之外。 秀长的眉毛,冷漠的眼睛,优雅的嘴唇……这些词根本不能完全形容,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给人一种高贵脱俗的感觉,衬着白色的道袍,看上去如同春雪一般晶莹剔透。 只是她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多半是不大出门见阳光的缘故,加上她整个人又那么冷,所以自己才会把她当成鬼。 “妙妙师弟,”美到极致的声音,听上去却又十分冷淡,“此地阴气太重,不宜久留,还是快回去的好。” “是,师姐。”妙妙恭敬地回答。 林菲菲简直已经看呆了,听到这美丽的声音才回过神,心中羡慕无比。 妙清看了看她,又看着妙妙,似在询问。 妙妙忙拉了拉林菲菲:“这是妙真师妹。” 听了这个道号,妙清居然有些惊讶:“新来的妙真?” 原来那天拜见各师兄师姐,林菲菲并没有见到妙清,如今在这冰雪一般高贵的人面前,她有些自惭形秽了。 “对啊,哈哈是我,师姐你好哇,其实你可以叫我林菲菲……” 妙清却已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打断她的话:“听说师父对小师妹很是另眼相看,想来小师妹必定资质奇佳,不知这两个月进境如何。” “这……”林菲菲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灵力太差感应不到所以才跑这里来体验。 倒是一旁的妙妙说了实话。 “师妹她灵力不够,所以我带她来这里……” 话未说完,忽然看到林菲菲那要杀人的神色,他立刻吓得闭上了嘴。 “哦?” 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妙清愣了愣,露出不屑之色。 “两个月修炼下来,灵力应该足够了,”她淡淡道,“师妹别丢了茅山派的脸。” 说完,她不再理二人,挥着拂尘姗姗而去。 考验 看着那美妙的背影,林菲菲狠狠地瞪着妙妙:“有时候说实话是不对的,懂吗!” “师父说应该说实话啊。”妙妙不解。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林菲菲没好气地扯下一根草,放在手上蹂躏,“耍什么酷,就算是美女,也不用这么看不起人嘛。” “你也不喜欢吗?”妙妙摸着脑袋,“派里师兄弟都很喜欢她,可玉静她们也和你一样,不喜欢她呢。” 林菲菲在元符宫混了这么久倒也没白混,玉静她是认识的,也是茅山派女弟子,不过她们比起林菲菲来却是排在了师侄一辈了。 她暗暗道:笨,女的当然排斥美女了,姐姐我也不喜欢得很。 想到妙清那不屑的语气,她又满肚子火。 “拽什么!” “拽?”妙妙疑惑,显然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个新词。 “就是自以为了不起,不把人放在眼里,”林菲菲顺口解释,“这样的人谁会喜欢啊。” “可师兄他们都很喜欢她啊。” “那是异性相吸,懂吧?”林菲菲白了他一眼,“美女谁不爱。” “异性相吸是什么?”小鬼很有求学精神。 “这个,等你长大了再说,”林菲菲没好气地拍拍他的脑袋,“小孩子不能说这个,被师父知道了要骂的。” “是吗?”妙妙一向很敬畏紫虚真人,立刻很懂事地答应了下来,“那就不说了。” 小孩子就是好哄。 看看天色快黑,她站起身:“回去吧。” 起来这一恍惚间,眼角余光到处,她竟看到远处松林上空,远远的,仿佛有个白色影子在随风飘荡。 又是哪个师姐师妹师侄? 她忙扭头仔细看去,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眼花了吧? 她暗暗吃惊,这些事果然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啊,天天打坐,人也变得疑神疑鬼了,以后可一定要保持清醒,别坐出精神问题了。 “师妹,起来打坐,别睡啦!”有人拖着手臂。 她痛苦地抱住蒲团:“困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明天晚上师父就要考较你了。” “那就明天再练,好喵喵……我好困……”翻个身继续睡。 …… 月光如水,斜映着窗纸,整个元符宫在夜中沉寂。 黄布将整个桌子覆盖住,桌上,两只蜡烛,一个香炉,一碗清水,几张用朱砂画好的黄色符纸,一把桃木剑。 林菲菲垂头坐在蒲团上,暗暗打起主意: 这些事分明是瞎掰,呆会儿管它看见看不见,都说看到,反正大家都混的,师父老人家估计也只是想试探自己装神弄鬼胡掰的本事,怕将来临场露出破绽吧。 想到这,她立刻不那么着急了,反而得意地咳嗽两声,倒是妙妙紧张地看着她,一张小脸满是不安。 “亥时将过,快子时了,为师这便施法召唤魂魄,你可要仔细了,如有反应,便可睁眼。” 林菲菲忙点头。 见她乖乖地闭上眼打坐,紫虚真人微微一笑,走到桌前拿起了桃木剑。 炉香袅袅,烛光摇摇。他脸色肃然,面门而立,一手挥动桃木剑在半空划起来,而另一手却捻着诀,口中喃喃自语。 “……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逆我令者,寸斩灰尘……”. 林菲菲听得有些好笑,果然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啊。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半睁开眼睛。 只见紫虚真人一面口中念咒,一面将用剑尖挑起桌上符纸,往空中划了个圆圈,“忽”地一声,那符纸竟然自行燃烧起来! 太精彩了! 林菲菲看得饶有兴味——这是用的白磷自燃的法子吧? 忽然,紫虚真人一声大喝:“急急如律令,摄!”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一阵阴风扫进房间来。 整个房间顿时像在冰窖之中,林菲菲立刻感到寒意袭身,桌上的烛光也暗淡了许多,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 可是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啊,怎么回事?林菲菲正在疑惑,却见紫虚真人转过身来,她马上闭起眼睛装作在凝神打坐。 紫虚真人看着林菲菲,缓缓念道:“屏心、凝神、定性……心静则清,心清则明,心明则灵……” 不紧不慢的语调竟似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过不了半晌,林菲菲那颗浮躁不安分的心渐渐静了下来,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提示收心凝神,开始冥想。 耳边忽然响起幽幽的叹气声。 渐渐,似有脚步声在移动。 林菲菲吓了一跳,她发现自己明明是闭着眼睛,却竟然能感觉到眼前有几个影子在移动,而身后时而也有冷气吹来,吹得脖子凉凉的。 她忙睁开眼。 我的妈,这不是幻觉吧! 眼前活生生的一个贞子——惨白的脸,没有丝毫生气,眼睛空洞,长长的头发披垂在胸前,在白色衣服的映衬下更加恐怖。 那女鬼见林菲菲惊讶地看着她,不由也咧嘴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啊——!!!!!” 一声长长的、高八度的、足以震动整个元符宫的、鬼哭狼嚎的叫声过后,周围又回归了寂静。 “师叔,你这面色怎地如此差?” 林菲菲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玉静啊。” 原来这里不论男女都是称呼师叔的,林菲菲也习以为常了,何况玉静长相甜美,性格活泼,除了时常耍点小心眼有些八卦外也挺好。 玉静神秘兮兮地看看左右,凑到林菲菲耳边:“师叔可知道昨夜的事?” “当然知道,出大事了。”林菲菲没好气地挑着碗里的菜,发现实在没胃口。昨夜自己就差点吓出大事了,幸好魂儿还在。 那个女鬼实在太令人难忘了,昏迷中,整个梦里竟然全是被那女鬼追的画面。早上一醒她就找到妙妙,声言他必须守着自己不得离开半步,如今只恨上厕所没人守着。 她可再不敢说这里的人是混的了。 玉静却有些泄气,她本是想到林菲菲新来不久想表现一下,如今也没了话头,只好陪笑:“想来师叔也早知道山后的事了。” “山后的事?”林菲菲愣住。 “师叔不知?”玉静见有了表现的机会,兴奋起来,“山后松林被玄天八卦阵禁住的那个女鬼啊。” “玄天八卦阵?” 林菲菲想了想,立刻全身寒毛又竖起来——前天自己和妙妙去现场“感应”体验,自己第二次看到的那个白色影子…… 想到这,她立刻紧张地抓住玉静:“她是不是跑出来了?” 玉静见她激动,忙赔笑:“玄天八卦阵倒也不是轻易能破的,只是今日宫中上下都在传言……” 没出来就好! 林菲菲好奇地打断她的话:“那女鬼为什么要被困在哪里?” 玉静摇摇头:“我们都不知,听说当初师祖见她可怜,说那片松林集天地浩然正气,希望借此化去她心中怨念早日投胎,都二十多年了呢。” 林菲菲不解:“那现在她出什么事了?” 玉静看看左右,低声道:“宫中都在传言那女鬼怨气太重,难以感化,大师伯已经去劝说师祖去了,要将她送回冥府。” 林菲菲听得半懂不懂。 她不知道,一般的冤魂怨气不除都难以投胎的,它们或是游离于人间躲避冥府追拿;或是被拿住,送回冥府堕入地狱受诸般苦难。紫虚真人将她禁在那里实在是一片善心。 “不是二十年都没问题吗,怎么知道她不能被感化。” “还不是昨夜,”玉静似乎有些后怕,“昨夜几个道院都听见她的叫声了,啧啧,真难听……” 黑线! 林菲菲呆了呆,咬牙假笑:“呵呵,是吗……” 瞟瞟旁边的妙妙,他正偷偷抽着肩膀呢,见林菲菲瞪眼,忙又将头埋在碗里装着扒饭。 正在此时,一个飘摇的身影走过。 白袍如雪,离尘脱俗。 看着那张冷艳的脸,玉静不由轻哼了一声,目光满是不屑:“成天做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儿给谁看!” 林菲菲对妙清也没多少好感,不过她也没有搬弄口舌的习惯,只好奇地问道:“怎么平时都没怎么见她出来吃饭?” “有人服侍呗,她俗姓程,是程知府之女,”玉静撇撇嘴,“家里有钱就是不一样,十八师叔竟然会看上她,哼。” 林菲菲暗暗好笑。 又有钱身份又高的美女,怪不得女人妒忌男人爱。 玉静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两眼放光,面露喜悦之色,悄悄凑到她耳边:“听说再过几个月,十八师叔就要回来了呢。” 又是那个叫什么逸的十八师兄?也会召魂的? 想到召魂,林菲菲立刻又打了个寒噤。 看着玉静那副花痴样,她脑海中立刻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手拿拂尘、摆着ps、酷酷的“现代化帅哥道士”版本。 不伦不类,哈哈哈…… 她被自己想象中的帅哥形象笑倒在桌面。 “师叔(师妹)?” 神儿被唤回,扭头一看——玉静和妙妙正瞪着自己,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晕鬼 “妙真,可好些了?”慈祥的声音。 “好了好了,多谢师父关心。”林菲菲躲在妙妙后面,跟着他一步一步挪,生怕这位师父又要召出个女鬼来考验自己。 最近受了刺激,夜里连觉都睡不着,虽然妙妙说过元符宫不会有那些东西进来,但她还是夜里不敢出门,走到哪里都要叫上妙妙,好在二人房间相隔不远。 “恩,才两个月就能看见实体,”紫虚真人居然满意地点点头,“想不到你灵力进展如此快,果然好资质,实出为师意料之外。” 赞扬的话谁都爱听,林菲菲听得满脸发光,不住地傻笑。 “所以今日起,为师要教你阴阳通灵术和基本的黄符法咒。” “啊?”林菲菲僵住。 紫虚真人却依然自顾自思索道:“恩,为师还有一套上清剑法,阴柔奇巧,正适合女子使用,也一并传了你吧。” “不不不了。”林菲菲终于反应过来,哭丧着脸,他不会要让自己再去捉鬼看鬼吧,“师父,你还是教喵喵,啊不,教小师兄吧……我再多打打坐就行,熟悉熟悉……” “不必,”紫虚真人果断地一摆手,“你的灵力已足够了,妙妙先出去,为师今日便传你阴阳通灵术法咒。” 妙妙立刻同情地看了看林菲菲,耷拉着小脑袋出去了。 林菲菲失去了挡箭牌,立刻跑到紫虚真人面前扯着他的袖子不放:“师父,我不学好不好?那女鬼实在太太太……” “修道之人如何会怕鬼?待为师教会你符咒,你便可以驱拿它们了,”紫虚真人说完,又走到桌边,拿起桃木剑,“何况就算看不见,也难保你身边就没有……” 林菲菲立刻警惕地望望四周。 紫虚真人咳嗽两声。 “元符宫自然没有,但你总不能只在宫里,我茅山道法名扬天下,学些基本护体驱邪之术总也无害,如何?” 见她略有动摇,紫虚真人又放下桃木剑,坐回蒲团上。 “阴阳通灵术是茅山派独门法术,打坐冥想乃是提升灵力,而通灵术则是籍自身灵力洞悉一切,认清邪祟之物的实体,如此方能知己知彼,不至忙乱。” 他看看林菲菲。 “接下来你可要记清法门了。” 花了n多力气,已到半夜,林菲菲终于将那些咒语窍门记了下来。 “可记好了?” “大概……”林菲菲偷偷瞟了瞟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些心虚,“呃,也差不多了吧。” “如此便好,”紫虚真人点点头,“现在你便试试看,为师作法助你。” “等等等……”林菲菲脸发白,“又要看?” “不妨,它们不伤人,为师自然也不会让它们害你。”紫虚真人说完便走到桌边,又开始挥剑念起咒来。 林菲菲虽然害怕,也没办法,只好溜到他旁边站定。 随着符纸烧过,阴风吹进,烛火又摇摆起来,隐约好象有无数影子在暗处闪躲。 就看看,无所谓,师傅在旁边呢…… 林菲菲努力平静下来。 她开始按照刚才学的办法,闭目,屏除杂念,心神空灵,聚气凝神于双目,再微微半张开眼睛…… 天哪! 她整个人石化!这次居然换了一个,不再是上次那女鬼。 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长发,一样惨白的脸,唯一不同的是——舌头吐出有一分米长! “啊——!!!!” 睁开眼。 两张脸。一张老的,一张小的,都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她。 “我怎么在这里?”林菲菲揉揉眼睛。 窗外,阳光灿烂。 妙妙摸摸脑袋,看看师父,又看着她,吞吞吐吐道:“昨夜师妹你学阴阳通灵术昏过去了。” “啊!”林菲菲立刻从蒲团上蹦了起来,瞬间,昨夜的记忆全部恢复,她一把拉住紫虚真人的袖子,哭丧着脸,“我再不要学那个大法了,死也不学了!” 正嚷着,一个声音响起。 “小师妹不学什么?” 林菲菲立刻放开紫虚真人,恢复了恭敬的模样。 一个人走进门来。 五十来岁,面容清癯,下巴稀疏的几根胡须。 林菲菲是认识他的,他正是紫虚真人的大弟子,道号灵尘。她总觉得很有趣,大师兄明明和紫虚真人差不多大,却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如晚辈一般。 “大师兄早啊。”她陪着笑。 “师妹早,”灵尘微微一笑,随即向紫虚真人作揖行礼,“师父,昨日宫中上下又有人听到叫声,那女鬼只怕……” 林菲菲立刻满脸通红,尴尬地望向窗外。 紫虚真人哈哈笑了两声,看看林菲菲:“不妨,她只是宣泄心中怨气,隔些时日便无事。” 说我是女鬼? 林菲菲咬牙怒视着二人。 “原来如此,”灵尘却松了口气,随即他又看向林菲菲,不解她为什么咬牙切齿,“小师妹你怎的了,脸色如此难看?” 从此,元符万宁宫以及前后几个道院,都能看到林菲菲成天白着张脸走来走去的影子,玉静她们倒常常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要不要化个符消灾。 而事实,只有她自己清楚。 两三个月下来,她居然见到那些东西还是会晕,别人晕车晕血,她是晕鬼…不论她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恳求,紫虚真人还是坚持“习惯就好”,隔个几天就要将她叫去“考察”一次。 不过晕成习惯,她醒得也快,精神也没那么差了,晕鬼成了个形式。 冬意更浓。 这日,林菲菲一早起来,居然发现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她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得直嚷嚷,然而其他弟子却只是敷衍性地笑笑,因为下雪在那时候并不新鲜。 “喵喵,快,我们去看雪景。” 早上刚吃过饭,她就把妙妙拖到了宫外峰上的亭子里。 天空阴云沉沉,数千数万点雪花飞扬,随着冷风,飘飘洒洒不知几千里。枯枝上已经挂起了缕缕绒条,远处松顶也有些些白色。 “好美啊!”林菲菲兴奋得一把抱起妙妙,“喵喵你看,居然下雪了,下雪了啊!” 妙妙显然非常不习惯这么热情的拥抱,挣扎了好半天才被她放下来,小脸全是不满:“袍子都被你揉皱啦,我都见过好多次雪了,不好看。” “不懂欣赏,”林菲菲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继续看雪,“哇——” 赞叹完毕,嘴巴却合不拢了。 因为她看见一个人。 潇潇的寒风里,飘零的雪花中,一个绝美的白袍女子走来。 冰雪中的世界,冰雪一般冷漠而高洁的人。看上去,她整个人似乎已经和天地间那纷纷的雪花融为了一体,相互陪伴,相互增色。 身后,两个十三四岁的女道童捧着一张琴。 “哇,难怪这么多男的想泡她……”林菲菲一边赞叹,一边拍着身边妙妙的头。 “泡她?”妙妙不懂。 “啊?”林菲菲终于发现自己在祸害儿童,“泡嘛,就是……泡茶,我是说,你那些师兄弟师侄儿人人都想给她泡茶喝。” “是吗,”妙妙还是听得似懂非懂,“可妙清师姐不会喝别人泡的茶。” “嘘——” 林菲菲示意他闭嘴,正要迎上去打招呼。谁知那妙清一见这亭子有人,便停下脚步,冷冷看见是林菲菲,便转身就往回走。 已经到了嘴边的热情话立刻被堵了回去,林菲菲呆了好半晌,才撇撇嘴:“拉倒,谁稀罕谁呢!” 嘀咕了几句,她也没有兴致再继续赏雪了,二人便顺着原路往回走。 远远的,那片松林又出现。 妙妙在前面飞快的走,他到底小孩子,被林菲菲拉出来半天早就不耐烦了。 林菲菲却不由又莫名打了个寒颤,放慢了脚步。 远远望去,和往日所见也没大变样。松林依旧绿得发黑,只林梢上点缀着少许白雪,平添了几分秀色,又显得静寂沉沉。 她暗暗好奇。 里面的女鬼是谁?有什么怨气不能化解呢?那天的白色影子到底是不是她? 这段时间林菲菲没事时倒也打听过这些八卦,无奈派中年轻弟子也都是道听途说的,而老辈的几个弟子都不肯开口,看来是被警告过。 正在她边走边想时—— 一道迅疾的白影掠过,无声无息,如鬼魅般。 虽然是借着眼角余光所见,但林菲菲还是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幻觉,她吓得立刻停住脚,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并没起风,四周一片沉寂,甚至连天上的雪都暂时停下了。 妙妙早已跑过前面不见。 这是谁?该不会又是那天那个…… 林菲菲头皮发麻。凭直觉她发现这次的白影有些不对劲,但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好奇,顾不得再想,只加快脚步往元符宫跑去。 回到宫中已是午饭时候。 斋堂中,玉静挪到林菲菲身边,满脸失望:“听说灵逸师叔不回来了呢。” “哦,是吗。”林菲菲漫不经心地挑起一根菜。 自进斋堂她就听到那些俗家女弟子在失望地谈论这事,但林菲菲显然不大感兴趣,她只顾想着刚才那诡异的白影。 “听说师祖又派人稍信叫他办事去了,”玉静伤心得直叹气,“这次不回来,又要过一年才能看见他啦。” 然而半晌,她又露出幸灾乐祸之色:“师叔不回来倒也省了清净,不然有的人又要成天缠着他了。” 说着,她示意林菲菲朝门外看。 林菲菲顺眼望去,愣住。 一个白袍身影出现在门外,从侧面看去,那美丽的脸明显地添了更多冷漠之色,沉沉如冰。 斋堂很多人都望着她,有爱慕,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但她却似乎都没看见,依然优雅而缓慢地走过门前,消失了。 林菲菲咬着筷子头出起神来。 下山 秋叶纷飞,红如火,黄如金,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美丽、浪漫。 可惜多了两个非常不浪漫、正在啃枣糕的人。 “唔,喵喵,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林菲菲手一抖。 至今她依然对那个白影记忆深刻,几次问紫虚真人,他都摇头说这是天意,其余则半点口风也不露,日子久了她也懒得再问,只是还有些后怕。 妙妙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学了法术了吗?” 林菲菲白了他一眼:“那当然,我只是不喜欢看它们,你不觉得它们很恶心吗……” 不知不觉拜入茅山已经一年,除了学会套上清剑法(只限于演示),记忆力一向不太好的她,竟然死记硬背也记住了不少符咒,虽然效果有些难说——她经常念错咒语。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还晕鬼… 奇怪就在这里,她虽然道法奇差,灵力却是奇好,当初只因怕见到那些东西,她根本不敢再练什么阴阳通灵术,甚至连打坐也不玩了,然而每次被紫虚真人逼着规规矩矩练时,她依然能见到那些东西,并且呈现越来越清晰的趋势。 晕倒了无数次以后,倒是她自己想了个办法,用布蒙着眼睛凭感应判断,来个“眼不见为净,”几次试验果然效果奇佳,也没出过错,紫虚真人便不大追究了。 只是,二人皆没考虑到临场发挥时会不会有时间让她蒙眼睛的问题。 头上落叶飞过。 林菲菲叹了口气,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从去年夏末掉到这里,一转眼又是秋季了。 她想到自己的来处,忽然想哭,不知道老爸老妈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呢。 鼻子一抽。 妙妙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啦?” 她忙擦擦眼睛:“没事。” 正在此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士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手捻着下巴那几根稀疏的胡须。 “小师妹。” “大师兄,”林菲菲忙站起来,“找我吗?” “师父叫你去下。” 青蓝色的布帘掀起又垂下,将浓浓的秋意隔绝在外面。炉中,烧着上好的檀香,清幽无比。 “下山?”林菲菲跳了起来。 紫虚真人端坐在蒲团上,依旧面带笑意点了点头。今日他又穿上了一身紫袍,据说这是朝廷特赐的。 “我一个人?”林菲菲指着自己的鼻子。 紫虚真人又点了点头。 林菲菲小心翼翼问道:“下山去干什么?” “历练。” “历练什么?” “道法。” “我道法浅薄得很,”林菲菲忙傻笑,下山人生地不熟的,自己道法又那么差,“还是再修炼个两三年再去的好,呵呵……” “我茅山派规矩,凡入门一年都会下山历练一圈,”紫虚真人甩了甩拂尘,“何况为师还有件事叫你去办。” “什么事?” “找人。” 林菲菲苦着脸,为这悠闲安逸的生活作最后的垂死挣扎:“我在外面又不认识什么人,师父还是叫他们去吧。” “这个人你去找最合适。” “谁?” “你的十八师兄,灵逸。” “是他?”林菲菲立刻打起精神。 原来是要自己去找那个帅哥啊,哈哈。想到脑袋里虚构的那个手拿拂尘、摆着ps、酷酷的“现代化帅哥道士”版本,她不由想笑,看看紫虚真人的脸色忙又忍住。 “灵逸可算是我茅山弟子第一人,行止端正,这几年在外面做了不少大事,你该多多向他学才好。” 林菲菲听一句,点几下头。 紫虚真人显然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去年我让他去办件事,如今你下山务必要带几句话给他。” “世界那么大,”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我遇不上他怎么办?万一我遇上了不认识怎么办……” 紫虚真人并不着急,反而笑得格外灿烂:“你会遇上的。” “你老人家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有缘。” 你会相信自己和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有缘?答案是否定的。 只不过“有缘”这个词向来难以求到证据,所以很少有人会一本正经问“我们为什么有缘”之类的蠢话;但用它来哄人倒是最简单最有效的,不信你仔细观察,身边或者电视剧里“我们有缘”之类的话是不是很多? 果然,林菲菲被哄住,和帅哥有缘总不是坏事。 半晌。 “带什么话?”想到将来风餐露宿的生活,语气变得有气无力的。 紫虚真人正色道:“来年中秋,九华山头,五色泉开,兰月齐拜。” 林菲菲跟着念了n遍,终于能确保在将来一段时间里不会忘记。想了想,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他便好,”紫虚真人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样东西,“为师有件东西送与你。” 一听送宝贝,林菲菲满眼发光,她好奇地伸手接过来。 原来是根紫色的缎带,上面坠着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头,奇怪的是,这石头竟通体呈紫色,还略有些透明,她细细一看才发现,石头里面隐约似有副太极八卦图,还有些字迹。 这是什么? 紫虚真人似看透了她的疑惑:“此乃先天玄紫石,若佩戴它,普通邪物近身便有反应,那一粒给了灵逸,如今这粒就给你吧。” 一听救命有用,林菲菲忙戴在脖子上,帖身藏起。 “我六岁的时候也下山过的,”妙妙摸摸脑袋,“不过是灵逸师兄带我去的。” 林菲菲泄气地坐下来:“师父就是叫我去找他。” “太好啦!”妙妙开心极了,“十八师兄很有趣的,你跟他在一起好玩。” 她撇撇嘴。 有趣?当然了,他不“有趣”,怎么会哄到妙清那个冰雪冷美人的心。 妙妙那小脸却还是兴奋无比:“你别忘了跟他说,我很想他回来呢。” 林菲菲做出发抖的样子:“肉麻!” 妙妙倒不注意这个词,想了想,又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一个人真不好玩。” “恩,我一定很快回来,”林菲菲拍拍他的脸,有些感动,这小家伙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是喵喵最好了,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很多吃的……” 话未说完。 “小师妹。” 二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师兄灵尘走进来。 “小师妹,可准备好了?这些钱你拿去。” 送钱的来了,林菲菲有些开心,接过包袱看了看,立刻惊叫起来:“我要去一年多哪,才这么几串钱?” “小师妹有法术,报上我们茅山派名号,请你做事的人多得很,”灵尘又开始摸起那稀疏的胡子,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望小师妹此行顺利,做几件让师父满意的事。” “大师兄,我……” “对了,师父有几句话叫我嘱咐你,”灵尘打断她的话,郑重地说,“师妹此去应走建康方向……” 林菲菲想也不想就打断他的话:“建康是哪里?” 灵尘一愣:“就是金陵。” 金陵?林菲菲听着有些熟悉,细细一想终于明白,不就是现在的南京吗!好耶,古代南京可是很有名的地方啊。 “金陵乃是佛门胜地,尤其定林寺乃佛家宝刹,高僧众多,如今道派虽以我茅山派与南面的天师派为首,然佛道各有所长,僧道一家,我三派向来互敬互重,师妹此去倘若遇上这些朋友,切莫妄自尊大。” 林菲菲忙点点头。 灵尘满意地拈着须,点头微笑:“如此便好,师妹早些歇息,明晨下山。” 见他要走,林菲菲急忙拖住他:“等等等,大师兄,我能不能多拿点钱……” “这……” “好师兄,我就多拿一串,好不好?” “不行小师妹,这是定例。” …… “好吧。” 冤家路窄 集市上无比热闹,各色小吃飘着香味,各色小玩意陈列在摊上,令人眼花缭乱。 林菲菲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初出茅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古代世界,一切都觉得新鲜无比,跟现代完全不同。 走了一天,如今回首茅山,已经在好几十里以外了。 虽然单独出来是第一次,林菲菲倒也做了准备。她现在一身男道士装束,虽然被当作男的有损骄傲,不过为了行走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 果然,人们只见到位眉清目秀的小道长,只是那双眼睛偶尔会透出些狡黠之色。 何况她道法虽然不算很高明,救命逃跑的法子却多,实在不行,那套只会演示的剑法关键时刻也还是有点用的。 那些法咒剑法都还没单独试验过呢。想到这里,她立刻充满信心,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既然出来了,就一定要做几件得意的事,让这些人看看茅山派女弟子的厉害,当然最好能挣个比那灵逸师兄还拽的名声,回去让师父师兄师侄儿们看看,叫他们无话可说五体投地…… 胜利就在眼前,哈哈哈。 不过眼前最显眼的,是个饭行。 正午时分,饭行生意十分红火,所有的桌子都坐得差不多了,只有临窗那张桌子只坐着一个人,而且是个绿衣人。 林菲菲立刻奔过去坐下,把包袱和剑往桌上一磕,发出沉重的声音。 她揉了揉肩膀——苦,古代出门居然还要带着好几斤的铜钱,加上师父送的这把剑,估计一共就有十来斤。 小二人还在两米开外就开始招呼:“小道长要用些什么?” 林菲菲咳嗽两声:“你们这里有些什么菜?” 刚问出口,一个声音响起—— “且慢!” 林菲菲对美食的渴望被打断,非常不满地寻找声音的发源地,发现正是来自于对面那个绿衣人。 视觉感不错,居然是个帅哥。 凤目长眉,嘴角微翘,俊逸的脸第一眼看去冷静而睿智,但多看几眼的话,竟又感觉透着几分慵懒之色。 在她分析帅哥的同时,帅哥也挑眉看着她。 “看够了?”懒懒的。 林菲菲有些尴尬。 “够了就走。” 听着不客气的声音,林菲菲没好气回嘴:“够了,不敢再看尊容,我怕吃不下饭。” “在下不惯与人同桌。” 斗嘴?小菜一碟:“在下我也不习惯。” 帅哥长眉一皱:“在下先到。” “放心,在下我不会把你赶走的。”听起来很好心。 对面的目光以及脸色都阴沉下来,估计他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吧。 林菲菲撇撇嘴,干脆两眼一翻,拿眼白回敬过去。 有本事你砍了我? 半晌,帅哥终于站起身来,扔下个什么东西就往门外走去。 林菲菲这才低头,立刻两眼放光。 哇,银子? 还没等她看清,小二已经过来拿着银子走了,眉开眼笑:“客官真是大路人,这银子吃十几顿也够了。” 闻言,林菲菲立刻愤慨无比,自己出门就只有这么几串钱,他居然随便就在自己面前丢银子摆阔。 为什么有钱的人是他,而不是勤俭节约的林菲菲我啊!不知道浪费可耻吗。 今晚往哪儿?林菲菲在街道上发呆,一会儿向左走几步,一会儿向右走几步,自己对这里可是一点也不熟悉的哦。 “唉,倘若灵逸公子在,就好了。” 听到这名字,林菲菲立刻竖起耳朵。 “灵逸公子来去无踪,哪里寻得到,对了,中邪的到底是谁?” “正是文府四公子的夫人,如今文四公子急得了不得,准备去茅山请道长呢。” “这一去一来最快也要一天半吧。” 叹气声。 …… 文四公子?好象有点熟悉啊……林菲菲想了想,发现并不认识。 随即,她又眉开眼笑。 灵逸gg不在,妙真姐姐在。生意送上门了啊,看姐姐我怎么立下这初出茅庐第一功! 胜利在远处向我招手…… 朱门上,高高挂着一块牌匾,刻着两个字 文府。 就是这里了!林菲菲对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长长做了几次深呼吸,暗自提醒:第一次千万要镇定! 呼吸完毕,勇气基本够了,她一步步走到门前,正在考虑是该叫门还是该敲门。 忽然——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面前。 门,被敲响了。 “是你?!”林菲菲瞪大眼睛。 帅哥扭头一看,长眉皱起:“又是你。” “我不能来?” “不敢,”帅哥看她一眼,懒懒道,“在下只是后悔,以后出门定要选个好日子才是。” 林菲菲到底还是反应过来了:“彼此彼此,知道还不快走,姐……咳咳,我也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闻言,帅哥一副悠然的神情。 “文府一向好道乐施,前来骗吃骗喝的道士很多。” “呵,别把人看扁了!”林菲菲得意挺胸道,“在下可是来拿,呃,那个,替人消灾的。” 差点把“拿人钱财”的想法也说出来了。 把人看扁了? 嘴角翘起,帅哥双手负于身后,长眉一轩,怀疑地打量着她:“你?” 动作帅呆了! 可惜这家伙实在太恶劣,难以让人有好感。 林菲菲瞪着他:“我怎么了!” 说完,她也伸手,重重拍了几下门。 门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仆人走出来,看样子像是管家。 “两位——” 林菲菲立刻双臂张开,呈“老鹰抓小鸡”里的老母鸡姿势,将帅哥拦在后面:“是这样的,听说你们府上有人病了,所以小道专程赶来相助。” 管家立刻面露喜色:“如此甚好,道长请。” “且慢,”一只有力的手臂从翅膀后伸出来,将她推开,“在下也正为此事而来。” 林菲菲双目要喷火:“我先来。” “放心,在下不会将你赶走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熟悉?林菲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刚才饭行里自己抢桌子说的话吗。 “这——”管家看看两人,笑得更开心了,“两位不妨一同进去如何?” “我们都进去,治好了算谁的功劳?”林菲菲可不吃这亏,她瞟了帅哥一眼,“还是公平竞争好。” 公平竞争?帅哥一愣。 趁他发愣,林菲菲马上充分利用时间,搞起自我推荐:“小道乃茅山派元符万宁宫紫虚真人亲传第二十三弟子妙真,治病驱邪降妖除魔都略略会些,您看怎么样?” 说完,她暗暗佩服,这么长的话自己居然能一口气说完,还流利无比,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她不由得意地看了旁边的帅哥一眼,那意思是——抢不过了吧?! 果然,管家两眼发光。 “原来是紫虚真人门下,小道长请……” “据在下所知,”帅哥打断他的话,看着她悠悠道,“紫虚真人门下二十二位亲传弟子,并无第二十三个。” 闻言,管家马上又怀疑地看着她。 “孤陋寡闻了吧!”林菲菲“哼”了一声,“我去年刚拜入师父门下的。” 帅哥依然挑眉看着她:“紫虚真人似乎并不轻易收徒。” “师父当然不轻易收徒了,”她故意加重了“轻易”二字,得意洋洋道,“不过他老人家一见我,就夸我资质奇佳啊,说我潜心修行必有大成,所以才一年我就已经尽得真传,这次师父专程让我下山驱鬼除魔积德行善,发扬咱们茅山救死扶伤的伟大精神,哈哈……” 说着,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脯:“我说你孤陋寡闻吧?” 连“救死扶伤”“伟大精神”这些都弄来了…… “是吗。”帅哥微微一抿嘴,竟果真不再说话,只有趣地看着她,俊逸的脸看去依然冷静而睿智,带着几分懒懒之态。 林菲菲无比潇洒地一扬头,走进门去。 一进门,林菲菲立刻感觉不对,一股异样感袭来,胸口似乎有些发闷发热。她奇怪地低头摸了摸,原来是师父送的那颗玄紫石在微微发热,似乎还有些发亮,只是隔着衣衫看不明了。 果然是好宝贝,她惊喜地捏了捏石头,看来这院子真有古怪了。 果然,越往里面走,那玄紫石反应越大。 终于到了厅上。 “道长且稍候,待小人先去回禀文四公子。”管家满脸笑容。 林菲菲忙点点头。 趁管家离去,她坐在厅上,整理起自己的思维来。 说实话她对夸下的海口一点把握也没有——老天爷保佑,三茅祖宗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千万别让小道我丢脸啊。 该做什么?她仔细想了想,决定先问清出事地方,然后再用阴阳通灵术感应,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想到又要用阴阳通灵术,她立刻从腰上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蒙眼睛的布条,有它在,一切ok。 刚拿定主意,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位便是紫虚真人的高徒?” 林菲菲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对对对,正是小——”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 面前那张白净的脸一瞬间升起乌云,两只眼睛渐渐瞪圆,升起杀意。那杀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终于,整张脸变得铁青,杀气腾腾。 林菲菲有些心虚:“你……” “原——来——是——你!”咬牙的声音。 “啊啊,”林菲菲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吓得结结巴巴,“你还认识我啊,啊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先听我说……” “来人哪!” 见识过那些仆人的执行速度,再不跑就来不及啦!林菲菲再也顾不上解释,飞快地奔出门:“救命哇——” 救美 文府真有钱啊,院子修得跟公园差不多。 可惜林菲菲丝毫没心情欣赏,因为后面跟着几个拿着棒子的仆人。她虽然跑不过,却能借助身小体轻的优势往假山之类的地方爬,倒也一时没让他们抓住。 “这小道士就是去年调戏夫人那个!” “放荡无耻之徒,看紫虚真人这次如何救你!把门关上,千万别叫他跑了。” …… 门关了?林菲菲心中叫苦连天。 待爬到假山顶,她终于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了。 前面,几个人在下面等着;转身看后面,“追兵”正朝上面爬来;远远的,文四公子满脸怒色,正快步往这边走。 完了完了,前有围截,后有追兵,走投无路啊! 她只顾着急忙乱,根本就忘了什么剑法什么高招。 “给我捆起来!”恨恨的声音。 眼见后面的人已经爬上来,向自己靠拢。林菲菲叹了口气,说出自己是女的总比被人捆住挨揍好。 于是,她居高临下,振臂高呼:“等等——” 众人都愣住。 气势全在这一声里用完,林菲菲也被这效果给吓住,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个……文四公子,我说……” 谁知文四公子丝毫反应也无,还是大瞪着眼睛愣在那里。 自己刚才这一吼效果竟然这么好?把人都吼得石化了?林菲菲奇怪地看看众人,又看看文四公子。 终于,她发现了一件事。 ——他们的眼光都超越了她,直直地瞪着她的身后。 林菲菲再次确认以后,缓缓转过头去。 “啊——” 在朝假山下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林菲菲心里还是在想——我的天,背后那人哪来的! 眼看身体就要重重地与地面做亲密接触,她悲哀地叹气,认命吧! 一只绿色的大燕子斜斜贴着地面掠过。 刹那间,林菲菲已经完整无缺一根毫毛也不少地站在了地面,而她的身边,正负手站着个绿衣人。 俊逸的脸,长眉微皱,嘴角依旧带着几分懒懒的神色。 林菲菲脑袋里立刻浮上来一个字——帅!哇,想不到自己也能遇上“英雄救美”的剧情,哈哈哈而且是个帅哥…… 帅哥那两道长眉立刻皱得更紧,他朝傻住的林菲菲微微一嗤,随即转过脸看着石化的众人,踱了几步。 林菲菲脑袋里马上又冒出来五个字——帅得不像话! 但她脑袋还是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刚才他看自己那眼神可是极端的鄙视啊!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会剑法会逃命的事来,不由悲哀地长叹一声。林菲菲啊林菲菲,你逃命的办法练习了n遍,怎么临场发挥还是这么丢人现眼!居然还是在帅哥面前丢!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石化的文四公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沉着脸问:“阁下为何擅闯本府?” 帅哥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他不过前来救人,你们竟如此相待?” “阁下有所不知,”文四公子指着林菲菲,恨恨道,“这小道士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调戏良家妇人,实在可恶之极。” 帅哥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忽然露出有趣之色。 “我调你个头!”林菲菲火了,“你当我没见过美女啊!” 估计是没料到这个白净秀气的小道士不只会顶嘴,还会骂粗话吧,在场众人再次石化,这次也包括那个帅哥。 有帅哥护法,林菲菲气也壮了,把剑往地上“当”地一戳:“大爷的我那天只是想打听点事,你以为你那个内啊外的是什么水准,人人都想调戏啊!” 若不是那个女的做出那副惊慌小鸟样,自己怎么会惹出那些事!只是她不知道,宋代风气一向保守,女孩的反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听她这么难听地骂人,文四公子本就心情不好,加上夫人正躺在床上病着,脸色不由又难看起来,乌云密布。 帅哥却嘴角弯起,凤目隐隐透出笑意,他一挥手:“将这个帖在尊夫人房门上,三日后便可无事了。” 那文四公子一低头,果然发现手上多了道紫色的符。 再抬眼,小道士和绿衣公子已经不见。 “天哪,紫符!你太厉害了,原来你也是干这行的,紫符啊!”林菲菲满脸崇拜,完全被那张紫符震住,根本就完全忘了半个小时前自己还跟此人闹得不愉快,“你叫什么?” 没有回答。 “嗨,你是不是我们茅山派的?” 帅哥终于停住脚步,长眉一挑:“完了就快些走,丢人现眼,紫虚真人怎的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什么?”林菲菲反映过来,刚刚升起的好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家伙的嘴巴实在是太可恶了! “拽什么拽,”她头一扬,又是眼白看人,“又不是你徒弟,你担什么心,再说又不是我自己跟来的。” “我可是救了你。” “不稀罕!” “那请便,”非常不客气,“麻烦别再跟着在下,如何?” 林菲菲已经在想象中将此人揉成一团,踩踩踩…… “你以为我想跟啊,问完一句话我就走!” 闻言,帅哥放下负在后面的手,改为抱胸的姿势:“请问。” “你是不是灵逸那家伙?” “家伙?”帅哥愣住。 “对,”林菲菲瞪他一眼,“是,还是不是?” 帅哥看着她,似笑非笑:“他惹你了?” 林菲菲很干脆:“没有。” “那……” “不要问了,是,还是不是?” 拜托你快说“是”,凭自己这点烂记性,师父交代的那几句顺口溜若不趁早说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终于。 很不幸,帅哥摇摇头。 林菲菲叹了口气,随即潇洒地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就走。 “我倒是见过他。” 跨出去的脚硬生生收回,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已经是一张天下最灿烂最和蔼可亲的笑脸。 “你真知道他在哪里?”为了完成任务,牺牲点笑容算什么。 帅哥却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侧过身去:“当然。” “在哪?” 懒懒的神色,无动于衷。 完了,不好搞定啊…… “大哥,”林菲菲慢慢挪回去,一脸傻笑,“失敬失敬,原来你认识师兄他老人家啊,他现在在哪,我有急事找他。” “何事?” “是这样,师……”她忽然顿住,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随便说给人,何况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想了想,她眼珠一转:“是这样,你看小道我刚刚下山,那个不拜见拜见师兄怎么成呢,他那么有名……” “拜见?” “是啊是啊,”林菲菲一脸谄媚的笑,“顺便还有点事找他,大哥你就帮帮忙吧。” 帅哥看了她一眼,悠然道:“我不高兴。” 姐姐我还不高兴呢!林菲菲吞下气,打着哈哈:“那是误会……误会,你要是早说是我师兄的朋友……” “哦?”他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还知道‘那个家伙’是你师兄。” 可恶,把柄被抓住了,难道他想去师兄面前告状?林菲菲暗暗捏起拳头有点想动用暴力,这家伙实在很欠扁! “啊哈,那是,我跟师兄感情实在太好,没事儿就爱开点玩笑,呵呵……” “好得连人都不认识?” 晕,打嘴! 林菲菲灿烂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半晌,终于一点点垮下。 “喂,你懂不懂什么叫精神境界,啊?我们虽然是素未谋面,但是那个……那个神交已久,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已经是好朋友,知道不?” 他帅帅地一抿嘴:“是吗。” “你到底说不说!”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当然说。” 帅哥转过脸,一双凤目居然眯起。 天!他笑了! 一阵春风掠过, 一片春光明媚, 一地百花齐放的灿烂! 可惜还不到两秒,春意已消失殆尽,换上了一副很欠扁的神情。他看着林菲菲,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说——我,不,高,兴。” 林菲菲鼻子都要气歪了。 正当她想怎么措辞回敬的时候,帅哥却忽然警觉地皱起眉,看了看四周,似乎要走。 “喂,随便你,”林菲菲忙赶在前面拦住他,挥着拳头威胁道,“你以为会气得了我吗,告诉你,姐……小道我,我找不找得到他都无所谓!” “有道理。”帅哥赞同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半晌。 “你……去哪里?” 没有回答。 “喂,你给我站住!” 气死了!林菲菲泄愤似地把剑往柜台上重重一磕,作狮吼状:“是客栈吗,来个房间!” “是是是,”柜台后面的掌柜一哆嗦,忙伸长脖子吆喝起来,“小三儿,快带这位小道长去楼上的上房。” 一个小二忙跑过来。 林菲菲一肚子火没处发,抓起剑就往楼上走:“不就是小二吗,怎么又叫小三小四?” 那小二陪笑:“道长有所不知,小的在家中排行第三。” 林菲菲被噎住。 yy的还说什么今日出行吉日,吃个饭吵一架,上门做生意冤家路窄撞到老对头,如今又被那个欠扁的家伙气得半死,这也太吉了吧! 原来那帅哥走得飞快,等她追上去时,竟已人影不见了。 拉倒,你不说,姐姐我就不会自己找? 师父老人家不是说我们有缘么,说不定不用找就遇上了…… 忽然,她脸又一垮:呸呸,我会和他有缘?!物以类聚,这家伙是他朋友,那个灵逸百分之八十也是个欠扁的料。 一切到金陵了再说吧。 没有月亮,一片漆黑。 灯影幢幢中,林菲菲半躺在床上,不由拉了拉被子。 她到底是女孩子,虽然来古代时间不短,但单独在外行走还是第一次,加上武艺道法又差,自然有些害怕。 忽然,一阵冷风吹进来,窗扇发出猛烈的撞击声,桌上灯光一暗,似要熄灭。 林菲菲吓了一跳,急忙握紧了手中的剑。 窗户依然在摆个不停,本来天气就已近十一月,顿时,整个房间立刻充满了寒意。灯光更是摇摆不停,似乎马上就要灭了。 见灯要灭,林菲菲更害怕。 在元符宫可是整天外面都有灯光,她常常还点着蜡烛睡呢,想到这,她无比怀念现代的电灯日光灯。 隐隐的,她总觉得这风透着些诡异,到底是自然的还是……摸摸胸口上的玄紫石,似乎并无异样,看来不会有什么邪物。 她暗暗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剑法也还勉强可以,于是便壮了壮胆子紧握着剑下了床,准备去关窗户。 终于走到窗边,她松了口气,伸出手—— 忽然,头上传来一阵窸窸嗦嗦的声音。 林菲菲立刻感到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待转过头才发现,身边并无异样。凝神一听,原来竟是老鼠在啃房梁的声音。 “死老鼠!” 林菲菲拍了拍胸脯长长吐了口气,又好笑又好气。看来这人常常是自己吓自己,刚才自己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咙了。 正当她自惊自怪时,窗外竟似有一道白影快速地掠过。 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眼角余光瞟到,林菲菲立刻警觉地回过头,眼前却又一片漆黑寂静了,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隐隐的冷风和阵阵的寒意。 玄紫石依然静静地躺在胸前,她暗暗宽心,随即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躺下。 然而不知为何,她又全身发冷。 脑中,竟莫名想起了多时未曾再记起的那个茅山松林边的白影…… 好在这一夜虽然受了些惊吓,林菲菲竟然还没有做噩梦,因此那点疑惑很快又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新年不知不觉过去。 这三个多月她倒过得逍遥自在,虽然师父说要往金陵方向走,但她天生爱玩,想想这么早就到了目的地实在太没意思了,于是干脆先跑镇江去逛了两个月,随后才往金陵出发,一路上她见到风景好的地方就住个五六天,就这么走走停停,倒也没再遇上十分特别的事。 终于,这一日下午,到了金陵。 疯和尚 时人都爱将建康称为金陵,或者是由于历代佳赋名篇中多这么称呼,取其风雅吧。 金陵不愧是六朝古都,“十里秦淮,六朝金粉”,自古文坛盛地。六朝时这里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儒学鼎盛,吸引了不知多少诗人,留下了无数风流佳话。 隋唐金陵一度冷落,到宋代却又渐渐复苏。当年的繁华虽已不再,却依旧是人烟丰茂,商市林立,江南佳丽之地。 街上,青楼林立,酒旗招摇,珠玑罗列; 河上,画舫凌波,船公、船娘们摇撸掌篙,彩船往来如锦。 新的一年,上元刚过,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新的生机与希望,商贩青楼都活跃无比,街巷邻里也是一团和气。 林菲菲兴奋地转了半天,直到天晚了肚子开始唱起歌,她才钻进一家饭行。 听说秦淮河灯船古代很有名啊,晚上一定要去看……她边想边环顾四周找桌子,立刻,出现了一个目标—— 那是张靠窗的桌子,坐在那里,可以边吃饭边欣赏风景。 桌边已经坐了个白衣公子。 有了上次跟绿衣帅哥争桌子的经验,林菲菲有些迟疑。 她转头看看其他几桌的喧闹,不由撇撇嘴,还是走过去坐下了:这次不会那么霉又遇上个不讲理的人吧。 那白衣公子一动不动看着窗外,似乎并没发现多了个人。林菲菲点了两样菜,待小二走开,她才好奇地打量起来。 只一眼,她已经石化。 长眉飘逸如画,白衣如雪,白面胜雪。如诗一般优雅,如兰一般高华。看上去整个人竟仿佛蒙着一层神话、梦幻的光辉,根本不似这红尘中的人。 帅就罢了,没想到那俊脸上的皮肤竟比自己的还好,林菲菲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可是男的耶! 不带一丝血色,如玉,如冰,如雪,甚至连嘴唇都是白色,然而却又看上去和谐无比,并不露丝毫病态。 渐渐地,那莹白的脸转过来。 冰雪般的眼睛。 眼睛半眯着,闲闲地躺在浓密的睫毛中,仿佛从未完全睁大过一样。目光有些不真实,如云雾般的飘渺,又如冰山雪峰般的冷漠,绝无半点尘埃。 看着他,林菲菲竟难得地想起了那个如冰雪般的妙清师姐——嗨,谁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个男人比她还美还冷还高贵,不知道茅山上那帮色男见了他,会不会“移情别恋”生出bl情结呢…… 她越想越有趣,居然趴在桌子上哈哈笑起来。 但很快,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双冷漠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无半点羞赧,无半分惊奇,那样子就像在看一件东西。 被人当成东西看是很不舒服的。 顿时,林菲菲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了——有没搞错,我是女的耶,那么“色色的”盯着个女的看,大哥你不觉得很不好意思吗…… 当然她也知道,谁也不会将“色色的”三个字联想到他身上,第一,那半眯着的眼睛里根本连一圈涟漪都没有,宛如一面结了冰的湖;第二,自己是男道士装扮,除非真有bl情结的人才会“色色的”看着她吧。 虽然女孩子被大帅哥看着是件很值得骄傲和开心的事,但,如果是这双眼睛,绝对可以令任何女人都骄傲不起来。 比眼力啊,谁怕谁! 她心里一横,也直直地瞪过去。 倏地,四道目光碰到一起,似乎都要看到对方心里去。林菲菲脸上发热,但她终究不服气,硬是咬着唇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那双半眯着的眼睛却依旧没有丝毫动摇,只深深地映出人的影子。 寂静。 眼圈发红,升起水光,渐渐,那些水光汇成了两颗亮晶净的泪珠,沿着腮缓缓流下。 n道目光向这桌射过来。 原来,林菲菲瞪了半天眼,风吹过,居然就掉起了眼泪。这桌人本来就很引人注目,如今众人见那清秀小道士居然对着那白衣公子哭起来,自然奇怪了。 