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综万人嫌?当鬼差却在阴间爆红》 第1章 给我一百万,让我上恋综扮演万人嫌? “林先生,签了字,可就不能反悔了哦!” “明天入住别墅,您将得到一间私人套房,我们会在房内安装摄像头,您休息的时候,可以把摄像头盖住!别墅的客厅,走廊,洗衣间,也都安置了摄像头,我们摄制组的人员,也会随时进入现场,进行拍摄,这些您都能接受,对吧?” 京都,字节大厦,《怦然心动》节目组,选角组办公室。 一个二十多岁,娃娃脸,带着鸭舌帽,圆框眼镜,编着麻花辫的女孩子,看着眼前的青年,小心翼翼的开口。 女孩儿,是《怦然心动》节目组的选角导演之一。 而她的对面。 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 青年穿着白色衬衫,头发乱糟糟的,但五官立体,相貌算得上英俊,只是面色过分苍白,黑眼圈很重,像是精神衰弱,营养不良的样子,他还抱着膀子,身形佝偻,神色更显阴沉。 “导演,我也再确定一下。” “合同上的意思是,我免费入住你们提供的别墅。” “在别墅里的时候,我不用在乎别人眼光,想骂谁骂谁,想怼谁怼谁,然后还有钱拿?” “只要签约,你们就打给我一百万!对吧!” 林弦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选角导演——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可爱女生。 他的眼神。 让对面的选角导演,有些毛骨悚然。 “是……是这样的,林先生。” “合同上写明了,为了让节目更有看点,你需要配合导演组,在节目直播时,主动制造一些矛盾……” 那个可爱的女生,看着瘦削的林弦,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 “但是林先生,我必须要提醒您,虽然节目组的人都知道,这是剧本,但是,观众不知道……节目一经播出,您可能会遭到观众的辱骂,抵制,甚至您的个人隐私,都有可能被网友们扒出来,您要不再慎重考虑一下……” 可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 林弦的手掌按在合同上,拿起纸张旁边的圆珠笔,直接在合同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考虑?考虑什么?” “导演,但凡我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不就是装讨厌吗?实不相瞒,我本人的性格,本身就尖酸刻薄,我不仅尖酸,我还贫穷,我不仅贫穷,我还无耻……” “这份工作,我势在必得!” 带着圆眼镜,圆脸的选角导演,看着林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林弦,抓着合同,略带小心的看着眼前的选角导演。 “导演,你们不会反悔吧。” 那个长相可爱的导演摇了摇头。 “不会,合同已经生效了……” “您今天就可以正式入住别墅。别墅里目前有四位女嘉宾,虽然我们给您安排了人设,但并不会妨碍,您去接触女嘉宾,如果您能和某位女嘉宾发展出感情线,再完成合同要求的,最少三个月录制时间后,也可以和女嘉宾,一起离开我们的“心动小屋”……” 林弦摩挲着手里的合同! “那倒是不必了, 感情,只会妨碍我挣钱的速度。” “导演你把我揣兜儿里,我绝不可能把导演你们踹沟里。” “我这个人,最讲诚信了,精通各种兼职,上门服务,客户对我的评价,从来都是五星……” 圆脸女导演的脸,听到“上门服务”四个字的时候,忽然一红,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嗯嗯,您的人品我们是相信的,否则也不会选择和您签约。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您可以出发了……如果您没带行李的话,我们可以给您最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整理行李,请在下午四点前,请自行赶到“心动小屋”;“心动小屋”的地址,我会发到您的手机上,等你抵达“心动小屋”后,会有节目组的其他导演和你接洽!”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拿着自己的那份合同,躬着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在走出办公室后,林弦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大门上,贴着的印着“怦然心动”四个大字的画报! “怦然心动”,国内,目前最火热的一档素人恋爱综艺。 和其他的素人恋综不同。 这档恋综,采取直播和录制,双重播出的模式…… 八位素人嘉宾,居住的别墅“心动小屋”,全方位,无死角的,安插了监控,只要居住在小屋里,就会被实时直播。 周六周日,会给男女嘉宾安排约会活动,摄像机,全程跟拍。 每一周直播录制的素材,会在周末,再精剪出一期长达两个小时到四个小时不等的“剧集”,中间还会穿插“明星观测室”里的明星观察……明星带头和观众们一起嗑cp…… 这档节目,一直号称,最真实的恋综!收视率,屡创新高。 节目,从开始播出,到现在,三个多月,已经有两对素人男女,成功牵手,搬出了小屋,转职去当情侣博主了。 林弦此刻看着手中的合同,嘿嘿一笑…… “这个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剧本!” “但还是要由衷的感谢这个节目,否则我得猴年马月,才能挣到这一百万啊!” “我就知道,人只要活着,就不会一直倒霉。” 林弦摩挲着手里的合同。 “妹妹,咱们马上就有钱了!迟早有一天,哥哥会把你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 林弦小心翼翼的捧着合同,走出大楼,又弓着腰,坐上了前往市郊的,六号线地铁。 林弦走到一个空旷的车厢,刚坐下来,就看见一个如同枯骨一般,皮肤青黑,双眼黑洞洞的老头子,坐在了自己的旁边,最骇人的是,眼前这个老头子,还穿着一身寿衣。 但林弦的表情淡漠,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那个穿着瘦衣的老人,把自己僵硬的脖子转过来。 “鬼差大人……” 但那个老头子,话音未落。 林弦恶狠狠的瞪着那个“老头”! “闭嘴!” “没空。” “最近兼职太多,没空处理你们的事情,谁都别想耽误我挣钱。” 穿着寿衣的老人,怯怯的收回了脖子,他躬着身,小小的一团,坐在林弦的旁边。 林弦则仍旧捧着合同,表情阴沉。 鬼差? 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 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为的鬼差?林弦自己都要记不清了……好像是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他蹲在母亲的病房外,清楚的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带走了母亲的魂魄……他当时疯了似的想要抓住妈妈的手,但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妈妈带回来,勾走母亲魂魄的鬼影,却在那时注意到了自己,他连说了好几句“有趣”,之后拿出了一枚黑色的龙纹玉佩,挂在了林弦的脖子上。 从那天开始。 林弦的人生……完蛋了!!! 没错,就是完蛋了。 因为从那天之后,大批的鬼魂,缠上了自己。 黑色玉佩附着在自己身上之后,大量死亡超过七天的,错失了正常前往阴曹地府机会的鬼魂,忽然,就聚集在了林弦的身边,他们称呼林弦为鬼差大人,希望林弦帮他们超度……所谓超度,也就是“送魂”——把滞留人间的亡魂送去阴曹地府! “送魂”的仪式,只有鬼差能够操作,并且极其复杂,特定的地点,特定的时间,有时候还要搭配特殊的祭品。 那些鬼魂,哀求着林弦,哭嚎着说他们错了,他们不该滞留人间,人间已经不适合他们了,他们想去地府,争取早日投胎。 小时候的林弦,不懂拒绝,为了帮这群鬼东西,不知道闯了多少祸。 后来他长大了,觉得自己不能吃亏,于是他开始和这些鬼魂,平等交易,送魂可以,得拿钱,拿不出钱的,就打欠条。欠条,林弦帮他们写,但他们得在上面留下血手印。 但事实上,找林弦送魂的鬼,大多生前穷苦,钱是没赚到的,欠条倒是收了一堆。 从前的林弦,单纯善良,面对这些鬼魂,几乎来者不拒,可再后来……林弦就懒得搭理他们了。 因为生活的重担,压垮了林弦。 自己都快要活不起了,还管个溜溜球的鬼啊!?自己也是鬼……穷鬼! 林弦坐在地铁上,抬起头,听着“站台播报”默默计算着,自己还有几站下车…… 林弦的目的地,是六号线的“同州北站”,到达同州北站后,再往西走二百米,就是林弦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同州殡仪馆!没错,他穷的都住殡仪馆了,因为殡仪馆包吃包住,只要不嫌弃就行…… 而他在殡仪馆内的工作,是一名“入殓师”! “入殓师”顾名思义,就是让死人体面一点;再换个说法,就是给死人化妆的!这份工作,不仅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工资八千…… 看起来不少,但对于林弦来说,杯水车薪。 因为这八千块钱,除了养活自己外,还要偿还家里的外债,以及支付妹妹的医药费……林弦的家庭背景,概括起来很简单……早逝的妈;失踪的爸;病重的妹妹,破碎的他…… 林弦的母亲,在他八岁时病逝! 父亲在他大一时,投资恐怖屋失败,欠款跑路。 妹妹十六岁时,患上双相情感障碍,而后转为精神分裂,目前住在精神病院。 这样的家庭境况。 林弦没有跳楼,他都夸奖自己坚强。 所以林弦缺钱。 非常缺钱。 只要能挣钱的活儿,他都干。但是打工的生活也不尽如人意。 不仅要面对各种“人”的刁难。 那群鬼,也没放过自己,就算林弦不愿意搭理他们,他们也总是缠上林弦,鬼哭狼嚎,乞求着林弦帮帮他们……不帮的话,他们就一直跟在林弦身边哭个不停,诉说他们的凄惨。 为了落个清净,不让这些亡魂,耽搁自己打工,林弦只能再操旧业,把他们尽快送走。 但是现在……这该死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林弦没想到,恋综的导演,会看上自己。 他投出去的简历太多了。 所以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把简历投到恋综节目上去的。 更令人震惊的是…… 恋综的节目组导演,竟然眼瞎,选中了自己。 不过感谢导演组的眼瞎。 否则,这样的人生再继续下去,林弦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完犊子了——早上一杯勾兑豆浆和预制包子;中午外卖吃两年前做好的料理包;晚上再吃个去世时间比鸡活得还长的预制鸡腿;住在殡仪馆,偶尔还要接听催债电话;晚上往棺材大的小床上一躺,钻进黑心棉被窝看点盗版小说再刷点低智小视频嘎嘎乐,笑着笑着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但现在,他的人生,迎来了转机。 只要好好履行合同。 扮演好“恋综万人嫌”的角色,自己这辈子,就还有希望。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地铁提示音的响起。 “同州北站”到了…… 林弦缓缓站起身。他要回殡仪馆收拾行李…… 终于他娘的,不用跟尸体共住一个屋檐下了。 温暖的别墅小屋,他来啦! 不过就在林弦即将走下地铁的时候。 他猛地回头。 因为他发现,那个穿着寿衣的老人,竟然跟在他的身后。 林弦叹了一口气。 “说了没空,就是没空!” “再跟着我,我把你骨灰刨出来,混在骨泥里,做成淀粉肠!” 穿着寿衣的老人,此时,似乎终于被吓到了。 他的双眼的位置,虽然是黢黑的两个洞。 但他蹙起的眉头,耷拉着的嘴角,仍然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惊恐。 老人不敢再往前,而是停留在地铁上,“目送”着林弦,渐渐离去。 而就在林弦走下地铁的时候。 他的胸口,一阵发烫。 林弦拉开自己的衬衣,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他胸口的位置。 一枚黑色的龙纹玉佩,竟然镶嵌在他胸口的皮肉里。 而与此同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林弦耳边,幽幽响起。 【未履行鬼差之职,扣除十点阴德。】 【九品鬼差,阳间奉行林弦,目前剩余阴德,九万八千六百三十二点】 林弦听着那个嘶哑的声音,却只是冷漠的笑笑。 “扣!随便你妈的扣!当了所谓的鬼差这么多年,分币没有,这阴差,到底有个屁用啊?” …… 但林弦不知道的是。 在不为人知的深渊,阴风怒号黑沉沉,尽是逝去的鬼亡魂…… 无尽鬼域,阴曹地府。 一座不大的村落里,一群穿着破烂,双眼黑洞洞的游魂,却聚集在一块硕大的木牌下面。 木牌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 但这群游魂,却把目光,都集中在木牌的最上面。 木牌的最上方,有一个朱红色的名字,后面则是朱红色的数字。 鬼差(九品级)林弦:阴德,九万八千六百三十二点…… 聚集在木牌下面的野鬼们,此刻,忍不住低语起来。 “又降了,又降了……林大人的阴德又降了。” “林大人最近这是怎么了,明明距离十万点阴德,就差一点儿了,怎么又降了。” “诶,咱这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大多都受过林大人的恩施,在这阶级森严的阴曹地府,等待投胎转世的寻常孤魂野鬼,能否得到些许照顾,大多都是看野鬼上头,是否有鬼差罩着!林大人,您争争气啊!这么老些野鬼孤魂,可都指望着您呢。” “大人,干点儿活吧!活人鬼差,多稀有啊!我听鬼说,生人鬼差,可自行赏善罚罪,酆都特赦,先果后因,鬼差大人,莫要辜负自己这大好前途啊!” “隔壁的野鬼村,又走了一批鬼,前去投胎了,还立上了天阴线,都能连上阳间的信号啦!我们还在这边拉拉尿呢。” “大人,您得支棱起来,不能辜负这大好年华,大人是不是现在都没见过自己的《鬼吏书》我碰见大人的时候,他才十六,丁点“神通”不会啊!这么些年,这么多阴德,纯靠送魂硬攒下来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伙儿要不凑一凑阴德,给大人托个梦吧……” “托梦,那要好多阴德的……” “没办法,大家伙儿凑一凑吧,再不托梦,鬼差大人,一直摆烂,这辈子就完了,鬼差大人完了,等于咱们也完了,除非你们想在阴曹地府呆一辈子……大人,你对自己的才能,一无所知啊!大人!” 第2章 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和阴曹地府,4824号野鬼村,焦躁的孤魂野鬼们不同。 同州殡仪馆内的林弦,此刻正嚼着口香糖,哼着小曲,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的行李其实不多。 就连衣服都没几件。 他的工资,都用来支付妹妹的医药费,以及还债了。 几件单薄的衣服,外加一个从拼多多上买来的电动剃须刀,就是林弦的全部家当。牙刷,毛巾之类的,节目组应该都会提供。 林弦苍白的脸上,少见的露出神气活现的表情。 这么多年了。 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 他已经开始幻想,一百万到手后,自己的美好人生。 一百万的一大半儿,都要拿去还债。 但应该还能剩下个三五万! 再给妹妹所在的精神病院预存两万块钱。 自己手里还能有些盈余…… 卧槽!自己竟然能有存款! 存款诶…… 有了存款之后,自己一定要出去放纵一把,大悦城里有一家一百块左右的自助餐,林弦垂涎已久……他要去吃一顿,把自己吃成巨人观。 林弦一边幻想着,一边不自觉的嘿嘿笑出了声。 他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 随后背着自己从拼多多买来的二手旅行包,走出了同州殡仪馆。 他在殡仪馆的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工作单位。 “入殓师”的工作,林弦,可不打算辞掉,这可是自己这些年,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恋综”的录制,除了周六周日,必须参加节目组安排的特殊活动外,其余时间,周一到周五,恋综嘉宾,都可以按照自己原本的生活节奏,照常上班或上学…… 所以林弦的殡仪馆工作可以照旧。 不知为何,这家殡仪馆的老板,对林弦分外照顾。 不仅给了他这份工资不低的工作,而且给他安排的活计,比他的同事要轻松许多……困难的尸体,林弦几乎没经手过。 林弦计算过,他平均每天的工作时间,其实也就五六个小时。 其他的时间,他甚至还能干些兼职;干兼职的时候,如果顺手,林弦还会把“鬼差”的工作也给做了,虽然他今天,在地铁上,拒绝了那个鬼老头,但他有时碰到一些鬼魂,软磨硬泡,林弦实在拒绝不了的时候,能帮一把也会帮一把……不过得让他们打欠条。 林弦让鬼魂们打欠条的原因很简单。 他的家人,除了得精神病的妹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万一有一天他和妹妹都归西了,人间肯定没有人给他俩烧纸。 活着的时候已经够穷了。 死了可不能再穷了。 林弦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的事情。 一边已经走进了地铁站。 他掏出自己在闲鱼上购入的二手苹果8的手机。买苹果手机,是因为二手的手机里,只有苹果手机比较抗用!而且这个手机屏碎了,购入时很便宜。 林弦登录微信,看了一眼微信上的消息。 导演组的那个圆脸妹子,果不其然的已经把别墅地址,发了过来。 别墅的地址,在东郊森林公园附近。 好消息是距离,林弦工作的殡仪馆并不远。 坏消息是……那里没有地铁直达,也没有什么公交车。 无奈之下,林弦只好忍着肉痛,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他本来想跑着去的。 但计算了一下时间,会超时。 共享单车的话,他玩儿命的蹬,则可以在规定时间内抵达……打车?打车是不可能打车的,那他娘的得花多少钱,至少五十块,够他吃两天的饭了。 林弦背着自己不多的行囊。 一路风驰电掣。 随后,终于在下午,三点五十四分…… 林弦看见了一栋临街的独栋别墅。 他很确定那栋别墅,就是“怦然心动”节目组,准备的“心动小屋”! 因为只有那栋别墅外。 被装扮的花花绿绿,别墅的旁边,还立着一个粉色的牌子,上面就写着“心动小屋”四个字,除此之外,别墅外,还停着一辆房车,和几辆面包车。 几个扛着摄影机的大哥,正在房车下面,调试着机器。 其中一个摄像大哥,刚把摄像头的盖子给拧开。 就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裤,白色衬衣,背着一个蓝灰色破书包的青年,蹬着一辆共享单车,直接闯进了他的摄像头,并且直挺挺的向他撞来。 摄像大哥,人都傻了。 差一点没直接把手里的摄像头,脱手扔出去。 幸亏那名蹬车的青年,一个急刹,停在了摄像大哥的面前。 青年随意的抓了抓头发。环视了周围一圈儿后,露出憨厚的笑脸。 “诸位下午好,我是节目组的邀请的男嘉宾,我叫林弦。” 周围的工作人员一阵错愕。 怦然心动,这个恋综节目,录制了也有几季了,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嘉宾的出场方式,这么的……独特。 而就在这时。 一个年轻的,带着鸭舌帽的女孩子,举着一张纸,从房车上跳了下来。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纸,又抬头看了看骑在共享单车上的青年。 “你就是林弦?怎么骑单车来的。” 随后她又转头,向周围的其他人解释。 “这是我们新的男嘉宾。” 林弦则咧嘴笑笑。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 那名年轻的女孩子,已经拉着林弦的胳膊,往别墅的方向走。 “你是别墅里的四号男嘉宾,签合约的时候,导演组的人,跟你交代了自己的人设吧。” 林弦低声咳嗽了两下。 挺直了自己的脊背。 “导演放心,我一定尖酸刻薄。导演组把我揣兜里,难道我还能把导演踹沟里吗?” 这名年轻的女孩子,一边点了点头,一边递给林弦一个耳机。 “那就好!别墅里,其他的嘉宾,都已经入住,目前有三名男嘉宾,四名女嘉宾。但其中有一对儿,已经快成了,他们今天没在小屋,出去约会了。还有一位女嘉宾,因为工作原因,要加班,所以目前别墅里,只有两男两女,和你一样,都是新人,没比你早来几天。” “别墅里的固定机位,都已经安装完毕,摄影师也大多就位,这代表着,你迈入别墅的瞬间,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观众看见你。” “耳机里,会偶尔给你一些提示,让你在关键时刻,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得你自己表现……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林弦点了点头。 他接过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导演,这档节目里,就我一个人,有“人设”?” 那名女导演,摇了摇头。 “除你之外,还有两名嘉宾,也和节目组签订了人设要求,不过他们的人设比你好!其他的嘉宾,没有剧本,是纯正的素人。人家是真的来恋爱的。” “三分虚,七分实,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观众,带来更好的体验。” 林弦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那名女导演,站在原地,帮林弦打开了别墅的大门,之后在他的背后,轻轻一推。 “林先生,你切记,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女导演的声音,渐渐遥远。 林弦迈过了别墅的大门门槛。 映入他眼帘的,是布置温馨的别墅客厅。 原木色的地板上,铺着白色的地毯。 棕色的沙发,摆成凹字形,背对着别墅的落地窗,正面,则是壁炉。沙发的前后左右,犄角旮旯,都安置了摄像头,但不会显得突兀。 沙发上,坐着两男两女。 他们听到了别墅大门口传来的声音。 所以纷纷回头。 “哦,是新人?” “诶,是男嘉宾……我就知道。” “怎么风尘仆仆的,你好,你没带行李吗?” …… 林弦看见,沙发上的四个人,在自己进门后,都站了起来。 林弦不禁感慨。 真是懂礼貌的四个人啊…… “你们好,我叫林弦,今天刚到。” “你们好讲礼貌啊,看见我,全站起来了,一看就是在公司没少被领导批评,大家都是当牛马的好材料啊!” 寂静…… 刚刚还热闹的别墅,在林弦说完这句话后,瞬间寂静。 别墅里原本的两男两女,四位嘉宾,脸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尴尬。 这位新来的男嘉宾,好像,似乎,有点不太会说话。 而别墅外的导演房车里。 负责整个节目调度的总导演——一名穿着白衬衫,灰色长裤和马甲的中年男导演,看着负责录制直播的显示屏,忽然一拍大腿。 “人才啊!这就是我从上千份报名表里,挑选出的那个男四吧。我就知道他有潜力。” “直播间活跃度怎么样?” 一旁的女助手,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有人骂男四不懂礼貌,没情商了!” “但更多的观众,还保持着观望状态,男四的脸,毕竟不错,干干净净,棱角分明。” 导演点了点头。 “通知男四,继续保持!今天是他第一次进恋爱小屋,务必把人设给我立住。最近节目热度有所下滑,甚至有了不少黑贴,觉得我们假。” “但是有了男四,就不一样了,观众都去骂他,就没有人骂节目组了。而且,还能为节目带来话题度!这一百万,花的就不冤。” 一旁的三十来岁,着装干练的女助理,立刻拿起对讲机,声音低沉。 “男四注意,男四注意,你表现得非常好,请继续保持。” 别墅里,林弦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才哪里到哪里……他今天就让这些温室里的小花,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尖酸刻薄。 而林弦对面的四位嘉宾,在短暂的尴尬后,还是保持了良好的素质和修养。 尤其是两位女嘉宾。 其中一位,看见林弦满头大汗,从客厅的小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林弦。 另外一位,则一脸笑意的跟林弦打招呼。 “您好,我叫陶星璨!” 林弦接过女嘉宾递过来的纸。点了点头。 这两名女嘉宾,都很好看。 给林弦递纸的那名女嘉宾,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大波浪长发。鹅蛋脸,桃花眼,五官柔和,是古风美人。看起来像是个温柔的妹子。 和林弦打招呼的陶星璨,则梳着高马尾,阔腿裤,灰色卫衣。虽然看上去衣品差了一点,但那张脸,实在精致。不输明星,感觉可以直接送去剧组演戏。 最重要的是,林弦觉得这个陶星璨有点眼熟。 他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个妹子。 这种时候,林弦本应该不动声色的,但他想起了节目组给自己安排的人设,所以他咧嘴一笑。 “我好像见过你……卧槽,我想起来了,你是个小主播,在抖音上搞灵异探险,偶尔还连麦给人算命,你为啥来参加节目,是换塞道了吗?灵异探险博主哪有当情侣博主香?” “我告诉你,你的选择是对的,这辈子,都别他妈的和那些鬼东西,扯上联系,我就是因为年少不懂事,这辈子都完了。” 陶星璨眼角抽搐。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幸亏这时候,两个男嘉宾站了出来。 这两个男嘉宾,一个穿着西装马甲,西裤皮鞋,梳着背头,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另一位穿着宽松的褐色衬衣,但依旧能隐约看出肌肉的轮廓。五官也立体,像模特似的。 那位精英男,直接拉着林弦,往沙发走。 另一个模特男,则把林弦和陶星璨,间隔开来。 现在这两个男嘉宾已经确定了……这个新的男嘉宾……是个傻缺。 “兄弟,你看起来累坏了,赶紧坐下来歇一歇,我叫张恒之,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雷恩!” 林弦几乎是被那个精英男按在了沙发上。 另一个模特男,也对着林弦,微微颔首。 “我叫马锦隆,你可以叫我小马。” 被按在沙发上的林弦,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自己表现得应该差不多了,自己现在,在嘉宾和观众面前的形象,应该是一个低情商,没礼貌的傻缺。目前来说,表现出来这么多应该就够了,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见识自己的“尖酸刻薄”! 抱歉了诸位,你们是为了谈恋爱,我可是为了“钱”!你们就忍忍吧。 随后,林弦转过头,目光落向最后那个温柔的,给他递纸的妹子……这群人里,他对这个妹子的感观最好。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长相古色古香的妹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小腹的位置,像是鞠躬一样。 “我叫陈芷蕊……” 林弦点了点头。 “陈芷蕊啊,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林弦喃喃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不知为何,他的屁股刚一沾上沙发,一股无法形容的倦意,瞬间袭来。 他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垂。 他想抵抗这抹倦意,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变黑。 小屋里的四个嘉宾,则全都呆了,因为他们看见,林弦刚坐上沙发没多久,竟然直接闭上了眼,随后传出轻微的鼾声…… 四个嘉宾,互相对视了一眼,第一次想要求助节目组。 陶星璨看着瘫倒在沙发上的林弦。 “他这是睡着了?要叫醒他吗?” 一旁的陈芷蕊,摇了摇头。 “让他休息一会儿吧,他看起来太累了……” …… 而与此同时。 睡梦中的林弦,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他光着膀子,来到了一处乌云密布,阴风阵阵的天地。 他的眼前,是一处阴森又破败的村落。 村口前,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刻着“野鬼村4824号”…… 林弦还没来得及细看。 忽然听见,他身后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林大人,林大人……” “林大人,你回头看看我们……” 林弦的身体一僵,他谨慎的回过头去,结果看见,数百张,双眼黑黢黢一片空洞的,消瘦如枯骨的,皮肤青灰色的脸…… 鬼! 全是鬼。 就算林弦,已经熟悉了和鬼打交道,他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鬼。 但隐约间,林弦觉得这些鬼,似乎有点眼熟。 而那些鬼魂,阴恻恻的声音,也飘荡到林弦耳边。 “林弦大人……还记得我们吗?我们都是被您超度的鬼魂。” “林大人别怕,你那里还收着我们给你的欠条。” “大人,别打我们啊,我们并非忘恩负义,您也没死,这是托梦,托梦!我们凑了好些阴德,才托梦,见您一面……” “我们求见您,是为了告诉您,不能再摆烂啦,您可是九品鬼差里,积攒阴德最多的,前途无量啊……” “这么多年,您虽然有鬼差的身份,干着鬼差的活计,但根本没使用过鬼差的权能,您想不想掌握神通,想不想生杀鬼魂,想不想荣华富贵?鬼差大人,你点个头,我们告诉你咋整!您平步青云了,我们这些您超度来地府的孤魂野鬼,才能跟着升天……” “什么?大人,您说您参加“恋综直播”了?没事,不冲突。实话跟大人讲,时代变了,现在地府也能通无线电,我们地府里的鬼,也能看阳间的节目……只是得拿阴德换“鬼手机”大人,您当鬼差,和您谈恋爱,两不耽误,等我们阳间的亲人,给我们烧的纸钱多了,我们都去换手机,蹲着直播间,看您的节目,我们给鬼差大人,加油助威刷火箭,看谁敢与您为敌……” “我们不光自己看,我们让整个阴曹地府的鬼魂,都去看,鬼差大人,您就等着在我们阴曹地府,爆红吧……” 第3章 鬼差大人,为何遭受这样的辱骂? 林弦幽幽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别墅天花板,金色的水晶吊灯。 他的身上,盖着一件绿色的棉外套。 上面有淡淡的花香……这绝对是妹子的外套! 林弦,把外套从自己的身上掀开。捂住自己的额头和一只眼睛。 脑子却不由得回想起刚刚的“梦”! 梦里,他到了阴曹地府,来到了4824号野鬼村,见到了数百头,他曾经超度的鬼魂。 这些鬼魂,逼逼赖赖的,跟自己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但有用的消息也是有的…… 这么多年,自己鬼差的身份,都他娘的浪费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么多年,都在打白工。 原来是员工福利,自己压根没领。 阴曹地府,真他娘的有病。 强制把人变成了他们的员工,就不会顺便,给一份“员工知道手册”吗?也没有个师傅,干活儿全靠自己参悟! 就连当年的超度鬼魂的方法,都是一个生前钻研过“风水学”的老鬼,教自己的。 林弦一肚子气。 根本没处发泄。 而就在这时。 他佩戴的耳机里,传来了导演组,那个女导演的声音。 “男四,你终于醒了!” “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刚进小屋,竟然就睡着了。” “不过节目效果还行,观众现在都不怎么喜欢你。你留下的初印象极差。”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嘉宾们,目前都在餐厅。” “你出场的时候到了……” 林弦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导演组的催促声。 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他就知道,一百万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现在摆在林弦目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退出节目,一心一意从事他的“鬼差”事业。依照那群鬼魂说的,自己真把鬼差的工作干好了,绝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穷困潦倒,到时候没准会有一堆有钱人,求着自己帮忙。 另外一条路,就是继续节目的录制,毕竟那是近在眼前的一百万,林弦舍不得放手。 过往的那些年,他真的太穷了;而且拍摄节目,又不代表鬼差的事业,他就放弃了,摄像头只布置在别墅小屋里……周末和女嘉宾出门约会,导演组才会安排摄影跟拍。 其余时间,林弦都是自由的,他有大把时间,可以从事鬼差的工作…… 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林弦最不怕的就是兼职。 林弦很快有了决断。 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拿起之前盖在他身上的那件淡绿色毛绒外套,起身就往餐厅走。 别墅的餐厅和客厅,只隔着半道墙。 从别墅沙发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餐厅的原木色的,足以坐十人的长方形方桌。 只是餐桌上都没有坐人。 林弦迈步跨过那半道墙的围挡,看见餐桌的北边,是凹字形的宽敞厨房。 他之前见过的那四位恋综嘉宾,正在厨房的灶台边忙碌。 让林弦有些意外的是。 厨房里,霸占灶台位置的,竟然是那个身材健硕的“模特男”林弦记得,这家伙叫小马,原来他不仅身材好,还是恋综节目里,标配的厨子啊…… 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在西厨的位置上,拌沙拉。 两个明显年龄稍小的女孩子,一个在切菜,另一个在刷盘子。 第一个注意到林弦的,还是陈芷蕊。 这个长相古典,气质优雅的妹子,看见林弦后,一双眼变成两个弯月。 “你醒啦!”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之前看你睡得太香,就没忍心吵醒你。” 从灶台上飘出来的肉香,钻进林弦的鼻子里,让林弦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么多年了。 自从他那不靠谱的爹,投资失败,失踪没影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口现做的新鲜热乎饭了…… 偶尔开荤吃的预制菜,那僵尸肉,林弦怀疑比他的命都长。 他的双眼此刻直勾勾的盯着灶台。 让正在做饭的模特男,小马,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凉。 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的是双眼冒着绿光的林弦。 这眼神,让小马心里犯怵。 他甚至怀疑,这个四号男嘉宾,会不会忽然冲过来,咬他一口! “你等等,红酒炖牛肉。马上出锅!” 林弦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你做饭这么香,家里是开餐厅的吗?” 马锦隆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四号男嘉宾,进小屋之后,总算说了句人话。 “那倒是没有,但是我喜欢做饭。” “做饭的话,食材和烹饪都很重要,这块牛肉是我今天特意早起,去农贸市场买的新鲜牛肉,红酒也是法国进口,是零六年的高级葡萄酒,调料也都是……” 但马锦隆的话音未落。 林弦的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别逼逼了,再逼逼,你就不是厨子哥,是strong(死装)男了!好不容易,靠着做几顿饭,积攒的好人设,一会儿全都败光了。” “啊!不好意思,马大厨,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哈!我这也是代表咱们这个节目的观众提醒你……” 马锦隆整个人身体一僵。 他瞪着林弦,脸都被气绿了。 但想到周围全都是摄像机,他强行把自己心里刚刚升起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只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继续做饭。 厨房里其他的三个人也都一言不发。 就连原本想要和林弦说话的陈芷蕊,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也担心,自己会被林弦给怼了。 原本和谐的厨房氛围,在林弦到来之后,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林弦随后又走到精英男身边。 这个明显在职场摸爬滚打过的男士,只是淡淡的瞥了林弦一眼,就端着自己的拌沙拉的盆,走到了一边,他压根不想跟这个新来的男嘉宾说话。 但林弦却不想放过他。 “老张,嘿,老张,你怎么不理人呢,老张!” “你今年多大了老张?” “我看你今年得有四十了吧!怎么还上恋综,你是不是结过婚?有没有小孩儿?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有小孩儿的话,他在上小学还是上初中?他知道你上节目给他找妈妈吗……“ 而就在这时精英男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太阳穴位置,都鼓起了青筋。 但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旁边的摄像头,所以他和模特男一样,强行压下了自己的火气。 只是捧着手里的沙拉盆,走到了一边。 他想离这倒霉玩意远一点。 本就尴尬的厨房,气氛这一刻直接进入到了冰点。 在恋综节目里。 厨房,是男女嘉宾,产生联络和情愫的重要地点。 洗菜时不小心触碰到的手,做饭时展示出来的厨艺和生活态度,暧昧的氛围在小小的厨房里随着烟火一起发酵…… 可现在,这一切美好的设想。 都被林弦给搅乱了。 两名男嘉宾,都神色阴沉的一言不发。 两位女嘉宾,凑在一起切菜,但都距离林弦远远的。 似乎担心,林弦也对她们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语。 整个厨房,只有林弦气定神闲。尴尬吗?一点点吧……但是无所谓,别的嘉宾是来谈恋爱的,但林弦可是来挣那一百万的。 为了钱,只能暂时对不起模特哥和精英哥了。 忍忍吧! 我这也是为了工作。 导演既然选中了我,那我必不可能让导演失望。 他本来还想继续“毒蛇”! 但他的耳机里,传来节目组“叫停”的声音。 “四号男嘉宾,差不多可以了。” “直播的弹幕已经把你骂疯了,甚至开始攻击节目组了。” “再这样,节目要无法正常推进了,掌握一下尺度,尺度!!!” 林弦眉头,微微轻蹙了一下。 嗯? 竟然叫停了。 还得把握尺度。 既要惹人嫌弃,还要保证节目的进度正常推进,不能耽误其他男女嘉宾的情感促进? 果然,钱,没有一分是好挣的。 林弦在心中暗自感慨。 他暂时收敛了自己的攻击属性,默默的从厨房吧台上,拿了一颗已经洗好的苹果,之后坐到餐桌上,啃了起来。 他忽然的安静。 让在厨房里忙活的四个嘉宾,有些意外。 但他们仍旧没人愿意再尝试和林弦搭话,这家伙,没素质,没情商,尖酸刻薄至极……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餐桌旁的林弦,正在仔细回忆之前的梦境。 按照4824号野鬼村里,野鬼们的说法。 鬼差,是游走于阴阳两界,是酆都敕封的官吏,拥有引渡亡魂,生杀恶鬼的权利……鬼差分为九等,每升一等,都将掌握更高级的“术”与“神通”! 只是鬼差想要提升自己的等阶,必须要花费大量阴德。 阴德,是阴间的硬通货,可以理解为货币,但比货币更夸张,阴曹的普通野鬼,都很难直接获取阴德,只有通过在阴间劳作,继续当牛马,或者通过阳间的亲人烧纸,能够获取少量阴德……阴德积攒的多少,能决定投胎时间,积攒的阴德越多,投胎越快。 而鬼差积攒阴德的手段就多了……引渡亡魂,生杀恶鬼;完成阴曹司与判官司,颁布的悬赏任务,能够赚取大量阴德。 阴德可兑换术法,符箓,鬼差法具——帮助鬼差,更好的完成悬赏任务,如此循环。 而开启鬼差权能的方法,就是镶嵌在自己胸口的那枚漆黑鬼玉。 把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上面,鬼差的权能就能开启。 他娘的,这么多年,林弦一直护着自己胸口的那块诡异部位,生怕暴露了,被别人当成怪物,早知道,往上面,滴一滴血就能改写人生,林弦绝对把自己的手腕割了,往上面放血…… 在林弦看来,阴曹地府的阴司系统,和国家系统没什么差别,阴德就是钞票,阴差则是公务员…… 无论生死,牛马打工人,都得打工。 不过林弦对此并不反感。 有了鬼差这个身份,他和妹妹要是哪天挂了,去了那边,也算有着落了。 他妹妹清醒的时候跟林弦说过。 “哥,哪天你要是撑不住了,别挺着,到时候你也来精神病院,我吃碳酸锂,你吃舍曲林,白天我去做经颅磁,你去做生物反馈,晚上镇定一打,手脚一绑,咱俩这辈子就完了……” 林弦听他妹妹这么说的时候,感动坏了。 因为只有她妹妹会允许他放弃人生,她或许是知道哥哥的辛苦,所以觉得放弃人生也没关系,大不了兄妹一起挂了…… 而就这时。 忽然,砰的一声。 玻璃碗,撞击实木餐桌的声音,打断了林弦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见模特男,把一大盆的用玻璃大碗装好的“红酒烩牛肉”放在了自己面前。 牛肉的香气,钻进林弦的鼻子里,让林弦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林弦抬起头,想对模特男笑笑。 结果这家伙,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隐晦的冲林弦翻了一个白眼…… 林弦挑了挑眉,这个模特男,还真是死装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 他在这个节目,拿的就是“万人嫌”剧本。 自己要是不被讨厌,导演不给自己钱怎么办。 这么多年的磨砺,林弦已经养出了足够厚的脸皮。 很快,林弦面前的餐桌,就被各式美食填满。 模特哥,虽然死装的,但厨艺确实不错。 一桌的饭菜,几乎都出自他手。 主菜是红酒烩牛肉,配菜有红烧鸡腿肉,素菜有沙拉和蒜蓉西兰花;海鲜还有清酒煮蛤蜊;主食则是金灿灿的蛋炒饭。 一大桌的饭菜,至少卖相上,已经不输外面的饭店。 忙活了好些时候的其他四位恋综嘉宾,也都落座。 但气氛还是有些尴尬。 西装男和模特男,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仍旧有些阴沉。 陶星璨看气氛有些尴尬,主动举起了手里的倒着汽水的杯子。 “那个,老李和张张,今天约会,应该不回来了!楠楠刚刚给我发了微信,她今晚加班,晚饭在公司解决……所以今晚的晚饭,应该就我们五个人了。” “让我们感谢马大厨的辛勤劳作,并且欢迎新嘉宾。” 有了陶星璨,主动破冰,餐桌上尴尬的气氛,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模特男的脸上又露出了他觉得的迷人的微笑。他举起了手边,之前一直不肯举起的杯子。 “没事,能为两位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 西装男的脸,也不铁青了,他露出年上者,应有的和煦和自信。他也举起手边的高脚杯。 “小马辛苦,大家能聚在这里,就是缘分!刚开始可能不了解,但随着接触,大家会慢慢成为朋友的!” 陈芷蕊,也举起手里的杯子,微微颔首,她没有说什么,但她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美好。 餐桌上,四个人同时举杯…… 只有一个人手里的杯子,没有举起来。 林弦此刻正忙着往自己的碗里扒拉牛肉。 举杯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吧。 这种新鲜牛肉,林弦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吃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那个逃债的死鬼爹,还没有失踪的时候吧。 打工的这些年,林弦只偶尔吃过几次有牛肉的料理包,那里面的牛肉一股腐败的味道,林弦怀疑那牛肉放在冷库里的时间,比他的命都长。 而现在,他住进了温暖的大别墅,有新鲜的牛肉吃。 他真的对这个节目的导演,真的心怀感激…… 林弦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往自己的嘴里疯狂塞牛肉…… 新鲜软烂的牛肉和红酒的香气混杂着,在他的口腔中散开,他幸福得想要捶桌子。 完全没注意旁边四个男嘉宾正尴尬的举着杯子。 原本刚刚缓和一点餐桌气氛,又变得尴尬了…… 陶星璨本来想提醒一下林弦。 可就在这时,林弦忽然抬起了头,盯着陶星璨的胸口。 “你前面的鸡腿,能给我几个吗!离我太远了,我够不到!” 陶星璨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把自己面前的餐盘端起来。 林弦也不跟陶星璨客气。 直接站起身,往自己碗里夹了三个大鸡腿,随后才重新坐下。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纷纷把杯子放了下来。 林弦大快朵颐。 其他人想要调节气氛,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们甚至还得时刻注意餐盘,和林弦抢饭! 因为这家伙,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要是不抢,估计什么也吃不到了…… 一顿饭,就这样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所有人都没有很开心……除了林弦! 他吃得太他娘的开心了。 要是妹妹能和他一起吃这顿饭,他会更开心…… 酒足饭饱之后。 林弦主动提出,想要回房休息…… 这其实也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按照恋综里的规矩,没有做饭的嘉宾,一般都会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互相有好感的男女嘉宾,甚至会一起洗碗,增加相处的机会。 而像林弦这种情况。 他好歹也得洗几个碗…… 但林弦这个无理的要求,却得到了四位嘉宾的一致同意。 他们恨不得林弦赶紧回屋! 尤其是那两个男嘉宾,他们看林弦的眼神,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厌烦。 这个该死的男四,把他们今天接触两个女嘉宾的机会,全都给毁了。 得到了四个嘉宾的同意后。 林弦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谢谢,你们都是好人,你们会有福报的。” 这一句感谢,让四个嘉宾,都有些懵! 这家伙,会说好话啊! 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林弦已经跑去客厅,拿起自己单薄的背包,直冲别墅二楼,自己的卧房,节目组,在每个嘉宾的卧室门口,都挂了嘉宾的名字。 林弦不担心,自己会找错。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林弦已经出色的完成了,自己进入小屋后,第一天的任务,剩下的时间,都归他自己。 找到自己的卧室后,林弦直接推开了门,他看到了安置在门口和房屋顶角线上的摄像头。这两个摄像头,嘉宾可自行关闭。和节目组签订合同的时候,合同里明确标注了这一点。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弦在把房间里的两个摄像头关闭后。又躲进了厕所。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关乎自己的未来,也是自己最大的秘密,决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这么多年了,他要好好看看,这个该死的鬼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林弦不知道的是。 同一时刻。 阴曹地府,4824号野鬼村。 一群孤魂野鬼,正在摆弄着一根漆黑的粗大的杆子,杆子上,有红色的细线延伸……那些红线,延伸向漆黑的天空,看不清去向,只觉得红线似乎能和漆黑的天空,连接到一起。 在这群野鬼的旁边。 还有一个佝偻的老头,捧着一块巴掌大的板子,蹲在地上。 “还没弄好吗?怎么还没信号?” “之前给鬼差大人托梦的时候,鬼差大人说了,他上了一档直播恋综,叫什么……《怦然心动》这节目,在阴间好像也挺火的,不少女鬼都乐意看。” “咱得把信号弄好,弄好了信号,咱就能看见鬼差大人了……你们快一点。” 正在摆动那根硕大的漆黑杆子的野鬼们,也在抱怨。 “这不已经在弄了吗?” “就是,李老鬼,你当这玩意容易弄啊,咱们村穷,就算集资,也只能买最便宜的“天阴线”信号杆,还得咱自己弄,鬼城那边,用的都是信号塔。” “别抱怨了……咱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指望阴差大人,在阳间,多积阴功……乘除加减,上有苍穹,咱们这些4824号野鬼村的这些野鬼,都是和鬼差大人绑定的……” …… 而就在这时。 蹲在一旁的李老鬼,捧着那块板子,忽然兴奋的开口。 “有画面了,有画面了,确定好,就是这个角度……” 李老鬼的这一嗓子,把黑杆子周围的野鬼们,都给嚎了过来。 一群鬼聚在李老鬼的身边,一起盯着李老鬼的那块板子。 可很快,这些鬼魂的脸上,都露出不太好看的神情。 “确定是这个节目吗?” “是吧,弹幕上,有人提咱鬼差大人的名字,那条弹幕不是写着吗——“节目组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奇葩,这个叫林弦的男嘉宾,简直是个畜生……” “这群年轻人,真是没素质,敢这么辱骂阴差,你等他们下来的,有他们好受的。” “就是,鬼差大人是好是坏,我们心里还没数吗?他不就超度我们的时候,还让我们打欠条吗?” “还踹了我的屁股。” “我的头也被打了。” “但那有什么关系,鬼差大人,依然是我心中的好鬼差……” “老李,你也发条弹幕,警告他们一下,咱们得帮鬼差大人,扭转风评啊!” “刚刚试了,一次只能发两字,还会被屏蔽,咱的信号太差了……鬼差大人,您到底是为何,遭受这样的辱骂啊?” 第4章 我录着恋综,就有鬼魂背着枪找上门了 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 阴间,4824号野鬼村的孤魂野鬼们,为了能看见他! 在阴间4824号野鬼村的村头,立起了一根信号杆。 更不知道,这群自己曾经超度的鬼魂。 捧着一块“鬼手机”。 想帮他驳斥那些骂他的弹幕。 林弦这时,在卧室的厕所里,光着膀子……用一厕所里,节目组准备的剃须刀的刀片,割破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 鲜血从林弦的食指指尖流出的时候。 林弦深吸一口气。 把指尖的鲜血。 按在了镶嵌在他胸口的黑色龙纹玉佩的,龙眼上面。 一瞬间。 黑色的龙纹玉佩上,雕刻的阴龙,像是活了过来——画龙点睛! 与此同时。 林弦只觉得,身体一冷。 他全身的汗毛,一瞬间,好像都耸立了起来。 与此同时。 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古老又威严的声音回荡。 “酆都北阴大帝炎帝大庭氏,讳庆甲。天下鬼神之宗,凡生生之类,皆入阴府轮回……酆都敕封,鬼差之职,地上阴神,生杀鬼魂……太阴法曹,计所承负……岁尽拘校簿上,山海陆地,诸祀丛社……舍宅诸守,察民所犯,岁上月簿……平世鬼乱,定阴阳两界江山……” 那威严的声音,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消失。 林弦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不过好消息是,这份不适,也没有持续太久。 他很快,就看见了极其玄妙的一幕。 他看到,在自己的面前,悬浮着一本展开的书册。 书册的封面,有烫金的三个大字——《鬼吏书》! 翻开的书卷上。 竟然有自己的名字。 【九品鬼差:林弦】 【阴德:九万八千六百三十二点】 【位列:九品鬼差,甲等一位】 (注:九品鬼差,消耗一万点阴德,并完成试炼,可升至八品) 书册的另一侧。 则像是目录。 【判官司殿悬赏任务:892件(可领)】 【阴曹司殿悬赏任务:68件(可领)】 【轮回司殿悬赏任务:119件(可领)】 在这些能领取的任务名录的下面。 还有“商城”目录…… 【阴鬼使:术,器,符(可兑)】 【拘魂使:术,器,符(可兑)】 【妖冥使:术,器,符(可兑)】 …… 林弦看着眼前的书册。 大致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如果把自己代入成为一个游戏人物。 眼前的浮空的书册,就是一个变形的游戏面板啊!!! 左边的书页上,标注的是自己的姓名和金钱。 右边的书页上,上半部分是自己能接的“任务”。下半部分,相当于“游戏商城!”能用金币,兑换“技能书”和“武器装备”! 他娘的…… 果然,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游戏”!!! 要么肝,要么氪,不肝不氪,那就被其他“玩家”欺负,并且还掉掉耐久度! 无论死人,活人,都无法从这个“游戏”逃脱出去。 林弦的在厕所里,嘿嘿干笑了两声。 “有点意思……” “如果把这个阴德,看成“金币”的话,那我还是挺富有的。” “妈蛋,原来老子在阴间那头,是个有钱人……” “要不在房间里系一根绳,吊死自己,去那边当富豪得了……” 但林弦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之前梦境里,4824号野鬼村的环境来看!那边没什么好的。” “没阳光,没绿草,一群鬼老登,双眼黑洞洞的,干瘦干瘦,估计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他们都说,积攒着阴德,想要快些投胎,这也就意味着,阴间生活不咋地,还是人间好!” “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可不能死。” 林弦沉思片刻,便开始继续翻阅那本《鬼吏书》! 他首先粗略的浏览了一眼“三司”发布的悬赏任务。 这个三司,主管事务不同,颁布的悬赏任务类型也不同。 判官司悬赏任务,主管查案,赏善罚恶,日巡夜游。 阴曹司悬赏任务:监察阴阳两界。遇到诡异事件上报城隍。 轮回司悬赏任务:专司魂鬼轮回后的因果报应。 三司的悬赏任务…… 阴曹司任务最多,但给予的阴德最少。 一条悬赏任务,在一百到五百点阴德之间。 判官司和轮回司,略高一些。完成一条悬赏,大概能获得五百到八百点阴德。 轮回司的悬赏任务里,奖赏阴德最高的一条,高达两千点! 每一条悬赏任务,还标明了任务地点,任务地点会自动显示和林弦之间的距离。 继续往后翻越。 就是林弦理解的“鬼差商城”! 阴鬼使;拘魂使;妖冥使……是鬼差主修的三种方向。 阴鬼使,主修幽冥,专精镇压厉鬼,生杀鬼魂;代表鬼帅有,鬼王;日巡游使;夜巡游使。 拘魂使,主修阴阳,专精游走阴阳两界,勾魂刑判;代表鬼帅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妖冥使。主修万物,专精游猎畜生妖孽,杀妖灭怪;代表鬼帅有,豹尾;鸟嘴;鱼鳃;黄蜂…… 三种方向,能兑换的修炼术法,符咒,法器,都不一样。 而,术,符,器,三类物品中。 符最便宜,因为是一次性消耗物品,每一道符,需要一千到两千点阴德兑换。 术比符贵,需要“鬼差”自己修炼,才可掌握,每一道术,要三千到五千点阴德兑换。 器最贵重,大多数器,都要以鬼差自身之魂催动,但自带奇能异术或增伤保命,最便宜的“器”也要五千点阴德,高阶的“器”则价值上万! 林弦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九万多的阴德,看上去挺多的,但看一眼“商场”,立马觉得其实也没多少,这“阴德”果然就跟钱一样,攒起来费劲,但花起来,分分钟就没了。” “目前我手里的这些阴德,都是我十几年来,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汗!绝对不能挥霍。” “赌徒没有好下场……就像我那欠债失踪的爹。” “晋升八品鬼差也不着急,一万阴德虽然付得起,但那个“试炼”,目前信息不明。不适开启……4824号野鬼村的那些老鬼,交代的情报太少了。” “所以目前,对于我来说,每一分阴德,都必须花费在刀刃上,一分阴德,当成两分花,勤俭节约的优良品德不能忘。无论是术法,符咒,还是法器,都以高效,有用,易上手为基础,择优兑换!” …… 林弦在卧房的厕所里,足足待了四个多小时。 才推门走了出来。 他的双眼遍布血丝,但神情振奋。 他刚刚花费了一万四千点阴德。 兑换了种他认为性价比最高的,一道符,一具器,两个术。 一次性耗费这么多阴德。 林悠很是肉疼。 但他也知道,这属于必不可少的前期投资。 该节省节省,但该花也得花。 两道术。 分别是花费五千点阴德兑换的“明魂”和花费两千点阴德兑换的“通阴”! 这也是鬼差入门,必须掌握的两道术法。 明魂——也可以称之为“增魂”!增长,滋养魂魄的术法。 森罗万鬼,说到底都本质都是魂,魂的力量越强,鬼也就越强,鬼差的许多术法,都需要以“魂”来催动!在幽冥之地,魂的力量按照强弱,也被划分为九级! 林弦要想在鬼差这条路上,有一个好未来,这道术,必须好好钻研! 另一道术“通阴”——同样是鬼差的基本术法,可以让鬼差的魂魄,往返阴阳之间! 林弦需要依靠这道术法,重新和4824号野鬼村的那群老鬼,取得联系! 他对于阴曹地府还太过陌生,也不认识其他鬼差,这些老鬼,就是自己在下面,唯一的人脉。 他兑换的符箓,花费三千点阴德,名为“火鬼”,使用符箓后,可以从幽冥地府,召唤一头“火鬼”,并驱使,驱使时间有限。 “火鬼”多为“罪鬼”,在十八层地狱受罚,自身沾染幽冥火,可镇压一般厉鬼!为鬼差工作,可略微削减其“罪”! 林弦把这理解为,被关押在监狱里,每天受折磨的犯人,为了能减轻被折磨的时间,替阴间公务员干脏活…… 至于最后的“器”,名为“碎镜”,花费了林弦五千点阴德。 造型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背面是铜质,雕刻着鸳鸯;正面是碎掉的玻璃,像是清末民国时期的古物。这枚鸳鸯镜里,据说封印着一个不愿投胎的执念鬼,可映出“照镜人”最近的吉凶。 镜中鬼,不可操控,但能将人,或鬼,拉入镜中!镜中,据说有一间大宅院…… 林弦选择这件“器”,是觉得它物超所值……映照吉凶没什么,但那头镜中鬼,如果能驯服,林弦绝对是占大便宜了。 从厕所走出来后。 林弦握着那枚“鸳鸯镜”,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自从他那逃债的爹,没了影子后。 林弦还是第一次,如此放松的躺在这么柔软的床上。 仅仅一天,自己悲惨的人生,好像就他妈的转变了。 这转变,甚至让林弦觉得……好日子,终于他妈的要来了。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 很想念在精神病院的妹妹。 这种幸福的好消息,妹妹也会替自己开心的。 而就在林弦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阵诡异的响铃声。 在听到响铃声的一瞬间。 林弦本能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因为发出这响铃声的不是人,而是“鬼”! 作为从小就能看见鬼魂的人类。 林弦能清晰的分清楚人类发出的声音和鬼魂发出的声音。 这两种声音,落入到他耳朵里,完全不一样。 妈的。 又有鬼找上门了? 自己录着节目呢。 但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 《鬼吏书》上写了。 当有鬼魂主动找上鬼差,寻求超度,而鬼差拒绝! 这属于渎职! 会扣除鬼差阴德。 林弦回想起自己前些天,拒绝的那些鬼魂,都觉得痛心疾首……他也不知道自己被扣除了多少阴德。 所以,仅仅思考了一瞬。 林弦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响铃声,是从楼下传来。 那个找上门的鬼,应该是在楼下徘徊。 林弦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决定下楼。 楼下的客厅里,都是摄像头…… 这代表着,自己不能直接和那头鬼魂对话。 看来要想办法,把那头鬼,带到没有监控的院子里去。 自己真是又机智,又勤劳……阴阳两边双开花,我不发财谁发财! 林弦嘿嘿干笑了两声。 直接推开了房门。 林弦的房间,紧临着楼梯。 楼梯此时也黑黢黢的,但能看到客厅里散发的些微光亮。 林弦隐约还能闻到泡面的味道……是康师傅的鲜虾鱼板面。 等一下…… 泡面? 为什么会有泡面? 以林悠这么多年和鬼接触的经验。 鬼应该吃不了泡面。 林弦走到客厅。 却看见别墅的餐厅,亮着一盏小黄灯。 一个穿着一身绿色连衣长裙,上半身披着白色坎肩。 一头黑色长发,鹅蛋脸,杏眼娥眉,但眼中略带疲惫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雪白的小腿叠在一起,晃动着脚上的玫红色草莓熊棉拖。 她的手里,正端着一桶刚刚泡好的康师傅,鲜虾鱼板面。 在看见林弦后。 女子的原本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 她似乎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把手里的桶面放下,还是把脚上的拖鞋穿好。 最后,她一脚穿着拖鞋,一脚踩在拖鞋上面,手里还捧着桶面,直接站了起来。 “您……您好……” “您是四号男嘉宾是吧,我叫白乔楠,不好意思,我刚下班,是吵到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林弦则有些错愕的看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他猜测到了,这应该是自己没见过的恋综女嘉宾。 恋综八个人,自己还剩三个人没见过,其中一对儿出去约会了,加班的那个,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不得不说,这个恋综节目,是会选人的。 至少目前,林弦见到的女嘉宾里,都个顶个的好看。 “你好,你好,我叫林弦。” “你继续吃,我下楼……拿瓶水,楼上没水了。” 林弦来不及和眼前的女子寒暄。 虽然眼前的女孩儿很漂亮,和陶星璨,陈芷蕊相比,也毫不逊色,年龄虽然稍长,整个人看上去柔柔弱弱,但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是林弦喜欢的类型。 但他现在着急寻找那个该死的“铜铃声”! 自从知道阴德的珍贵后。 在林弦心中,这玩意已经和人民币一样重要了。 他不可能看着这种东西,因为自己的“渎职”再被克扣一点! 林弦和白乔南打过招呼后。 便开始在别墅内,环视起来。 寻找那头“鬼”的踪影。 铜铃声,他不可能听错。 那就是“鬼”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这栋别墅,作为节目组,准备的,专门录制节目的“心动小屋”,从装修到布置,都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别墅外的花园,接近两百多平。不仅有花草,还有秋千和躺椅。 后院儿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泳池。 别墅的窗户也是大落地窗…… 而就在这时。 林悠的目光,终于凝聚在了窗户上。 他看见,一个影子,此刻正贴在窗户上,他的脸是青灰色的,全身上下,有数不清的窟窿。 双眼的位置黑黢黢,没有眼珠子,青色的左手抬起,却只有三根手指,三根手指掐着一个像是从古玩市场,淘来的铜铃,他掐着那支铜铃,摇晃个不停,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林弦不自觉的,靠近窗户。 他这么多年,也超度了不少鬼魂。 这样的鬼魂,却很少看见。 鬼的面貌,明明是年轻的,但身上,却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苍老。 林弦,立刻判断出。 这不是一般的鬼魂,这是长时间驻留在人间,不肯前往阴曹地府,等待投胎的“执念鬼”! 林弦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操蛋…… 这么多年,林弦碰到的执念鬼,不超过十头。 都是疯癫的犟种。 这么多年来,鬼差的工作,林弦虽然都只干了个皮毛,但是也从那些主动找上门,求他帮忙超度的鬼魂的嘴里听说过——好鬼都在地府,“心怀鬼胎”的才死后也要驻留人间。 只是这些强留人间的鬼魂忘了,尘归尘,土归土,阴魂归地府……他们留在人间的时间越长,曾经的记忆会越加模糊,人性也会越加单薄……直至变成害人的凶灵……能保持本心的,少之又少。 林弦现在最担心的。 就是这头找上门的“鬼”,不能是来害人的吧。 自己刚刚兑换的符箓,这么快就要用出去了吗? 别呀! 两千点阴德,挺珍贵的呢。 至少要完成三到四条,三司的悬赏任务,才能赚的回来。 但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注意到。 贴在落地窗上的那头鬼魂,身上穿着的破衣服,像是旧制军装,肩上还背着一把老式步枪……等一下,老式步枪……这鬼魂到底什么时候死的,又在人间驻留了多少年? 第5章 壮士抱火死,不肯渡忘川;悬赏里全是人情世故 林弦盯着贴在窗户上的那头鬼,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穿着军装,背着老式步枪,这是什么鬼? 是当年的入侵华夏大地的鬼子,还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舍生忘死的英灵。 林弦一时之间有些判断不出来。 那头鬼魂身上的军装太脏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和眼前的鬼魂沟通一下。 以林弦这么多年和鬼魂打交道的经验来说。 所有的鬼魂,生前都是人,只要是人,就能沟通。 这么多年的打工兼职生涯,林弦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所以林弦走到了窗边,他贴着窗子。 这样看去,他就像是和窗外的鬼魂贴在一起一样,只是中间,隔了一扇玻璃窗。 因为他身后,还有一个在吃泡面的女嘉宾。 所以林弦不敢大声说话,他压低了声音,冲着窗外的鬼魂,挤眉弄眼。 “你……是不是来找我滴?” “你要是华夏的,我帮你超度。” “你要是小鬼子,我滴弄死你!” 窗外的鬼魂,愣了一下。 他歪了歪头。 这时林弦才发现,这头鬼魂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林弦,而是落在林弦身后的那位,吃泡面的三号女嘉宾身上。 直到林弦,贴上了窗户。 贴着窗户的这头鬼,才把视线收回,看向林弦。 隔着窗户。 他似乎没太听清林弦说什么。 但他终于意识到了,林弦鬼差的身份。 这头鬼,粗粝的满是伤痕的脸上,大惊失色…… 随后他扭头就跑…… 那头鬼魂逃跑的速度,让林弦感到震惊。 几秒的时间,他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弦就算现在出门想追,都摸不着他的影儿…… 林弦挠了挠头。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放弃追踪。 那头鬼既然自己跑了。 那应该不算自己渎职。 非必要性工作,林弦向来是不做的。有盈利的工作,要挑选盈利最高的工作去做,这是他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 不过林弦还是决定,回去之后,查一查自己的《鬼吏书》。 那头鬼魂太过特殊,没准自己能在《鬼吏书》的悬赏任务里,查到有关那头鬼魂的线索。 而就在这时。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那个,您没事吧。” “我刚刚看了一下,冰箱里没有水,我这里有刚热的牛奶。” “您拿回去喝吧。” 林弦回过头。 却看见女三,白乔楠,已经穿好了她的拖鞋。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把一瓶牛奶,递到自己面前。 林弦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瓶牛奶,就已经被塞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牛奶瓶,让林弦的心头也不由得一暖。 啊……真是个好人…… 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喝过新鲜牛奶了……最近一次喝到的牛奶还是超市打折贩卖的临期牛奶,自己当时咬着牙买了两瓶。 林弦刚想说什么。 穿着绿色长裙的三号女嘉宾,却已经回到了餐桌,端起了自己的桶面。 “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回房间休息了。” “您也早点休息,祝您天天开心。” 林弦捧着热牛奶。 只来得及说了一声“谢谢”。 最后目送那个漂亮妹子,走上另一侧的楼梯…… 这栋别墅很大……属于两栋联排别墅被打通,改造出来的。别墅有两个楼梯,一个通向女生居住的卧房,另一个通向男生居住的卧房。 在白乔楠的身影消失后。 林弦也捧着那瓶热牛奶,走向自己的卧室。 因为这瓶热牛奶,林弦决定,以后在这个心动小屋里,对三号女嘉宾,略微手下留情。 至少怼她的时候,不太侮辱她的人格。 这么多年,林弦虽然过得穷苦,但向来知恩图报……毕竟对他好的人不多。 林弦一边感受着手里那瓶热牛奶的余温,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重新躺在卧房里,柔软的大床上。 林弦却已经没了睡意。 那个穿军装的鬼魂。 让林弦没办法不在意。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头鬼魂身上穿着的旧军装。 是棉装,但有些单薄,棉花都外翻了出来,颜色和款式,也不像是小鬼子的军装。 鬼魂的背着的那杆步枪,林弦不太确定样式……但很像,林弦兼职当群演时,见过的八路军演员手里拿着的三八大盖! 那个鬼魂,要真是多年前,保家卫国的烈士…… 林弦从床上翻了起来。 要能把那位烈士,送到地府投胎去,这是多大的一件功德啊!肯定能挣不少阴德。 想到这里。 林弦,立刻翻开自己的《鬼吏书》。 并且在上面查找起来。 不多时。 他在“判官司殿”的悬赏任务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 那是一条遗留许久的悬赏任务——【英魂游归来,不肯渡忘川】。 任务描述:捕捉特殊鬼魂:郑春和。 鬼魂序列:兵灾(注:阴曹对因特殊缘故死亡,不好捕捉或投胎的鬼魂,编以序列,目前序列共一百零八种) 鬼魂死亡时间:一九五二年,秋,十月二十六。 此鬼为兵灾鬼,杀敌八十六,煞气极深,应尽快捕捉,带回地府,由判官司审判,定夺功过;若罪孽深重,应下血池地狱;若乘除加减,尚有余功,应投胎富贵之家。 奈何此鬼叛逆,竟抗拒鬼差接引,从高句丽,江原道金化郡五圣山一带,一路北上,随后又南逃;翻山渡江……共十二位鬼差接力追捕,苦追却不得。而后失去其踪迹。 最近一次出现,于三年前,京城东郊墓园一带。 若有九品鬼差,将其捕捉,送归地府。可得阴德,一千八百…… (注:经判官司考量,此鬼,战功显赫,当为英魂,接此悬赏鬼差,不宜与其发生正面冲突,接悬赏后,此悬赏,规定三月以内完成!) 林弦看着这条悬赏任务,脑子里不自觉的回忆起,刚刚自己贴着窗户看见的鬼影。他想起那头鬼魂单薄的衣衫,还有千疮百孔的身体……初雪落薄衫,赤胆压天寒,壮士抱火死,不肯渡忘川…… 他的直觉告诉他。 那头鬼魂。 应该就是这条悬赏任务里的郑春和。 好家伙…… 这位老爷子,在七十年前,牺牲之后,从高句丽一路跑回了京城……期间还躲过了十二个鬼差的追捕。 怪不得,他一看见自己,扭头就跑。 应该是认出了自己是鬼差。 至于跑的速度……林弦只能感慨,不愧是当年的无双陆军。就这个行军速度,难怪美国佬望尘莫及…… 但是问题也来了。 他为什么拒绝被鬼差带去阴曹地府。 悬赏任务里有详细描述,兵灾鬼,虽然在战场上杀过人,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会由判官司重新裁定,乘除加减,再做定夺! 以当年援朝部队的军纪,杀得那些敌人,肯定也是算作功绩,转世投胎,必定投个富贵人家…… 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拒绝前往地府,在人间,足足滞留了七十多年……莫非,是有什么遗愿未了。 林弦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他猜测不出来。 不过这条悬赏任务,他想要拿下。 兵灾鬼,郑春和,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自己这里。 他既然出现了第一次,林弦有预感,他绝对会再次出现。 而且他曾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就算自己有冒犯的地方,他也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死手,这样的话,自己的安全可以保证,兑换的那张符箓,也省下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这条悬赏任务,给的阴德,是自己目前这个九品鬼差,能接触到的判官司悬赏任务里,给得最多的。 林弦是个财迷! 无论是阳间的人民币,还是阴间的阴德。 他都喜欢。 在他眼里,郑春和,不仅是一位英雄,他还是自己的财神爷。 下定决心之后。 林弦没有再犹豫。 他咬破自己的食指,在《鬼吏书》,悬赏任务页——【英魂游归来,不肯渡忘川】这一页的最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代表着,这份悬赏任务。 由他,九品鬼差,林弦,正式接下!!! 而与此同时。 阴曹地府。 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 却聚在一起,正在制造一面大旗。 旗杆用的是阴间,常见的枯阴木。 旗布,用的则是不知道从哪儿东拉西扯,拼凑的一块白布。 白色的布旗上,用暗红色的涂料在正面和反面,各写着几个大字…… 布旗的正面写着——九品鬼差第一人。 布旗的背面写着——恋综嘉宾真男神。 除此之外,这些鬼魂们,还裁剪出一张张,粗糙的纸张,纸张上,有林弦的画像,纯手工绘制,虽然有点抽象,但多多少少,还真能看出一点林弦的影子。 林弦的画像下,写着几行小字——请各位阴曹亲朋好友,关注恋综节目,“怦然心动”……我家鬼差大人,林弦大人,正在参加此节目。他是第一位参加阳间恋综节目的“鬼差”。请诸位好友亲朋,多多支持。如果喜欢我家大人,请给我家大人,打赏阴德。 这样纯手工制造的粗糙的宣传单。 这些鬼魂们,一共制造了几百张。 随后这些鬼魂们,拿着宣传单,扛起大旗,浩浩荡荡的在村头集结。 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几乎都聚集了起来。 为首的鬼魂,是一个满脸皱纹,看上去年纪不小的老鬼,他手里捧着一块板子——那是4824号野鬼村,唯一的一支鬼手机。 此刻,这头老鬼,站在村头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身后的鬼魂,声音嘶哑。 “鬼村儿的各位好友亲朋,我们在阳间时,都曾得过林弦大人的帮助,没有林弦大人,就没有我4824号野鬼村……现在,到了我们回报林弦大人的时候。众所周知,鬼村贫困,但鬼城富裕……那里居住的鬼魂,不仅已经拿到了投胎的号码牌,而且手中阴德,多有盈余。” “随着近些年来阴间律法的改革,我们终于和林弦大人取得了联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鬼城,把我们的鬼差大人,宣传出去。让鬼城的那些富贵女鬼,富贵男鬼,把手里的阴德,都打赏给林大人。” “这是我们在阴曹地府,唯一能帮林弦大人,增长阴德的办法。” “林弦大人的阴德多了,他才能晋升更高级别的鬼差,他晋升了,我们4824号野鬼村,才能跟着一起富强,一心一意想投胎的,能早日投胎;没伴侣的鬼光棍,能找到老伴儿;想在阴间,为阳间家人积福庇佑的也能多攒阴福。” “总而言之,林大人好,我们就能好;林大人倒霉,我们就跟着倒霉;林大人不能出头,我们也没有出头之日……一切为了林大人。也为了我们自己。” 石头下面的鬼魂们,手里举着传单,摇着大旗,也跟着老人,嘶吼了两声口号。 但随后,还是有鬼魂,忍不住窃窃私语。 “咱这样做,真的有用吗?虽然自从天阴线接入阴曹地府后,阴间发展得很快,已经有了鬼主播,并且开启了阴德打赏系统,但咱的林大人,在阴曹地府,也没什么知名度啊!鬼差打赏榜上,最高的那几位,都是高阶鬼差,崔府君更是牢牢霸占榜首啊!” “就是因为没有什么知名度,咱们才要帮林大人,打开知名度, 再说了,谁说林大人没有竞争力,转生鬼差不算,纯正的活人鬼差,目前也算是阴曹唯一了吧。” “就是,那些女鬼主播,扭胯都能骗到阴德,还有好些鬼差,在阳间捉鬼时,都开着直播,为的就是拿到阴德打赏,他们都可以,咱的林大人,凭什么不行……” “咱阴间的鬼,可比地上的人多得多;“怦然心动”这个节目,在阴间又这么火,一堆在阳间没好好谈恋爱的男鬼,女鬼都爱看!” “这节目我也听说过,酆都电视台,甚至想模仿制作一个类似的鬼恋综,但是一直没有如愿,鬼魂们,还是更喜欢看人间的节目,鬼谈恋爱有什么看头,都死了,还是人谈恋爱有意思,看得我们这些鬼魂,都暖洋洋的,这就是咱林大人的优势。” “可是咱林大人目前在这个节目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啊!” “那是那些阳间的活人,不知道咱鬼差大人的身份,不懂咱鬼差大人的好,没事,活人看不见咱鬼差大人的优秀,咱阴间的鬼还能看不见吗?” “我对咱林大人有信心,是金子总会放光的,到时候,咱再组建个“反黑组”,哪个阳间的黑子,敢骂咱林大人,咱直接给他托梦,鬼压床,吓不死他……” …… 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们,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他们比林弦,更在意林弦的事业。 誓要让林弦,成为阴曹地府,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而为了前往鬼城。 他们要走很远的路,先乘坐“鬼线巴士”前往就近的“火车站”;再乘坐鬼列车,才能抵达最近的“鬼城”! 只是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们,刚刚离开自家的野鬼村没多久。 就看见了另外一伙儿鬼影。 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本来不想搭理这伙鬼影。 但他们扛着的大旗太过显眼。 那群鬼影,在发现他们后,竟直接凑近了过来。 这群好事的鬼魂,领头的,是一个干瘦的老鬼,他的舌头很长,耷拉在嘴外面,像是被谁扯出来过,他的身上,则穿着黑色的,破旧的寿衣。 这个干瘦的长舌老鬼。 一下子就找上了4824号野鬼村里,捧着手机,领头的老鬼。 “嘿,曹老鬼,你还没放弃你们那乳臭未干的小鬼差呢?” “要我说,你们直接并入我4679号野鬼村得了,我们村子这些年,发展得可不得了,罩着我们村子的鬼差大人,已经晋升八品,天阴线铺开,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娘们,也都有了自己营生,更有甚者,积攒阴德足够,已经换了投胎的号码牌,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穷的屁股蛋都露出来了吧。” 