这么多注视的目光,除了感觉有问题,任何人都不会自在。 可惜白衣公子真的感觉有问题,似乎除了他自己,一切都不用关心,而面前的林菲菲流泪,他依然无动于衷。 好好好,你强! 林菲菲泄气地撤回视线,擦了擦眼睛,狠狠地扫了周围众人一眼。 立刻,所有人埋头,继续吃饭。 见对面的人还是看过来,她没好气地将桌上的盘子一个个推到他前面:“大哥,你还是多看看这些菜吧,色香味俱佳啊,比我好看多了。” 果然,那白衣公子微微一愣,片刻又恢复了冷漠。他拿出锭银子往桌上一放,便站起身来。 为什么每次遇上的“同桌”都这么有钱?! 在他站起那一刹那,林菲菲发现他身材并不高大,但也绝不瘦弱,一举一动都透着无比的高贵与优雅。 他不再看她,缓步走出门去了。 林菲菲若有所思地扒着饭,心中缓缓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是谁呢? “小道长今日为何不去钱大人府上碰碰运气?”小二上来结帐时,笑嘻嘻地朝林菲菲说道。 “钱大人?”林菲菲奇怪。 “小道长有所不知,那钱姑娘近日病了,请了多少大夫还是不好,听说是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钱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放出话来只要治好钱姑娘,要送十两银子呢!” 十两! 林菲菲在外游历了几个月,倒也知道了银子在这个时代的价值。其实在古代银子的价值是很高的,二三两银子可以让普通人家过一年,何况于十两。 她立刻两眼发光 ——正愁钱不多了呢,现在送上门的生意了! 小二边擦桌子边顺口劝她:“听说今日来了两个定林寺的高僧,如今城里的道长师父们都去了,小道长不妨也去碰碰。” 林菲菲心中一动:“你说城里的道士都去了?” “当然,这么好的事谁不去,”小二笑起来,“说不定治好了钱姑娘,钱大人一喜欢,连带着就都有赏了。” 既然都去了,那个大名鼎鼎的灵逸师兄若在这城里,也会去吧? “钱大人家在哪里?” 钱府。 朱门高槛,气派不小,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果然,大门口时不时有和尚道士进出。林菲菲拉住一个道士细问了一下,才知道只要报上道号来历,都能进去。 林菲菲报上名号,果然那管家一听是茅山紫虚真人亲传,立刻热情无比地让她进门。 林菲菲客气了下,抬脚进门—— 一个白衣人正负手缓缓而行。 从后面看去,只看到一个背影,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双半眯着的、冰山雪峰般冷漠的眼睛。 周围也走着五六个道士和尚,认识的互相客气,不认识的趁机结交…… 只有他,独自缓缓而行,既不找人说话,也不停留,只保持着均匀缓慢的步伐,似不屑与人为伍。 林菲菲愣了愣。 他也是修行的人?!想到刚才吃饭的事,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上去,于是便停住脚步等他走远。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嘲笑声。 “这和尚又来了!” 林菲菲转过身,却见身边管家往外面看了看,立刻走出门去骂道:“你这疯和尚又来骗吃骗喝,今日却是不行,到别处去吧,莫误了我家主人的大事!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来治病的。”一个十分老实的声音。 几个正要登门的和尚道士见此,都笑起来:“疯和尚,你不是早被赶出龙泉寺了么?” “心中有佛,身在粪坑亦是修行。”一本正经的回答。 “哈哈……” 林菲菲好奇地退到门外,只见一个年轻和尚背着手站在阶下,笑嘻嘻地看着那群嘲笑他的人,并不生气。 天哪,这什么世道,古代连和尚都这么帅! 黄色僧袍有些旧,但并不破烂,反而十分干净。俊眼直鼻,嘴角、眼角总是弯弯向上翘着,透着股风趣之色,似乎总在笑。 有个和尚又嘲笑他:“疯和尚,吃酒吃肉也是心中有佛?” 疯和尚? 林菲菲实在看不出他哪点疯。 那和尚明显是在讽刺,但疯和尚却依旧很老实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正是。” 众人大笑。 “真不知当初你这模样怎会当了和尚,偏又不还俗,”管家摇摇头,又笑道,“我家主人虽然慈善,今日却不是你胡闹的时候,别处去吧。” 林菲菲也笑起来 ——不戒酒肉?若不是见他穿得干净,长得那么俊俏,又没有破扇子,简直就要当他是个活脱脱的“济公”了。 谁知,听到林菲菲的笑声,那疯和尚立刻抬眼直直地看着她,愣住。 “走吧走吧。”有人推他。 他却只一动不动地望着林菲菲,露出诧异之色,并不说话。 他看出了什么? 林菲菲有些莫名其妙,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并没什么奇怪。 见他还在门外呆着不动,管家有些不耐烦了,板起脸吓他道:“快去吧,再不走我叫他们打你走了。” 闻言,林菲菲有些担心,忙眨了眨眼示意他离开,师父说的佛道一家嘛,叫这和尚帅哥挨揍多不好。 那疯和尚微愣了下,随即嘻嘻一笑,果然走了—— 楼下的,偶没有说他眉毛也是白色的哦,寒:) 恐怖的手 钱府果然是豪富之家,庭园甚大,游廊上的雕花皆精妙无比。 林菲菲随众和尚道士跟着指引的仆人往深处走去,一路上有些地方用幔子遮了起来,大概是为了避嫌。 一路上,林菲菲暗暗摸了摸玄紫石,却发现并无异样。 不久众人便被引进了一个小院。小院里已经有了三四十个和尚道士,有坐的,有站着的,却并不吵闹。 这么多人,不知道那“有趣”的灵逸师兄在不在,哪个才是他呢? 林菲菲有些郁闷了,总不能在这里大叫吧。而那个脑袋里曾经构思好的手拿拂尘、摆着ps、酷酷的“现代化帅哥道士”版本,在找人的时候显然是不太适用的。 不过她脑筋还是转得挺快。 能让“冷美人”妙清师姐钟情的,想来一定长得很帅!别的不会,帅哥她还是会认的,这么一来范围缩小了许多; 还有,他那么有名气,一定很引人注意了。 想到这,她立刻行动起来。 果然,有两个人最为引人注目。 两个和尚,身披袈裟,皆拄着法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旁边的和尚道士似乎对他们都颇为恭敬。 林菲菲撇撇嘴,移开目光。 谁知,目光刚从二人身上移开,却立刻又被树下那个人吸引了去。 冰雪般的眼睛依旧没有丝毫动摇。昏暗的天色下,白色的衣衫衬着光秃秃的梧桐树,简单的线条如同一幅古画。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对周围的事充耳不闻, “失礼失礼,小女之事就有劳各位了。” 林菲菲呆了半天,直听到这句话才惊回神。 不知何时,院中已多了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锦衣华服,面皮白净,微有些发福,面上带着十分焦急之色。听他刚才称“小女”,想必就是钱大人无疑。 只见他拱手向院中众人略略作了个礼:“有劳诸位道长高僧,倘若救得了小女,钱某必定亲自备厚礼前去贵宝刹拜谢。” 众人纷纷还礼。 他又挥了挥手,身后一个小童立刻捧上茶来,却只有两杯,放到那两个和尚面前。众人倒也不计较,想必都知道那两个和尚身份。 那两个和尚倒也谦虚,忙起身合十还礼。 钱大人示意众人坐下,自己也在主位坐了下来。 林菲菲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瞟了瞟梧桐树那边,却见那白衣公子依旧站那里不动,不过人多,加上今天的主角本来就是那两个和尚,众人都没留意。 “不知高僧有何妙策?” 左边那个和尚合十道:“贫僧不知当日情形,不敢妄自断言。” 钱大人忙道:“据底下丫鬟说,小女之病大约是在三日前晚上的酉时。” “敢问施主,令爱当日可去过别处?” 钱大人摇摇头:“前几位师父道士也是这么问的,小女那日并未出门,连园子里也没去,只在房中做女红。” 那两个和尚相视一眼,皆皱起眉头。 其中一个和尚望了望天色,忽然开口:“快酉时了,再稍候片刻,我二人便作法看看。” 钱大人忙点头答应,叫下人去安排住处。 虽已是春日,不过夜晚还是来得比较早,天色已昏暗下来。 那两个和尚显然名气不小,其他人也不敢卖弄,只互相交谈揣测。趁着众人松懈的时候,林菲菲又开始在人群中转悠,找起灵逸来。 她早有些怀疑那个白衣公子,因为他的确不可否认的帅,而且也冷,配妙清那个冷美女绰绰有余。 想想他似乎不屑理人,林菲菲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直接上去问。 转眼。 梧桐下,空空荡荡。 林菲菲立刻望望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他的影子,看来众人都没注意到。 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但已经来不及想了—— 一阵阴风平地卷起,熟悉的冷意升起,林菲菲打了个寒战。院子看起来更加昏暗了,竟然像是起了雾。 她立刻察觉不对,看看众人依旧有说有笑,似乎都没发现。 是自己疑神疑鬼? 她定了定神,找了个位置坐下。可渐渐地,胸口又开始发闷,她赶紧摸了摸玄紫石,果然已经变得热起来。 的确有古怪! 可玄紫石发热之前,自己并没用阴阳通灵术啊,怎么也能感觉到?难道灵力又不知不觉提高了? 这丝毫不奇怪,她的通灵能力连紫虚真人都说不可思议。 不过林菲菲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惊胆战——以后不会一睁眼就看到那些东西吧!那自己岂不是要晕了又晕…… 正胡思乱想,那两个和尚忽然站了起来。 “来了。” 看来这两个和尚真是有些本事。 林菲菲暗想既然有他们,自己还是躲一边安全。她虽然也想表现表现,不过自身这点法术实在太令人不放心了。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有几个还悄悄往林菲菲后面躲,她不由暗笑:这里果然有滥竽充数混吃喝的。 那两个和尚已经面对面合十而立,神态庄严。 年长些的一个缓缓托起手掌,掌上赫然是串绿荧荧的手珠。 他们的嘴唇开始动起来,似乎是在念经,渐渐,那手珠散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将周围映得绿蒙蒙的。 众人都看得入迷。 风又刮起,胸口的玄紫石更加烫,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林菲菲不由紧张地往人群里挤了挤。 一片惊呼声中,那串绿色的手珠竟然脱离了和尚的手掌,缓缓向上升起,浮在离地面两米左右的空中,发出强烈的绿光。 两个和尚依旧神色不动,口中不停。 渐渐,手珠开始在空中转动,似乎有眼睛一样,在思考往哪边走。 林菲菲瞪大眼睛。 果然是佛宝,太玄了! 手珠缓缓转动了一圈以后,忽然渐渐向前飘去。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望去,却见那手珠缓缓飘到钱姑娘的闺房门前,似乎想钻进去,却又被门挡住,只好停在门外不动了。 那年长的和尚一抬手,手珠立刻又飞回了掌上,绿光消失。 “钱施主,不知可否容贫僧到令爱闺房一看?” 见他二人施出了这等法术,而且出了家的和尚在当时人们眼里都不把他们看作男人,钱大人想了下,便点了点头先走进去吩咐丫鬟们准备。 众人回过神,纷纷议论起来。 “不愧是定林寺高僧!” “果然法力高深,那手珠怕是佛宝吧?” …… 一片赞扬声中,林菲菲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的通灵能力几次被证实,如今更多了些怀疑。 不,不应该在屋里! 她张开嘴要说话,却又立即闭上了——和两位高僧比起来,自己的话别人会信才怪,何况自己也不敢十分肯定,出丑可就不好了。 但那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在屋里会在哪儿? 她打量着四周,终于,目光锁定在一个小门上。 门开得并不大,石板路干干净净,似乎经常有人走过,因为路旁的泥土地被踏得有些实。 在那里!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那边是什么地方? 曲廊石径,池塘假山,瘦梅修竹,其中亭台楼阁华丽无比。虽然冬季刚过,却并没有多少颓败之色,整个园子景色宜人。 原来小门里面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花园。 可林菲菲现在毫无心情欣赏,因为她发现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 凭着感觉,她走过小桥,穿过一条幽幽石径,来到了一片山石中。 在昏昏天色的映衬下,隔着衣袍,胸口的玄紫石已隐隐发出紫光,反应分外强烈,看来自己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脚步渐渐迟缓下来,终于停住。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紧张地朝周围望了望。刚才趁着众人忙乱之机偷偷走到这园中,本想那两个和尚弄错,钱姑娘一定好不了,自己不如先来弄清楚,然后趁机显显本事,叫他们心服口服。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园子里根本没人,估计所有人都关注那边去了。 独自行走,她有些害怕——自己的法术一向不很高明,根本连实战经验也没有,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心中又暗暗打气:小case,师父不是说一般的邪物完全可以对付么。 正在犹豫—— 身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竹林异象 林菲菲全身一僵,汗毛都竖了起来。 “啊——” 可惜只叫了半声,立刻就有个什么东西塞住了她的嘴。随即,一个敏捷的身影闪到她的面前。 她立刻死死地闭上眼睛,本能地拿剑刺过去。 为什么要闭眼?因为她怕自己又见到恐怖的一幕,会晕。 剑刺出去,却收不回来了。 她用力拉了拉,还是不行,情急之下另一只手赶紧从怀中摸出张早已准备好的黄符,念起咒,用力朝前面丢过去。 谁知,她并没有如愿听到念咒声,只听到一阵“唔唔唔”的声音。 原来太紧张,竟忘了嘴上还塞着东西。 咦?这东西好象还是软的,还有些香……天,居然还能吃! 这鬼还喂自己吃东西?! 林菲菲立刻睁开眼,面前出现一张不太陌生的、风趣的脸。那本来就弯弯的嘴角、眼角如今向上翘得更厉害,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疯和尚! 林菲菲立刻扯下嘴里的东西:“哈哈,是你!” 他放开林菲菲的剑,合十行礼道:“正是贫僧。” 语气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只听声音,谁也不会相信这么老实的语气会出自他那张弯弯的嘴巴。 林菲菲看看手上的东西,又哭笑不得:“这个……” 竟是一块糕! 疯和尚“嘘”了一声,摊出两只手,眨了眨眼很老实道:“贫僧怕小道长引出人来,恰好手上只有这块糕和这块泥巴,喂糕总比喂泥巴强,有道理不是?” “好象是有些道理,”林菲菲看着他左手上的泥巴,无奈地点点头,随即又奇怪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贫僧一事不解,想请教小道长,所以就进来了。” 果然,林菲菲的注意力被引开:“问我?” “正是,”疯和尚仔细打量她半晌,似不相信一般,摇头道,“奇怪……小道长一年前并无命理,似非当世之人……” 林菲菲先是怔住,立刻又大喜,一把扯住他:“你也看出来了?快告诉我,我怎么回去?怎么才可以回去?” 不等疯和尚回答,她又哭起来:“55555大师快送我回去,我爸妈肯定感激不尽,我要回去,5555……” 疯和尚却为证实了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对她的眼泪视而不见,往石头上一坐:“贫僧才学会如何望气,原来真是如此,太好了!” “好你个头!”林菲菲气得踩他一脚,“一点也不好,快送我回去啊。” 疯和尚这才想起这句话,立刻为难起来。 “这……”他想了想,摇头,“贫僧也不知。” “我猜你也不知道了,”林菲菲泄气擦擦眼睛,也坐下来,“连我师父都不能送我回去。” 疯和尚立刻有了兴趣:“你那师父是谁?也知道你的来历?” “当然,”林菲菲得意道:“我师父是茅山紫虚真人。” 有个现成的好师父不显摆一下太不合算了。 果然,疯和尚风趣的脸上泛起了少有的严肃、敬重之色,他站起身合十道:“原来是紫虚真人,自然是知道的。” 林菲菲发现肚子有些饿,便干脆拿起手上的糕吃了起来。 疯和尚却又笑嘻嘻地坐下来,瞧着她的胸口:“先天玄紫石?” 糟了,忘了正事! 林菲菲急得一口将剩下的糕全塞进嘴里,差点噎住。 “咳咳……”她拍拍胸口,“你认识这石头?有没有发现这里不对劲?” 疯和尚笑咪咪地点头。 “去看看,”林菲菲站起来,一把拖着他就走:“在那边。” 多了个人陪着,果然不那么害怕了。 林菲菲一边走,一边不忘问:“你认识我灵逸师兄吗?” 疯和尚摇头:“听过。” “这么找不知道要找多久!”她有些郁闷,“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经穿过山石,走进一片竹林。 天色已全黑。 竹林中果然弥散着阵阵寒气,林菲菲只觉得全身发冷。胸口的玄紫石透过道袍,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光芒,她赶紧将它露出道袍外,立时,眼前一亮,两米以内的东西竟都能看见了。 疯和尚似乎也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喃喃道:“怪了,这究竟是何物。” 他也感应不出来。 林菲菲想了想:“我来用阴阳通灵术试试看。” “也好,”疯和尚点头,“茅山阴阳通灵术倒有用。” 林菲菲立刻从怀里摸出块黑布条要往眼睛上蒙,忽然又停下动作。 “喂,你可别丢下我跑了啊,”她警觉地看着他,斜起眼睛,“要是我老人家有个什么不测,三长两短,变鬼也要拉你垫背,知道不?” 疯和尚老实地点头,想了想,又喃喃自语:“原来阴阳通灵术是要蒙眼睛的。” 林菲菲自然不会说自己晕鬼的糗事,确定了他不会丢下自己逃以后,她便放下心来——有个帅哥护法是美事一桩,只是这帅哥是个和尚。 眼睛被黑布蒙上,她凝神掐诀,念起咒语。 那是什么? 扯下蒙眼的黑布,林菲菲惊诧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通灵术一向很灵,谁知这次除了从没听过的“沙沙”声,似乎是风吹过叶子,其余便什么也没有了。 “不是鬼物。”疯和尚看看她。 林菲菲点头,随即疑惑道:“是什么?” “难道是花木成精?”疯和尚想了想,摇头,“不会,花木成妖我岂会感觉不到。” “我再试试?” 想了想,林菲菲又凝神掐起诀来,只要肯定不是相貌恐怖的鬼,她便不再蒙眼睛了。 “沙沙”的声音又响起, 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竹林没有风,那这声音从何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缓缓睁开眼,灵力全部凝集在双眼,此时竟是除了自己,谁也不见。 一片白茫茫的迷雾。 怎么会有雾?她扫视着空旷的四周,终于发现,那些白雾全是从一个地方腾腾生起,如喷泉般汹涌冒出,然后又如烟云般散开。 不像妖气,也不像冥间阴气,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一定在白雾里面!强烈的预感又浮上来,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那片白雾总也看不透,看不清楚。 “是一片雾,”她喃喃念着,“白色的雾,可我怎么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呢?” 疯和尚闻言诧异极了,倒也并不打断她。 林菲菲终于失望地收去灵力,顿时觉得疲乏无比,看来费了太多精神:“我看不到了,只有一片白雾,白茫茫的。” 疯和尚眼睛瞪圆了,敲敲光溜溜的额头:“贫僧也未曾感觉到有妖气,这如何是好?” 不是妖物鬼怪,玄紫石为何会反应异常? 林菲菲扫了下四周,伸手指着一丛竹子:“那些白雾都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借着玄紫石的光亮,二人远远望着那丛竹子,隐约还是有些模糊,似乎并没什么东西。疯和尚想了想,就要上去看个究竟。 正当他举步要上前时,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袭上心头,林菲菲全身打个哆嗦,连忙拖住他:“我们快走!” 就在这瞬间,玄紫石的亮光忽然熄灭! 险境 黑暗。 一切都陷入了无声的、可怕的黑暗,只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头顶,传来“沙沙”的声音。 或许,是风吹着竹子;又或许,是那太过强烈的通灵能力的警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一向灵验的玄紫石突然失去了效应?难道那东西走了?冥冥中,林菲菲立刻断定这不可能。 她紧紧扯着疯和尚的袖子,还是忍不住叫起来:“疯和尚,在不在?” “贫僧不在,”黑暗中,疯和尚苦笑的声音响起,“那你手里扯的又是谁。” 他还在就好,急剧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些。 林菲菲握住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这才颤声道:“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疯和尚却突然拖起她:“快走!” 谁知走了几百步,疯和尚莫名又停下来。 “怎么了?”林菲菲一只手握紧了剑。 “不对啊小道长,”疯和尚放开她,口中不知道念着什么,忽然大喝道,“开!” 顿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周围的事物立刻清晰无比。 林菲菲却吓得呆住。 他们根本就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趁着白光,二人同时向那丛竹子望去。 竹下,忽然冒出腾腾白雾,并迅速向周围扩散开。 这是自己的感应还是现实? 林菲菲还没弄清楚,已经被疯和尚按到地上坐着了。随着白雾的扩散,笼罩在二人周围的白光逐渐暗淡下来。 疯和尚却不慌不忙,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三个大小相同的漆黑的木珠,迅速将它们摆成一排放在面前的地上。 随后,他口中模糊地念了几句话,一声大喝道: “随吾法咒,三宝护体!” 声音刚落,三颗漆黑的木珠竟立即滴溜溜地滚动起来,越滚越快,最后,竟按顺时针方向划起了大圆圈,将二人团团围在中心。 白光终于完全消失。 但在黑暗来临的一刹那,那三颗木珠却又发出了微微莹光。随着木珠急速转动,二人周围立刻现出个银色的大圆圈。 林菲菲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发亮的木珠不但围着二人转,其实它们本身也在迅疾地转动。 四周,白雾虽铺天盖地而来,但只要它一接近这银圈,便不能再靠近,只在圈外游离,如潮水般汹涌地拍打着,却又不断被弹开。 疯和尚似松了口气,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挨到天亮就没事啦。” 说完,他居然不知从哪里摸出只鸡腿,咬了一口。 林菲菲刚拍了拍胸口,见他这样,立刻又瞪大眼睛:“这……这是哪来的?” 疯和尚老老实实回答道:“贫僧进来时,见那些下人在准备晚膳,就顺手拿了个。” “那糕也是你偷的?” “不是偷,是拿。”疯和尚看看她,又咬了口。 林菲菲失笑:“那不是一个样吗。” “不一样,”疯和尚解释,“因为钱大人若看到,必定也会给我吃的,所以这不是偷。” 林菲菲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想来他肯定经常往身上藏这些东西,这身衣服居然还能保持干干净净的。 她叹了口气:“你真可以改名叫济公了。” “济公是谁?” “就是……”她也记不住是哪个朝代的,“就是和你一样,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和尚。”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道理,”疯和尚兴奋起来,“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快带我去见见他?” (其实济公是南宋绍兴年间人,卒于嘉定二年左右,其事迹此时可能还不曾深传。) 见济公?林菲菲白了他一眼:“那要看我能不能回去了。” 不过就算回了现代,也见不到济公。 疯和尚闻言有些丧气,林菲菲立刻安慰道:“不过他有首歌,我唱给你听怎么样?” 说完,她果然清了清嗓子,唱起来。 “鞋儿破 帽儿破 …… 哪里有不平哪有我。” 晕,想不到来古代第一首歌居然是这个!林菲菲暗暗有些想笑。 唱完,她想了想,道:“嗨,你见过那个穿白衣服的年轻人吗,很帅的那个,他会不会就是灵逸师兄呢?” 没有回答。 “你在干什么?”她好奇地转头看疯和尚,却见他已经呆住,嘴里似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不会受刺激了吧? 林菲菲有些疑惑,试探着问:“喂,你怎么了?” 疯和尚依旧喃喃自语,似乎并没并到她的话。 她又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怎么了哦?” 谁知,疯和尚忽然两眼发亮,大叫一声:“好!” 他这么忽然出声,林菲菲倒被吓了一大跳,他不会被敲傻了吧!自己手那么轻…… “喂喂,疯和尚,你清醒点啦,不会真疯了吧?” “济公果然得道圣僧,哪里有不平哪有我,”疯和尚竟忽然站起身,向她合十行礼,“贫僧多谢小道长点化。” 说完,他竟然又大笑起来,似乎喜悦已极:“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我。渡人先济人,如此,我佛法方能光大于世。” “光大个头啊!”林菲菲踢了他一脚,结结巴巴骇然道:“你你你快看!” 围绕二人转动的银圈不知何时已从地面上移起,那三颗发亮的木珠竟已经离开了地面,有些躁动不安地浮在半空转动,似乎还在缓缓升高。 而银圈外除了白雾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连头上也白茫茫一片,那些白雾依然如滔天巨浪般,不断地拍打挤压着圈子,似乎想将它压缩吞没。 疯和尚立刻变了脸色,凝神合十而立,念起佛门威力至上的金刚降魔咒来。 渐渐,银圈开始缓缓下沉…… 白雾竟忽然也停止了强烈的攻击,只时缓时急一阵一阵涌来,好象在跟这圈子开玩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果然,疯和尚额头开始渗出汗水。明知是捉弄却也毫无办法,因为它玩得起,自己可玩不起,阵势一旦撤去,二人的性命便难以预测了。 林菲菲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系,但也知道情势紧急,她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法术。 想了想,她立刻从包袱中取出四道黄符,摆在面前地上,盘膝掐诀念起咒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 四道符依旧安安静静滴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疯和尚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林菲菲尴尬笑了下,又咳嗽了两声,心里郁闷得要死,出丑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咒语自己明明下山前才练过嘛。 谁知疯和尚这一分神,那白雾马上铺天盖地而来,银圈又迅速被抬起来,居然已高过了头顶。 疯和尚大吃一惊,忙又凝聚全身法力念起咒。 时间紧迫,到底怎么回事? 林菲菲急得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来,骂道:“我倒,原来不该念太上老君,是玉皇大帝,这什么神兵,只听玉皇大帝的话!” 都怪自己以前看多了影片,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溜了口。 她立刻又凝聚灵力,准备掐诀念咒。 谁知,就在灵力凝集的一刹那—— 眼前,一幅诡异的画面。 滔滔雾海中,竟迅速生长出几片叶子,犹如《人与自然》里的快镜头播放! 叶子长长的,绿绿的,晶莹剔透,如翡翠雕琢的一般。 半晌,狭长的、晶莹的绿叶逐渐舒展开来,托起两三朵怒放的花。 白色,硕大。 绝美如画,幽雅如诗,高贵如玉。 绝对不会再有一种花比它更摄人心魄! 瞬间,白玉般的花瓣竟似乎有了活力,摇曳着,移动着。长长的叶子拍打着漫天白雾,仿佛浮在烟涛茫茫的海面,乘风破浪般,向她逼过来。 好漂亮!那是什么花? 没等她想过来,胸前本已沉睡的玄紫石似骤然舒醒了,发出道道耀眼无比的强烈紫光,一阵强烈的压迫感猛地袭上胸口。 林菲菲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便不由自主歪倒下去。 失去知觉的那一刹那,隐约传来“劈啪”几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开了,其中还夹着疯和尚骇然的声音—— “拜月素心兰魂!” 师兄 “我看到了,是兰花!”林菲菲猛地睁开眼,坐起来,“是兰花,疯和尚!” 没有回答。 “这是哪里?”她反应过来,奇怪地看看四周。 明亮的房间,陈设简单。 一张床,自己正躺着,上面盖着被子;一张桌子,摆在窗边,上面放着壶茶;两张椅子,摆在桌子旁边——上面坐着个人。 白衣如雪。 不用看,林菲菲也已经知道,那人必定有一双半眯着的、冰山雪峰一般冷漠的眼睛。 是他救了自己? “是你?!”不用想,她已经脱口而出。 果然,那双冷漠的眼睛望过来,却并不说话。 她赶紧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衣衫好好的,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忙跳下床来——他没有发现自己是女的吧?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想了想,她还是抱拳学了学样。 那双眼睛却又转头望着窗外去了。 真酷啊! 林菲菲暗叹了声,也看看窗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仍在金陵城里,外面就是大街,行人往来十分热闹。 忽然,她立刻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疯和尚呢?!” 没有回答。 “喂!”林菲菲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把扳上他的肩膀,摇起来:“疯和尚哪去了?他怎么样?!” 那白衣公子一愣,估计他还没被别人这么对待过,冰雪般的眼睛居然生平第一次完全睁大了。 明亮,人的影子映在里面,就仿佛在水波中荡漾。 片刻间,那眼睛又恢复了常态,飘渺如云雾。 林菲菲呆了呆,松了手。 “疯和尚没事吧?” 他看了看她,终于开口:“他走了。” 林菲菲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只觉得那泠泠的声音如飘渺的琴声,竟不似人间所有,空旷而悠远,好象是来自遥远的云端。 “那就好,”她刚放了心,忽然又紧张起来,“你看到昨天那兰花了吗?” 他微微点了点头。 昨晚那一幕谁见了也不会忘记的,诡异中的绚丽。 她想了想:“好象是什么拜月素心兰魂,你把它怎么样了?” “我去它已走了。” “原来它没有害我们,”林菲菲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坐,想到自己几次做事都没成功,不由无比泄气,“可它为什么要害钱姑娘呢?” “她是前几日外出撞上邪气,已被那两个和尚解了。”冷漠的声音。 “不是它?原来它是个好妖怪,上品素心兰啊,漂亮!”林菲菲赞叹,又有些不解,“它既然是妖怪,我的玄紫石怎么会失灵?” “它岂能与妖怪相提并论,”他冷冷看她一眼,“先天玄紫石不会失灵,要看佩戴它的是什么人。” “啊?”林菲菲尴尬极了,自己的水平的确有些见不得人,“那它不是妖怪是什么?” 没有回答。 他一定超级鄙视自己,林菲菲丧气地问:“你是谁?” “灵逸。” 真的是他,帅啊,难怪妙清美女喜欢他! “真的是你?”她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早就猜到是你了,师兄你真帅啊,昨天你是不是也感觉到那园子里不对才过来的……” 灵逸乍见她这么兴奋,不由愣住。 她却已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开始发挥:“yy的那家伙不告诉我,现在我还是找到你了,哈哈哈,下次见到气死他。” 估计有些嫌吵,灵逸转过脸去。 林菲菲本来不喜欢妙清,加上又受了绿衣帅哥的气,便对十八师兄没什么好感。可如今见到这么样一个人,她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了。 终于,个人感情抒发完毕,她觉得有些渴,回到桌边倒了杯茶喝光,这才想起他根本不认识自己的事。 “对了,我是去年才拜入茅山的,师兄不认识我吧?”她笑眯眯地作起自我介绍,“我道号叫妙真,不过你还是叫我林菲菲好了,当然菲菲也行。” 他点点头。 “嗨!”林菲菲伸手拍他的肩膀要说话,谁知他似乎很不愿意被别人碰到一样,肩膀往后一靠,林菲菲立刻拍了个空。 “哈哈哈,那个,”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习惯了。” 说着,她又在对面坐了下来,郑重其事道:“师兄,师父叫我带几句话给你。” 他看着她,也不问。 她想了想,确定没错以后才慢慢念道:“来年中秋,九华山头,五色泉开,兰月齐拜。” 冰雪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立刻又隐没。 “那些话什么意思啊。”林菲菲倒也没奢望他会说,只自言自语。 前两句她是知道的,说的时间和地点,今年中秋,九华山,可后面两句“五色泉开,兰月齐拜”什么意思呢?九华山好象没有什么五色泉的景点吧? 她摆出一脸谄媚的笑:“师兄,反正中秋还那么久,我也没去处,师父叫我跟着你,多学习学习呢,你看……” 潜台词是:我现在没多少铜板了,就跟师兄你混。这个师兄可是有钱人啊,随手就是银子! 灵逸竟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林菲菲心中高兴,不由又多看了他几眼,看着看着忽然“扑哧”一笑。 见他看过来,她立刻止住笑,努力板起脸。总不能说是因为想起了曾经构思的那个手拿拂尘、摆着ps、酷酷的“现代化帅哥道士”版本吧?那种形象,简直连他的漫画都算不上。 灵逸却并不关心,只随口道:“你几时下山的?” “三个多月了。”她有些泄气,自己满怀雄心壮志,到现在什么事也没做成,倒要师兄救了一次。 “后山的玄天八卦阵如何了?” 林菲菲愣住:“玄天八卦阵?” 他看着她:“你不知?” “好象听过……”林菲菲回忆起来,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是那个关着女鬼的松林?” 他一愣,皱了皱眉:“是。” 自己那几声尖叫还曾经被人当作是那女鬼的声音,从而害得元符宫闹了场恐慌,当然印象格外深刻了。何况她几次路过松林时,还撞上了诡异的影子。 林菲菲想起第一次和妙妙去时见到的林梢飘荡那个白影,有些后怕:“应该还好,我去年好象还看见一些恐怖的东西呢。”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对了,喵喵叫我告诉你,说他很想你,”完了,她又奸诈地笑起来,带着几丝暧昧,“恩恩,还有妙清师姐。” 妙清师姐,虽然师妹我不喜欢你那拽样,不过看在你男朋友这么帅的份儿上,就顺便替你转达转达吧,哈哈…… 谁知灵逸竟似毫无兴趣,转头看窗外了,完美无暇的俊脸上依旧一片冷漠之色,根本没有预料中的脸红。 林菲菲愕然。 这就是那个令妙清倾心不已的“有趣”的十八师兄? 十里秦淮,自古烟花之地。 夜色里,灯红酒绿,人流如织,彩船似锦。灯光点衬着水光,水中荡漾着灯影,如梦如幻,风情万千。 无数红妆素裹的女子倚在船头,巧笑着招揽来往的行商,春色无边。 席间春意盎然,纨绔子弟们倚红偎翠,买弄风流,管弦声歌声笑声凑成一支支华彩动人的旋律,这一切,使得他们原本无聊的生活顿时丰富起来。 林菲菲没有想到,内秦淮河在古代可是主流,比现代宽多了。 师父交代的任务完成,她天生爱玩的心理又冒出来,到金陵岂能不游秦淮?本想拉着灵逸一起来的,但看到他那冷漠的脸她就说不出口了。 夜游古秦淮果然别是一般风景,她不由边走边看边赞叹。 “哇,好多美女啊!” 嫌道士服装太土,她买了套男装换上,由于本身相貌不差,扮成男的倒还挺养眼,用她的话说,就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果然回头率不低,n个美女开始向她招手,抛起媚眼,******也是喜欢挑嫖客的。 “嗨——”她立刻冲那边挥了挥手,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大声叫道,“美女——” 哗! 四周射来无数目光,半是赞扬,半是惊讶,自古是******勾搭客人,这清秀少年竟公然调戏起烟花女子,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行事实在放浪,要知道这种行为在古时候可是很被人瞧不起的。 林菲菲却没注意,继续两眼冒红心,边走边放电。立刻,船头那些女子笑容更媚更甜,不想他招呼后却又走开,一个个都露出失望与不忿之色。 一路招呼下来,她居然还是兴致勃勃。 视觉效果不错啊,虽然这些美女普遍质量不算很高,但其中还真不乏绝色,好歹古时蓄养私妓也是经过挑选的,幸亏自己不是真的男人。 她觉得脚有些累,终于往一个石墩上坐下。 “……定林寺的高僧就是不一样,昨儿才看,今儿钱姑娘就好了。” “听说昨儿那些和尚道士全赏了!” “钱老爷高兴呗,有钱大户就这样……” “……” 林菲菲撇了撇嘴,又惋惜得要死,都怪自己通灵能力太强,正经害人的东西没注意,倒跑去找那棵无辜的素心兰,这下好,赏钱没捞到,反而在师兄面前出丑。 但想到这一年的衣食住行已经有保障,她还是决定让脸皮继续厚下去。 那边又有美女招手了! “嗨——”她立刻不失风度地站起来,边走边挥起手。 谁知,手刚举了个半高,笑容就冻结在脸上。 是他? 楚颖 “有意思!”嘴角一翘。 那是艘华丽的画舫,珠帘轻垂,舱中坐着三四个淡妆素裹的云鬓美人,端庄幽雅,全不似外面那些艳妆粉黛的烟花女子。 窗开得大大的,一个绿衣公子正站在窗边。 长眉凤目,嘴角微翘,睿智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一袭绿色衣衫恰到好处,既不鲜艳也不过分暗淡,远远望去如翠竹一般。 他本是负手而立,谁知现在却忽然改为两只手抱着胸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一双凤目渐渐眯起。 半晌。 “这世上还有比女人调戏女人更有趣的事么?”喃喃的声音。 “楚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一个十六七岁、声音甜美、容貌秀丽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子走到他身边,好奇地往外望:“什么女人?外面有哪个好看的女子么?” “你们几个都看不够,”睿智的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他随意伸手揽住那女孩子的腰,“哪里还有比你们更好看的。” 女人谁不喜欢听人夸。 果然,那女孩子露出甜美的笑脸,坐着的三人也面露喜色。 他却又放开她:“月儿,生意可还好?” “还好,”那年纪大些却最美貌的一个站起来,倒了杯酒,款款走到他身边双手奉上,“妾身等沦落风尘,多亏楚公子,如今姐妹们自会经营,公子莫要担心。” 他点点头接过酒,却并不喝:“那便好,我以后怕也没多少空闲来看了。” 闻言,那年轻女孩子急道:“你不来了吗?” “四妹!”那叫月儿的女子瞪她一眼,“楚公子自有他的事情,莫要烦。” 其实,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自然会来,”他帅帅地一抿嘴,“只是最近没闲罢了。” 众女都松了口气。 “楚公子,”那四妹看了看外面,忽然大惊小怪地拉拉他的袖子,“那边好象有人在叫你!” “是吗。”他根本不看,反而自顾自走过去坐下了。 她好奇:“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可他看起来认识你啊?” “哦?”一双凤目似笑非笑,似并不在意。 “你不去叫他吗?” 他懒懒地往后面一靠:“她若当真要找我,不用叫。”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闹起来。 “公子,我们这不是花船。”似乎是船娘的声音。 “大妈,”声音清脆却略显阴柔,倒更像女人,只听她威胁道,“我来找我家公子的,若误了我家公子大事,你担当得起?” 那家伙那么有钱,说是下人也正常吧。 “楚公子?”中计。 “对对对,”语气透着奸计得逞的开心,“就是楚公子,我找他说两句话就走,急事啊,别耽误他办事!” 舱里。 “楚公子,”那年轻的四妹好奇地看着他,“他是你家的下人吗?” 他饶有兴味地听着,不置可否。 船娘的声音又响起,有些犹豫:“楚公子向来不带下人,老身进去问声?” “不用,他不会怪你的,一切有我负责。” “哎,公子……” “不怕不怕啦!” “不行……姑娘们……” 帘子已经被撩起。 见她真的闯进来,四个女子都不知该避还是该留,人家到底是个翩翩少年,宋朝风俗还是倾向于保守的,何况她们已经逃出了烟花之地。 林菲菲却不管这些,只看着喝酒的绿衣帅哥两眼放光,果然是他! “姓楚的?” “这……”船娘跟进来。 倒是月儿沉着,她会意地看了看绿衣帅哥,立刻笑着将船娘安慰了一下,带着另外三女一起退了出去。 舱中,只剩下对垒的二人。 林菲菲暗自得意,上次受气的事一路游山玩水几乎忘了,如今居然让自己在这里见到他,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想到这,她不由心中大快。 他有趣地看着她:“在下怎的不记得有这么个下人,莫非又被文四公子追得没处跑了么?” 林菲菲脸有些红。 “不记得?”她冷笑着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说我来干什么?” “陪在下喝酒?” “喝酒?”她愣住,半晌瞪眼道,“姓楚的,你以为……” “在下有名字。”他截口打断她的话。 林菲菲没好气道:“我管你叫什么名字!” “也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一听别人这么叫,我就不高兴。” 她立刻接过话:“不高兴就不告诉我师兄在哪,是不?” “的确,”帅哥点点头,“我不高兴的时候通常不大喜欢想事情。” 若是以前,林菲菲一定被气得吐血,可惜目前的情况已是今非昔比,她正等着这话呢。 “你以为我会求你?”笑得很甜。 “怎么,”他悠然道,“不急着去拜见你那个师兄了?” 问得好!她开心极了。 “当然要拜见,只是现在已经不需要找,”说完,她双手抱胸,斜斜瞟着他,“姓楚的,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一定找不到他?” 他点点头:“好象是。” 她学着他的样子假装叹了口气:“看来你要失望了,我若说我找到了呢?” 他果然惊讶起来:“找到了?” “当然!”她终于冷哼了声,得意洋洋道,“我现在就和师兄他老人家在一起,没想到吧,哈哈哈,这叫……” “在哪里?”他忽然打断她的话。 “你不是知道么!”林菲菲得意地“哼”了一声,扬起头,忽然又明白了什么,“yy的原来你根本不知道,故意骗我的!” 俊逸的脸上,长眉已皱起。 怎么最解气呢?林菲菲肚子都快笑破了,她笑眯眯地凑到他脸边:“想知道他在哪里?他在——” 他只定定地看着她。 果然,甜美的笑容立刻敛去,换上两只白眼:“我不高兴!” 终于报仇了,心里那个开心啊! 她得意洋洋地站起来就要走,忽地,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抓住。 “喂喂,你放手哇,”林菲菲吓了一跳:“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不紧不慢的语气。他依旧坐在椅子上,一手拉着她,一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林菲菲使劲甩着手臂:“喂,我说你不怕别人会误会吗,你玻璃啊,那几个美女都在外面,我可是男的耶,你给我放手……” 那有力的手却依然挣脱不了。 他什么意思?难道真是bl?不对啊,刚才还见他搂着个女的,莫非……双性恋?听说古人又好女色又好男风的也不少呢。 天! 她语无伦次道:“姓楚的,这个,哎你放开——我告诉你,虽然,那个那个,我对特别的性取向没意见,不不不过,我好歹堂堂大丈夫,是不会接受男人的,你给我放手,喂……” “对,大丈夫,”懒懒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是喜欢女人的。” “知道就好。”她松了口气。 见他没近一步行动,林菲菲倒也不着急了,她又不是古人拉拉手就了不得,只是看着那张俊逸的脸暗暗惋惜:这么帅的男人居然是个双性恋。 “那你拉着我干吗,告诉你,我师兄等不到我一定会找你算帐。” “那个‘家伙’对你很好?” 原来如此!可恶,他一定是想去告状。师兄要是知道自己曾叫她“那个家伙”,虽然不一定和她计较,但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想到那个冷漠的美男师兄,想到自己这一年的饭碗,林菲菲决定装样到底了,她头一昂,作出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神态。 “原来是想告状,哈哈哈,趁早打消这念头吧你,那个,我们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你以为他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辞……” “一见如故?” “当……当然,”想到那冰雪般的眼睛,林菲菲顿觉底气不足,她不由挺了挺胸,“当然,我师兄又帅又有风度,你以为他会像你这么小心眼啊,哼嘿,他才不会跟我计较,师父还说我们有缘呢,你以为能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有缘?”他一手端着酒杯,有趣地看着她,“跟‘那个家伙’?” “不关你的事,那可是我师父紫虚真人说的,”她瞪了他一眼,得意地晃晃脑袋,忽然看到他暧昧的眼神,这才想起自己是一身男装,忙开口辩解,“喂,你别乱想,我们可是……男人之间的、纯洁的兄弟之情,不像你个变态男女通吃!” “是吗。”他放下酒杯,忽然手上一用力,她立刻又坐回到他旁边。 林菲菲面露惧色,声音发颤:“你要干什么?” “我可是救过你,”他懒懒道,“你如此对我总是说不过去吧。” 她立刻转过脸,哼了一声。 “不稀罕!” “只有女人才喜欢在事后说‘不稀罕’,”他叹了口气,打量着她,“莫非你也是个女人?” 轻轻松松一句话,林菲菲却听得全身僵硬,天,他看出来了?完了完了,今天落到这个变态的手上…… 正在紧张时,耳边又传来若无其事的声音:“幸好你不是,天下若果真有如此蛮横泼辣且又不讲理的女人,实在是男人的不幸。” 犹如一块大石头放下,林菲菲松了口气,想想却又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yy的说我不像女人?!男人的不幸? “你!!!!!” “放心,”他又打断她的话,悠然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怎么?”她果然忍不住主动问起来,女人向来比男人更容易好奇的。 “你会说?”不紧不慢的声音。 她发现上当:“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他在哪。” 他嘴角一翘,露出玩味的表情:“你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又有缘,怕什么。” 打嘴! “当然,”林菲菲尴尬起来,眼珠一转,“我只是不想你去缠我师兄,人家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才不会喜欢你这变态。” “喜欢的人?”他长眉挑起。 林菲菲得意地白他一眼:“不错,他那么帅有什么稀奇,人家还是个国色天香的超级大美女,茅山派的派花,所以,你,没希望,哈哈哈,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的。” “正好,”待她说完这一串话,他才不紧不慢地接过去,“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她果然又中计:“那你要问什么?” “你们如何遇上的?”语气居然难得的认真。 她终于还是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我不高兴!” 女人天生就爱得寸进尺的。 半晌没动静。 她沉不住气:“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怎样?” 他看了看她,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你说的,我可是男女通吃。” 林菲菲立刻全身一抖。 可恶,男人果然比女人有优势!自己本是来报仇的,想不到上了贼船……想到他真是双性恋,林菲菲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卑鄙!”她恨恨地挣扎,想要抽回手,“变态!”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说就说!”她无可奈何,只求早日解脱,“我是一不小心撞上了棵兰花,叫什么拜月素心兰魂,当然……是那妖怪法力实在太高强,所以我才会遇到危险,师兄救了我,就这样啦。” “拜月素心兰魂!”俊脸一沉,“你如何遇上的?” “哎呀!”她叫起疼来,“你的手!放开,疼呢!” 他真的松开了手。 她马上跳起来,退到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揉着手,凶狠地瞪着他:“自己去找!我只答应告诉你怎么遇上师兄,现在我要走了,拜拜!” 说完,她潇洒地一撇嘴,就要转身。 “你叫什么?” “我?”她反应过来,扬起脸,“我不高兴!” “我叫楚颖。” “啊?”没有预料中的拌嘴,反而听到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林菲菲不由一愣。 刹那间。 一阵春风拂过,似有无数绿叶随之舒展开来,满舱百花齐放的生机。 他笑了。 “我叫楚颖。” 水鬼 若是在现代,那笑容绝对杀伤力99.9999%!这么个帅哥居然是双性恋,可惜啊,果然书上说的不错,古人这方面人才真多。 林菲菲有些想不通,当初他在文四公子府上救自己时高妙的轻功,而且随手就能抛出道家罕见的紫符,没有道理不出名。可这几个月来她只听人们崇拜地提起定林寺的无智大师啊,茅山的紫虚真人啦,南面龙虎山的道清天师啦,以及晚一辈的灵逸公子、天师派的长笑公子之类,根本就没有楚颖这个名字。 一定是他行为太放纵,只爱在这些声色场所混的缘故吧? 她摇摇头,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哪知—— “啊,你干什么,哎,你们怎么了……走路都不好好走,喂,yy的撞着不痛啊!” 她像个陀螺一样被人撞得七荤八素。 这股人潮是从哪来的?林菲菲揉了揉肩膀,又痛苦又好奇。看他们全都往一个方向跑,似乎是有什么热闹。 有热闹瞧岂会少了她林菲菲? “救命啊!” “有人要淹死啦!” 岸边已经围了三四十个人,林菲菲急忙拨开人群钻进去。 不远处,黑沉沉的水面上,一道白影似乎在努力挣扎。而岸边的人却都面露惊慌之色,没一个人下水去救。 两个十几岁模样的下人哭丧着脸:“谁救救我家公子!求求你们了!” “真是麻木不仁!” 林菲菲边脱鞋子外衫边恨恨地骂了句,就要下去救人,谁知旁边立刻有个人拉住她。 “小公子,不能去。” “没见人都要死了吗!”她有些火,“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那人摇摇头。 “小哥不知道,这水里有些邪门,”他指了指旁边坐在地上的一个大汉,“王五哥是这附近水性最好的,方才下去救人竟差点送了命!” 林菲菲这才发现那叫王五的人身形魁梧,湿淋淋的正发着抖,几个人正准备扶起他,他却似一点力气也没有,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连忙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他面色惊怖失神,似乎对周围的事毫无知觉。 胸口又有些闷,帖身的玄紫石又在示警了。