随着那长舌老鬼的声音,他身后的诸多鬼影,也都发出嘲笑之声。 4824号野鬼村的众鬼,脸上露出怒意。 领头的曹老鬼,却神色淡漠。 “呵,并入你4679号野鬼村,跟着你们一起搞邪祀?配阴婚?我呸……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在阴曹地府,还不老实……张老鬼,拔舌地狱,你就不怕再走一遭?” “我家林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前途无量,活人鬼差,整个阴曹地府,有几个?九品鬼差第一人,等我家林大人在阴曹地府扬名,我们4824号野鬼村的好日子,自然也就来了。” “我4824号野鬼村,现在是鬼村,未来没准就是鬼都城。” “兄弟们,走,勿要搭理这些作恶多端之徒……” 曹老鬼仰着下巴,就要带着4824号野鬼村的一众鬼魂离去。 而被他呵斥的那名张老鬼,则神色阴沉。黑洞洞的双眼处,更是忽然亮起两团绿油油的鬼火。 随后这名张老鬼,掏出自己的鬼手机,鼓捣了一阵儿后,在4824号野鬼村的一众野鬼,还未离去之前。 忽然阴恻恻的开口。 “你们为了自家的鬼差,倒是尽职尽责。” “但你们那乳臭未干的小鬼差,似乎对阴曹的业务,尚不熟练啊!” “这蠢货,刚刚接下了判官司一条,七十年未完成的遗留悬赏!你们尽管去帮自家的鬼差扬名,到时候好让这冥界,亿万万鬼魂看看,这活人鬼差,是如何丢人现眼……” “诶呀呀,这条悬赏,关联兵灾鬼魂;兵灾之鬼,近些年,多出英烈,这些英烈亡魂,在阴曹地府,不是已经转世投胎,就是担任了鬼职,这条悬赏,他要是处理不好,怕是不仅会丢人,而且还要遭人记恨……” 本来走在最前头的曹老鬼,忽然面色一变。 他低下头,捧着自己的鬼手机。 也鼓捣了一阵儿,打开了一个诡异的软件——快看鬼差——可以查询阴曹地府,所有在职鬼差,目前积攒阴德,以及接受悬赏的app;鬼魂也可通过此软件,给所有在职鬼差,打赏阴德…… 很快,曹老鬼的面色也变了。 “林大人……您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啊!” “这悬赏,是能乱接的吗? “您别看这悬赏给的奖励多,这里面,全都是人情世故!” 第6章 你脑子瓦特了,你约我?厨子哥好像碎掉了 此时的林弦。 并不知道,阴曹地府里的4824号野鬼村的众野鬼。 为了他的事业。 操碎了心。 他正躺在别墅柔软的大床上,感受着窗外的阳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暖洋洋…… 林弦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殡仪馆的宿舍。 只有狭小的几平米,摆着一张双人床,床板比林弦处理过的尸体都硬。 也就是林弦心理强大,否则换了其他人,干着殡仪馆的工作,晚上再住在殡仪馆的宿舍,一个月能写三十二封遗书。 林弦盯着卧房的天花板。 忽然觉得过去的人生,恍如隔世。 但林弦没有让自己沉溺在这所谓的幸福中太久。 他需要时刻保持危机意识。 他可还记得,自己在凌晨时分,接下了一条悬赏任务! “兵灾鬼,郑春和,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滞留人间,我都得把你送到下面去……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在人间,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何苦呢……你若选择投胎,肯定是富贵人家,这人间,对你来说,必定值得再走一遭。” 林弦的呼吸有些沉重。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一千八百点阴德,我势在必得。” “希望,他今晚能再次出现,如果不露面,那我只能以别墅为中心,向外排查……之前看过地图,距离别墅不远,有一座墓园。” “如果墓园没有线索,就只能通过“通幽”之术,前往冥府,找4824号野鬼村的那些野鬼,希望他们能给我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 “但是“通幽”之术,我还没有完全掌握,需要先以“明魂”之术,增强魂魄,待魂魄精进,方可施展“通幽”,若魂魄不够强大便去了冥府,无法还魂……按照我的估算,想掌握“通幽”,至少需要三天……三天之后,我便可以,以魂魄,入冥府。” “鬼差,还真是一份复杂的工作呢……指着这份兼职,大富大贵,不知道得猴年马月,还是恋综的活儿好干!只要讨人厌,就能有钱拿。” 林弦一边思索着,一边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要去洗漱间洗个澡。 今天是周末,自己不用去殡仪馆上班。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 今天应该会安排一些活动,增进男女嘉宾的关系。 甚至会让男女嘉宾,单独出去约会。 林弦在想,如果真有单独约会的情况,那和自己约会的女嘉宾,可是要遭老罪咯! 但目前,林弦还没有接到导演组的通知。 在洗漱结束后。 林弦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推门下楼。 昨晚的牛肉和鸡腿,已经消化干净。 他又饿了。 林弦希望厨子哥,已经准备了早餐,并且和昨天的晚餐,一样丰盛。 但等到林弦下楼。 却发现餐桌上,只有一个盘子和一杯泡好的咖啡。 盘子上,还扣着一个碗。 客厅和餐桌,都没有别的人。 林弦眨巴了几下眼睛。 没有思索的,径直走向那个盘子。 他把盘子上扣着的碗,翻下来,看见盘子上,摆着两个煎蛋,煎蛋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煎蛋的旁边,还摆着西兰花,和八爪鱼小香肠! 林弦没有犹豫,坐在椅子上,拿起盘子旁边的叉子,叉起一个煎蛋,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大概能猜测出来。 这是某位男嘉宾,或者女嘉宾,给自己的心动对象,做的暧昧早餐。 但是管他呢。 自己饿了。 自己看到了。 那么这份早餐,就是自己的了。 放心吧,导演,我绝对把我的人设贯彻到底。 而就在林弦,往自己的嘴里塞煎蛋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 在楼梯口,传来的一声尖锐爆鸣。 “天杀的,我给陶陶做的爱心早餐……” 林弦叼着煎蛋,转过头。 看见在通往女寝的楼梯上。 模特厨子哥,马锦隆,正一脸愤怒的盯着自己,马锦隆的旁边,是一脸尴尬的陶星璨。 寂静…… 偌大的别墅客厅,在这一刻,陷入了几秒钟,诡异的寂静。 林弦看着马锦隆,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尴尬。 而是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抬起手,跟两人打招呼。 “你们说(嚼嚼嚼)煎蛋上面用番茄酱画笑脸这玩意(嚼嚼嚼)是谁发明的呢(嚼嚼嚼)?” “还挺好吃(嚼嚼嚼)煎蛋还是溏心蛋(嚼嚼嚼)在嘴里爆汁儿了(嚼嚼嚼)在嘴里跟西红柿炒蛋似的(嚼嚼嚼)……” “章鱼小香肠里还塞了虾滑(嚼嚼嚼)这也是小巧思吗(嚼嚼嚼)好像是鲜虾诶(嚼嚼嚼)厨子哥这玩意(嚼嚼嚼)你咋研究的呢(嚼嚼嚼)!” “厨子哥(嚼嚼嚼)下一次煎蛋(嚼嚼嚼)你能放黑胡椒吗(嚼嚼嚼),我更喜欢吃黑胡椒(嚼嚼嚼)!” 林弦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煎蛋吞下去后。 又拿起一旁的咖啡,一饮而尽。 最后他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儿…… 而就在这时。 楼梯上的马锦隆,终于忍不住了。 他的眼角抽搐,额头都爆起了青筋。 “我就上楼了几分钟,叫陶陶下来,你就把早餐给吃光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吗?你就吃?” “你饿死鬼投胎啊!” “还有,我不叫厨子哥,我叫马锦隆,能不能不要因为我做饭,你就叫我厨子哥。最后,我不喜欢往煎蛋上撒黑胡椒,我就喜欢在煎蛋上,用番茄酱画笑脸。” “你有这吃饭的功夫,要不上网看看呢。” 或许是因为摄影机在旁边的缘故。 厨子哥,还是没说什么重话。 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脸上的无语。 不过很快,厨子哥,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回头看着陶星璨。 “陶陶,嗯,早餐没有了,咱们估计得去外面吃了,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茶餐厅,我们一起去吃吧。” 陶星璨张了张嘴,似乎有拒绝的意思。 但厨子哥,很快又加了一句。 “今天节目组安排的就是自由约会,除了楠楠,因为公司加班,实在没办法参与外,其他嘉宾,都已经出门了,老李和张张,一早就走了,两个人要去看海;雷恩约了蕊蕊……” 厨子哥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陶星璨拒绝他的话,两个人都会落单……除非,陶星璨,想要和林弦约会。 但这种事,可能吗? 马锦隆,就算打死也不信,他会输给林弦,这个低情商,没素质的“饿死鬼”! 而此刻,“饿死鬼投胎”一般的林弦。 坐在餐桌前,拿着自己的碎屏手机,正不停的滑呀滑。 他其实主要是看一眼,节目组有没有给他发来什么重要信息。他好随机应变。 让林弦略微宽慰的是。 节目组,发来的信息,着重夸奖了他昨天的表现。人设算是立住了,并且希望林弦继续保持,除此之外,节目组对今天的录制安排略有交代。今天的录制,安排的是男女嘉宾,自由约会!如果出门,节目组会跟拍。 不过女三,白乔楠,由于自身工作原因,不得不缺席今天的约会!剩余的四男三女,必定会有一个男嘉宾轮空。 这种情况下,用屁股想也知道,林弦肯定是没人约的。 所以节目组直接说,林弦今天可以休息。 但为了林弦的身心健康考虑,节目组还是贴心的在信息最后,提醒林弦,不要上网搜索自己的相关信息,也不要点开节目,目前的直播。 林弦对于节目组的安排,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来这个节目,本就不是奔着谈恋爱来的,他是来挣钱的。节目组就是他的老板,他这个人,其他不好说,打工挣钱,绝对尽心尽力。 有钱拿,还能休息,这种好事,林弦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对于节目组最后的提醒。 林弦却没当回事…… 他直接打开抖音,搜索“怦然心动”……怦然心动的直播官号,只有一个——全天候的对“心动小屋”,进行直播,别墅外的导演车负责随时切换摄像头。 以保证镜头一直跟随小屋里的嘉宾。 刚一点进“怦然心动”的官号直播间。 林弦就看见了,镜头下的自己。 瘦削但修长的身材,干净的白衬衫,黑色长西裤,洗漱后,干净并棱角分明的面颊……好一个英俊的男青年,坐在餐椅上,刷着手机。 但直播间划过的弹幕……好像全都是骂自己的。 “这个傻叉!!!” “我服了,节目组,从哪儿找的男四啊!一丁点家教都没有吗?那是给他的早餐吗?他就吃!白瞎了这张脸……我本来还觉得这张脸挺帅的。” “呵呵,我从昨天晚上,就不喜欢他。没家教的玩意儿,能不能从小屋滚啊。他爹娘,看见他上节目这样,不会觉得丢脸吗?” “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他爸妈会是什么好人吗?” “这个爱心早餐,是厨子哥,起了大早做的,章鱼小香肠里塞着的虾滑,都是厨子哥,买的鲜虾,剁成泥,做的新鲜虾滑,你就不要个脸的全给吃了,陶陶一口都没吃到,毁我cp,男四我恨你!” “厨子哥,刚刚不是说不喜欢别人叫他厨子哥……” “但小马真的很厨子哥!男四的确没礼貌,但是外号取得还是蛮准确的。小马和陶陶快出门美美约会,让这个男四,在小屋里,发烂发臭。” …… 林弦看着那些飘过的弹幕,嗤笑了一声。 啊? 就这? 就这啊…… 就这,导演组还让自己不要点开直播。 林弦皱了皱眉,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上线,也发几条弹幕,骂骂自己,否则导演组的钱,他拿着良心不安。 可就在这时。 一缕茉莉香,钻入了林弦的鼻翼。 他错愕的抬起头。 却看见陶星璨,正背着手,有些紧张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能请您,今天和我一起出门吗?” 林弦彻底愣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此刻,站在楼梯口,似乎要把牙齿都给咬碎,眼眶泛红,死死盯着自己的厨子哥。 随后又回过头,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五官精致的少女。 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嗯?你脑子瓦特(坏掉)了?你约我?我没钱,我不是隐藏富豪……” 陶星璨此刻也有些尴尬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但她的脸上,很快露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女侠气质。 “别扯那些没用的。” “你就说愿不愿意跟我出门吧!” 陶星璨似乎看出了林弦的犹豫,又加了一句。 “我请你吃饭……家里可没什么食材了,自己在家待着要饿肚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 林弦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想吃自助餐……” 而随后,陶星璨转过头,冲着马锦隆,抱歉的笑笑。 “不好意思啊!小马哥,谢谢您的早餐,但我还是想要和新嘉宾接触一下,希望您不要介意……” 站在楼梯口的马锦隆,咬着牙,点了点头。 “当然……不介意啦!选择谁都是您的自由嘛!虽然我很想和陶陶你一起出门,并且已经定好特别难约的米其林餐厅,还给你准备了小惊喜……但是我还是会尊重你的选择啦……祝你们玩儿得愉快!” 而就在这时。 林悠眉头皱了起来。 “诶……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厨子哥,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要碎掉了……你别碎,你碎了,小屋里,没人做饭啦……” 随着林弦最后的补刀。 厨子哥,这一次,真的要碎掉了。 而怦然心动节目组的直播间,此时也像是要被无数的弹幕给炸掉了一样…… 第7章 恋综不止人在看;冥府亡魂众,也都有思春 抖音平台上,《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唯一直播官号,下面的评论弹幕刷新得都要看不清了。 但林弦捧着手机。 还是大概看见了几条。 “剧本!!!绝对是剧本!!!” “天杀的,我的厨子哥,彻底碎了。谁来救救厨子哥。” “厨子哥:家人们谁懂啊!我起了一个大早,给心动女嘉宾,做了爱心早餐,结果爱心早餐被我最讨厌的男嘉宾给吃了,我的心动女嘉宾,也被这个男嘉宾给抢走啦……原来我就是个冤种啊!” “陶陶,你糊涂啊!” “陶陶,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这个男四哪里了?看上他缺心眼?看上他没情商?救命啊,陶陶,女嘉宾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 而在这众多的弹幕中。 有几条诡异的弹幕也悄悄划过。 那几条弹幕,都是绿色的,而且在屏幕上闪烁,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就像是直播的bug(系统错误)一样。 但那几条弹幕,还是引起了林弦的注意。 因为弹幕里,有林弦的名字。 “林弦,好!” “林弦帅哥。” “别骂林弦……” …… 只是这几条弹幕,很快被数量众多的其他弹幕淹没。 林弦对此倒是不在意。 他以为,这是节目组,为了防止自己被骂出抑郁症,给他买的水军。 “导演组,对我还怪好的嘞……” 但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 阴曹地府里。 一群扛着白色大旗的鬼魂,正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儿。 外圈儿的鬼魂,踮着脚,拼了命的想要往里探头。 最中间的一个老鬼,则蹲在地上,捧着个板子,几乎要把手里的板子,给按烂了。 这群鬼魂,正是4824号野鬼村的众鬼。 也是林弦在阴曹地府,唯一的一群死忠粉。 此时的他们,在一条还算宽敞的道路旁边,路边立着一个巨大,但阴森的牌子,牌子的造型像是人间,城乡结合部附近,上世纪的公交站牌! 黑杆子,白牌子,白牌子上,是红色的大字——696,开往696号鬼城。 黑色的杆子上,贴着各种诡异的小广告——供养阁代接货,联系电话:004-*********;美丽女鬼有偿配阴婚,联系电话:006-*********;托梦!就找天阴托梦阁…… 而站牌下,4824号野鬼村的那些鬼魂,正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曹老鬼,林大人怎么样了?你让我们看一眼。” “是不是有黑子,又在辱骂林大人,你骂回去啊!你个死了这么多年的老鬼,还骂不过一群乳臭未干的活人小屁孩儿吗?” “实在不行,你和他们约架吧!你等几十年后,他们下来的,你看我们4824的这群野鬼,揍不揍他们就完事了。” …… 可就在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时候。 696公交站牌的另一边。 穿着寿衣,舌头耷拉在外的长舌老鬼。捧着一块小板子,幽幽的开口。 “嘿嘿嘿……你们家林大人,可是被骂惨喽!” “就没见过这么丢人的鬼差。” “你们竟然指着这家伙,带领你们翻身?” “曹老鬼,屏幕都要戳烂了吧,发出去几个字啊……” 但长舌老鬼的声音,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见,4824号野鬼村的这帮鬼魂,都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 这群鬼魂,黑洞洞的双眼位置,都有蓝幽幽的火焰在跳动。 下一秒。 这群鬼魂,竟然全都向着长舌老鬼冲了过来。 一只只干瘦的鬼拳头,一条条麻杆似的鬼腿,全都招呼在长舌老鬼的身上。 长舌老鬼,身边,也带了几个看似壮硕的鬼魂。 但在4824号野鬼村的众鬼,冲过来时。 那几个看似壮硕的鬼魂,全都跑开了。 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这一刻,比人间的地痞流氓还地痞流氓,真真有了几分恶鬼的姿态。 “去你妈的,张老鬼,老子忍你很久了。” “人间的那些小崽子,打不着,还打不着你吗?吃我人间七十年,地府八年的老拳。” “之前在你们村子附近嘴欠也就算了,这都到夜鬼公交站了,你还敢这么嚣张?老子要扭断你这颗鬼头颅,打得你就算有朝一日,投了胎,依旧记得老子的脚丫子是什么味道。” …… 被4824号野鬼村胖揍的长舌老鬼,止不住的哀嚎。 “住手,你们住手啊!不要再打了。” “我家鬼差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曹老鬼,你说句话啊!” 而公交站点旁。 4824号野鬼村的领头鬼,曹老鬼,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鬼手机,淡漠的扣了扣自己的耳朵。 “在阴曹地府时间久了,鬼哭狼嚎听多了,耳朵都变得不好了。” “诶,老张啊!你不用担心,咱们都已经是死鬼了,大家伙都是普通亡魂,没有让其他鬼魂,魂飞魄散的本事,你啊!就忍忍吧。” “放心,我们4824的鬼魂里的老王,生前是个手艺出众的木匠,卸你几条胳膊几条腿也没事,他能把你装回去……” 说罢。 曹老鬼又低下头。 忧心忡忡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鬼手机。 “诶……” “这画面,怎么空了。” “人影儿,怎么一丁点儿也瞅不着了。” “这节目,做得真是太烂了,不过这小妮子眼光不错,慧眼识人,选中了我家鬼差大人……” “也不知道鬼差大人,还记不记得自己接了一个不得了的悬赏。” “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的阴德,剩余的也不多了……只能再给鬼差大人托一次梦。” ……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人间。 林弦刚刚跟着陶星璨,离开了“心动小屋”! 怦然心动,节目组准备的心动小屋,位置坐落在京城郊区。 附近只有一处公交站点,可以通往市区里。 所以平日里,有车的嘉宾,都是开着自己的车,往返工作地点和心动小屋。 至于没有车的嘉宾,节目组则是准备了一辆通勤大巴。只是节目录制到现在,这辆大巴的使用次数,屈指可数。 林弦自然是没有车的,他连驾照都没有。 驾校的费用好几千,林弦可舍不得。 如果乘坐公交车的话,节目组的摄像头,是不是就没办法跟着自己了。 就在林弦这样想的时候。 他忽然看见,停在别墅外的节目组大巴,跑下来好几位扛着摄影机的大汉。他们非常专业的,将摄像机对准了自己和陶星璨。几乎全机位,无死角。 林弦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这种情况还要直播? 但“怦然心动”节目组官号直播间的画面,仍旧停留在小屋的客厅里。 并没有切换。 林弦很快明白过来。 嘉宾的外出约会,一般情况下是不进行直播的。 直播的范围,只锁定在小屋里。 毕竟嘉宾有八位,两两约会,都有四组嘉宾,节目组不可能对四组嘉宾,同时进行直播。 况且节目内容,如果全都直播出去了。 那后面,剪辑出来的节目,岂不是就没有观众看了。 直播是免费部分,跟拍录制的嘉宾约会,则是收费部分……这相当于直接告诉观众,想看重要剧情,不好意思,得加钱…… 当然,“户外跟拍不直播”,这件事也不绝对,如果直播数据非常好,观众特别想看,节目组也会调整官方直播间的状态——选定某一对嘉宾,把跟拍录像,改为跟拍直播。 主打一个随机应变,还能收取观众的打赏! 林弦有些感慨……节目组是会挣钱的,怪不得能找到自己。 可就在这时。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林弦耳边响起。 “看什么呢?走啊……我的车停在那边。” 林弦回过神来,看见陶星璨正笑嘻嘻的催促着自己。 眼前的少女,今天穿了一件贴身的浅蓝色牛仔裤,勾勒出少女修长且近乎完美的双腿,少女的上半身则穿了一件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蕾丝衬衣。 这一身穿搭,又酷又飒,还有一丝小性感。 当然,最值得称赞的还是陶星璨的那张脸。 五官精致得跟游戏建模似的…… 很年轻,很有活力的一个女嘉宾…… 就是脑子不好。 否则她也不会抛弃了厨子哥,莫名其妙的找上自己。 如果没有陶星璨,林弦今天就可以美美的待在小屋,修炼“明魂之术”白天休养生息,晚上去墓地找寻兵灾鬼“郑春和”的线索。 但现在,这美好的计划,都被眼前的少女给毁了。 要不是为了那顿自助餐。 林弦的屁股,根本不可能离开椅子。 此刻,林弦盯着陶星璨那张好看的脸。 “确定能吃上自助餐吧!” 陶星璨看着林弦怀疑的表情,笃定的点了点头。 “确定!我带你吃海鲜自助。” 林弦摇了摇头。 “我不吃海鲜自助,我只想吃肉类自助,海鲜扒壳太费劲了,浪费时间。” 陶星璨一时语塞。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烤肉自助。放心,我知道一家特别好的烤肉自助,里面的肉,都是鲜切的,不是合成肉。” 林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跟着陶星璨,去找她的车。 陶星璨的车,是一辆红色的马自达小轿车。 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车漆还有剐蹭。 整辆车看上去,不会超过三万块。 陶星璨,小心翼翼的瞥了林弦一眼。 “那个,我还是学生……车是二手的,你不会嫌弃吧。” 林弦却摇了摇头——此时节目组跟拍的摄像,都上了另外一辆面包车,他们旁边没有摄像头,林弦不用再刻意的保持,尖酸刻薄的人设。 他直接拉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不会,你比我富有多了。” 陶星璨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上了轿车,一脚油门。 不知多少年的二手红色马自达小轿车,车身晃动了一下。随后才从别墅的停车位,开了出去。 林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环视了车内一圈儿。 二手马自达轿车,虽然看起来有些老,但车内,保持的还算干净。 车内安置了两个摄像头。 不用想,也是节目组的手笔。 林弦此时不禁怀疑,节目组的导演,是不是有一个从事摄像头倒卖的亲戚,节目的导演,可以拿回扣,否则,这节目,怎么能有这么多摄像头。 而这时,正在开车的陶星璨,不自觉的瞥了林弦一眼。 “我们今天去哪里约会?” 林弦打了个哈欠。 “不是你邀请的我吗?我怎么知道去哪里。” “作为邀请方,你应该率先规划好项目。” 陶星璨愣了一下,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不好意思,我之前没怎么和人约会过……心动小屋距离市区有点远,加上堵车,找停车位,至少要一个多小时,这样吧,我们先去吃饭,之后去北海公园逛一逛,等到日落了,我们就回家。” “对了,我还没有跟你自我介绍过,我叫陶星璨,是京城师范大学,民俗学专业的一名学生,但目前暂时休学……” “除此之外,你知道的,我还是一名灵异探险赛道的自媒体博主,小主播。” “这辆二手车,就是我靠着做自媒体,赚钱买到的。” “我也刚来小屋不久……虽然我们目前还不太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或许也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吧……” 陶星璨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的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回过头一看。 却发现,林弦,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陶星璨舔了一下嘴唇。 她刚刚的自我介绍,全都他娘的白说了。 陶星璨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车内的摄像头。 幸亏现在不是在直播。 否则林弦,肯定又要被骂惨了。 哪有男女嘉宾,第一次出门约会,男嘉宾不仅让女孩子开车,上车之后,还呼呼大睡的呀…… 这样的表现,真的毫无绅士风度可言。 可此时的林弦,却管不了这些了。 他在闭眼之后。 又一次看见了阴晦的天空,阴风阵阵,天地晦暗无光明。 但在那晦暗的天空下。 林弦却看见一块屹立着的像车站站牌一般的牌子。 牌子上,有猩红的字迹……696号鬼公交,通往696号鬼城。 林弦的眉毛不自觉的往上一挑。 “又是托梦!” 他猛地回头。 果然看见一个瘦削的老鬼,双眼黑洞洞,手里捧着一块白板子,佝偻着,正殷切的望着自己。 老鬼身后,也都是林弦之前见过的熟面孔。 他们的手里拿着粗糙的纸张,其中一个鬼魂,还扛着一面黑杆白布的大旗。 大旗在阴风中飘摇。 大旗的一面写着,“九品鬼差第一人”,大旗的另一面写着,“恋综嘉宾真男神”! 林弦看着那面大旗,尴尬的脚指头想要抠出三室一厅来。 可就在这时,那捧着个白板子的殷勤老鬼,忽然往前凑了几步。 “大人,又见面了。” “我们凑出来的阴德,花费的差不多了,这估计是我等近期,最后一次,主动找您托梦了。” “大家伙儿,现在凑在一起,正要去696号鬼城。” 林弦看着眼前的老鬼。 他对眼前的老鬼,有印象,他好像是自己十岁那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超度的鬼魂,他姓曹,叫曹伟成。本是一名瓦匠,退休的年纪,却因为女儿重病,不得已再次去工地打工,但因为年老体衰,在工地出了意外,惨死在工地上。 工地老板,为了压下他的赔偿款,把他的尸体,扔进了打桩机里。对外谎称他出去快活,不知所踪。 他的妻子和病重的女儿,捧着他的照片,在工地苦苦哀求,母女二人不要钱款;只想知道他的去向,若他活着,出来见她们母女二人一面,若他死了,母女二人要领着他的尸体,带回家乡安葬。 但工地老板,铁石心肠,甚至派人殴打,驱赶那对苦命的母女。 那对母女被打得满脸是血,幸亏有好心人,偷着报了警,可警察赶来,也没什么作用,打人的是工地老板,找来的混不吝的混混,拘留所不知蹲过多少次,曹伟成的尸体又不知所踪…… 漂在工地上的曹老鬼的亡魂,看着受伤的妻女,急的团团转,最后只能放声大哭…… 幸亏那时候,还是孩童的林弦,在附近游荡,听到了曹老鬼的哭声。 十岁的林弦,阳光烂漫,还是侠义热血心肠,不是现在的毒夫。 他靠着能看见鬼魂的本事,当着警察的面儿,指出了老曹的埋尸地……人赃并获的情况下,曹老头的妻女,终于得到了一笔赔偿款。 而后,林弦,又帮曹老鬼超度。 当然,因为这件事,林弦也给家里惹了不小的麻烦,为了防止那个工地老板报复,林弦的老爹,连夜带着他和妹妹搬了家。 曹老鬼被林弦超度,送去地府的时候,拉着林弦的手,哭个不停。 他说,没有林弦的话,自己肯定是去不了地府的,怕是要在工地上,变成个害人的凶灵,甚至去找那工地老板索命!林弦对他有大恩,他就算去了冥府,也必定记得林弦的大恩大德。林弦是个好人,是个好鬼差,一定会有福报的。 而曹老鬼身后的那些鬼魂,也都有和曹老鬼差不多的经历……每一个,都是林弦亲手超度,送入的地府。他们都得过林弦的帮助,记得林弦的恩情! 林弦看着这些鬼魂,也觉得亲切。 上一次他们托梦。 林弦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们,这一次,才算把他们的脸,看得清楚。 林弦看着眼前的曹老鬼,深吸一口气。 “去696鬼城干什么?在4824号野鬼村,过得不好吗?” 曹老鬼摇了摇头。 “我们去696号鬼城,是为了给您摇旗呐喊,鬼差在阴曹地府的声望也很重要,您的声望高了,就能额外获得阴德……” “4824号野鬼村很好,是我们的村子,也是隶属于您的村子,我们在冥府的居住证锁在那里,也搬不去别的地方……” “这次托梦,是因为我们知您接了悬赏,担心您行事出错,特来嘱托。” “您新接的任务,关联着一位兵灾鬼,这兵灾鬼,无论生前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容易变得大凶大恶,您别管能否完成悬赏,自身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切勿为了悬赏,伤了自己的三魂七魄,这魂魄受损,可极难修补,比那身体残缺还要难受。” “其次,这兵灾鬼,若真是七十年前那一批,这阴曹地府内,他曾经的同僚,未投胎的,都得了阴职,您行事处置这兵灾鬼时,切记谨慎小心,这阴曹的官场,比人间更黑更暗,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最后,我们去了696号鬼城,必定不给大人丢脸,您在人间参加的直播节目,我们在地府也能看见,望大人好好表现,在地府阴曹,声名远扬,多积阴功,平步青云……” 林弦看着眼前的曹老鬼,忽然心头一暖。 原来这才是自己的福报。 这么多年,他被生活摧残的,感觉自己都是个尸体了,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尸斑”好像都淡了一点。 林弦还想跟曹老鬼,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曹老鬼忽然给林弦鞠了一躬。 林弦知道,这意味,这次托梦的时间,要结束了。 林弦只来得及,抓住曹老鬼的手……这个老鬼的手,冷冰冰的,满是皱纹和茧子,但不知为何,抓住这只手时,林弦却想起了过世多年的祖父…… “放心,我肯定能把郑春和捉住,送归冥府。第一条悬赏,不能失败,我要一个开门红。” 而就在这次的托梦,快要结束的时候。 林弦忽然看见,4824号野鬼村,鬼魂众的身后,一头凄惨无比的鬼魂,忽然钻了出来。 那头鬼魂,一只胳膊被拽掉了,只有不多的皮和身体连着,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被打掉的脑袋,他的脑袋,一颗眼珠子被扣掉了,耳朵也都被拽得血渍呼啦的,很长的舌头,耷拉在嘴的外边。 可他似乎愤怒至极,越过身边的鬼魂,冲着林弦,声嘶力竭的咆哮。 “你就是4824号野鬼村的镇魂鬼差?你看看你手下的这些老王八蛋,把我揍成什么样子了?” “我告诉你,你完犊子了。我一定要把今天的这件事,上报给我家鬼差大人。你们这是要和我4679号野鬼村开战……” “你等着吧,指定有你好果子吃!” 但就在这时。 曹老鬼忽然转过头。 “你他娘的还来劲了是吧,继续揍他!” 随后曹老鬼又回过头,看着林弦。 “鬼差大人,你不必多虑,这个老鬼,我们解决,你就记得,好好处理那头兵灾鬼,您平步青云,我们4824号野鬼村,才能富强;您在恋综上也好好表现。能撩尽撩,那些女嘉宾,好女孩儿,您要珍惜,坏姑娘,您也别浪费,我们相信您的魅力,陶星璨这姑娘不错,凌晨时分,那白乔楠也挺好,这节目,不只有人看……冥府亡魂众,也都有思春……” 第8章 难道是人鬼情未了?为了阴功德,活捉郑春和! 二手红色马自达小轿车的副驾驶上。 林弦猛然惊醒。 曹老鬼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盘旋。 等一下。 曹老鬼是怎么知道陶星璨的,他连白乔楠也知道。 这家伙监视自己? 不,不对…… 第一次托梦时。 这群鬼魂好像就跟自己说过。 时代变了。 阴曹地府也变了。 不能以旧时代的眼光,来看现在的阴曹地府。冥界,现如今也能使用手机。而且能收看到阳间电视台的节目。那群野鬼,坐在野鬼村的大石头上,捧着鬼手机,就能看到“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 林弦,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但目前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 自己也不是科学家,林弦也没必要逼着自己把这种事情也研究明白……“黄龙江一带真的都带蓝牙”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曹老鬼还嘱托自己,要在恋综上好好表现。 天杀的。 自己可是和节目组已经签好合同了,拿的是万人嫌剧本。 林弦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果然,想过上好日子,也没那么容易。 而就在林弦神情越发严肃的时候。 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是正在开车的陶星璨。 “你醒啦!” “是昨晚在小屋没睡好吗?”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也失眠了,很紧张。没关系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嗯,也可能是你卧室的风水不好,回家后,我可以帮你看看。” 林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少女。 他知道,陶星璨,这是在帮自己解围。 节目组的摄像头,还挂在车上。 有了陶星璨的解释,节目播出之后,观众对自己的怒气,或许能略微轻一点。 曹老鬼说的没错。 陶星璨是个好姑娘。 但自己他娘的上这个节目是为了挣钱的。绝对不能动心…… “你还会看风水?你们民俗学专业,学的是这个?” 陶星璨耸了耸肩。 “学一点皮毛,主要还是家传的。你不信就算了。” “烤肉店已经到咯!你最好能把我今天花出去的钱,都给我吃回来。” 陶星璨的脸上,出现一丝肉疼的表情。 看来今天的这餐自助,的确价格不菲。 林弦透过车窗。 看见轿车已经行驶到了市中心三元桥附近。 轿车驶进一家大型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林弦的活动范围一般都在市郊,市区内这样的商场,他来得不多,但看商场的装修,怎么着也应该也算是中高端的商场。 红色的二手马自达小轿车,在停车场里行驶的时候,有些显眼。 这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停着众多豪车,保时捷,稀疏平常,超跑轿车,林弦都看见了好几辆,陶星璨的二手马自达,可能都赶不上人家的一个车轱辘鬼…… 但林弦瞥了一眼陶星璨的表情。 发现这姑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马自达小轿车低人一等,目无羡意。 好一会儿之后。 红色小轿车,才找到一处停车位。 把轿车停好之后。 陶星璨带着林弦直奔商场的二楼。 节目组的跟拍摄像组,也提着“长枪短炮”各种摄像头,跟在两人身后。 商场里的不少路人,还以为这是什么明星要在商场里录制节目。 但走在最前面的两人。 陶星璨和林弦,到了二楼后,直奔一家餐厅。 餐厅的装修,是西餐厅的样式。里面竟然还有歌手驻场。 在走进这家餐厅前,陶星璨本能的深吸一口气。 林弦看了她一眼。 “这家餐厅很贵吗?” 陶星璨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有点儿……我记得这家餐厅,分329;429;599三个档次。最贵的那个档次,可以吃到巴西龙虾!” 林弦警惕的盯着陶星璨。 “你想让我请客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请不了客,你别看我好像比你大个三四岁,但其实我比你还穷。” “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林弦这一次倒是没说谎,他也没有刻意维持节目组给的人设。 他本身的性格,不算吝啬,但他是真的穷!!! 陶星璨倒是笑了笑。 “放心吧,之前做自媒体,还是赚了点小钱的,一顿饭请得起。” “你想吃哪个档位的?” 林弦此刻已经闻到了餐厅里的肉香。 他咽了一口唾沫。 “我不吃海鲜,但是肉……越多越好。” 两个人此刻像是两个即将登上战场的战士一样,昂首阔步的走进了餐厅。 后面跟着的跟拍摄像组,立刻有一个瘦高的男摄像,跑进去,跟餐厅经理交涉。 林弦看见,那个瘦高的男摄像,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要给餐厅经理跪下了。这才让餐厅经理,允许他们放两个摄像进去跟拍,但是不允许拍摄到餐厅内,其他的客人! 在搞定餐厅经理后,瘦高的男摄像,脸上露出像是打了胜仗的表情。 这个节目,无论是嘉宾还是工作人员,果然都是人才。 成功进入餐厅之后。 林弦和陶星璨开始点餐。 林弦盯着餐厅的菜单看了几眼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429的中间档位,他倒不是想给陶星璨省钱。 是他看了一眼菜单后,发现429的中间档位,可点的肉类是齐全的,只比599的最高档位,少了海鲜。 陶星璨选择了林弦一样的档位。 花的是她的钱。 她可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这里的自助,热菜和沙拉是可以自己去夹的……肉类则需要扫码自点。 林弦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 没有犹豫,每一样肉,他都点了一个加号。 陶星璨在一旁看着,放弃了自己要点菜的想法。 林弦注意到了这一点,抬头好奇的盯着陶星璨。 “你为什么不点菜?你不爱吃肉?” 陶星璨摇了摇头。 “我觉得吃你点的就够了。吃不完,可是要罚钱的。” 林弦忽然咧嘴笑了。 “放心,自从我妹妹十六岁之后,我吃东西,就没有浪费过一粒米。” “就算我今天把自己吃成巨人观,我躺地上,我都不可能让肉剩下……”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如果真的剩了,要罚钱,也是罚你的钱,我没钱。” 