林菲菲马上凝神运起阴阳通灵术,果然见到那王五的印堂隐隐有股黑气在窜动。 幸好不算太严重,救人自己还是可以的。 林菲菲急忙掀开众人扶着他的手,取出随身的一道黄符,喃喃几句,便塞在他手上。 果然,那王五似从梦中惊醒一般,大叫:“有水鬼!” “水鬼!” 众人哗然。 “不错,”林菲菲指着他手上的符,“回去将这符烧掉喝了就没事,别忘了!” 王五愣了愣,经周围人一说,这才拜谢不迭。 “原来这小哥是位高人,真是不可以貌取人哪!” “还不叫他救你家公子!” “……” “求求小哥,救救我家公子!”那两个仆人如获至宝,双双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我家老爷就只有这么一位公子了,若出了事叫小的们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林菲菲终于做了件好事,正被众人捧得飘飘然,见他二人跪下哪里还能拒绝。 看看水中那点白影已是半浮半沉了。 不能再耽搁! 她立刻清醒过来,有些为难。别人的吹捧是一回事,自己当真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又不像楚颖有轻功,自己去救势必要下水,在水里又怎能带符? 那两个下人见她犹豫,更是扯着她的衣襟不放。 想了想,她跺了跺脚,咬牙往水里跃去。 她的泳技一向不错,只见一道白影如游鱼般穿梭在黑沉沉的水面,身形灵活,岸上众人更喝起彩来。 好冷,这可是正月呐!虽说南方春天较早,林菲菲一下水还是打了个寒战,被逼出来的英雄最无奈,若不是听到喝彩声,她铁定早转身逃上岸了。 好在并不算很远,得趁早把人救起来,否则自己冻僵了不陪着死才怪。 胸前的玄紫石又隐隐发起光来。 林菲菲暗自凝神戒备。她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可没蒙眼睛,万一那鬼现形了自己不是要晕死在水里? 宁死也不能用阴阳通灵术! 打定主意,救人她是知道的,只往那人身后游去。 近了,玄紫石立刻发出更强烈的紫光,看来离危险也近了。看那人一动不动,似乎丧失了神智,林菲菲伸手将他托出水面。 借着玄紫石的亮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大概十八九岁左右,很清秀的一张脸啊,应该是个书生,可林菲菲却依然隐约见到,那清秀的脸上却正被一团浓浓的黑气缠绕着。 完了,自己没用通灵术怎么也能看到鬼气,灵力又增长了? 应该赶快上岸! 来不及想,她就要托着他往岸上游去。 谁知正在此时,那年轻书生忽然睁开双目,诡异地一笑,竟翻身将她生生抱住! 林菲菲吓得惊叫一声,急忙挣扎。 挣扎中,她惊骇地发现,那书生面上黑气更盛,原本清秀的脸刹那间竟变得狰狞无比,惨白,似乎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他被附身了? 林菲菲反应过来,立刻要抽手作法,谁知那书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她双手抱得紧紧的,似乎使劲往水下拖,她根本丝毫也挣脱不了,眼看二人就要一起沉下水。 完了,就这么壮烈牺牲啦?55555我不想死啊…… 谁知正在她绝望时,胸前的玄紫石竟骤然迸射出一道强烈的紫光,直照向那书生的眼睛。 那书生似乎被什么击中般,怪叫一声。 趁他松手的一刹那,林菲菲马上推开他,伸手拔出插在头上束发带上的一张黄符,口里喃喃念了几句,朝他脸上扔去,大叫一声“疾”—— 果然,那书生被砸中,又晕了过去。 “好险!”明明水冷的刺骨,林菲菲却还是觉得出了些汗,她不由得意道,“还好姐姐我有先见之明,没想到我会把符放在头上吧,哈哈。” 她边说边伸手托起那书生,往岸边游去。 还是趁早上岸免生后患,今天自己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见水里二人挣扎了一会儿便向这边游来,岸上响起一片唏嘘声和赞叹声,那两个仆人更是感激不已。 嗨,胜利在望! 可怎么不大对劲啊? 林菲菲忽然觉得全身冷得要命,有些刺骨,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不对,这感觉太熟悉了,她疑惑地看了看书生那脸,发现并无异常,放下心正要继续游。 胸前,玄紫石又光芒大盛! 妈呀,又来了?! 林菲菲胆战心惊地转脸一看,果然,那书生已睁开眼睛,正扭曲着脸,裂开嘴朝自己怪笑! “哇,不会吧!”她寒毛直竖,“还来第二次!” 终于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要逃命。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干枯、惨白,冰冷,根本就不像书生的手,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像活人的手! 完了,自己可是只带了一道符耶。 林菲菲吓得大叫:“师兄——” 叫声未落,一道紫色的光芒忽然迅疾地闪来,无声无息,直击向她身后。 林菲菲愣住。 身后顿时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地、凄厉的惨叫,“蓬”地一声,水面似有紫色火光亮起,转眼又暗下来,回归沉寂。 肩膀上那只可怖的手已经不见,林菲菲疑惑地转过身,却发现那书生又紧闭着双目晕了过去,清秀的脸有些苍白,随着水波的荡漾一浮一沉的,那团黑气竟已完全消失。 她依然心有余悸,好半晌才又将书生托出水面,仔细看了看周围。 水上,片片黑色的东西飘飘荡荡,似乎是烧过的纸。 是谁? 不管了,先上岸安全,若它再来一次自己不死也被吓死了。 病中 二人上岸,那书生马上被大夫接过救治。林菲菲无力地往地上一坐,面色苍白,这才感觉全身好冷,牙齿都开始发颤。 待一低头,她慌忙又抱住胸蜷成一团。 原来她全身湿透,竟然曲线毕露。好在火把多在那边帮忙救人去了,光线昏暗,众人都不注意,可呆会儿若被人认出是女的,在这古代,那书生只怕就该要娶她了。 她可不想嫁在这里! 正在着急—— 众人的惊讶声中,一件衣衫落到她身上。 是自己脱下的外衫。 谁? 难道是救自己的人?林菲菲忙仰头朝天上一望,这才留意到头上是棵树,初春已经长了些叶子,在黑暗中倒也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想了想,她扯紧衣衫站起来,推开众人的搀扶,走了过去。 那书生被众人围着,已经有位老大夫在救治,那两个仆人一见她,忙跪在地上磕头感恩不止。 她也没力气再理会,只看着那大夫:“怎么样了?” “不妨,水已吐了些,他只是昏过去了,”经此一事,那老大夫也对她肃然起敬,“不想小公子竟是位高人。” “那就好。”林菲菲虽然又冷又累,但心里还是高兴得不得了,这可是一条人命耶,自己第一次救回了人,算是件好事吧! 那两个仆人这才想起:“小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我是茅山紫虚真人的徒弟,”虽然说做好事不该留名,但怎么说也得把师门的牌子打出去吧,她装模作样地一摆手,“降妖除魔驱吉避凶乃是我辈分内之事,所以,感谢就算了吧。” “原来是紫虚真人的徒弟!”众人立刻面露敬佩之色。 “茅山派果然了不起……” “……” 感觉真不错啊,哈哈……林菲菲暗暗得意,师父啊,我可是替你老人家争了口气!她正要说话,却忽然打了个喷嚏,全身更是僵硬了一般。 不行了,该回去换衣服,否则不感冒才怪。 她看了看那书生,转身就要走,谁知—— 才走了一步,脚步硬生生顿住。 她忽然回过身,蹲了下去,伸手从书生的衣领上拈起了一片紫色的东西。 似乎是未烧尽的紫色符纸。 是他? 林菲菲差点失声叫了起来,忙又忍住。 她看了看那棵树,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忽然脸上发热。 如果真是他,那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仔细回想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林菲菲又快被气死了。他既然知道,还故意说什么“男女通吃”吓人!更恶劣的是——他难道在跟踪自己? 林菲菲嘀咕着往客栈走。 “怎么可能,他那么恶劣,我又说过“不稀罕”他救,怎么会是他嘛……” 只要道法高就会用紫符,不一定是他啊。 她努力想说服自己,可还是欺骗不了心中的感觉,紫符啊,道家当前最高级别的符咒,法力需要达到很高水准,连灵尘大师兄都不行,哪有那么多随随便便就能用的人! 想了想,林菲菲警觉又无奈地看了看身后,她还没忘记他要告状的事儿。 林菲菲一路不知打了多少个喷嚏,终于回到客栈。 她先上楼到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去找灵逸,一敲他的门发现根本没人回答,她疑惑地走下楼准备吃饭,却看见他已经坐在窗边的桌子旁了。 姿势优雅,神态高贵,如画,如诗。 林菲菲呆了一呆,走过去。 “师兄?” 他只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脸,似乎并不关心她到底去哪里了。 林菲菲泄气地在他对面坐下,一低头却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摆着一双筷子。桌子上的菜似乎并未动过,原来他在等自己呢。 她心中立刻开心起来,看来他只是面冷心热:“谢谢啦师兄,以后我这么晚回来你就别等我了,菜凉了不好。” 他一愣。 林菲菲却吃得兴高采烈,她实在是饿了,加上又做了件好事,自然胃口不错:“师兄,你知道刚才出什么事儿了吗,好险呃!” 他不言语。 林菲菲忽然顿住筷子,满脸兴奋地看着他。 那个使紫符救自己的会不会是他?这位师兄大名远扬,道法自然不低,完全符合紫色符咒的要求。 “师兄,你会用紫符?”她试探着问。 他看了看她,点点头。 “真是你!”她高兴极了,感激崇拜地看着他,“原来刚才是你救的我,早该想到啦,那家伙怎么会来救我……好险,要不是有你,我今天就死定啦。” 半晌。 他听完这一大篇话,才冷冷道:“我没有出去。” “啊?”林菲菲愣住,“不是你?” 他又不看她了。 不是师兄,林菲菲有些泄气,却又莫名脸红起来,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兴奋,今天第一次救人,虽然有人暗地帮忙,但大部分是自己完成的呢。 她一边吃,还是一边兴高采烈地把事情告诉了他。 想到玄紫石忽然发光,她不由将它从衣衫里扯了出来,奇怪地看了看:“怎么它今天还救了我一次,可为什么第二次它又不救了嘛……” “我看看。”他打断她的话。 “呃,好,”她解下缎带,递给他,“它还真的很厉害呢,师兄你教我怎么用好不好,我不会用它。” 谁知,他竟似已愣住,也不伸手去接。 林菲菲不解:“师兄?” 他回过神,冰雪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伸手接过,眉头皱起:“先天玄紫石乃稀世之宝,你如此随便就给人?” 林菲菲愣了愣,原来这还是稀世宝贝啊。 “你不是也有一颗吗,又不会抢我的,”她高兴地往口里扒着饭,笑眯眯道,“再说你又不是别人。” 他愣了半晌,只看了看那玄紫石,又还给她。 “呃,太恐怖了,”她有些后怕,“你又不在,我差点就没命了呢。” “怕就别管闲事,”他转过脸,“你最好不要出事。” “啊?” 林菲菲心中一热,他是在关心自己? “疼……老林大爷……我回不来了……妈……” 床上的人紧闭着眼,两颊通红,而干燥的嘴唇却是苍白的,失去了平日的光泽,发出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呓语声。 桌子上摆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白色人影站在桌边,看着她,脸色冷漠。 “先天玄紫石……阴阳通灵术……”喃喃的声音依旧飘渺而悠远,“……中秋,九华山头,五色泉开……” 半晌,他终于伸出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药。 眉头皱了皱。 “人为何要病?”自言自语。 他缓缓走到床边,将她扶起,谁知—— “妈妈!”她竟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哭了起来,“我差点死了……5555,你也不来接我回去,55555,妈妈……” 妈妈?冰雪般的眼睛竟有茫然之色。 睁开眼。 眼前一片朦胧,头痛欲裂,全身无力。她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忙又闭上。 半晌。 眼睛又缓缓睁开,停了片刻便骨碌碌转动,打量着一切。 不错,是在客栈。 她松了口气,慢慢记起昨晚的情景,又兴奋起来,昨天可是救了个人呢! 想到这,她兴奋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要穿衣服,谁知这猛一起身,面前立刻天旋地转,脑袋仿佛要炸开似的。 她不由痛苦地哼了声。 “不好就躺着。”泠泠的、飘渺的声音响起。 “啊!”她吓了一跳,“师……师兄?” 桌边,坐着一个白衣人,冰雪般的眼睛依旧半掩在睫毛下,似乎永远也睁不大。 桌上,摆着一只碗。 自己可是在睡觉耶,他怎么进来了?! 林菲菲忙拉过被子裹住,红了脸,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我这是——” “病了,”他似也有些奇怪,“竟睡了一天。” 林菲菲吓了一跳,忙看向窗外,果然又是黄昏了。肯定是昨晚泡水里半天的缘故,她懊丧地叹了口气,做好事也是有代价的呢。 “醒了就好,”他站起来,“记得喝药。” 说到药,他又皱了皱眉,转身便往门口走。 是他照顾自己的?林菲菲心中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 他停住脚。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没有回答。 “你也知道,”她红着脸垂下头,瞟了瞟他,“我是女的……” 他看了看她,冰雪般的眼睛透着不解:“你本来就是女的。” 她目瞪口呆。 原来他早知道了! “你……你昨天怎么不说?” “你并未问我。” 林菲菲噎住。 灵逸却不再感兴趣,推门走出去了。 虽然吃了药,可头还是有些痛,身上也开始发热,她不由掀开那厚厚的棉被,将手臂露了出来。 桌上灯光摇曳,窗外漆黑一片。 现在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隔壁的隔壁就住着个茅山派高手师兄呢,有什么事还不是张口叫的问题! 额头还是烫啊,她不由苦起脸。古代的中药还真是见效慢,要是在现代,打上一针吃上两片药早就退烧了,早知道会来这里自己就该带点药,就算成不了道家高手,至少也能成个神医。 她只顾想入非非,居然没注意到这瞬间,床前已经多了个人影。 济公再现 怎么灯光不那么亮了,多了片阴影?看着那个挡住灯光的东西,她愣了半晌。 妈呀,是个人! 还没等她叫出声,一只手迅速将她的嘴捂住。 林非非吓得紧紧闭上眼。 ——死定了,竟然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亲爱的三茅祖师太上老君各位神仙快快来保佑啊,他想劫财还是劫色…… 半晌。 “原来男人大丈夫是如此胆小的。” 好熟悉的声音,懒懒的……男人大丈夫? 是他! 待她反应过来睁开眼,果然看到那张俊逸的、有些欠扁的脸。 楚颖挑着长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林菲菲立刻狠狠地瞪大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见她束手无策的样子,他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张口,就忘了手么?” 经他一提醒,林菲菲这才发现自己的确只被捂住了嘴,手脚都能动,想不到惊慌之下她居然没注意到。 等她明白过来正要动手时—— 两只手居然已莫名其妙被他制住。 楚颖似乎露出失望之色,懒懒道:“既然我会告诉你,必定已有对付的办法了,聪明人就不该还想着动手。” 林菲菲简直要吐血。 “‘那个家伙’听到你叫,必定很快会来。”他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那四个字,同时也放开了她,坐在床沿上。 林菲菲果然不叫,只狠狠地瞪着他,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卑鄙!” “男人大丈夫只会骂救命恩人么。” “救命恩人?”她愣了愣,失声道:“真的是……唔……” 话没说完,有什么东西滑进了喉咙。 林菲菲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 “药。”他站起身,负手而立。 药? 林菲菲这才觉得满口芬芳,微微传来清凉之意,胸中闷闷的难受感已减轻了些。这药效果好多了,比西药见效还快啊,只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警觉起来:“你干吗要救我?” “因为你救了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喃喃道,“原来男人大丈夫疑心病也很重。” 听他一口一个“男人大丈夫”,林菲菲红了脸,嘟嚷:“谁稀罕你救!” 他竟不再说话,只是有趣地打量着她。 这个色狼! 她虽然不会再将他看成双性恋,不过想到他那天在船上搂着美女的样子……哼哼,那双眼睛真是好看,生来就是勾引女人的。 林菲菲警觉地往床里面缩去:“看什么啦,色狼!” “色狼?” 他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凤目一眯,居然真的朝她俯下身。 “喂,你想干什么!”林菲菲吓了一跳,威胁道,“你再胡来,我就叫人啦!” 他理也不理,依旧伸出手来。 “楚颖你个……” 骂了一半,后半截忽然被吞了回去。 她呆住。 修长的手指扯上棉被,轻轻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与手臂盖住。灯光斜斜照着那张俊逸的脸,格外迷人。 林菲菲心中一暖,说不出话来。 哇,居然有个超级帅哥替自己盖被子耶,表情还那么温柔…… 片刻。 温柔的表情不见,换成了一张欠扁的脸。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啊?”林菲菲回过神,马上脸通红,自己这点思想真是太不纯洁了! 正在她自我反省时,他却又直起身懒懒道:“就算在下想干什么,一见到野蛮的女人,已经半点兴趣也没了。” 野蛮?! 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立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菲菲忍住气,哼了声:“姐姐我对那些花心的色狼也没兴趣,你难道不知道,在女孩子睡觉的时候闯进房间很没礼貌,影响很不好吗?” “自然知道,”他负手走了几步,悠然道,“只不过,一个女子夜里敢独自到秦淮河看花船,她会注意影响么?” 林菲菲立刻无语。 “莫非——”他似笑非笑地看看她,“要在下负责?” “想得美!”她白眼顶回去。 “那在下就放心了。”他似乎松了口气。 林菲菲却快要被气死了。 “楚颖,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她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听清楚,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要你负责!不稀罕你的药,师兄会照顾我的,你,给我出去,别再来烦我,拜拜!” “那个有缘的师兄?” “当然。”林菲菲得意道。 他不再说话,只微微一抿嘴。 哇,那动作好…… 林菲菲怔了怔,待反应过来人已不见。 不知是楚颖的药灵还是本身抵抗力就好的缘故,林菲菲第二天醒来就好了许多,再过一天,她居然又活蹦乱跳走在街上了。 旗幌招展,店铺林立,摊陈担卖。更有那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奇人一展绝活,量身称骨、斗鸡走马。 林菲菲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新鲜无比,她今天依旧穿了身男装,走在街上比起那些纨绔子弟,倒也毫不逊色。 街旁,一个小摊。 林菲菲本来已经走出了好几米,却忽然停住脚。 半晌。 她缓缓转过身,看清楚摊上的东西以后,立即惊喜地奔了回去。 “哎呀,扇子!” 果然,那小摊上摆着把罕见的折扇,雪白的扇面没有任何装饰,但做工却并不显得粗糙。 林菲菲既高兴又奇怪,电视剧里常常看到那些公子王孙手拿折扇,风度翩翩,扇子上画着竹或者梅花,可为什么自己来古代这么久,就没见过一个人拿它? 原来她不知道,折扇引自日本,虽然很早就引进了中国,但由于在取风纳凉方面优势不及传统团扇,加上扇面书画的艺术是明代才开始盛行,而此时是南宋,所以折扇根本没有市场,销声匿迹。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何竟想到了那个如画如诗的灵逸师兄,他那样的人,添上这把折扇一定更是好看吧? 查言观色是摊主的本能。 “公子,你可真是有眼光,这扇子乃是先祖前朝为官时,从宫中带出来的呢,年代久远,算是个古物了,你看这做工……” 林菲菲爱不释手:“多少钱?” “不贵,”见有了销路,摊主满面堆笑,“才十文。” “十文!” 林菲菲白了他一眼,十文钱在这个时候够你上饭行美美地吃上两顿。 “小哥,这可是古物,你看看,这扇面儿……” “得了,五文,不卖算了。” 说完就要走,讨价还价林菲菲可是知道的,当她好蒙的啊,古物还拿这地方来卖,和这些小东西摆一起? 果然,那摊主泄了气,五文也不错了,折扇可是没什么市场呢。 回去再请人画上副画,给师兄拿上,一定更雅!林菲菲拿着扇子边想边走,倒也不是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到这几天都是他照顾自己,心里有些感激。 画什么呢? 林菲菲想了想,忽然眉开眼笑。 ——竹子自然不像他,梅花虽然也有几分清冷寂寞,却少了些高贵之气。像他那样的人,除了君子之神王者之香的兰花,别的不配。 只是,找谁画呢…… 正想着,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邋遢和尚,打出去吧!” 吵闹声中,一个满身破烂、手摇破扇子的和尚被推出店门。 “以后别来了。”警告声。 那和尚依旧老实的合十行礼,似乎并不生气。 林菲菲疑惑地站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吓了一大跳:“疯和尚!” 听到她的呼唤声,那邋遢和尚果然转过头,俊俏风趣的脸映入眼帘,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眼角,一副笑嘻嘻的神态。 “真的是你!”林菲菲又惊又喜,连忙奔过去。 疯和尚立刻又行礼:“小道长!” “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混成这样啦,”林菲菲奇怪地打量着他,碰了碰他身上的破衣裳,“你前几天不还是一身干净衣裳吗,怎么现在就这么破了?” “多亏小道长点化,”疯和尚居然笑嘻嘻地唱起歌来,“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纵然洗了千百遍,终是把与这副臭皮囊,不干不净,最是干净。” 林菲菲傻眼了。 疯和尚合十恭敬道:“济公竟早已明白,真乃活佛也,贫僧还执迷不悟多年,惭愧。” “等等等等……”林菲菲又好气又好笑,“你在学济公?” 话刚出口—— “疯大师!” 二人回头,却见一个老妇人抱着个小孩子,身后跟着个丫鬟快步跑来,满面喜色。一到面前,她们二人竟跪下了。 “小孙儿多亏了疯大师才有的活命!”老妇人说完就要拜。 疯和尚马上跳到一边,嘻嘻地将她扶住:“好了?” “多亏了大师!”那老妇人感激地冲丫鬟使了使眼色,丫鬟连忙将手上篮子揭开送上,林菲菲探头一看,只见里面放着只烤好的鸡和十来个钱。 “这些东西,是老身一点谢意,疯大师千万莫要嫌弃。” 果然,疯和尚一见那烤鸡,马上眉开眼笑地接过来,一点也不客气,却又把那钱还了她。老妇人再千恩万谢说了几句,这才领着丫鬟回去了。 林菲菲看傻了眼。 疯和尚笑嘻嘻地摇着破扇子:“今日贫僧请小道长吃鸡如何?” “才这么两天,你居然真的……”林菲菲回过神,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别说,配上这扇子还真像,疯大师……我说你这身衣裳也太……” 她是惋惜啊,多干净多俊俏的一个帅哥和尚,偏偏为了悟什么佛,弄成这么个脏兮兮的样儿,佛祖你不觉得罪过吗! 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后,她接过疯和尚手上的篮子,正要商量找个地方一起享受,谁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叫—— “就是他!” 一文钱的价值 一听这声音,林菲菲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却是几个仆人模样的人,其中一个指着她,另外几个作恍然大悟状,马上都瞪大眼睛朝她跑来。 我又惹谁了? 她愣了愣,脑袋里面忽然闪现出年前文四公子府上的情形…… 啊,逃啊! 见她忽然撒丫子就跑,疯和尚也慌了,忙把破扇子往腰后一插,便拔腿追上来:“小道长别跑,先还贫僧的鸡啊~!” 那几个仆人显然也傻了眼,互相看了看,反应过来忙又追上去。 “小公子!” “小公子别跑!” yy的赛跑是吧?不就是个误会么,居然追到金陵来了!林菲菲拖着几个尾巴,直往人堆里钻,也不知撞到了几个人,引起一片抱怨声。 于是,罕见的场景出现在金陵城大街上。 一个浑身破破烂烂、年轻俊俏的和尚追着个清秀小公子,而后面,一群仆人模样的人追着那个邋遢和尚。 终于,林菲菲趁乱跑进了个小巷。 悄悄探头望去—— 果然,那几个仆人东张西望半天,不见她的影子,只得带着懊丧的神情互相说了几句话,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哈哈哈,想抓姐姐我,没那么容易!林菲菲愉快地缩回头,正要转身——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小道长!” 她吓了一大跳,原来是疯和尚。 “你也吓我!”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拍拍胸脯。 “小道长跑这么快,贫僧两条腿都要断了,”疯和尚苦着俊脸,“下次要跑莫忘了先把鸡还给贫僧。” “啊?”林菲菲看了看手上的篮子,感叹这一路自己都撞得七荤八素,那只烤鸡居然还完好无损,实在质量可彰,“它还好好的,我们找个地方吃吧。” 河边柳下。 柳牙初吐,碧波荡漾,风中微微带着寒意。 “他们为何要追你?” “呃,我也不知道吧,”林菲菲心虚地转移话题,“对了,疯和尚,你那天也是被我师兄救了的么?” “那天?” “就是遇上什么拜月素心兰魂的那天啊,”林菲菲当他装傻,白了他一眼,“想不到几天不见,你混得衣服破不说,记性也差了。” 哪知疯和尚一听“拜月素心兰魂”这几个字,立刻面露骇然之色,望望四周,做了一个叫她小声的动作。 “小道长,说不得!”他抽出破扇子挡住脸,“听说二十五年前出了个素心兰精,就惹出场大事,如今竟有了拜月素心兰魂,当世大患,大患也!且莫宣扬,免得大乱。” “那么厉害?”林菲菲吓了一跳,“那天它没有害我们,不坏啊?” “贫僧也不解,”疯和尚摇摇头,似想不通,“拜月素心兰魂有无上的怨气,那天怎会放过我们?” “怨气?” 疯和尚不回答,却反问她:“小道长,你可知草木如何成精?” 林菲菲疑惑地摇头。 他想了想。 “普通草木只要生对了地方,潜心修炼,采颉天地灵气以自给,百十年便可成精,惟素心兰不同。” “素心兰成精要难上千万倍,只因它们每年都要过中秋这关,与满月争夺灵气,区区草木怎争得过天威,大凡素心兰的灵气在中秋这日会流失大半,甚至完全被夺去。所以数百年人们只知桃花精老柳精等,却难得听到素心兰精。” “太不公平了,”林菲菲本就爱兰花,不由忿忿替它抱不平,“别人那么容易,却偏偏要它过关,过分!” “说不得,小道长!”疯和尚吓了一跳,“它一旦成精,法力比其他草木之辈可怕得多,听说当年那棵素心兰精不知要了多少佛道高手的命哪!” “它们又不是全都害人的,”林菲菲不满,想了想问道,“那拜月素心兰魂又是什么?” 疯和尚正鸡肉满口,闻言立刻被噎住。 林菲菲急忙伸手在他背上帮忙拍了好几下,没好气道:“几天没吃了?” 终于,他瞪瞪眼吞下。 “才一天,”他老实地回答,又苦笑,“小道长莫要吓贫僧,拜月素心兰魂实在是可怕至极。” “不说兰魂,只说拜月素心兰现世,除了要素心兰灵气,还要极大的怨气、人的鲜血与眼泪,这几件东西须在中秋子时同时得齐,趁盈虚变化之际,强夺月之精华,然而与天力争夺谈何容易,倘若不成,便会被打回原形,所以只怕近千年都没有拜月素心兰现世。” “那么厉害!”林菲菲也有些心惊胆战,“怨气,鲜血,眼泪……怎么像恐怖http:/// 小说,兰花可是花中君子耶,说得这么可怕。” 疯和尚皱起脸。 “这还不算,拜月素心兰一旦舍弃草木本形,以兰精为神,怨气为体,就成了拜月素心兰魂。只因它舍弃了本形,便是放弃仙道向魔道而修,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法力自然又强大得多,加上它本身有无上的怨气,出世多会害人,不是祸害是甚么。” “可它不是放过我们了吗?”林菲菲疑惑。 “贫僧也奇怪,”疯和尚想了想,“它法力强大,所以那日能瞒过你的先天玄紫石。” 原来是这样! 林菲菲这才明白那天为什么先天玄紫石会失灵。 疯和尚却立刻又收了害怕之色,笑嘻嘻道:“你那个师兄果然道法高深。” 林菲菲得意:“那当然。” “贫僧的望气之术竟然不灵,”疯和尚又咬下口鸡肉,摇头,“只有道行高深之人才会如此,贫僧憋得紧。” 林菲菲笑嘻嘻道:“我师兄可是大名鼎鼎的灵逸公子外加咱茅山派派草……” 话没说完,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有缘的师兄?” 头顶,一张脸。 凤目长眉,嘴角微翘,带着几分睿智与慵懒之态,不是楚颖是谁! 他正负手看着地上二人。 “又是你!”林菲菲“唰”地站起来,瞪着他,“某些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他嘴角一翘,破天荒地不再理睬,反而凝神看向了疯和尚。 半晌。 他竟拱手一礼:“在下楚颖。” 疯和尚居然也出乎意料地放下鸡腿,站起来双手合十,正色道:“贫僧空济。” 然后—— 二人相视一笑,坐下。 林菲菲已经看呆了。 疯和尚指着面前剩下的半只鸡,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楚施主嫌弃否?” 楚颖亦微微一笑,果然吃起来,只不过吃相好看多了。 林菲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他穿着虽然朴素,衣料质量却一定很好,加上那张俊逸的脸和出众的风采,在哪里都是亮点,谁会想到他也这么不顾身份,坐这儿吃烤鸡呢。 “喂,”见他二人把自己当空气,林菲菲终于不满地坐下,“疯和尚,你们以前认识?” 嘴里问着他,眼睛却瞟着楚颖。 疯和尚笑嘻嘻道:“我二人方才认识。” “才说几句话,认识也太快了吧!”林菲菲嘀咕,“我说你知道他什么人吗,才认识就请他吃东西?” “自然,”疯和尚两眼发光,“正是因为才认识,所以贫僧才会请客。” 林菲菲奇怪:“以后就不请啦?” “以后自然是楚施主请贫僧了,”疯和尚笑嘻嘻道,“贫僧可没那许多钱请客。” “原来是看他有钱,放长线掉大鱼,”林菲菲终于明白过来,不由撇撇嘴,“想不到和尚也这么势利,跟这个色狼交朋友!” “色狼?” 疯和尚一愣,看着楚颖。 楚颖并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色狼,就是好色之徒,”林菲菲脸一扬,瞪着疯和尚,“你真的要和他交朋友?” 疯和尚居然老实地点头:“楚施主并非出家人,自然可以好色。” “什么?!”林菲菲叫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望望楚颖,“不是出家人就可以好色了?” “在下是男人,”楚颖嘴角一翘,懒懒的往柳树上一靠,有趣地看着她,“男人不娶妻纳妾,小道长莫非要在下也出家去当和尚?” “你当和尚最好,省得留在这世上祸害女人,”林菲菲鄙视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色狼,还纳妾,娶一大堆也不怕累死你!” 凤目眯起。 “你们男人?” 林菲菲这才发现说错了话,不由心虚地看了看疯和尚。 “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档次!”她重重地哼了声,“要是我,一定只娶最喜欢的那个做老婆,好好对她,绝对不会纳什么妾,不像你们花心!” 闻言,楚颖立即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 “可惜,”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为一文钱竟要舍弃许多银子么。” “当然,也可以说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林菲菲随口纠正,“什么叫爱情,你们这些古代男人是根本不懂的,我,跟你这种花花公子,没得说!” “是吗,”楚颖懒懒道,“在下这里正巧有二十两银子,你可愿用一文钱来换?” 二十两?! 林菲菲愣了愣,立刻翻起白眼:“你当我傻啊……” 话没说完—— 面前已出现了一只干净的手,手指修长有力。 手上,两锭银子。 银子当然好看,可谁想到拿银子的手也这么好看!林菲菲有些郁闷了,不由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银子。 二十两银子啊,在这个时代可以让你什么也不做,舒舒服服地过上两三年!她怀疑地瞪着他:“你……你没傻吧?” 他只是嘴角一翘:“你可要换?” 卑鄙!他居然用这招! 看看疯和尚,只见他也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林菲菲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脸,诱惑太大了,虽然自己立场一向很坚定…… “不换!” “果真不换?”懒懒的。 这考验太残酷了!林菲菲转过脸伤心地看了看银子,又愤愤地看着他:“不换不换!” 楚颖叹了口气:“最后一次,不换我可收起来了。” 说着,手已经要缩回去。 “换啦!” 当好处真正多到一定程度,再坚定的立场也是可以商量的。一文钱出现在那只大手上,而银子同时也消失不见。旁边,林菲菲一手抓着锭银子,正在为自己的行为悲哀地叹气、深刻地反省。 疯和尚忍不住大笑:“楚施主果然有趣,竟真要为一文钱舍弃许多银子?” 楚颖也微微一笑,不言语。 见他二人笑,林菲菲白了他们一眼。 “是你自己这么笨啦,不关我林菲菲的事,”她扬起脸,得意地瞟着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是不是后悔啦?” 谁知—— “我愿意换的。” 受人之托 林菲菲愣住。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又看了看手中换得的那枚铜钱,将它收入袖中。 “林菲菲?”懒懒的声音。 不会吧?他傻了?! “你……真要换?” 楚颖看着她,帅帅地一抿嘴,不再说话。 “小道长不必烦恼,”疯和尚扯下一块鸡肉,边嚼边道,“楚施主自己愿意丢那许多银子,别人也无可奈何,小道长就当捡的吧。” 被那明亮的目光看着,林菲菲不知怎的竟浑身不自在起来,她转过脸小声嘀咕:“这是他自己愿意的啦,可怪不着我。” “不错,怨不得旁人,贫僧如何觉得今天的鸡肉分外香呢?”疯和尚吃着最后一块鸡肉,又奇怪地看着林菲菲,“小道长腰间那东西是什么?” “呃,”林菲菲这才想起,忙取出那把折扇,“这是扇子,我找了好久,正准备在这上面画点画呢!” 说完,她展开雪白的扇面,得意极了。 “不好!”疯和尚把鸡肉全塞进嘴里,伸手从后腰取下那把破扇子,“不如贫僧的扇子风大,拂净……” “不跟你说佛,不懂欣赏!” 林菲菲白眼打断他的话,站起来拿着扇子摇了摇,走了几步:“看看,这样帅吧?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啊,要是用墨画上画更好看了。”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扇面。 “可惜我不会,你会画画么?” 疯和尚笑嘻嘻道:“贫僧拿来擦手还有些方便。” 林菲菲立刻瞪他一眼:“不懂艺术,这上面画点山水啊,竹子啊,梅花啊,兰花啊,多文雅,我们那边的扇子都有。” “我会,拿来。” 听到这声音,林菲菲忽然有些脸红,迟疑着把扇子递过去。 楚颖微微一抿嘴:“要画什么?” “兰花。” 闻言他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不语。 半晌。 他缓缓将折扇收起,握在手里,站起身道:“这里没有笔墨,我先拿去画,改日送来。” “呃……好。” 出乎意料没有顶嘴。 疯和尚却似没看到,也笑嘻嘻地站起来:“楚施主莫要忘了,如今欠上贫僧一顿。” 楚颖笑道:“他日必当还请。” “如此就好,哈哈,小道长,贫僧先走喽!” “呃,再见,”林菲菲忙道别,想了想又道,“我住在留云客栈,有事找我啦。” 疯和尚却不说话,只是搭拉着鞋子笑眯眯地走了。 楚颖又打开扇子,看了看。 绿色衣衫被风微微吹起,如同风中翻飞的绿叶,俊逸的脸衬着雪白的扇子,更添了几分雅气,林菲菲忽然发现,这扇子拿在他手里其实也很好看。 “林菲菲?”凤目似笑非笑。 “啊?”她只顾发呆,没反应过来。 那张脸已经恢复了欠扁的神情,他懒懒道:“看够了么?” 林菲菲回过神。 难怪都说美色误人啊! “谁看你,我是想……”她慌忙找起借口,“我只是想问我的扇子什么时候送来?” “画好便送来,”他看着扇子,“想不到有人如此等不及要见在下。” “见你?”林菲菲马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想得美,我是担心我的扇子!” 半晌。 楚颖看看她,忽然长眉一轩:“莫要忘了。” “什么?” “为一文钱舍弃许多银子的人。” 说完,他只帅帅地一抿嘴,转身便走了。 这什么意思?林菲菲脸很红。 不太像表白吧,看那欠扁的脸,还有那玩味的目光,他有几句话是认真的都很让人怀疑……一定是他仗着钱多摆阔气!何况那天在秦淮河上他还左拥右抱,色狼! 她郁闷地走进客栈。 “就是他!” “巧了,这不是林公子回来了?” “公子,正是这位小哥!” …… 随着嘈杂声响起,一大群人朝她拥过来,林菲菲吓得后退了几步。 小二满脸堆笑:“林公子,有人找你呢!” “这位便是林公子?”一个温和斯文的声音响起,格外悦耳好听。 不是文四公子,林菲菲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 “你……”一见到那张脸,她立刻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前两天自己从水里捞起的那个白衣书生吗! 清秀的脸上带着书生该有的谦和笑容,虽然年龄和林菲菲差不多,可行事说话看上去却和大人一样,不知比她老成多少倍。 他拱手道:“在下展秋雨,特来拜谢林公子救命之恩。” 林菲菲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换了身华服,看来是特意来拜谢自己的,而后面站着的那几个仆人,正是刚刚在大街上追着自己跑的那几个。 “展公子是吧。”她忙也抱拳行了一礼,“呃,你不用谢的。” 周围人多数是看热闹的,见她谦逊,又交口称赞起来。 几个仆人也肃然起敬:“我们六公子打听了许久,林公子果然难得,做了善事不留个名号就走,方才在街上还躲着不肯认,不愧是紫虚真人门下。” yy的原来是你们,早知道是来感谢的,姐姐我会跑才怪! 林菲菲尴尬一笑。 展秋雨却没注意,只微笑着朝旁边仆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仆人忙托着个盘子走上来:“区区薄礼,还望林公子莫要嫌弃。” 两块银子! 今天什么日子,老是有横财飞来啊?这两块银子合起来至少十两,已经是很厚的礼物了,何况周围还摆着几大串钱。 可不知为何,林菲菲竟没什么兴趣了。 “不必啦,”她把盘子一推,学着古装戏里拱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救你也不是为钱,展公子真是客气。” 见她推辞掉这么一大笔钱,周围人群又发出一片惊讶与赞叹声。 展秋雨似也没料到,不由笑了:“莫非林公子嫌少?” 林菲菲忙分辨:“不是不是,我现在不缺钱,救你也不是要你谢,不然我早赖着你们不走了,这个,降妖除魔乃我辈分内……” 话忽然哽住。 楼梯口,一个熟悉的白色人影。 眉目如画,莹白的脸依旧那么冷漠,她能感觉到,那双半眯着的、冰雪般的眼睛里,瞬间射出来的却是比剑还锐利、比冰还寒冷的目光,刺得她全身一颤。 呆住。 他只冷冷看了看她,又转身消失。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好半天林菲菲才回过神。 “虽然如此,终是在下一番心意,林公子千万莫要辜负了,”展秋雨微微一笑,忽然略凑近她沉声道,“在下还有事相求。” 林菲菲一愣,便不再推辞。 展秋雨立刻看看四周:“可否借一步说话?” 楼上,临窗的桌子。 一壶酒,一大桌精致的菜肴。 这是家很有名的酒楼,酒菜有名,价格更有名——在这里吃一顿足够普通百姓吃上好几个月,能在这里请客的人自非泛泛之辈。 哪知—— 林菲菲正大发感慨时,展秋雨竟带着那几个仆人跪下了! “林公子救命!” 林菲菲吓得愣了愣:“你们做什么?” “在下家中不幸,被邪祟之物所害,如今已经有十四人丧命,林公子千万要救上一救!” 十四个人! “那那那……你们可以请别人啊,对了,不是还有定林寺高僧吗,还是去请他们吧……” 林菲菲有些害怕,她才不想惹麻烦,那天就为了下水救他,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呢,何况现在是死了十四个人! “定林寺主持无智大师与戒法等几位师父都不在,此事等不得,父母还在家中,在下担心……”说到这里,展秋雨竟流下泪来,“林公子道法高强,行事仁善,倘若肯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在下全家必定没齿难忘!” 见他哭本已有些着慌,又见他接下来夸自己“道法高强”,林菲菲果然被拍得飘飘然起来——自己不行,不是还有个大名鼎鼎的灵逸师兄吗! 她一答应,展秋雨立即面露喜色。 “林公子请坐下说话,”二人坐定,他又向身后众人道,“你们先出去。” 众仆人自觉退出房间。 林菲菲这才想起一件事:“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那家客栈?” 展秋雨微笑:“是个和尚说的。” 和尚?林菲菲想了想,忽然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个疯颠颠的,满身脏兮兮,拿着把破扇子的和尚?” “正是,”展秋雨惊讶,“原来他果真认识林公子。” 林菲菲冷哼两声。 “当然认识,不只认识,哼哼……” 见她换了副阴阴的神情,还带着狞笑,展秋雨不由一颤,向椅子后缩了缩。 “没事,”林菲菲回过神,立刻放松面部肌肉,“你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奇怪,”展秋雨这才放下心,缓缓道来,“在下展秋雨,排行第六,舍下在城外七十里的并河庄,祖父曾做过几任知府,后来辞官归隐,这许多年也没出过大事,谁知三个月前……” 说到这里,清秀的脸上泛起悲哀之色。 “三个月前,二家兄无故身亡,家父只当是意外,哪知时隔不久,几位兄弟侄儿便相继去了,算来间隔竟都是七天,天下哪有如此巧事!短短三个月,展家小辈只剩在下一个,前日若非林公子相救,怕也已经……” 林菲菲失声道:“你们怎么不早点请人?” “请了,倒害得好些道长师父丢了性命!”展秋雨面有惭愧之色,“此次来金陵城,实在是家父担心在下,听说定林寺佛法精深,让来此地躲一躲,顺便请两位高僧回去的,不想无智大师与众师父皆不在,此事迫在眉睫,在下只担心它害了我几位兄弟侄儿后,会对家中父母……” “会不会是你家风水不好?”林菲菲打断他的话,心想风水之术自己可没学过,“怎么就不搬家?” “至于风水,林公子去了便知晓,”展秋雨苦笑,“若迁居便能无事,家父又岂会如此紧张?前日林公子也见了,在下纵然到了金陵城,也是躲不过的。” 林菲菲诧异无比。 原来那天的“水鬼”根本就不是意外,难怪被符打了正着还能活着,一般的孤魂野鬼岂有那样的法力!但鬼物通常绝不会离开故地,又怎么会跟着他跑到金陵来? “林公子既是紫虚真人门下,又法力高深,倘若保住在下全家性命,他日必定备厚礼亲上茅山拜谢!” “以后再说吧,”她想了想,“不过我要先问问我师兄。” “令师兄是……” 林菲菲得意起来:“他道号灵逸。” “灵逸公子?”展秋雨果然露出兴奋后悔之色,“久闻灵逸公子道法高强,原来是令师兄,失礼了,在下理当亲自去请的。” “不用啦,他不喜欢见客,我去说就行了。”林菲菲暗暗发笑,这位师兄还不是一般的大名鼎鼎。 展秋雨想了想:“如此,在下在赏心客栈恭候佳音。” ------------------------------------- 这篇文在下最后是要当后妈的,请朋友们有些心理准备啊~~ 帮手 林菲菲一路上在心里将疯和尚骂了上百遍,这才回到自己的客栈。 “师兄!”她急急地推门走进去。 灵逸依旧冷冷的,坐在窗边一动不动,手上端着杯茶却并不喝,冰雪般的眼睛看着窗外,似乎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林菲菲看起来却觉得好遥远。 见她进来,他只扫了一眼。 “师兄,”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惹他不高兴,懦懦道,“怎么了?” 为什么对着这张脸,自己总是很难有脾气呢? 他终于开口:“何事?” “呃,是这样的,”她坐在对面,好半天才把整件事讲了个大概,“师兄,那个,我道法不太好,你也去帮帮他们,好不好?” 半晌。 “与我无关。”冷冷的。 林菲菲愣住。 “可是,”她不满道,“师父不是说过,降妖除魔趋吉避凶是我们的职责吗,你那么有名,听说还做了很多好事……” “职责?”他刹那间看向她,那半眯着的眼睛在长长睫毛的掩映下,目光果真凌厉无比,冰刀雪剑一般。 林菲菲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师兄你……” 半日。 他终于又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喂!”林菲菲终于忍不住了,“忽”地站起来,“你那么有名,难道是炫耀出来的吗,见死不救真是浪得虚名,亏师父还让我当你是偶像!” 他又冷冷看着她。 “不去算啦,我自己去!”气势立刻低下来,她嘀咕道,“大不了打不过我死好了,随便你去不去,板着脸给谁看呢……” 说完,她昂着头哼了一声,走出门去。 发过了火,林菲菲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说归说,她林菲菲可没真想过要去送死,师兄不去,自然该找帮手了。 找谁? 当然要法力高强的。 不知为何,脑袋里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他…… “可他会不会帮我呢,万一他不答应,那多没面子……” 她有些犹豫,想到那偶尔认真却又有些欠扁的脸,想到那懒懒的带着些许戏弄的语气……何况最大的问题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不会又跑到秦淮河烟花之地去了吧?想到那天在秦淮河画舫上看到他拥着美女的情景,她不由撇撇嘴。 “色狼……傻乎乎地用那么多银子换一文钱,什么意思……”心跳莫名其妙快起来。 她郁闷地抬起头。 忽然,前面不远的铺子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好哇,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菲菲咬牙切齿“嘿嘿”冷笑两声,缓缓走到那人背后,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疯和尚!” 疯和尚扭过头,一见是她,立刻撒腿就要跑。 “想跑?”她眼明手快,迅速改为拎住他的耳朵,“好你个疯和尚,居然敢出卖我?” “小道长,轻些轻些……”疯和尚捂着耳朵叫苦,“贫僧哪里是想跑,贫僧只是想去拾鞋子罢了。” “鞋子?” 林菲菲低头一看,果然见他只穿了一只鞋,十米开外,一群小孩子正踢着他那只破鞋子嘻嘻玩笑呢。 “哼!”她放开他,“快去捡,捡好了回来,我有话问你!” 她本是受了灵逸的气,正好碰上疯和尚当出气筒。但现在她想了想,忽然火气全消,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奸笑。 有办法了! 疯和尚果然跑过去笑嘻嘻地撵开那些小孩子,捡来鞋子穿上,老老实实走了回来,对林菲菲合十行礼:“小道长找贫僧何事?” “何事?”林菲菲冷笑,“你说呢。” “是这样,”疯和尚老实地点头,“贫僧见那些人着急,担心误了小道长的急事,因此将你住的客栈告诉了他们。” “担心?你个臭和尚不戒酒肉就算了,还会撒谎!”林菲菲哼了两声,竟学起楚颖两手抱胸,“我替你说吧,你见他们追我,以为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学济公打抱不平想整我,yy的是不是!臭和尚,刚才还一起吃鸡,转脸就把我卖了!” 疯和尚耷拉着脑袋,苦着俊脸。 林菲菲心里快要乐翻了,却还是故意沉着脸,半天不说话。 “咳咳,是不是觉得很惭愧,想不想将功补过?” 一听这话,疯和尚立即大喜,直点头:“小道长说如何补过,贫僧照办便是。” “其实呢,我林菲菲一向是慈悲为怀宽宏大量,”林菲菲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样吧,就给你个机会,跟我去办件事,办成了我就不怪你。” 疯和尚警觉道:“何事?” “不算什么大事,”她把展秋雨的事说了一遍,“简单吧?你跟我去把它摆平就成。” 疯和尚急忙摇头。 “贫僧的宝贝上次已被那拜月素心兰魂毁了,”翘起的嘴角也垮了下来,露出心痛的样子,“这事听来不简单啊,小道长饶了贫僧吧。” “你不是要学济公吗,做点好事还怕死!”她瞪了瞪他,又满面堆笑,诱惑道,“去了我叫他们天天拿好吃的款待你,怎么样?” 疯和尚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下来,摇头要走:“贫僧已丢了件佛宝,不去了。” “那些宝贝是身外之物,是那个什么来着,空,是相是色,懂不懂?你不是大彻大悟了吗!”林菲菲又揪住他的耳朵,使用暴力,“去不去?” “贫僧不能去。” “恩?” “哎哟哎哟,去去去……” “何时动身。”冷漠飘渺的声音。 林菲菲找到帮手,兴高采烈地回到客栈,谁知一上楼就听到这句话。 她愣住。 灵逸依旧站在那里,素衣平整,如画一般,冰雪般的眼睛半眯着看向她。 “何时动身。” “明天,”林菲菲反应过来,结巴结巴道,“你……你去?” “你去我便去。” 冷冷地说完,他又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菲菲呆了半天。 这什么意思?我去他就去?她忽然有些脸红,忙定了定神,暗暗骂自己——你yy的真是花痴,思想不纯洁啊,他只是不忍心师妹你送死,何况有妙清美女,你当你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呢! 可这一瞬间,她竟想起了被楚颖拿去的那把扇子…… 刚才自己那么说话,他不但没生气,居然还答应去帮忙。林菲菲觉得很惭愧,是不是该去跟他道个歉? 想了想,她推门走了进去。 这也是她琢磨出来的,他不爱说话,进他的房间直接推门就行,而且林菲菲发现,不管什么时候推门进去都绝不会有尴尬场景,他似乎永远都整整齐齐,衣衫平整如新一尘不染的,有时候林菲菲简直要怀疑他没脱衣服睡过觉。 果然,他坐在窗边。 “师兄,”林菲菲慢慢挨到他跟前,垂头瞟着他,“刚才……对不起,你别跟我计较……” 他微微愣了下,似乎不解。 看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林菲菲更惭愧:“是这样……刚才我说你见死不救,浪得虚名,太过分……你别生气,对不起啊。”加上两声傻笑。 半日。 冰雪般的眼睛看着她:“不会。” “早知道师兄你老人家是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啦,难怪这么有名,”这个师兄果然很好,林菲菲立刻拍起mp,“放心吧,你还是我的偶像。” “偶像?” 不小心对古人用了新名词,林菲菲忙解释:“就是你太厉害了,我非常喜欢,非常崇拜你的意思啦。” 他又愣住。 半晌。 “妈妈是什么?” 林菲菲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她倒了杯茶喝了口:“就是母亲的意思,你们这里好象是叫娘吧。” 那半眯着的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马上又隐没。 林菲菲好奇:“你怎么问这个?” 他却不再说话了。 林菲菲放下茶杯,打量着他那张完美却又冷漠无比的脸,摇头不满。 “你人挺好的,怎么老是板着脸呢,搞得像老板,”想到现代的“老板”解释,她好笑,“好象谁欠你钱……也不对,反正就是……我怎么没见你笑过啊?” 笑?冰雪般的眼睛透出诧异之色。 “我不笑?” 难得一笑 “不会吧!”林菲菲做了个晕倒的姿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连自己笑没笑都不知道?” 他摇摇头,若有所思。 “没人跟你说过?”林菲菲摇头。 一个不会笑的人在别人眼里无疑是可怜的。 林菲菲同情地看着他,非常慷慨道:“师兄,你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要不你说出来,我替你分担分担,那样会好些……” “伤心?”他似乎想了下,摇头,“我不知道。” 自己伤心高兴怎么会不知道?林菲菲奇怪极了:“你以前没有伤心过?比如被师父骂啊,和……妙清师姐,恩恩,有没有闹别扭啊……” 他看了看她,冰雪般的眼睛一闪,打断她的话:“我不记得。” 不记得?! 林菲菲吓了一跳,难道他…… 她想了想,不由紧张起来,“忽”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说师兄,你不会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灵逸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根本来不及躲开,只得皱眉冷冷道:“我不知道。” “妙清师姐呢?记得不?”林菲菲有些着急,“你,呃,她可是你喜欢的人哦,你连她也不记得?还有妙妙呢?……” 半晌。 他看看她,又看看被她握着的手,摇摇头。 林菲菲泄气地放开他,坐回椅子上。 难怪他对降妖除魔这么不热心,难怪妙妙他们都说他有趣,而自己看到的却是另一副模样,他居然连妙清也不记得了! “可是……你好象知道那个玄天八卦阵,总该记得师父吧?” “紫虚真人。”冷冷的。 “还好,你还没全忘,有希望,”林菲菲放心了点,终于想到个重要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记得的?” 又没回答了。 这分明是句废话,就像问酒鬼什么时候喝醉的一样。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菲菲倒真的为他难过了,他现在连笑都不知道,太可怜了。 “没事的师兄,等我们回茅山,师父会帮你恢复记忆的,”她安慰着他,“先教你笑吧,像我这样就是笑。” 说完,她做了个自认为“灿烂辉煌”的笑脸。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动作,唯一代表他感情的,只有那双眼睛,别人的表情都在脸上,而他的表情,都写在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 那双冰雪般的眼睛,此刻只有不解与询问。 林菲菲难过极了。 原来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冷漠,不是不友好,而是他根本就不会笑。 灿烂的笑容慢慢收起,怎么帮帮他呢?她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拍桌子:“有办法了!师兄,我讲笑话你听。” 失败失败! 林菲菲丧气地回到房间,躺到床上。 那些可是她搜索了n久的经典笑话啊,自己讲的人都笑得不行,他居然还是一脸漠然,仿佛没听见似的。 失忆好说,一定是脑袋什么的受到撞击损伤,导致某段时间的记忆丧失。可连笑都忘了,这就不太好解释。难道是……神经方面也出了问题? 利用仅有的现代医学理论的皮毛的皮毛分析半天,结果就是——如果继续分析,自己的脑袋也会很快出问题。 “怎么会这样?”她摇摇头,皱着眉嘀咕,“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害他这样的? 她心中一凛,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那棵如诗如玉的兰花…… 不管了,好在重要的事他没忘,等中秋过了再回茅山找师父慢慢想办法吧,着急也没用,哎,可怜了妙清美女,要是知道师兄根本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呢。 她拍拍额头,努力淡忘那令人难受的、冷漠的脸,可不知为何,眼前居然又浮现出一个绿色影子,还有那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那把扇子他画得怎么样了? “莫要忘了……为一文钱放弃许多银子的人。”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老是想起那个色狼! 林菲菲郁闷地打住,都这时候了,该多想想明天去展家的事情。 “烦死了烦死了,真是无药可救了你!”她苦着脸,喃喃道,“你可是讨厌那种花心男人的耶,该想那把扇子才对……” “是吗。” 懒懒的声音响起。 窗边,白色人影静静站着。 “奇怪,”半眯着的、冰雪般的眼睛带着十分不解之色,“我为何从没想过?” 他看着楼下来去的人群。 夜幕降临,家家灯火亮起,满街通明。 街上,两个看似很熟的人略停下脚步,相对发出会心的笑;对面茶铺里,两个行商似乎生意谈成,也站起身开怀大笑;不远处,几个女子倚在楼头,媚笑着勾引往来的行客;几名儿童正互相嬉戏,发出清脆的笑声…… “我以为自己也笑的。” 修长的手指抚上完美的脸。 平静,冰冷,肌肉没有一丝颤动,他依然能感觉到,这张脸上必定没有半点表情。 手指一颤。 “我为何不能笑?” 林菲菲“忽”地从床上弹起,瞪着那俊逸的身影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曹操到得太巧了吧,怎么偏偏在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来啊! 想到刚才的话,她脸有些红。 “喂,”先发制人是关键,“经常不声不响从窗子进别人的房间,你干哪行的!” “方才在下好象听说有人惹‘大丈夫’讨厌了?” “你说呢,”林菲菲瞟着他撇撇嘴,“像那种成天泡mm,又不负责任的花心色狼,站在面前也不怕影响别人的视觉效果。” 泡mm?有意思! “是吗,”他叹了口气,“不知此物可还影响某人的……视觉效果?” 话音方落,“啪”地一声,一把折扇应手展开,洁白的扇面上,赫然一幅墨绘的兰花图。 林菲菲呆住。 幽兰一丛,完全用淡墨,无水土杂木。整幅画简洁而疏朗,萧散清逸,笔势却又秀劲绝伦,兰花的高雅不群、清贵脱俗跃然而出。 而他,今日正巧一身白衣,洁白的衣衫衬着洁白的扇面,俊逸的脸上长眉凤目,配着那丛兰花图,画如诗,人也如诗…… 老天! 折扇缓缓收起,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地看着石化中的人:“莫非,此画不入某人的眼?待在下回去……” 随着扇子收起,林菲菲这才惊醒过来,忙跑过去一把抢在手里,打开来看了半天,爱不释手,想不到他画画居然也这么厉害! 她看了两眼扇子,又看两眼他,心底满是不平——长得帅道法高武功好就够了,还会画画……老天,你怎么能造出这么个人来祸害大众啊! 他侧过身去:“如何?” “呃?”自己一夸他不是更得意了吗……林菲菲忙咳嗽两声,拿着扇子装模作样走了几步,“一般一般,虽然平常得很,不过呢,我还是可以勉强留着的,哈哈哈谢谢啦。” 他嘴角一翘,好笑地看着她。 “喜欢兰花?” “恩,”林菲菲点点头,这才想起正事,眼珠一转试探道,“城外并河庄展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他长眉一挑,不说话。 这不废话! 见他没反对,林菲菲马上打开话匣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像只蝴蝶般在他旁边飞来转去,等飞了n圈以后,终于把废话和事情一齐讲完。 “我和师兄明天要去,呃……疯和尚也去,”她故意加重了“疯和尚也去”几个字,有些期待地瞟着他,“你要不要去?” 他看她一眼,懒懒道:“某人有个有缘的师兄,还用我去?” “当然,当然有师兄就够了,”她白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多几个人更有把握啦,你去不去?” 他帅帅地一抿嘴:“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 “拉倒!” 说完,她赌气垂头坐下。 半晌。 这家伙真的欠扁!她“忽”地站起来哼了两声:“不去帮忙就算啦!我才……” 话忽然顿住。 ——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来无影去无踪,别叫人当鬼抓了!” 林菲菲跺跺脚,虽然知道自己和他并不算什么,可她还是莫名其妙生起气来,至于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五色莲开其实是五色泉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打错了 朋友们表k我 想不到都有朋友在猜测本文的发展和结局了,哈哈欢迎,在下也希望能从中获得好的建议啊:) 其实当不当后妈全凭写结果那几天的心情而定滴,本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三百五十天心情都不错,所以大家宽心~~~宽心~~ 展家怪事 初春远道,草色青青,南方的天气果然暖得快。 两驾三匹马的马车颠簸行驰着,前后还有几个骑马的青衣仆人,无论谁都可以看出,这一众人来头必定不小。 一路上,林菲菲竟破天荒没有开口。 疯和尚是被强拉着来的,自然唉声叹气,紧皱着一张俊脸。而灵逸依旧那么冷漠,白衣素净如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事毫不关心。 摸摸袖中的扇子,林菲菲有些犹豫。 这扇子本来就是买给师兄的,现在画也有了,可……为什么反而开不了口呢? 她在马车里想了大半天,直到傍晚还是没有决定。 马车却已停下。 到了? 林菲菲回过神,正要掀开窗布看看。 然而—— “雨儿,你可回来了,”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你父亲他……” “父亲怎的了?”展秋雨惊慌而略带哭腔的声音。 “六公子……” “……” 听到外面一片忙乱,林菲菲便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疯和尚却早已跳下车了。 才下马车,林菲菲又愣住。 这展家居然也是朱门高槛,气派与城中大户相比毫不逊色,谁也想不到在这金陵城外竟有如此人家。其实早该想到,能随手拿出十两银子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而此时—— 天阴阴的,原本朱红色的大门上披盖着大片的白绫,往院子里望去,不知有多少素白的幡正随风翻飞,透着阵阵冷意,隐隐有稀稀落落的仆人在其中走来走去。 门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哭得肝肠寸断,被人扶着往里面走,而展秋雨却不见,想必已经冲进去了。 周围本来有些看热闹的乡民,见他们进去了,全都摇头散开,隐隐传来议论声。 “好好的,展老爷怎么就……” “……那么个善人,唉……” “可怜,展家只剩了个六公子。” “……” 还是晚了一步!林菲菲看了看疯和尚,却见他正摇着那把破扇子,东看看西看看,表情似乎很奇怪。 一个仆人不耐烦上前呵斥:“哪来的邋遢和尚!” 原来展秋雨众人见家中出事,都进去了,怎顾得上他们几个。倒是跟展秋雨回来的一个老成些的仆人见状,忙走过来。 “莫要得罪了客人,这是六公子请回来的大师,这位乃是闻名天下的灵逸公子,林公子也是茅山紫虚真人门下。” 先前那仆人果然面露兴奋之色,却只向着灵逸作揖:“小的真是枉长了一双眼睛,原来是灵逸公子,千万莫要见怪。” 灵逸依旧一脸冷漠,并不言语。 那仆人愣了愣,忙陪着笑将三人引了进去。 展家果然是世家大户,里面虽满眼白惨惨的,却依然掩饰不住那精美雕栏,画檐高柱,只不过庭院间都透着些冷落凄凉之色。 林菲菲摸了摸胸口的玄紫石,发现并无异样,便放下心来。 展秋雨却已经在灵前痛哭了,先前那妇人也跪在旁边抹眼泪,旁边还跪着个女的,看样子应该是那展老爷的小妾吧。 周围几个下人都在解劝,见三人进来,忙将他们让到偏厅。 待一切安静,展秋雨才走过来。 “方才在下家中……”他红着眼睛,勉强露出一抹悲哀的笑容,“失礼之处,还望三位莫要见怪。” 林菲菲忙客气了几句,正要说话—— “雨儿。”一声呼唤。 原来是先前那妇人。 林菲菲这才看清,她面目慈祥和善,年华虽已将逝,却依旧无损她的美丽,举止仪态更端庄优雅,让人一看就知她年轻时必定十分美貌,而且还是有教养的大家出身。 展秋雨立刻恭敬地站起来,扶住她向众人介绍。 “这是家母。” 随即,他又向母亲介绍林菲菲三人。 林菲菲倒也早猜出来了,忙向那展夫人行了个礼,疯和尚也合十,只有灵逸依旧漠不关心地站在原地。 “这是我师兄,”林菲菲尴尬道,“呃,他不喜欢说话,展夫人别见怪。” “一切随意些,千万不必拘束,”展夫人欠身一礼,语气和婉,“前日雨儿从金陵送信回来,妾身已得知,若非林公子搭救,雨儿只怕也……一切仰仗三位了!” 看来她是个识大体之人,此时展家后辈只剩了展秋雨一个,她身为主妇,自然不能令展家断了香火,而要救展秋雨还要靠眼前这三个人。 于是,众人谦虚了几句便坐下。 林菲菲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它害了在下几位兄弟侄儿,如今……”展秋雨红着眼睛,转过脸:“还是迟了一步,家父一生行善,不想竟如此结果!” 展夫人也低头垂泪。 林菲菲看了看疯和尚,却见他坐在那里只顾东张西望,不停地摇着头,她一时也弄不懂他什么意思,只好自己开口问:“你爸,啊不,你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四日前的戌时末,”展秋雨安慰地看了看母亲,“正是在下进城第二日。” 林菲菲想了想:“前面被害的那一位是谁?” 展秋雨不解,却也回答:“是七弟。” “你落水那天正是他被害后第七天?” 展秋雨点头:“正是,若非林公子,在下必定早已……” 说到这里,见展夫人紧张,他立刻住了口。 “不对!”林菲菲兴奋起来,“不是都相隔七天么,怎么你父亲偏偏不对?” “老爷之事实乃意外,”展夫人拭泪解释道,“雨儿进城后,老爷因心痛几位小儿要喝酒,妾身与五娘只得陪着劝说,谁知喝到戌时老爷竟醉倒不醒,郎中说是年老体迈又急痛攻心之故,戌时末老爷便走了。” “是这样啊。”林菲菲丧了气,原来展老爷是喝酒喝死的! 她想了想又问,“五娘是谁?” “是老爷第五个小妾,老爷既已去了,三位只要想办法保住雨儿才好,倘若展家连他都保不住,贱妾他日到了地下,有何脸面去见展家列祖列宗!”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拉着展秋雨的手哭起来。 林菲菲听着也难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正在此时,一个三十来岁、面容清丽的妇人走进来。 “姐姐,酒菜已备好,你看……” “是五娘,”展夫人立刻拭泪掩饰失态,勉强笑道,“老糊涂了,竟没想到三位已赶了一天的路,只备了些粗茶淡饭,千万莫要见怪。” 待林菲菲客气时,她又转向展秋雨:“雨儿,好好陪着三位,可别怠慢了。” 展秋雨忙恭顺地应下。 林菲菲凝神看了看那五娘,却发现她虽然逊了展夫人一筹,面貌却也清丽和婉,何况又年轻许多。 展夫人与五娘走了以后,酒菜便摆了上来。 这桌酒菜任何人都不会将它与“粗茶淡饭”联系在一起。 面对佳肴,疯和尚一反常态没有急着吃,他走到门外看了看,又用扇柄东敲敲西敲敲,回来时满脸不解。 “我说小道长,这不对啊。” “哪里不对?”林菲菲早想问他了。 展秋雨也忙凝神听他说话,只有灵逸依旧没有丝毫表情,那双冰雪般的眼睛半眯着,目光飘渺,不知他到底看的哪里。 “这里分明风水好得很,藏风聚气,主富贵,必定财运甚旺人丁繁盛啊,此等阳气旺极之地,鬼物皆避之不及,”他摇摇头,拿扇子柄搔了搔背,“怎会出这种事情?” “大师果然好眼力,”展秋雨原本见他浑身破烂又不戒酒肉,只有些看不起,听他这么说,这才露出恭敬之色,“听先父说,早在先祖迁来时,曾有龙泉寺的普觉大师路过,说此等好宅天下难寻第二个……” 说到这里,他又转身吩咐仆人。 林菲菲看看满脸不解的疯和尚,却无意中瞟到旁边一直漠然的灵逸,只见那冰雪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却立刻又隐没了。 待那仆人应声下去,展秋雨才又回过头。 “普觉大师说此宅大吉,儿孙非富即贵,果然没过两年先祖父便中进士出任,几位叔父皆在外,也是家道兴盛,便是先父继业至今,实不相瞒,家中也还过得去,二老平安康泰,共有在下兄弟九个,姊妹们四个都已出嫁,哪里想到如今生出这等事来。” “九个?”林菲菲瞪大眼睛。 “正是,”展秋雨点头,一脸黯然,“如今却只剩在下一个了。” 还有四个姐妹呢,林菲菲不由好笑。 是了,古人又不搞计划生育,都以多子多孙为福,这个展老爷还真风流,小老婆至少就已经排到第五个,当然儿女众多。 怨鬼索命 花园不大,景物倒也小巧别致。 展秋雨边走边介绍:“这便是后花园,家母与先前几位夫人都喜欢来这里,便是父亲闲时也爱来走走,只是自这几个月出事就少有人行了,三位请!” 四人踏着小径往里走。 看得出这条小路最近都没大有人走,石板缝隙间已生出了浅浅的青苔和青草。 “不对啊,”林菲菲拉了拉疯和尚,“怎么我的玄紫石一点反应也没。” 疯和尚也不解,用破扇子敲了敲旁边的树木。 待展公子走到前面去,林菲菲压低声音,害怕道:“会不会是这个妖怪比那拜月素心兰魂还厉害,让我的玄紫石失灵了?” “不会。”冷冷的。 原来是灵逸,他也在听。林菲菲闻言不由冲他一笑。 “没有什么妖怪比拜月素心兰魂更让贫僧害怕了,”疯和尚也奇怪,“何况这些花木都最多不过几十年,离成精还远着呢。” “不是妖怪,难道是……鬼?”林菲菲打了个冷战。 疯和尚还是摇头:“也不对,这样阳气充足、风水兴旺的宅子,鬼怪是最怕的,远远见了都避让不及,哪里还敢进来作祟?” “……那是什么?” “……” 转过池塘,便是一处小小的庭院。 院子似乎没有人住,地上堆积着落叶无数。时已二月,院中花木又有了欣欣之像,东南角,有一口看上去废弃了的井。 林菲菲望了望四周:“这里好象没人住?” “正是,”展秋雨指着那些褪色的柱子和门,“此处本是七夫人生前所居,可惜七夫人病逝后,竟荒废下来。” 哇卡,他老爸至少就娶了七个! 林菲菲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 “如此吉利风水应主家人身体康泰,怎会病了,”疯和尚望了望四周,开口道,“七夫人想必过世不久?” “大约半年前,”展秋雨想了想,“当时家父还伤心不已,谁知才隔两个多月就出了我们兄弟的事。” 林菲菲顺口道:“你父亲一共几个妻妾啊?” 展秋雨不解她怎么问这个:“一共七位,如今在世的只有家母与五夫人。” 林菲菲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疯和尚问道:“想必那几位夫人去世时年龄也不甚大,都是病故?” “不错,”展秋雨脸色更加黯淡,“几位夫人走得早,四夫人去世时不过花信年华。” 林菲菲怀疑道:“几位夫人去世的时间难道也相隔不久?” “这倒不是,”展秋雨摇头:“我未出生时二夫人便已过世,就连四夫人也已走了十多年。” 林菲菲便不再说话。 大凡修行之人都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人死后,除非有极稀罕的灵物护体,否则五年内必须归冥府进入轮回,不然便会灵气散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所以,若说死了十来二十年还能回来复仇报恩,就是编故事哄人了,果真爱留便留的话,这世上岂不到处都是鬼? 对于一个死了十来年的人,自然不能再怀疑。 半晌,众人起身往院门走去。 在出院门的那一刹那,林菲菲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敲一样。她回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到了角落那口极不起眼的井上。 井沿四周青青一片,长着青绿的苔藓。一阵微风吹过,地上无数枯黄的叶子随风翻滚。 胸口的玄紫石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 四人逛了许久园子,却并无半点收获,林菲菲与疯和尚都有些泄气,只有灵逸依旧面色不变,看不出任何情绪。 亭中,四人坐下歇息。 纵然已确定,疯和尚还是忍不住望望四周,摇头:“分明风水旺极,又不见半点异常,怎会出这样的怪事。” 展秋雨叹了口气。 “自二哥、五哥与四哥相继去后,父亲也觉得蹊跷,七天一到,父亲便让道长师父们彻夜守着我兄弟六个,哪知还是出了事。” “出事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林菲菲惊讶。 展秋雨点头:“当夜在下也与他们在一起,夜里戌时末,大哥便出了事。” 林菲菲忙问:“是怎么样子?” “在下当时正觉得灯太暗,要叫人再点上支蜡烛,正在此时,不知怎的,房里的灯竟全熄了,随后有阵很冷的风刮起……”说到这里,他脸色有些发白,“只听得那些道长与大师似在念咒作法,灯再亮时,道长师父们都已倒在地下,大哥他也……” 林菲菲失声道:“你几个兄弟和侄子死的情形都一样?” “此后家父又请了几位大师,将我兄弟几人分开守起来,谁知那天夜里不光九弟出了事,连守在那边的两位大师也跟着送了性命。” 沉默。 展秋雨似乎在犹豫:“只是……” 林菲菲忙问:“是什么?” 展秋雨看了看她:“只是大哥去的那夜,外面有月亮,在下在暗中借着月光,似乎看到大哥他……” 二人立刻凝神。 “他的样子好象在……哭。” 哭? 林菲菲摇摇头,奇怪地看向疯和尚,却见他已经听得呆住,仿佛若有所思。 半日。 展秋雨方收了悲哀之色,站起来道:“在下再带三位别处看看吧。” 偏厅上。 展夫人客气地让坐:“不知三位看出些什么没有?” 林菲菲看看疯和尚,摇头:“这里风水很好,出这样的事真是太奇怪了。” 哪知疯和尚却忽然看着展夫人,笑嘻嘻道:“不奇怪不奇怪,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须是有天理报应的,如何能求人?” 这话一出,林菲菲立刻傻眼——这不是得罪主人的话吗! 果然,展秋雨与展夫人、五娘皆白了脸。 “你这和尚!”展秋雨忽然站起来,面有怒色,“展家一向清白,从无恶事,岂容得你胡言乱语诬陷!” “我问你,”疯和尚不慌不忙开口道,“你几位兄弟死时是不是都面色青紫,目有血泪?” 展秋雨骇然。 疯和尚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此事为何又对我等隐瞒?” 沉默。 展秋雨看了看展夫人,似要说话,哪知展夫人竟忽然伸手止住他,随即扶着五娘站起来,朝三人深深拜下去。 “此事不宜声张,实在是当初老爷与贱妾的意思,如今大师既然看了出来,务必求你要保住雨儿一命,请先受贱妾一拜。” 林菲菲正要扶,却被疯和尚伸手阻止了:“有因必有果,平生不做亏心事,哪里会惹上怨鬼来索命?” 原来是怨鬼索命,看来疯和尚果然有两下子!林菲菲终于明白,如果没有做坏事,怎么会莫名其妙惹上这些东西。 她不由也怀疑地看着展夫人和展秋雨。 哪知,展夫人摇头道:“大师这次却也猜错了。” 疯和尚笑道:“那等死状岂能瞒得过人?” “家父一向清正慈善,绝无半点恶迹,”展秋雨语气有些愤愤的,“并非如诸位所想的那般,四周乡邻皆可作证!” 那五娘也急了,恳求:“请大师先听夫人说过,再责怪不迟。” 半晌,众人才又坐了下去。 展夫人叹气:“怨鬼索命是先头一位大师看了小儿遗容后告知的,哪知第二日他便命丧于此,这才不曾传出去。” “我家老爷乃附近第一大善人,周遭乡邻都知晓,此事传出必定有损老爷的清白名声,所以老爷与贱妾商议尽快将他们安葬,如今既被大师猜出,贱妾才敢实言相告。” “倒也有些道理,”疯和尚想了想,“既是怨鬼索命,就应当有怨气,方才贫僧将府上走了大半,没发现有何不妥,此事实在蹊跷。” 展夫人忙点头称是。 “不论如何,”五娘忽然垂泪道,“只要三位设法保住六公子,老爷在九泉之下,必定也是感激不尽。” 展夫人也道:“还请三位务必要住在雨儿旁边,贱妾才放心。” 住在展秋雨旁边?若他真有事,不就是叫我们陪着死吗……林菲菲郁闷地看着疯和尚点头。 茅山,元符宫。 钟声寂寂,炉香袅袅。 蒲团上,闭目坐着一个紫袍道人,面目慈善庄严。在他的斜对面,站着个白袍女子,冷漠而美丽的脸上神色恭敬。 半日。 “弟子想下山游历一番,特来向师父辞行。” 紫虚真人叹了口气,睁开眼:“命中注定无缘,又何必强求?” 沉默。 她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紫虚真人终于摇摇头。 “去吧。”—— 把书名改了:) 感觉写东西越来越有这样的倾向,本来已构思好一个男1号,写着写着,对另一个人物越来越爱,写到最后居然男1号变了 郁闷 走进武侠也是,写着郑少凡居然变黑风了,倒塌~~最近林妹妹死了,又看看那个新黛玉,烦 恐怖之夜 两天下来,那怨气竟还是无处可查,林菲菲与疯和尚都有些郁闷。 夜幕又已落下。 “疯和尚,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菲菲用手撑着脑袋,苦着脸。 “贫僧哪里知道。” 疯和尚也苦着俊脸。顿时,两张苦瓜脸相映成趣。 “你不是法力高强吗,”林菲菲白了他一眼,郁闷地用手划着桌子,“现在只知道展家男人死得只剩个展秋雨,他的八个兄弟还有侄儿相继死了,间隔七天,明明是怨鬼索命,却又没发现怨气,展老爷因为伤心儿子醉死,他的七夫人半年前病死了。” 说完这一堆话,她痛苦地捧着脑袋:“谁来告诉我,这些事到底有什么关系啊,简直比破案还累,这脑袋原来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候就不灵了?” “你师兄灵逸可想到什么没有?” 林菲菲愣了愣。 “对啊,我怎么忘了他!” “师兄!”她推门走进去。 果然,灵逸整齐而干净地坐在桌边。 他真不睡觉的?林菲菲不由走了走神,这才开口:“师兄,展家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冰雪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不作声。 林菲菲坐下来:“你有没发现这事很奇怪,那鬼到底藏在哪里?明明是怨鬼,怎么我的玄紫石怎么就感应不到呢……” “与我无关。”他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 “什么!”林菲菲叫起来,“你不是答应来的吗,怎么又不管了?” “我只说来,”他冷冷道,“并未说管闲事。” 林菲菲生气地站起来:“那你来做什么!” “不让你有事。” 林菲菲愣住。 他是怕自己出事才来的?或者说……他关心自己? 想了想,她忽然有些惭愧——师兄本是失忆了才会变成这样,这么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何况他对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师父说的“有缘”,难道就是指这个? 林菲菲推门走出来,郁闷不已,喃喃道:“他是很不错啦,可若真是那种‘缘’,他已经有妙清,万一回去恢复了记忆,跟那个大美女斗,倒霉的不是我林菲菲吗……yy的又胡思乱想!” “林兄?” 听到温和谦逊的声音,林菲菲忙抬头,原来是展秋雨。 展秋雨年龄本就和她差不多大,又为人和气,容易接近,林菲菲对他倒也印象不错,而且还很佩服,这两天出了大事,他作为一家之主居然将一切都管理得井井有条。 “你出来干什么,”林菲菲警觉地看看四周,“天黑小心啦,别乱走。” 展秋雨笑了起来。 “在下若成天都关在房里,那还不如死了。” 林菲菲“嘿嘿”也笑了两声,挺了挺胸脯:“不过你现在不用怕,有姐,呃不,有我呢,要去哪里叫我陪着你逛,或者叫疯和尚也行。” “多谢,”展秋雨点了点头,“不如去园子里坐上一坐?” “好,不过你等等。” 林菲菲忙回房间取了几道符揣在怀中,摸了摸胸口的玄紫石,这才笑嘻嘻地走出来,展秋雨也叫来了两个下人,每人提了个灯笼顺着小径往花园走。 寒冷的空气在夜空飘荡,花园里的草木白天都一片生机,此时却显得冷清无比,连昆虫的叫声都很少。 朦胧灯光的映照下,四周更加静谧。 好在有林菲菲这个话匣子,加上展秋雨也是年轻人,他虽然不知林菲菲是女的,但也佩服她小小年纪身怀道法,因此二人很快便熟悉了,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 闲聊了半天。 林菲菲好奇道:“你是展夫人生的吗?” 展秋雨摇摇头,清秀的脸上却并无遗憾:“先母是六夫人,已故世,只因夫人疼爱,待我视如己出,因此才称夫人为母亲。” 林菲菲忙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母亲……” 展秋雨却笑了笑。 “其实我小时最是顽皮,让父亲生气,先母在时对我也并不喜爱的,倒是四娘很疼爱我,”说到这里,他又黯然,“只是四娘走得太早,才二十几岁,我当年还小,没能孝敬奉养实是平生憾事。” “是你父亲的第四个妾?” 他点点头。 “先母只有我与九弟,三年前她病故,夫人待我兄弟与二哥一般,甚至比待他还好,因此我与九弟皆称她母亲。” 林菲菲好奇:“二哥?” “是……”展秋雨缓缓点头,“二哥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林菲菲本以为展秋雨是展夫人亲生,有些怀疑她,以为像电视里那样,妒忌其他女人便害死她们的孩子,何况又查不出丝毫怨气,不排除是人为。但现在听这么一说,展秋雨并不是她亲生,而她的亲生儿子却死了,若真要害人,她不会连自己儿子也害,看来又猜错了。 想了想,她安慰道:“不用啦,你不也是她的儿子吗,以后好好报答她就好。” 展秋雨也笑了笑,点头称是。 经过这番安慰,二人更加亲切起来,都为找到个好朋友开心。 林菲菲顺口道:“你多大?” “二十,虚进二十一。” “我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呢,原来还是比我大。”丧气。 “哦?” “我才十八。” 展秋雨笑起来:“我该是兄长。” 林菲菲拍拍他的肩膀:“难道也要义结金兰?” “有趣,”展秋雨年纪也不大,一时书生意气上来,“林兄弟若不嫌弃,不如拜我做大哥,如何?” 笑了一阵。 林菲菲忽然想到那口井,自那天以后,几次自己进花园查看时都会想到它,但真正去瞧又没什么异常,她一直觉得很奇怪。 不知夜里去看会不会……想到这,她马上两眼发亮。 “我说,我们去看看那口井,怎么样?” “井?” “就是那个七夫人院子里那个。” 展秋雨一愣,明白过来:“那井许多年不曾用过,难道你怀疑那里面……” “看了再说。” 展秋雨想了想便答应了。 来到七夫人的庭院外,两个仆人却都苦劝起来,不让二人进去。 “我知道,哈哈你们是害怕,对不对?”林菲菲笑嘻嘻地接过一个灯笼,“有我呢,你们怕就先回去,我和展大哥进去就行,怎么样?” 果然,两个仆人不再拦阻。 太阳高高挂西边,林菲菲胆子变大了? 答案是否定的,她敢说出这番大话,纯粹是因为发现胸口的玄紫石根本没丝毫反应,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否则她怎么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走吧。” 林菲菲提着灯笼,率先走了进去。 寒气隐隐,庭院更加寂寥荒落,脚下踩着叶子,发出不小的“沙沙”声。 井,依旧静静坐在那里。 这院子东南角比较阴暗,地上有些潮湿,生着浅浅青草,甚至已经蔓延到井沿上,显然平日根本没人来管它。 井壁并不算光滑,也长着青绿的苔藓,探手上面能感觉到凉意,似乎有数股气流在井中翻涌,林菲菲提高灯笼,往下面照去,却还是看不清。 “从我记事起,这井已弃置无用了,”展秋雨也探头望了下,“怎样?” “好象没什么,看不清楚。” 林菲菲摸了摸胸口的玄紫石,发现没有丝毫反应,又有些不甘心,干脆将它解下来在井口上晃悠,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这次感觉错了,她有些泄气。 展秋雨却好奇地看着那颗玄紫石:“那是什么?” “是宝贝,”林菲菲又将玄紫石戴回脖子,“我师父给我的,如果有鬼怪它就会发光。” “原来天下还有这等奇事,”展秋雨点点头,又看了看井,“看来这里没什么鬼怪了。” 林菲菲丧气地转过身:“先回去吧。” 展秋雨接过灯笼,反倒安慰起她来:“不妨,明日再慢慢查也不迟。” 待走出院外,那两个下人果真人影不见,看来出了事情大家心里都怕得很。展秋雨不由皱起眉,边走边摇头。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有些生气。 “这些人必是见父亲去了,越来越没规矩!就说这院子,七夫人虽故去,也都偷懒不来打扫,若非前日带你们来看,我倒还不知……” 林菲菲正要说话,哪知就在此时——胸口忽然有些闷,熟悉的寒意涌上来,玄紫石骤然发出强烈的紫光! 不对! 她立刻拉了拉身边的展秋雨。 展秋雨停住脚步,不解:“怎么了?” “等等……” 它又来了?林菲菲紧张起来,迅速向四周查看了一圈,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人,可为何玄紫石会发光? 摸摸玄紫石,明显能感到那熟悉的烫热感,到底怎么回事?她不解地抬头看了看展秋雨,这一看,她立刻骇然—— 一幅可怕的场景。 不难看的鬼 两只手,苍白。 十指纤细,干净,仿佛是个女人的手,只是这两只手上,指甲似乎被染过,红红的,长而尖利,闪着妖艳诡异的光。 颤抖着,蠕动着…… 从展秋雨的颈后缓缓爬出,似乎原本就长在那个地方。 那张清秀的脸已有一半变得模糊起来,浓浓的黑气在上面流动。展秋雨却还兀自喃喃道:“该好好整治了,过两日我必定……” 他竟浑然不觉! 林菲菲终于回过神,幸好没现形,不然她肯定要晕过去。 想不到他竟又被上身了!她顾不得许多,胡乱掏出一张符,喃喃念了几句咒语便直接往那两只手上掷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阴风忽然卷起,其中隐隐约约似伴着女人凄厉的哭声,那道符竟凭空燃烧起来,片刻便化作飞灰,被风片片吹散。 林菲菲目瞪口呆,心中恐惧无比。 两只苍白、枯瘦的手已完全爬出展秋雨的肩头,挥舞着臂膀,缓缓朝林菲菲抓过来,似要掐住她的脖子。 我的妈呀! 林菲菲终于反应过来,急中生智,掏出怀中所有的符全掷了出去,同时口中念着咒语,转身就逃。 果然,符多也有优势,随着声痛呼,那双手往后缩了缩。 “师兄,快来救我哇,啊啊——!”她面色苍白,边跑边叫。 身后。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衣领扯住,转脸一看—— 清秀却又狞笑着的脸。 头上,两只如触角般颤动的、惨白的手。冰凉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她的脖子,立刻,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颗玄紫石怎么现在又不救命了,老是这么半灵不灵的! “三茅祖宗,我怎么还不晕啊,啊啊啊……”这时候晕过去倒好,不然用不着它动手,自己肯定被活活吓死了! “救命啊啊~~~~” 忽然—— 一道紫光闪过,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林菲菲吓得捂住脸,屏住气息。 片刻。 呼吸渐渐恢复。四周,一片神秘的寂静,林菲菲脑中的空白慢慢减少,她发现,脖子上的冰凉感觉居然已经消失了。 正在想该不该看—— 一只手搭上她的手,似要将它们从脸上拉下来。 妈呀,又来了! “不要哇,不看……”她吓得紧紧捂住脸,结结巴巴道,“不不看……要杀,杀,就杀啦,你还是变得好看些吧……不不然我会晕,晕的……不看啦!” 半晌。 鬼说话了:“放心,不会太难看。” “是……是吗。” “不信?” “恩,啊不,信,信……不对啊?”她忽然回过神,这是个男的! 声音好熟悉啊,懒懒的。 是他! 她悄悄张开指缝—— 立刻,手完全拿开。 果然,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眼前。 “楚颖!”惊喜之下,林菲菲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太好了!你不是不来吗,真的是你,哈哈哈,吓死我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嘴角一翘,懒懒道:“几天不见,竟如此想我么。” 破天荒的,林菲菲没有再回嘴,只顾折腾。 半日。 她放开手,擦擦脸。 这才看清,他一手提着灯笼,身上还是一袭绿衣,十分清俊闲逸,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如往常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脸忽然烫起来:“你……看什么?” “脸白得比鬼还难看。” “什什么!”那点感激立刻又烟消云散了,林菲菲挥舞起两只爪子,“我难看?!” 他却已经蹲下身。 原来展秋雨已倒在旁边昏了过去。 “这个怨鬼好厉害,都感觉不到怨气,”林菲菲还是心有余悸,“它到底藏在哪里呢,怎么老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跟有的人一样?” 还不忘损他几句。 楚颖却似没听见,只顾在展秋雨身上细细搜查,渐渐地,长眉皱起:“奇怪。” “怎么了?”林菲菲急忙问。 他站起来,看着地上的人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她着急,“你看出什么了?” “女人为何总是性急,”他好笑地看看她,喃喃道,“莫非我们说话,还要让展公子躺在地上听?” 帐中。 烛光映着那清秀的脸,虽然在昏迷之中,却依然不失温和文雅。 展夫人担心地坐在床边,身后站着五娘和几个丫鬟仆人,另一边便是林菲菲、楚颖、疯和尚与灵逸。 由于都是后生小辈,展夫人也不避讳,就近将展秋雨移进自己的房间。 柔和昏暗的光线使周围的摆设看上去十分朦胧,室内始终弥散着一股幽幽的甜香,令人昏昏欲睡。 林菲菲暗自羡慕,这展夫人好象很不俗啊。 半晌。 楚颖笑道:“不妨,令郎只是被附身,耗了许多精神,休息便无大碍。” “多亏了楚公子,”展夫人方才已经听林菲菲介绍过了,忙欠身致谢,“还请楚公子务必在舍下多耽搁几日才好。” 楚颖点头。 展夫人却又担心:“雨儿今后可怎么办,就怕……” “贫僧未曾带得东西,不如叫他们画道符戴上,”疯和尚忽然笑嘻嘻地指了指灵逸和楚颖,“道家灵符在,那鬼要附身只怕也不容易。” 展夫人立刻望着二人。 楚颖看看旁边漠然无语的灵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疯和尚想了想,忽然问林菲菲:“这是第几日?” 众人不解。 林菲菲失灵很久的脑袋终于开始工作,反应过来,失声叫道:“离上次他掉河里出事正好七天!” “看来还是七天之数,”疯和尚摇头,“贫僧却没料到这个。” “那我们过七天就守住他就行了。” 楚颖摇头,疯和尚笑嘻嘻地看着她,五娘与展夫人不由也“噗嗤”笑起来,连一向冷漠的灵逸也开口了:“如此你不是要住在这里?” 晕,一高兴就昏头! 林菲菲郁闷地瞪了瞪眼,转移话题:“那怎么办?” 无人回答。 已进三月,天气和暖起来,园中柳色葱葱。 “到底怎么办呢?” 林菲菲趴桌上,她倒也不再担心楚颖会和师兄告状了。 或许是因为楚颖的符,这个月下来展秋雨倒真的平安无事。展夫人见了心喜,招待更殷勤,四人只好天天守着展秋雨,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无聊,不过自那天醒后他已完全记不起发生的事了。 “它肯定藏在这园子里,”林菲菲望了望四周,“那时候我们快走到池塘边了,旁边有……难道在池塘里?” 展秋雨立刻点头赞同。 疯和尚却摇头:“小道长,此宅风水甚旺,阳气所聚者,鬼怪是最怕的,避之不及,怎还敢藏身于内。” 林菲菲看看灵逸,见他依旧漠不关心,不由更丧气。 楚颖忽然开口:“展公子排行第几?” “第六,”林菲菲代他答应,“怎么?” 他却不言语了。 倒是疯和尚眼睛亮起,喃喃念叨:“怎么后面三个反走在前面呢?” “后面三个?”林菲菲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兴奋道,“对呀,怎么比他小的反而先死,照理说来应该是他排在前面啊。” “总算明白了。”懒懒的。 林菲菲马上瞪过去。 展秋雨也愣了愣,却摇头道:“此事本就凑巧,先走的也不是大哥,却是二哥。” 林菲菲得意起来,冲楚颖露出一个“没想到?”的神情:“对,先死的是展夫人的儿子,根本没有规律可言。” “展夫人之子?”疯和尚惊讶。 楚颖长眉挑起:“展公子几位侄儿何时走的?” “正是几位兄弟之后。” 疯和尚点头:“这就怪了,兄弟先走,连侄儿也先走,为何单单留下展公子一个?” 林菲菲愣了愣。 “也对,侄儿应该排在他后面吧……可这又怎么样呢,金陵他不一样落水了,那鬼好象也不会饶过他。” 半日。 林菲菲在亭子里走来走去,想得脑袋都要破了。 几圈转过,灵感还真不负有心人。她眼睛一亮,拍着桌子:“我说你们笨,都一个月了,只会乱找,怎么就不来个引蛇出洞?” 不等众人开口,她坐下来,得意洋洋。 “既然它是附身,肯定有遁走的方向,不如叫展大哥取下那护身的符,然后我们躲在旁边,等它附身后再出来赶走它,看它往哪里跑!” 闻言,展秋雨赞道:“好计,如此便能寻出它的藏身之地,林兄弟果然机智!” “一般般啦,哈哈哈,其实想到这也不难,”听到赞扬,林菲菲更得意了,扬脸看着另外三人,“怎么样?” 没人回答。 楚颖只顾倒茶,疯和尚笑嘻嘻不说话,灵逸依旧静静地一声不响。 “这个计策妙吧,哈哈,”她自卖自夸,“不过谦虚是美德,你们也不用太佩服我,明天晚上正好七天,我们就动手,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是懒懒的。 “什么?”林菲菲愣了愣,不服气,“你妒忌?” “它不会跑。” “不跑它怎么回去,难道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正是。” “你怎么知道!” “你们前日出事我就在旁边。” 林菲菲闭嘴了。 半晌,她才喃喃道:“那它怎么附上来的?” “正是此事不解,”疯和尚露出苦恼之色,“照理说,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毫无踪迹,还能跑到金陵城那么远的地方,它必定是借什么东西附上来的。” 林菲菲奇怪:“东西?” 疯和尚点头:“倘若真是如此,展公子身上应该有它生前的遗物,而且必定是身体毛发之类。” “身体毛发!”林菲菲浑身一抖,立刻跳起来,离展秋雨远远的,“我说展大哥,你没事儿把死人的身体毛发带身上做什么,是哪个死人的?” 展秋雨尴尬:“在下……” “贫僧还未说完,”疯和尚笑嘻嘻地打断他:“奇怪就在这里,展公子身上并没有那些东西。” “不早说,吓我一跳!”林菲菲瞪了瞪眼,这才尴尬地坐回来——难怪那天出事后楚颖在他身上搜查,一定就是在看他身上有没有这些东西了。 “可现在没别的办法啊,”她想了想,“还不如试试引它出来,反正有我们在,展大哥不会有事,或许多附身几次,它就露出底细来了。” “还几次?”疯和尚瞪大眼睛看看她,“小道长当这是吃饭?” 楚颖却看着展秋雨不语。 “当……当然,”林菲菲反应过来,尴尬地看着展秋雨,“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这好象是对展大哥不太安全……” “不妨,”展秋雨忽然点头,“在下愿意试上一试。” 见他答应,众人都有些意外。 “在下相信各位,”清秀的脸上依旧带着谦和的微笑,“只是须要先和母亲禀告一声。” 说完,他站起身走了—— 偶泪奔中 万能女主实在太令男人讨厌了,偶是坚决不写~~ 弱势女主是装清纯8像现代女人,冷静女主是太冷酷自私不配优秀男人,活泼女主是小白自大缺点一堆~~~ 偶8活了~~~还请大家将就下~~~可怜可怜偶吧,555~~~实在不行就这么理解——成功男人和失败女人才是最好搭档理由请参照灰姑娘的故事~~ 继续泪奔 似梦似真 眼前,一片黑沉沉的雾霭,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会到这儿来?林菲菲茫然而立,不知所措。这个地方似乎很空旷,却又让人感到压抑与不安——这是哪里? “楚颖!师兄!”她惊慌地退了两步,“疯和尚!你们人呢?楚颖你个色狼在不在?都去哪里了?” 没有回答。 无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呜呜,救救我……” 重重黑雾中,隐隐似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声音不大,飘渺,阴森,带着无穷的幽怨,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很遥远。 “……救我……救救我……” “你是谁?” 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细细凝神听去,还是辨不清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看看四周,依然只有沉沉的雾霭。 “啊——” 已经是第二次被惊醒了,林菲菲坐起来,满身冷汗。 她裹紧被子,紧张地望了望四周——为什么老是反复做这个梦?到底是梦,还是自己的灵力又增长了,所以感应到这些? 那声音好可怕!凄惨,阴森…… 自从上个月展秋雨被附身的事发生后,那几天一直断断续续做这个怪梦,她只当是精神太紧张的缘故,果然几天后就没再梦到,她才放了心,哪里想到过去一个月,这两天它竟然又来了! 梦中出现的,无非就是黑雾、哭声。 林菲菲也曾怀疑过,她试了试蒙着眼用阴阳通灵术,却还是什么都感应不到。何况这么阳气旺盛的宅第,应该不会有那些东西来骚扰才对啊。 听声音,女的。 其实她也曾溜出去打听过,的确如展家人所说,展老爷生平乐善好施,又肯帮助乡邻,因此展家在这一带声望甚高;而七夫人也被证实的确是病故,病死的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因此排除在外;再近些的是三年前死的六娘,展秋雨的亲生母亲自然不会害儿子,也被排除;其他几个夫人都死了五年以上,更没可能还在人间了。 那它到底是谁? 不知为何,她竟又想起了那口井。 但那天他们分明是走出院子很远才出事的,何况当时还用玄紫石试探过井口,一点反应也没有,应该与它无关…… 最关键的——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感应? 一切都看晚上的“引蛇出洞”计划吧。今夜居然连续梦到了两次,林菲菲也不敢再睡,只呆呆地裹着被子等待天明。 沉沉夜半,没有灯光,四周漆黑而静谧,一点露水从叶尖滴下,冷侵入心的感觉。 “出来。” 没有声息。 “出来。” 半晌。 终于响起一声幽幽的女人叹息,黑雾腾腾冒起。 “你是谁?” “你不须要知道,”他侧过身,负手而立,“我只是来说,你复仇我不管,但她对我有用,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冷冷道:“你只要记得我的话。” 女人忽然笑起来。 “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自然可以不听。” 沉默。 女人开口:“好,但你也莫要管我的闲事。” 他不言语,却转身走了。 身后,黑雾渐渐沉下。 天,终于还是亮了。 耐心等待的人无疑幸福得多,因为他们知道黑夜迟早会过去,又何必急躁,给自己增加无谓的烦恼。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人未必真有我们评价的那般可怜。 淡淡的晨雾散去,阳光透出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夜没睡好,林菲菲白着张脸,面容疲倦。 “师兄?” 灵逸静静立于阶上,永远那么干净整齐、优雅高贵,冰雪般的眼睛依旧半眯着,眨也不眨地看着庭中的花木。 这么个人却失忆了。 林菲菲愣了愣,暗暗叹息,走到他旁边打招呼:“师兄,这么早就起来啊。” 不回答也在意料之中,哪知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后,竟意外地没有移开目光,继续盯着她看了半天。 又是哪里不对了? 半晌。 “你又病了?” “病?”林菲菲有些莫名其妙。 “你的脸。” 原来如此!林菲菲顿时恍然,这几天都没睡好,脸色一定很差:“不是病,是我没睡好而已。” “那就好。”他又转过身去了。 看来他果真关心自己呢。林菲菲感激之余,忽然又想起师父说的“有缘”,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更郁闷。 呆了呆,她想起这两天的梦。 “师兄,这两天我……” 刚要说出口,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两天如何?”懒懒的。 “关你什么……”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看着他身边窈窕的白衣人影,林菲菲半晌才反应过来,“师姐,你怎么来了?” 妙清依旧那么美丽,那么高傲,那么冷漠。然而今日,那冷漠的眼神竟也破天荒地盯着林菲菲没有移开,隐隐似有更多不屑。 拽什么拽,不就长得漂亮点吗!明显感到敌意,林菲菲撇撇嘴,不过看到旁边的灵逸,她马上又恍然—— 见心上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谁都不会高兴的,她在吃醋吧?哈哈。 林菲菲本想开口解释,不过立刻又转念了,这时候一定越描越黑,再说这大美女随时都不给人好脸色,受气活该! 打定了主意,她也扬脸看着楚颖,不解:“你们怎么认识?” 楚颖长眉一挑:“她是我表妹,姓程,今日方到。” 原来如此。 算了算了,看在师兄的面子上,还是不要再当灯泡,让他们早点互诉衷情吧,林菲菲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宽宏大量。 “哈哈……师姐和师兄好久不见,一定很很多话要说吧?正好我也有事,你们慢慢聊,啊?”打着哈哈说完这篇话,她立刻朝楚颖眨眼。 楚颖一愣。 这家伙真不会看人脸色!林菲菲暗暗谴责,也顾不得许多,上去拉着他就要走:“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园子里吗?走啦!” 楚颖看了看妙清,倒也随她拉着走了。 哪知二人拉拉扯扯刚走出院子来到园门口,迎面便撞上一个人。三十几近四十岁,面容和善且美丽,皱着眉头,似乎带着愁色。 林菲菲愣住。 “五夫人?” “林公子,你们……” 看两个男人拉扯的模样,五娘也怔住,她细细打量了楚颖一下,又看了林菲菲好半天,这才意味深长地笑了。 “两位起得早。”温和的声音。 “是啊,”林菲菲被她看了半天,有些莫名其妙,“您怎么这么早就去园子里?” “进去走走,”她点点头,“两位一切随便些,有事尽管吩咐下人,莫要见外才好。” 说了两句客气话,她便走了。 “走吧。”林菲菲继续拉他。 不动。 “你站路上干什么?”林菲菲疑惑,“还不如进园子逛逛,空气好。” “在下有说过要进园?”懒懒的声音。 林菲菲明白过来,没好气道:“我说你白当色狼了,怎么连点常识都不懂,啊?不解风情,你想在那里当电灯泡?” “电灯泡?” “就是……”林菲菲郁闷,“电灯泡和灯笼差不多,就是别人两情相悦,你站在中间碍眼,不是当灯笼给他们照亮吗。” “有意思!”他嘴角一翘,若有所思,“你说他们?” “孤陋寡闻吧?”林菲菲得意地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大哥,没事也多听听八卦新闻,师姐和我师兄可是茅山公认的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绝配!” 没等他说话,她又转转眼珠露出有趣之色。 “那两个人都冷冰冰的,哈哈不知道怎么谈情说爱……”想了想,她眼睛发亮,露出副八卦样,“不如,我们悄悄去看看?” “去看?”他终于明白过来,不由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据在下所知,那个师兄似乎和某人有缘。” “我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想的什么,原来那美女还是你表妹,”她白了他一眼,郁闷道,“就算有缘也别派个这么强的情敌来吧,她那么漂亮,我还是甘拜下风啦,不如成全他们。” 情敌? “甘拜下风?”他叹了口气,“莫非在下听错了?实在不像某人说的话。” “没听过一句话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坚持实事求是,懂不懂?”她扬起脸,“不像有的人,脸皮厚得可以。” “是吗,”他饶有兴味地端详她半晌,点头表示赞同,“早些甘拜下风也好,你原本就比她难看。” “什么!”林菲菲立刻瞪大眼睛,“你有没有眼光?!” 他懒懒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坚持实事求是,在下只不过说了实话。” “我说自己那是谦虚,你这么说我就是不礼貌,”林菲菲快要被气死了,“说实话也要看场合,就算我没她漂亮,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懂不懂啊!” 他点点头:“懂了。” 林菲菲却泄了气。 “原来我真这么难看,”她再没心情去管那对冷酷情侣,只郁闷地喃喃,“好歹以前也没人这么说过我,古代美女怎么这么多,过分……” 半晌。 他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你很美。” “骗我的!”林菲菲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道理也需要消化的好不好,不用现在改口说假话来安慰我!” 