刚被林弦逗笑,呲着个大牙嘎嘎乐的陶星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 她等着林弦。 “我也不是很有钱……我还是个学生。”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但林弦没有把自己点的菜,减少半点,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了“下单”! 很快,一块接一块的肉,被餐厅的侍者端了上来。 牛三角肉;牛尾龙扒;巴西牛肩峰;蒜香牛排;羊西冷;羊腿肉;羊排…… 桌子很快被盘子占满。 但林弦吃得也飞快。 旁边的摄影师,连肉是什么样的都没来得及拍清楚。 林弦就已经用叉子把一整块肉叉起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的确像是一个饿死鬼投胎。 服务员上菜的速度,甚至赶不上,林弦往自己嘴里塞的速度。 陶星璨本来还是想慢慢吃的。 但林弦吃得太快了,她忽然发现,上了这么多菜,她竟然只吃到了一块西兰花。 陶星璨少见的有些恼火。 其他的也就算了。 吃个自助餐,自己总不能还要饿肚子吧。 恼火的陶星璨,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白嫩纤细的小臂……开始在餐桌上和林弦争抢。 她的行为,无异于虎口夺食。 但是无所谓…… 反正陶星璨,也没在意过自己的形象。 她除了这张脸,其他的和精致美女什么的都不沾边。 …… 餐桌上的两个人,像是饿了不知多久的难民。 在餐桌上大快朵颐。 嘴边都是肉汁和酱汁。 林弦有些意外的看着陶星璨。 “你说(嚼嚼嚼)烤肉这玩意(嚼嚼嚼)谁研究的呢(嚼嚼嚼)怎么这么好吃(嚼嚼嚼)!” 陶星璨摇了摇头。 “不知道(嚼嚼嚼)但我觉得(嚼嚼嚼)我肚子里的肉好像要顶到嗓子眼了(嚼嚼嚼)……” 林弦鄙夷的看了陶星璨一眼。 “要都是你这种客人(嚼嚼嚼)自助厅老板得开心死(嚼嚼嚼)一边儿玩去吧(嚼嚼嚼)我把你的那份也给吃回来(嚼嚼嚼)” 餐桌旁边的两个摄影师,忍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在一旁小声蛐蛐。 “咱们这不是恋综吗?男女嘉宾约会吃饭,不应该是件挺烂漫的事情吗?这俩倒霉玩意,纯干饭啊!一丁点浪漫细胞也没有啊!这家自助餐也挺高档的,这辆倒霉玩意是怎么跟吃盒饭似的,节目播出之后,餐厅老板,不会上法院告我们吧?” “啊!是吗?我觉得这段素材挺好的啊!很有烟火气,你看女二,陶星璨,一直在笑诶,她来心动小屋也快一周了吧!好像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那倒也是,跟男四出来,装不了一点,但凡装一点,都得饿肚子……” …… 两个摄影师的吐槽,林弦完全没有听见。 他沉溺在吃肉的快乐中。 直到餐厅的服务员,礼貌的过来提醒,他们已经到了用餐结束的时间。 林弦这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很撑!很涨!但是却很满足! 林弦闭上眼时,由于修行了“明魂术”的缘故,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都飘散出肉香,魂魄都比之前滋润了几分……林弦有些感慨,怪不得营养丰盛的人,都满面红光,活得也长。 魂魄和肉身,相辅相成。 林弦打了一个饱嗝儿,随后抬头看着对面的陶星璨。 “还去北海公园逛吗?” 陶星璨这时却摆了摆手。 “逛……逛不动了……我想吐……咱们直接回家吧。” 林弦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他也走不动道了。 他的肚子里,至少装着五六斤的牛羊肉…… 在摄影机的镜头下。 陶星璨和林弦,一前一后,扶墙而出。 从商场二层,去地下停车场的时候。 林弦因为凸起的肚子,被路人频频回头观摩。 幸好,林弦根本不在意脸面。 陶星璨也不是矫情的少女。 路人的视线,两人都置若罔闻。 回到那辆二手马自达轿车上后。 坐在驾驶位上的陶星璨,低头抓着方向盘,忽然嘿嘿嘿得笑出了声。 林弦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你笑什么?” “你不会后悔请我吃饭……想要找我a钱吧……” 但陶星璨却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庆幸,庆幸这次选了你约会,和你出来很轻松……小马哥,小马哥也不是不好,但我算过,我和他八字不合!” “下次我还可以再找你出去玩吗?” 林弦皱了皱眉。 八字?还有之前她提过的风水?民俗类专业大学生?同时在抖音上,运营一个和“灵异探险”相关的自媒体账号! 这个女孩儿,难道真的是个研究奇门秘术的修道之人?她察觉到了自己兼职当鬼差? 林弦,心生警惕。 但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看情况吧!” 随后他靠着座椅,捂着肚子。 再一次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被鬼魂托梦。 而是在睡梦中,自然而然的运转起了“明魂之术”,滋养自己的魂魄。 等林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红色的马自达轿车,已经回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还没等下车。 林弦就看到了厨子哥,站在别墅的院子里,正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 等到陶星璨和自己走下车后。 厨子哥的脸上,才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 “呀!这么早就回来了。” “陶陶,是玩得不开心吗?” 陶星璨看出了厨子哥眼神里的期盼。 他似乎特别希望,陶星璨能有一丝后悔的情绪。 但陶星璨摇了摇头。 “不,很开心!我俩去吃了自助餐,很久没因为吃饭,这么开心了!” 厨子哥的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好像又要碎了。 但他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看向林弦。 “玩儿得开心吗?” 林弦看了他一眼,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做出想要呕吐的样子…… “我要上厕所……” 厨子哥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错愕地盯着林弦的背影。 这家伙什么意思? 一看见我就想吐? 我今天喷香水了啊!狐臭应该盖住了…… 他这是在暗讽我恶心吗? 天杀的,这个该死的心机男……你以后别想吃一口我做的饭。 林弦并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冲向厕所的举措,给厨子哥,带来的伤害却那么大。 他纯粹是吃得太多了。 肠胃顶不住了。 在卧室的厕所里,待了好一阵儿后。 林弦才神清气爽的爬上自己的大床。 他瘫在床上……这种吃饱了就能睡觉的美日子,让躺在床上的林弦,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他闭上双眼,明魂之术,再次运转。 他似乎能感受到,空气之中,有星星点点的荧光。 在他运行明魂之术的时候。 那些荧光,向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汇聚靠近。最后钻进他的身体里。 而随着那些荧光的钻入,自己的魂魄,也自然而然的开始壮大。 林弦就这么感受着魂魄的变化。 他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屋外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轮孤月悬挂在天外。 林弦之前鼓起的肚子,已经消失了。 他甚至又一次感受到了饥饿! 明魂之术,竟然还能有助于消化。 林弦觉得神奇。 他拿起自己那碎屏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自己一觉睡到了凌晨。 他点开微信,发现导演组,并没有给自己发来消息。 今天是自由活动,一顿自助餐,已经给节目组提供了足够多的素材。 林弦长舒一口气。 虽然已经成为了一名鬼差,但林弦还是很在意这一百万的。 确定没有耽误导演组的拍摄后。 林弦推开房门。 他又饿了,打算去客厅找一点吃的。 但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客厅里,有橙色的灯光,他还闻到了泡面的香气……汤达人泡面,罗宋汤口味! 作为经常吃泡面人士,林弦确定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这么晚在楼下吃泡面,又是三号女嘉宾吗? 她工作可真够忙的,晚上回来只能吃泡面。 女三如果在客厅的话,那兵灾鬼,郑春和,会不会也再次出现。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林弦总觉得郑春和的出现和女三有所关联。 他虽然没有听到铜铃声,但林弦还是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他在楼梯的缓台处,蹲下身子。往客厅窥探…… 果然,坐在餐桌上的,是三号女嘉宾,白乔楠。 而别墅客厅的落地大窗的位置,有一道鬼影,死死地贴着窗户。 这一次,林弦仔细的辨认那头鬼影的着装,随后确定,这头鬼影,就是兵灾鬼,郑春和! 既是当年英烈,驻留人间七十载,已见国泰平安,万里锦绣,为何仍旧不肯投胎。 还有什么遗憾吗?不舍吗?哪怕在人间,东躲西藏,每日都在阴沟里,过得如同老鼠,也不愿放下,不愿遗忘…… 林弦皱起眉头,他看了看那头鬼影,又看了看三号女嘉宾。 这一人一鬼,绝对有关联! 难道是人鬼情未了?但不应该啊,两个人差着辈分呢!郑春和,活着的话,都能当白乔楠的爷爷了吧。 林弦摇了摇头,不再臆想……臆想没有意义!不如直接动手,为了阴功德,活捉郑春和! 林弦抬起手,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掐着一枚黄符…… 第9章 拿命赌鬼差大人前程锦绣;你去堵门,我去扑人 林弦掐着的那枚黄符,自然就是他用两千点阴德,兑换的名为“火鬼”的符箓。 【英魂游归来,不肯渡忘川】任务悬赏阴德是一千八百点。 如果为了捉捕郑春和,使用掉这张黄符。 那自己还要里外里倒搭二百点阴德。 赔本的买卖,林弦自然是不会干的。 但他之前,仔细钻研过“黄符”的使用要求。 自己只要严格把控“火鬼”被召唤出来的时间,每一次,在“火鬼”被召唤出来后,于十分钟之内,把它送回地狱。 那这张原本正常情况下,只能使用一次的“火鬼”符,就可以使用三次。 林弦穷苦出身,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把一块钱掰成两块花……这就是林弦的人生准则和信条——钱门! 林弦蹲在楼梯的缓台口,沉心静气。 他没有贸然动手。 那位兵灾鬼,太过机敏,自己一旦冒头,他肯定瞬间扭头就走。 机会只有一次。 自己要保有耐心。 但此时的林弦没有注意到,在楼梯口的墙角处,也挂着一枚摄像头。 摄像头的光点,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 而与此同时。 阴曹地府……696号野鬼城。 距离北城门,不太远的一条大街上。 有一个刚刚支起的小摊。 小摊的后面,立着一面硕大的旗帜,黑旗杆,白旗布。 旗杆下,还扯了一块硕大的幕布。 那幕布像是上世纪,在乡村播放的流动电影用的幕布。 有图像,投影在上面。 小摊外,是一群形如枯槁的老鬼。 他们手里掐着用粗糙纸张做着的传单,正在卖力吆喝。 “路过的亲朋好友,老少爷们,阿姨姊妹,请了解支持一下我家鬼差大人。” “人间唯一活鬼差,九品鬼差第一人;才比唐寅,貌比潘安,入股不亏嘞!” “有喜欢看恋综的姊妹吗?你们最喜欢的恋综,是“怦然心动”吗?我家鬼差大人,是这个节目的四号男嘉宾,四号,长相最英俊的那个,男鬼看了思春,女鬼看了心动……” “喜欢我家大人的话,请登录“快看鬼差”,为我家大人投花票,打赏阴德!我们身后的幕布,投影的正是怦然心动节目的官方直播。” …… 这群鬼魂,正是4824号野鬼村的诸多鬼魂。 经过接近一天的奔波。 他们终于抵达了696号鬼城。 在城中,搭起了小摊。 为林弦,摇旗宣传。 而经过他们卖力的吆喝。 小摊外,也的确聚集了很多鬼。 这些鬼魂和4824号野鬼村,破衣烂衫的穿着明显不一样,他们最差的衣着的也是粗布麻衣,脚上有草鞋,身材也更加壮硕…… 他们是696号鬼城的城中之鬼。 只是他们看着幕布上,投影的画面,脸上的表情各异,大多的鬼魂,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个蹲在楼梯口,撅着屁股,偷窥女嘉宾的男人,真的是你们村的镇魂鬼差?” “啊!这个节目,从开播,我就看,说实话,前天,出场的男四,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下头的男的!下头男,竟然是鬼差,简直丢整个阴曹地府的脸。” “你们真的是来给你们家鬼差宣传的?当真不嫌他丢人。” “我刚刚看了,这鬼差,还接了个七十多年,历经十几任鬼差,却悬而未决的悬赏,据说是要捕捉一位在高句丽战争,战死的英灵。” “笑得想死,不对,我已经死了,笑得想投胎……这个下头男,要是能完成这条悬赏,我从东城门,一路舔到奈何桥,再把孟婆的洗脚水给喝了。” “你这是惩罚还是奖励,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是想喝孟婆的洗脚水。” “还想让我们给他上奉阴德,多大的脸啊!” …… 小摊外的鬼魂们,虽然凑在幕布外,但都是来看热闹的。 阴曹地府,接入了天阴线,但娱乐之事仍旧稀少。 鬼魂们,往往最喜欢的就是乐子。 而在此刻这些看热闹的鬼魂眼里。 无论是卖力宣扬林弦的4824号鬼村的鬼魂,还是林弦这个鬼差,都是可笑的乐子。 鬼魂们嘲讽的声音多了。 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脸上,也露出几分怒意。 他们发传单的时候,忍不住会辩驳几句。 “我家鬼差大人,不是下头男,他是个好鬼差……” “诸位怎可因为短短两天,就如此评判我家鬼差大人的为人。” “各位再看看!我家鬼差大人,真是个不错的鬼差。” …… 但4824号野鬼村,鬼魂们的辩驳声,很快就被更大的嘲讽所淹没。 幕布外,聚集的鬼魂越来越多。 嘲讽之声也越来越大。 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们,甚至怀疑,他们是否,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但就在这时。 幕布下,一个老鬼,忽然嘶声大喊。 “在座的诸位,是否都不相信,我家大人,能完成那条七十余年,都悬而未决的悬赏?若是如此,那在下可否跟各位打个赌。” 嘶声大喊的老鬼,正是曹老鬼。 本就身材单薄的他,在众多看热闹的鬼魂面前,显得更加单薄和佝偻。 而随着曹老鬼的嘶吼。 那些看热闹的鬼魂,一个个笑得更加刺耳。 “废话!除非是孽镜地狱的痴儿,否则谁会相信这个鬼差。” “要打赌,有点意思,老鬼,赌什么!你们这一村的穷鬼,加在一起,卖屁股,都凑不出一千阴德吧。” “赌什么,快说,我现在觉得我强得可怕。” …… 被众多城中鬼魂围住的曹老鬼,缩了缩脖子。 “我们村的确贫穷,拿不出阴功和各位赌博,但老头子,一身骨头略硬,696号鬼城有一个鬼斗场,若老鬼输了,就去鬼斗场,报名当个斗士,给诸位在阴曹地府的无聊日子,添点乐子……” “但若我家大人争气,老鬼不求其他,只希望诸位,嘴下留德,给我家大人,投些打赏……” 在场诸多的城中鬼,全都一愣,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则纷纷面色一变。 有一个国字脸的城中鬼,不自觉的往前一步。 “老鬼,你可知道那鬼斗场是什么地方,都是些走投无路的罪鬼,死斗的地方,那些罪鬼,鬼斗输了,就要去十八层地狱,正因如此,那些鬼魂在鬼斗场内厮杀,毫不留手!” “前段时间,一头比你壮硕的鬼魂,硬生生被撕成了八百多片,现在魂魄都凑不齐全。这辈子,都没可能投胎了……” 曹老鬼恭顺的低着头。笑了笑。 “自然是知道的!” “也只有这样,方能让诸位城中鬼,留在我这小摊前,对我家大人,提起些兴趣!” “多余的话,老鬼我就不说了,老鬼相信我家大人,愿意用未来,赌我家大人的锦绣前程!就问诸位,赌还是不赌……诸位,不会是舍不得手里的阴德吧?也能理解,虽然诸位是城中之鬼,但也不富裕。大多也都是只能等待家人烧纸的阴曹底层……” 曹老鬼的态度。 把那些城中鬼彻底激怒了。 “妈的,好嚣张的老登!你瞧不起谁呢。” “为了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下头男,这辈子都不想投胎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我怀疑他们鬼差,给这些老鬼卖过屁股,但我没有证据。下头的鬼差,下头的野鬼!你们家鬼差,这辈子都升不上八品。” “整个村子,从鬼差到鬼魂,都颠颠的……一群癫公癫婆,这辈子都是凑不出投胎阴功的乡下人……” “赌!我就不信我会输,我要是输了,我把头拧下来,寄存在你们野鬼村,给你们鬼差大人当马桶!” …… 此时的林弦,还不知道。 阴曹地府里,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 为了宣扬他的名声。 已经到了把自己未来能否投胎,都赌上的地步。 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窗前的鬼影。 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那头鬼影,竟然穿过了大门,走进了别墅的屋内! 绝佳的好机会! 林弦手中的符箓开始自行燃烧。 黄符燃烧后,赤红的火焰飘起,在林弦的身后,形成一道由火焰凝聚的影子,当然这道影子,正常人类是看不见的。 这是火焰组成的鬼影,便是罪鬼。 林弦此刻抬起手,指向大厅内的鬼影。 “你去堵门,我去扑人,哦,不,扑鬼!” 第10章 扑倒那个老兵;你就是想给孟婆舔脚! 林弦的计划很简单。 甚至有些粗暴。 不管那头鬼魂,生前什么身份,有过什么样的战功,有着怎样的关系网。 林弦都决定,先把他捕获再说。 捉不到他。 就无法谈判。 军人出身的鬼魂,不会和羸弱的鬼差进行对话。 拳头才是硬道理。 虽然刚刚修炼“明魂”之术的林弦觉得,自己此刻的拳头还不够硬。 但林弦没得选。 从已经获得的情报来看。 这位老兵,机警得可怕。 错过这次机会,往后能捕捉他的机会,只会越加渺茫,甚至可能没有机会。 之前那十几位鬼差,可都被这头兵灾鬼,给拉爆了。 被符箓召唤出的“火鬼”,接收到林弦的命令后,身体扭曲,化作一缕火苗,沿着天花板,向着大门处贴近。 而林弦则深吸一口气。 随后…… 猛地扑了出去。 他这一扑不要紧。 把客厅里的三号女嘉宾,也就是白乔楠给吓坏了。 她不知道客厅里,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一个鬼影。 在她的视角里。 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四号男嘉宾,在夜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忽然扑了出来。 一瞬间,白乔楠的脑子,闪过很多种可能。 她本能的把手里的桶面举了起来。 随后向着林弦的头顶砸去。 但下一秒。 她忽然发现,林弦越过了她的身体。 直接扑向她身后的客厅地板。 白乔楠这时才发出惊呼。 她知道,是自己误会林弦了。 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林弦要大半夜的在别墅里练习“蛙跳”。 但他肯定不是想非礼自己。 她转过头,刚想给林弦道歉。 但此时满脸泡面汤水,头顶上还顶着一个泡面桶的林弦,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同时,他还指着别墅的大门口。大声嘶吼。 “堵住他!堵住他……” “别让他跑了。” 这一幕把白乔楠给吓坏了。 她本想叫林弦的名字……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四号男嘉宾,难道是在梦游!?” “梦游不能被随便叫醒,我在书上看到过,梦游属于一种睡眠障碍,人处于梦游状态时,通常处于深度睡眠期,大脑和身体的功能处于异常状态,强行把梦游者叫醒,可能会导致他们,短暂的定向力障碍或精神混乱。最严重的一种情况,甚至会让梦游者,心律失常而导致猝死……” 想到这里,白乔楠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一边通知导演组,一边连忙跟在林弦的身后。 不能叫醒林弦。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林弦,瞎跑。 他现在意识混乱。 万一跑到大街上,被车撞了可怎么办。 曹老鬼说的没错。 白乔楠也是一个好姑娘。 至少她肯定心地善良。 但此时的林弦,根本没空搭理三号女嘉宾。 虽然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三号女嘉宾,要把泡面扣在自己的头上。 家人们谁懂啊! 我刚从楼梯口窜出来,一桶泡面,连汤带水的,就扣在我脸上了…… 但现在时间紧,任务急。 林弦连头上的泡面桶,都来不及拨掉。 就从别墅的大门冲了出去。 因为那头鬼影,已经冲出了大门。 之前潜伏在大门口的那头“火鬼”! 被他一下子就撞开了。 林弦也没想到,符箓召唤出来的火鬼,竟然这么羸弱。 但好消息是,火鬼的双手,趁机抓住了兵灾鬼的脚踝。 随后火鬼,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缠绕上了兵灾鬼的身躯。 火鬼身上的火焰,开始向着兵灾鬼的身上蔓延。 那是地狱里,刑罚有罪之鬼的,专门灼烧魂魄的火焰。 除了日日夜夜遭此刑罚的罪鬼,一般的鬼魂,根本遭不住这种火焰。 但那头兵灾鬼。 竟然只是短暂的身体颤抖了几下。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随后便继续往北方奔逃。 别墅的北边,是东郊墓地。 虽然遭到了火鬼的拦截。但兵灾鬼,还是一往无前的冲向别墅院落的大门。 大门距离他已经很近了。 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跑出这个院子。 外面都是对他有利的地形。 现在又是黑夜,哪怕有这个该死的火鬼,附着在他身上。 他也能急行军。 这火焰算个鸡毛啊! 比当年的美军的燃烧弹疼吗?好像确实比那个疼? 比弹片崩在身上疼吗?比卡在肉里要疼,但和卡在骨头里差不多的疼。 有亲眼看着和自己认识好几年,亲如兄弟的战友被子弹打成筛子疼吗?比不上啊,完全比不上。 那头兵灾鬼,在黑夜里,忽然笑了。露出一口黄红相间,满是残缺的牙齿。 向前,向前,向前…… 没有冲锋号,也要继续向前。 可就在那头兵灾鬼,距离别墅小院儿的大门,不到三米的时候。 砰的一声…… 他被扑倒了。 兵灾鬼,恼火的回过头。 看见的是一个瘦削的青年。 他的头顶还扣着一桶泡面,脸上好像是红色的菜汤……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能碰到自己。 啊…… 对了,自己昨天隔着窗户,看见过他,只是他昨天头顶没有泡面桶……他是鬼差!有身体的鬼差……这样的鬼差很少,他这些年,碰到的追捕他的鬼差,大多都是魂魄,只有两个鬼差,有人的躯体。那两个鬼差,追捕自己时,他们的魂魄,包裹着自己的躯壳。那样就能以“人”的姿态,碰触到自己! 眼前的这个鬼差,应该用了同样的方法。 但感觉这个年轻人,对于鬼差的工作,并不熟练。 像是个新手……愣头青。 兵灾鬼,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把自己扑倒,死死抱住自己的这个年轻人。 他的嘴角微微开阖。 吐出两个字。 “同灾!”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在林弦的耳朵里。 却成为了惊雷。 他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他感觉到了……“痛苦”!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痛苦。 最开始的感觉,是身体上,好几处,十几处或者几十处地方,酥酥麻麻的,很烫很热,像是皮肤不小心贴在了刚刚烧开的水壶上,皮肤下面的肌肉,有一种,手臂久压之后因为血液流通不畅的那种酥麻感。 但这种酥麻感,很快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渗入骨髓般的疼…… 小腹的位置是绞疼,就像有人用一根灼热的钢叉,刺穿了自己的小腹,钢叉还在自己的肚子里,搅来搅去。 胸腔的位置,是燥热的疼,好像自己吞进去了一快火红的炭,炭把自己的肺和胸,烫出了一个窟窿,冰冷的气流从那个窟窿钻过。 手臂和腿部,是灼烧和撕裂的疼,肉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撕开了,火焰在身体里灼烧,骨头好像断了,骨骼断裂处,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疼! 怎么会这么疼。 林弦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那头被他死死抱住的兵灾鬼,同情的看着他。 “松手吧!孩子……” “你扛不住的。” “你之前的十几个同事都扛不住……这是,我战死之前,所遭之痛!所受之苦……包括,但不局限于,枪伤,弹片伤,冻伤,饥饿,疲惫……对不起,孩子,我不想这样,但你得放我走。” 可很快,兵灾鬼的面色变了。 因为林弦的手臂,依旧死死地锁着他,把他压在身下。 他看见,林弦额边的太阳穴爆出青筋,冷汗刷刷的直流,双眼几乎翻白,但他就是不撒手。 而与此同时。 白乔楠也追了出来。 她看见,林弦此刻趴在地上,像是抱着什么东西一样……但他的面色吓人,脸色涨的通红,脖颈处和太阳穴鼓起的青筋,好像要爆开一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节目组的人还没有赶来。 她看着林弦,痛苦的表情,又不敢把她叫醒。 她只能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这样的话,就算林弦真的出现意外,也有医生能够随时救援。 而此时的白乔楠还有林弦,都没有注意到。 别墅的院子里,其实也安装了十几枚摄像头。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官方账号,仍然在直播着。 与此同时…… 阴曹地府,696号鬼城。 北城门大街,立着黑杆子,白棋子的小摊前。 聚集着的众多鬼魂。 看着眼前,破烂幕布上的投影。 脸上,都露出吃惊的神色。鬼魂们,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这小子……还真他娘的在完成悬赏啊!” “他之前不是在偷窥女嘉宾?是在盯着那头兵灾鬼……” “他能把那头兵灾鬼降服吗?” “哼……抓到了那头兵灾鬼又如何,看着吧!他撑不了多久,就会撒手的,知道兵灾鬼的天赋神通是什么吗?“同灾”——那是让他人,或者其他的鬼魂,感受自己生前遭受过的痛苦的特殊手段……之前,那么多鬼差,没能完成这条悬赏,估计就是折在这个手段上!” “是啊……要是百年前的兵灾鬼也就算了,生前遭受的疼痛,最多也就是砍伤,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口大的疤,火枪出来后,一切都不同咯……” “嘿嘿嘿,野鬼村乡下的老鬼,你收拾收拾,准备去鬼斗场吧!你家鬼差,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跟狗有什么差别?看见那兵灾鬼,身上的弹孔了吗?十几处弹孔,洞穿伤,还有弹片伤,灼伤,你家鬼差,现在要把那头兵灾鬼,死亡之前,遭受的苦痛,都体会一遍,这就相当于,他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但在主观感受上,他也挨了十几枪……被炮弹炸,被燃烧弹烧……你们这些乡下野鬼,根本不知道子弹有多可怕……子弹打入人体,会形成一种名为空腔效应的弹道学现象。子弹在命中人体后,要么因为失速翻转,要么将大量高压气体带入人体创口内部。不管是哪一种,伤口内部的人体组织都将受到极大的破坏。所以人被子弹命中后,也许伤口就一粒花生米大小,但伤口下面可能有一个比拳头还大的“空腔”。想想吧……除了那些有坚定信仰的疯子,谁能忍受这种痛苦,你家大人有那种不顾生死的信仰吗?” “三分钟,最多三分钟,这个小鬼差就会撒手。他要是不撒手,我在这头给他跪下磕一个!” “那我赌两分钟,两分钟他不撒手,我去奈何桥,给孟婆舔脚。” “别找借口了……你他妈的就是想给孟婆舔脚……” 第11章 初雪落薄衫,赤胆压天寒!那一年,他们正年轻 小摊前的城中鬼,议论纷纷。 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们,忧心忡忡。 曹老鬼更是面色严肃。 他张了张嘴,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呢喃。 “大人,实在撑不住,咱就放手……下次还有机会。” “大人,你疼不疼啊!疼坏了吧。” “大人,我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就不一直跟你说什么平步青云了,不平步青云,也没什么关系,您平平安安就好……” …… 而此时的林弦。 并不知道九幽之下的地府,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要疼死了。 第一次……“疼死”,不再是一个描述疼痛程度的形容词,而是写实的词语。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隐约之间。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清瘦的少年。 少年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是红旗下一个懵懵懂懂的新兵蛋子,为了想为这个年轻的国家,尽一份力,所以报名参军……结果刚入伍没多久,就听说美利坚帝国主义,轰炸了东北边境,他和他的战友们,都义愤填膺,一腔热血翻涌,想要为同胞复仇。 这个年轻的国家,好不容易才迎来了几天安稳日子。怎么还能让人欺负…… 不知算不算幸运。 少年所在的部队,很快接到了奔赴东北的命令。即刻开拔…… 少年走的时候,和家里唯一的亲人告别,那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少年和那个身影相依为命很多年,自然是舍不得的,但这个年轻的国家需要他。 部队乘坐火车,到了东北边境,一条界江,横亘在前。江的对面,就是邻国,炮火连天。 长官下了命令,吃一顿好的,之后渡江…… 那一餐很香,是茄子烧肉。少年和他的战友们,平时很少沾荤腥,这一餐他们吃的分外香,猪油的香气混进了茄子里,让少年一直回味。 渡江的时候,是东北的十月末,天已经冷了,天上竟然开始飘下淡淡的小雪……大家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前路未卜,但不知为何,大家的心都是滚烫的。 初雪落薄衫,赤胆压天寒…… 刚进入邻国。 部队没经验……天天挨打。 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一个卫生员,女同志,没了,被炸碎了,少年在河沟里,捞起她的两条辫子。辫子上,都是肉沫……那个女同志,姓戴,非常漂亮,据说本来是文工团的,演白毛女的。一炮就没了…… 一个通讯兵,刘文,齐鲁大汉,很壮的一个兵,身体好极了,每次躲飞机的轰炸,他都跑得飞快,但那次部队躲炮弹,大家都在跑的时候,少年却发现刘文,坐在河里游泳,少年想嘲笑他,却发现他笑得苦涩,少年意识到了什么,去河里捞他,结果发现他竟然光着屁股,他的下半身被炸烂了,两条腿都没了,筋皮耷拉着。少年背起他逃命,他却唱起了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路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一个战斗员,严挺,少年最讨厌的兵,因为听说他家之前是资本家庭,这个战斗员还跟他们吹嘘他会拉小提琴,一次战斗结束后大点名,却没了这个讨厌的家伙,只在山坡上,找到一只手,少年一下子就认出那只手是他的,因为那只手的手指满是茧子,既拉得了小提琴,也端得起机枪,少年想起来了,这个资本家庭出身的战斗员,也才十七岁,他之前跟他们说,等回国,要给他们拉小提琴听…… 那一年,大家都很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却都愿意为这个更年强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死了很多同志…… 战死的,被轰炸死的,冻死的,医疗物资不够伤病死的,还有劳累过度又营养不良被活活饿死的…… 部队不停的减员,又不停的增员。被打散,又重编…… 但是部队一直不断向前。 从没人说过丧气话。 为什么要战斗呢? 因为不能让这群洋鬼子,跨过那条江。 不能让燃烧弹,砸向他们的家乡。 不知不觉,战斗到了第二年。 他们和美利坚的这群洋鬼子,已经变成了老对手。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绞杀战,反绞杀战,坑道战,阵地战,歼灭战…… 太多了。 多到少年数不清。 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少年就想起家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要活着回去。 母亲临终前,把那个小家伙,托付给的自己。 母亲跟他说过,长兄如父。 他要看着那个小家伙,一点点长大,上学,读书,为了这个年轻的国家奉献,以后碰到一个情同意合的男同志,喜结良缘也可以……但那个男同志,必须是一个好人。 少年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会露出笑容。 这是他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唯一的慰藉。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两年后。 部队接到了最严肃的一条命令。 支援三角山…… 少年听旁人说,打完这场仗,或许就可以回家了。 少年满心期盼。 部队又一次开始急行军了…… 但这一次的战场,比少年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战场都惨烈。 一座座山都是焦黑的,山头被炸平了,那群洋鬼子们都疯了,几万个洋鬼子兵,上千架的飞机,数不清的大炮…… 少年的部队没有疯。 大家都很清醒…… 这是这群疯狗最后的反击了。 但要和疯狗相搏,必须拼尽全力……很多人都会牺牲在这片山区。 但是没关系,打吧! 他们打完这场仗,更小的孩子们,就不用打仗,不用上战场了。工人们能在工厂安心工作,婴儿们可以在医院安稳出生,少年的妹妹就算没有自己,也能长大成人报效祖国…… 打吧! 他们把这一仗打完,以后的孩子们,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那一仗很疯狂。 少年所在的部队,接到的命令,是死守一处阵地。 那一仗打得异常胶灼。 白天黑夜的打。 白天那群洋鬼子,有火力支持,阵地就是他们的。 晚上,他们的飞机不好出动,部队就趁夜反击,夺回阵地。 少年在战斗中负伤了,腿上,肩膀上,都有弹片,但是还好,他还拿得动枪…… 少年开始想念那个小家伙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他有点害怕,倒不是害怕自己会死……而是害怕那个小家伙会误会和责怪自己……他当年答应过那个小家伙,一定会回家的…… 但他没太多空余的时间担心。 因为战斗又一次打响了。 这一次是坑道战。 洋鬼子们,对坑道口用无后坐力炮抵近射击;用炸药包爆破;向坑道里投掷手榴弹;甚至使用p—51飞机低空俯冲扫射…… 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少年身边的战友都死了。 只剩下他一个,死守坑道。 但他站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弹孔。 他最后微弱的意识…… 让他看见了戴着钢盔的洋鬼子们,摸进了坑道。 他们大鼻子,蓝眼睛,身上的武器装备,比少年和他们的战友们,好太多了。 让人羡慕……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祖国也能有这样的装备。 少年迷迷糊糊的又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小家伙。 两年了…… 她长高了吧。 她之前还吵着让自己给她找个嫂子,肯定是没机会了。 很想跟她说句对不起,让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了,自己死后,肯定不去阴曹地府,就当一个游魂飘着吧,因为没脸见爹娘,自己答应了娘亲的,要照顾那个小家伙,抚养她成人,可自己却没能做到。 少年迷迷糊糊的想着。 在那群戴钢盔的洋鬼子,靠近他时。 他摸到了身边的手雷…… 轰的一声! …… 林弦那迷迷糊糊的梦结束了。 全身是撕心裂肺的疼。 但他的眼泪,却流个不停…… 被他死死抱住的老兵,正愤怒的瞪着他。 “撒手!!!” 但林弦却满眼泪水的盯着他。 “不撒!” “你疼不疼啊!我快要疼死了……” 第12章 捕获兵灾鬼一头;接下来开始嘴遁 兵灾鬼,依然死死的瞪着,环腰抱着自己的林弦。 他不明白这个鬼差,怎么忽然就哭了。 哭得那么伤心。 疼哭的?却又不像! “快撒手。” “你扛不住的。” 但林弦死咬着牙。 “不撒!” “死也不撒。” 老兵更生气了。 他黑洞洞的眼眶里,鬼火都跳了出来。 “撒手。” “你们这些没吃过苦的年轻人,扛不住这份疼痛。时间久了,你可是因为心脏骤停,猝死的。” 但林弦却把手臂环抱的更紧。 “不撒……” “除非你他娘的答应去地府。” “你怎么知道我扛不住,我也有妹妹,我妹妹也在等着我去看她!连你都拿不下,这份鬼差的工作,我干着估计也没什么前途,那这辈子就彻底完犊子了!我没您崇高,但我也想要让自己的妹妹过上好日子。” “死在战场不是您的错,故乡的那个小丫头,也绝对不会怪你……你不是为了千千万万,像你妹妹那样的孩子,才上得战场吗?郑春和!!!你真的因为战死沙场后悔过吗?” 这一刻,被林弦拦腰死死抱住的兵灾鬼,面色终于一变。 他黑洞洞的眼眶里,跳跃的火焰消失了。 他错愕的盯着林弦。 “你怎么知道……” 林弦苦涩的笑笑。眼中流露出悲伤。 “知道什么?知道你的生前的真名,还是知道你曾经有一个妹妹?” “我看见了……” 郑春和咬着牙,他的声音发颤。 “你看见了什么?” 林弦死死抱着郑春和的魂魄。 “看见你是如何上的战场,看见你们踏过白山黑水,将自己置于刀头剑首;看见她……生得美丽,十七岁就演白毛女,却被炮弹轰炸得只剩两条辫子。沾着碎肉;看见他只剩半个身体,趴着伙伴背上,却唱着“雄赳赳,气昂昂……”;看见了那只能拉小提琴,也能端得起机枪的断手……” “我还看见你们三天三夜趴在地上含着雪,问身边的人,明天,我们还在吗?还看见你们喝着坑底的水,身边因为负伤,生不如死的战友,求你们给他一个痛快;看见年轻的政委,被炸得肠子都流了出来,看着月亮,却想着自己的阿妹……我们素昧平生!可你们却都为我而死。” 林弦的眼中越发悲伤。 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但他努力的不让眼泪再落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他好不容易把眼前的鬼魂捕获。 但一旦郑春和强力反抗。 浑身上下疼得要死的自己,肯定没有再压制他的能力。 是时候开始“嘴遁”了! 谈判!!! 必须谈判!!!