哪知他后半句才冒出来:“就是野蛮了些。” “什么?”哭丧的神情立刻消失,她缓缓转过脸,指着他的鼻子冷哼两声,“我野蛮?你……” 他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怎的这么难看?” “啊?”傻住。 “没睡好?” 片刻。 她居然没有再生气,垂头缓缓将做的梦说了一遍。 “自从那天我就开始做这个梦,可后来又好了,所以我就没大注意,没想到前天它又来了,昨晚还一连梦到两次,”她疑惑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你不知道,我的灵力师父都说不可思议,所以我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做梦呢,还是真的。” 楚颖长眉皱起,似在沉思。 谁知,林菲菲忽然叫了声:“啊呀!” “快回去!”她又扯着他的衣袖。 楚颖苦笑:“为何在下总是莫名被人拉来拉去。” “你不知道,我师兄失忆了!”改为拖着他的手臂,“他已经不记得茅山的事,师姐一定还不知道,肯定会误会!” “失忆?”他愣住。 “以后再跟你说,”她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师姐见师兄不记得她,偏偏我又和师兄在一起,不吃醋才怪,还不快去帮我说声!” 吃醋? 他微微一抿嘴,果然不再反对—— 多谢一直关注本文的朋友,我会考虑让女主不至于太丢脸,请放心:) 不过我是完美主义者,现代飞扬跋扈又精明世故的女人是配不上我书中男主的,贤妻良母识大体的女人古代也不缺,所以多数时候我喜欢写真纯女主,小聪明的女主,大家就当是满足下我对美好的向往吧:) 因此,女主问题请大家不要议论了,爱看就书评留个记号,不爱看便算了,阅读http:/// 小说本是为了消遣,我也希望自己的文能让大家看得开心,挑剔错误以及行文缺点我很欢迎,但挑剔人物性格好坏没有必要,是不是?世上不同性格的人本就很多:) 今儿下雨,听雨声写东西太好了,这边实在很热 狐狸? 庭前。灵逸依旧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宛如身在画中,妙清果然已不见。 “师兄!”林菲菲试探道,“师姐她走了?” 他看了看她,冰雪般的眼睛带着不解。 不像吵过架的样子啊?林菲菲满脸疑惑和抱歉:“她不是误会我和你……” “怎样。”冷漠的声音。 怎样? 敢情这对冰冷的人就这么恋爱的!林菲菲差点晕过去。 “刚才师姐好象是误会了吧?你们不是那个……就是……很好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师姐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现在你失忆不记得她了,她却记得你,万一她误会我们……” 还没唐僧完,她忽然停住。 ——灵逸已经转过身,自顾自回房间去了。 “我……倒!”干瞪了好半天眼,她才回过神恨恨道,“我林菲菲好容易善心大发,yy的还不领情,若不是看你对我好,我才懒得管你们……” 房间,大木桶里,水气腾腾上升。 椅子上,搭着一些衣物。 林菲菲泡在水中,用手往身上浇着水,心情倒真的轻松不少,中午补了会儿觉,面色也好了许多。 今夜第七天,希望引蛇出洞这招真能套出点什么来吧。 她暗暗鼓气,又撇撇嘴。 那个美女师姐也真是,有误会就直接上门来解释嘛,偏偏又爱吃闷醋,来不成我林菲菲还亲自找你不成。 不满地哼了一声——姐姐我可没那么好心,你们俩就多求求那个月老吧! 正在此时。 门外,响起急急的敲门声。 “林兄弟?” 林菲菲回过神:“是展大哥?啊等等……” 完了,门没插上! 果然,展秋雨已经推门走了进来:“林兄弟,他们都……”话说了一半,他已经瞠目结舌,僵在那里——椅子上,那些衣物……女人的抹胸? 两秒的石化。 林菲菲终于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要张口,哪知,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惊天动地的嚎叫声还未出世就被扼杀在喉咙里。 紧接着,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 展秋雨也回过神,不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林,林兄弟……你……” “出去。”没有感情的声音。 展秋雨到底年轻,又是古代知书达礼的书生,紧张之下急忙转身快步出去将门关上,居然忘了一件事—— 里面那人也是男人。 林菲菲嘴被捂住,只好使劲挣扎想挣脱那只手,当然这是徒劳的,她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得恨恨地瞪着他。 “不急,”懒懒的,“倘若要让他们都知道,叫也不妨事。” 说完,他果然松开了手。 林菲菲还是双眼冒火叫了出来,并且叫得很大声—— “你这只色狼,给我出去!!!” 楚颖苦笑:“你都是如此对待恩人么?” “恩人?”林菲菲肺都要气炸了,“我洗澡你怎么会进来?色狼,眼睛给我闭上!” “在下并没看到什么,”他侧身站着,“何必着急。” 没看到? 半晌。 “真的?”林菲菲怀疑地看着他,“那你怎么来得这么巧?” “因为你运气不太好,在下又偏偏倒霉,”他摇头叹气,“说实话某人不信,莫非当真想要在下负责?” “做梦!”她马上瞪了他一眼,“就……信你这次,你可以出去了。” 他却嘴角一翘。 “记得睡觉带上,”一道紫符飘落在桌面,“睡好,莫要再和鬼一样难看,或许那个有缘的师兄会喜欢。” 是因为送这个?早上自己只说了说昨晚的梦,想不到他……林菲菲红着脸,看那绿衣人影缓步走到门边。 不对,不对啊…… 终于—— “等等!”她战战兢兢道,“你你你,你没看怎么会刚好捂住我的嘴?” 脚步停住。 “没什么好看,岂不和没看差不多?” 懒懒地说完,他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剩下快吐血的林菲菲。 不行了!亲爱的太上老君啊,你徒孙我很快就要上天来看望你老人家了!!!! 夜,烛光摇曳。 展秋雨果然除下了那道护身的紫符。其余众人则围坐在桌边,林菲菲的“天地阴阳浑元阵”终于没丢脸,是楚颖提议让她布的,这阵类似结界,人在其中冥间鬼物便难以查觉。 众人并不紧张,只静待“蛇”出。 展秋雨到底是世家公子,不小心看了林菲菲沐浴颇觉失礼,有些不敢与她对视。反倒是林菲菲,凶狠地瞪着某人,而那个人却若无其事地品茶,对这两道杀人的目光视若不见。 色狼就是不一样! 她气结。 展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问道:“早起不是来了位程姑娘么?为何不见?” 吃醋都来不急,哪有心情来哦!林菲菲暗道。 楚颖微微一抿嘴:“她不喜热闹,何况又不甚懂,无妨。” 展夫人点头不语。 “戌时快过了吧,它怎么还不来?”林菲菲终于敲起桌子,郁闷不已,“难道它知道我们在等它?” 疯和尚那张俊脸在烛光中更显风趣,声音却还是老实得很:“看来今夜不会来了,奇怪,不知它到底躲在何处?” 沉默。 展夫人忽然叹了口气。 “不想它竟如此厉害,可比当年兰陵苏家的事情了。” 想不到她提起这事,众人都愣住。灵逸目光一闪,楚颖却端起茶杯喝了口,只有林菲菲与展秋雨五娘三个人还茫然不解。 林菲菲好奇:“苏家?” “林公子自是不知,”展夫人微笑,“时已二十几年,只怕那时你还未出世。当年贱妾还在闺中,与那苏家三姑娘乃是闺中密友……” 楚颖忽然打断她的话:“展夫人是兰陵人?” 展夫人微笑点头:“正是,当年老爷出任在兰陵,贱妾是后来才跟着老爷回金陵的。” 林菲菲却急着听故事:“后来呢?” “后来,”她叹了口气,“苏姑娘竟为一棵兰花丧了性命。” “兰花?”林菲菲惊讶地看了看疯和尚,“就是素心兰成精那件事?” 长而浓密的睫毛下,那双半眯着的、冰雪般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奇异的光彩,瞬间又滑落不见。 展夫人点点头:“林公子也知晓?” “不知道,”林菲菲忙摇头,“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好奇,展夫人笑道:“左是无事,讲个闲话儿听也好。” 想了想。 “我虽与苏三姑娘交好,却不大清楚苏家之事,只知苏姑娘平生最爱兰花,那年出游不知从哪里弄来棵素心兰,爱如珍宝种在房中,哪知那兰花竟已成了精。”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待得苏姑娘十七岁,苏老爷要为她择婿,苏姑娘执意不从,接下来两个月竟茶饭不思消瘦下去,苏老爷奇怪,后来有些会法术的大师路过,这才知道是那兰花成精迷惑了她,苏老爷四处请人降它,哪知那兰花精着实厉害,几十位大师与道长皆为此丧了命,后来龙泉寺的高僧普觉大师云游路过,才将它连根毁去,苏姑娘却还是早早夭折了,可惜!” 说到这里,她黯然。 众人不语。 半晌,林菲菲纳闷:“聊斋上不是常说爱花成痴,那花就变人来报答吗,苏姑娘那么喜欢兰花,它怎么还要害她!” 楚颖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复杂。 倒是疯和尚笑嘻嘻道:“兰花乃花中清贵者,并不似桃花杏花之流,倒也未必会随意迷惑人害人性命。” 展夫人见他们都是后生小辈,也不介意,笑道:“有些道理,当初苏姑娘病了,贱妾去探过一次,她竟还十分喜欢那兰花。” 林菲菲惊讶:“难道它们互相喜欢?” 这可真是现成的聊斋故事啊!想想她又不解:“那不是很好吗,怎么苏姑娘又死了,真是兰花精害了她?” 疯和尚合十道:“人妖岂能擅自结合,只怕是受天谴。” “天谴?”林菲菲愣住,“只要互相喜欢,那不就成了?” 茅山上并未有人提起这些道理,想来是人们都把异类看得丑恶古怪,所以都认为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吧。 冰雪般的眼睛掠起复杂之色。 “人人皆知的道理啊小道长,”疯和尚笑嘻嘻道,“人妖异类,天理难容,那素心兰擅自与人结合,不但自己灰飞烟灭,害得苏姑娘也跟着丧了性命。” “好象有时候是要谴的,”林菲菲看过聊斋白娘子之类的电视剧,撇撇嘴,高谈阔论起来,“它又没杀人放火,这个恋爱本来就是自由的嘛,两个人的事,他们一个人一个妖相爱,啊?多难得!简直就是冲破俗世的概念,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爱一场,天居然还不感动,真是过分!” 见她罗嗦出这么长一串话,还什么“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众人都愣住,展夫人与五娘“扑哧”笑了出来,灵逸那半眯着的眼睛竟也破天荒睁大了些。 楚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展夫人好容易忍住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仆人走进来。 那仆人手上托着个硕大的盘子,上面是些酒菜。 “夫人,酒菜已齐备。” 展夫人点点头,酒菜便一一从盘子里转到了桌上。 “看样子它不敢来了,夜长,随便吃些。”她慈祥地笑了笑,那笑容竟让林菲菲想到了很久不见的妈妈。 众人略客气了下。 虽然是夜间点心,却做得十分精致。林菲菲早已饿了,夹起块鱼就要吃,谁知,坐在旁边的灵逸目光一闪,伸手拦住了她。 “不要吃。”冷冷的。 众人愣住。 他却不再说话了。 楚颖与疯和尚对视一眼,立刻,一只手掌凌空在这些菜上拂过,半晌,他微微一抿嘴,放下筷子:“有毒。” 林菲菲感激地看向灵逸,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那冰雪般的眼睛依旧闲闲地躺在睫毛里,然而,目光竟已凭空少了几分冷漠。 想到这个连笑都不会的人跟到这里来,只为保护自己,她有些黯然。 展秋雨白了脸,五娘也是满脸恐惧与不信。 片刻。 展夫人颤声道:“怎么会……” 见她不信,楚颖皱了皱眉,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银制的、十分精致、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女人发钗。 随身都带着这些东西,果然是色狼! 林菲菲撇撇嘴。 楚颖却仿佛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似的,目中又透出有趣之色,他并不言语,只将那发钗往汤中插去。 果然,钗尖泛黑。 沉默半晌。 展夫人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忽然站起来,厉声喝道:“狐狸何在!” (其实在清代蒲的《聊斋志异》之前,古时候普遍观点是将鬼怪看作邪恶的,而聊斋却展示了一群人性化的鬼怪,因此深受人们喜爱:) 仆人之死 狐狸? 林菲菲正在诧异之际,方才那个仆人走了进来。原来他叫胡李。待看到那支发黑的银钗时,他立刻吓得白了脸,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是谁做的?”声音依旧和婉,却隐隐带着种无形的压力。 “那菜,菜是……是厨下的刘贵负责的,”“狐狸”跪在地上直发抖,“全是他做的,不关小的的事啊,夫人……” “不关你的事?”展夫人冷笑道,“我母子差点连命都叫你们害了去,莫非都看老爷不在了,起了歹心要害死两个当家的?” “狐狸”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只顾磕头。 想不到展夫人发起火来这么厉害,见他额头都已经发青了,林菲菲有些不忍心,正要开口劝时,却听外面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伴着发颤的呼声。 “夫人,六公子,出,出事了!” 厨房。 灯昏昏照着,十来个人团团围着,却还是静得可怕,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死人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几分诡异。 一个下人模样的人倒在桌子边,面色紫青,两道泪痕从脸上划过,犹如两道暗红的丝线。 血泪。 扭曲的、流着血泪的脸上,两眼暴突,嘴巴大张着,表情却难以分辨,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十分狰狞怪异。 怨鬼索命! 林菲菲看得全身寒毛直竖,不由心虚地朝四周望了望。展夫人与五娘也转过脸,展秋雨忙扶住她们。 疯和尚合十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忽然开口:“与展施主几位兄弟死状可是一样?” 展秋雨白着脸点点头。 “它连下人也要害?”林菲菲失声。 疯和尚摇头:“只怕是因为我四人。” 林菲菲想了想,明白过来:“它借这人的手下毒害我们?这么说它今天没有附到展大哥身上,却附到了他身上,可它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呢?” 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几个人,而自己四人是绝对不会泄露的,那……她看了看展秋雨,展秋雨也正看着她。半晌,他立刻不自在地转过脸。 自己被看,反倒是他不好意思? 林菲菲觉得很好笑,但还是恐惧占了上风:“还有,它为什么总要七天才附身,我没听说过害人还有时间的啊?” 无人回答。 “糟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叫起来,“妙清师姐呢?会不会有人送菜给她……” 话没说完,原本皱眉沉思的楚颖忽然变了脸色,人影不见。 林菲菲呆住。 看看身边漠然的灵逸,又看了看门,他这是…… 原来是这样,他喜欢他的表妹!林菲菲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心中竟很酸。 他向来都很冷静,一副欠扁的样子,从没这么紧张过。她林菲菲就算没有经验,又不是没看过爱情片,当男人为一个女人露出这种紧张之态的时候,还有什么其他解释吗! 摸摸胸口的符。 “记得睡觉带上……睡好,莫要再和鬼一样难看,或许那个有缘的师兄会喜欢。” 难怪!就因为他喜欢妙清,而妙清却早已喜欢师兄,所以他才帮自己,老是说自己和师兄有缘吧。 一种被利用的感觉在心底涌起,眼泪已经在眼框里打转了。师父都说自己和师兄有缘,现在师兄果然忘了妙清,对自己却这么好,看来都是真的。 “莫要忘了……为一文钱放弃许多银子的人。” 就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能代表什么,一直都是你多想了!说不定他在逗你,早就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了,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林菲菲你个笨蛋,他算什么,根本不值得难过,睡觉!” 她终于忍不住抽抽鼻子骂了出来,随即努力闭上眼睛,哪怕梦里有那恐怖的哭声,她还是想快点睡…… 带上紫符,那个梦果然没再出现了。然而,林菲菲这一夜还是没睡好,翻来覆去,只处于梦与清醒之间的朦胧状态。 夜。 “出来。” 黑雾立刻腾腾冒出。 女人幽幽的声音响起:“你又来做甚?” “我已说过,莫要动她。” 沉默。 “酒菜没动,她不是已经无事了?” “你并未听话。” 女人发出一串尖笑声,又似在哭:“为何定要听你的,我只要报仇!” “是吗。” 话音方落,惨叫声响起,在漆黑的夜中更显恐怖。 “你……是谁?”声音已多了几分害怕。 “这只是告诫,”他转身缓步走开,“你尽可复仇,但倘若再动她,只恐你们复仇未成便已魂飞魄散。” 半晌,黑雾终于沉下。 四周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 片刻。 又有一道人影跃入,在院中央悄然落下。 他缓缓走了几步。 “奇怪,”喃喃的声音,“为何又忽然没有了?” 看看四周,他终于叹了口气,纵身掠走。 朝阳缓缓爬上墙头,放射着柔和的光芒,新的一天又开始。林菲菲一出门,发现妙清与楚颖、疯和尚三人已坐在庭前石凳上了。 “嗨,早啊!”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打着招呼。 妙清依旧冷冷地,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她,疯和尚倒是笑嘻嘻道:“小道长早啊,怎的今天看来有些不对?” 楚颖愣了愣,抬头看着她。 林菲菲已经猜到是为什么了,自己这一夜又没睡好,脸色肯定难看至极。她立刻转身就走:“哈哈没事,我去园子里走走,空气真好啊,你们继续聊,继续。” 身后,楚颖竟也站起要跟来。 林菲菲急了,他肯定是以为那符没有用,要来询问,不过她可不想再跟他单独呆一块儿,好容易昨晚才下定决心呢! 正在着急之时,一个白色人影缓步走来。 顾不得许多,她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企求地望着他:“师兄,我们去园子里散散步吧,早上空气好,怎么样?” 果然,身后的脚步停下。 林菲菲松了口气,却又暗暗叫“糟糕”,这个师兄向来喜欢清静,要他陪自己逛花园,会答应才怪。 谁知—— 破天荒的,那双冰雪般的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 林菲菲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待反应过来不由感激极了,拉着他快步向园子走去。 身后,他静静地站了会儿,又回去坐下了。疯和尚那张俊脸皱起,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念了声“阿弥陀佛”。 灵逸一直没有说话。 林菲菲也默默地走着,到了园门口,她忽然抬头,有些内疚地陪着笑:“师兄,刚才真的谢谢你,你若是不喜欢陪我逛,就先回去,我自己进去走走就行的。” 半眯着的、冰雪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我陪你。”冷漠而飘渺。 她愣住。 眉目如画,莹白如玉的脸,苍白的嘴唇,这是张没有笑容没有表情的脸。 她忽然感动极了,他从来不陪人逛,现在是勉强的吧?昨天若不是他,自己早已经中毒了……这个面冷心热的人,不管怎么对他生气,他都不计较,难道这就是“缘”吗? 见她发呆,他似乎有些疑惑:“走吧。” 说完,迈步进了园门。 一路走来,洁白的衣衫依然连半点露水尘土都没有。和他在一起,明明就没有人说话,却无半分尴尬,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清。 林菲菲默默跟着他,忽然想到妙清那敌视的目光,不由犹豫起来。 “师兄,你以前很喜欢妙清师姐的,怎么不去跟她解释,她若知道是你失忆的原因,说不定就不怪你了。” 他停下来。 “我不喜欢她。” 知道他失忆,林菲菲倒也不惊讶,但以后他若恢复了记忆,想起来一定会后悔吧?她实在不希望这个连笑都不会的师兄到最后痛苦。 她自出神,灵逸却忽然问了句:“那是什么?” “什么?”她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腰间,恍然,“这是扇子。” 他依旧盯着那折扇,不语。 想了想,林菲菲伸手取下来,缓缓展开扇面让他看,那幅幽雅的兰花图立刻呈现在眼前。 冰雪般的目光一窒。 “好看吧?”她并没有发现,只故作潇洒地走了几步,“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你画的?” 她愣住,半晌才摇摇头,缓缓将扇子收起——这原本是买给他的,当时因为楚颖画了画,没有送,不过现在她真有些想将它送出去了。 该不该送呢?他好象很喜欢…… 她握着扇子发呆。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五夫人?”林菲菲惊讶地迎上去。 五娘见是她,也和蔼地笑了笑:“林姑娘?” 林菲菲吓了一跳:“你知道我是女……” 五娘终于掩口笑出声:“贱妾虽老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林菲菲尴尬。 五娘却又看看灵逸,美目中满是不解,估计是不明白怎么换了个人吧。 “我和师兄来散散步,”林菲菲边说边望着她来的方向,从那边岔路正可以到七夫人的院子,她不由心生疑惑,“您这么早去哪里?” 五娘看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雨儿他……” 说到这里,美丽的脸上竟然泛起悲哀之色。 林菲菲倒也知道她的意思,一定是担心展秋雨了,忙笑道:“您放心,有我们在,展大哥不会有事的。” 五娘却不再言语,只愣愣地站着,似乎在想什么。 “五夫人?”林菲菲安慰道,“您放心啦,这么久了,他不是好好的吗?” 五娘这才回过神,摇摇头,转身走了。 看她神情这么奇怪,林菲菲有些莫名其妙。呆了半晌,她忽然又想到了那口井,立刻将扇子放入衣袖。 “师兄,我们去那边院子看看好不好?” 灵逸不回答,却已经朝那边走了—— 狐狸被不小心忽悠了的朋友请表k我不是故意的我认错~ 粽子吃得多,忘了今天才是端午,明白时已经是23:19了,还好来得及补,祝所有朋友节日快乐:) 情敌 来到院门口,他停下。 “我在外面等你。” 林菲菲点点头便走了进去,大白天的她当然不怕了。 看来那天展秋雨说的要整治的话还是没有付诸行动,院子里依旧是落叶狼籍,也是,都已经荒废的地方,又没人住,下人自然要躲些懒。 井边,青苔青草森森。 林菲菲探头看了看,马上又失望了。 虽然白天光线很好,但井显然很深,何况又有水,她还是看不清楚下面有什么,只觉得冷侵侵一股寒意透出来。 摸摸玄紫石,还是没反应。 真的是自己多疑了。林菲菲很失望,但又有些不甘心——既然没有异状,为什么每次看到它,心里总是怪怪的? 趴在井沿仔细看了半天,她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由泄气地直起身要走,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一丛青草。 井沿上的青草。 其实这样的青草再普通不过,遍地都是,时已暮春,哪里不是草色葱茏。 但林菲菲却总觉得不对,看了看,她终于恍然大悟。 草原本挺茂盛的,带着春的气息,本应是生机盎然。但此刻,它们却都被折断了腰,软软地趴着,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而且痕迹仿佛还很新。 没有草生来就是这样。 但刚才自己明明没有趴那里啊,而且到那个方向需要转过去,自己前几次来都没有过那边去,难道有人来过? 展秋雨说这井已荒废很久,不会有人来打水,而下人们就算来,也该是打扫地上落叶,何况院子根本没有打扫过的痕迹。 林菲菲满腹疑虑,缓缓走出院门。 这么半天,灵逸竟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仿佛一座不动的冰雕,见她出来,冰雪般的眼睛闪了下,就转身往回走。 到底是谁去了那里,难道真是意外? 林菲菲躺在床上,仔细想着这一切,还是不得其解,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难道是她? 两次大清早的相遇,而且正是从那个方向走来,脸上那奇怪的神情……林菲菲心中一紧,立刻从床上坐起。 五娘!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她想了想,又丧气地躺了下去。 五娘是活人,又不是鬼! 只是,那丛草若真是她踩坏的,她就应该去过井边,她去干什么,难道也是觉得那井怪?不过她一个普通人,又能发现些什么,自己几次试探玄紫石都没反应,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怨鬼。 今天她那奇怪的神情……悲哀,犹豫,仿佛还带着几分焦急。莫非她真的有发现?为什么又不说出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这,林菲菲又开始兴奋,简直想马上就去找她,不过这想法立刻被放弃,现在可是晚上,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睡啦—— 她打了个呵欠,就要睡觉,哪知手却不意碰到了胸口那道紫符。 今天他果然没再来找自己。 愣愣地看着床顶。 “莫要忘了,为一文钱放弃许多银子的人。”虽然知道这话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涌起了丝丝惆怅和难过。 她撇撇嘴,眼睛一亮。 自带上了这符,昨夜就没有再梦到那哭声,这里面难道真有古怪? 不过也许只是因为昨晚没睡好,才没有做梦…… 多试几天吧。 哪知事情后来又发生了变化,每次林菲菲要找五娘时,五娘不是用别的事情岔开,就是跟着展夫人寸步不离,林菲菲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她说话。 她在躲? 林菲菲也更怀疑了,但又苦于没有证据。 ——她若说去园子里走走,谁也不能把她怎样。而且,自己用玄紫石几次试探,那井根本就没什么,说不定只是口普通的井而已,到底人家才是主人,这么冒失地说出来不大妥当。 何况,她对展秋雨的关切之情不像装出来的。 不知不觉,展秋雨又平安度过了一个七天,夜里什么事都没发生,众人放下心来。 这几天都没再梦见那哭声,林菲菲已经断定是自己超常的通灵能力在作怪了,一定有什么东西!想到那哭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救命”二字,难道它遇上了难处,是在求救? 不能再一个人憋着了。 楚颖是自己不想找他,灵逸对这些向来漠不关心,妙清更不用说,这几天都闷在房间,看来,只有找疯和尚。 疯和尚却不在房间。 去园子了?林菲菲放下敲门的手,正要转身去找,却听“咯吱”一声,旁边不远的一扇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 平整的白袍,冷艳的脸,让人一看就会想起冬天,不,是雪。林菲菲看着她呆了呆,不由又想起了茅山上,那雪花飘零中的画面。 妙清也冷冷地看着她。 半晌。 “他去园中了。” “啊?”林菲菲回过神,“谢谢。” 二人不远不近地面对面站着。 林菲菲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替灵逸解释:“师姐,那天是误会,我和师兄其实没什么……” “师父说无缘之事莫要强求,”妙清竟打断了她的话,“你也未必与他有缘。” 她愣住。 “你不算最美,”美丽而冷漠的眼睛继续打量着她,“道法更是丢脸,莫非他真会喜欢你?” 我……靠!!!! 林菲菲差点背过气。yy的都是女的,一点口德都不留!美女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看不起人啊! 深呼吸—— 不要骂人,女的跟女的吵,那不是像泼妇骂街…… 妙清却已转身进了房间,将门关上了。 半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终于拍拍胸脯,“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生得漂亮些吗,看不起人……师兄是吧,我偏要喜欢他给你看看,你yy的……” 还未说完,身后响起一声叹息。 “莫要跟她计较。” 不是他倒好,听到这声音林菲菲心中更火冒三丈,她忽地转过身:“是她太过分,你懂不懂道理,别以为你喜欢就可以偏袒她!” 他苦笑:“为何把在下也算上了?” 她不再回答,转身就要走,哪知手臂却又被人拉住。 “哪里去?” “去找‘有缘’的师兄,怎么,不行吗!”她赌气道。 他长眉一挑:“只为受了气?” “关你什么事,”她忽然心中酸起来,“你不也希望这样吗,现在师兄失忆,你有机会啦,不过我可先好心提醒你,表兄妹结婚对后代很不好的,你自己看吧。” 说完这一串,她甩开他的手飞快走了。 他愣住。 表兄妹结婚?后代? 俊逸的脸上渐渐露出好笑之色。 冲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个人,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林菲菲揉着额头:“展大哥?” 展秋雨一见是她,清秀的脸上又有些不自在:“林……” 不知该叫什么了。 林菲菲却没心情再说话,礼貌性地笑了笑,就要走。 忽然,她又停住脚步。 “展大哥,跟我来,我有事问你。”说完,她一把拉起展秋雨的袖子就往园子拖。展秋雨先是愣住,随即又红了脸,随她扯着走。 二人来到园子一个僻静的角落,林菲菲这才放开他。 “林姑娘,”展秋雨镇定下来,“那日,在下实在……” “没事,”林菲菲打断他的话,哭笑不得,“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啊,我找你不是为这个。” 展秋雨有些色变:“如此大事,怎能说没事?” 林菲菲却不管那么多:“我说,以前五夫人是不是经常到园子里来走?” “五娘?”展秋雨被问得呆了呆,“以前母亲与几位夫人都常来的。” “那她喜欢去七夫人的院子吗?” 展秋雨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道:“七夫人脾气不太好,母亲虽是和蔼,她却总不亲近母亲,倒是五娘和她感情素来还好,但自半年前七夫人走后便没大见她去过了。” 林菲菲立刻很丧气。 这样更让人难以怀疑了,既然五娘和她感情好,就说是怀念好姐妹到旧居处走了走,也说得过去。 见她发呆,展秋雨忽然朝她一礼。 “林姑娘,那日……”清秀的脸上睫毛微微颤动,依旧带着书生的谦逊,“倘或事情过后,在下还活着,必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 什什什么?交代? 林菲菲好半天才回过神,吓了一跳:“喂,你不用的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夜半跟踪 快9点多了吧?林菲菲望着帐顶。 这样居然也要负责!她可不是古代女人,何况当时自己泡在水里呢,他站那么远,能看到个什么,倒是某个色狼…… 不行,一定要尽快找出真相离开这里。 可这一切太离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有那诡异的哭声…… 想到哭声,她忽然坐了起来,心生一计——若拿下紫符,它会不会又来?或者,还可以和它沟通一下,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犹豫半晌,她一咬牙,终于拿下了胸口那道紫符。 …… 沉沉黑雾弥散开,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的存在。又来到这里了!林菲菲又害怕又惊喜。 “你在哪里?” “呜呜……救救我……”隐约的哭泣声又传来。 “你在哪?”林菲菲着急地走了几步,颤声道,“怎么了?有事你说出来,我帮你!” 没有回答。 “……救救我……救我……” 忽然,另外一个女人阴惨惨的声音响起:“贱人!只一魂一魄还能作乱,你以为他们会听见?” 所有声音立刻消失。 “啊——”林菲菲坐起来,满头冷汗。 忽然,胸口传来熟悉的压抑感,玄紫石似乎又在隐隐发亮,隔壁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半夜三更,谁会出门? 她摸了摸玄紫石,立刻警觉起来——不对,隔壁不是展秋雨的房间吗? 由于当初展夫人担心,特意安排她与灵逸住在展秋雨隔壁最近的房间,而楚颖他们后来,所以都住在了院子的南面。 正在此时。 “六公子,五夫人叫你……” 听得出来,声音被刻意压低了,是个男人,有些像那天那个“狐狸”,可林菲菲听来总觉得不大对劲。 五娘找他? 林菲菲立刻跳下床,边披衣服边掂着脚走到门边。 “这么晚了,五夫人何事……”展秋雨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 “小的不知。” “走吧。” 待门外安静,林菲菲立刻抓起些符塞进怀里,轻轻将门开了条缝,果然,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往那边走去。 玄紫石发亮说明有古怪啊! 难道是那个仆人?! 不行,不能让他去!林菲菲正要张口叫,却立刻又闭上。 展秋雨几次被附身,那鬼却还是踪迹全无,这次如果惊动了它,必定又是功亏一篑。不如跟去看看它的底细。 可它若是动手怎么办? 想了想,林菲菲眼睛一亮,迅速走出去,伸手敲了敲旁边灵逸的房门,听得里面有响动后,她便放心跟了上去。 看样子师兄已经醒了,只要拖住它一会儿就好。 沉沉的夜。 池塘、假山、小桥……林菲菲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二人,她细细看了看,在灯笼的映照下,那仆人面上果然是一团黑气。 就是它! 她跟了这么久,思索之下,心中不由又暗生疑窦:昨天分明才过了七天之数,怎么这次它倒不遵循时间了呢? 估计展秋雨也是想到过了七天,才会这么大胆地出来吧。 她又担心地看了看后面,师兄不知什么时候才来,他会不会不知道路?想到这她后悔不及,刚才若不是时间紧迫怕跟丢,就该敲敲疯和尚和楚颖他们的门。 岔路。 果然在那里!林菲菲暗喜。 展秋雨警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那边不是七夫人的院子吗,半夜三更的五夫人怎会叫我去那里?” 那仆人道:“小的不知,五夫人好象说是知道了什么,要告诉公子。” 展秋雨犹豫地看了看身后,终于举步。 院门外,林菲菲就已发现里面黑气沉沉,“嘎”地一声,展秋雨与那仆人已推门进了院子,她立刻跑过去躲在门后。 “五夫人呢?”展秋雨疑惑的声音。 没有声音。 “胡李,不是说五夫人叫我么?”有些严厉。 “她不会来了。” 一个女人阴测测道。 “你是……”展秋雨似乎惊恐无比。 终于现形了,林菲菲本就觉得那女人声音有些熟悉,不由悄悄探出头。 一幕骇人的情景。 “雨儿!” 随着一声女人的叹息,周围燃起碧绿的光芒,将院子照得明亮起来。 那胡李忽然转过身,双眼发绿,脸部轮廓渐渐模糊起来,仿佛是一团橡皮泥,正在被揉捏、挤压…… 展秋雨已经吓得呆住。 半晌,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大眼小嘴,俏丽无比。 还好不算可怕,林菲菲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用晕。只是,分明是男人的身子却安了张女人的脸,有些诡异。 展秋雨忽然惊叫道:“四娘!” 这就是他提起的那个芳年早逝的、最疼爱他的四夫人?林菲菲又恐惧又好奇,那应该没有恶意才对,但她这么晚把展秋雨引来又想干什么? 四娘似乎很内疚:“雨儿,是我。” “四娘,”到底人鬼有别,展秋雨还是有些害怕,颤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大哥他们是被你……” “不错,”那美丽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双目瞪大,似要爆出,看得林菲菲心惊胆战,“我要报仇,我要让展家断子绝孙,你……莫要怪四娘。” 展秋雨吓了一跳:“四娘何出此言?” 那四娘沉默半晌,忽然阴阴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夜枭般,却又似在哭:“雨儿,你可知你父亲做了些什么事?” “父亲?”展秋雨愣了愣,“父亲一向慈善温和,四娘你……” “慈善温和?”尖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笑声不大,却足以划破漆黑的夜,格外恐怖凄厉。 “那老东西表面慈善,心狠手辣,当初为了娶我,生生害死了我的夫君!”她忽然又由笑转哭,阴惨惨地,“他害死我夫君,还有一岁的孩儿,我为何不恨!” “不可能!”展秋雨失声叫起来。 “雨儿,”她依旧幽幽哭道,“他用我母亲要挟我,我只好答应他,做他的小妾,生下了你五哥和七弟。” “你竟忍心连五哥他们也……” “他不是我儿子,所以我第二个便杀了他!我只要我那一岁的孩儿,那个老东西竟将他活活溺死,还有我夫君!”她哀哀叫着,“雨儿,那日在秦淮河上四娘不想害你,可是四娘不甘心啊!” 难怪那天他落水那么久,却没有沉下去!林菲菲这才明白,原来是她在犹豫,不忍心杀死这个她最疼爱的孩子。 可疑惑接着又来了:她到底是怎么跑到那么远的秦淮河上去的呢,而且这里风水旺盛,鬼怪都最怕的,难道这院子有什么古怪?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十多年,却还在人间,竟然没有魂飞魄散?! “四娘,我是你最疼的雨儿,你连我也不放过么!” 展秋雨骇然,连连后退。 “莫要怪我,雨儿,”她缓缓朝他走来,肩膀上,那两只枯瘦、苍白、有着长长红艳指甲的手再次出现,“你不该生在展家,待来世投胎就不会这样了。” 展秋雨吓得转身就跑。 哪知,他脚下虽然不停,身体却并没移动半分。他自己浑然不觉,但门外的林菲菲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四娘已经走到了他的旁边,幽幽地看着他半晌,两只眼睛忽然流下血来! 林菲菲吓得呆住。 “雨儿,跟四娘走,四娘报了仇,没有怨气,就能投胎了,我们可以求求他们,叫我二人再做母子,好不好?” “不……四娘……” 没有人愿意平白放弃生命。 半晌。 一声叹息,那双触角般的手缓缓向他伸出…… 林菲菲心下大惊,正要出去,忽然,一道紫光在展秋雨的胸口亮起,四娘面色一变,立刻收了手后退几步。 楚颖来了? 她心中狂喜,随即却又沉了下去。因为她已看清,那发光的,只是当初为了防止被附身楚颖给的那道紫符。 展秋雨也愣住。 “果然厉害,几次我都不能附身,又怕他们发现,只好借胡李之体将你骗来这里,”四娘叹了口气,哭道,“我只是要复仇,他们还要百般阻挠,当初我被那老东西折磨,为何就没有人来救我!” 哭声中,一阵阴风卷起。 整个小院天昏地暗,地上的叶子都被卷上半空,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 同时,紫符的亮光也更强。 四娘似乎被激怒了,她忽然仰天大哭起来,双目中血泪滚滚而下! 很快,地面便形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河,那些血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地上蜿蜒流动,向四周各个角落蔓延开去。 哭声越大,风越疾。 院子地上竟已满是血水,令人触目惊心。 倏地,那道符莫名其妙开始燃烧,发出碧荧荧的光,却丝毫无损衣物。 不好!林菲菲又着急又疑惑,那四娘怨气太强大了,纵然丈夫和儿子被害,但一个人哪会有那么大的怨气? 分明是院子有古怪! 果然,待符烧尽,风也止住,满地的鲜血也已消失不见。 展秋雨呆住。 师兄怎么还不来!林菲菲着急地看看小路,难道敲门他没听见?不会啊,明明听到他起床的,或者他听见了,却不知道在哪里? 四娘冷哼了两声,身后两只手忽然伸出,尖尖的指甲陡然变长,眼看就要掐到展秋雨的喉咙…… “住手!”林菲菲终于豁出去了,她将门一掀就冲过去,“你别害他!” 见了她,四娘果然一愣。 趁她发呆,林菲菲赶紧从怀里抓住几道符,一边念咒一边朝她掷过去。 其实林菲菲倒也有自知之明,她能连楚颖的符都毁去,这么几道符自然奈何不了,自己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哪知—— 四娘竟真被那些符打个正着!随着一声惨叫,她,不,是胡李倒在了地上。 太出乎意料了!林菲菲一愣,随即满心兴奋,拖住展秋雨的手臂就往院门外跑:“展大哥,快走!” 展秋雨这才回过神,大喜:“是你!” 二人也不管地上的胡李,直接往院门冲去。 时势造英雄 院门近在眼前,林菲菲狂喜,只管拉着展秋雨往前冲。 差几步。 还差几步。 怎么还够不到? 她马上发现不对,停住脚,拉着展秋雨转过身。 东南角,那口废弃的井中,忽然如着火了一般,燃起碧幽幽的光,紧接着,一阵腾腾的黑雾冒出。 二人吓呆。 渐渐,那黑雾凝聚成一团,却并不显形。 “你们跑不了的,”雾中传来哭声,那声音虽然在哭,却又仿佛略带着得意,“就算叫,也不会有人听到。” “四娘……”展秋雨颤声道。 “雨儿,你竟还是愿意做展家的人么,”她似乎叹息了一声,“那老东西根本就该绝后,哪知祖上留了这么个风水旺宅。” 拖延时间! 林菲菲立刻接过话:“既然是风水旺宅,你怎么不怕,还有这么大的怨气来害人?” “我没害人,我只是报仇!”她怒道,“他害死我孩儿和夫君,我要他断子绝孙,我要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个一个死在他面前!” “对对对,他那么做是可恶,该死!”林菲菲可不是没脸色的人,对什么鬼说什么话她是知道的,一切以拖延时间最重要。 果然,那四娘闻言,声音和气了些:“这里风水的确好,只不过,如今已变成了五行阴阳煞!” 看来古代的鬼还是很单纯好骗的,林菲菲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又有些郁闷——五行阴阳煞?自己根本没有学风水,哪里知道这些! 她想了想,试探道:“你一个人做的?” 四娘没听出来:“一个人自然不能,但那老东西害的何止一人,雨儿,你的母亲六娘,也是被那老东西害的,你的外祖父被他生生打死!” “母亲?”展秋雨吓了一跳,片刻,喃喃道,“难怪小时候她就不喜欢我们。” 林菲菲却快晕了。 这展老爷也太好色了,到处抢老婆,yy的就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现在好了,小老婆联合起来造反,害我林菲菲今天也跟着倒霉…… “不错,你母亲与三娘都是被那老东西害了,听说你二娘也是,她们舍弃轮回在冥府地狱受苦,留下这股怨气就为了等到今日!”说到这,四娘又阴阴哭起来,“我们知道此地阳气旺极难以报仇,只有五行阴阳煞能化阳为阴,助长怨气,所以她们都甘愿将头发留了下来!” “雨儿,那老东西害了你母亲,你可还愿做他的儿子?” 展秋雨面色苍白。 不好不好,再下去她又要动手了,师兄啊师兄,你怎么还不来…… 随便找个话题侃吧! 林菲菲立刻开口:“等等……不对啊,人死了五年不回地府就会魂飞魄散,怎么你死了十多年还在?” “此井乃聚气之眼,天地灵气汇集,你几次来查探都没发现,也是因为此井天生聚气藏气,我便借它掩饰。” 难怪自己总是感觉井里古怪,却又查不出来! 想到这,林菲菲心中一寒:“六娘和二娘三娘都甘愿,那七娘呢?” 果然,四娘哼了声。 “那个贱人!居然为了快些轮回,连报仇都忘了!” 林菲菲骇然:“所以你们害死了她?” “不错,她天生是水命,五行阴阳煞不能少,如今她的头发就沉在这井里,成了水位。” 原来五行阴阳煞是这么回事! 展秋雨也恍然:“难怪母亲说七夫人是暴病而亡。” 林菲菲终于明白了:“她现在不能轮回?” “自然,五行阴阳煞少她不行,她才死半年,又不愿报仇,我怕她四处乱走坏事,只得将她的一魂一魄强行镇在水里,不过如今报了仇,我便可以撤阵了。” 看来梦中那个求救声一定是七夫人,她并不甘愿被镇在这里,那天晚上自己和展秋雨来查看,那格外敏感的通灵能力无意中感应到了她。 林菲菲叹了口气,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惊叫:“不对!你死在先,五行阴阳煞还没有布好的时候你根本不敢出来,到底是谁害死七夫人的?” 闻言,四娘声音一变:“胡言乱语,我自有我的办法!” 是五娘!她来过这院子,那青草就是被她踩坏的!林菲菲忽然冒出这想法,吓了一跳,不过现在惹火这怨鬼可没好处,还是岔开话题拖延时间的好。 于是,林菲菲改口问道:“既然有了五行煞化阳为阴,你们不是随时都可以害人吗,怎么要隔七天?” 见她相信,四娘似乎松了口气。 “普通阳宅自然不需要那么久,但此宅阳气太旺,纵然五行阴阳煞也要七日才能运转一个时辰,还必要附身才能走远,”她恨恨道,“这样也好,我正好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一个一个死在他眼前!” 难怪每次出事都是在七天后的戌时,可林菲菲又不解了:“昨天不是刚过了第七天吗,你怎么今天也能出来?” “昨日没出事,难道你就不知此阵发动时间有变?”说完,她又看着展秋雨,“雨儿,跟四娘走吧。” 又是五娘!那天早上遇到她,她一定就是来动手脚的吧。林菲菲一边想,一边着急地往院外望了望,都这么半天了,师兄怎么还没来! 四娘却不耐烦了:“雨儿,我们走。” “等等等等……”林菲菲忙开口,“你怎么能离开这里那么远跑秦淮河去,还,还有,你怎么附身的,展大哥身上根本没什么身体毛发之类的东西引你俯身啊?” 四娘冷冷道:“待我复了仇,你看这井下东西便知。” 声音刚落,那黑雾陡然朝这边扑来。 大约是身边有了人,展秋雨也不那么害怕了,立刻拉着她后退。趁这空隙,林菲菲急忙摸出怀中所有符纸,口中念着咒,又是一把全掷了出去。 “你以为我真怕你?” 冷哼声中,狂风又卷起,那些符纸果然全都在空中燃烧起来,一团一团碧荧荧的,如同诡异的烟花。 正在着急,门外,响起一声叹息。 “姐姐,展家人已大半死在你手里,你的仇也算报了,雨儿他……” 门外,走进一个妇人。 “五夫人!” 四娘似乎也很意外,又很着急:“妹妹,你如何出来了!” 看来她还是不忍心害展秋雨,林菲菲暗暗叹息,开口问道:“是你在帮她们,杀七夫人,改了这阵发动的时间?” 五娘还未说话,四娘已经接过话:“休要胡乱揣测,一切与五妹妹无关,她只是好心同情我等,那老东西本就该死!” 五娘微微一颤,喃喃道:“姐姐……” “若非妹妹,我也不能报仇,”四娘又哭,“只是我心甘情愿在这井中足足等了十多年,如今我要展家人都死绝,方消我心头之气。” 见五娘迟迟不说情,林菲菲气道:“亏展夫人那么信任你,你竟然帮忙害展大哥!” 五娘只不语,四娘却愤怒了:“为何帮我们就错,妹妹她一片好心,当初那老东西百般折磨我们,根本是罪有应得!” “我的焕儿,他才一岁,那老东西竟狠心将他溺死,二娘三娘六娘她们都在下面受苦不能轮回,为的就是今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罢手!”她停了停,“雨儿,你如此孝顺,只要跟四娘走,报了仇,你母亲便可以投胎转世了。” 展秋雨面色发白。 林菲菲着急地看着五娘,却见她还是面露矛盾之色,沉默不语。 “他是无辜的,”林菲菲只好自己开口劝,“要恨也该恨展老爷,听说你以前最疼展大哥,倘若他就这么死了,心有怨气不能轮回,你不是害了他吗?” 沉默。 “我就不无辜?”她似下定了决心,阴阴地哭叫起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师兄怎么还不来呀! 看她似乎要动手,林菲菲急了,口不择言起来:“等等……这个,怨气是吧,做人,啊不,做鬼也要心胸开阔嘛,要仁慈,你看你如果当初就去投胎,说不定早就有个像展大哥这么乖的儿子了,是不是?所以,是你自己害了自己,冤冤相报何时了……” “只要雨儿跟我走,我就可以投胎了,”她打断林菲菲的鬼话,“现在就走吧!” 说完,那团黑雾又朝她们扑来。 林菲菲着急,自己身上已再没一张符咒,偏偏那玄紫石又半灵不灵的,自己总不能丢下展秋雨不管吧。 黑雾已经不到一米。完了!林菲菲吓得瞪大眼。 谁知,那黑雾忽然停下。 “你让。” 林菲菲愣住。 “既是有人替你撑腰,我不杀你,”她阴xx道,“你也莫要误我的事。” “替我撑腰?”林菲菲奇怪极了,自己哪来那么硬的后台哦,“是谁?” 四娘似乎也很惊讶:“我也不知,你让。” 林菲菲为难了。 这个,生命自然是最重要的,可是展秋雨呢?好歹他也不坏……她转过头,果然见展秋雨紧张地看着她。 那个后台既然能令四娘顾忌,一定很厉害吧?林菲菲顿时转了转眼珠:“我不让,你连我们一起杀吧。” 哪知四娘听了还没说什么,展秋雨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面向五娘道:“五娘,我去后,你叫母亲千万莫要为难他们,好好打发他们几个走吧。” 五娘愣了下,拭泪点头。 林菲菲傻了眼。 他却朝林菲菲一笑:“不妨,你与此事无关,只是我……” 说到这里,他面露歉疚之色,估计又想起了给她“交代”的事。 完了,他虽然是一片好心,却不知她林菲菲的生路正好被这几句话堵死了,她脸皮再厚也不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嘛! 别人对我好,我就对他好,死就死壮烈点吧,什么叫时势造英雄啊! 林菲菲下定决心,终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要杀他先杀我!” 话音方落—— 寒意袭来,林菲菲从脚底凉到了头上,汗毛根根竖起,近在咫尺啊!这下逃不掉了,师兄你怎么还不来…… 五娘呼道:“姐姐,你只报仇便是,何必伤及无辜!” 那黑雾闻言真的一顿,随即又转了个弯,似乎想绕过她。 林菲菲本能地张开手护住展秋雨。 “莫以为我真怕你!”四娘显然怒了。 展秋雨忙要拉开她:“你走吧。” “有本事你杀我!”她心一横,双手叉腰,紧紧瞪着那黑雾,“不过,我,我先告诉你啊,你你你杀了我,我那个后台不会放过你的,你要考虑清楚……” 四娘又哭起来,带着怒意:“当初我夫君儿子被害,谁来救我!如今我只要报仇,你们竟还要来阻拦,杀了你又何妨!” 说完,她猛地扑上来。 完了,这鬼不是吓大的!林菲菲已心中恐惧无比,根本忘了闭上眼睛,看着那惨惨的黑雾,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正渐渐将自己吞噬…… 等死的滋味竟这么难受. --------------- 有朋友建议我多更新,其实我自己也很想将全文一口气写完发上来,只是忽然写太多的话,未免质量过于差,怕影响朋友们的视觉效果,还是一章章发的好,至少句子通顺:) 想看万能女主的朋友,说声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普通人学一年道法未必就比她好,女主能有超常的灵力,还能用符,已经很不错~~请大家细想想,是不是? 只不过我把其他角色如楚颖写太强了,朋友们便下意识认为女主弱:) 怎能说没优点?至少她明知自己道法差,还下水救人,又拦在展前面,现代社会能下决心与男人共生死患难的女人并不多~~我认为女人的勇气到此程度足够,过之则太勇,我是不喜欢太勇猛的女人的~~ 小缺点,大优点,我喜欢写这样的人物,至少他们是可爱的,本性纯良,比起冷静世故的类型好得多,是不是?:) 聊斋故事 一道强烈的紫色亮光划过夜空。 惨叫声响起! 尖锐无比,刺穿了黑夜。刹那间,周围的绿色光芒全都熄灭,然而黑暗还没来地及降临,身后已经有灯光亮起。 林菲菲头皮发麻,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抬头,似笑非笑的眼睛。 转头,白衣如雪,静静地站在那里,冰雪般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在他对面,那片黑雾竟已化作了一个人影,面容不再俏丽,脸色蜡黄枯萎,两眼暴突,流着两道血泪,头发散乱地披着,两只脚裹着素白的袜子,悬在半空。 林菲菲看得两眼发直。 那四娘全身发抖,身体竟已逐渐透明起来,很快便淡如轻烟。她恐惧地盯着出手的白色人影,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你……” 一旁的疯和尚面露不忍之色,合十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她也可怜,施主何必下如此重手!” 楚颖也皱起眉头。 终于,林菲菲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斜阳将树影送上窗台,却又被微风吹动,影影绰绰,暖意融融。 “鬼啊——”林菲菲倏地从床上坐起。 “没事了。” 声音飘渺而悠远,一个白色人影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过来。 “师兄?”见到他,林菲菲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你终于来了,吓死我,我还以为真的要死了。” 冰雪般的眼睛看了看她:“你不会死。”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哈哈我还以为敲门你没听见,太上老君三茅祖宗,回去一定给你们烧烧香……”大难不死的感觉真好! 兴奋了半天,林菲菲这才想起真正的救命恩人:“师兄,谢谢你救我。” 他不言语。 很快,林菲菲又黯然了——昏迷时,记得是楚颖抱着自己的啊,现在醒来倒不见……是了,他一定是怕妙清师姐误会。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问道:“他们呢?” “在厅上。” “我去看看。” “装的什么?”林菲菲抚摸着那个青瓷瓶子,掀了掀,“这么重。” 疯和尚笑嘻嘻道:“骨灰。” 林菲菲立刻拿开手,后退两米:“谁的?” “四夫人的,”疯和尚合十道,“不想那井竟是聚气之眼,这个刚从井里捞出来,想必是她用来附身之用。” “附身?” “五行阴阳煞虽然厉害,她也必须附身才能走远,我等只知展施主身上并无供她附身之物,哪里想到她竟以骨灰作引,混入饭菜使人食下,所以三魂六魄才能跟展施主到金陵城。” “吃?”胃似乎在翻腾了。 “她竟有如此怨恨,肯舍弃骨灰,”疯和尚露出惋惜之色,“善哉!如今倒也无妨,反正她已被你师兄打得魂飞魄散了。” 灵逸?林菲菲怔了怔。 “那五行阴阳煞又是什么?” “不过是缕头发,将她们那一魂一魄分别镇在五行之位,如今已将阵撤去,想必其他几位夫人也不必再受地府苦楚,都可轮回转世了。” 原来是这样! “嗨,事情终于完啦,”总的说来,成果还是不错,林菲菲拍拍手坐下来,“我们明天可以走了。” 疯和尚却苦着脸:“回去又没人请贫僧吃肉。” 话方说完,外面已响起笑声。 却是展夫人扶着丫鬟走来,身旁跟着五娘与展秋雨。林菲菲原本十分担心五娘,看样子展夫人竟似已原谅她了。 “大师为何如此说话?”展夫人笑着说完,后面的丫鬟已经捧出一个盘子。 几锭大大的银子! “这是二百两,区区薄礼还望众位莫要推辞,”她欠身行礼,“展家多亏了众位道长与大师才得以幸存,贱妾已叫下面备了些水酒和薄礼,外面有雨儿作陪,莫要客气。” 哪知疯和尚却更丧气:“夫人若送两只鸡倒妥当,银子贫僧宁可不要。” 展夫人一愣,与五娘都笑了。 “大师不必担心,这点客我展家还是请得起的,”她又笑着转向林菲菲:“林公子,贱妾还有些事想与你私下谈谈,先到里面略坐坐,如何?” 林菲菲愣了愣,点点头,却不期然瞟见展秋雨,那清秀的脸上正带着奇怪的微笑。 房间光线柔和,色调搭配得十分得宜,幽雅而不黯淡,绝对没半点刺眼的东西,这一切都标志着主人不俗的品位。 绣帘低垂,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淡淡的香气。 自展秋雨昏迷那次,林菲菲已是第二次进展夫人的房间了。那夜灯光朦胧,她还看不大清楚,而此刻却是白天,整间房的布局摆设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赞叹之余,林菲菲总觉得不自在。 ——房间布局十分整齐,但又实在是太有条理,有些过分了,每件东西都放在固定的地方,没有半点凌乱。 二人刚一坐下,展夫人就喝退了所有丫鬟,只留下五娘站在旁边。 林菲菲正奇怪,展夫人却笑了。 “林姑娘莫要着急,”她端起茶杯,笑看着五娘:“若非五娘来说,贱妾老眼昏花,还真看不出来呢。” 五娘亦笑。 林菲菲莫名其妙:“展夫人叫我有事?” “自然有事,”五娘笑得意味深长,“喜事。” “喜事?”林菲菲心中敲起警钟。 “雨儿这孩子还不好意思跟我说,倒说与了你,”展夫人似乎不满地看了看五娘,又向林菲菲笑道,“冒昧了,林姑娘家中可有些什么人?” “呃,没有。” 展夫人微微一愣,随即又细细盘问起林菲菲的年龄生辰,林菲菲暗暗郁闷,看来是相亲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几千年后的吧,只好乱编了一通。 展夫人看看五娘,点头笑道:“往年那个先生说的,倒也合得上。” 终于—— “林姑娘看我们雨儿如何?” 来了来了! 林菲菲结结巴巴道:“还好,很好。” 展夫人又与五娘对视一眼,面色更喜悦:“如此便好,林姑娘,我展家之事你只怕已知晓,虽比不上那太富贵的,却也过得去。” 这些气派,岂只是过得去!估计是那展老爷舍不得这天下难寻的好风水,才一直没搬到城里吧。 “雨儿几位叔父也出任外地,去年春闱,雨儿本已中了进士,只因他生性孝顺,记挂着老爷与贱妾,所以迟迟未去上任。” 这么年轻的进士! 林菲菲自卑得要死,不过也更郁闷——正题估计也快了。 果然,展夫人笑道:“雨儿如今年已二十,身边却只有两个侍妾,眼看就要出任外地,里面岂能没有人,不知林姑娘……” 倒塌,两个侍妾! 林菲菲慌忙摆手:“不行不了……” “敢情林姑娘是害羞?”展夫人掩口笑起来,“看来是贱妾说话太过。” “不是不是,我是说,”林菲菲不知道该怎么推脱,文绉绉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为难了,“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女孩子,哪里配得上展公子……” “雨儿难得遇上喜欢的人,”五娘叹道,“夫人早已想替他寻个知己的,昨日那等危险,姑娘竟还护着雨儿……” “我护着他,只是因为当他是朋友,”林菲菲郁闷地解释,“就算是别人,我也不会丢下他跑的,你们误会了。” “朋友?” 二人愣住。 趁着空挡,林菲菲立刻滔滔不绝把当初结拜的事说了一遍。 “所以,我救他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何况展公子身份高贵,我哪里配得上,只不过是好朋友而已。” 半晌。 “果真如此?”展夫人看着五娘。 五娘愣着。 展夫人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林姑娘竟是不愿意?” 林菲菲终于整理好语言:“实在是我配不上展公子,展夫人您别生气。” “也好,”展夫人摇头微笑,却也不勉强,“儿女之事岂能强求,也要看缘份,罢了,此事林姑娘就当贱妾未曾提起吧。” 门外,两架马车。 展府众人感激不已,展夫人亲自送出来,林菲菲也兴高采烈地与他们道别,无论谁做了好事,心情都不会太差的。 展秋雨默默地站在旁边,看来他是知道林菲菲拒绝的事了。 “疯和尚,还是跟我们一起吗?” 疯和尚正兴高采烈地提着那只装满酒肉的大篮子与楚颖说话呢,见林菲菲问,转脸笑嘻嘻道:“小道长先走,贫僧还是和楚施主一起吧。” 和尚就是和尚,那颗光头还真的有些像灯泡哩! “师兄,你真的不喜欢妙清师姐了吗?”林菲菲还是很心疼这个不会笑的师兄,不想他以后再伤心一次。 冰雪般的眼睛看了看他,径直走上车,冷漠的声音响起。 “我和你一起。” 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立刻,旁边n道眼光射过来。 不会吧! 林菲菲哪里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说这话,脸立刻红了。展夫人与五娘看看他们二人,似有所悟,都叹了口气。疯和尚合十宣了声佛号。 悄悄看靠在马车上那个人,却见他挑眉看着自己,林菲菲忙把目光转开。 这正遂了他的心吧? 有好句云“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金陵自古是江南佳丽之地,春日景色果然撩人。耽搁这两三个月,来时,路边草色浅浅,杨柳初吐;如今归去,却已是草色山光无限,入眼一片葱茏绿意,落絮纷飞。 展家的车夫技术十分娴熟,但听他时而哼着小曲,时而低声吆喝,给这大好的风光增添了几分韵味。 只有对面的他,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脸冷漠,对窗外美好的景色视若无睹。但不知怎的,林菲菲与他单独在一起时,丝毫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师兄,你不觉得开心?” “开心?” “我们救了人啊,那些乡里人都说我们是活神仙,”林菲菲掩饰不住兴奋,“崇拜得要死呢,哈哈哈肯定当我们是偶像了!” “就如此,”他若有所思,“你会开心?” “当然,也多亏了你,真厉害,”想想她又遗憾,“只是……她也很可怜,你不该让她魂飞魄散啊,虽然师父说要降妖除魔……” “降妖除魔?”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是……是啊,”林菲菲一愣,“不是?” 半晌。 “扇子拿来。” 林菲菲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倒也拿出扇子递给了他。 修长而莹白的手指缓缓将扇子打开,洁白的扇面上,立刻显出那幅绝妙的兰花图。 林菲菲忽然又有些酸。 灵逸却看得很入神,洁白的扇面衬着雪一样的衣衫和脸庞,高贵冷漠,优雅宁静,他整个人就像一幅画,与那幅兰花图融合在一起。 这扇子果然配他! “我说个故事,你可要听。”声音仿佛很遥远。 真相大白 林菲菲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他向来不爱说话,现在居然主动要说故事!她立刻点点头,怎么也不能拂了他的兴致。 “二十六年前,兰陵苏家,有一位三姑娘十分喜爱兰花。” 他在说当年素心兰的事! 可展夫人不是说过了吗?林菲菲暗暗疑惑。 “有一日她出外游玩,无意在岩石间发现了棵素心兰,十分喜爱,便带回家爱如珍宝。谁知那年中秋之夜,她从梦中醒来,竟意外地发现闺房有个年轻男子正在读她写的诗,那是首写兰花的诗,而丫鬟们却似睡熟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他自称姓兰,后来苏姑娘才知道他便是那素心兰所化,二人渐生情愫之际,兰公子却告诉她终非同类不得做夫妻,否则便有天谴降临,于是二人约定只做知己好友。” “谁知第二年,苏老爷要为女儿择婿,并强行订下了婚事。苏姑娘着急之下,当夜便决定舍弃肉身,永远随兰公子遨游天地。” “果然,二人结为夫妻,天谴降临,苏姑娘一病不起。苏老爷请医求药皆不见效,一日,来了位和尚,说苏姑娘是被兰花精所迷惑,要作法降妖。兰公子无奈只得将他除去,就这样前后来了几十个和尚道士,终于有一日,龙泉寺的普觉和尚路过。” 他冷冷道:“那普觉和尚法力高强,他将兰公子毁去精魂,使得他灰飞烟灭,夫妻被拆散,他的夫人伤愤之下,终于在中秋夜自杀殉夫。” 寂静。 马车哒哒吱吱的声音响起,格外清晰。 脸依旧那么冷漠。 林菲菲面色有些白,沉默无语。 他看看她:“你可还要降妖除魔?” 片刻。 她垂下头:“那要看了,兰公子没有想害人,苏姑娘自己愿意跟他走的,也不算他错。” “世人只知,但凡妖怪都该除去。” “你若看过聊斋就知道,”她摇头,“其实妖怪和人一样,也有好坏之分的,坏的自然要除掉,好的就不该那么对待了。” “聊斋?” 提起书,林菲菲两眼一亮,来了兴致:“是个叫蒲松龄的人写的,专门写妖怪的书,里面有很多好妖怪,我讲个给你听?” 没等他点头,她就喋喋不休地把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讲了一遍,见他听得呆住,干脆又顺带把民间白娘子的故事也讲了出来。 “聂小倩和白娘子不坏吧?你看白娘子温柔善良,简直比人还好,法海还要收她,那就不近人情了,鬼怪也要分类来看,区别对待。” 冰雪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泛起奇异的光彩。他缓缓摆弄着手中的折扇:“这把扇子可否送与我?” 林菲菲愣住。 半晌,她垂下头:“好。” 他很少开口要东西,实在不忍拒绝,何况这扇子本来就是买给他的,现在自己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见她答应,他并不言谢,只静静看着那扇上的兰花,不语。 沉默。 他忽然道:“有件事你忘了。” “呃?”林菲菲莫名其妙,“什么?” “谁布的五行阴阳煞。” “不是四娘么,”林菲菲疑惑地想了想,忽然叫起来,“不对,她都已经死了十年了,阵没有布成她连井都不敢出,怎么会安排这些?” 他不言语。 半晌,她又摇头:“可能是五娘,她同情她们,所以帮他们布下了阵,然后又在展家男人的饭菜里加了四娘的骨灰引她附身,不过现在她想必也知错了。” 他看了看她:“最早死的是谁。” “最早?”林菲菲想起展秋雨的话,“是二公子,展夫人的亲生儿子。” “没有人会轻易原谅害死亲生儿子的人,她放过了五娘,”他缓缓道,“你应该看得出她精通易理。” “难怪我总觉得她的屋子不对,”林菲菲恍然大悟,喃喃道,“虽然我没学风水,但展夫人房间的摆设实在太有条理了,分明就是精通阴阳风水的人摆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脸色大变:“难怪四娘说她恨自己的儿子,第二个就杀了他,那为什么第一个是展夫人的儿子,难道……” 展秋雨危险! 她立刻跳起来,冲车外大吼—— “快回展家!” 门外,几个下人见他们回来,都露出奇怪之色。 她顾不得许多,急急问:“你们六公子在哪里?” 一个下人笑了。 “如今中饭,怕是在陪夫人吃饭呢。” “糟了!”她一溜烟就冲了进去。 窗外,阳光明媚,微风时而摇动树梢,叶子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 桌上,菜肴齐备,美酒缓缓注入酒杯,流出满室的芳香。 展夫人的笑容更和蔼。 “雨儿,这几日你也辛苦了,终于得脱大难,来,先喝上一杯。” 展秋雨清秀的脸上依旧带着谦恭之色:“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应该先敬母亲一杯才是。” “好,”展夫人慈祥地笑了:“今儿高兴,雨儿,你也喝。” “儿子理当奉陪。” 说完,他也微笑,举起酒杯送到唇边——忽然,手中的酒杯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一道呼声同时响起:“不能喝!” 不单展秋雨愣住,林菲菲看到地上的酒杯碎片,也愣住了。 是谁在救他? 她看了看那暗器,竟是一个油腻腻的鸡骨头! “疯和尚!”她眼睛一亮,“快给我出来!” “阿弥陀佛!” 随着声佛号,疯和尚果然从窗口爬了进来,规规矩矩地合十行礼。 “太聪明了你!”林菲菲兴奋地趴着他的肩膀,“若不是师兄提醒,我都差点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聪明!” “可惜,”疯和尚一脸沮丧,老实道,“贫僧也不聪明。” 林菲菲愣了愣:“你别谦虚啦。” “果真不是贫僧。”他似受了打击。 “那是谁?” “你后面那个人。” 林菲菲急忙转头——长眉凤目,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不是楚颖是谁! 心中,顿时像打翻了调料瓶,各种滋味都涌上来。她立刻转过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灵逸也已经走进来了。 “你们也是赶回来的?”她问疯和尚。 “我们并未走。”懒懒的声音。 林菲菲立刻感到郁闷,原来他早在怀疑了,yy的居然不说! 见他们莫名其妙回来,还说了这通莫名其妙的话,展秋雨显然十分意外,不解地看着众人:“几位……” “展公子倘若想知道缘故,”楚颖打断他的话,微一抿嘴,“何不请展夫人先说?” 果然,展夫人面带微笑站了起来。 “你们若晚来一步就迟了,”她不慌不忙地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随后,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空酒杯,“这酒里有种叫‘千日醉’的水,很是醉人,寻常人只要喝上一滴,便足以使他昏睡一辈子。” “母亲!”展秋雨骇然,“你……” “我不是你母亲!”她嫌恶地看着他,“你只是那个老东西的孽种!” 展秋雨呆住。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林菲菲忍不住道。 她冷笑了声。 “不错,我花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来布这个阵,出事后,那老东西只道自己亏心事做太多,果然害怕不敢声张,我以为就要成了,想不到还是瞒不过你们。” “你叫四娘她们帮你?” “帮我?”她冷笑,“不,她们根本不知道,是我骗她们,我假装同情他们,说我可以帮她们报仇,她们便相信了。” 众人呆住。 她却又笑了起来:“你可知谁将她们弄进展家的?” “是我,否则她们的命格又岂会这么巧,正合五行?”她大笑,面上满是得意之态,“那老东西其他不爱,偏偏好色,我只要撺掇他,说哪个女人如何如何美貌,也是我替他出主意,害死她们的亲人将她们娶回来的,只因她们并非本地人氏,所以周遭乡邻都不知。” “真是心狠手辣!”林菲菲一阵战栗,“她们和你有什么仇,你这么害她们!” “只能怪那个好色的老东西!”展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当初谁不知道我柳飞雪是兰陵第一美女,这老东西为了娶我,甜言蜜语哄我,说什么永远只喜欢我一人,我自以为找到倚靠便下嫁于他,陪送了多少珠宝钱财,哪知他娶我不到一个月,竟又出去招惹其他女人,我说了两句,便招至一顿毒打。” “原来你老公是这样,”林菲菲嘀咕,“是该死!” “不错,他该死!”展夫人款款走了几步,恨恨道,“他既已不再喜欢我,却又不肯放我走,生生折磨我!” 片刻的沉寂。 “后来,我终于遇上了云大哥,他见我满身伤痕,同情我,想带我逃离这个火坑。” 说到这里,芳华已逝的脸竟也蒙上了一层幸福的光辉,毫不掩饰的幸福,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美丽无匹,宛如一个憧憬美好爱情的小姑娘,让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兰陵第一美人的风采。 然而,那美丽的神情很快被怨毒所代替:“谁知,我们要逃走的事竟被二娘那贱人发现,告诉了那老东西,他,他竟然生生将云大哥剥了皮,撒上盐放在太阳底下,活活折磨死!” 说到这里,旁边五娘已经哭起来。 “你们说,他该不该死?”展夫人猛地转过身,面向众人,“你们说!” 林菲菲骇然,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她却仿佛没看见:“我蹲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云大哥浑身血淋淋的,在地上爬……向我爬过来……他说的要带我走……拖着条长长的血印……爬啊……就在面前……” 小小的房间陡然间空旷下来,只剩下这幽灵般的声音在回荡,林菲菲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足底冒起,身上每根寒毛都在发抖。 她却依旧两眼空洞,自顾自喃喃道:“向我爬过来……爬过来……” 长久的沉默。 终于,林菲菲吸了口冷气,愤怒:“你怎么不去告他!” “告他?”她回过神,嗤笑一声,“我区区一个女流之辈能告得过展家么?” “我本想一死了知,却又不甘心,我要报仇!”她恨恨道,“那老东西正好带我回来,哪料到他住在这么个风水旺盛之地,我行动又有许多拘束,纵然精通易理,也难以施展术法,后来,终于让我想到一条计策。” “我无意中发现,这园中古井乃是聚气之眼,二娘那个贱人又是金命,正合布五行阴阳大煞之阵,我要那老东西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孙一个个死在面前,我要他尝尝这其中滋味!” 她轻声笑起来。 “我先是假意殷勤替他物色女人,终于让我找到天生属火命的三娘。当日三娘嫁人不久,我便出主意让那老东西将她的夫婿害死,再以她父母为要挟迫她就范。趁那老东西冷落二娘那个贱人时,我便将她弄死,刺瞎眼睛,震散一魂一魄使她不记前事,然后取下她的头发镇在铁柜中,正合了金命。” “四娘六娘相继被我请进门,我先是好好待她们,时机成熟我便假装同情,说我愿意替她们报仇,她们果然都信了,自杀身亡,被我用来安置阵势,其中以四娘怨气最重,我便将她设为主位,将她火化留下骨灰,人死十年便会魂消魄散,幸好有了那口井,我叫她躲在井中补足灵气。” “可水位一直空着,直到一年前我才找到水命的七娘,那个女人不算太笨,她不愿意相信我,我只好在半年前趁老爷在外另结新欢时将她杀死。” 林菲菲颤声道:“你怎么没害五娘?” “她是云大哥的远房妹妹,那老东西杀了云大哥,她自然会帮我,”展夫人转过身,看着旁边的五娘,目中满是关爱,“妹妹,委屈你这许多年,断送了这大好的年华,如今,我也只担心你……” 真相竟是如此! 可怜四娘那些女人竟白白做了她的牺牲品,但,她不也是可怜人么? “本以为一切设计得滴水不漏,趁雨儿去金陵,当天晚上我就让那老东西喝了这‘千日醉’!”她看了看众人,悲哀地笑起来,“哪知请来的不是定林寺和尚,竟是你们。” “阿弥陀佛!”疯和尚叹了口气,合十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何必执迷于仇恨,你害我来我害他,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的仇,云大哥的仇莫非就算了?” “无辜被你害死的人也不少,不算又如何?” 无语。 一阵和风吹过,小窗外,绿荫重重摇动,“沙沙”作响,掠起阵阵暖意,似梦似真。 房间,一片死寂。 “说得好!”她口中喃喃,往桌子边坐下,一只手撑着额头,“说得好……被我害死的人又要来害我么?” 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 终于,她似已喝醉了,渐渐滑倒,趴在桌子上。 只是,这一醉,永远也不会再醒。 一切都结束了。 但这个结局却是谁也不愿看到的—— 对于白衣师兄的疑惑,且看下面几回分解:)同时也感谢前面所有安慰、鼓励与支持的朋友,呵呵。 和尚也赌 门外。 仆人静静站着,都不明白为何忽然失去了主母。 展秋雨默默地看着远处,清秀的脸上一片茫然,才二十岁的他竟然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只怕心中有块地方将永远留下阴影了。 “展大哥,你……”林菲菲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展秋雨看着她。 半晌。 “我没事,”清秀的脸上又露出谦和的微笑,“你放心。” 他真会那么坚强吗? 林菲菲犹豫了一下,看看旁边不远的灵逸:“那……我们先走了。” 他点头:“闲时记得来看看。” “恩。” 她默默转过身,谁知目光这么一扫,却瞟见一旁的楚颖正直直地看着灵逸。 他看师兄干什么?林菲菲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坏了,灵逸手上正拿着那把扇子呢! 终于,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 明亮、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没有询问,也没有责备,就那么静静地看过来。 他生气了? 林菲菲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把别人辛苦画的东西拿去送人实在不好,可是当时师兄开口要,自己总不能说不送吧,何况这扇子本来是送他的,现在留着也…… 她想了想,决定过去跟他解释。 哪知她刚要迈步,楚颖已经转身不再看她,直接上了马车。 小气! 她撇撇嘴。 时近六月,夏日的金陵城更添风采。河边人来人往,柳下碧波荡漾。 林菲菲缓步走着,心情烦闷。 灵逸依旧不爱说话,不爱出门,而疯和尚这两个月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她几乎逛遍了金陵城都寻不见踪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颖也再没来找过她。 这个小气男人!林菲菲有些委屈,虽然自己把扇子送人不对,但他不听解释就走了,能全怪自己吗! 或许他并没生气,只是在努力追求妙清美女没空闲…… 得啦得啦,关我什么事! 她把手中的柳叶全往水里一扔,发起呆来。 身后远远的,一个声音响起。 “果真,”听上去很老实,“就在镇江。” “和尚想去?”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 林菲菲立刻回过头。 果然,疯和尚正皱着脸叫苦:“如此热的天,贫僧说什么也懒得去了。” 而与疯和尚并肩走来的人影,林菲菲更是熟悉无比,一袭绿衣在风中更显飘逸,眉宇间依旧透着几分睿智,正负手缓步而行。 “济世救人也懒?” “阿弥陀佛,有些事不用自己去自然是最好了。”很老实的声音。 “和尚不去谁去。” “你。” “前日才帮你完了件,”他苦笑,“为何又是我?” “因为你输了。” 他一愣:“哪里输了?” “我们是不是赌的谁先在地上看到钱。” “是。” 疯和尚马上抬手指着林菲菲,笑嘻嘻道:“那不是。” 楚颖愣住。 疯和尚还是笑嘻嘻地:“那是不是一文钱?” 半晌。 楚颖苦笑着点头。 疯和尚更开心了:“她是不是站在地上?” 他又点头,苦笑。 “早去早回啊!”疯和尚笑呵呵似偷吃了一百只烤鸡,朝林菲菲挥手,“小道长,你来得真是时候,倒帮贫僧赢了一把!” “你什么时候连赌也不戒啦!”林菲菲好笑,“赌什么呢?” 他认真合十道:“阿弥陀佛,不戒那个,贫僧先走了。” “等等,”楚颖拉住他,“能否宽限几日?” 疯和尚看看林菲菲,笑道:“贫僧再不答应,只怕有人又要扯贫僧的耳朵。” 说完,果然搭拉着鞋子跑了。 他站在那里,却并不过来。 林菲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愣在那里。 半晌。 他竟然转过身缓缓往回走,不再看她。 还在生气?林菲菲也有些来气了,终于忍不住叫道:“楚颖你个小气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听我说嘛!” 他仿佛没听见,脚下不停。 “说清楚,要走随便你,”林菲菲立刻跑过去,追上他,“喂,你听我说完啦,真小气!” 他只管负手缓步往前走,不看她。 她跟着他的脚步,边走边解释:“你别气,我知道拿你的画去送人不对,可那又不是我要送的……” 没有回答。 “那扇子本来就是买给师兄的,就你画了画我才一直没送,你看我还是多珍惜啊,可现在他找我要,我不给那也太小气了嘛……” “他对我那么好,我总不能一把扇子也舍不得啦,喂,你别生气啦,说句话!” …… 她泄气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脚步停下。 “你担心我生气?”懒懒的。 林菲菲愣了愣,哼一声:“谁担心你生气啦,我是不想别人把我看成……” “还是担心我生气的好。”他打断她的话,略略侧过身来。 “啊?”她呆住,“什么?” “我说,我并未生气,”他嘴角一翘,改为双手抱胸的姿势,“可如今你害我赌输了,该如何补偿?” “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吧?”怀疑地。 不回答。 好半天,林菲菲终于愤愤道:“既然没生气,干吗理也不理就走了,也不跟我说,害我着急!” “你这不自己来找我说了么。” 气结! “你害我赌输了。”懒懒的。 “活该,你自己输了,怎么怪我?”她嘀咕。 他似笑非笑:“我们赌谁先在地上看到钱。” 她白了他一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往地上丢钱。” 他叹了口气:“真没看到?” 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林菲菲忽然脸红了,因为她想起了那句“为一文钱放弃许多银子”的话,难道那“钱”是指…… 慌忙移开目光,脸更红。 他嘴角弯起。 “对了,这样才美,”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又替她理了理额上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在秦淮客栈,有事莫忘了找我。” 她更加傻了。 哪知—— “许久不见,楚兄风流依旧啊,哈哈!” 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打破了这暧昧的场景。 随着脸上的手移开,林菲菲终于恢复了正常,好有魅力的声音啊!她急忙扭头寻找那个声音的发源地。 哇,白衣帅哥! 一张可以令众多男人跳楼的脸,此刻正荡漾着电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楚颖总是一副欠扁的样子,但笑起来却很迷人的,宛如春花般灿烂;而那人的笑,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带着几分邪魅,像笑过后就给你灌毒药的魔鬼。 更有趣的是,远远的,林菲菲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张脸上居然也生了一双和楚颖极其相似的、漂亮的凤眼。 眼见那帅哥兴冲冲地走来,是他的朋友? 连朋友都这么帅!林菲菲暗暗郁闷。 哪知,楚颖一见是他,立刻像见了鬼一样,不由分说扳住林菲菲的肩膀就转了个方向:“我们走。” 话音方落,二人已腾空掠起。 背后也传来衣袂的破空声,伴着呼唤:“哎,我说楚兄你何时换了品味,居然喜欢男人了……” 林菲菲这才回过神,原来自己穿着男装,让他误以为是男人。 “楚兄,等等啊,你知道小弟我轻功不如你……”磁性的声音越来越远,显然已被甩开了一大截。 楚颖此时估计也已料到那人追不上,立刻松了口气,恢复了欠扁的神情。 哈哈哈,他居然也有害怕的人?林菲菲歪着脑袋看着他,心中快要笑翻。有趣!以后一定要想办法知道那人是谁…… 正当她奸笑时,脚底已经踏上了地面,楚颖放开她,负手走了几步。 “劝你莫要打他的主意。”懒懒的。 “呃?”林菲菲吓了一跳——他居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并非怕他,只是……”他长眉一挑,有趣地看着她,“你以后便知。” 说完,他忽然又叹了口气。 “但愿你莫要见到他才好,是女人都不该离他太近的,”欠扁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罕见的无奈之色,“错了,是男人也一样。” 男人也一样?林菲菲瞪大眼睛——莫非,这才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女通吃”? 趴在窗边桌子上,林菲菲心里还是在嘀咕。 楚颖抱着她才“飞”了这么几分钟,居然已到了这座客栈旁边的巷子里。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倒好象是轻车熟路一般。 他来过? 想到这,她立刻心跳加快,摸了摸脸——这个色狼,刚才居然趁自己不防备吃豆腐,而自己居然也没有反对…… 他这些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过分,难道是在耍人么! 林菲菲郁闷地敲着桌子。 “一文钱……许多银子……一文钱……” 刚才他承认自己是那“一文钱”耶!可他不是喜欢妙清的吗,再说他还亲口说过自己没妙清师姐漂亮,又怎么会…… 哎呀,好乱! 他居然还说了住处……秦淮客栈。 不能想了,脑袋好疼,还是去找师兄一块吃饭的好。 “师兄?”她闯进门,丝毫不担心会尴尬。 果然,他正手持折扇立于窗边。 发丝无声地拂过脸庞,夏日的熏风掠起独特的暖香,一片片吹落在洁白的衣衫上,仿佛要将那万古不变的冰雪之色融化。 林菲菲愣了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在想什么呢?” 对于她的动作他已经不躲闪了。 “我在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冰雪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楼下来往的人,飘渺的声音随风缕缕飘散,“我为何不会笑?” 林菲菲呆住。 半晌。 她心中一酸,勉强笑道:“你别急,等你回茅山去师父会帮你恢复记忆的,笑太多也不好,会有皱纹啦。” “茅山?”他缓缓念了遍,眼神忽然敛起,转过身来,“你该会阴阳通灵术的法咒。” “当然,你不会?” 他点点头。 “忘了吧?”林菲菲既疑惑又有些黯然,“难怪那天我看你的符也不太像。” 冰雪般的眼睛里有光芒在微微闪动。 “你可会教我?” “当然好啊。”林菲菲忙点头。 他愣住,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我给你把咒语写下来,”不过想到自己的毛笔字,她马上就改口,“呃,还是我念给你听吧。” 躺在床上,林菲菲一直心情不大好。 到底是谁害他失忆,他道法那么高,却被消去了大部分记忆,难道真如自己所料,是那棵拜月素心兰魂? 何况拜月素心兰魂又那么可怕,连疯和尚都不敢提。 她摸了摸胸口的玄紫石。 这石头怎么老是有时灵有时不灵,难道真如师兄所说,是自己不会用?师父老人家给的时候怎么就不先教教用法啊! 她想到师父,想到灵逸,想到楚颖,想到疯和尚,最后又想起了妙妙,不知那个小家伙现在怎么样…… 很多事情同时浮上来的结果,就是做梦了。 明亮的月光照在窗边地上。 黑暗的阴影中,玄紫石开始隐隐发起光来。然而,床上的人依旧呼吸平静,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奇怪,她的通灵能力不是一向很强的吗,为什么这么大的征兆会完全没有感觉? 得意楼的色狼 犹如鬼魅般,一个影子已经站在了床前,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来的。黑暗中,那双眸子闪闪发亮,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先天玄紫石。” 他喃喃地念了一遍,竟俯下身,直接从床上人的胸口将它取下,拿在手中,直起身仔细地查看着。 床上的人仿佛睡得太沉,根本没察觉到这一切。 “可以了?”似在询问。 玄紫石在指尖转动,依旧带着美丽的紫色光环,闪烁不定。沉思片刻,他看着床上的人,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然而,那手却久久顿在半空,似乎十分犹豫。 半日。 手终于垂下。 “为什么……”喃喃的声音。 他看着手上的玄紫石,呆呆地站了许久,最后,竟又俯下身,将那玄紫石重新戴回了床上人的胸口。 眨眼,人影消失在黑暗中。 六月的天气,人们的心情也更加热烈起来。 黄昏,几丝风吹过,带着凉意。下了两点雨,人们又有了气力与精神,街前巷后吵嚷声、吆喝声、喝彩声不断。 太无聊啦! 不如找他出去走走?想到这里,林菲菲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往外走,然而才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低头看看身上衣服,这可是第一次主动去找他,难道还穿这个……他没见过自己穿女装的样子呢。 女孩子在某些事上都是同样麻烦的。 当然,银子可以使一切麻烦变得简单起来。夜幕将临,林菲菲终于走上大街,穿着身鹅黄色的衣衫,头发也梳好了。 她本来是十分羡慕古装美女的,不过当自己真穿上这身古代装束,又浑身不自在了——会不会很难看? “秦淮客栈,这里啦!” 她整了整衣衫,有些兴奋地走进去。 对印象不差的美女,态度也不会太差的,小二果然满面笑容地告诉了她楚颖的房间。 看到自己换了装束,他会不会很意外?林菲菲心中又高兴又有些紧张。 不要紧张…… 她再低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深深吸了口气,终于举手敲了几下门。 没有回音。 不在?她愣了愣,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有反应。 “楚颖!”她泄气地拍起门来,自己还专程换了好半天衣服,现在都没人欣赏,“在不在啦,楚颖?” 门,开了。 是隔壁的门。 窈窕的白衣人影出现在门里,林菲菲一眼便认出了那冷艳的脸,但她没料到这个冰雪美人居然也脱下了道袍穿上了俗人的衣服。 看来有人比自己觉悟得更早呢!想不到她换下道袍会这么美…… “那个……我找他有事……”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的。 “他不在。”冷冷的。 林菲菲疑惑:“他在哪里?” 半晌。 妙清看着她,神色复杂:“你既认识他,竟还不知他爱去哪里么?” 林菲菲愣住。 ——怎么听着她语气也酸酸的呢? 妙清看了她半天,忽然冷冷道:“得意楼。” 说完,门又关上。 夜幕已经降临,天上亮起无数繁星,秦淮河畔行人如织,红红的灯光铺在水面,犹如缎子般,衬着那满天星光,煞是好看。 处处灯火楼阁,画舫摇摇,华丽而又朦胧。 一切都美极了,这样的夜色他应该不会讨厌。虽然妙清的态度不好,却丝毫没有影响林菲菲的心情,她只想到今天换过这么久衣服,怎么也不能白费了精神。 得意楼。 门口,客人进进出出,三五成群,带着满足的笑,有的臂弯还楼着个花枝乱颤的女子。 这里? 林菲菲纳闷,看起来倒不像妓院,不过好象也不太正经耶。 “这台酒兄弟我请了!” “……” 时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酒?吃饭的地方?不管,进去找到他再说。林菲菲打定主意,开心地走了进去。 厅上,灯火辉煌。 里面好大,居然还有表演的勾栏,此刻在上面的正是个美丽女子,许多人正伸长脖子围着看。几个貌似老鸨的女人带着熟练而谄媚的笑容,招呼着客人往楼上走。 这里不太像普通妓院,到底是干什么的? 林菲菲自然不知,这得意楼既是酒家,也兼做青楼生意,他们的厨艺是一流的,他们的姑娘是一流的,他们的客人也是一流的。所以,得意楼在金陵最大,也最有名。 楚颖到底在哪里? 林菲菲头疼了,总不能站这里大声叫。应该在楼上吧?她揣测着就上了楼,也不顾旁边几个老鸨奇怪的眼光。 居然有女子独自来这种地方。 窗间,一道绿痕。 挺拔的身形,如同画中那一道碧峰;优雅的姿态,仿佛窗外那一丛翠竹;慵懒的神情,恰似天边那一片闲云。 耳畔琴声潺潺,为这热情如火的夏夜平添了几分沉静。房中、檐外灯火明亮。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秦淮河上那无边的夜色。 琴声嘎然止住。 “楚公子,在看什么呢?”轻软的声音响起。 他嘴角一翘,不回答。 “好容易来了,我们姐妹专程请你,偏又不喝酒!”一个十六七岁、有些稚气的美丽女孩子嘟着嘴走到他身边。 他看了看那女孩子,叹了口气:“小丫头该多笑笑,才好看。” 果然,那女孩子笑了起来。 “四妹只有在楚公子面前才如此听话,”先前那个最美貌的女子从琴旁站起身,“这脾气还不改,以后进了婆家,不被人赶出来才怪。” 那四妹瞪起美丽的眼睛:“月儿姐姐只会说我,楚公子的话你每次都记得清清楚楚,打量我不知道呢。” 月儿果然脸红了。 “只会贫嘴!” 他并不说话,却换成了双手抱胸的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吵嘴。 谁知,那个四妹又看着月儿嘻嘻一笑,悄悄凑到他旁边:“楚公子,上次月儿姐姐还在跟我说……” “死丫头!”月儿红着脸扯开她,“只会胡说八道,莫要听她。” 一旁桌上其他两个女子都忍不住好奇:“四妹又胡说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月儿急忙道:“莫要信,她嘴里哪有什么好的。” “月儿姐姐说,”四妹转到桌子的另一边躲着,俏皮地朝她眨眨眼,“她说,不知楚公子家中夫人厉害不厉害。” “死丫头胡说八道!”月儿急了。 二人皆愣,随即反应过来,都看着楚颖笑起来:“月儿姐姐果然有心,我们也想知道楚夫人可有容人之量呢。” 他苦笑。 见他不言语,一个女子忙笑着转移话题:“前日还听杨公子抱怨,说楚公子一向风流,如今为何转性,连摘星楼也不去了,害他在那里等了许久。” 他看了看众女:“此一时,彼一时。” 那四妹眨眨眼睛:“莫非家中真的多了位母老虎?” 哄笑起来。 他居然点点头:“正是。” 沉默。 他暗暗好笑,自从摘星楼救出她们,帮她们开布庄维持生计,哪想到她们会起这些心思,以后只怕还真该少来了…… 纳妾? 一抹有趣之色在目中浮现。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叫声。 “楚颖你个色狼在哪?救我啦!” 林菲菲上了楼,却又马上傻眼。 这地方实在太大太豪华了! 一间房连着一间房。她只顾在过道上乱逛,时时听到房里传来的酒令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巧笑声,男人的挑逗声。 这不就相当于高级妓院吗,还开房间,难怪妙清刚才说话的神色怪怪的,听她的意思好象是他经常往这种地方跑! 林菲菲愤愤地走着,全然不注意身后越来越多的眼光。 这个色狼! 亏自己还专程为了找他换好半天衣服,不找了!她一肚子气,忿忿地正要下楼,哪知迎面却走来两个人。 看模样似乎是纨绔子弟一流。 俗话说,佛靠金妆人靠衣妆,只要打扮好了,任何人都不会太难看。但那色迷迷的目光实在让人寒毛直竖。 “想不到今日又新来了个,”其中一个忙笑道,“王兄,今日就让兄弟我吧。” 与他一同来的那位华服公子,正是金陵王知府第四个儿子,闻言,他立刻皱起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岂有让的道理?” 还没弄清楚就开始商量是谁的了?林菲菲原本有些好笑,不过现在她正满肚子火,只一声不吭朝楼梯口走去。 一只手臂将她拦住。 “姑娘,还没说上句话如何就走了?”正是那位王公子。 这里这么多人,他还敢强行拦住自己不成? 林菲菲没好气道:“我跟你没话说。” “有意思!”旁边那人拍手笑起来,“不想堂堂知府大人的公子,居然也遇上个无话可说的女人,有趣!” 听着嘲讽,那王公子不但不生气,反而来了兴趣,他绕着林菲菲踱了一圈,细细打量:“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变态!”林菲菲白了一眼,转身就走,“我叫你姐姐!” 你姐姐? 旁边已经有不少观众哄笑起来。 王公子愣了愣,随即又眯起眼睛:“在下一片诚意,不想姑娘竟如此不给面子,看来只好用些手段了,得罪之处,姑娘可休要怪罪。” 话说得斯文,动作却很不斯文。 见他要上来抓人,林菲菲赶紧闪身,谁知手臂又被旁边那个人逮住:“长得倒也不俗,竟像是个雏儿,王兄好运气!” 王公子也大笑:“今日果然不枉来这一遭。” 林菲菲急了。 “喂,放开我!我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我我……我是来找人的……” 话还没说完,一根手指已经轻佻地抬起了她的脸。随后,王公子居然眉开眼笑:“如此,找在下也无妨。” 林菲菲脑袋转过弯来:“你是人吗?” 众人皆吓了一跳。 “有意思!”他并不生气,反而俯下头,带着十分暧昧的笑容,轻声道,“在下是不是人,姑娘稍后便会知晓。” 这这……这算是在调情? “我……靠!”林菲菲急了,“放开我!” 已到嘴边的美食,没有嫖客会放过。 王公子拖着她就往房里走。 逃! 林菲菲见势不好,立刻手腕一翻,便挣脱了掌握。此举大出那王公子的意料,他微微一愣,待明白她的意图后,竟笑了起来:“果然有趣!” 笑声刚落,不知怎的,刚刚挣脱的双手居然又被他给制住了! 他竟也是习过武的。 林菲菲如今被他牢牢抓住,又是个女的,体力上先就逊了一等——完了,别真被这色狼给吃啦! yy的力气不行,还有脑袋。 她眼珠一转,忽然拖住他:“等等……” 眼睛眨呀眨,居然抛去个妩媚的笑容。见她态度忽然转变,那王公子果然一愣,停住脚步,不过手上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公子轻点,手好疼……夜这么长,何必急于一时呢,”她假装皱眉,却又媚眼横飞,声音甜得发腻,“原来,真是知府大人的公子?” 见她乖了,王公子立刻又换了副温文有礼的模样,却忍不住那分骄傲之色:“看来,姑娘总算想起在下是谁了?” 知道骄傲就好,骄傲使人落后嘛,哈哈哈…… 林菲菲笑得更灿烂,又朝他靠近了些。 “难怪刚才就觉得公子风采不凡,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只怪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一边说,一边不伦不类行了个半蹲礼。 哪个女人不好权贵,何况又是王公子这样的相貌与身份,围观的众人脸上也露出了会心而轻蔑的神色。 暧昧的笑渐渐浮现,王公子低下头,凑在她耳畔:“只要姑娘听话,在下又岂是那等不知怜香惜玉之人?” 姐姐我演戏的天赋还是有滴! 林菲菲暗暗发笑,有意无意往后躲了躲,装作十分委屈羞涩的模样:“哪里敢不听话,刚才只是见到王公子,觉得太突然,受宠若惊,受宠若惊而已……” “千穿万穿,mp不穿”,虽然奉承话别人不一定接受,但多数人还是爱听的。 王公子终于绽开得意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才绽开一半,又僵在了脸上——原来,林菲菲趁他防备松懈时,已迅速抽出手朝楼梯跑去了。 “姐姐我可不经常拍人mp,亲爱的公子你该受宠若惊才对!”她得意地往楼梯口冲,嘴上还不忘记占便宜。 “跑?”冷笑。 果然,还没到楼梯口,林菲菲已经倒退着回来了。在她退的同时,对面,四个下人也在缓缓前进。 “呵呵,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林菲菲一边陪笑,一边迅速扫描着四周,寻找逃生的道路。 然而还没等她找到,一只手已经抬起了她的下颔,王公子轻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在下正是受宠若惊,还不知姑娘芳名,姑娘如何舍得走?” 今天遇上狼中高手啦!林菲菲浑身发冷。 都是楚颖那混蛋害的! “楚颖你个色狼在哪里,救我啊!”她气急败坏。 “在这里。”—— 喜欢白衣师兄的朋友请表急,小蜀不敢忘的,这两场先让楚表现表现吧~~ 乘凉 “楚颖!”趁那两人愣神的时候,林菲菲立刻挣脱了手,跑过去躲在楚颖背后,然后探出个脑袋。 王公子回过神,缓缓道:“姑娘如此不赏脸,原来竟是有老相好。” “老相好?”林菲菲看看楚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忽然明白过来,“我靠……” “她并非得意楼的人。”依旧懒懒的。 “我说她如此不给面子,看来,果真是指望着有人撑腰,”王公子打量他半晌,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无论她是谁,本公子今日还要定了!” “要定了?”楚颖嘴角一翘,脸上又泛起玩味之色,“倘若是贱内又如何?” 见那家伙嚣张的样子,林菲菲本是满肚子火,哪里想到他会冒出这句话。 石化。 ——什什什么,贱内?! 风流浪荡是一回事,调戏别人的妻子却是有伤风化的,不单王公子呆了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窃窃私语,但只怕99%都是不相信。 ——谁上这种地方还带家眷的?纵然来了,又怎会让她一个人乱跑? 半晌。 王公子自然也不信,冷哼一声:“看来阁下果真要护她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知府大人的四公子。”懒懒的。 “知道你还敢……” 楚颖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握在掌心,在他眼前略略一晃,好笑道:“知道我还是敢。” 王公子竟似吓了一跳:“原来是楚大人的……” 还没等他说完,懒懒的声音立刻打断他的话:“此地佳肴美人应有尽有,王四公子且慢慢享用,得罪。” 说完,他拉起还在石化中的林菲菲就走,留下那白了脸的王公子和一堆莫名其妙的观众。 林菲菲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房间里了,面前,正是那张欠扁的脸。 “贱内?”挥起爪子,“敢吃我豆腐!” 他并不分辩,只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目中忽然略起笑意。 ——换了女装? “色狼!”林菲菲根本没注意他的神色,只觉得心里又气愤又委屈,“跑这种地方来,气死我了!” 气死了?他长眉一挑。 看他不言不语做出这副神情,她更加理直气壮了:“喂,你说话啊!” 浑然不觉这是质问的语调。 还是没有回答。 “没话好说了吧,啊?”她愤愤地说着,终于忍不住伸手戳着他的胸脯,将他一下下往后推,“都是你,差点害我被那个色狼吃了!” 哪料到—— 楚颖非但一声不吭,居然还很配合地一步步往墙角退。 不对啊……林菲菲终于明白过来,缓缓转过头。 桌旁,四个淡妆素裹的美女正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胆怯与不可置信——哪来这么个野蛮女,居然还敢对楚颖如此说话,那必定是…… 原来当初林菲菲是女扮男装,她们并没有认出来。 半晌。 那个叫月儿的姑娘低声怯怯道:“楚夫人……” 楚夫人? 林菲菲愣住。 楚颖这才嘴角一翘,有趣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这不默认了吗! 桌边四个女子脸色马上黯下去,原来他家里真有这么个母老虎,难怪自己四人多次暗示,他都迟迟不敢接纳。 林菲菲终于回过神:“谁是他夫人!” 怎么听起来更像是赌气? 谁知,楚颖看着旁边几个女子,居然叹了口气,欠扁的脸上还露出头疼之色:“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更容易让人误会啊! 林菲菲却没功夫细细想这个,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果然是色狼,不但跑到这种地方来,而且美女都叫了四个! 心中酸闷。 “打搅你的好事,真是对不起!”她转身就走,“早知道你这么逍遥,我才不来!” 了不得,这位楚夫人果然嫉妒得很!众女面面相觑。楚颖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跟着她走了出去。 气呼呼走在大街上,林菲菲忽然觉得满街灯红酒绿的华丽楼阁与河上的画舫花船都已经不再那么好看,不只不好看,而且还难看极了! 他刚才居然默认自己是他的……她更生气了:既然有了妻子还往这地方跑,不是分明给自己难看吗。 呸呸呸,谁是他的…… 她自是胡思乱想,然而楚颖却负手缓缓踱着步,俊逸的脸上带着有趣之色,并不言语也不看她,只津津有味地欣赏河上的夜景。 “跟着我干什么,难道你喜欢当跟p虫!”林菲菲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瞪着他,“怎么不回去喝酒泡美女了!” “良宵自然该有好酒与美女,”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你也该多陪陪有缘的师兄。” 这话什么意思?她愣了愣,赌气大声道:“当然,我师兄又帅又有钱,道法又高,我们有缘才好呢!” 谁知,他静静看了他半晌,居然点点头:“你们本来就有缘。” 沉默。 林菲菲怔怔地望着他。 他为什么要说出这话,而且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似乎还有些认真,难道,一直以来包括刚才,他真的都是在戏弄自己? 为什么心那么痛? 眼睛泛起泪水。 看她这样,他也一愣,双手缓缓放下:“你……” “对,我跟师兄是有缘,”她努力忍住泪,倔强地扬起脸,“我们怎么样与你无关,拜托你别再来多管闲事!” 说完转身就要走。 一只手将她拉住。 “是我说错了,”声音竟已认真许多,“方才只是月儿她们请我去听曲喝酒而已,并非你想的那样。” 他这是在解释? 林菲菲愣了愣,擦擦眼睛,又挣扎起来:“关我什么事!说这些哄人的话,放开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爱去哪就去哪,我才没空理你干什么……啊——!!!!!” 人已在半空。 这话不会刺激他了吧?他那欠扁的样子哪里像个容易受刺激的人,是自己受刺激了还差不多…… 还没等她想过来,已经伏在他的胸膛上了。 看看脚下,林菲菲腿一软——他们竟然已经到了树上!这棵树不算太高,十几米而已,不过摔下去骨折脑震荡已足够。 二人的位置实在不太好,因为这里已接近柔软的树梢,林菲菲只觉得脚下摇摇晃晃像踩着绵花,动作稍微大点,整个身子就会不住地来回荡漾。 她一动也不敢动,哪里还顾得上吃醋:“你你跑这上面来干什么?” 他往身后树干上一靠,手枕着头。 “乘凉。” 鬼才相信! “好好的乘什么凉!” 他叹了口气:“有人火气太大,不乘凉怎么睡得着。” “我睡不睡得着关你什么事!”林菲菲哼了声,恨恨地瞪着他,“谁要你带我上来的,快放我下去!” “你自己抱着我上来,怎的赖我。” “我抱你?”林菲菲不相信地低头,立刻尴尬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居然真的抱着他的腰,二人的姿势十分暧昧。 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故意的!”她赌气要抽回手,谁知手刚一松,似乎有风吹过,整棵树竟莫名其妙地摇晃起来,她立刻又惊叫一声紧紧抱住他。 “奇怪,这明明是男人做的事,女人只要主动些,投怀送抱就行了,”他摇摇头,似乎很无奈地叹着气,“抱紧点。” 闻言,林菲菲立刻面露凶相,却又不敢松手,只好做只纸老虎。 “喂,快带我下去!” “我要乘凉。” “你!”林菲菲鼻子都要气歪了,半天才缓过来,冷静地发挥口才,“你给我听好了,我若不幸摔下去摔成个骨折什么的,你得赔偿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至少一百两,不,五百两银子,哼哼,还有,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懒懒地打断她的话:“所以叫你抱紧点。” 林菲菲噎住。 半晌,她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笑了,放在他腰上的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痒死你! 她开心地想。 还不到一分钟,她已经笑不出来了。这个色狼根本就没有感觉细胞嘛,居然连眼皮都不动,一脸惬意的神情,倒像是自己在替他抓痒! “原来色狼不怕痒!” 林菲菲丧气地瞪了瞪他,忽然呆住。 凉风拂过树梢,温柔的星光透过稀疏的碎叶,撒在那俊逸的脸上。嘴微微抿着,嘴角微翘,隐隐透着几分笑意;长长的眉毛微微皱着,透出几分睿智、几分慵懒,格外迷人。 半晌。 “看够了?”他忽然开口,“看这么久可是要负责的。” 林菲菲吓了一跳,立刻红了脸。 昏迷,他不是闭着眼吗!这也能看到?! “喂!你再不带我下去,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用威胁来掩饰慌乱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底气明显不足。 果然,他眼睛都不睁:“你不敢跳。” “我……”下文再也接不上了。 “你?”那双凤目忽然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欠扁的脸居然还缓缓地朝她俯下来,“你怎么样?” “你干什么?” 她本能地往后缩,谁知紧张之下,脚下竟忽然一滑!还没等她叫出声,一手有力的手臂已将她紧紧搂住。 “叫你抱紧点,”他露出“孺子不可教”的神情,又仰头靠着树干,一手枕头一手抱着她,叹了口气,“总抱着别人还是不妥,女人是应该让人抱的。” “要抱也要叫有缘的师兄抱!”她别过脸,终于忍不住透露出心底那分醋意,“你算什么,不稀罕,人家又陪喝酒又会唱曲的,你爱抱哪个就抱哪个,别在这烦我!” “哦,”他又闭上眼,“在吃醋。” “自作多情,谁吃醋了!”她通红着脸挣扎起来,“你抱谁关我什么事,放开我啦!” 手臂依然没有松动半分。 温暖的怀抱似乎有种催眠的能力,伴随着习习凉风,稀疏而细碎的叶子在身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星光温柔的在身上抚摩,她渐渐放弃了挣扎…… 梦里,林菲菲发现自己似又腾空飞起了!她立刻惊醒过来,睁开眼,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能在上面睡,”他放开她,帅帅地一抿嘴,“某人不稀罕我抱。” 睡着了? 林菲菲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已经站在了地上,不由尴尬万分。 “是是是,”她赌气道,“你去找稀罕你抱的人好了。” 说完就要转身走。 “会着凉。” “呃?”她愣住。 他看着她,轻轻道:“上面睡会受凉。” 这是关心? 没等她弄清楚,那张俊逸的脸竟然朝她俯下来。 天,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格外的明亮,格外的温柔,如同天上闪烁的星星。 渐渐地,那双眼睛眯起——春风掠过,春花灿烂,分明是夜里,为什么她会觉得遍地都是明媚的春光? 头上,低低的笑声传来:“吃醋的样子很好看,我喜欢。” 脑中空白。 他说喜欢?! 心底的甜蜜还来不及涌现,眼前灿烂的春光刹那间便隐去了,他居然已转身自顾自往前走,剩下林菲菲愣在原地。 半晌。 她终于回过神,冲着他的背影跺脚。 “喂,你胡说什么!” “莫要再一个人乱跑,当心迷路。”懒懒的声音飘来。 迷路? “明明就不是,楚颖,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谁吃醋了!喂……”—— 楚快表现完了~~表急表急,后面就是白衣师兄~~ 杨大帅哥与留言 “离开金陵?”林菲菲吓了一跳,“你要去哪里?” “九华山。” 林菲菲想了想,终于记起了茅山上师父的话:“对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呢,中秋,九华山,你要去办事。” 他看了看她:“你可要去?” “我?”她愣了愣,笑嘻嘻道,“须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去。” “帮忙?”长长的睫毛里,冰雪般的眼睛又泛起如梦如幻的光辉,片刻,他忽然定定地看着她,“帮我?” 林菲菲有些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这个问题还需要确认吗! “当然。” 他点点头:“好。” “在现代,九华山我还没去过呢,”林菲菲本就贪玩,嘀咕了两句,立刻又兴致勃勃,“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明天?”她忍不住失声,“这么快!” 没有回答。 “那……我出去一下,跟疯和尚他们说说。” 应该告诉他一声吧。 林菲菲快步朝秦淮客栈走去。 他竟然说喜欢,表情好象也很认真……脸开始发烫,手摸了摸头发——那夜回客栈睡觉时才发现,头上居然多了支漂亮的银钗,正是当初展家见到的那支,原来竟是送给自己的,他早就准备好了? 心中甜蜜刚刚升起,她又想起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不是喜欢妙清的吗?! 脚步慢下来。 这么几天过去,他都没来找过自己……他那些话在现代看来也太含蓄了!这个花花公子,难道只是想玩玩?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路快快慢慢地走着,秦淮客栈就在眼前了。 忽然,头上响起一个磁性的声音。 “只怕本公子来的消息传出去,全金陵的女子都要为我而神魂颠倒了。” 随后,是一声星爷味十足的叹息。 林菲菲当场石化。 ——倒塌,有没搞错,古时候也有这么自恋的人?虽然不排除那声音确实很好听,不对,好象还有点熟悉…… 等她终于从石头重新变回人的时候,耳朵已经被无数女子的娇笑声与崇拜赞扬的语言塞满,似乎她们并不觉得这话好笑。 “杨公子还嫌为你害相思病的人太少?”略带娇噌。 “好容易来了,杨公子也不省心陪陪我们……” “……” 愣了半天,林菲菲脑袋里第一个反应终于形成——天,求求你不要打击我的耳朵好不好,古代女人是不是没有审美观念啊! 还没来得及酝酿第二个反应—— “想我,”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居然带着几分惆怅,“想必此地也再难见到如本公子这般人才品貌的人了。” 偶像! 林菲菲忽然觉得胃也不大舒服了。 还好还好,他还不知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些话,已经是很仁慈了,否则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实在难说…… 原来那秦淮客栈正在秦淮河畔,这一带烟花楼馆云集,而客栈旁边,正是一家看上去很高级的青楼,这些声音正是从上面传出来的。 怎么越听越觉得耳熟?林菲菲半是好笑半是疑惑地转过身,抬头一望,立刻忍不住失声叫出来:“是他!” 花团锦簇中,一个翩翩的身影左拥右抱,同样的白色衣服,同样的色调,穿在灵逸身上显得冰雪脱俗,但穿在他身上,却格外明朗与张扬。 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女通吃”是谁! 此刻,那张令众多男人跳楼的脸上正荡漾着邪魅的笑容。说实话,就凭这张脸和那动听的声音,的确足以让女人倾倒。再看看旁边陪衬的美女,质量显然不低。 林菲菲还是忍不住发笑,就要转身往秦淮客栈走—— “楚公子也在金陵,竟没来看你们?”磁性的声音又响起。 脚步立刻停下。 半晌。 她缓缓抬起头。 果然,一个黄衣美貌女子带着十分幽怨之色答道:“楚公子以前倒常来,如今不知怎的,竟也丢下我们不理了。” “哦?”那杨帅哥似听到了罕见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他如今当真转性了。” “敢情是嫌我们姐妹生得丑陋,往别处去了,”委屈的埋怨声,“只怕杨公子当着我们不便说,心里也如此以为呢!” 闻言,杨帅哥轻佻地伸出手指,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居然柔声安慰道:“放眼金陵,谁敢说摘星楼的姑娘不漂亮,那他必定眼睛瞎了。” 果然,这话引起一阵喜悦的笑声,因为他在这方面作出的评价谁也不会反对。 然而同时,楼下也响起某人的气乎乎的声音。 那个色狼! 原本那双与某人极其相似的、漂亮的凤眼如今在林菲菲看来,也变得十分不顺眼了——色狼的标志! 于是,看他的目光开始由软转硬,最后,变得恨恨的。 楼上。 众人只顾聊这些风流韵事,哪里留意到楼下的醋缸。 一个穿绿衣裳的美貌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掩口笑起来:“楚公子纵要来,只怕遇见杨公子又要逃了吧。” 众女哄然。 先前那黄衣女子一边笑,一边还用手比划:“去年他在这里遇上杨公子,被杨公子拉着吃了半个时辰的酒,自那日以后,他再来时必定要先叫个人悄悄上来看看杨公子在不在。” “唉,本公子也是不知,”杨大帅哥似乎也很奇怪,面露遗憾之色,“你们说,本公子分明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又与他志趣相投,为何他看到本公子总是要躲呢?” 又是一阵娇笑。 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杨帅哥,不跟你混,那是因为大家都还要吃饭啊!林菲菲终于明白楚颖那副见了他就像见鬼一样的表情是怎么来的了,并非因为他真是双性恋,而是……可怜这群女人久受荼毒,已经习惯了。 她终于顾不上吃醋,弯腰大笑起来。 哪知,楼上那超级自恋的声音又响起:“你们看,下面那位姑娘总在那里笑,却又不走开,只是为了引起本公子的注意罢了。” 还有哪个花痴? 林菲菲赶紧忍住笑四周寻找,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姑娘。她不由疑惑地抬头向楼上望去,哪知——那双凤眼带着无数调侃与玩味之色,正望着自己呢! 旁边,那些女子也都看着她笑。 我靠,说我?!大哥你也太自恋了吧! 看来那天自己穿着男装,他并没认出来。林菲菲本想打击打击这个自恋狂的,不过想到正事,她立刻咬牙忍住爆笑的感觉,快步向秦淮客栈走去。 背后,又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看,她害羞了!” “……” 走进客栈,林菲菲终于亲身体会到《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口中揍死唐僧后的感受——这个世界清净了!真是饱受折磨……她郁闷地叹了口气,理了下衣服就要上楼,哪知却被柜台旁的小二叫住。 小二居然还记得她:“是林姑娘吧,来找楚公子?” 她有些惊讶,点点头。 “楚公子前日已经带着那位姑娘走了。” “走了?”她失声叫出来,“去哪里?” 小二摇头。 他带着妙清师姐走了? 林菲菲默默垂下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你算他什么人,他须要跟你说?何况听刚才那些话,他分明就是个花花公子,又有大美女陪在身边,林菲菲,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气急之下,眼泪又泛上来,心里涌起从没有过的难受。她咬咬牙一跺脚,忍住泪意——哭什么,不争气,不就是个男人么! 哪知,旁边的小二却并不走开,只歪着头打量她,似乎在犹豫。 她抬头:“看什么?” 小二看得更仔细了:“林姑娘好象在难过?” “谁难过了,”她更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那就好!”小二居然开心极了,“楚公子说的还真准。” 林菲菲愣住。 “准?” 小二满脸崇拜之色:“楚公子叫小的问林姑娘是不是难过,若姑娘说‘关你什么事’,就叫小的转告姑娘一句话。” 林菲菲郁闷极了! 小二也很惊奇地看着她。 好半天。 她终于红着脸喃喃问道:“什么话?” “胡思乱想。” …… “该死的楚颖!” 林菲菲咬牙走出店门,想到小二那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她快要被气死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这还有没有隐私啊! 气归气,可不知为何,心中居然真的不再难过了。 这也是向来奇怪之事,女人一旦吃起醋,解释必定是最笨的法子,否则又何来“越描越黑”这个词,她既然爱吃醋,又怎会相信你带个大美女在身边会毫不动心?就算口里不说心里必定也是多疑的——当然,不吃醋的女人也有,只是少了些可爱之处而已。 某些男人不需要解释,也能让“醋坛子”们安心的。 且说林菲菲正要往回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呼声:“小道长——” 还没转身她就已经猜出这是谁了。 “疯和尚!” 果然,疯和尚笑嘻嘻地走过来,二人既然熟悉,他干脆连合十行礼的规矩都免了,口里还是习惯叫她“小道长”。 “找楚施主?” 林菲菲有些尴尬,又不好抵赖,没事儿跑人家客栈来干吗。 疯和尚却并不关心:“他去镇江啦。” “镇江?” “正是,”他得意极了,声音却依旧很老实,“小道长可还记得那日他与贫僧打赌?” 她点点头。 “他输了,所以要去镇江替贫僧办件事。” 原来如此! 都是自己这“一文钱”害了他。林菲菲不由好笑:“什么事啦?” “杂事,”疯和尚拿破扇子扇了两扇,“不平之事。” 林菲菲哼了一声:“你倒好,自己学济公叫别人替你卖力,就不怕你家佛祖爷爷怪罪吗。” 疯和尚笑咪咪不回答。 “对了,”她想起正事,“他若回来,你跟他说……” 说到这里,忽然脸红了。 “说什么?” “说……我和师兄去九华山了。” “九华山?”疯和尚不解,“去那里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啦,师父叫他办事。” 疯和尚点点头,若有所思。 半晌,他忽然又看了看四周,露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拿扇子遮住脸:“小道长,有件事贫僧还是跟你说的好。” 林菲菲见他正经起来,忙问:“什么事?” “你师兄那日使的道法不像是茅山派的啊,”疯和尚怀疑,“虽然也是紫符,可贫僧却从没见过那样的法术。” 她恍然,笑起来。 “他失忆了,很多东西都忘啦。” “失忆?”疯和尚愣住。 林菲菲虽也曾怀疑过,但灵逸无论怎么看也不会像坏人,何况他若是假冒的,妙清师姐和楚颖不早揭穿他了。 果然,接下来一个月二人朝九华山行进,路上灵逸竟也随着她的性子,走走停停,直到七月下旬才进了九华山一带—— ok,现在轮到师兄了 还请朋友们稍微谅解那么一下,小蜀把女主写得弱了些,只为突出楚的可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女而取男吧~~ 疯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此皆本色”~ 写快乐总是比写忧伤心情好许多,好象废话也多了许多 以毒攻毒 九华山地处江南丘陵,风景如画,果然不愧是名山胜地。奇峰峻岭、重峦叠障,清冽的山风夹杂着阵阵松涛,使人心旷神怡、万虑齐除。 何况这里又是佛门宝地,钟声隐隐,仙乐飘飘,一道暮钟响起,闻之者心清境明,不由少了许多俗世之心,十分适合参禅清修。 林菲菲跟着灵逸住进了一座古寺后面的客房。 窗前。 衣衫仍透着万古不变的惨白,冷漠的脸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半眯着的眼睛正凝神看着手中折扇。 洁白的扇面上,一丛清俊的兰花。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轻快地闪进房间,摄手摄脚走到他背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师兄!” 叫声很大,可惜,那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意外之色,他甚至都没有转身,只看着手中的扇子。 “画得很好吧?”林菲菲笑嘻嘻地夺过扇子,又放在他脸畔比了比,连连摇头,“是你太帅了吧,我怎么觉得……它跟你很像呢!” 他一愣。 半晌。 冰雪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喜欢?” “是啊,我家都喜欢兰花,”林菲菲来了兴趣,指着窗外的桂花树,“花之君子嘛,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你看现在秋天,桂花都快香起来了。” 他侧过身:“兰也并非全盛于春。” “当然,除了春兰,还有墨兰,建兰,寒兰多得是,”林菲菲得意地晃晃脑袋,“我家就种了盆,还是素心兰,上品哦。” 长长睫毛的掩映下,那双半眯着的眼睛忽然泛起奇异的光彩。 林菲菲却没注意到,只把扇子还给了他,又丧气地坐下来:“我说来早了吧,中秋还有大半个月,都没事儿做。” 半晌。 她好奇心上来,又作出副神秘的样子:“师兄,师父到底叫你来这儿干什么?” 没有回答是意料中的事。 师父真人就是偏心,重要的事儿都不告诉自己!林菲菲撇撇嘴,忽然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谄媚的笑,拉了拉灵逸的袖子。 “好师兄,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怎么样?” 他却没料到她会来这招,立刻愣住,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冰雪般的眼睛里透着十分犹豫:“我……” 见他这副模样,林菲菲反而不忍了,他不能说一定有原因,或者师父交代的事很重大,唉,谁叫自己对帅哥总是心软呢! “算了算了,”她做作地叹了口气,摆摆手,“我不问,你别为难了,没事。” 沉默。 “你可还有聊斋故事。” “聊斋?”林菲菲有些意外,“有是有,不过不多,我没看完呢。” “讲一个如何。” 说完,他竟然坐了下来。 这么个冰冷的人,居然会喜欢听故事,而且还是聊斋!林菲菲心底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是为他开心,难得他有兴趣。 于是,她想了想,挑了一个好结局的故事讲起来。 “施主这边请!” “恩,”充满磁性的声音,“多谢小师父,果然清净,正合我意啊哈哈,本公子比不得那起俗人,你日后便知。” 林菲菲刚从灵逸房间出来,立刻就听到了这两句对话。 瞠目结舌。 我的天,杨帅哥你好好的不在金陵城里祸害美女,怎么逛到这儿来了?又来祸害耳朵了啊啊啊~~ 那小和尚显然也石化中。 杨大帅哥却浑然不觉,还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立刻,林菲菲那副见鬼的模样便映入他的眼底:“这不是……不是……” “不是”了半天,他屈起食指敲敲额头,终于被敲出了灵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俊脸上又漾起邪魅的笑:“这不是仰慕本公子的那位姑娘么!” 林菲菲本已回过神,听到这句话又石化了。 见她没反应,杨帅哥奇怪地走过来,弯腰凑近她看了半天,摇头叹息:“不想姑娘竟痴心至此,难得,也罢,在下岂能辜负美人的心意?” 说完,他居然手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 到底是那小和尚天天诵经念佛觉悟高,早一步回过神将脸转过去:“阿弥陀佛,施主,此乃佛门净地。” “你你你……我我……”林菲菲也回过神,一把推开他,哭笑不得,“我,我靠,你有没搞错啊!”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靠?”杨大帅哥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四周,“什么?” 林菲菲郁闷了。 少顷,那要给人灌毒药的、邪魅的笑容又绽放开来,不过这次林菲菲一点也不觉得迷人,倒是肠子好象又要抽筋了。 她忍住爆笑的感觉,眼珠子一转。 “咳咳,”大模大样咳嗽两声,“原来杨公子早就对人家有意了?” 杨帅哥一愣。 在他发愣的空挡,林菲菲已经亲热地帖上来了,居然还主动挽起他的手臂,露出个“风情千种妩媚万端”的笑容。 “杨公子,”又嗲又腻的声音,“也不早说,原来杨公子早就钟情人家,是不是知道了?人家可是南宋第一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称‘少男杀手’的超级无敌美少女,唉,如今像本姑娘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已经很少见了……” 将自恋进行到底,什么叫强中更有强中手哇,哈哈哈…… 果然,面前那双漂亮的凤眼越来越大,俊脸越来越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估计他也没见识过这样自恋的女的。 ok,表演到位!要的就是这效果! 林菲菲心里快笑翻了。 “自从上次见到杨公子,人家对你的仰慕之情,那,真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杨公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本姑娘又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风情万种天真善良活泼可爱温柔大方幽默机智冰雪聪明的世间奇女子,”说着,居然半倚在他身上,“我们俩,岂不正好是天造地设……” 没等她说完,杨帅哥已迅速推开她,面无表情朝那小和尚道:“我们走吧。” “别走啊帅哥,”一只手扯住他的袖子,林菲菲满脸遗憾,“你怎么好意思辜负我这样一个超级大美女的心意,你一定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 杨大帅哥捂住胸口,勉强吐出这几个字,一把挣脱袖子,也顾不得那再次石化中的小和尚,撒腿就往院子另一面奔去。 身后。 林菲菲终于弯腰爆笑起来。 “喂,帅哥,知道为什么别人见你就跑了吧,哈哈哈……” 无聊! 林菲菲在这佛家宝地住了几天,不但没有受到陶冶,反而俗心更重了。虽然九华山风景是很好,可灵逸天天都呆房间里,楚颖又不在,一个人还真的很无聊,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把杨大帅哥吓住了,否则找他出去逛逛聊聊天也比一个人闷着好哇,虽然那人是自恋了点儿…… 不行,一定得出去走走,这么下去不得自闭症才怪! 哪知道,正当她关上门要走的时候,一个冷漠而飘渺的声音响起。 “去哪里?” “师兄?”林菲菲微微一愣,往常自己去哪里他可从不关心的,“呃,去山上逛逛,我看这地方风景还挺好。” “逛?”似乎不解。 “是啊,”她不满道,“天天关在屋子里闷死了,真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浓密的睫毛里,半眯着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也去。” 林菲菲有些惊讶,他难得有兴致呢。有人陪着自然比一个人瞎逛好多了,而且这里空气不错,多逛逛对他的记忆说不定也有好处。 想到这,她立刻点点头,二人缓步朝院门走去。 出院门时,迎面便撞上一个人。 那杨大帅哥抬头一看是林菲菲,立刻一副见鬼的神情,招呼也不打就要往里冲。林菲菲忍住笑,自从那天过后他见到自己就这样了。 不过笑意立刻转成了疑惑—— 杨帅哥竟意外地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旁边的灵逸,很惊讶,很郁闷,又带着几分不相信的样子,怔在那儿。 灵逸却视若无睹,直走出门去。 林菲菲愣了愣,倒也猜到了些。那帅哥向来自恋得很,骤然见到灵逸这么如梦如画、比起他毫不逊色的男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吧。 哈哈哈,活该受打击! 她幸灾乐祸。 黄昏,清凉的风送来松涛阵阵,暮钟隐隐,不知不觉已经离寺很远了。 二人并肩缓缓走着。 白衣飞扬,如同一抹微雪,在苍茫的暮色中格外显眼,而在它的点缀下,周围的景物也格外多了几分寂寥和凄凉。 他几乎不说话,也从不会让人觉得冷清。自从展家回来,林菲菲甚至能感到那平静的脸上,冷漠之色也褪却了许多,心里一直很为他高兴。 忽然,他停住脚步。 “以后天晚了不要出来。” “呃?”林菲菲回过神,奇怪,“怎么了?” “此地少寺庙,妖气甚重,一个人不要走太远。”泠泠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在风中更显飘渺。 他在关心自己呢!林菲菲心中一暖,忙点头答应。 冰雪般的眼睛望着远处:“你认得他?” “什么?” “方才那人。” “是……”林菲菲愣了愣,这才明白他问的谁,“呃,不怎么认识,只知道他姓杨,应该是楚颖的朋友吧,怎么了?” “他道行不浅。” “他?”林菲菲失声,“他懂这个?” 他看了看她,点点头。 虽然吃惊不小,但林菲菲还是绝对相信他的判断——看不出来啊,那么自恋的杨大帅哥居然也是同行,还“道行不浅”,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个自恋狂那天还真是被自己吓得可以…… 提到他,林菲菲又忍不住发笑,开始只是捂着嘴,哪料到笑意越忍越多,终于,她还是“扑哧”笑出声来,随即哈哈大笑,直不起腰。 灵逸转头看着她,目中渐渐泛起奇怪之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他不明白,林菲菲忙指手划脚把杨帅哥的事对灵逸形容了一番,等到解释完,已是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师兄,你,你不知道,哈哈哈不行笑死我了……那天,他眼睛都发绿了,哈哈哈……” 冰雪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许久。 “很好笑么?”似乎很不解。 她努力直起腰:“当,当然,你不觉得有趣吗?” 他沉思片刻,这才点点头:“应该是有趣吧。” 应该? 笑容立刻僵在脸上,林菲菲发现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望着那张莹白的、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心底反而泛起了无数的难过。 半晌。 她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使出平生最柔和的声音安慰道:“别难过,师兄,其实也没那么好笑的,是我反应太大了吧,呵呵……” “难过?”更茫然的声音。 不行了,再说下去自己肯定会哭,什么时候感情变得这么脆弱了! “没事,”她转过脸,“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白衣师兄的戏来了~~~~ 多谢前面朋友们的意见,不过最近在构思一部搞笑剧, 细节只好等完结后修改,精华评到时再选加吧:) 杨剑飞 古松,破旧的木亭。 每天闲逛,倒也逛到了这么一个不错的地方。这里离寺有些远,不过也省了清净,懒得听那些和尚撞钟念经,我们家祖师爷是老李,跟老释无关耶。 黄昏近了。 林菲菲却还趴在石桌上。 师父到底交代的什么事?前两句“来年中秋,九华山头”她倒是明白,是指时间和地点,可后面那两句“五色泉开,兰月齐拜”又是什么意思?她可从没听过九华山有什么五色泉…… 想了半天,她还是没头绪,心中郁闷——都快两个月了,不知道他从镇江回来没有?疯和尚有没有告诉他自己来九华山的事? 最关键的—— “他会不会来呢?”她嘀咕着,并不抱很大希望。他怎么舍得离开那繁华热闹的烟花之地,跑这深山里来。 呆呆地望着前方,明明知道那种花花公子通常都很容易变心,而且还那么欠扁,自己居然还会想他,烦! “不就是长得帅道法高武功好会画画吗,也没什么优点了,我怎么会想他!”林菲菲郁闷地喃喃自语,“不过好象这些已经够了呢!” 不知不觉,眼前朦胧起来…… 一个人影站在了她的背后,山风,掀起那绿色的衣袂,摇曳、荡漾,他整个人看上去悠闲得如同一丛青青的翠竹。 他竟已来了? 该回去了。林菲菲揉揉眼睛望望四周暮色,站起身。 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浓浓的困意袭来,与此同时,胸口传来熟悉的沉闷感,玄紫石竟也发出了隐隐亮光。 有事!她心中一惊,勉强清醒过来,立刻转过身—— 熟悉的脸。 一袭绿衣,凤目长眉,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几分睿智与慵懒之色。 “楚颖!”她忍不住叫出声,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没有回答,凤目渐渐眯起。 他笑了。 那笑容,却已不再像温暖的春风,也不再像灿烂的鲜花,而是变成了醉人的美酒、噬魂的******,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之沉沦。 看着这样迷人的笑容,林菲菲竟感到头脑莫名其妙模糊起来,只痴痴地望着他,玄紫石发光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 “你……” 她满脸通红,却不由也沉醉在这思念已久的、温暖的怀抱中,心跳不已——他竟然主动抱自己,这可以算是在表白吧? 迷迷糊糊想到这些,头也埋得更低……谁知就在此时,胸前的玄紫石竟骤然发出一道强烈的紫色光芒,刺入双眼。 林菲菲心中一禀,猛地清醒过来,警觉地推开他后退几步:“你不是楚颖!” “不是我是谁?”声音也温柔得让人难以置信,没有往日的调侃,却带着无比的魔力,令她沉醉,“你莫非不认得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温柔似水,不,比水暖和,比风温柔,带着魅惑人心的笑意,这种眼神是他从不曾有过的,如梦幻一般,只少了几分清澈明亮。 林菲菲心里又开始模糊了,只见到他缓缓朝自己靠过来…… 忽然—— “够了吧,小狐狸!” 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扰乱了这道暧昧而旖旎的风景。 闻言,楚颖愣了愣,随即发出几声轻轻的笑,身形一闪,竟消失不见了。 林菲菲傻住。 ——亭子旁边的古松上,赫然坐着个白衣男人。张扬、明朗的色调更衬得他风采翩翩,俊脸上带着自信玩味之色,正眯着一双凤眼看着自己呢! 半晌。 林菲菲反应过来:“是你!” 这不是那个超级自恋的杨帅哥么!! “正是在下,”他跳下树,冲她邪邪一笑,“姑娘也是修道之人,又有先天玄紫石,竟没认出那小狐狸么?” “呃?”林菲菲郁闷,“我只是觉得狐狸精大多是女的,哪里想到也有男的。” “姑娘此言差矣,”杨大帅哥哈哈一笑,顺手搂住她的腰,“天下之物皆有阴阳,方才本公子亲眼见它跑来,看了你半天,这才化为人形过来骗你。” 林菲菲没好气拍开他的手:“喂,给我放规矩点,这里可不是摘星楼!” “失礼,哈哈习惯了。” “你……”林菲菲忽然想到个很重要的问题,警觉地打量着他,“等等,你说你早就看见它来了,干吗现在才出来!” “是这样,那小狐狸要迷惑人,必会先读人心,再变成那人所想之人的模样,”俊美的脸上又挂起邪魅万端的笑,“原来姑娘喜欢的是……” “是你个头!” 一声大吼,林菲菲狠狠地踩他一脚。 “哎哟!”杨大帅哥哪里料到这个,疼得叫起来,“我说,我说你这女子怎的如此野蛮,楚兄怎会喜欢你……哎哟!”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脚。 “我说,”林菲菲满脸黑线,“你现在不玩自恋,玩起八卦了?” 深山里还真容易出妖精。 正如师兄所言,杨帅哥果然不是混的!师父真人说过,狐狸精魅惑之术最难对付,纵是旁观者也多少会受些影响,而他,居然能看出它的本形。 林菲菲斜瞟着他,心下暗暗佩服:“你叫什么?” 那双与某人极其相似的凤眼正有趣地看着她:“在下杨剑飞,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林菲菲,叫我菲菲就行了。” “楚兄不是人在金陵么,你怎的跑九华山来了,”说到这里,俊美的脸上又露出要给人灌毒药的笑容,“就不怕他移情别处?” 林菲菲白他一眼:“那个色狼关我什么事!” “色狼?”笑容更邪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做楚兄的女人,如何能妒忌。” “你少胡说!”她立刻瞪着他,“谁要做他的……” 话没说完,脸却红了。 杨剑飞居然也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觉得有趣极了,那副神态简直和某人欠扁的样子一模一样——色狼是不是都一个德行啊! “我说,”林菲菲郁闷地转移话题,“你是他的朋友?” “算是吧,”他想了想,摇头,“自从去年摘星楼一起喝过酒,他便躲着不见我了。” 谁敢见你! “我也奇怪,”林菲菲忍住笑,“你现在怎么不说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 杨剑飞立刻白了脸,警觉地往旁边移了两步:“虽然那日明知你是故意说那些话,在下还是连晚饭也没吃。” 以毒攻毒,效果果然不错啊! 林菲菲笑得快抽筋。 “在下做出那般模样自有道理,”漂亮的眼睛居然也瞪了瞪她,道,“既然认识了,你可实话告诉我,楚兄他究竟是谁?” 是谁? 林菲菲愣住:“他不是楚颖么?” “楚颖?”杨剑飞像看鬼一样看着她,“你莫非还没看出来,以他的道行与武功,怎会无人提起楚颖这名字?” 无语。 “奇怪,”他喃喃自语,“当初在摘星楼一见他,我便已奇怪了。” “因为他经常在那种地方混吧,色狼!”林菲菲嘀咕,“你道法不也很高吗,师兄说你不是一般人,我不也没听过杨剑飞这名字。” “我不一样,”杨剑飞摇摇头,“你师兄也不是一般人。” 林菲菲得意地白他一眼。 “当然,我师兄可是大名鼎鼎的灵逸公子!” “原来是他!”杨剑飞恍然大悟,发出一声星爷式的叹息,“早闻灵逸公子不凡,果然不错!想不到这世上除了本公子与楚兄,竟还有如此人物。”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菲菲觉得胃又有些不舒服了。 幸好他及时打住:“早该想到,你身上有玄紫石,自然是茅山紫虚真人门下,果然真人也已有了安排。” “你认识我师父?”林菲菲奇道:“什么安排?” “你不知?”杨剑飞诧异,“那你们为何来九华山?” “你是说……”林菲菲忽然停住,眼珠子一转,“你也是为这个来的?” 中计。 “自然。” “要等中秋?” “不错,待中秋之夜五色泉现世,师父他老人家也会来,”他点点头,“我先来一步却是为了等人。” 倒也不是杨剑飞真这么容易中计,而是因为见到了那颗先天玄紫石,他已认定了林菲菲一定是茅山的人,所以说话才不防备。 原来真有“五色泉”! 林菲菲恍然:“你要等谁?” “自然是最想得到五色伏月石的人,”他想了想,又改口,“也可以说不是人,我本怀疑是……唉,现在又无着落了。” 五色伏月石?“五色泉开,兰月齐拜,”林菲菲心中一凛,既然有五色泉,那……“你是说那个拜月素心兰魂?” 他点头:“你知道。” “我见过。” 闻言,杨剑飞吓了一跳:“你见过?它到底如何?” 林菲菲转转眼珠,看了看他:“不如何,姐姐我道法高强,把它吓跑了。” 杨帅哥好像要晕倒了。 “真……真的?” “假的,”看他一副见鬼的表情,林菲菲快笑趴下,“不过它倒真没害我。” 半晌。 “实在好运气,它竟没害你……”杨剑飞长长吐出口气,摇摇头不解,“那拜月素心兰魂只怕你师父也未必能胜它。” “它要那个什么石头做什么?” “五色伏月石集天地日月之灵气,本是应运而生,大凡草木精怪只要得到此物,便离仙道不远了,”他想了想,又露出烦闷之色,“素心兰乃草木中至贵者,最能感应五色伏月石的灵气,倒是人最难,师父他老人家也只算出在九华山,却不知到底在哪里,只好叫我先来查探了。” 林菲菲明白过来:“原来它是想成仙。” 杨剑飞诧异地看着她,神色凝重:“它既已舍弃兰形,如何能成仙,是成魔罢了,只怕还会引起当世之浩劫。” “浩劫?”林菲菲浑身发冷,“你们就是来阻止它的?” “你竟不知?”他开始怀疑。 “我啊,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师父是叫师兄去办,没有告诉我。” “……” 一进门,便见到院中那白色人影,林菲菲立刻迎上去:“师兄?” 冰雪般的目光一闪,却冷冷看向她旁边的杨剑飞。 林菲菲这才想到他们不认识,正要介绍,杨剑飞已早一步亮出了招牌式的邪魅笑容,抱拳道:“原来是灵逸兄,小弟杨剑飞,久仰大名,幸会。” 半晌。 灵逸竟再不理他,自顾自转身回房了。杨剑飞愣住,脸色渐渐也不大好看起来,估计他还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林菲菲急忙解释:“我师兄不喜欢说话,他也经常不理我,你别介意。” 片刻。 他看着紧张的林菲菲,居然微微一笑:“我岂会如此容易生气。” 白色人影一动不动立于窗前,那双永远半掩在睫毛下的眼睛正望着远处。夜幕来临之前的山风总是特别大些,洁白的衣袂微微颤动。 林菲菲慢慢挨过去:“师兄?” 沉默。 “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 林菲菲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惹着他了。 “你也喜欢兰花吧?”她指着他手上的扇子,没话找话说,“你怎么天天都在看它?是因为兰公子苏姑娘他们的故事?很感人?”想到他喜欢听聊斋故事。 “你喜欢。” “呃?”她明白过来,点点头,“我是喜欢兰花。” 半晌。 冰雪般的眼睛忽然直直看向她:“你们认识?” “我们?”林菲菲想了半天总算明白他问的谁,不由拍拍他的肩膀,满脸佩服,“你说得太准了!他叫杨剑飞,真的懂道法,刚才还救了我一次。” “救?” “就在那边亭子里,我们上次去过,旁边有棵松树,记得不?有只……狐狸要害我,”说到这里,林菲菲脸上又有些发烫,“幸亏他出来吓跑了它。” 目光一冷。 “狐狸,”他喃喃念了遍,转过脸,“以后不要走得太远。” 林菲菲忙点头。 ——今天若不是杨剑飞,自己还真的麻烦大了呢! 沉默许久。 斋饭估计已经送来了吧,见他不再说话,林菲菲正要转身回房间,谁知,他忽然转过脸来:“不要和他在一起。” “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们在一起。” 说完,他又转过脸看着窗外了。 林菲菲呆住。 他不喜欢,什么意思?难道……不要多想啊,他一向都是不爱理人的样子,或者,是因为不喜欢杨剑飞……—— 锁文是怕质量不够兢兢业业修改了才敢拿上来 喜欢楚的朋友表急,小蜀不敢忘了他滴~~本书估计还有几章也就完结了~~在下也算完了件事,hoho~ 小蜀别的不会,结局还是能写,各位看官放心,该不会太悲哀~ 为谁悲哀 山头,微月如钩。 朦胧月下,一道银光如闪电般无声无息地划过。眨眼间,峰顶大石上竟出现了一个颇为俊俏的男子,银白色的衣袍随着山风飞舞,一双迷人的眸子映着月光,微微闪着魅惑人心的光泽。 月儿弯弯。 “中秋将至,”温柔醉人的声音响起,令人闻之浑身酥软,“五色泉现世,松老头他们这次只怕要打个头破血流了,有趣!” 说着,那张俊脸居然如小孩儿一般,泛起幸灾乐祸的顽皮神色。 正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原来是只银狐。” 银袍男子吃了一惊,急忙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对面两丈远的石上,赫然也负手站着个人。白色衣衫映着薄雾般迷蒙的月光,更透出冷冷雪色。 “你……”十分意外的声音。 冰雪般的眼睛看了看他,又望着天边月亮,遥远的云端,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银狐素来要强,此峰该只有你一个?” 银袍男子并不回答,只用那双动人的眼睛细细打量着他。 半晌。 “你没有本形,莫非是人?”俊脸上又露出顽皮之色,带着几分赞许,“人类能看出我的本形,道行不浅。” “此峰只你一个?” “自然,我银狐岂会与它们那起卑贱之族为伍,”银袍男子傲然一笑,竟然也是百媚横生,“莫非你也对此峰有所妄想?” 他并不回答,却又看着他道:“果真就你一只狐狸?” 银袍男子美眸一转,随即眯起,如同天边弯弯的月儿,衬着并不明朗的夜色,泛出迷人而稚气的光泽。 “那,就要看它们有没有胆子来了。”骄傲的语气。 “如此便好,”冰雪般的眼睛一闪,他喃喃道,“银狐虽厉害,族中却向来不旺,修至人形的不多,可惜。” “可惜?”银袍男子愣了愣,半晌,俊俏的脸上又泛起顽皮动人的笑意,“听阁下此言,竟是要降我?” 白色人影并不回答,只抬起一只手。 顿时,一片腾腾白雾凭空升起,如同被飓风吹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速度奇快,眼看便要将那银袍男子吞没。 银袍男子并不惊慌,反笑道:“要降我,只怕你……” 话没说完,他忽然变了脸色。 只因他已发现,自己八百年的法力在这一瞬间竟似已完全丧失,全身根本连半点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雾将自己吞没! 飘渺而又清晰的声音传来:“我不必降你。” 是死! “你……怎会……”迷人的眼睛已失去了魅惑人心的光彩,只剩下极端的恐惧、绝望与不信,“你是……” “你该死。”冷冷的声音。 朝阳初露云端,向大地绽放着柔和的眼波。晨钟荡漾,整座山岭显得神圣而肃穆,小小山寺中,和尚们来来往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谁这么忍心,竟将它打死了!” …… 林菲菲刚走出院门,便听到殿外一阵喧闹声,她生性爱凑热闹,立刻伸手拉住个小和尚:“出什么事儿了?什么狐狸,是不是妖怪?” 那小和尚见是她,合十行了一礼,满脸惋惜道:“阿弥陀佛,好好一只银狐,竟被人狠心打死了。” 银狐? 林菲菲愣了愣:“在哪里?” “小师弟清早采药,在那边峰顶捡到的,罪过,那只银狐在这里许多年了,与我等相安无事,倒也不坏,方丈与师兄们正商量着超度它,阿弥陀佛!”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昨天狐狸变楚颖骗自己,林菲菲心底正没好气,不过听到是只银狐,她又来了兴趣——师父老人家好象说过,银狐在狐类中极其稀少,若修炼成精,自己这点道行还不容易对付呢。 果然,外面早已围了一群和尚,都在摇头叹息。 中间地上,一只硕大的狐狸静静躺着,洁白的皮毛没有半点暇渍,如水一般光滑,衬着初升的朝阳,隐隐泛着油光。 “可怜,它虽是妖孽,倒也不坏,那日还替我采了些药呢!” “好狠心!” “可惜了几百年修行,阿弥陀佛,赶快将它超度了罢!” “……” 众和尚议论纷纷,林菲菲听得呆住。 杨剑飞正蹲在旁边,见了她立刻站起身来。 “正是你遇上的那只,”他摇着头,“昨日我瞧他只是顽皮想逗你,并无恶意,这才没有拿他,谁知……唉!” “什么?”林菲菲快要晕倒,“你说它顽皮?” “自然,”他有趣地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又泛起邪魅的笑,“银狐生性顽劣,喜欢捉弄人,昨日它必是见你思念楚兄……” 说到这里,见林菲菲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半晌。 林菲菲不解:“可……狐狸精不是经常迷惑人,害人的吗?” “害人?”杨剑飞愣了愣,诧异万分,“它怎会害人?这狐类只是天生顽皮好耍罢了,以媚术害人却是极少的。” 它竟不坏! 一阵风吹过,洁白的皮毛微微颤动,如水波般荡漾…… 看着白狐僵硬的尸体,听着众人的叹息,林菲菲忽然愧疚起来——真误会它了,谁叫传说中大都说狐狸精坏,担了这个恶名呢…… 许久。 她喃喃道:“怎么被人打死,它真是太不小心了。” “它修炼了几百年,怎会轻易被人打死,”杨剑飞看着白狐,也有些色变,“它是被毁去了元神,精魂俱灭。” 林菲菲一惊,失声道:“那个杀它的人也懂法术?” “道派中人常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可惜……”看着周围忙着要超度它的和尚,杨剑飞那自信张扬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与平素不相称的悲哀与沉痛之色,“超度,它已神魂俱灭,又如何超度……” 林菲菲也黯然。 当年那个什么普觉和尚就是这种“降妖除魔”的高人,所以才会将兰公子毁去精魂,这个时代多数人都认为妖怪该死,而自己遇上的妖怪反而满可爱的。 打死这只银狐,说不定那个高人正在得意呢…… 窗中,两个人影。 一个黄衣女子,一个白衣公子;一个垂头丧气,一个冷漠如冰。自从早上见到那只白狐,林菲菲心情一直不大好。 “师兄,昨天我遇上的那只狐狸被人打死了。”十分郁闷的声音。 “它害你。” “它没害我,”林菲菲坐下来,往桌子上一趴,“原来它只是逗我好玩,我还以为狐狸精都是害人的,错怪它了。” 他点点头:“银狐生性顽劣。” “是啊,挺可爱的,虽然不关我的事,可我怎么总觉得像是自己害死它的呢?”她更郁闷了,喃喃自语,“真可怜,到底是谁杀了它……” 半晌。 他看了看她:“它戏弄于你。” 林菲菲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皮:“它真的太调皮了,不过对我也没什么恶意,不算坏啦,谁那么狠心杀了它!” 愣住。 冰雪般的眼睛微微眨了两下,立刻又望向窗外。 接下来几天,杨剑飞由于任务在身,也没空去追究这事,何况就算查出来,不过是打死个妖怪,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倒是林菲菲想起来还有些难过。 常言这个时代人命卑贱,哪里知道,最悲哀的却是妖怪。 中秋。 天初黑,圆月已经挂起,漫天晴光如瀑布般泻下,庭中地面白白一片。时而微风吹起,空气中隐隐传来淡淡的桂子香气。 灵逸早就说过他今晚上会出去,但那个拜月素心兰魂有多厉害自己可是见识过的,他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 林菲菲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门忽然被推开。 俊美的脸带着惯常的冷漠表情,洁白的衣衫没有一丝褶皱。 “师兄?”林菲菲有些意外地站起来,“你不是说要上山吗?” 他点点头,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还早,过来看看你。” 月光斜射入窗,那冰雪般的眼睛也凭空增添了几许柔和。林菲菲心中感动,他能抽出时间过来陪自己说话,已经很难得。 中秋节,他就不想家吗? 林菲菲又坐下,好奇道:“师兄,你家在哪里?” “兰陵。” “你也住兰陵?苏姑娘他们的故事不就是发生在那里吗?”林菲菲想了想,“兰陵,兰花也应该很有名吧。” 他愣住。 半晌。 “想去?” 林菲菲点头。 长长睫毛的掩映下,冰雪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待今日之事完了,我带你去可好?” “真的?” 他点点头。 想不到自己也能见到古代的兰陵风光,林菲菲顿时兴奋起来,两眼发光:“太好了,你也可以顺便回家看看,呃,对了,你该很久都没回去了吧,不想他们?” “他们?”他一愣。 “你爸妈,啊不,是爹娘,你家有哪些人啊……” 半晌。 他忽然转过身:“我要上山了。” “要去等伏月石吗?”林菲菲站起来望了望窗外,有些担心道,“那个拜月素心兰魂很厉害的……” 他目光一闪,打断她的话:“你如何知道这些。” “杨剑飞说的,没关系啦,我又不会说出去,”她白了他一眼,立刻又露出兴奋之色,“正好,他和他师父都会去,到时候你们联手,应该打得过。” 沉默。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拉着他道:“那个素心兰,万一他们要杀它,你替它说说好话好不好?那次它也没害我们呢,应该不会太坏。” 想到银狐的下场,林菲菲还是有些难过,杨剑飞自然不是那种一心“降妖除魔”的人,不过他那师父就不好说了。 冰雪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林菲菲又转了转眼珠,忍不住试探,“呃,师兄,我也想去看看那个五色伏月石到底是什么呢……” “待我拿到给你看。” “真的?” 他点点头,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冷漠的眼睛不觉已泛起了几分温柔之色。 “还是师兄你老人家最好了!” 看看宝贝就不错,自己这点道行哪敢亲临现场!林菲菲兴奋地拍拍他的肩膀,谁知,笑容刚刚绽开,又僵在了脸上。 ——没有看错?刚才那苍白有型的嘴唇似乎也弯了弯。 “我要借你的玄紫石。” “呃,好啊,”她回过神,立刻从脖子上取下玄紫石递给他,有些疑惑,“师父不是说你也有块吗?” “都要用。” “哦,”林菲菲点点头,又担心极了:“那你小心点,要不要我去帮忙?” 半晌。 “就在这里别走。” “呃?好。” 林菲菲答应着,有些莫名其妙,晚上自己一个人能走哪去?想到这,不由好笑地看看他,哪知这一看,她又愣住了。 那双冰雪般的眼睛竟然透着一丝罕见的笑意。 “等我回来。” 夜深,古寺。 佛堂、禅院、石塔……万物皆沉浸在一片清辉里,虽然是山上,中秋气息也依然不减,反而比市井多生出了几分凄凉之意。 分明是团圆的人间佳节,可世上的愁思却比平日都多,不信你便去翻那唐宋诗文,千古名篇必定多是愁苦之作。 忽然。 一道轻灵的影子掠过高墙,犹如鱼儿般潜入房檐的阴影中。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看着庭院如水的月色,他轻叹一声,嘴角微微翘起,喃喃道:“在哪间房呢,大师们可千万莫要将在下当作梁上君子才好。” 说完,一只优雅的大燕子平平掠开,飞出檐外。 山中共婵娟 窗内。 熟悉的人影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似乎在发呆。长发柔顺地披散着,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瀑布般的光泽。 “还好,不算太难找,”他坐在树上,惬意地看了半晌,长眉忽然又微微皱起,“虽是人间佳节,却容易勾起许多情思。” 果然,话音刚落,窗里的人已经擦起眼睛来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掠下—— 谁知,她竟忽然露出一副很难过生气的样子,指着那个茶壶,似乎在嘀咕着什么。 “……其实不像表白……” “……不管我……” “……去得意楼了吧,色狼……” 渐渐,凤目眯起。 得意楼?色狼? 看来,还是坐这里慢慢欣赏比较有趣。 “等我回来。” 林菲菲坐在窗边,心情复杂。想到那双温柔得出乎意料的眼睛,想到那眼中罕见的笑意,但愿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你们有缘。” 想到师父的话,她心中更乱。 难道自己和他真的“有缘”?最关键的是,这个“缘”到底限于什么程度?自己喜欢的明明不是他啊,楚颖若来就好了,什么都不用解释…… 忽然,心中一惊。 师父说自己和师兄有缘,难道楚颖……难道他最终不会喜欢自己?对了,他不是喜欢妙清吗,她那么漂亮!而且他那种人本来就很花心…… 没有自信,什么事便都容易往坏的方面想了。 他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认真的,怎么连去镇江都不说一声,甩下句话就带着美女人影不见,都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回金陵了吧,疯和尚也该告诉他了…… 心里又酸起来。 林菲菲忽然觉得委屈极了,不由擦擦眼睛,呆呆地看着茶壶,自言自语:“其实那些话真的不像表白。” 那天,他在得意楼…… 烦!她用食指按着那茶壶,潜意识将它想象成某人欠扁的脸:“骗子!说过了话,又不管我,去得意楼泡美女了吧,色狼!” 他若不喜欢自己,那天在得意楼,为什么还承认自己是他的……为什么还要追出来?满天星光里,他的表情明明那么真切,那么温柔,好象还听到他说喜欢自己吃醋…… 他真的喜欢? 林菲菲眼睛一亮,却又立刻黯下来,她想起了那天找他时,妙清那酸酸的语气。 妙清和师兄两个简直是现代闪电势分手的楷模啊,一句话不说就分了,而且那个美女好象也转而对他有意思了呢,那不是正好…… “更好啦,哥有情妹有意,古代表哥表妹经常会来一段啦,”摸摸自己的脸,她又泄气地往桌子上一趴,“怎么会喜欢我!” 难道真的无缘,他只是想玩玩,故意捉弄自己吗! 那个混蛋楚颖! 终于—— “楚颖!”她又委屈又气愤,一边擦着眼睛,一边指着那个茶壶叫起来,“你个骗子,色狼,混蛋,花花公子……” 得,能想到的都用上了。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苦笑。 “能少骂在下几句么?”?!!! 门,打开。 熟悉的、俊逸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依旧带着几分慵懒之色,一副欠扁的神情。 真的是他! 林菲菲根本没想到他会来。不到两个月,他应该是先在镇江办完事,回金陵才听疯和尚说起,一定赶了许多路…… 心中又高兴又感动,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打转了。 “想不到去镇江一趟,竟又有了这许多别号,”他长眉一挑,“骗子,色狼,混蛋,恩?