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无论如何,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郑春和……我啊……自小就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奇形怪状,丑陋狰狞,但不知为何,我却不害怕他们……因为我祖父家做白事生意……所以附近的孩童,都不喜欢与我玩闹,我自幼没什么朋友,只有那些亡魂,和我互不嫌弃,当我碰触鬼魂的躯体,还有碎片一样的记忆,钻入我的脑海里……那感觉,就像是我变成了他们,经历了一段,他们的人生……”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莫名其妙的天赋,我成了鬼差。” “小的时候,我幻想着,有了这特殊的才能,我一定要做盖世大侠!给冤死的鬼魂伸冤,帮枉死的鬼魂报仇……但后来我才发现,我想多了,这操蛋的人生,就连平凡的活着,都他娘的困难至极……” “但是,我林弦不言败!” “我娘死了,我爹失踪,我妹妹在精神病院每晚被绑住手脚……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了。我送外卖被车撞到的时候;在工地里扛沙包的时候;还有刚刚,忍受“你”带给我的痛苦的时候,我想到的都是妹妹……想到她叫我哥哥,我就觉得我还能在这该死的世界,再撑一会儿。” “就像你在战场上,撑不住的时候,会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 “所以郑春和……我不会撒手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帮你……” “把你送去地府,我的确能拿到阴德,但我也想要帮你,帮你啊!” “七十年前,一九五零,你们正年轻,但还是,向着残酷天地,献祭上,自己的生命……” “七十年后,身为鬼差的我,想略微回报……你们的恩情……要我撒手?除非我死。” 林弦的声音撕裂。 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刚刚说的这些话,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但是他知道。 自己成功了。 那沁入骨髓的疼痛感。 在这一刻,消失了。 郑春和,解除了,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同灾”! 成功捕获兵灾鬼——郑春和。 林弦抬起头,看着那位老兵,嘿嘿干笑了两声。 那位曾经,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路江的少年郎,却神色复杂的叹息一声。 “我这样的亡魂,真的还能去地府吗?” 林弦咬着牙,盯着郑春和。 “我以自己十六年的“鬼差”工作经验起誓!这么多年,就没有我送不下去的鬼魂。” “当然,你也得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抗拒去阴曹地府。鬼魂滞留人间的时间越长,被超度的要求,也越苛刻!” “就算您心怀愧疚,不敢见爹娘,可到如今也七十年了!老兵……” 郑春和此时却低下头。 长久的沉默。 …… 林弦这边,虽然忽然陷入平静。 但阴曹地府,696号鬼城,北城门大街,那个挂着幕布的小摊前,却热闹极了…… 一个个696号鬼城的,城中鬼们,面色难看。 几乎衣不蔽体,身材佝偻,甚至连鞋都没得穿的野鬼们。 却一个个得意洋洋,像是打了胜仗。 城中鬼们,互相对视,议论纷纷。 “假的吧!真抗住了?这怎么可能?这条七十多年,悬而未决的悬赏……就这么被这个乳臭未干的下头男搞定了……他才多大,他甚至还是个活人……” “你们刚刚算没算,他扛了多长时间的“同灾”?” “我算了……二十九分钟过半……接近半小时的时间。” “半小时?他娘的,之前是谁说,他顶不过三分钟的。是你丫的和自家的娘们儿,在床上撑不过三分钟吧。” “妈的,谁能想到,这“下头男”的骨头这么硬啊……” …… 而众多城中鬼的前头。 曹老鬼,曹伟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他黑洞洞的眼眶,刚刚竟然有些湿润,眼角边沾着血泪流过的痕迹。鬼魂轻易不落泪,一旦哭泣,落的都是血泪。 在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 曹老鬼才转过头,看着身后,众多的城中鬼。 “诸位,看来,老鬼我似乎,不用收拾自己,前往鬼斗场了。” “只是不知诸位,刚刚承诺的赌注……可还算数啊?” “那位富家翁,我记得您之前说了,阳间亲人,给您的烧的纸钱不少,这些纸钱,肯能能换不少阴德,我家鬼差大人的“花票”劳烦您啦。” “那位少年郎,您刚刚说,我家大人能撑过三分钟,您给我家大人磕一个,我家大人不在,让您磕头不合适,这样吧!我们4824号野鬼村,还缺一个身强体壮扛旗的,您能帮我们扛旗否!您要是乐意加入我们4824号野鬼村就更好了,加入我们野鬼村,可没什么门槛,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诶,你别跑啊!跟着我家大人混啊,入股不亏……” “还有那位,您说了,要是我家大人,成功完成了这条悬赏,你就去奈何桥,舔孟婆的脚丫子……嗯,这个还是算了,您一脸兴奋的样子,怎么觉得,这对您来说,像是个奖励呢。” 曹老鬼,第一次,在这群城中鬼面前,把自己的头扬起得高高的。 神气活现。 但是此时那些城中鬼,一个个的仍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老鬼登,你得意什么?你家大人完成悬赏了吗?你就这么嚣张……别忘了,截止到目前,他也只是撑过了那头兵灾鬼,施展的“同灾”!” “说得有理……七十年悬而未决的悬赏,一个没半点真本事的九品小鬼差,靠着一张嘴,就解决了?你怎么知道之后不会再有变数。” “等你家大人,真把这头兵灾鬼,送到阴曹地府来,你再让我们给他投“花票”也不迟!你们4824号野鬼村的镇魂鬼差,虽然没什么本事,一股子窝囊劲儿……但骨头还是挺硬的……还有,他那个碰触魂魄,能窥探魂魄生前的记忆的手段,这是什么神通?九品鬼差,不可能觉醒本命神通……这手段哪儿来的?” 被城中鬼魂驳斥的曹老鬼也不恼火。 他嘿嘿干笑两声。 他已经发现了。 眼前这些城中之鬼。 对他家大人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 这就够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想把一群黑粉变成死忠粉肯定没那么容易! 但曹老鬼,相信他家大人的魅力…… 曹老鬼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把头转向身后的幕布。 可很快,他面色一变。 因为幕布的投影里。 那兵灾鬼,竟又开始挣扎…… 别墅的小院里。 刚刚被林弦压着的郑春和,在刚刚长久的沉默后,脸上又露出狰狞。 “不,我不去地府。” “我愧对爹娘……我妹妹死了!” “被人活活打死的,我看着她被打死的,但我却没办法救她,当年的那个该死的鬼差拦着我,他不让我救她!他跟我说,这都是命数……我若是以鬼魂之身杀生,我就成了凶灵……可我妹妹死了,在一九六八年,她只是被人塞了一双红鞋子……她有什么罪!!” 第13章 作为一名活着的鬼差,我无敌了! 林弦此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妈的! 情报有误! 悬赏任务的描述里。 没提这些啊…… 林弦觉得要完犊子了。 “同灾”带来的苦痛,虽然结束了,但他也几乎力竭了……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现在还没有把郑春和撒开,纯粹是靠着意志力硬撑罢了。 他咬着牙,声音嘶哑! “鬼差和鬼差,也不一样。” “你信我一次!” 但郑春和的五官,却越发扭曲,他的双眼眼角,落下红色的血泪。 “我妹妹被打死了。” “她被人打死了……” “我意识到自己变成鬼魂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那时并不害怕。” “因为被轰炸的焦黑的山头上,站着的,都是我死去的战友。” “大家站在山头上,看见活着的同志们,继续冲锋,他们扛着红色的战旗,把旗帜插在敌人的阵地上……活着的战友们,在攻占下来的阵地上,欢呼着,呐喊着,红色的旗帜,连成一片……” “死去的我们,看着那一幕,也都笑了,大家没有遗憾了。” “我们在山头上,看到了天上卷集着乌云,乌云下,有红色的鸟飞过,那群红色的飞鸟,飞向一处小庙,站在废墟上的我们知道,那是通向九幽的地方。我们已经死了,该去地府阴曹……遗体什么的,只能拜托活着的战友了。” “待我回家,带我回家,代我回家……” “但就在大家,都排着队,走向那小小的庙宇的时候。” “我忽然害怕了,我不怕去地府阴曹,但我还想见家里的那个小家伙一面……她还不到十岁,因为没吃过什么好吃的,瘦瘦小小的。” “我不知道阴曹地府那边是什么样的?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在离家前,答应过她,一定活着回来,我要给她盖三间大瓦房,要送她去读书,还要给她准备嫁妆……这些都做不到了,但是我或许,还有可能再去见她一面。” “所以大家伙,都排着队的时候,我跑走了……” “我无组织无纪律,但我觉得,我应该不算是逃兵,我只是想回家看妹妹一眼……” “那是一段很长很远的路……几千里路程……只有夜晚才能赶路……白天要藏在阴气重的地方,否则被太阳照到,像是被身上扔了燃烧弹一样的疼……” “我还总是迷路,高句丽的山,一程接着一程,找不到方向……还有鬼差来抓我,鬼差们,一开始还好言相劝,但看我不听话后,就变了一副模样,凶神恶煞的……我自然是不怕他们,他们捉我,我跑就是了……” “可几千里的路程,我却跑了十几年……好几次,为了躲避那些鬼差捉捕,我离家竟是越来越远了……” “等我回到家乡的时候,之前的小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家乡的镇子,变了很多,许多街道,我已经不认识了……家里有了瓦房,房间里,挂着我的遗像,长成大姑娘的妹妹,在纺织厂上班,是纺织厂的一名女工……” “我知道我没有白白牺牲……我的国家,替我养大了妹妹,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大家安居乐业了……” “变成大姑娘的妹妹,生得很漂亮,镇子里的很多男青年,似乎对她都有意思。我心中升起一丝酸楚和贪心……” “本想看她一眼就走的……但最后却贪心的,想要看见她结婚……她有了良人托付,我去了阴曹地府,才能有脸面和爹娘诉说……” “我在镇子里,又驻留了两年,可就是这两年的时间,镇子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工厂关了,学校停了,大家伙儿不干活了,每日扛着大旗,在街上游行……许多人都被抓了,我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妹妹仍旧安然无恙。” “镇子里,有几个男青年,对妹妹的追求更猛烈了……一些老男人,看妹妹的眼神,却开始不怀好意……我紧张了起来……忽然有一天,妹妹回家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双女士圆头红皮鞋……在那个年代,那是少见的稀罕玩意。” “妹妹还以为是追求她的男青年送的,没有在意,想着过几天去打听打听谁送的……这礼物贵重,她不敢乱收,要还回去的……” “可就在她收到礼物的第三天……纺织厂,厂长的妻子,忽然带着一群人,冲进了家里,那个泼辣的妇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还有几个拿棍子的男人,大声辱骂我妹妹,是勾引厂长的荡妇……说她和厂长有一腿,不要脸,表面正经,但实际上人尽可夫……” “而她的证据,就是家里的那一双女士圆头红皮鞋……那是厂长夫人,花了大价钱,让人代买回来的,结果一次没穿,就被厂长偷走,送给了旁人……” “那个泼妇,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妹妹拉到了街上,他们踹她的肚子,扒她的衣服,往她的脸上吐唾沫……镇上有些同志,想要去把我妹妹护下来,但是那女人一家,在当地家大业大!想救人的同志,都被推搡到了一边!我在一旁着急得团团转。但那时是白天,我是个鬼魂,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们拉着妹妹,绕着镇子,走了三圈,骂着她,打着她,最后走到镇子西头的时候,妹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和那些人,厮打了起来,她说……她说她的哥哥是烈士,她绝对不会干那些丢人的事,她哭喊着,说要是哥哥在的话,他们绝对不敢这么欺负她……扭打中,她不知道被谁推到了,头撞在了水井上,整个人一命呜呼啦……” 说到这里。 那挣扎的兵灾鬼,那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有流过泪的兵灾鬼,忽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弦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郑春和一边呜咽,一边嘶吼。 “我当时疯癫了……我穿过人群,想要把妹妹抱起来,但是我什么也碰不到。” “就在这时候,捉捕我的鬼差也出现了。” “他把我按在地上。” “我恳求他,让他救救我妹妹。” “他却说,他也只是一鬼魂,妹妹的死,是她的命数,她到今日该绝,她的魂魄会先入城隍,再入阴曹地府。” “但我不想让妹妹死……她还年轻,有大好年华……我也原谅不了那些害死妹妹的家伙。凭什么定她的罪,就因为一双红头皮鞋吗?” “我要让他们偿命……” “但那鬼差却说,我若害人,不仅自己功德缩减,还会牵连妹妹……因为这些人犯错,死后自有判官审判,但我若害人,这份罪过,将由我和妹妹一起承受……” “我觉得荒唐……我问他,地府律法是否都是如此荒唐。” “那鬼差说,地府律法一向如此——能破例者,唯有身上同时背负阴阳的鬼差!这类鬼差,既为阴也为阳,不受一般阴律管束,可自行赏善罚罪,甚至自写一本生死簿,可这样的鬼差,地府几千年来,也没几个……那鬼差让我不要心存幻想,不如认命!” “但我不愿认命……我没能守护住妹妹,那我就守她的下一世,我一定要让我的妹妹,有一个完整幸福的人生……那些加害我妹妹的混账,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但我不能连累妹妹,我要等我妹妹,投胎转世之后,再下手,等她喝过孟婆汤,投胎转世,就和我再无关系!那我害人,也和她没有关系……” “所以我用“同灾”挣脱了那鬼差……” “我变成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我要当一凶灵,报仇雪恨,护我妹妹平安。” “但更可笑的是,这些年,为了躲避鬼差追捕,我东躲西藏,那些杀害妹妹的凶手,我竟然还未杀死一个……” “你说,你自己说……这样的我,还能被超度吗?” 但就在这时。 死死抱着郑春和的林弦,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能啊!卧槽……能啊,凭什么不能啊!” “只要帮你妹妹报了仇,你就肯,去阴曹地府了对不对。” “你刚刚说的,那种不受一般阴律管束,既为阴,也为阳,能自行赏罚的鬼差,他娘的不就是我吗?” “我是活着的啊!我是活着的鬼差啊!我草……我是活人,但我还是鬼差,活人不受阴间律法管辖;鬼差不受人间法律约束……这也就代表着,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bug(漏洞),我可以自行赏善罚恶,勾魂拘魄……哪怕我不按照阴间律法办事,也没人能管得了我!就算是阎王爷都不行……” “阴曹律法,能管得了鬼差,却管不了活人,人间的法律,能管得了活人,但管不了鬼差……” “他娘的,我无敌了……” 第14章 别的鬼差杀不了,我杀!赏善罚恶,酆都特许! 林弦的表情,此时也狰狞起来。 说实话,他之前,并不知道“活人鬼差”意味着什么。 要不是郑春和,情绪失控,和自己说了这么多。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逼? 如果郑春和说的都是真的,那林弦的存在,简直就是阴阳两界律法的一个bug(漏洞)。 凭借这么多年的打工经验,林弦知道。特殊有多么宝贵…… 特殊,代表着机会;机会,代表着金钱;金钱,代表着能过上好日子。 过上好日子,就是林弦的人生目标,是他最淳朴的心愿。 而随着林弦的嘶吼。 刀灾鬼,郑春和,低下头,他黑洞洞的眼眶里,鬼火跳动。 “你说什么?”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我说和我你之前遇到的鬼差都不一样……首先,我是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尽职尽责的,活着的打工人;其次,我才是一名鬼差!在我这里,鬼差只是一份兼职。这意味着,我就是你口中,同时身负阴阳,不受一般阴律管束,可自行赏善罚罪的鬼差……” 接着,林弦抬起头盯着郑春和,眼中闪烁幽芒。 “其他鬼差接不了的悬赏,由我来接。其他鬼差不了的事,我管!还有,你听好,寻常鬼差,不敢杀的人我杀,寻常不敢勾的魂我勾。一句话……其他鬼差管得了的我要管,其他鬼差管不了的我更要管,生杀鬼魂,勾魂拘魄,赏善罚恶,酆都特许,这就是西厂……呸,这就是我林弦,够不够清楚?” 郑春和黑洞洞的眼眶里,跳动的鬼火,渐渐熄灭。 他不再疯狂的挣扎。 只是眉头依旧紧蹙着。 “你要怎么帮我?” 林弦咬着牙,嘶声开口。 “我帮你妹妹复仇!那些杀害你妹妹的人,你不要动手,我来杀,我来审判他们的罪孽……勾走他们的魂魄,把他们送去地狱……让他们上刀山,下油锅,磔刑石磨,刀锯蒸笼,永世不得超生!” 林弦这么说的时候。 其实多少有些心虚! 他虽然的确当了十几年的鬼差。 但是在遇到郑春和之前,除了超度鬼魂的工作之外,他没有干过其他的活计……他根本没勾过活人的魂魄……杀人就更不用说了。违法犯罪的事情,他干不了一点,因为一旦有了违法记录,根本找不到好的兼职。 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自己打工,这是林弦,这么多年来的底线。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弦其实是在给郑春和,画大饼。 但林弦的感情是真挚的…… 郑春和盯着林弦“真挚”的眼神。 终于平静了。 “你真的,肯帮我复仇!” 林弦,点头如捣蒜。 “包复仇的!” 郑春和又歪了歪头。 “那我妹妹的轮回转世呢?” 林弦,指了指自己。 “也交给我。” “包她这辈子幸福美满。” “您就安心去阴曹地府投胎,其他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 “多年以前,你们为了这个年轻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爬冰卧雪……现在,是我回报你们的时候了。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你说阴间的律法荒唐……没关系,我亲自来赏善罚恶!摆正阴阳!” 林弦的声音撕裂。 字字泣血…… 这一幕,不仅让兵灾鬼,郑春和,愣在了原地。 阴曹地府。 696号鬼城。 东城门大街的小摊前。 聚集在小摊幕布前的鬼魂们,也是议论纷纷。 “这个鬼差说得真好,他娘的,我当年要是碰到这样的鬼差,也不至于枉死!” “打嘴炮谁不会,还是得看他之后的表现。” “哼……在这阶级森严的阴曹地府,有鬼差,愿意跟你打嘴炮,说几句让鬼魂们开心的漂亮话,你就偷着乐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活人鬼差,真有这么厉害?之前没听说过啊。” “咱的级别太低,到阴曹地府,也才十年左右,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如今的阴曹地方,有几座主城池我都不知道……只是,这九品鬼差,要是有这样的本事,这4824野鬼村的野鬼们,怎么过得如此之差。连一双草鞋都穿不上……” “鬼村发展,和镇魂鬼差,联系极大,这下头男,估计之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特殊……现在的4824野鬼村,偏远贫困,但一旦那个下头男,青云直上,4824野鬼村,也绝对会跟着飞黄腾达……现在,是投资4824号野鬼村的最好时机,可以先在这村子里,买几套房,之后坐等升值……” “嘿嘿嘿,4824号野鬼村的兄弟,刚才,我对你们的态度不好,太过粗鄙,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我就想问一下,你们4824野鬼村的房价怎么样,多少阴德,能买一间房啊?地皮贵不贵啊……我要是想去你们4824野鬼村投资,带多少阴德合适?嗯?你说投胎?投胎一事不着急,我还得等好几十年呢,这几十年的时间,在阴曹地府,我也得好好赚钱(阴德)啊,有了钱(阴德)下辈子才能投个好胎,下辈子,我真的太像当一个富二代了……诶,这怎么能算是投机倒把呢!这叫商业眼光……” …… 这一刻。 小摊前的城中鬼们。 各怀鬼胎。 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曹老鬼,把这些城中鬼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但对此,他并不在意。 有些城中鬼,已经看到了他家鬼差大人的潜力。 这对于鬼差大人来说,是好事情。 鬼差在阴间有了足够多的拥垒。才有晋升的资格。 他们鬼差大人,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根基薄弱。 这也是曹老鬼他们,不辞辛劳,扛着大旗,来鬼城,为他们大人,摇旗呐喊的原因。 但对于林弦接下来的发展。 曹老鬼,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大人,您真要帮这个鬼魂复仇?“勾魂使”可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阴曹地府的这群鬼差,一个个都满肚子坏水。变着法的搜刮,鬼脂鬼膏……您要是开了这个头,不免要遭人记恨。” “不过事已至此,只希望您,一定旗开得胜。” …… 另一边的人间。 郑春和,在又沉默了半晌之后。 终于放弃了挣扎。 “撒手吧!” 这一次,林弦愣住了,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撒!” 郑春和被气笑了。 “你撒手吧,我不逃……” “我跑累了!” “你答应帮我复仇,我还跑什么?我要复仇的对象,其实也不是很多,只有当年,害死我妹妹的厂长一家……” “厂长妻子,厂长,还有当年,跟在厂长老婆身边的,她的两个女儿……” “他们是害死我妹妹的元凶。” “我妹妹当年撞在水井上死去的时候,警察也只是匆匆过来看了一眼;那是混乱的年代,莫名其妙,死掉的人太多了。” “厂长一家,跟警察说,我妹妹是自己脚滑,脑袋撞在水井上,撞死的……厂长的妻子,那个泼妇,在警察面前,还掐着腰,细数我妹妹的“罪行”她污蔑我妹妹,如何勾引厂长,如何偷走了她家里那双价值不菲的圆头红皮鞋……她说我妹妹,就算见了村子里八十岁的老人,也要抛媚眼,见了八岁的孩童,也要扭她纤细的腰肢……” 郑春和说到这里,眼神中又流露出愤怒。 可这愤怒,很快又变成了悲伤。 “警察调查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查出来,只有几个看热闹的孩子嚷嚷着喊,他们喊,那个漂亮姐姐,是被人打死的,但那几个孩子,刚叫唤了两声,就被家里的大人捂住了嘴。” “我妹妹的尸体,就那么躺在水井边上,到了下午,才有几个心善的同志,把她的尸体抬起来,把她带到镇子外的坟地,给埋了……” “我的妹妹没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坟包。” “那个坟包太小了,和当年我离开家时,记忆里的她一样小。” “我为了躲避鬼差的追捕,连妹妹的魂魄也没看见,最后看见的只有她的一座坟包。” “妹妹死后,我找过厂长一家几次,在妹妹投胎前,我不能害死他们,但也要让他们不得安生。但在我第三次,去报复他们一家的时候,厂长找来了一个厉害的道士,道士用符箓,唤来了鬼差,为了不被捉去阴曹地府,我又逃跑了……” “我在外游荡了好几个月,再次回到镇子时,却已经找不到厂长一家的踪迹,从镇民们的口中,我才隐隐听说,厂长高升了,被调到了南方的一座省城当纺织厂的厂长,他全家都跟着他搬走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害死了我妹妹,日子却过得越来越好了……” “我只能守在妹妹小小的坟边上。” “我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会投胎。” “但我知道,只要妹妹投胎转世,我一定能找到她。” “不管多少年……” 林弦此刻,缓缓松开了,自己环抱着郑春和的手。 他的手臂其实早就僵了。 小臂的肌肉酸疼的厉害。 林弦觉得自己的小臂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早已筋疲力尽了。 但他呲着牙,看着郑春和。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厂长一家在哪儿?” “不过没关系,问题不大。” “我来找到他们。” “惹到咱们,算是踢到铁板了。” “欺负谁不好,欺负到烈属的身上……现在才勾他们的魂魄,真是便宜他们了,不过没关系,地狱有十八层呢!” “不过话说回来……” “这么多年,你没有找到厂长一家,那你找到你妹妹了吗?” 郑春和此刻,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又沉默了,好半晌之后……他才把头重新抬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抬头看向林弦。 而是望向林弦的身后…… 林弦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这才发现。 别墅里,之前把汤达人泡面桶,扣在自己头上的恋综女嘉宾,白乔楠,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掐着手机,紧张兮兮的。 晚上气温不高,她的穿着又单薄。下半身穿着牛仔裤,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头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在额头前面散乱着,鼻头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林弦看了一眼白乔楠,又转过头,看向郑春和。 随后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有雷霆在里面炸响…… 第15章 你哥快碎了;生命是一万次春和景明! 林弦咬着牙。 妈蛋! 他早该想到的。 郑春和,一开始,就是因为白乔楠,才出现在别墅外的。 白乔楠,对于郑春和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否则他不会在第一天,发现自己后。 第二天,却仍然出现在别墅外…… 作为一名老兵,并且躲避鬼差追捕这么多年。 他本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林弦深吸一口气。 又把这口气缓缓吐出。 “白乔楠,是你的妹妹吗?” 郑春和,点了点头。 他的眼瞳的位置,是两个黑框框的洞,但林弦却觉得,他看着白乔楠时,一定饱含深情。 这份情感,不是恋人的情欲。 是属于亲人之间的生死相依…… 你陪了我多少年,花开花落,一路起起跌跌! “她之前……她上一世的名字,叫郑景明!” “我俩当年,其实不叫这个名字,我叫郑二狗,她叫郑二丫。解放后,镇上来了一个大学生,他觉得我俩的名字,太过随便了,所以给我俩改了名字,郑二狗改成了郑春和,郑二丫改成了郑景明……春和景明!那位大学生说,生命是一万次的春和景明!” 林弦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说得真好!你什么时候找到投胎转世的妹妹的……” 郑春和,黑洞洞的眼眶,仍旧“盯”着白乔楠。 “十四年前吧!大概……” 郑春和说到这里,从自己的怀里,摩挲出一枚铜铃。 他提着铜铃,轻轻晃了晃。 叮叮当当。 林弦记得这个铜铃。 他入住别墅的第一晚。 就是因为听到了铜铃声,才下的楼。 郑春和抬起另一只手,摩挲了几下手里的这只铜铃。 “我是在妹妹的坟头,发现的这枚铜铃。” “铜铃应该是给她挖坟的好心人,埋葬她时,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铜铃的阴气很重,沾染了妹妹死时的怨气,还有部分魂魄的气息……这枚铜铃,是她小时候,我逗她的小玩意,娘亲走的时候,她还在襁褓里,饿的时候,便嚎啕大哭,我为了让她不哭,就从家里找出了这个小玩意儿逗她,很神奇的,每一次,铜铃一摇,她就不哭了……我没想到,这个小玩具,她竟然一直带着,直到她死!” “靠着铜铃的指引,我在东北找到了她。” “她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市。很神奇,她出生的医院,距离鸭路江大桥不远……我们当年,就是从那里离开的祖国。”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八岁了……这一世,她没有哥哥,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但是有爹娘。” “那是一个不算太富裕,但还算健康的家庭,父亲是开大货车的,母亲在城市里,经营着一家小饭店……因为父母工作都忙,她时常被送到姥姥(外婆),姥爷(外公)家!她童年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两个老人生活。” “她的姥姥,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家,对她算是溺爱,会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姥爷,年轻时,是个木匠,会给她做小板凳,小木马……这都是上一世,她和我在一起时,我没办法给她的。” “我那时,不敢离她太近,因为她年龄尚小,我又是个鬼魂,距离她近了,阴气侵扰,会让她生病的,所以我只敢远远的看着……” “她上初中时,生得漂亮,性格又好,我本以为她会结交到很多朋友,结果没想到,却遭到了学校里,一个校霸女生的嫉妒,学校外,还有黄毛小混混,想要纠缠她……”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此时,竟然替那个校霸女生,还有那个黄毛,捏了一把汗。 你们招惹谁不好,你们非招惹她。 “嗯……你对校霸还有黄毛动手了?” 郑春和,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略微,吓唬了一下!” “没过多久,校霸就转学了,黄毛,也消失了。” “再后来,她上了高中,沉迷追星,学业耽搁了一阵儿,不过幸好,迷途知返,高二的时候,开始发力,高三开始奋发图强……大学,考到了京城。” “所以,我就跟着她来了京城……当然,她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 “上一世,她这个年纪,是在纺织厂当女工,这一世,她上了大学,在校园里,有了多姿多彩的人生……当然,还是有很多年轻的男同志喜欢他。” “其中一位男同志,长得高大帅气,经常在她的宿舍楼下,手持捧花的等着她。” 林弦挑了挑眉。 “那这个男同志,符合你的心意吗?” 郑春和叹了口气。 “我发现那个男同志,朝三暮四,除了妹妹之外,他还撩拨着同校的其他学妹……我不满意,但两个人还是在一起了……” “但是我一直盯着他们,那小子,除了和妹妹,拉了几次手之外,没占到妹妹的其他便宜!我不是拦着妹妹谈恋爱……” “我只是希望,她能遇到一个道德品质优良的,热爱生活也热爱祖国的,有责任心的男同志……这种朝三暮四,和很多女生暧昧,不清不楚的,我不能答应。” “妹妹和那个男同志,在一起,算上假期,不到半年,就分手了。而后她开始在校外实习……现在的年轻人找工作已经不包分配了。” “她想要留在京城,就要和很多很优秀的年轻人竞争……到这里,我没有办法在帮她了,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了。” “但她很努力,也很优秀……成功进入了一家互联网大厂,在互联网大厂工作,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我就在她公司的楼下等她。” “虽然她从来都没见过我……但是我帮她赶走过六个想要尾随她的流氓,在她走夜路时,帮她调亮过十几处路灯……只是进入那家互联网大厂后,她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我还发现她经常失眠,莫名其妙的流眼泪,很多次,站在窗边……她好像有些焦虑,可我没办法帮她,我渐渐意识到,我能帮她做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了……” 郑春和,柔和的笑笑。 只是那笑容,不知为何,林弦看着,忽然觉得心头酸酸的。 “所以,这个恋爱综艺,不会是你帮她报名的吧?” 郑春和尴尬的笑了笑。 “算是吧!那天在街上,我看到了这个综艺的宣传海报,觉得或许有人品性格都很好的男同志,能和她情投意合!“城市辽阔,“爱”可以治愈一切”——广告牌上是这么写的!” “所以我略微用了一些手段,让导演组的选角导演,注意到了她……” “她如果不想来,可以选择拒绝。” “但她同意了,我还是高兴的。” “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逃脱得掉鬼差追捕,我也没有办法真的陪伴她一辈子……这几天,其实是我决定,陪在她身边的最后几天。” “我想着尽早和她告别,之后就去找厂长一家复仇,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怕厂长一家,尤其是那个泼妇,寿终正寝……” “但没想到,你这个鬼差,出现了。” “我希望我妹妹,这一世,能有一万次的春和景明……你能帮我做到吗?” 郑春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重新把头低下,不再说话。 林弦眨巴了几下眼睛。 心头泛酸。 而就在时。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白乔楠,终于忍不住,往前迈了几步。 她小心翼翼的,冲着林弦摆了摆手。 “林先生……您醒了吗?” “我刚刚,好像有听到,你在叫我的名字……” “您,还在梦游吗?” 林弦愣了一下。 梦游? 你在旁边站了这么久,是以为我在梦游? 你知道吗?你哥哥在我身边,都他娘的快碎了…… 林弦默默的叹了口气,他盯着白乔楠,那张好看的脸,决定做些什么…… 从郑春和刚刚的描述来看。 这个漂亮妹子,自从工作后,很可能因为压力过大,罹患了心理疾病…… 这在现代社会,其实稀疏平常……打工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不疯那叫打工吗?月入三千八,拿命往里搭;一想到上班就,恶心;头晕;面色苍白;出汗;腹痛;体温增高;浑身无力发冷……工作多,没提成,人家休假我加班,贷款没还清,保险自己买,不过好在不用交停车费,因为根本买不起车…… 但白乔楠,不开心,还有前世的兄长心疼;自己不开心,却无依无靠,还要被催债的打电话威胁…… 想到这里,林弦忽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狰狞。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郑春和。 “一万次春和景明,有点费劲,但一次春和景明还是可以的……但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泡你妹妹!” 第16章 约会吧!我带你去看升旗;我兼职干过黄牛 林弦的喃喃低语声。 白乔楠没听清楚。 但郑春和听清了。 他错愕的抬起头。 “你要做什么!” 林弦淡漠的撸起袖子。 “给她一次,生命中,难忘的春和景明。” “超度鬼魂,需要你我互相信任,我到目前为止,我都在跟你打嘴炮……不做些实际工作,我没信心,完全得到你的信任。” 林弦深呼一口气。 “我打工的时候,做过销售,知道光靠一张嘴,是没办法,让客户相信你的,想要取得客户的信任,必须要在客户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沾满了汤达人泡面,面汤的白衬衫。 随后他走到白乔楠的身前。 在白乔楠震撼的眼光中。 林弦深吸一口气。 “白小姐,你能和我约会吗?” 白乔楠,愣了一下。她的身体猛地一僵。 “啊?啥?约会?那个,您醒了吗?” 白乔楠一边说着,一边在林弦的眼前,用手晃了晃。 在她的视角里。 林弦整个人看起来颠颠的。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 “家人们谁懂啊!我原本在别墅的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吃着泡面,享受着作为打工人,下班后,好不容易得到的片刻宁静……结果这个和我根本不熟的男嘉宾,忽然就扑过来了,为了自卫,我把手里的泡面桶砸了出去,结果发现这个男嘉宾,不是冲我来的,但他似乎在梦游,出于好心,我跟着他从别墅,来到了小院儿。看着他趴在地上小院的地上,又哭又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梦话!我还好心的叫了救护车……结果医生远远看了一眼说他这种情况,不能轻易叫醒,但应该没有大碍……我只能好人做到底的,继续在这里看着他,等待他从睡梦中醒来……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他苏醒过来了,他却走到我面前,说要和我约会!这个男嘉宾,是故意来报复我的吗?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但作为一个性格温和有礼貌的女嘉宾。 白乔楠还是柔和的对着林弦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 “我明天还要上班。” “而且现在大晚上的,咱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出去也不太方便。”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说……” 白乔楠,一边尴尬的笑笑,一边就要往别墅里走。 她是真的想要离林弦远一点。 她对林弦,其实没什么意见。 但此时的林弦,看起来,实在是太像精神病了。 林弦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落寞的表情。 “你知道今天是节目组的自由约会日吗?” “节目一共八个人,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是两两配对,四组人出门。” “可是因为您要加班,注定要有一个男嘉宾落单。” “落单的男嘉宾,在别墅里,孤独寂寞,偶尔刷了一下手机,发现节目直播间里的弹幕全是骂自己的……晚上做了噩梦,梦里好像还被人拿泡面桶扣在了头上,我现在打嗝儿都是汤达人的泡面味儿……”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人啊!我觉得我要碎掉了……” 林弦在撒谎。 虽然因为白乔楠加班。 今天的男女嘉宾,自由配对,的确有一个人落单。 但落单的那个人,不是他;碎掉的也不是他……落单,并且碎掉的,分明是厨子哥。 但林弦赌白乔楠因为繁忙的工作,对白天别墅里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他之前就听说过。 互联网大厂,虽然工资高。 但里面的员工,都被当成牛马……互联网大厂啥都好,就是不给人睡觉;字节和心脏,只有一个可以跳动…… 白乔楠要是能在工位上,快乐摸鱼。 她也不至于,像郑春和说的那样,脸上失去笑容。 林弦的话音刚落。 白乔楠那张好看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歉疚的表情。 的确。 就像林弦说的。 是她自己要来参加恋综的。 结果来这个别墅快两周了。 不是在加班。 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别墅里的嘉宾,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认全。更别说和男嘉宾出去约会…… 节目播出时的评论,她看了几眼,结果差点心梗……本就不算外向的她更加自闭了,甚至动了要退出节目的念头…… 骂她的评论太多了。 那些评论,她记忆犹新…… “占着茅坑不拉屎!” “strong(死装)姐,那么爱加班,来参加恋综干什么,和工作锁死多好。” “就你一个人有工作吗?立个辛勤打工人人设,其实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想要钓富二代吧!” …… 回想起这些,白乔楠看着林弦的目光,除了歉疚之外,还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对不起哦!” “是我的问题。” “害得你落单了。” “但今天太晚了,节目组也联系不上……下次不行吗?下次我主动约你。” 林弦的眼中,幽芒一闪。 有戏!!! 这么好说话。 真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不能错过…… “下次是哪一次?下一次又是多久之后?你下一次就不加班了吗?我记得你们互联网大厂,大小周休假,假期本来就少……我周末,也有兼职要做。”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下一次,就总是会错过。” 白乔楠的那双好看的眼睛,忽然明亮了。 林弦刚刚说的话,触动到了她……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随后深呼一口气。 “那……你想怎么约会?” “现在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这里是郊区。” 可就在这时,林弦抬起手,指向西边。 “市区,在那个方向……现在赶去市区,正好可以去承天门(天安门)看升国旗!” “我们……一起去看升国旗吧!” “在朝阳初升的时候。” “看那面旗帜升起来。” “你上一次看升国旗是什么时候?” 白乔楠的双眼,更加明亮了。 “上一次,四年前吧,还是学生的时候,和室友们一起。但去的太晚了,被人群堵在后面。只看到了一堆人头。” 林弦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灿烂。 他那张本就还算俊俏干净的脸,笑起来的时候,阳光极了,衬衣上沾染的泡面汤,好像也没那么脏了…… “那这一次,和我去吧!” “我们去抢最前面的位置,看着国旗升起来……截止到目前,好像还没有恋综的嘉宾,这么约会过,但我觉得……这件事很浪漫。” 白乔楠的眼睛,彻底亮了。亮晶晶的。 “可是节目组……” 可白乔楠的话音未落。 别墅外,节目组一直停在心动小屋门口的那辆拍摄用的大巴车的车门,忽然打开。 两个大汉,扛着摄影机跑了出来。 其中一个一脸络腮胡的大汉,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声音嘶哑的开口。 “你们是要出门约会吗?” “我们跟拍摄像组,随时准备着……你们不用顾虑我们,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林弦偷偷攥紧了拳头。 运气不错。 就连节目组都在帮自己。 随后,林弦再次看向白乔楠。 白乔楠深吸一口气。 “我好像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了。” “我们去看升国旗吧。” “但是,你要不要先去洗把脸,换个衣服……” 但林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支碎屏的手机,摇了摇头。 “不用,已经凌晨两点了……想要抢到前排的位置,最好在三点前抵达。” 但白乔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拉住林弦的袖口。 “可是我们没预约……现在去看国旗,需要预约的。” 可林弦却自信的笑了笑。 “没事的,我有人脉,能找到黄牛……” 白乔楠愣了…… “啊!这也有黄牛。” 林弦咧嘴笑了笑。 “当然有,我兼职的时候当过黄牛,曾经帮人占位置,十二点在广场打地铺……”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隐藏入口,能抢到第一排绝好c位(中心位),国旗就在你眼前升起来……” 白乔楠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弦。 “您的经历真够丰富的。” “但我们在郊区,现在这个时间,不好叫车。” 林弦把目光看向一旁,两个提着摄像头的大汉。 林弦的意思很明显。 他在让节目组提供帮助。 这绝好的节目素材,要是节目组不提供帮助,可就要错过了。 两个摄像大哥,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个蓄着络腮胡的大汉,放下扛着的摄像头。 “等着……我去开车!” “这的确也是属于我们的工作……” 那个蓄着络腮胡的摄像大哥,提着摄影机,跑出别墅小院儿,而后,很快又开了一辆白色的比亚迪轿车回来。 林弦和白乔楠也没有废话。 和另一位跟拍摄像,直接钻上了比亚迪轿车…… 时间不等人…… 去晚了,可就只能看见人头了。 但是除了林弦之外,他们并不知道,比亚迪的车上,看似只坐了四个人,其实还有一个鬼影,也在车上。 是郑春和。 林弦坐在轿车的后座上,特意给郑春和留了一个位置。 他扭头装作看向车窗外,但实际上,是看向郑春和。 “你看过升国旗吗?” 郑春和,在车上正襟危坐。 林弦发现,他竟然在整理身上那件破旧的,满是血污,泥土,还有破棉絮的旧军装。 郑春和深吸一口气。 摇了摇头。 “没看过……不敢去。” “怕哭……” “怕想起战友们。” “他们都是英雄……” 林弦微微仰起脑袋。 “你也是……” “我也带你一起去看。” “广场上,还有一座纪念碑,那是为你们立的。” 第17章 跑!!!那抹红色就在眼前! 当白色的比亚迪轿车。 开往京城市中心,承天门广场的时候。 原本在夜晚时分,清冷的“怦然心动”官方直播间。弹幕忽然多了起来…… 许多夜猫子,竟然在这时,涌进了节目组的直播间。 “卧槽,什么情况,下头男和死装姐,大半夜的约会上了?” “好好好,他俩能搞到一起,我也是没想到的,竟然有一丝好嗑,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真的能带我去看升国旗的话,我在这个晚上,暂时原谅他们。” “我也是……我还没看过升国旗。” “妈蛋,真想去京城,现场看升国旗啊!这辈子会有机会吗?” “肯定会有啊!大家都那么年轻……往后的时间还那么长。” 但就在这时。 在那滚动的弹幕中。 夹杂着几条,绿色的会闪烁的弹幕。 那几条弹幕,是哭泣的表情,没有文字…… 直播间的观众,还以为直播间又出bug(系统漏洞)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阴曹地府。 696号鬼城。 支着幕布的小摊前。 无论那些城中鬼,还是那些4824野鬼村的野鬼们。 此刻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幕布。 甚至因为位置的原因,开始推攘…… “升国旗!他娘的,我死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去京城,看过升国旗。” “啊!等投胎了,我一定要去京城,看升国旗,不过下辈子,还能记得这个愿望吗?” “鬼差大人……你真的,我哭死,我爹娘,都不曾带我去看升国旗,你竟然带着我去看升国旗。这辈子,我都是你的死忠粉。” “他娘的,活着的时候,怎么就没去京城一趟呢。看一眼也好啊!真羡慕活着的人啊。” “要是真能在这暗无天光的地方,看见旭日东升,国旗升起,在这地府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捱了……下辈子还出生在这片土地吧!不过求求了,让我当个有钱人……” “4824号野鬼村的小鬼差,你要是真的能带我看见国旗升起,我就把原本想要投给女鬼主播的花票,都投给你……细腰长腿的女鬼的确香,但女鬼再香,哪有升国旗香……求求了,让我再看一眼那抹红色吧!” …… 此时的林弦,还不知道。 自己一个小小的决定。 竟然会引起阴阳两界,那么多人和鬼的注意。 作为一个穷逼。 林弦其实并不知道,太多浪漫的活动。 但他在承天门广场,当黄牛的时候,曾看见很多年轻人,在国旗升起时,眼含热泪…… 能看见朝阳和国旗一起升起……那一刻,应该算得上是人生的一次春和景明吧。 比亚迪轿车。 也开得飞快。 络腮胡摄影大汉,绝对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打工人。他记得林弦说的,要在三点前,抵达承天门广场! 而随着比亚迪轿车向市区的推进。 灯光也多了起来。 灯火璀璨……不过路上还没多少行人。 再往市区开。 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能看见外卖小哥和代驾小哥,还有推着小摊的大爷,大娘,不知道是出摊还是收摊! 再往前开。 就连车也多了起来。 似乎能看见,那座红色的,被灯火簇拥的红色城楼。 到了这里。 轿车就应该开去指定的停车场了。 承天门附近不允许停车。 林弦掏出自己那支破碎的手机。 他之前,在车上,就已经联系了自己当黄牛时的朋友。 林弦他们的运气不错。 在这个时间,他的黄牛朋友们,竟然还能拿到帮他们抢到五张票……虽然现在进广场现在都是刷身份证,但林弦用自己妹妹的身份证号码,让黄牛朋友,帮他们再多抢了一个预约名额! 多余的那一张,是帮郑春和要的。 郑春和,不能逃票,他得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当然,这五张黄牛票的钱,林弦是让节目组的两位摄像付的款! 他卡里的余额,不够支付这五张黄牛票的票钱。 他的工资,向来是到手没,不仅要偿还贷款,还要给妹妹交住院费。 两个跟拍摄像,对此很是无语。 不过他们也知道,林弦和节目组,签了特殊合同。 他们以为林弦这样做是为了保持节目组给的人设。 这个钱,林弦应该会还给他们吧…… 白色比亚迪轿车,在停车场停下后,正好两点四十分…… 不到三点,但距离凌晨三点也不远了。 林弦没有犹豫,带着白乔楠和两个跟拍摄像下了车之后,直接开始狂奔。 两个跟拍摄像,为了不引人瞩目,还把手里的摄影机,更换成了简易的手持摄像头,画质虽然因此降低了一些,但不会因此引发骚乱…… 正常的承天门广场,有七个安检口,三个观旗点。 林弦他们路过这些安检口的时候。 能看见,这些安检口的门前,都已经大排长龙。 要是从这些安检口进去。 进了广场,也是看人头。 但林弦有自己特殊入口。 他带着三个人,一头鬼。 在经过七号检票口后,继续往前,随后抵达了一处距离七号检票口不远的毗邻前门西大街的丁字路口。 在这个位置。 等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他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在看见林弦后,他们露出吃惊的表情。 有一对像是小情侣的男女,靠近了过来。 小情侣的男青年,靠近林弦。 “嘿,哥们儿,你也知道这个隐藏入口?” “我们是当地的黄牛的带我们来的,我想问一下,我们不会被黄牛骗了吧!在这里排队,不会到时候进不去吧!” 林弦冲着这对小情侣笑了笑。 “放心!这个入口,绝对能进去。” “这个位置,叫隐藏七号口。” 看林弦这么说,这对小情侣,才安心下来。 时间到了三点半左右。 聚集在隐藏七号口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家好像都是被黄牛带来的。 林弦看着这一幕,感慨的摇了摇头。 幸亏这一次来得够早。 下次再过来,这个隐藏七号口,知道的人,肯定更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 广场的保安走了过来。 让在隐藏七号口的旅客们,排成两队。 林弦带着白乔楠抢到了前面的位置,两个摄像紧随其后。 郑春和,站在林弦的旁边,又一次整理着自己破败的军装。 他好像很紧张。 比当年,跨过鸭路江的时候,都紧张。 林弦看了郑春和一眼。 又扭头看了白乔楠一眼,随后声音嘶哑的低声开口。 “等栅栏被打开后,你们跟着我走,最开始的几道安检口,不要跑……被保安看见了会被拦截,还会被训斥,我们不能没有素质。” “等通过了所有安检后,你们跟我一起,玩命儿的跑。” “过了安检,能不能抢到前排,全靠咱们的这一双腿子。” “没问题吧!” 白乔楠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放心,我可以。” 郑春和也点了点头。 “当年在战场上,美国鬼子的炮弹,都炸不到我!”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大约凌晨四点。 警察拉开了林弦他们面前的栅栏。 安检开始了。 第一道安检口,要刷身份证,刷完身份证后,林弦他们身后的人,有了要往前冲的架势。 林弦本能的拉住了白乔楠的手腕。 白乔楠愣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 两人继续往前走。 跟拍摄像紧随其后。 第二道安检口,还是要刷身份证。 两个跟拍摄像的摄像机,被人注意到了,但是保安没有说什么……摄像机和摄影机还是准许被带进去的。 第三道安检口,要过包…… 林弦他们什么都没带,所以过得比旁人快。 过了第三道安检口后。 林弦忽然大喝一声。 “跑!!!” 郑春和听到那声“跑”后,就像听到了冲锋号一样,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林弦拉着白乔楠的手腕,紧随其后。 他们跑得飞快。 风吹乱了他们的发丝。 有一道白色的人影,跑得更快,十几秒的时间,就完全沉没在了黑色夜幕里,林弦怀疑那家伙,是练长跑的。 郑春和跑得也很快…… 但他似乎是为了等待林弦和白乔楠,故意放慢了速度。 但没关系,他们依旧在人群的最前面。 前方是空旷的广场…… 在跑过那座纪念碑的时候。 林弦忍不住开口嘶喊。 “看那座纪念碑……它属于你,属于你们……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永垂不朽……” 人间的观众们,并不知道林弦为什么忽然嘶喊。 阴间的鬼魂们,却都被触动,他们知道,林弦的那声嘶喊,是喊给郑春和的。 郑春和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碑,它沉默不语,耸立在夜幕中……郑春和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祖国的同胞们,从来都没有忘记他们…… 但他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因为他还要继续往前跑。 国旗在前面…… 那抹红色在前面…… 郑春和的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 他这时候,好像不是一个人在奔跑,牺牲的战友们,好像都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不再是满身疮痍的鬼魂……他们风华正茂,刚吃了一顿香气扑鼻的茄子炖肉,扛着枪,雄赳赳,气昂昂的,正要跨过鸭路江! 那抹红色越来越近了。 就在眼前了…… 第18章 男人最好的医美;家与国,怎么就未能两全呢?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在飞奔。 天幕还是黑色的。 红色的城楼却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下。 那样眺望过去,就好像所有的黑暗都会被“红色”驱赶。 林弦拉着白乔楠的手腕。 玩儿命的飞奔。 他自己跑得话,会更快一些。 但如果松开了白乔楠的手,那今天的活动,将毫无意义。 郑春和,当然还是冲在最前面。 他一开始,还惦记着身后的林弦和白乔楠。 但后来他越跑越快。 就像是听到了“冲锋号”似的。 向前,向前,不断向前…… 不知道是不是林弦眼花了。 他在那一瞬间,好像在郑春和的身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梳着两条麻花辫,姓戴的女卫生员;那个叫刘文的通讯兵;曾经和战友们侃侃而谈,说等回国后,要成为小提琴演奏手的严挺…… 但林弦很快意识到自己眼花了。 孤零零往前跑的,只有郑春和一个。 当林弦他们气喘吁吁的时候,跑到观旗点的时候。 郑春和早就在观旗点的栅栏外,笔直的站定了。他笔挺的站着,明明只是一个鬼魂,却威风凛凛…… 林弦拉着白乔楠的手腕,走到郑春和的身边。 白乔楠的面色惨白。 她掐着自己的腰。上气不接下气…… “我觉得自己刚刚成了一头核动力驴……这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 林弦则嘿嘿干笑两声。 “但我们抢到了第一排……这里是三号观旗点的第一排,正对着旗杆和承天门……这里就是最好的观看升旗的地点。” 白乔楠努力的直起腰。 红色的城楼,就在她的正前方。 林弦说的没有错。 这里的确算得上是最佳的观看升旗的地点。 而就在这时,两个跟拍摄像,也吭哧吭哧的跟了上来。 两个摄像大哥,都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了,而且身材壮硕。 这么高强度的飞奔,几乎要了两人半条老命。 林弦看见,两个摄像大哥,面色惨白。 他们要是猝死在这里,绝对算是工伤……打工人真他娘的不容易! 幸好,两个跟拍摄像,在缓和了一会儿之后,面色渐渐恢复过来。 他们重新举起摄像机,对准前方的旗杆和红色的城楼。随后两人也忍不住感叹。 “这位置真是绝了。” “奶奶的,不枉老子刚刚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我要让导演给我发奖金。” “真想把我儿子也带过来,他之前一直嚷嚷着要来看升旗,下次来,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好的位置……” 而就在两个跟拍摄像感慨的时候。 赶到观旗点的旅客,也越来越多…… 林弦他们身边,站了好几个身材健壮的男大……林弦怀疑他们都是黑皮体育生。 刚刚排队的时候,林弦不记得看见过他们。 但是他们现在,也冲到了观旗点第一排的位置,可想而知,他们刚刚跑得有多快。 这几个男大,原本来回张望,但很快,他们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了白乔楠身上。 其中一个黑皮体育生,盯着白乔楠的脸,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也正常。 白乔楠虽然工作繁忙,脸上还顶着黑眼圈,但她的五官太出众了,再加上因为刚刚被林弦拉着玩儿命的狂奔,面色惨白……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在人群中,白得发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呢。 此时,林弦也注意到了那几个黑皮体育生的目光。 他低声咳嗽了几下。 一直没有松开白乔楠手腕的手,网上提了一下。 他的这个动作。 让那几个男大,立即意识到了,他们的目光,很不礼貌。 反应过来的男大,立即冲着林弦点头哈腰,算是致歉……并且慌张的挪腾到了别处! 但林弦,还是听到了,这些男大的小声嘀咕。 “瞎瞟什么,没看见人家有女朋友吗?尴尬了吧……” “太漂亮了,没忍住……跟女明星似的……为什么美女都有男朋友啦。” “一会儿升旗的时候,我一定要许愿,许愿我以后的女朋友也能这么漂亮。” “我以后的女朋友,要是长得这么好看,让我住豪宅,开豪车我也愿意。” “别想了,你也不看看美女身边的男人,又高又瘦又帅,肯定也很有钱……一看就是高富帅……人家郎才女貌!咱们幻想一下得了!” …… 林弦听着那些男大学生的小声嘀咕,强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这才让自己没直接笑出声! 天杀的,多少年了。 第一次有人觉得他是高富帅! 果然,身边的美女,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医美…… 林弦心中暗爽。 本来早就该松开的,牵着的白乔楠的手,此时也不想松了。 白乔楠注意到了林弦脸上微笑的表情。 她把头转向别处。 也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有了一丝暧昧。 这不太明显的小互动。 此时却被跟拍摄像师的摄像机,尽数拍摄下来。 “怦然心动”直播间里,弹幕开始疯狂滚动。 “嗯???这就牵上手了。妈蛋,我真的越来越嗑这两个人了是怎么回事!” “不是带我们来看升国旗的吗?你们两个偷偷暧昧上了是吧。” “好好好,升国旗,看不到现场的,恋爱也是谈不到的,就连男人的手也是拉不着的……你们两个等着,我去厨房给你们找点零钱。” “对不起,尸体有点不舒服了,等要升旗的时候,记得叫我……天杀的,大半夜看直播,还要被网络暴力,想跳楼!祝所有人开开心心,除了你们俩……人人都能谈,为什么就本宫谈不了!” …… 而林弦和白乔楠牵在一起的手。 此时也被郑春和注意到了。 他微微皱眉。 但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林弦的目光,有些怪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观旗点处。 聚集的人们,更多了。 林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之前在广场外面排队的人,都已经涌了进来。 但现在还没有到升旗的时间。 承天门的升旗时间,并不固定。 夏季大概在五点半到六点;冬季的升旗时间,则在七点半左右。 现在是四月。 升旗的时间,要接近六点。 人们耐心的等待着。 有人闲聊;有人因为太过疲惫,曲着腿坐在了地上;还有不少孩童,他们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着急的往前方眺望。只是看到了卫兵,也无比兴奋…… 林弦和白乔楠的手,依旧牵在一起。 两个人没有对视,也没有说话,但牵着的手,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要松开的意思! 一直到,东边第一缕曙光出现……他们身后的人群开始骚动,大家都往前挤!直接把林弦和白乔楠挤到了一起。 两个人不用牵手了。 因为两个人直接贴在了一起。 林弦本能的抬起一只手,想把白乔楠护住。 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白乔楠直接贴上了他的胸膛。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很香,很软…… 他低下头,看见白得近乎发光的白乔楠。 那张雪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耳根更是红得吓人。 林弦的心跳也不自觉的开始加速。 罪过罪过…… 苍天可鉴。 我真没想和女嘉宾搞暧昧。 导演不会误会我吧! 我的风评万一变好了可怎么办?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林弦看见,郑春和转过头,正幽幽的盯着自己。 林弦冲着郑春和眨巴了几下眼睛,压低了声音。 “这个……嗯……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但是我可以解释……” 郑春和看了林弦一眼,又把目光,望向白乔楠,却摇了摇头。 “她今天很开心,我看见她笑了……” 而就在这时。 几乎贴靠在林弦怀里的白乔楠,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仪仗队,出来了……” 林弦和郑春和同时转过头。 两个跟拍摄像,把自己手里的摄像机,高高举起。 原本往前挤的人群们,在仪仗队从金水桥上走出来的时候,拥挤反而停止了,周围不是很安静,还是有人嘈杂的讲话! 但这份嘈杂也很快也微弱了下去。 人们举起自己的手机,相机,对着前方…… 不知为何,林弦刚刚加速的心跳,此时忽然平静了。 白乔楠脸上虽然还红得发烫,但是双眼,也死死地注视前方。 郑春和,鬼魂的身体,往前迈了一步,穿过了栏杆。 但他没有再继续往前! 他把脊背挺得笔直。 把那破败的帽子摆正。 林弦听见了,郑春和沉重的喘息声…… 人们的前方…… 着装整齐的仪仗队过桥了、踢正步了、每位军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了、升旗手就位、歌曲奏响,那抹红色被甩了出来,那是无比耀眼的一抹赤红。 几乎是同一时间。 红色城楼的后面。 天际,出现一道红色的细线,红色的细线,从一个点,开始向着两边蔓延,像是要分割开天与地,穹庐与四野! 那是初升的朝阳。 这一刻,朝阳与那抹红色,伴随着歌声,一起缓缓升腾…… 周围嘈杂的人声,彻底不见了。 所有人都跟着那歌声,轻声合唱…… 合唱的歌声,并不响亮,但每一个字,都像是鼓点。 站在人群前的郑春和,仰着头,身体颤抖着,对着那抹缓缓升起的赤红,敬了个军礼。 林弦看见,他黑洞洞的眼眶,在此时,忽然留下两行滚烫的血泪。 郑春和的魂魄,微微摇摆。他不自觉的轻轻呢喃…… “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但偏偏你最争气……” “你知道吗?我从未埋怨过你。” “我无比炽烈的感激你,爱着你……” “我的爷爷,曾是个长工,因为交不起地主家的租子,被地主家的狗腿子抓起来,脚上绑着石头,丢进了江里去。我爹,子承父业,继续被迫到地主家当长工,地主说,我爷爷欠地主的钱,所以他干长工,也是打白工,没钱拿,最后还是被地主活活打死了。” “爹一死,刚生下妹妹的娘,就疯了,她临去世前,只是把妹妹交到了我手里,我和妹妹成了孤儿,一路乞讨到了省城。在省城,我的表哥,看我和妹妹可怜,带着我进了资本家的工厂打工,结果表哥,因为干活慢了,又被工头活活打死。” “我那时才十岁,除了妹妹,所有的亲人都死光了,我在省城,当乞丐,给人擦皮鞋,扛着比我还要高的麻袋……很多人都欺负我,资本家的狗腿子,叛国的狗汉奸,还有地痞流氓……” “直到解放……世道一下子就变了,那群人来了,带着光明来了,他们给我和妹妹登记,给我家里分了田地,那是我爷爷和我爹,一辈子都不敢期望的事情……” 随着那抹红色,越升越高。 郑春和的脸上,流下的血泪也越来越多。 他的喃喃声,变成了呜咽。 “但我心中还是有恨,我怕那些欺负我的人,卷土重来,所以我报名参了军。我那时只是个混沌的孩子兵,一心想打仗,也不喜欢和战友们说话……排长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问我,你有什么仇?我把自己的过往一股脑的说了。排长却淡淡的说,你这个仇小得很,我当场就炸了,凭什么?” “结果排长,忽然苦涩的笑笑,他跟我说,我们的队伍里,谁的妹妹被卖到妓院,谁的哥哥被地主打死,尸体就吊在村口的大树上,谁的弟弟被拉了壮丁,一去不返,家里的老母亲活活哭死。排长跟我说,我还有妹妹,但很多人,家里一个人亲人都没有了!你的仇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我们大伙的,是全国受苦的同胞的。我们的队伍,要守护一个,远离战火,孩童能长大,孩童的爹娘,不会被人打死的国家……” “所以当美国鬼子打来的时候,我们都不害怕,我们都憋着一股气,我们想要为你……抛头颅洒热血!” “我们在战场的地道里,曾经簇拥在一起幻想着,等打赢了美国鬼子,回国的时候,一定要来一趟京城,看着属于我们国家旗帜高高升起……” “七十年了……我来了,但也只有我来了……” “这七十年,我积攒了很多的仇与怨,但这些仇怨,没有半点,是在你身上的!我从没有后悔参军,也没有后悔跨过那条江……” “我唯一恨的,只有自己,恨自己没能活着回来……家国怎么就不能两全呢?” “我亲爱的祖国,我依然爱你,诚挚的爱着你……希望你能永远沐浴在阳光下……” 林弦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 那缓缓升起的红色下。 站立的满身疮痍的老兵,只有他能看得见。 他的喃喃低语声。 在场的人里,也只有他能听得见。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幕。 他只觉得心头酸楚。 那抹赤红和朝阳同时高升的背景下,满身疮痍的老兵魂魄,敬着军礼! 世界顶级的画家,可能都很难勾勒出这一幕的震撼。 但这一幕,越是震撼。 林弦就越是觉得心中愤懑。 厂长一家……我草你妈! 当年的厂长一家……你们这一家子畜生,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吗? 眼前的英魂,因为你们,流离世间,不得往生啊! 人间自有因果报,审判何须等阎罗? 老子之所以成为鬼差,或许就是为了惩罚你们这些畜生的! 第19章 岌岌可危的人设;只有国家会精准扶贫 此刻,能听到郑春和,那悲恸的,低声呢喃的。 除了林弦之外。 还有阴曹地府,696号鬼城内,聚集在小摊幕布前的那些鬼魂。 这些鬼魂们,此时竟也都呜咽成了一片。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血色的泪痕。 “天杀的,这厂长一家,真不是玩意啊!到了阴曹地府,肯定得下地狱。” “诶!也不见得……那些生前大富大贵的鬼魂,哪怕生前做过错事,闭眼后,靠着大操大办,和尚念经,道士护道……到了阴曹地府,也能轻易颠倒黑白!奈何桥上,那些早早投胎的,哪一个,生前不是有钱有权的富贵老爷,被扔进地狱里的,不都是无权无势的野鬼。有些野鬼,甚至是帮富贵老爷顶罪的……只是可怜这郑春和,一片赤胆忠心……却一生坎坷令人唏嘘。” “696号鬼城,此前曾经来过一个,战死在高句丽的老兵,我们问他是怎么战死的……他说他们当年在农田和那帮洋鬼子交战,他们的队伍排成一列沿着田埂向洋鬼子们冲锋,但因为他们不愿意去踩踏当地人的庄稼,洋鬼子们的瞄准他们时就方便了许多。他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了……都是英烈,都是英雄……英雄应该有个好结局,好下场……生前没有,死后也该有。” “4824野鬼村的野鬼们,你们村子的镇魂鬼差,叫什么?” “我家大人,姓林,叫林弦!” “林弦要是真能,勾魂罚罪,帮郑春和,报仇雪恨,我就带着我自身所有资产,移民到你4824号野鬼村去,不为别的,就觉得跟着这样的鬼差痛快!” “谢老鬼,你颠了?好好的城中鬼不当,要去野鬼村当野鬼……” “你才颠了,你全家都颠了!你们懂个屁……老子当年活着的时候,家里曾是三代从军,结果老子却被小人害死,不得善终,在这阴曹地府,也受了一肚子窝囊气,老子就想去一个,天理昭昭,善恶报应分明的地方……” …… 林弦并不知道,阴曹地府,一群鬼魂。 也在观看“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官方直播。 他更不知道,一群鬼魂。 竟然和他感同身受。 他此时,看着站姿笔挺的郑春和,却心中酸楚。 而就在林弦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心绪的时候。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左耳边,也传来抽泣声。 他转过头。 看见白乔楠,不知何时,竟然也泪流满面。 阳光照在她的卓越的脸上。 把她脸上的流淌的眼泪,照耀的如同蛛网…… “你……你怎么也哭了!” 白乔楠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怎么也哭了?” “看升旗,明明是一件热血沸腾的事情……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突然就很想哭!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小时候做梦,总能梦见一个瘦高的男孩儿,他总是冲我笑,他说他是我哥哥,但他马上就要去打仗了,他让我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害怕,也不要哭,他说他们把仗打完了,家乡的孩子,就再也不用打仗了,他会凯旋归来,回来的时候坐在汽车上,周围都是彩旗和鲜花……”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忽然就想起他来了……” “嘿……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根本没有哥哥,我是家里独生女,小时候总做这个梦,估计也是因为,看电视剧看的,我姥爷(外公)总是拉着我陪他看抗战神剧!《亮剑》《雪豹》《上甘岭》什么的……电视剧看多了,就容易做梦!” “咱们的国家真了不起啊!” “所有人都看不起你,偏偏你最争气!”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盯着白乔楠,又看向不远处的郑春和。 此时的郑春和,不知何时,也把头转了过来。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白乔楠。 他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嘴咧开,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最后林弦看见郑春和,缓缓蹲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着白乔楠。 “你有没有想过,你没准真有一个哥哥呢?” 白乔楠挑了挑眉。 “不可能!” “我家就我一个……” “我家那边,几乎都是独生子女。” “我爸妈生了几个小孩儿,我还能不知道吗?” “除非我爸,或者我妈,在生我之前,在外面有私生子……” “但这也不现实,我爸说过,我妈是他初恋。” 林弦站在一旁,苦涩的笑笑。 他知道。 白乔楠,终究不是郑景明。 但是她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对于郑春和来说,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林弦咧嘴笑了笑。 “你还焦虑吗?” “之前看你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吃泡面,感觉你压力很大,不是很开心。” 白乔楠愣了一下。 她冲着林弦眨巴了几下眼睛。 “你是因为这个,才拉我来看升旗的……我还以为……” “嘿嘿,开心多了。” “虽然一想到上班这件事,就开始恶心,反胃,小腹抽搐,想把傻逼领导的脑壳掀开,看里面到底堆了多少屎尿屁!想自杀,想投胎去比奇堡海滩,当没脑子的派大星……” “但这一刻,我很开心,人生是一万次的春和景明,今早的这个瞬间,绝对是我生命中的一次春和景明!” “暂时不是那么想死了,我想活到二零四九年,再来看一次升旗,那时候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快要五十了,那时候,我希望我的身体还健康,存款充盈,不用再苦兮兮的加班……也不知道那一年,还能不能抢到今天的位置……” 林弦站在白乔楠身边,抬起头,看着那抹已经升至最高,在风中飘扬的红色。 “包抢到的。”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来。” “约好了哦!” 初升的朝阳,把林弦和白乔楠的脸,都照的红扑扑的。 节目组的两个跟拍摄像,抓拍到了两人的侧脸。 “怦然心动”节目组直播间的弹幕,此刻再次疯狂滚动…… “包~抢~到~的;约~好~了~哦~” “呵,酸臭的恋爱气息!但是我的眼中,只有那抹红色。” “属于我的,情绪稳定,一米八,相貌英俊且富有的对象,你到底在哪里啊?” “别做梦了,只有国家才会精准扶贫。” “行了,从今天开始,strong(死装)姐和下头男,在我这里,升级为,升旗哥和升旗姐了……你们就是我现在最嗑的升旗cp!” …… 此时的林弦,还不知道,因为这次和白乔楠的约会,他的风评,急转直上!人设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他如果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如此淡定,他哪怕现在把衣服脱了,当场裸奔,也会努力挽回自己的人设,因为这个人设关乎和节目组约定的一百万人民币。 总不能为了脸,连钱都不要了…… 林弦还沉浸在红旗下,春风里。 可就在这时。 原本悲伤哭嚎的郑春和,忽然止住了啼哭。 他半跪在地上,表情狰狞的四处张望。 林弦很快注意到了郑春和的异样。 他刚想开口询问。 却听到了郑春和,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刘!春!霞!” “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刘!春!霞!” “你还是喜欢穿红皮鞋啊!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但我妹妹已经死了!她死了很多年了,她是被你们,这群畜生活活打死的……” 第20章 鬼差大人为何裸奔?叔叔,我其实在梦游! 郑春和的忽然癫狂。 让林弦措手不及。 此刻的郑春和,刚刚在国旗下的神圣和庄严都消失不见了。 他扭头面向身后广场上的人群,他的五官开始扭曲,表情狰狞。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下面,挂着两条血痕。像是传说中的凶煞…… 他的脖子,带动着他的脑袋,来回转动。 像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刚刚明明看见了……怎么找不着了。” “刘!春!霞……你给我滚出来。” “我妹妹,就是被你害死的。” “我看见了……我当年,亲眼看见的。” “你拽着她的头发,绕着镇子,一圈一圈的走。” “你往她的脸上,吐唾沫,你骂她是个荡妇。你把她拽到镇子上,每个男人的面前,让那些男人往她的身上摸,要不是有几个大娘拦着,她的衣服就要被扒光了。” “光是男人们,还不够,你又把她拽到每个女人面前,让镇上的女人,都抽她巴掌,你让那些女人看清她的脸,小心自己家的男人也被她勾引。” “你的两个女儿,也都帮着你;你带来的那一群汉子,为你们保驾护航……” “她怎么辩驳,怎么反抗都没用……”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欺负她啊!就因为她在那个镇子里,无依无靠吗……” 郑春和一边嘶吼着,一边扑进了人群。 幸好没人能看见他。 否则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骚乱。 但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耀眼的阳光,照耀在郑春和的身上。 那炽烈的阳光。 给郑春和带去的不是温暖。 而是刺骨的疼痛。 林弦看见,郑春和的魂魄身上,那些弹孔,灼伤,弹片伤,都清晰了起来,甚至有新的伤口出现,就像是被燃烧弹炸到一样,他的魂魄飘散出阵阵白烟。 林弦的面色猛地一变。 他知道,鬼魂,是不能在炽热的阳光下生存的。 滞留在人间的鬼魂,白昼时分,向来是躲在阴气厚重的地方,到了夜晚,才敢出来。 白昼的阳光,滋养万物生长,对于鬼魂,却如同投掷到了他们头顶的燃烧弹…… 此刻鬼魂状态的郑春和,皮开肉绽。 但他却不管不顾。 在人群中,四处乱窜。 此时随着升旗的结束。 人群也渐渐散开。 很多疲惫的游客,打着哈欠,谈论着要去哪条街上吃早餐;或是商量着,要不要回家再睡一个回笼觉;还有的兴高采烈地的和身边的同伴,分享着自己拍下的红旗…… 他们不知道。也看不见…… 一个疯癫的鬼魂,浑身冒着白烟,在人群中左右扑腾…… “你别跑,刘春霞……” “我来索你的命!”