花花公子?” 全听见了?!! “你本来就是花花公子,”小声嘀咕着,有点心虚,“你……怎么来了?” “原本的确是不想来的,”他若无其事地侧过身,负手而立,“只是怕某人因思念我哭鼻子,就来了。” “思念你?” 真够自作多情的!林菲菲心中那点感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看,”对那凶狠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自顾自端详她半晌,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果然哭了。” 忘了脸上还有眼泪! 林菲菲尴尬不已,正要伸手擦——修长干净的手指已经抚上她的脸,轻轻擦去上面的泪痕,害她像个傻瓜一样呆住。 “想我就说吧,我不介意,”他嘴角一翘,“想多久也没关系。” 想? 她确实很想…… 很想在那欠扁的脸上添副墨镜! “谁想你了!” “我想你了。” “呃?” 他想? 林菲菲脸上发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楚颖却帅帅地一抿嘴,走到窗边,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若有所思地看了起来,看得她心虚不已。太上老君各路神仙保佑啊,他到底听到了多少?但愿只是自己骂的那几句……想到前面那番间接“表白”,她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 终于,他只是倒了杯茶。 林菲菲松了口气。 他暗暗好笑:“怕什么?” “我……”林菲菲脸一红,嘴硬道,“谁怕了,我是为你感到可惜,中秋节耶,跑到这山上来,不去泡美女,也不陪……表妹,真可惜。” 见他诧异地看着自己,林菲菲立刻庆幸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原来你同意?”他果然中计,露出懊悔的神情,“早知道……” “早知道你心里还是想去!”她立刻打断他的话,恨恨地揍他一拳,“花心!色狼!” “了不得,吃醋了,”他摇头仿佛十分不解,一双凤目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人为何总要口是心非呢?” “不是说我喜欢你吗,”她转转眼珠,笑眯眯把脸凑到他面前,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脯,“所以,吃醋、口是心非都是因为喜欢。” “是吗,”他苦笑道,“可不可以换个方式喜欢?” “我不高兴!” “喂,看什么……”林菲菲嘀咕着,浑身不自在。楚颖却依旧端着茶杯,斜靠在窗上,一双凤目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奇怪。” “什么?”他也有不明白的? “为何总说‘泡’美女,何为‘泡’?” “呃?这个嘛……”林菲菲傻笑,对象水平不同,当初给妙妙的“泡茶说”自然不适合他,她郁闷地转了转眼珠,咳嗽两声,“咳咳,这个泡嘛,就是……咳,就是陪的意思,泡美女,就是‘陪’美女。” “原来如此。”他受教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词语新解,见他居然还一副认真无比的模样,林菲菲努力忍住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今夜我泡你。” “咳……”一口茶呛住,林菲菲边咳嗽边指着他的鼻子,“你……咳咳……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莫急,”他嘴角一翘,拍拍她的背,目中闪过一丝有趣之色,“原来我陪你,竟让你如此感动么。” 打嘴! 可这是自己亲口胡掰的,林菲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仰脸怒视着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故意的! 四只眼睛呈凝视状。两只怒气冲冲,两只似笑非笑。林菲菲恨恨地发现,面前某人居然还是那副欠扁的模样——忘了色狼的脸皮都很厚! 脸好烫!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她慌乱地收回目光,然而,与此同时,对面楚颖竟也迅速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搂入怀中! 他想干什么! 林菲菲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修长的手指已抚上了她那白皙光滑的脖子和胸口,并且在上面缓缓游离、摩挲…… 啊?难道他想—— 心跳更加快起来,不纯洁的想法掠过脑海,他怎么可以在这里……林菲菲满脸通红:“你……” “你的先天玄紫石呢?”他忽然沉声打断她的话。 她一愣:“师兄说他有事借去啦,怎么了?” 泄气极了。 原来刚才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是在找那颗先天玄紫石呢,看来自己果然太没魅力了,当初他还说“没什么好看等于没看”…… “他人呢?” “上山啦,”她想了想,“今天是中秋,这九华山会有五色泉出现,师父叫他去办事,还是我转告的呢。” 谁知楚颖听到这话,竟似吓了一跳,立刻抬头望着天空。 “五色泉?”他喃喃念道,“嘉定八年……五色伏月石!” 忽然,他双手扳住她的肩,长眉紧皱:“你是不是将阴阳通灵术法咒告诉他了?” 林菲菲奇怪:“你怎么知道?” “早怀疑是他了,我跟了你们许久只道他并无恶意,怎么就没想到……”楚颖松开她,长长叹了口气,“笨蛋!” 林菲菲愣了下,瞪眼道:“谁是笨蛋?” “我是笨蛋,”楚颖苦笑,看着她摇头,“怪不得常说红颜祸水,一路上只顾着‘一文钱’,这下真误了大事了!” 说完,他忽然搂住她的腰,掠出院去。 “只怕还来得及。” 夜空如大海般深邃广阔,飘着几缕浮云,一轮皓月高悬。晴光如水,无声地流向人间,四周群山众壑都披上了银纱,更为这中秋之夜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的色彩。 山中众寺也失却了平日的生气,钟声不响,万籁俱寂。 “是了,芙蓉峰。”泠泠的声音飘渺而悠远,仿佛来自天边,“抽蕊拆瓣,亭亭出水,芙蓉凋处,五色泉现。” 如水的月光下,雪白惨淡的衣袂仿佛在冰天雪地深埋了千万年,透着寒色。冰雪般的眼睛久久凝视着长空的皓月,眉头微皱。 “中秋已至,芙蓉已凋,兰月来拜,仙泉何不现世。”似是询问,似是喃喃自语。 话音方落—— 月光忽然奇怪地黯淡下来,天上的月轮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缺口中,倏地迸射出一道强烈耀眼的光柱,直直地射向大地,射向芙蓉峰,周围几百里都亮如白昼!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 短短两三秒时间,那光柱便消逝了,但不远处,却又闪现出一片五色的光芒,时明时灭。 立刻,一道白影迅疾地掠去。 群妖逐鹿 “那是什么?”林菲菲吓了一跳,指着天上那道光柱。 “芙蓉峰!”楚颖长眉皱起,脸色凝重,手指不知从哪里迅速拈出一道紫符,念动了几句咒语,随即打横抱起她,往山上掠去。 这咒语好熟悉啊……林菲菲心中疑惑不已,她仔细想了想,发现竟和茅山派咒语十分相似。 他怎么会…… “你怎么会我们的道法?”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别说话。” 林菲菲闭上嘴,他现在在行法,不能分神吧?带着心中的疑惑,她不由回头望了望,这么一望,更目瞪口呆——这么几句话时间,他们竟然已走出了好几百米!闪烁的五彩光芒看起来又近了些。 “这……”她看了看他,立刻又忍住。 他轻轻叹息一声,似乎知道她心中的疑问:“这是缩地法。” 缩地法! 林菲菲曾经听紫虚真人说过,缩地法虽然没有传说那么神,但比起平日走路,确实要快上两三倍,何况现在他又加上了轻功。 不过紫虚真人也说过,缩地法对灵力道行都有极高的要求,极少有人能使。 他竟然会缩地法! 林菲菲自卑地叹了口气。 芙蓉峰上,万木苍翠。 峰头,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上,竟嵌着一整块巨大的方形岩石,不知是自古就有的,还是忽然飞来落在这里的。岩石边缘与地面平齐,越往中央,越凹下去,形如砚台。 五彩之光正是从那岩石中央凹陷处射出,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上面。 不同的是,那里的石质明显异常,圆圆的,晶莹剔透,里面竟隐隐似有五光十色的水波在层层荡漾、起伏,还不时冒着气泡,随着五彩光芒的明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站在巨石边。 白玉般无暇的脸上,依旧无半点表情。只有从那半眯着的眼睛中,才能看到一丝喜色。 “原来五色泉是这般!” 他轻声叹道。 忽然—— “你是谁,莫非对神泉有非分之想?”阴阴的声音响起。 一阵妖风平地扫起,明朗的月光竟忽然被什么遮住般,黯淡无比,一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雪白的身影却依旧面向五色泉,漠然而立,并不转身,也不惊慌。 待风定住,空地上竟出现了一大群人。 这群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美有丑,高矮胖瘦不齐,身上衣服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杂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是谁!”尖细的、悦耳的、娇媚的、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不动。 “知道对你们并无好处。”泠泠如琴声般的声音。 众人都愣了愣。 半晌。 一个绿胡子老头拄着拐杖走出来,喋喋怪笑:“小子,是不是也想抢伏月石?” “但凡同类,都想得到,”他转过身,看了众人一眼,又仰头望着天空的明月,“灵物自古归强主,倘若落到群废物手中,岂不玷污了它。” 众人哗然。 “这小子……” “说谁是废物!” “什什什么?”那绿胡子老头气得吹起胡子,“他说我们是废物!” “松老头,你本来就是老废物。” 嘻嘻的娇笑声响起,一个粉衣女子摇摇摆摆走出来,一张俏脸精致无比,纤纤小手正捂着嘴笑呢。 “你也敢骂我?”绿胡子老头大怒,拐杖恨恨往地上顿了两下,就要挥杖上前。 “哟,急了,”那女子丝毫没有惧色,只是娇笑,“要打架?留些力气抢神石吧,只怕谁都盼着你我打得头破血流呢。” 绿胡子老头愣了愣,狠狠瞪她一眼,果然不再作声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愤愤道:“桃夭,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何用我挑拨,”那个桃花精伸手掠了掠额上发丝,斜斜瞟众人一眼,笑道,“我们今夜不都是为了五色伏月石么?神石只有一个,反正都要打上一场。” “要打也不该此时,”一个黄衣秀士走出来,声音悦耳好听,“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拿到神石?先前我们是怎么说的,等合力破了五色泉,神石出世,我等再各显本事。” 立时,他的话引起一片附和声。 然而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也响起:“你们不配。” 众人一愣,这才又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来。 “配得到它的,”冷漠的声音,“只有我兰族。” “素心兰?”惊叫声。 已有不少人面露失望之色。世间草木,素心兰无疑是最难修炼成精的那类,而它们一旦成精,法力灵气都是普通草木难以企及的。 那粉衣女子似也有些失望,但片刻之后,精致的脸上又泛起了媚笑:“原来是兰君,果然风采动人,妾身愿尽微薄之力,助兰君一举夺得五色伏月石,早成仙道,不知兰君肯收容否?” 众人立刻哗然。 “桃夭你……” 桃花精却依然面色不改,盈盈巧笑,风情万种:“兰君说得不错,灵物自古归强主,莫非今夜还有人能胜过他不成?” “九华山的宝贝岂容外人抢去,”绿胡子老头忿忿道,“我等联手,莫非还怕了他?” 黄衣秀士点头:“松老说得不错,我们若联手而上,胜他足够。” “拂云公子说得对,”一个怪怪的声音,“咱们大伙儿一起上哇!” 五色泉依旧在石内涌动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如雪的俊脸映着忽明忽灭的五彩光芒,依旧冷漠无丝毫表情,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情绪。 冰雪般的眼睛看着月亮,虽然半眯着,却还是让人感觉到有月光射进了里面,闪烁明亮。 众人都呆了。 忽然,那绿胡子老头似想到了什么,全身一抖,面色大变。 “你你……”他指着那白色影子,骇然叫道,“你是拜月素心兰!” “拜月素心兰?!” “怎么会……” 众人骇然,都连连后退。 他不言语,只负手静静立于月下。 沉寂片刻,人群中终于又响起了窃窃的议论声,大半人面上都浮现出害怕、失望与不甘之色,似有了退意。 “我说绿胡子,你没看错吧,”黄衣秀士一声嗤笑,打破了众人的议论,“拜月素心兰已有近千年未曾现世,哪里就那么多,他只怕就是个兰花精。” “老夫活了一千年,还不如你这黄口小竹!”绿胡子怒了。 黄衣秀士闻言却并不生气,只笑道:“我是黄口小竹,你也不过是绿胡子老松,今日伏月石本来就是能者所得,在下也不过是为众位着想,莫要被人骗了,白白错过了良机。” 果然,那些原本准备走的又犹豫了。 绿胡子老头不再回答,只远远看着五色泉不舍地叹了口气,随后擦了擦汗,竟躬身向灵逸作揖陪笑道:“方才实在是老妖冒失,得罪尊驾了。” 冰雪般的眼睛并不看他,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立刻,像是得到大赦般,那绿胡子老头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幸灾乐祸地看了看余下的众人。 见他这么轻易放弃了争夺神石的机会,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果真要与我争。”似是询问,却又似在自语。 “素心兰成精已是罕见,何况拜月素心兰,”黄衣秀士依旧不信,“五色伏月石到手,仙道便又近了一步,诸位苦修多年,轻易放弃岂不可惜!” “说的也是,”那桃花精敛起秀眉,“拜月素心兰现世,除了要素心兰灵气,还须中秋子时、极大的怨气、人的鲜血与眼泪,天底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何况就算这些齐了,强夺月之精华,谈何容易,十个有九个半都是要被打回原形。” “莫非,”她眼珠转了转,又冲灵逸媚笑起来,“是哄我们?” 他不做回答。 果然,众人又胆大起来。 黄衣秀士更得意,看着他道:“倘若你真是拜月素心兰,也该有本形,我等皆是同类,不如现出本形,我等便信了你。” 冰雪般的眼睛瞟了他一眼:“你果真要看?” 话音方落,从他脚下,如泉水般涌出一片白雾,迅速向黄衣秀士扑去。 黄衣秀士深知其中厉害,立刻要闪身躲避。谁知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似被钉在了地上,全身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半分。 那片白雾一到他面前,速度陡然慢了下来,自下而上,缓缓将他吞没。 “你没有真灵,你,你是……” 他竟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错,”依旧冷漠的声音悠悠回荡,“我早已舍弃兰体。” 白雾褪尽,黄衣秀士已身形萎地,化作一颗枯竹。 “拜月素心兰魂!” “你是魂体!” 他竟然舍弃真形,放弃修炼成仙的机会,化作更为可怕的魂体! 众人吓得呆住。 “兰君果然风采不凡,”桃花精勉强定了定神,精致的脸上又露出妩媚的笑容,她婉娩蹲身一礼道,“妾身早有心助兰君拿到伏月石,永远侍奉追随左右,望兰君莫要嫌弃。” “好。”他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桃花精大喜。 “先舍弃真形吧。” 闻言,桃花精面色大变,急忙后退:“这……” 他冷冷道:“你不知只有魂体才能永远追随我么。” 桃花精花容失色,哭求道:“兰君饶命!” 原来世间草木,除了素心兰,寻常草木精魂是不能离开真形的,一旦离开便会灵气全失,随风而散,所以他这么说就相当于取她性命。 白雾迅速弥散开,她竟似也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发出恐惧的叫声:“求兰君饶了我,我……我可以帮你拿到伏月石,神石极难破泉出世,有我相助必定可以省些心力,求求……” “你不配。”冷冷的。 半晌,空地上,横着一颗枯朽的桃树。 众人终于回过神,大乱,跑的跑,叫的叫,片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破绽是怎样造成的》—— 石头问题,小蜀爆寒……先向朋友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多谢大家指正,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滴……想不到朋友们还是送了分,感动中…… 最近都半夜写文,那个,小蜀脑袋本来就有些不好使,半夜,大家都知道,脑瓜子更加不清晰,这是客观原因…… 主观方面:原本构思是菲菲和小楚赶去后,菲菲糊涂之下用玄紫石助了小白,但思考后觉得小楚在旁边,菲菲出手有些不可能(他有武功,完全可以阻止),于是乎,就临时改变主意,叫小白借石头……于是乎,出现了楚后面“吃豆腐”的细节,想不到漏掉了中间这个细节……于是乎,几个人物被小蜀搞得团团转,居然还是出了个大大的bug…… 昨天想到晚上没时间来,怕大家着急特意在中午提前发,没进行检查……破绽就是这样造成的…… 脸红…… 再次向各位鞠躬,道歉,请大家原谅…… 未完的故事 他转过身,又凝视着石中的五色泉,抬起手来。 手上,已多了枚紫色的石头。 先天玄紫石。 “没有你,我只怕不太容易拿到它,”他喃喃道,“很快我们就能无拘无束同游天地,你……不要生我的气。” 说完,他竟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的明月,苍白的唇念动了咒语。 刹那间,先天玄紫石倏地发出一道耀眼的紫光,直直射向岩石中央的五色泉眼。 巨大的岩石立即颤动起来,中间石中的五色泉感应到紫光,也似烦躁无比,开始翻涌、沸腾,五色的光芒闪烁得更快,“咕嘟”的声音也更频繁。 终于,泉水已经开始拍打岩壁,似乎要冲破顶上那层透明的封锁。咒语更快,玄紫石光芒也更盛,那五彩光芒仿佛开始不支,渐渐弱下去…… 他手指一弹。 玄紫石立刻飞起在半空,高悬于五色泉上。 顿时,石头上似乎多了许多小孔,透出道道紫气,缓缓蔓延、扭曲,到最后,那条条紫气竟在半空拼出了一幅巨大的、紫色的太极八卦图,将那五色泉罩住,并缓缓向下压去。 五彩的光芒越来越弱,泉水的沸腾声却越来越疾,越来越大。 “住手!” 雪白的人影还是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就不关心周围的一切。 “师兄!”林菲菲看着这奇异的场景,失声道,“你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他终于转过身,看着她,冰山雪峰般的眼睛刹那间柔和起来:“菲菲,等我就好。” 林菲菲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取宝贝呢! 谁知,楚颖却看着他道:“早该想到你是为了这个,倘若得到这神石,你可愿放下那怨气潜心修行?” “不。”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楚颖长眉皱起,正要说话。 然而—— “啵”的一声,半空中的先天玄紫石竟已炸裂! 三人皆愣住。 与此同时,天空响起一声隐隐的雷鸣,那巨大的岩石中央,骤然迸******万条五色的祥瑞之光,似乎石面已经破裂。 渐渐,一颗晶莹的、棱角分明呈倒圆锥形的石头随着光芒缓缓托起。 ——五色伏月石终于出世! 皓月无光。 楚颖回过神,长眉紧皱,情急之下也管不了许多,口中立即念动咒语,同时,一张紫符飞快地向那伏月石飞去。 随即,人也要纵身而上。 “你干什么,那是师父叫他拿的!”林菲菲呆了呆,急忙拉住他,忽然,紧张的脑袋里又蹦出一个吓人的想法——难道他想要伏月石? “楚颖,你……你是……拜月素心兰魂?!” 楚颖苦笑。 灵逸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看着那颗五色的珠子,缓缓念道:“五色泉开,兰月齐拜,伏月石还不识主?” 飘渺悠远的声音听上去庄严无比,话音刚落,漫天耀眼的光芒“忽”地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半空那颗晶莹的石头。它似乎听懂了人话,旋转着,缓缓朝他飞来,同时在空中荡起层层并不太亮却美丽缤纷的光晕。 半空,楚颖的那道灵符也发出一道强烈的紫色光芒,眼看已追上那伏月石。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那符一碰到伏月石的五彩光晕,竟凭空燃了起来! 见此情景,楚颖微微色变,手掌一伸,掌心立刻出现一颗紫色的石头。 “先天玄紫石!”林菲菲大惊。 他怎么会有玄紫石?师父不是说只有两颗,一颗给了师兄,一颗给了自己吗,那他这颗……她凝神看了看,却又看不出哪里有假,那感觉太熟悉。 来不及多想,楚颖已经念动咒语,将玄紫石高高祭起在空中,顿时,强烈的紫色光芒亮起,将那颗五色伏月石罩住。 伏月石在紫光的笼罩下,似乎也犹豫起来,不知该往哪边走。 “原来是你!”飘渺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惊讶,冰雪般的眼睛在这一刻竟完全睁大了,清澈的眸子映照着美丽的光芒,闪烁不定。 半晌,那伏月石似乎很不情愿地、缓缓地朝玄紫石靠去。 灵逸见状并不言语,只抬起右手。 五指如兰。 修长、如玉琢般。 脚下的地面上,腾腾冒起白雾,犹如喷涌的泉水。远远看去,云雾之中,他一身白衣卓然而立,出尘脱俗,恍若神仙。 果然,伏月石一见白雾,立刻停止了向玄紫石靠近之势,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又渐渐向灵逸飞过去。 他这不像茅山的道术! 林菲菲望着二人——师兄用的不是本门法术,楚颖反而会用茅山道法,而另一颗玄紫石竟落在了楚颖手上! 白雾?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凝神掐诀念咒,施展起阴阳通灵术来。 茫茫雾海无边无际,卷起阵阵涛浪,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没有呼啸声,只有“沙沙”如风吹叶子般轻柔的声音。 熟悉的诡异,当初钱大人府上竹林里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是它! 拜月素心兰魂! 林菲菲吓得灵力一散,骇然叫道:“师兄你是——” 刚叫出声,楚颖立刻后退几步,“噗”地吐出口鲜血。 她心中一慌,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楚颖拍拍她的手,却只望着灵逸。 所有光芒都已消失,天上的月光终于又明朗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五色伏月石静静地躺在修长莹白的手指间,似乎已变成了一块剔透的水晶。 白色人影在月光下伫立着,犹如一尊雕像。 半日。 那双冰山雪峰般的眼睛似乎又眯上了,他冷冷看着一切,悠然道:“五色伏月石乃天地草木灵气所钟,岂是人可以驾驭。” 楚颖叹了口气:“兰之精魂,果然与伏月石有天生的感应,在下本就不抱希望的。” 他点头:“知道便好。” “师兄,你是拜月——”林菲菲终于回过神。 楚颖摇头。 “你已不必叫他师兄,”随即,他看着她,微微笑了,“因为我才是灵逸。” “你是灵逸……” “是,那个有缘的十八师兄,”他嘴角翘起,凤目一眯,“我只是道号灵逸,楚颖是我俗家的名字。” 有缘的十八师兄?是他?!林菲菲心中一喜,却立刻又望着那白衣人影:“那你……” 半眯着的眼睛里,竟也掠起一丝愧疚之色。 没有回答。 “他便是师父让我找的人,只因怕打草惊蛇,我才一直未揭穿他,”说完,楚颖又看着他,轻轻叹道,“久闻兰陵乃兰草之乡,风物尤美。” 片刻。 “不错,”他侧过身,缓缓点头,“我正是兰陵君。” “兰陵君,”看着那张冷漠的脸,林菲菲喃喃念道,“原来你故意冒充师兄骗我。” 这么样一个冰雪般的人,自己纵然怀疑过,也从不曾想到他会是那可怕的拜月素心兰魂,半年来,自己竟然还会因为他不能笑而难过,想不到,他却只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先天玄紫石和阴阳通灵术夺取五色伏月石! 被人欺骗的滋味并不好受…… 沉默。 冷漠的声音透着几分柔和与内疚:“对不住,我并非有意骗你。” 楚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却又看着兰陵君:“如今有了五色伏月石,对修行大是有益,何不归去?” “归去?”他冷哼一声,傲然道,“我对什么修仙从不感兴趣,如今有了五色伏月石,待我救出母亲,杀了龙泉寺那群秃驴,无拘无束往来人间,强似做什么神仙。” 楚颖摇摇头。 那冰雪般的眼睛却又看着林菲菲,泛起暖意:“你可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 林菲菲机械地点头。 他转过脸,望着天上的明月:“那个故事我并未讲完。” “兰公子被那普觉秃驴打得神魂俱灭,他的爱妻悲痛之下原本要殉夫,然而她不意中发现,原来那棵枯萎的素心兰旁边,竟长出了一棵新的兰芽。她满心以为丈夫会复活,便悄悄将它移往房中,悉心等待、照料,不想几个月过去,丈夫始终没有出现,她彻底绝望了。” “那是中秋,午夜子时,所有人都睡了,她抱着那盆兰花哭了许久,终于割破手腕,让血将盆中兰花缓缓淹没,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兰公子当初早已料到在劫难逃,因此在普觉秃驴来之前,他已将全部灵气送与了旁边这未出土的兰花,一切全都凑巧而合,那新生的素心兰也不负期望,终于夺得月之精华,拜月素心兰便出世了。” 许久。 “那便是我,”他扭头看着她,“母亲不愿归地府轮回,我们杀了普觉那秃驴,本想将龙泉寺所有秃驴全杀了,遨游天地,但你师父得知后,竟与定林寺无智和尚、天师派道清老头合力将我母亲擒去囚在玄天八卦阵里,迫于形势,我舍弃兰形,以怨气为体,无迹可寻,这才逃过一劫。” 楚颖摇头:“当初你冒充我,我已有些怀疑,暗地跟随,却见你似乎并无恶意,原来竟是为了她的玄紫石和阴阳通灵术法咒,好借其正气取得五色伏月石。” “世人皆说妖怪其恶无比,但我父亲当初并未作恶,一切皆是母亲愿意,那普觉秃驴偏偏要多管闲事,岂不可恶?” “只有你,”他看着林菲菲,目光温和如融化的春水,“只有你,说聊斋,说世上有许多好妖怪,所以我几次欲杀你,都不想下手。” 林菲菲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怔怔看着他。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飘渺的声音不再冷漠,“如今我已拿到神石,待我救出母亲,杀了龙泉寺那些秃驴,我们……” 话未说完—— “作孽太多,必遭报应!”一个苍老却又洪亮的声音忽然打断他的话,“二十多年,你竟还不愿转世,潜心修行么?” 生死之间 (开锁啦,哈哈)—— 林中,几个人缓缓走出来。 “五色泉开,兰月齐拜,这五色泉果然是兰之灵气最能感应,贫僧跑遍九十九峰,还是晚了一步。” “疯和尚!”听到熟悉的声音,林菲菲忍不住脱口而出。 果然,疯和尚笑嘻嘻地冲她点点头。 未等林菲菲再开口,一个磁性的声音又响起:“楚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不是杨剑飞是谁! 林菲菲这才发现,除了疯和尚、紫虚真人、妙清与杨剑飞,竟还有两个人——一个六十来岁手拿禅杖身披大红袈裟的和尚,面目威严;另一个也是六十多岁的道长,手拿拂尘,面目和善,杨剑飞就站在他旁边。 那道长点头,看着疯和尚:“我等却也只能算出在九华山。” 林菲菲还在发呆,楚颖已拉着她走到紫虚真人面前:“师父。” 旁边,妙清只冷冷地看着他。 紫虚真人摇摇头,微笑道:“这是定林寺无智大师与龙虎山道清天师,那位便是天师的高徒长笑公子。” 那个“神龙不见首尾”、与楚颖齐名的天师派长笑公子居然是他?杨大帅哥!若不是场合不对,林菲菲简直就要晕倒。 楚颖也看着他露出有趣之色,二人的身份如今都已明了。 杨大帅哥岂是如此沉默低调之人?果然,俊美的脸上又挂出了招牌式的邪魅笑容:“哈哈,我说楚兄……” 手刚刚拍上楚颖的肩膀—— “咳!”一声咳嗽。 杨剑飞立刻住了口,收起笑容和搭在楚颖肩膀上的手,瞟了瞟旁边若无其事的道清天师,垂头丧气地退回了原位。 林菲菲一阵好笑,然而,看到那张冷漠的没有表情的脸,她又笑不出来了。 他侧过身。 紫虚真人终于开口劝道:“五色伏月石于修行大有补益,素心兰,何不就此放下魂体转世兰形,仙道近矣。” 沉默。 “二十多年,我是顾忌母亲,”冷漠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如今幸好菲菲助我拿到了五色伏月石,待救出母亲,我便杀了龙泉寺那些秃驴,打散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不得超生。” “阿弥陀佛,”无智大师合十,“作孽太多,必有报应。” “我父亲并无过错,还是遭此厄运。” “他害了你母亲性命,如何无过?” “那是母亲愿意。” “你母亲虽不是他害死,也是因他而死。人与草木终非同类,岂能擅自结合,此事有违天意,他逆天而行,自然惹祸上身。” “天意?”他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五色伏月石,完美的脸上居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负之色,“我不管什么天意,如今五色伏月石已在我手中,你们又能奈我何?” 说完,他忽然转身看着林菲菲,冰雪般的眼睛里又透出一丝熟悉的笑意:“菲菲,你可愿与我一起走?” “孽障!”无智大师喝道,“放弃仙道永为游魂,你竟如此糊涂!” “我愿意,”他冷冷截口。 “人与草木终非同类,岂能擅自结合,你此行会如你父母一般,害了她性命。” “只要她愿意与我一样,放弃轮回,我二人便可永远无拘无束遨游天地,不离不弃,有何不好,强似你们修行作什么神仙!” 顿了顿。 他看着林菲菲,如玉的俊脸又泛起罕见的柔和之色:“我喜欢你的,以后必不会再骗你,你不也喜欢我么?” “住口!”无智大师一捣杖,“你自己堕入魔道,竟想要她也如你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糊涂,糊涂!” “与你无关!” 紫虚真人也摇头:“人的魂魄岂能与你相比,倘若不归地府轮回转世,五年后便会灵气丧尽魂飞魄散,又何来不离不弃,何来无拘无束?” “我……”林菲菲看看身边的楚颖,又看着那张永远没有笑容的脸,下面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了。 楚颖握了握她的手。 “你不愿意?”语气带着一丝颤动,他侧过身,“休要听他胡说,我母亲舍却肉身已二十七年,依旧平安无事,待我救出她,我们一起走好么?” “你母亲那是因为玄天八卦阵,”道清天师沉声道,“倘若不是玄天八卦阵籍天地灵气,替她续补,她早已魂飞魄散了。” 他愣住。 道清天师看了众人一眼,终于叹了口气:“其实,当初并非我等将她关进那阵,实在是她自己进去的。” “母亲怎会自己进去,胡言乱语!” “当时她只带着你作乱人间,终被我等收服,算去游离人世已近五年。我等欲将她送归地府,她却仍然心怀怨气,又舍不下你,死是不肯。为难之际,紫虚真人在元符宫旁发现了一处松林,其中天地灵气汇聚,竟暗合玄天八卦阵之理。想到她怨气未消,回地府也不能投胎转世,不如叫她入阵,其一,可借天地灵华消减其怨气,其二,又可保她魂魄不散,全了顾你之心愿。于是我等问得她同意后,便将她送进去了。” “这二十多年你舍弃兰形,我等寻你不到,难以告知真相,但你必定潜去茅山看过她,她是不是不出阵见你?” 没有回答。 “只因,”道清天师紧盯着他,一字字道,“她若出阵,便要魂飞魄散!” 可怕的寂静。 白衣如雪,面色亦如雪,惨白。 他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兰……兰大哥,”林菲菲终于抬起头,“对不起,若我喜欢的是你,就算魂飞魄散我也愿意,只不过……” 她看了看楚颖,不再说话。 “你一直喜欢我的,你说过,你喜欢兰花,”他倏地直直地看向她,半眯着的、冰山雪峰般的眼睛迎着月光,更加飘渺,“我不信,你喜欢他?” 她垂下头。 “不是的……你喜欢我,”他不相信地摇着头,缓缓举起了手上的伏月石,柔声道,“你一直喜欢我的,跟我走可好?” 五色伏月石在月光下闪烁。 众人大惊。 疯和尚叫道:“你——” “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楚颖忽然开口,看着兰陵君摇头,“五色伏月石也无用,纵然你将我们杀了,还是如此。” 他把自己也说进来了?!兰陵君会不会……林菲菲顾不得脸红,急忙拉了拉他的手,紧张地看着兰陵君:“兰大哥……” 兰陵君只静静地看着他们,不说话,五色伏月石的光芒却更亮了些。 谁知—— “你喜欢我的。”冷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回过头,却是一直不说话的妙清。 她冷冷地看着楚颖:“你说过,你喜欢我,莫非忘了?” 楚颖愣住:“你……” 林菲菲也知道她是想救楚颖,只是,自己是不是也不该让他陪着送死?她看了看楚颖和妙清,又看着兰陵君。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么高贵、那么冷漠,如同第一眼见到时那般,无半分尘俗之气,犹如梦中人,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终于,她犹豫了一下,转过脸,挣脱那只手。 “你……”楚颖微愣,随即又伸手握住。 “原来你真喜欢她,”她立刻甩开,冷冷哼了一声,“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你,我,我谁也没喜欢过,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有趣。” 话刚说完,眼泪居然还是忍不住涌出来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看她,轻声叹道:“分明是不会说谎的人,却总要以为自己说谎很高明,比起掩耳盗铃倒也有趣。” 她果然转回脸,狠狠瞪着他,低声吼道:“自作多情!” 他并不理会,又拉起她的手,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既收了一文钱,莫非想要我反悔?师兄可是和你有缘的。” 半晌。 他转脸看着妙清,笑道:“你想要救我,多谢。” “想不到,”妙清转过脸,冷冷道,“你竟是这样的人!” 五色伏月石在指尖缓缓转动,发出道道光芒,冰雪般的眼睛也随之闪烁不已:“你真想魂飞魄散?” 他嘴角一翘,并不回答。 修长的手指越来越紧,五色伏月石的光芒更强烈。 杨剑飞连连摇头:“楚兄!” 众人大惊。 “阿弥陀佛!”无智大师摇头,“你这是何苦!” “与你何干。”晶莹的伏月石折射着月光,加上本身散发的缤纷光芒,四周顿时亮如白昼,景物皆被映得清清楚楚。 “兰大哥!”林菲菲看看他,又看着楚颖,浑身发冷,“你别……” 在这种时候,那张俊逸的脸上居然还是副欠扁的神情,几分慵懒,几分睿智。他握了握她的手,帅帅地一抿嘴:“不怕,没事。” 他莫非不知道魂飞魄散的后果? 刹那间。 冰雪般的眼睛闪过奇异的光彩,晴朗的夜空隐隐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竟像是雷鸣。半空的月轮中,忽然射下了一道极强烈刺眼的银光,五色伏月石一触碰到那银光,顿时奇彩无比。 “孽障!”无智大师将禅杖往地上一拄,就要念咒作法。 只羡鸳鸯不羡仙 见他真要动手,紫虚真人、道清天师与疯和尚也都凝神而待,准备施展法术。然而,就在这无比紧张之时,冷不防响起一声呼唤—— “兰儿!” 一切都静了下来,片刻,众人回过头,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飘飘荡荡走来。 他愣住。 “兰儿,快住手!”微微发颤。 他犹豫了一下,手上的伏月石果然渐渐黯淡下来,同时,那双冰雪般的眼睛映着月光,却变得明亮欢快无比。 半晌。 “母亲?”声音很小,很轻,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紫虚真人摇头:“苏夫人,你如何擅自出阵?” 她就是苏姑娘! 林菲菲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长相秀雅,看上去恬淡而温和,与冷漠的兰陵君并无半点相似。 她并不回答,只缓缓向他走去。很短的距离,却走了很久。 终于,带着母亲该有的慈祥之色,她细细地端详着他,唇边泛起笑意,随后,一只纤美而惨白的手缓缓抚上那张完美如玉的脸,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碰坏了一样。 他垂下头:“母亲。” “恩,”苏夫人拉了拉他那已经平整得不须要再整理的衣衫,幽幽道,“我母子分开二十二年,兰儿竟生得如此俊,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呢。” 说完,她竟轻轻笑起来。 他忽然抬头:“儿子如今有了五色伏月石,又有了母亲,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走。”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许久。 她忽然转过身,走到紫虚真人等面前,深深行了一礼:“我母子二十二年终于团聚,多亏了诸位道长大师。” 三人立刻还礼。 兰陵君皱眉:“谢他们做什么。” 苏夫人摇摇头:“兰儿,一切是天意,我们能与人理论,却终究不能跟老天评理,你父亲之事莫要再追究了……” “管什么天意,”他打断苏夫人的话,“母亲,儿子如今有了五色伏月石,你也出来了,岂不正好报仇……” “阿弥陀佛,”无智大师口宣佛号,打断他的话:“你有何仇?” “他们害了我父亲。” “它并非你父亲,苏夫人也并非你母亲。” “是,”他转过身,瞟了瞟众人,“但是,人间很美。” 众人都愣住,不解。 ——他为何说出这么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冰雪般的眼睛却不再看他们,只缓缓扫过四周,似乎将那一草一木都看了个遍。最后,他又望向天上那轮明月。 “从第一世起,我便期望能脱却草木之身,像人一般,到这个世上走一遭。” 那段生活,清苦而充满期待。 “那时,我生在深山,经常看到身旁山风吹起晨雾,头上一片片游云飞走,我想,外面必定更美,我不能总在这里,我要出去走走。” 声音依旧冷漠而飘渺,毫无感情地叙述着,却让人心莫名发颤,谁能感受到这其中满含的眷恋与热爱? “但我天生不喜修行,汇集的灵气常常在中秋夜全部流失,直到轮回了几世,我几乎已打算放弃奢望,这时,我遇上了父亲,他将灵气全部送与了我。” “那年中秋夜,我强夺满月精华,本已不支,差点被打回原形,但是,”他收回视线,看着苏夫人,语气中带着并不明显的感激与尊敬,“我看到了母亲的血,很多,一点点将我淹没,渐渐溢出盆外,满地都是……” “中秋子时,灵气,鲜血,眼泪,冲天的怨气,这几件东西全部汇齐,我知道,我一旦成了,必是兰族千年难现的那类。母亲半年来悉心照料,我不能叫她失望,也不想她的血泪白流。” “何况,我要行走人间,须要脱却草木之身,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我偏要出来这世上走一走!” 他又看看在场的每一个人:“父亲给我灵气,母亲给我怨气、鲜血与眼泪,我能出世全凭他们,如何说不是我父母?” 众人面面相觑,无语。 许久。 道清天师叹道:“你可知道,苏夫人如今出了玄天八卦阵,灵气渐散,倘若日出之前不归地府,必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冷冷道:“我已有伏月石。” “五色伏月石确实有无上灵气,于你法术实是大有助益,但终究是草木所属,你母亲是人,人的鬼魂怎受得住那强大的灵气?” 他愣了愣,看向苏夫人。 无智大师也开口道:“其实她心中早已了悟,却迟迟不肯放下这最后一段怨念转世轮回,你可知为何?” 沉默。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问出来。 苏夫人看着无智大师,面露企求之色:“大师,不必说这些。” “只因她也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倘若完全放下那点怨念,你失去怨气之体,便只剩一缕兰魂,无依无靠游离天地间,永远不得正果。” 无智大师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既认她为母,母子之爱,你竟未能感受到么……” “不要说了,大师!”苏夫人忽然打断他的话,跪到地上,流泪道,“求你们不要逼他,无论如何,当初是我将他招来这世上,他也是我的儿子,纵然我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无智大师叹了口气:“你若果真如此,只怕天理难容,如今你带着那点怨念,是不能轮回投胎的。” 苏夫人愣住,半晌摇头道:“轮回太苦,他既喜欢人间,我魂飞魄散也无妨。” 无智大师皱眉不语。 “苏夫人,”紫虚真人动容:“若天理难容,他将永世游离人间,不妖不鬼,更不能修成正果,又何苦……你也只是白白魂飞魄散罢了……” “兰儿喜欢人间便好。” 他一颤:“母亲。” 苏夫人却看着他,微微笑了:“反正我已厌倦轮回,不妨。” 道清天师忍不住劝道:“苏夫人,倘若他此时放下魂体重新转世兰形,忘却前尘旧事,潜心修行,加上有五色伏月石相助,必能得成正果升入仙道,岂不更好。” “阿弥陀佛!”疯和尚也看看他,合十,“不错,素心兰,你如今乃怨气之体,终究不是人,纵然游离于人间,却连喜怒哀乐之情都不能体悟,又有何意趣?” 难怪他不能笑! 林菲菲忽然难过无比。 苏夫人也呆了呆,看向兰陵君:“兰儿,你……” 没有言语。 半日。 他看看苏夫人,又看着林菲菲,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舍得离开人间,去那清苦的修仙之路么?看着那张永远没有笑容的脸,林菲菲觉得眼睛莫名其妙模糊起来,喃喃道:“兰大哥……” 冰雪般的眼睛凝视着她,终于,微微闭上。 半晌。 他忽然抬头望向天上那轮皓月。 修长的手指间,五色伏月石迎着银色的月光,忽然发出一道强烈的五彩光芒,箭一般直向天上那轮明月射去。 隐隐,远处天边似有雷鸣响起,又仿佛是狂风呼啸而来,将那一缕缕浮云、一颗颗寒星吹得四处乱走。 满天风云变幻,皓皓满月仿佛被利箭射中,如镜子一般破碎了,无数银白色的光华如瀑布般直泄而下,将整个芙蓉峰笼罩起来,大地亮如白昼。 白衣如水,俊面如雪。 如雪的面上,忽然掠起一抹浅浅的笑。 高贵而苍凉。刹那间,一座冰雪之峰陡然崩塌,化作了滚滚春水,如浪潮般从天地间席卷而来,漫天的晴光竟为之失色。 谁说他不能体悟喜怒哀乐?谁说他没有人间感情? 他终于还是笑了。 林菲菲已经愣住,紫虚真人、疯和尚、无智大师与道清天师却都同时变了脸色。 “怨气既散,又有五色伏月石,仙道已近,”紫虚真人仿佛十分震惊,又似十分惋惜,“如此强逆天数,永堕轮回,你……” 孤独的身影依然看着那轮圆月,一动不动。 渐渐,五色伏月石的光芒弱了下来,连接在月亮之间的光线也消失了,只缓慢地闪烁着,如灯火,如烛光,如流萤…… 终于,黯淡无色。 “即便是强行逆转天意,终究无缘,”无智大师摇头叹道,“痴儿!十世短寿,也仅换得八百年后擦肩而过,何苦!” 林菲菲众人只听得半懂不懂。 终于,他转过身,依然面带浅笑,缓缓走到苏夫人面前跪下。 “母亲。” “好,好兰儿,会笑就好了,”苏夫人簌簌流下泪,俯下身,一把将他拥入怀里,“不怨你,当初你叫我母亲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儿子,如今你倘若喜欢留在这里,便留下。” 道清天师摇头:“他既以一身灵气篡改天数,只怕魂体将散,要转世为兰形了。” 苏夫人变色:“兰儿!” 转世为兰形?他已经决定了? 林菲菲忍住泪,“你……” 他并不看她。 “一切从头,潜心修行,也好,”无智大师点点头,又长叹道,“可惜!” 终于,林菲菲忍不住抬手擦起眼睛,哽咽。 他真的要忘却一切,无牵无挂地踏上那孤独清苦的修真之路么?这个世界是那么值得留恋,他从小就热爱它,一定是不舍得回去的…… 如雪的唇紧闭。 紫虚真人皱眉呵斥:“妙真,一切自有定数,修行也未必不好,早列仙班,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 半日。 他缓缓站起,看着林菲菲,又恢复了冷漠之态:“我要走了。” “你……真要去修行?” 他移开目光:“是。” “失却怨念,他根本只是一缕兰魂,纵有灵气法力,却似轻烟般虚无,”紫虚真人摇头,“何况如今他以一身灵气加上五色伏月石擅改天数,魂体也已将散了。” 林菲菲无语。 终于,他转过身,缓缓迎着月光走去,白色背影翩翩,步伐无比的优雅高贵,却也透着无限的寂寞与孤独。 “兰儿!”苏夫人流下泪来。 道清天师叹道:“苏夫人何必伤心,或许你二人母子缘分未尽,如今怨念已去,何不先归地府。” 脚步停下。 他回过身,远远地站在那里,却不再看任何人。或许是由于月光的染衬,那衣衫、俊面更显惨白,如梦境一般悠远,那么的不真实。 “兰大哥!” “兰儿!”苏夫人终于泪如雨下,站起身,摇摇晃晃朝他走过去。 一阵风刮起。 雪白的衣裳随风翻飞、舞动,如梦如幻,将四周的景物都染上了一层冷浸而凄迷的色彩。然而,在清冷的色调中,竟又有着昙花一现的夺目。 短暂的绚烂,已深深融入灵魂,烙上每个人的心灵深处,仿佛一支古老的调子,极度华彩的旋律之下,透着片片浓烈的、深刻的忧伤。 冥冥中可是有声音在召唤? 不如归去……归去…… 一切过往将付之流水,一切故事也将灰飞烟灭,如同记忆里的沙砾,被深深埋藏。 这个世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再没有人会追究这些曾经的故事、曾经的感情。但是,当天外那一缕最淡的、最轻的云烟飞过,你可看见,里面满盛的悲哀与无奈? 白色的人影没有动。 然而,那飘飘的衣袂却越飞越远,越飞越远……如同飘渺的云雾,渐渐模糊在视线中,只剩下一道轻柔优美的影子。 终于,消逝了。 尾声 “自觉点,你以为穿着澜儿的衣服我就不认识?过来!” “老爸救命!”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边跑边叫,清秀的小脸满是机灵顽皮,虽然口里是在叫救命,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叫他?”她双手叉腰,一脸狞笑:“他来我就不敢打你了?” “不是,”小家伙从山石后露出个脑袋,抿嘴的样子竟也像模像样,“爸爸抱抱妈,妈就不打我了。” “胡说八道,谁要他抱了!”她红着脸追上去,“看我今天不修理你!” 一大一小在花园里追逐着。 忽然,一个懒懒的声音响起:“谁要我抱啊?” 假山石后,缓缓走出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长眉凤目,嘴角微翘,成熟俊逸的脸依旧冷静而睿智,透着几分慵懒之色,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打闹的二人。 “这小鬼,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气得上前告状,“真不懂,澜儿只比他早生半个小时,怎么就乖那么多。” “哦?”那男人卷起书,双手负于身后,朝那小家伙帅帅地一抿嘴,“如此,该打!” 片刻间,小家伙居然已迅速换了副老实听话的模样,恭恭敬敬走上前,垂头露出十分委屈之色:“妈,念儿孝敬你还来不及,哪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还认得我是你妈,”她扬头望天,“哼哼”两声,“少来这套,就会在你老爸面前装蒜,用剩下的!” “谁用剩下的?”他长眉挑起,虽是问着那小孩,目光却瞟着她。 她立刻红了脸。 “反正今天我不揍他,我就不姓林,谁也别拦我!” 话还没说完,小家伙马上机灵地躲到了那男人后面。 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用力挣扎:“放开我,今天不揍他我不姓林!” “是该揍,”抱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耳边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只是为夫有件事不解,你究竟如何知道他是念儿的?” 果然,她停止动作,得意地笑了两声。 “他虽然穿着澜儿的白衣裳,两个人一模一样,可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睛总是转来转去,澜儿才不会这样。” “是吗,”一双凤目有趣地看着那小孩,口中喃喃道,“看来以后若想要干坏事,还须先练好眼睛才行。” 小家伙立刻受教地点点头。 “什么!”林菲菲瞪大眼睛,“你……你们气死我了!” 他轻轻叹道:“不好,若是爱妻气坏了,谁来给念儿他们生妹妹?” “胡说什么,谁要生……”果然,她立刻红着脸埋进了那温暖的怀里,还不忘顺手在那宽大的胸膛上捶了几下,当然力度可以忽略。 却不见他冲那小孩眨了一下眼。 小家伙立刻笑嘻嘻地跑开了。 花架边。 “我先给它浇浇水。” 他点点头,忽然有趣地看着她:“奇怪,为何你就不怕我吃醋?” “你?”她有些意外地撇撇嘴,白他一眼,却忍不住满脸开心,“不是说我是醋缸吗,有醋缸还想吃醋!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 他微微一抿嘴:“我和念儿他们在厅上等你。” 架上,兰叶摇摇,根根吐碧,如翡翠般鲜美娇嫩。 林菲菲小心地浇过水,自言自语:“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世上这么多兰花,我不知道哪一棵才是你呢。” 发呆。 身后,一声叹息。 竟是紫虚真人。紫色道袍,白色拂尘,和善的面容毫无改变,依旧如当年一般,飘飘然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她笑起来:“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路过,”紫虚真人缓缓走过来,看着兰花皱了皱眉,又微笑:“六百年后修行有成,自会脱去草木之身,转世为人,也算全了他心愿。” “转世为人?”她欣喜起来。 紫虚真人却不再回答,半晌摇摇头,竟自去了。 “放弃仙道,逆转天数,将来十世短寿,终也只有一面之缘,痴儿!痴儿!” 长叹声灭,人已不见。 2008年8月。 茅山道上。 一个18岁左右,身穿t恤牛仔裤,长相甜美的女孩蹲在路边小摊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盆兰花,似乎在出神。 狭长的叶子如翡翠般,在风中摇曳可爱。 “喜欢兰花?”泠泠的男声响起,飘渺悠远,如来自云端。 女孩吃了一惊,转过头。 一双半眯着的、冰山雪峰般的眼睛。 不知何时,身边竟蹲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俊美而冷漠。长长的睫毛随风抖动,他并不看她,只看着面前那盆兰花。 “帅哥啊!”女孩看得愣住,半晌嘀咕了一声,又笑嘻嘻地问出句废话,“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很久了。” “是吗,”她似乎有些奇怪,摇了摇头,又冲他神秘地眨眨眼,“刚才我好象看着它做了个梦呢。” “哦?”他转过脸,“白天做梦?” “呃,我也忘了,”她想了想,“可能不是梦吧,反正我好象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又不再言语,转过脸看花去了。 她好奇地看着他:“你也喜欢兰花?” “我种。” “种花的?”她笑了起来。 “不,学医,刚回国,陪我妈来的。” 她点点头,顺口问:“你妈姓苏?” 他有些奇怪:“你认识?” 她愣住:“是啊,我怎么知道?” 二人瞪眼对视着。 半晌,她摇摇头,笑嘻嘻地站起来。 “哎哟!”笑容立刻消失,她呻吟一声,苦着脸,捶着几乎麻痹了的腿,“可能是随口撞上了吧……哎呀,耽误了这么久,我要去印宫啦,你也去吗?” “才去过了。” “那……”她遗憾极了,这可是个帅哥耶,“那我先走了哦,拜拜。” “恩,再见。”他也站起身。 相视一笑,各自转身朝目的地走去。 秋日,淡淡的阳光洒在山间,长长的兰叶微微在风中摇晃,如画,如诗,如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