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半点歉疚吗?” “我妹妹,刚被你们拉到大街上的时候,还在大声辩解,但被你打了几巴掌,踹了几脚肚子之后,她就不敢说话了……” “她以为忍一忍,忍一忍,这荒唐的磨难,就会过去……这都是我的错,她小的时候,我总是让她忍让,让她不要招惹汉奸,不要招惹地主的狗腿子,不要招惹地痞流氓……被欺负了也不能吱声,忍一忍,就都过去了,忍一忍,就能活命……” “但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她,你们要扒她的衣服,脱她的裤子,她死死地拽着腰带,向你们求饶……她说她和厂长没有关系,厂长,确实给她送过一些小礼物,但她一件也没有接受过……” “可她的求饶和辩解,你们都置若罔闻……” “她最后哭着,声嘶力竭,跟你们说,她是烈属,她的哥哥,牺牲在高句丽战场上,她不会做让她哥哥,丢人的事情……” “但你们却变本加厉,你们说烈属又怎么样,她的哥哥只是一个死人罢了,死在战场上的人多了……” “你们辱骂她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你们抽在她身上的每一巴掌我都记得,你们踹在她身上的每一脚我也都记得……” “我绝不放过你们!” “绝不……” …… 郑春和的后背,都被太阳灼伤了。 他皮开肉绽。 连鬼魂的样子都要看不出来了。 他在阳光普照的广场上,摇摇晃晃。 像是要倒下了。 但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一道身影扑倒了他。 是林弦。 此刻的林弦,解开了自己的衬衣。双手把衬衣撑开,撑起的衬衣和林弦的身体,组成了一片阴影。 把郑春和的魂魄,遮挡住了。 而他这么做的后果。 是让周围的游客,纷纷侧目,甚至不少游客,发出惊呼。 因为林弦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 他把衬衫脱掉,帮郑春和阻挡阳光的后果,就是他光着膀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这么干也就算了。 这里是承天门广场…… 那抹赤红的大旗,就在他后面迎风飘扬! 这已经不仅仅是丢脸了。 林弦甚至有可能,因为扰乱公共秩序被抓起来。 周围的游客,此刻也都愤怒的呵斥着他。 “这是在干什么?cos(角色扮演)蝙蝠吗?” “就算是行为艺术,也看一下场合吧!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 “警察呢,这里有死变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主人的任务”吗?传说中的服从性测试……” “快把孩子带走,离神经病远一点……”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白乔楠,还有两个跟拍摄像,也错愕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林弦。 就在刚刚,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弦已经窜了出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弦已经光着膀子,趴在了地上。 而这一幕…… 也被跟拍摄像的摄影机拍摄了进去。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官方直播间里…… 无数的弹幕纷纷划过。 “不是,升旗哥,你又在搞什么飞机啊!我刚刚对你和死装姐,有一点好感!” “神经,这种人,就算治好了也流口水。” “看看死装姐吧,我觉得她要碎了,她俩刚刚是不是牵手来着,那只手还能要么?不会被传染吧!” “颠公!他到底在干什么?国旗下裸奔?这到底是什么主人的任务啊!” “行了,升旗哥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他是裸奔哥!” …… 但在这些吐槽的弹幕里。 几条绿颜色的弹幕,却在为林弦辩解。 “活人,懂个屁!” “一群黑子,等你们死了的。不能教你们做人,但我教你们如何当鬼。” “你们都该下拔舌地狱。” 但那些绿色的弹幕,太少了,而且还总是忽闪忽闪的……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这种时候,只有阴曹地府,696号鬼城,东大门小摊,幕布前的鬼魂们,知道林弦在做什么。 但是这一次,这些鬼魂们,没有再议论纷纷。 他们都沉默的盯着幕布上的画面。 他们看着林弦撑着自己的白衬衣,护着被太阳灼伤的郑春和,在地上一点点挪腾——他一手继续撑着衬衣,一手捧着虚弱的郑春和的魂魄,用手肘在地上,匍匐前进…… 他们看着林弦被周围的人嘲讽,谩骂,讽刺,用手机怼着脸拍摄。 但他却面不改色。 一脸淡然的在地上继续匍匐前进。 死死地护着郑春和。 丢人吗? 显眼吗? 活人们,觉得这男人可笑。 可这些鬼魂们,却一丁点也笑不出来。 阴曹地府,阶层森严。 鬼差们,向来高高在上…… 从未见一个鬼差,会为了鬼魂,做到如此地步,哪怕这个鬼魂,是多年前的英灵。 鬼魂们,静静的站着。 看着林弦一路把郑春和,护送到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处。 有鬼魂呜咽出声…… 这一次,无论是城中鬼还是村中野鬼,都没有吱声。 但在场的所有鬼魂,都意识到了,这个活人鬼差,的确与阴曹地府的其他鬼差,有所不同……他有一颗炽热的心脏。 而承天门广场的阴影处。 林弦的手肘已经磨破了,血渍呼啦的。 但他看着怀里,不再皮开肉绽的郑春和,脸上却露出笑容。 郑春和没事。 他的悬赏任务就可以继续。 这一千八百点阴德,绝不可能从他的手中错失。 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丢过,就是没丢过钱——阴德在林弦手里,等同于钱。 至于脸面。 脸面值几个钱啊! 脸面能还清他爹欠下的高利贷,能缴纳妹妹的住院费吗? 不能…… 只要郑春和,没事就好。 他甚至还有空,冲着郑春和笑笑。 “厂长老婆,叫刘春霞是吧!我记住了……” “她刚刚也在广场上?” “懂了,一个叫刘春霞的,穿着红皮鞋的尖酸刻薄老太太;就是她害死了郑景明……我会找到她的。你要相信,因缘果报,天理昭昭。” 在阴影之下,身体略微恢复的郑春和,神色复杂的看着林弦。 他刚要说些什么。 但却错愕的抬起头。 林弦注意到了郑春和的表情变化。 他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一股冷意…… 他缓缓回头。 看见两个帽子叔叔,正一脸严肃的站在自己的身后。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 “叔叔,我知道我的行为有问题,我深刻反思,但我可以解释……” “嗯……我说我刚刚在梦游,你们信吗?” “真的,熬夜看升旗,太困,太累了,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诶……那边有我的朋友,他们可以给我作证,我真的有梦游症……你们信我,信我啊!” 第21章 谁跟我换房间,我害怕;阴曹地府的西厂? 东华门派出所。 介于林弦的行为,并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并且没有任何案底,身份背景都很干净的缘故,林弦在被帽子叔叔们,批评教育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被放了出来。 节目组的两个跟拍摄像。 在派出所的大门口,等着他。他们收起了摄像头,看来今早的拍摄任务已经结束了。林弦终于可以短暂的离开摄像头的监视…… 但白乔楠却消失了。 两个跟拍摄像,和林弦解释说。 白乔楠,因为不知道林弦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已经赶去公司上班了。 她这一周,七天,每一天都要上班。 林弦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也没什么不理解的。 自己要是白乔楠,估计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巴不得离自己远一点。 但是让林弦意外的是。 两个跟拍摄像里,留着络腮胡的那个大汉,却递给林弦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创口贴,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喷雾。 “白小姐,给你买的。” “她看见你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时候,手肘擦伤了。” “白小姐,可真是个好姑娘。”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有梦游症?”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肯定是梦游啊!” “不然是撞鬼吗?” “春风里,红旗下,现代社会,我们要讲科学。” 两个跟拍摄像,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笑。 他们跟林弦,现实接触下来。 发现眼前这个身材瘦削的小子,并不像在镜头前表现得那么讨厌。 而就在这时。林弦还有两个跟拍摄像的肚子,都咕噜噜的叫了…… 三个男人,相视一笑。 他们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早餐店,点了豆腐脑,油饼,牛肉包子,烧饼夹肉……开始大快朵颐。 当然,林弦依旧没钱结账。 两个跟拍大哥,也没跟林弦计较。 在吃完早饭后,摄像大哥便开着那辆白色比亚迪,载着林弦,回到了市郊的“心动小屋”! 今天是林弦来到别墅的第三天,也是周天。 林弦仍旧不用上班。 他刚回到别墅,走进大厅。 看见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坐着三男两女…… 精英男,厨子哥,还有陈芷蕊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对陌生的男女。 男人带着金丝圆眼镜,穿着灰色冲锋衣和黑西裤,长相周正。 女人则留着大波浪长发,穿着白色长裙,身材高挑,五官素雅,长得像女明星杜鹃…… 林弦知道,这一对男女,应该就是自己之前一直没有见过的一号男嘉宾和一号女嘉宾。 林弦刚迈入客厅。 就看见大厅里的五个人,都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 厨子哥,在努力憋笑。 精英男,则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陈芷蕊则歪着头,好像有些困惑。 表情最正常的,反倒是林弦陌生的一号男嘉宾和一号女嘉宾。 他们主动上前,和林弦打招呼。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叫梁清平。” “嗨,我叫崔婉莹……初次见面……” 林弦客套的和两人打过了招呼。 他大概能猜到客厅里的众人,为何这么怪异的看着自己。 他们肯定是看到了今早的直播。 自己光着膀子,在红旗下,匍匐前进的一幕,他们都看见了。 不过没关系。 只要林弦不尴尬。 那尴尬的就是他们。 林弦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从不内耗自己。 有内耗的时间,不如多打几份工。 林弦和大伙打过招呼后,就要上楼回房间。 他今早,已经给这个节目,带来了足够多的话题度和讨论度,并且维持住了自己的人设,算是提前完成了自己的kpi(关键绩效指标)。导演对自己非常满意。 现在的林弦,可以回房间休息。 但这时。 等待了许久的厨子哥,马锦隆,忽然幽幽的开口。 “今早的升旗,好看吗?” 林弦回头瞥了厨子哥一眼。 “好看!看得人热血沸腾的……你没看见我衣服都脱了吗?” “不过我的梦游症,好像确实有点厉害。不好控制。” “厨子哥,你的卧室,就在我旁边……跟你商量一下,我要是大半夜爬进你的房间,或是爬到你的床上,你不要介意哈!你房间里有刀吗?有花瓶吗?有锋利的小玩意吗?你记得收一收……这都是为了你好。” “诶!梦游这件事,我也没办法,都和我的职业有关,忘了跟大家伙介绍了,我的职业,其实是一名入殓师!入殓师大家都知道吧!给死人化妆的……大家有化妆的需求,可以随时找我!我愿意给大家一个友情价。” 寂静…… 原本热闹的客厅,一下子陷入可怕的寂静。 所有嘉宾,都沉默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林弦悄悄的走了。 留下客厅里的嘉宾们,继续沉默。 厨子哥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你们……谁愿意跟我换个房间?我害怕……” …… 林弦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直接一穿五,沉默了所有嘉宾……对厨子哥,更是爆杀! 他只是把自己的真实工作说出来罢了。 嘉宾们,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 林弦根本不在意。 他拿的本来就是“万人嫌”剧本。 更何况,林弦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回到卧室后。 林弦直接反锁了房门。 关掉卧室里的所有摄像头。 随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缓缓回头。 郑春和,正佝偻的站在他的身后。 他刚刚被太阳灼烧出来的伤口,此时已经愈合了大半。但他的脸上,疲惫且虚弱。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连累了你。” 林弦大手一挥。 “这算什么!” “这比得上你们当年爬冰卧雪吗?” “接了你的悬赏,我就得对你负责到底。” “不过话说回来……” “我对于“勾魂罚罪”这项业务,目前还不熟练,你得给我时间。“ 郑春和点了点头。 他对于林弦的态度,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应当的……” 林弦这才笑嘻嘻的,盘膝坐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他抬起手。 《鬼吏书》,瞬间漂浮在他的眼前。 这玩意也不知是谁研究的,跟游戏角色的“系统栏”似的。 林弦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始翻阅眼前的这本《鬼吏书》。 从郑春和的口中,林弦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只有郑春和的口述,并没有什么用。 他的特殊,不能创造实际价值,达成实际效果的话,那就相当于没有。 而目前,能帮林弦,答疑解惑的,只有面前这本《鬼吏书》。 《鬼吏书》里不仅有“悬赏任务”和“商城”;还有对庞杂的阴曹地府的官僚体系介绍,甚至一些阴曹地府的秘闻,也记录其中。 相当于一本,无比详细的,鬼差工作指南。 林弦在房间内。 翻阅了《鬼吏书》大概三个多小时之后。 他终于在《鬼吏书》记载的一则秘闻中,找到了关于活人鬼差的记录。 在这则秘闻中。 隐晦的提到。 活人鬼差,也叫生人鬼差,在阴曹漫长的历史中,仅仅出下过七名,代代相传……每一位生人鬼差,皆由上一代“生人鬼差”指认……地府其他官吏,无权插手! 每一次生人鬼差的出现,都会对阴曹地方的正常运行,产生极大的冲击。 最近的一次活人鬼差出现,是在民国抗战时期。这名鬼差,活跃了大概十四年左右,随后便不知所踪…… 生人鬼差,可掌,勾魂之职;罚罪之职;赏善之职;镇魂之职;刑判之职……勾魂拘魄;赏善罚恶,皆不受阴律管辖;得赏阴德,则为寻常鬼差两倍之数。 生人鬼差,若想,勾魂罚罪。 需以阴德。 兑换“勾魂之术”。 兑换“罚罪之术”。 对鬼魂“罚罪”之后,可越过判官司,十殿阎罗,直接将鬼魂送入十八层地狱! 除此之外。 生人鬼差,还可以兑换“赏善之术”! 对鬼魂“赏善”之后,同样,可越过判官司,十殿阎罗,直接送魂,上奈何桥! …… 这就是“生人鬼差”。 生杀鬼魂,勾魂拘魄,赏善罚恶,酆都特许……先战后奏,先果后因…… 林弦在《鬼吏书》上,确定了自己的权能后。 他好像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依照《鬼吏书》上的描述。 林弦觉得,如果把阴曹地府,比作一个庞大的王朝,那自己……就是这个王朝里,拥有莫大权利的“西厂”,不,“西厂”都比不上自己。 “西厂”还得听皇上的。 但自己的头顶,连皇帝都没有……虽说是酆都特许。 可从《鬼吏书》上的介绍来看,阴曹地府,那位传说中的酆都大帝,已经上千年没有露面了。 这代表着,自己的头顶,只有晃晃上苍。 自己要遵循的,只有因缘果报,善恶加减…… 砰的一声。 林弦关上了自己面前的《鬼吏书》。 随后他看向等待许久的郑春和。 “研究明白了。” 疲惫的郑春和,直接一愣。 “明白了什么。”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指着自己。 “我真的很牛逼!” “听说过明朝时期的西厂吗?我就相当于阴曹地府的“西厂”……当然,我不是太监……勾魂,和,罚罪,这两道“鬼吏之术”,我很快就能掌握。帮你复仇!现在唯一的麻烦,是还不知道刘春霞一家的行踪。” “但这也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咱既然刚刚在广场上,碰见了刘春霞,就代表着,厂长一家可能也住在京城,这件事交给我,你别看我穷……但这些年来,打工绝不是白打的,兼职绝不是白兼的,活人这边,我有人脉……死人那边,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停驻着大量,在最近七天之内死亡,正在排着队,赶赴阴曹地府的鬼魂。只需要拿好祭品,就能从他们嘴里打探到消息,实不相瞒,我曾经用这个方法,帮自己找过兼职……” “阴阳两界,我都能打探消息,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刘春霞?天理昭昭,因果报应,杀人偿命……害死了烈属,凭什么还能寿终正寝?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公平!” 第22章 鬼差大人太全能了,完全可以单干 郑春和,看着林弦,忽然笑了。 “我也讨厌不公平。” “当年,我们之所以参军,愿意为了这个年轻的国家,抛头颅撒热血,就是因为他公平。他对大家,对平民老百姓都公平……”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找刘春霞?” 原本笑嘻嘻的林弦。 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不嘻嘻了。 “嗯……你还得给我一段时间。” “活人这边,我可以马上在我的微信的上百个打工群里,发消息……但需要你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只有“刘春霞”一个名字……情报太少了!京城两千万多万人口……” “死人那边,需要在半夜十二点之后过去,才能碰到那些鬼魂,你知道的,白昼,这群鬼魂不一定猫在哪里……” 郑春和点了点头,他的眉头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关于刘春霞,厂长一家的信息。 “刘春霞,王福,王桂英,王桂月……这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名字。” “王福是当年我们镇上,纺织厂的厂长,妹妹去世那年,王福三十四岁,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应该已经是九十岁的耄耋老人……距离妹妹死在水井旁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五十六年。” “刘春霞是王福的妻子,比他小两岁,两人,是在王福十八岁那年结的婚。两人家里,在当地都是大户,所以也算门当户对。” “王福生得并不好看,个子不高,脸上还有麻子,但会说话,办事勤快,所以三十多岁,就当上了纺织厂的厂长。” “当年,纺织厂,是镇子上的重要企业,很多女人,都在纺织厂当女工,周围的女同志多了,王福也难免想入非非了。” “但他的妻子厉害,他能当上纺织厂的厂长,刘春霞的家里也帮了不少忙,刘家在镇上很厉害,我们镇的镇长,姓刘……再加上刘春霞性子泼辣。王福在厂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但他也不安分,总是想尽方法,占工厂里女工的便宜,女工们大多敢怒不敢言!” “妹妹是厂里,为数不多,长得好看,但又没结婚的,她又是个孤儿,无依无靠,被欺负了,也没人为他撑腰,王福自然盯上了她,总是骚扰她,我意识到这一点,想给王福一点教训的时候,却已经迟了,王福已经不肯收手了……” “我的几次恐吓,都没能吓退王福,我又要躲着鬼差追捕,不敢下手太狠!在工厂里,他的眼睛,总是落在妹妹的身上。那双眼睛里,是禽兽发情时的欲望……但他自己觉得,那是的爱慕……他给自己的骚扰,猥琐,都披上了“浪漫”的外衣!” “王福的朝三暮四,自然引起了刘春霞的不满,她从十六岁,就跟着王福,给王福生了两个女儿,唯独没有生下儿子,因为这件事,她在王家,没少被数落,但年纪大了之后,王福根本不肯碰她……她怒火中烧,总觉得是王福外面有了姘头,她恨王福,但更恨王福外面的“姘头”!” “哪怕那个“姘头”可能并不存在,她也要假想出一个淫荡的女人,在外面,勾引她的丈夫,她不愿面对自己的衰老……家里的两个女儿,也被她耳濡目染,幻想着,有一个淫荡的女人,勾引他们的父亲……” 郑春和说到这里,忽然苦涩的笑了。 “就因为这些荒唐的原因,以那双“红皮鞋”为导火索,我妹妹被他们捉住了,刘春霞固执的认定,我妹妹就是那个勾引她丈夫的淫荡的女人……” “她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妹妹身上……” “我妹妹被打死的那一晚,他们一家据说久违的团聚了。” “我妹妹的尸体在枯井旁边躺着的时候,刘春霞回家宰了一只鸡,她意识到,冷落她多年的丈夫今晚会回来。” “我妹妹被人埋在村外,变成一个小土包的时候,刘春霞一家,正在开心的团圆,镇上的事,王福知道了,妹妹死了,他的念想也断了,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死掉的女人,再惹麻烦,他提了礼物,去哄他生气的妻子,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被打死的妹妹身上,他绘声绘色的跟刘春霞描述,妹妹是如何在工厂勾引他,但他守住了底线,那双红皮鞋,是妹妹死皮赖脸,管他索要的……” “再之后,王福,就高升了……被调走了,一家人都走了。” “到现在,五十六年了,只有我的妹妹去世了。” “今年,王福九十岁,刘春霞八十八,他们的两个女儿,王桂英和王桂月,一个七十岁,一个六十八岁……” “他们可能都住在京城……” “可能在京城,有一栋大别墅,他们安度晚年,高朋满座,儿孙满堂。” “我妹妹的坟头,现在还在荒郊,坟头上长满野草,没有墓碑,无人祭奠……” 郑春和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最后垂下了头。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了郑春和一眼。 “嗯,只有年龄和名字,估计只能在外卖群,和维修家电群,问问线索了……” “但是,活人这边打探不到线索也没关系。” “他们年龄这么大了!和他们熟悉的人,肯定死了不少。” “咱们找死人打探消息,肯定能打探到。” 林弦搜肠刮肚的安慰着郑春和。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语苍白。 就算自己真的能帮郑春和复仇。这“报应”也来得太迟了…… 林弦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迟了,但至少还是来了。” “不过得抓紧时间,这几个老东西,年纪太大了。我竟然希望他们的身体硬朗……否则太便宜他们了。” “得给这几个老混账,设计几个合适的死法,不能便宜了他们。” “想寿终正寝的死在床榻之上,做梦!!!” 林弦抬起手。 再次翻动起手里的《鬼吏书》。 他要通过《鬼吏书》兑换,“勾魂”这道术法。 他之前,只是查阅信息,并没有仔细研究术法…… 虽然人还没找到。 但林弦已经在想着,怎么弄死这几个老王八蛋了。 《鬼吏书》上记载的“勾魂”之术。 需要八千点阴德,才能兑换。 “明魂”和“通幽”两道术,加一起也才七千点阴德。 林弦虽然肉疼自己的(钱)阴德,但还是选择了兑换。 “术”和“符”不同,只要掌握,可以终身使用,性价比算是高的。 而想要弄死那几个老王八蛋,“勾魂”之术,必不可少。 《鬼吏书》中,详细的介绍了“勾魂”之术的使用方法。 此法,正常情况下,只有“勾魂使”可以使用。 会被被勾魂使“勾魂”的活人,一般都是在阳间,犯了大罪,被“城隍司”的鬼吏盯上,书写其罪责后,再上报阴司,经过层层审批,再经“判官司”审批,最后,才会派遣“勾魂使”手持“判官司”的文书,依照阴司律法,到阳间,勾人魂魄,带回地府。 这种行为…… 在阳间活人眼里。 也被称之为“现世报”! 但可惜,这种“现世报”已经越来越少了。 林弦的《鬼吏书》上介绍说,“现世报”的减少是因为,达成“现世报”的过程,太过繁琐,勾人魂魄,奖赏的阴德又不多……所以大多数鬼差,不愿意接手,这又脏又累,油水又少,还容易得罪权贵的工作。 但林弦,觉得这个工作,很带劲,很牛逼…… 他是生人鬼差。 勾人魂魄,不需经过层层审批。 杀人勾魂,这份工作,就应该交给他这个“西厂”来干! 而鬼差,勾人魂魄时。 有两种勾魂手段。 一种就是较为平和的“勾魂”,直接把生人的魂魄勾走。这种情况下,被勾魂的“生人”,死因大多为猝死。死状也比较平和。 另一种“勾魂”方式,则较为粗暴了——“勾魂使”,可以自己设计,被勾魂者的死因……车祸,火灾,坠楼,溺毙,暴力冲突…… 当然,一般勾魂使,以第二种方式勾魂时,也需要阴曹地府的批文。 但林弦这个生人鬼差不需要。 他想让对方怎么死。 就可以设计,让对方怎么死——堪称死亡设计师…… 以林弦的性格,他绝不让这混账一家,落得善终。 勾魂之后。 魂魄,会落到“勾魂使”差手里。 正常“勾魂使”,会在这时,把勾到的魂魄,带回地府。 罪人魂魄,再送往罚罪司“审判”,此后,再经过十殿阎罗审理,最后确定去向——其中是否有冤假错判,该不该送进地狱,送进地狱的话,又应该送去哪一个地狱。 但林弦的《鬼吏书》上,却再次阴晦的提示,在这期间,阴曹地府,对于鬼魂的判罚,也并不公正,有众多可操作的空间。 林弦算是发现了,自己的《鬼吏书》,一身反骨……明里暗里讽刺阴曹地府的官僚体系的不干净…… 变着法的鼓励自己单干。 所以林弦在思量了片刻后。 决定把术法“罚罪”也一起给兑换了。 术法“罚罪”在《鬼吏书》,术法篇章的最后一页。 属于《鬼吏书》上,记载的隐藏术法。 购买(兑换)的话,需要阴德,两万点…… 林弦这一次,真的肉疼了。 但他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购买(兑换)。 “罚罪”之术,是生人鬼差的专有术法。 可将亡魂,强行送往地狱。 配合勾魂使用。 林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脱离“阴曹地府”那庞大驳杂的官僚体系,自己一个人单干…… 天色渐昏时。 林弦终于把手里的《鬼吏书》合上。 “勾魂”和“罚罪”两道繁杂术法的运行手段,刚刚被强行灌输进入了他的脑子里,让他头晕眼花……缓和了好一阵儿后,林弦才渐渐适应。 但让林弦惊喜的是。 这两道术法,使用时,对魂魄的强度,要求并不高,这也就意味着,哪怕自己目前,“明魂之术”刚刚入门,魂魄弱小,但是仍旧可以施展这两道术法…… 好好好,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自己太全能了,完全可以单干! 第23章 耶稣都留不住他们,我说的;活人什么都不懂! 将《鬼吏书》闭合之后。 林弦在自己的大床上,盘膝打坐。 以“明魂之术”,开始滋养自己疲惫的魂魄。 林弦算是发现了。 《鬼吏书》上的这些术法,都是好东西。 修炼“明魂之术”后,他连觉都不用睡了…… “明魂”两小时,比睡八个小时还精神。 林弦,甚至有把这套功法,转卖出去的打算。 卖给社区里的大爷大妈,跟他们说,学习了自己的这套心法,能延年益寿,不用睡觉。 一套不要十万,不要一万,只要九九八;只要九九八,长寿带回家! 大爷大妈们,肯定抢疯了。 反正自己是生人鬼差,又不用受阴司律法约束。 自己如果想要单干。 肯定要想办法,给自己创收啊! 想到这里,林弦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天才。 窗外的天幕完全黑下来后。 林弦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个不停。 他又饿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环视了一圈儿,确定自己的卧室里,一粒米都没有后,他决定下楼。 因为他闻到了,从楼下传来的饭菜的香气。 厨子哥,应该是又做饭了。 厨子哥,真是一个好厨子。 郑春和,此时安静的蹲在房间的角落里。 在看见林弦起身后,他也跟着起身。 林弦看着郑春和,咧嘴笑了笑。 “我下楼去吃饭。” “楼下人多,你在楼上等我,等我吃完饭,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 郑春和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去哪里?” “去你说的鬼魂聚集之地,打探王福,李春霞的消息?” 林弦点了点头。 “就是如此……那群鬼魂,会在凌晨十二点左右冒头,每一晚,都跟集会似的。鬼魂里,总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碎嘴子。” “从他们嘴里,肯定能打探出我们想要的情报。” “只要我们,能找到那几个老东西,他们的死期,就不远了。” “耶稣都留不住他们,我说的。” 林弦给郑春和,留下一个和煦的笑容。 转头,拧开自己卧室的大门。 鬼差的工作,要做! 但是饭也要吃。 林弦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挣钱(阴德),其次重要的事情是吃饭。 林弦走下楼梯,来到客厅的时候。 看到的是和谐温暖的一幕。 餐厅里,恋综的嘉宾们,除了自己和好像还在加班的白乔楠外,全都齐聚于此。 厨子哥,在厨房里,大展身手,像是明星一样。 精英男,仍旧在制作他最拿手的沙拉。 不知道职业,暂时还没有外号的一号男嘉宾,梁清平,在洗水果。他的身边,是一号女嘉宾,崔婉莹……两人有说有笑,挤在洗漱池前,林弦也不明白,为什么洗水果,要两个人一起洗……这样洗,洗出来的水果会更甜吗? 陶星璨和陈芷蕊,在帮厨子哥打下手,一个在帮忙切菜,一个在帮忙炖汤。 餐厅的实木长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盘子。有做好的咖喱牛肉;番茄炒蛋;煎牛排…… 但很快,这份和谐的气氛。 就被打破了。 因为林弦出现了。 他笑嘻嘻的来到餐厅。 大大方方的和所有人打了一遍招呼,之后拿了一双筷子,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厨子哥,我一会儿有事,要回单位一趟。” “我先吃了。” 原本就因为林弦的出现,而面色诡异的厨子哥,马锦隆,一边端着锅,一边愤怒的回头。 “你,你,你……你不准吃我做的饭!” 林弦拿着筷子,把一块牛排叉了起来,塞进自己的嘴里。 “啊(嚼嚼嚼)为什么(嚼嚼嚼)可我很喜欢厨子哥你做的饭(嚼嚼嚼)你做饭真不错(嚼嚼嚼)我觉得(嚼嚼嚼)你天生就是干厨子的料(嚼嚼嚼)” 厨子哥,马锦隆,被林弦气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嫌晦气……你的手,都是沾过死人的。” 马锦隆的一句话。 把整个餐厅的气氛,一下子推至冰点。 所有的嘉宾,都不说话了。 他们神色各异的看着林弦。 马锦隆,说得话,看似刻薄,但说的,也的确是各个嘉宾的心里话…… 林弦的职业,比他刻意扮演出来的尖酸刻薄低情商,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一号男嘉宾,梁清平,却在这时皱了皱眉。 “小马,你过分了。” “尸体……我也接触过。” “我就是医生,在我正式成为医生之前,所有给我们练手的“大体老师”都是尸体,我的职业,是不是也晦气?” 马锦隆的面色一变。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此刻他一边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 可就在这时,嘿嘿嘿的笑声传了出来。 马锦隆回过头。 却发现,林弦把装着牛排的盘子都端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你早说啊!” “我的工作的确是这样的,处理尸体的时候,那一具具尸体,面目全非,家属都认不出来,但我们还是想要让那些死去的人,以最好的面目,出现在他们的亲人面前。因为这些尸体,都是要上灵堂的。” “那些尸体,要在灵堂上,和他们的亲人,见最后一面……那些尸体的亲人,会在灵堂哭泣,有的是无声的流泪,有的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完整,庄重好看的尸体,对于这些尸体的亲人很重要,我们给亡者体面,给亲人慰藉;亡者的魂魄回记得我们,亡者的亲人会感激我们……所以,我一直认为,入殓师,是一项伟大的职业。” “不过厨子哥,你说得对,处理尸体的这项工作,确实不算体面,让人不舒服,也是在所难免……所以……”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我就不跟大家一起吃饭了。” “以后厨子哥,请你单独做一份我的早,中,晚餐……” “这份牛排,我刚刚动了,你们都不要了吧,我都拿走了哈……” “厨子哥,你想给我开小灶,你早说啊!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林弦一边笑嘻嘻,一边端走了整份牛排,他还顺道拿走了几个水果。 林弦对厨子哥刚刚的表现,很不满意——厨子哥,怎么情商忽然变低了,你这样的举动,容易被观众讨厌的,观众要是讨厌你,不讨厌我了怎么办?我拿的才是“万人嫌”剧本……这一次,给你一个台阶,你休想把我“万人嫌”的人设抢走! 而这一幕,也让在场的嘉宾们都懵了。 但陶星璨和陈芷蕊的眼中,都有不一样的光芒闪烁。 尤其是陶星璨,她好像对林弦,越来越感兴趣了,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弦,直到林弦上楼。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官方的直播间里。 留言弹幕,纷纷刷屏。 “卧槽,我开始讨厌厨子哥了,小心眼,没情商……” “刚刚四号男嘉宾,是不是在替厨子哥解围?不对啊,他是这么体面的人吗?” “可能只是单纯的虎逼哨子吧!” “看不懂了,我怎么觉得男四,又恶心,又不恶心的……” “我觉得厨子哥很正常啊!喜欢男四的,奖励你们天天和殡仪馆的入殓师一起吃饭,他用自己处理过尸体的手,亲手喂你吃哦。” …… 但在这滚动不停的弹幕里,仍旧有几条绿色的闪烁弹幕,倔强的穿插其中。 “黑子道歉……” “鬼差大人,就是最好的。” “真受不了你们这群活人,等你们死的那一天,就知道入殓师有多好了,想当年我碎成好几片的头,就是入殓师帮我拼好的……” …… 回到卧室的林弦,并不知道“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弹幕有多精彩。 他一心盯着自己怀里的牛排。 没有在意郑春和,错愕的目光,林弦,直接大快朵颐,把牛排吃得一干二净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儿。 “吃饱了,走!准备出发!” 郑春和,魂魄的躯体,立刻神气活现。 “好!” “但是,去哪里?” “你说的鬼魂聚集之地,在哪儿?”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我打工的地方。” “同州殡仪馆。” 第24章 真新奇,去殡仪馆约会?鬼差哥哥,我有什么罪 林弦在卧室里,换了一身衣裳。 随后便带着郑春和,准备出发。 林弦在准备出发前,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这个时间段,地铁,公交车都没有了。 但打车林弦又舍不得。 他准备蹬共享单车过去。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赶到殡仪馆…… 殡仪馆的那群鬼魂,在凌晨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才会疯狂冒头。 殡仪馆的那些鬼魂,并不需要林弦超度(送魂)。 他们的死亡时间,大多在七天内。 古时候,鬼魂死亡,会在七天的时间里,奔赴到当地的土地庙或城隍庙,在城隍处登记之后,通过城隍庙开启的“门”,踏上黄泉路。入阴曹地府。 现代社会,城市里的土地庙和城隍庙,都被拆得七七八八了。 于是,鬼魂,进入阴曹的地点,变成了殡仪馆。 现代的殡仪馆,相当发达,不仅会登记亡者的信息,还能给亡者修容,摆灵堂……殡葬服务一条龙! 一般亡魂,在自己的尸体被火葬后,也就踏上黄泉路了,黄泉路上无老少,黄泉路上莫回头…… 当然也会有一些留恋人间的亡魂,会在人间多留几天,但大多数都不会超过七天……超过了七天,黄泉路将不会再为鬼魂开启。 只能由鬼差,通过“送魂”的仪式,帮鬼魂,把黄泉路再次开启。 林弦在殡仪馆兼职的时候。 总是会提醒那些鬼魂,莫停留,快快走…… 想到又要回到自己熟悉的殡仪馆,林弦不禁有些感慨。 但他刚走到别墅的大门口。 忽然看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 那个身影,梳着单马尾,背着双肩包,上半身穿着灰色的连帽卫衣,下半身穿着运动短裤,露出又长又细又白的小腿。 在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 林弦整个人愣了一下。 站在大门口的人,正是陶星璨。 但自己已经在所有嘉宾面前,曝光了自己的职业。 正常人,看见自己,应该恨不得绕着走。 可陶星璨,此时一脸期待的站在大门口。 看见林弦出现后,她那双好看的眼瞳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星星似的。 “你来啦!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林弦的眉头直接皱起。 “你等我干什么?” “我要回单位啊!” “我的单位是殡仪馆啊……” 陶星璨嘿嘿一笑。 “我知道!” “我想和你一起去。” 林弦沉默了。 他真的沉默了。 他抬起眼皮,瞥了陶星璨一眼。 “你……家里有人去世了?” 陶星璨,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没有啊!我家没什么亲戚,我爸妈都在外地,身体都很健康。” 林弦的眉头皱得更厉害。 “那你跟我去殡仪馆干什么?” “你要和我去殡仪馆约会啊!” “你爱好这么独特啊?妹妹……” “你不怕别人说你口味重啊。” “节目组给你什么剧本了吗?你要跟我去殡仪馆。” 林弦当着陶星璨的面,疯狂吐槽。 反正他拿着“万人嫌”的剧本。 想怼谁怼谁。 根本不用憋着…… 但林弦对面的陶星璨,却嘿嘿一笑。 “你说对咯。” “我就是想和你去殡仪馆约会。” 林弦的眼角抽搐。 他想要爆粗口了。 谁家正经女孩儿,想和一个入殓师去殡仪馆约会啊! 你脑子有病吧。 但林弦还没来得及骂出声。 陶星璨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 “开玩笑的……” “我其实,是想要去见我的“粉丝”!你知道我是自媒体博主,偶尔直播。” 林弦此时再也绷不住了。 他咧嘴笑笑,只是那笑容有些狰狞。 “你真是疯了……” “你去殡仪馆,见你粉丝啊?” “咋的?你直播间的榜一大哥,在殡仪馆啊?” 林弦现在说的话,可谓非常难听。 一般的女生,被这么当面,讽刺,肯定已经挂脸了。 林弦甚至猜得到,官方直播间的弹幕,肯定有一堆观众在骂自己。 但陶星璨的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她甚至挠了挠自己的头。 “不是榜一大哥,但她关注了我很长时间,给我发过私信,还在我的粉丝群里……” “她确实在殡仪馆里,她的灵堂,就在同州殡仪馆。” “我想去看看她……” 林弦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好,很好……自己“万人嫌”的人设稳了! 谁都他妈的别想抢走。 林弦都不用掏出手机,都能猜到直播间里,骂自己骂的有多狠。 但林弦盯着陶星璨,还是想要拒绝。 可就在这时。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络腮胡大汉,走了过来。 那个络腮胡大汉,正是早上,跟着林弦还有白乔楠,去承天门,拍摄升国旗的那位跟拍摄像。 只是此刻,这位跟拍大哥,面容严肃,但林弦却觉得他在憋着眼泪。 络腮胡大哥,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导演……通过摄像头,看到你俩想要出门约会,让我过来跟拍……” 林弦看着那个络腮胡大哥,面色也难看了几分。 完犊子了…… 导演把跟拍摄像派来了。 自己想拒绝陶星璨,也不可能了,他之前可是和导演组签了合同的。 林弦有些无奈。 “大哥,怎么就你一个?跟拍摄像,不至少要两个人吗?” 络腮胡摄像大哥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知道,你俩要去殡仪馆约会,都不肯来……” “就……就我……胆……胆子大……导演说……给……给加班费……” 林弦看了一眼,络腮胡大哥,不停发抖的双腿,咧嘴笑笑。 “大哥,你不害怕,为什抖腿啊!” 络腮胡大哥咽了一口唾沫。 “裤子穿少了,冷风嗖嗖冻的。” 林弦意味深长的笑笑。 他回头看着陶星璨。 “走吧……” “你来开车。” 陶星璨,立刻冲着林弦比了一个大拇指。 “没问题!” “司机小陶,为二位服务。” 林弦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郑春和一眼。 有陶星璨和跟拍摄像跟着。 自己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在殡仪馆打探消息。 不过问题不大。 殡仪馆是自己的工作单位。 自己可以找一个借口,把他俩支开。 无论如何…… 今晚,也要打探到,王福,刘春霞一家的行踪。 不能再拖了…… 再拖那一家人就要寿终正寝了。 林弦的双眼,闪过一抹幽芒。 三人没有再废话。 陶星璨开着自己那辆红色二手马自达轿车,驶向了同州殡仪馆。 大约一个小时后。 二手红色马自达轿车,从一个市郊,行驶到了另一个市郊。 只是,殡仪馆所在的位置,比别墅小屋所在的位置更加偏僻。 在这片偏僻,渺无人烟的地区。却有一片连绵在一起的建筑,建筑外,还有高墙围成的院子,在黑夜里,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林弦指挥着陶星璨,把马自达轿车,行驶到了指定的停车地点。 随后才带着陶星璨和络腮胡大哥,走下轿车。 三人面前是一个“π”形的大门。 大门的横梁上,竖着五个大字——同州殡仪馆。 大门的两边,立着两尊石狮子。 殡仪馆后面,是一个大院儿。 扛着摄影机的络腮胡大哥,此刻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地方多大……”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同州殡仪馆,我的单位……集遗体接运、冷藏、整容、告别、悼念、遗体火化、骨灰寄存、丧葬用品销售于一体的综合性殡仪服务单位。” “占地五万平方米,约合七十五亩地,总建筑面积近万平方。” “馆内部局,分四个区有“业务,悼念区”;“火化区”;“骨灰寄存区”;以及“生活区”……生活区,是给我们员工准备的。里面还有食堂,尸体家属,也可以在食堂用餐。” 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大哥,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都被眼前的殡仪馆规模震撼。 林弦则淡然的带着两个人,走进殡仪馆。 他回头瞥了陶星璨一眼。 “我今晚有额外工作,要去火化区。” “你的粉丝,如果真的在我们殡仪馆,设立灵堂的话,她的遗体应该在业外,悼念区,我带你们先过去……” 陶星璨点了点头。 她一边走,一边把自己背后的背包的拉锁拉开。 从里面,拿出来一捧白色的捧花。 林弦带着陶星璨和络腮胡大哥,走到了一座堪称壮观的建筑面前。 建筑的外观,远远看去,像一座棺材。 建筑中心的大门上,挂着一支青铜钟。 从外面看,棺材一般的建筑,只有不多的几个窗户,透出灯光。 林弦带着陶星璨和跟拍摄像,走进建筑的大门。 “这里就是我们的业务悼念区,是我们殡仪馆,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座建筑,业务大厅也在这里,这里有中央空调,家属可以在这里办理手续,等取骨灰!” “休息、小卖部、接待室一应俱全……样品柜那边,有高、中、低档,三类丧葬用品、祭奠用品齐备,书写室免费代丧家写挽联!” “我去帮你问一嘴,你的粉丝,叫什么,我去帮你问一下,他在哪个灵堂?嗯,在我们这里,应该叫告别厅。” 陶星璨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林弦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说的。 “啊……她叫王娇彤,是个高中生。” 林弦的脚步不自觉的一僵。 “哦……这样啊!那不用去问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陶星璨的面色一变。 “你知道?你认识她?” 林弦的表情复杂了起来。 “不认识,但她的尸体……是我处理的。” “我们这里的告别厅,也分为三个档次,大型告别厅二百五十平,中型告别厅一百五十平,小型告别厅七十平……王娇彤家里好像并不富裕,但她妈妈,给她租了最大的告别厅。” 扛着摄像机的络腮胡大哥,没忍住,小声嘀咕。 “人都死了,阶层还分这么清楚。” 走在前头的林弦,诡异的笑笑。 “就是死了,才分得更清楚。” “不仅告别厅,有级别划分。” “火化区,划分的更严格,有普通档全自动入尸焚化炉,有高档全自动火化炉,还有豪华档焚化炉……越高档烧得越干净,而且骨灰里,不会掺入别人的骨灰。” 林弦几句话,让陶星璨和跟拍摄像,都沉默了。 但其实林弦还有一句话没说。 骨灰烧得越干净,越好走黄泉路……死后就人人平等了,这句话是假的,那些权贵,死后仍然是权贵。穿好的寿衣,选好的陵墓,告别厅里,会有很多人过来祭奠,灵堂前,堆满花篮和挽联…… 这些权贵,就算去了阴曹地府,据说也会生活得很好,若是他们生前,干过一些善事,捐过款,建过小学,还能早早投胎。 而贫苦人家的鬼魂,就跟4824野鬼村的那群骨灰野鬼一样,在阴曹地府也穿着破衣烂衫。 林弦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讽刺。 自己的确应该单干……因为林弦讨厌不公平。 林弦不再言语。 他带着陶星璨和跟拍摄像。 来到一个很大的“告别厅”。 这个告别厅,的确很大,但很空旷。 二百五十平的大厅里,摆着一个棺材。 棺材的前头,是一个大大的白底黑字的“奠”字。 “奠”字的前头,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少女,五官清秀且干净,梳着马尾辫。脸上是笑着的。 灵堂里的花篮不多。 只有两个人守灵。 一个中年女人跪在棺材的旁边,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火盆,她不停往里面添着黄纸。 女人的面色惨白,她眼眶红红的,不时发出“呻吟”一般的抽泣,那抽泣声,让人觉得悲凉,又毛骨悚然…… 一个中年男人,在棺材的另一边,抽着烟,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脚下有很多的烟头。 林弦带着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在告别厅的门口站定。 林弦看了络腮胡大汉一眼。 跟拍摄像大哥,立刻会意,他扛着摄影机走到一边,镜头不再对着灵堂。 林弦则看了陶星璨一眼。声音有些嘶哑。 “我是在四天前,接到的那个高中女生。” “她就穿着校服。” “同事跟我说,这个妹妹我去帮她别完手环,之后就可以下班了。” “结果那个接体车司机把那个尸袋打开,我看着那个遗体大概,两分钟吧。” “我找不到她的手在哪里;我看不到她的手在哪……” “同事跟我解释说,这个妹妹,是从二十五楼跳下来的。尸体处理会很费劲。” “我那时候看着这个妹妹,心里就在想,她才高中,她和我妹妹可能差不多大……我不下班,我等到十点,她的家人来。” “因为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跳楼,因为有一段时间,我也是一个很想自杀的人,因为那时候我的生活不好!” “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这个妹妹想要离开!” “因为这也是我小时候很想知道的答案,我跳下来之后,这个世界会变得怎么样。” “她妈妈大概在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到了,一进门看着我穿殡仪馆的制服,就掐着我的领子!” “那个阿姨哭着跟我说,我女儿死了,我要来看我女儿。” “我那时候也快被他掐死了,我跟她说,阿姨你先把手放下来,你冷静点,你告诉我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她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阿姨一直在哭,她跟我说——我不知道,就是我女儿,昨天一个晚上没回来,我打电话报警,警察说什么,她在什么大楼的楼下;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我女儿不会做这种事,这不是我女儿,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家又不住那里。” “我安慰阿姨,我说,警察叫你来一定有他的原因的,我们先去看那个小朋友,先认尸好不好!” “我带着她走到冰库,把她女儿的遗体从冰库里拉出来,她女儿的身体一半都没了,摔得稀巴烂,只剩下一半,为了要让阿姨别太伤心。我把尸袋遮住她没有的那一半!” “结果她的妈妈一进来,她不要看什么一半有一半没有,她把整个尸袋都拉开了,看完他女儿的全部,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之后笑着跟我说……” “小伙子,你们搞错了,这不是我女儿,这绝对不是我女儿,我女儿不是长这样子!” “一般车祸跟坠楼的家属都不敢认,但身为一个专业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我要引导她去面对现实……” “请问这是你女儿的鞋子吗?请问这是你女儿的书包吗?请问这是你女儿的外套吗?请问这个是你女儿吗?” “我慢慢引导她去接受这个是他女儿,之后阿姨,终于受不了了,她抱着她女儿痛哭;她女儿身上都是那些,碎掉的东西,我那时候看着妈妈哭成这样,我也觉得心里发酸。”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女儿在学校被霸凌了;我小时候也被人霸凌过,当年我被人家霸凌的时候,我也是很痛苦的,我也是跟她一样想跳下来……从二十五楼!” “你说她是要跳给谁看呢……她是要跳给欺负她的人看。我当年在顶楼走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是我跳楼了,那些欺负我的人,一定会跪着跟我道歉。”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你看看这里的花篮,她的灵堂摆在这里两天了,没有任何一个她们班上的人来,跪着跟她道歉!” “我在帮这个妹妹,处理尸体的时候,有跟她的爸爸妈妈交谈过,她爸爸妈妈说,他们已经找过学校了。” “可学校说同学们的反应是,那个妹妹,可能是因为感情因素跳楼吧;可能是因为功课因素跳楼吧;可能是因为家庭因素跳楼吧;怎么可能是因为我跟她玩跳楼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林弦没有再往下说。 他默默的走到了灵堂的一角。 那里有一个半边身体,都血渍呼啦的女孩子……那是一个鬼魂。 王娇彤的鬼魂。 她抱着双膝,蜷缩在那里。 呜呜的哭着。 “我好像做错了,我原本是想要用跳楼,惩罚那些欺负我的人,可是我惩罚错人了。我惩罚到的都是爱我的人。” 林弦看着王娇彤的魂魄,叹了口气。 “会来灵堂这里,为你哭的人,永远都只会是爱你的人,不会是欺负你的人。” “不在意你的人,你的死亡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对爱你的人来说,那个死亡才有重量,但是妹妹,没办法回头了。” “今晚一过,你就已经死六天了,等烧了你的尸体,你就早日走上黄泉路。别回头。” 可就在这时,王娇彤抬起头来。 她血渍呼啦的脸,已经分辨不清眼眶的位置,但林弦知道,这个妹妹在注视着他。 “可是我不甘心。” “是他们害死我的。” “他们在厕所打我,扒光我的衣服,拍我的裸照,在学校孤立我,在学校的小山猥亵我,拿烟头烫我,拿熨斗烫我……我去找老师,但老师不管,老师骂我是精神病……欺我我的人里,有一个,他的爸爸是副校长……” “我不敢告诉家里,也不敢报警,他们威胁我,报警就把我的照片都发出去,我一个人不开心,好过我,爸爸妈妈都不开心,这样我就还是赚的……” “可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反抗过,但他们抽我巴掌,他们嘲笑我,让我有本事去死,我死了,他们就放过我,就给我道歉……” “可我死了,没人给我道歉,妈妈在哭,爸爸在抽烟,他本来戒烟很多年了……” “我不走黄泉路……我要他们给我道歉。” “他们不给我道歉,我这辈子也不去阴曹地府……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对了,他们还打死了张子耀,把张子耀活埋了,他们威胁我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就把我和张子耀,埋在一起。还会杀了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说他们是未成年,家里还有叔叔是法官,他们什么也不怕。” “哥哥,你是鬼差吧!哥哥,你告诉我……” “我犯了什么罪?张子耀犯了什么罪?如果我们没有罪,那为什么我会从二十五楼跳下?张子耀会被活埋地底?欺负我们的人,却幸福美满,阖家团圆?” “我一定有罪吧,否则为什么不偏不倚选中我一个……” 第25章 死不瞑目,黄沙枯骨;阖家团圆,儿孙满堂 林弦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他的五官不自觉的开始扭曲,原本清秀的脸,变得狰狞。 那群小王八蛋。 不仅霸凌,还他娘的杀人? 林弦是第一次听到张子耀这个名字。 他之前在处理这个高中女生尸体的时候。 她的魂魄,就站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什么也不肯说。 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直到自己把她的尸体处理完。 她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身体。 这个孩子,才哭着跟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林弦知道这个小姑娘被霸凌了,但他不知道这个姑娘被霸凌得这么严重。 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在知道这姑娘是自杀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责怪过这个姑娘懦弱。但她本是受害者…… 而就在这时。 郑春和走了过来。 他黑洞洞的眼眶里,有赤红的鬼火跳动。 “你应该做些什么……”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王娇彤,张子耀;两个人的名字我会记下来的。” “张子耀,若真是被人活埋,怕是没办法正常踏上黄泉路。” “我会在《鬼吏书》书上,找到关于他俩的悬赏,这样才能收集到更多的情报,当然也是为了赚钱(阴德)……我会帮这两个孩子讨一个公道,我讨厌不公平,但是我不会打白工,我要挣钱(阴德)。” 郑春和看着林弦,点了点头。 “能理解!” “我爹当年就是给地主家打白工,受苦受累,后来被打死了……” “只要劳动,就应该拿到报酬,更何况你目前生活也贫困……” 林弦看着郑春和,点了点头。 果然,能理解他们现代社会牛马打工人的,还得是同样被压迫过的先烈们! “优先处理你的仇人。” “霸凌王娇彤和张子耀的那几个小王八蛋,年龄肯定不大。” “但是你的仇人,半只脚踩在棺材里,不抓紧时间,我真怕还没找到他们,那几个老东西,自己就先噶了……” “但是在那之前……“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他先是走到,棺材旁边,那跪在地上,抽泣的女人身边。 这个阿姨,和林弦是认识的。 林弦记得她抱着她女儿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此刻这个女人,跪在地上。 身体仍然在发抖。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眶红肿得可怕,她的下嘴唇满是血痂,像是被咬烂了,现在仍鲜血淋漓;她的抽泣,每一次都像是要爆发出强烈的哭声,可是又都被她咽了回去。 林弦不敢想象,她是如何度过在灵堂的这两晚的。 林弦到嘴边的话,看着这个女人,却说不出口了。 他转过身。 走向另一边的男人。 王娇彤的父亲。 那个中年那人,头发花白,林弦记得前两天见他时,他的头上还没这么多白发。 他的脊背有些佝偻,眼眶里的血丝,多得吓人。 他看见林弦,冲他走来,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招待客人的笑意。 他其实之前就看见林弦他们了。 但他靠在大厅的柱子上,实在没力气招呼林弦他们。 他精疲力竭了。 林弦冲着眼前的父亲点头致意,之后冲着陶星璨,招了招手。 陶星璨立刻捧着手里的白色捧花,走到林弦身边。 “叔叔您好,我是来看望彤彤的!” 那个父亲,强打起精神。 “谢谢你。” “你是她的朋友吗?” “彤彤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她本来是个开朗的孩子,是我和她妈妈,觉得京城的教育好,强行让她转学到的这边儿,结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陶星璨一时语塞。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只是莫名其妙的红了眼眶。 林弦在一旁,眉头微蹙。 他知道,陶星璨和王娇彤其实根本不认识。 她只是互联网上,陶星璨众多的关注者之一…… 而王娇彤被学校的那群小王八蛋霸凌的时候。 虚拟的互联网世界,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慰藉。 她给陶星璨发过私信。 陶星璨回复过她,但她还是羞于在互联网上,说出她的困境。 羞耻心缝住了女孩儿的嘴。 但就在这时,陶星璨止住了哽咽,很认真的看着眼前那个疲惫的父亲。 “是,我是彤彤的朋友。” “她是一个很美好,很善良的女孩子。” 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父亲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光彩。 林弦站在旁边,手掌摊开又再次握紧。 “学校那边,真的就这么算了?” 那个父亲抬起眼皮,看了林弦一眼。 “警察的走访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学校提出拿六十万,赔偿私了,并且会承诺,对彤彤的班主任做出相应批评……” “但我和彤彤妈妈,不要那笔钱,我们只想要一个真相。” “可是走法律诉讼的话,我们却根本不知道去告谁……” 那位父亲此时把目光落在了陶星璨身上。 眼神中透出期盼。 “你是彤彤的朋友,知道什么线索吗?” 陶星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越发觉得心中酸楚。 她知道,这对夫妻的往后余生,都会被困在女儿死去的这几天…… 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王娇彤的几次对话,只局限于网络上。 幸亏这时,林弦接过了话茬。 “您的选择是对的。” “她死的蹊跷。” “我处理她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伤疤。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了,但那应该是烫伤的。” “这件事,不应该就这么算了……” “但我暂时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了。” 那个父亲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原本佝偻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挺拔了。 颓废的表情,被愤怒取代。 他的额头爆起青筋。 但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妻子。 他又把这份愤怒,给强行压了下来。 他握住了林弦的手。 “谢谢,感谢你。” “如果您还记得什么别的线索,请您务必联系我。” 林弦点了点头。 他没有把太多的信息提供给这个父亲。 这么多年。 他超度过众多的鬼魂。 知道应该怎么和亡魂的家属打交道。 王娇彤死亡的真相,他暂时还不能对她的父母全盘托出,因为自己没有证据,还会引来警察。 警察来了,让自己提供证据的时候。 自己总不能说,自己能看见王娇彤的亡魂,她的亡魂亲口说的…… 他小时候,其实这么干过。 每次自己这样做的最后,都是以被帽子叔叔批评教育收尾。 他爹那时候,总是会点头哈腰的跟警察道歉,等警察离开后,扭头就拿起家里的扫帚…… 他会帮王娇彤还有张子耀,讨回公道的,但不是现在。 他告诉这个父亲,王娇彤的死有蹊跷,也是为了让他们夫妇,有活下去的期盼……哪怕这个期盼……是复仇…… 林弦看了陶星璨一眼。 “我有工作,要去火化区。” 陶星璨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去工作,我在这里陪一会儿叔叔阿姨。” 林弦没有再说什么。 他扭头走出了这间空旷的告别厅,随后和灵堂门口的,负责跟拍摄像的络腮胡大哥。交换了一下眼神。 络腮胡大哥,立刻会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林弦要离开镜头一会儿,去处理自己的私事。 而络腮胡大哥,会留在这里,陪伴陶星璨。 摄像大哥,也实在不想跟着林弦,去拍摄殡仪馆…… 加班本来就烦。 加班的地方还是殡仪馆……更他妈的烦了…… 要不是导演下了死命令,并且承诺给他发奖金,他才不愿意过来。 而林弦此时,也终于,再次得到了,逃离镜头监视的机会。 他加快步伐,离开悼念区的范围,向着火化区走去。 而随着靠近火化区,林弦的视野里,鬼魂的数量,也逐渐多了起来。 郑春和,跟在他的身后。 呼吸越发的沉重。 林弦觉得背后都阴森森的。 “你紧张什么?” 郑春和咧了咧嘴角。 “我有预感,我会在这个地方,拿到我多年以来,期盼的线索……” “五十六年,我每一天,都想找他们一家索命。”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祝你如愿,祝我旗开得胜……”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郑春和,进入了火化区的大楼。说是大楼,并不准确,这里更像是工厂车间…… 殡仪馆的火化尸体的时间,一般在白天。 晚上,这里只有值班室,还有一个大爷。 不过林弦有员工工作证。 所以可以直接刷门禁,走进去。 这里比悼念区的大楼要热闹…… 当然这个热闹,并不是指活人。 众多的鬼魂,聚集在这里。叽叽喳喳…… “诶!我的尸体,明天就要送到这里火化了,等火化结束,我就要走黄泉路了,他奶奶的,我那个不孝的儿子,火化也不给我选一个好炉子,亏我当年掏空家底,帮他在京城买了房子……” “你至少还有儿子,我儿子比我走得早……多亏了警察同志,要不我的尸体,就烂在家里了。警察同志确认我的身份后,知道我是孤寡老人,就把我送到了殡仪馆,我的尸体明天也火化了,咱俩应该是一个炉子。” “真羡慕那些能用豪华炉子烧遗体的,穿得寿衣都是好布料,在这种地方,也能有单独的包间……” 偌大的火化区。 此时却泾渭分明的,被分化成了两个区域。 一个区域是一楼的大堂,众多的鬼魂,聚集在这里。 另外一个区域,在这栋建筑的二层,有一间,用单向玻璃围出来的休息室! 只有少数的鬼魂,在休息室里。 大厅的鬼魂,抬头望向二楼时,眼中有说不出的羡慕。 郑春和,皱眉看着这一幕。 林弦在一旁,声音低沉的解释。 “二楼的休息间,其实是视野宽阔的送别观化室,选择豪华炉火化的家属,可以在那里,直观的看到,自己的亲人遗体,入尸火化的全过程……” “到了夜晚,那里就成了,选择豪华炉子火化的亡魂的聚集地……因为豪华炉价格不菲,所以二楼休息间的亡魂,生前也大多都是权贵,最次的,也是大学教授。” 郑春和摇了摇头。 没有多说什么。 但林弦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火化区一楼大厅的另一边,则有些热闹。 一群穿着寿衣的老人模样的鬼魂,围绕着几个年轻的鬼魂,问东问西。 “诶呀,生面孔,今天刚来的吧!这么年轻怎么死的啊?” “在互联网大厂,加班猝死的……” “诶?真可怜。现在的年轻人,身体都太虚弱了。那边那个女孩儿呢?” “车祸……” “就跟你们说,过马路不能玩儿手机。” …… 而就在这时。 也有鬼魂,注意到了林弦和郑春和。 郑春和的出现,让那些鬼魂惊讶。 这个鬼魂和他们,格格不入。 身上的伤疤触目惊心,身上的旧军装,更是让那些鬼魂,议论纷纷。 而就在这时。 林弦从值班室里,拉出来一个凳子,摆在了一楼大厅的正中间。 他抬脚,站在凳子上,拍了拍手。 吸引大堂内所有鬼魂的注意。 “各位已死的父老乡亲……” “在座的应该有认识我的,但大多数,都是这几天刚来的,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同时,也是一名,鬼差!” “诸位,若是错过了,在七天内,迈入黄泉路的机会。” “可以来找我做法事……我能帮诸位超度(送魂)!重启黄泉路!” “当然,送魂,不能白送,诸位有钱的给钱,没钱的,要打欠条……” 火化区,大堂里的鬼魂,此刻相互对视,议论纷纷。 “还真有鬼差啊,我还以为鬼魂,都是自己个儿,走进的阴曹地府,传说都是假的呢……” “这鬼差,还是个活人啊?” “超过了七天,不走黄泉路,就要给鬼差送钱了?这不是公然索贿吗?这阴曹地府也太黑了吧,我要举报!” “嗨!现在什么不黑啊!车子在路边多停一会儿,都要罚你的钱。” “怪不得人都不愿意死呢,我就知道,阴曹地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个猝死的年轻人可怜咯,去了阴曹地府,没准儿还要继续打工呢。我这种老鬼,去了下面,不会还要继续工作吧?” …… 而就在这些鬼魂,越发聒噪的时候。 林弦咳嗽了几声。 “肃静!!!” “自我介绍结束了,接下来,我想请诸位,帮我一个忙。” “当然,这个忙,也不让大家白帮。” “能提供有效线索的,我可以帮诸位,给在世的亲人,递个话,捎个东西……要知道,诸位到了阴曹地府那头,想要支使鬼差帮你们干这些,不打点个几百几千点阴德,可没人搭理你。” “下面可不比人间,还是封建社会那一套,等级可森严着呢……” 在场的鬼魂们,愣了一下。 随后立刻沸腾了。 “我能请您去抽我那不孝的儿子一巴掌吗?您就说,是他爹让您抽的。” “诶呀……我在门梁上,藏了一个存折,里面有几万块钱,那是留给我老伴儿的,但我脑溢血走得匆忙,能不能求求您,帮我老伴儿拖个话,把存折的事情告诉她,顺便跟她说,别着急找我,让她好歹看着我们的孙女,成家立业……” “鬼差大人,您先说什么忙!我们也得看帮不帮得上啊!“ …… 不仅是大堂里的这些鬼魂。 此时随着林弦的吆喝,二楼的休息厅,那些穿着名贵寿衣,会被豪华炉子火化遗体的鬼魂们,也都凑到了窗边。 林弦看场子热得差不多了。 把郑春和拉到自己身边。 “诸位,都认得这身军装吧!” “大概能猜得到,这位的身份吧。” “实不相瞒,这位,是从高句丽战场上下来的,曾经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鸭路江,爬冰卧雪,为我们的国家,献祭了生命。” …… 郑春和的脸上,少见的露出窘迫,他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这么多鬼围观。 但他也知道,林弦这是为了帮自己打探情报。 而大厅里的鬼魂们,此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死在高句丽,这是被炸死的,还是被枪打死的。” “身上那么多弹孔,肯定是被打死的。战死在异国他乡,有七十多年了吧。” “偶像,偶像啊,偶像,我当年也当过兵,要不是因为,我已经是一个鬼魂儿了,我肯定找你合影!” …… 林弦此时又咳嗽了两声。 “合影的事情,稍后再谈。” “这位英灵的牺牲,大家既然都记得,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想向诸位打听几个人……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王福今年九十岁,刘春霞八十八岁,王福生前是纺织厂的厂长……现在退休,住在京城。” “王桂英,王桂月,是王福和刘春霞的两个闺女!” “这几个王八蛋,和我身边的这位英灵,有深仇大恨……等他们死了,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诸位要是有认识他们的,请积极提供线索,切勿隐瞒。否则就是包庇……诸位也不想被牵连的,不能投胎吧!”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他把威逼利诱这四个字,运用的淋漓尽致。 他其实还没去过阴曹地府,但没关系,这群鬼魂,对阴曹地府更陌生,靠着信息差,唬住这群鬼,够了。 大堂里的鬼魂,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王福,没听说过。” “九十岁了,挺能活啊!不是好人,也能活这么长?” “嗨,没听说过那句老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 大堂内,鬼魂的议论声,越来越聒噪。 可却始终,没一个鬼魂站出来。 林弦的眉头渐渐皱起。 郑春和的脸上,也露出失落。 而就在这时。 二楼的大厅,却忽然有鬼魂,把头伸出了玻璃…… 那是一个老人,脸上遍布老年斑,双颊凹陷,眼眶黑洞洞的,他的声音嘶哑。 “王福,我认识王福……” “我和他住在一个小区。” “刘春霞,是他的妻子吧!我也认得她,那是个尖酸刻薄的婆娘,他们家的保姆,被她骂走好几个……” “他们的女儿,过年时,我好像见过,一大家子人,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年龄也对得上。” “那个上过高句丽的……老哥哥,嗯,按照年龄,我应该叫你一声老哥哥,他们怎么招惹你了……” 郑春和,抬起头,望着那个面相老迈的鬼魂。 他黑洞洞的眼眶,又流下血泪来,声音嘶哑,竟然带着哭腔…… “他们没惹我。” “但他们害死了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我妹妹被他们拽到大街上,羞辱,谩骂,最后被活活打死了!” “我妹妹已经被打死五十六年了,死不瞑目,黄沙枯骨;他们一家过了五十六年的好日子,阖家团圆,儿孙满堂……” 第26章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郑春和的嘶吼,此刻在火化区的大厅里,化作悲鸣。 鬼魂们面面相觑。 “被活活打死了?这……真的假的……” “有什么假的,那可是五十六年前。你以为当年是现在,三年困难时期知道不,乡下的路边,到处都是死人,为了抢一块馒头,一堆人打得满头鲜血,那时候,谁管你什么身份……牺牲了多少人,才换来如今的天下太平!” “真是没天理了,竟然欺负到军人头上了。让那一家子混账,血债血偿。” “把那一家子的信息公布出来,让他们偿命。” “但这一家子,年龄都不小了,五十多年前的案子,报警也没用吧。七十五岁以上犯罪,一般都从轻处罚。” “那就不报警,直接找他们索命,大家一起去,阳间的法律,还能管得了我们鬼魂?” “说!快说!让那一家子混账偿命。” …… 火化区的大堂。 这一刻,鬼嚎声刺耳,震天彻地。 二楼的休息室里。 那个把头探出脑袋的老迈鬼魂。缩回了脑袋,但是他的鬼影,却从二楼,蹒跚的爬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考究的中式寿衣。但身体佝偻……他死亡时,年纪应该很大了,就算变成了亡魂,走路时都摇摇晃晃…… 他摇晃着,走到林弦和郑春和的身前。 干枯的手掌,抓住了郑春和的手。 “他家就在我家楼上,在东二环,和平村小区,我可以带你过去。” 郑春和的张了张嘴。 他似乎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这么顺利。 “你……” 那个老迈的鬼魂,一只手依旧死死拉着郑春和的手。另一只手却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哥哥,当年也战死在高句丽。” “他是特级英雄。” “我十二岁那年和他分别,从此再也没和他见过……” “我娘去世时,总是念叨着,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他离家那年其实也才十八,看见你的时候,我都恍惚了,我以为我看见了我哥哥。” “这么多年,我很想念他!”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是为我们而死的。” “我哥哥离家那天跟我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嘞……他说,我志愿参军……随时准备为国家和人民牺牲一切……你不要为我担心,你要快快长大,报效祖国!” “老哥哥,我看见你悲伤,就也难过,帮你带路,不过顺手而为,远比不上你们当年……” 那个老迈的鬼魂,摇摇晃晃的,他拉着郑春和的手,开始往火化区的外面走。 原本站在椅子上的林弦,连忙跳了下来。 事情比他预想的更顺利。 他连椅子都来不及还回值班室,连忙跟上那个老迈的鬼魂和郑春和的脚步。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因为他的身后,鬼影重重。 火化区的那些鬼魂,竟然都跟了上来。 不仅是一楼大厅里的鬼魂。 就连二楼的那些鬼魂,也都跳了下来。 林弦错愕的看着他们。 “你们跟过来干什么?” “回去,快回去。” 但是那些鬼魂,却不管不顾。 “回去做什么?我们还没到走黄泉路的时间呢。” “我们要看着那一家畜生,血债血偿……” “在殡仪馆这里,聚着也是闲着,我们跟着去,没准还能帮上忙呢。” “你们势单力薄,不好动手,我们一起去,人多力量大……不对,鬼多力量大,现在是晚上,不碍事的。” “团结就是力量,老哥哥你别难过,当年你们躲防空洞,爬冰卧雪的时候,我们没能帮上忙,现如今,在去阴曹地府之前,我们总得为你做些什么,帮你撑腰也行,帮你摇旗助威也行,帮你堵门也行。看您这身子,当年不知吃了多少苦……你为我们拼尽力气,我们帮你讨个公道!” “跟着去,大伙儿都跟着去,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同志,你大胆的复仇去!!!” …… 林弦先是眼角抽搐。随后神情复杂。 他知道。 这群鬼魂,去意已决。 他也拦不住。 本来回殡仪馆,是为了打探消息。 没想到。 竟然打探出了这么多的同党。 郑春和回过头。 看着身后的鬼魂,他想说些什么。 但林弦看着他,轻声开口。 “走吧,你是英雄,这是你应得的……” 郑春和,不再说话,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个老迈的鬼魂,走在前面,拉着郑春和的手,继续带路。 重重鬼影,夹着一个林弦,就这么走出了火化区的大楼。 这一幕极其诡异。 但不知为何,身处其中的林弦,却觉得悲壮。 此刻,由于聚集在林弦身边的鬼魂太多,他的身边,竟然出现了一层环绕他的薄雾……这是阴气过于浓厚的表现…… 而就在林弦和重重鬼影,刚刚离开火化区。 悼念区的方向。 陶星璨和蓄着络腮胡的跟拍大哥,也走了出来。 他们结束了,对王娇彤的祭奠。 出来寻找林弦。 结果却发现,林弦,像是被什么裹挟着,以极快的速度,往殡仪馆的大门口移动。 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全都愣住了。 两人焦急的追了上去。 陶星璨一边跑,一边呼喊林弦的名字。 “林弦……” “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不是,你慢点走啊!” “你回头看看我们……是要回家吗?回家咱们也一起回啊!” 而就在这时。 陶星璨的身后。 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忽然叫喊。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不是,哥们儿……你别自己走啊!” “你自己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这里是殡仪馆啊!我们不认得路啊,我害怕……” …… 但此刻的林弦,根本听不到,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大哥的呼唤。 因为他的身边,都是鬼魂们的叫喊声。 这群鬼魂,像是要为郑春和加油打气一般。 竟然唱起了歌……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路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华夏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打败美帝野心狼……” 有的鬼魂,扒下了自己的寿衣,用自己干枯的手撑起来,寿衣在阴风阵阵中飘扬,像是战旗一样。 还有的鬼魂,聚集在一起,撕扯着自己的脸,想把自己脸,揉搓的更吓人一些……就好像王福一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他们要帮郑春和,出了这口恶气。 林弦在鬼魂的队伍里,哭笑不得…… “太癫了……” 但是走在最前面,拉着郑春和往前走的那头年迈的鬼魂,却在此时回头看了林弦一眼。 “鬼差同志,原谅大伙儿吧!” “大家都知道,自己在人间的日子没几天了。这也算最后的狂欢!” “大家伙也都想帮英雄报仇……” “英雄受了委屈,大家都觉得憋屈。想为英雄做些什么。我们能帮忙的,这些鬼魂中,有鬼擅附身,有鬼擅穿墙,有鬼擅影响电路……虽然都是鬼魂本身就具备的小把戏,但你应该用得上我们……” 林弦一时语塞。 他扭头看着身后的鬼魂,心情忽然不同了。 他眯缝起双眼。 那头年迈的老鬼,说得没错。 自己和郑春和,的确也能复仇。 但一天之内,把王福一家都杀了。 就算自己使用鬼差的手段,也难以百分百的避免警察的怀疑。 自己的确需要帮手。 在赶往殡仪馆的路上。 林弦在心里,设计好了王福一家,死亡的方式。 只是这个“设计”,只靠自己和郑春和,很难达到完美。 这些鬼魂,的确能帮得上忙……他们既然想帮自己打工,林弦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就在这时,鬼魂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鬼魂的队伍,到了殡仪馆的大门口。 鬼魂们,再次面面相觑。 “从这里到市中心,得挺远的吧。” “走过去?天到时候都亮了……这还咋帮老英雄报仇?” “不会飞啊!最多只能飘,和用两条腿走路的速度没什么差别!” “能开车去吗?我们需要一辆车……” …… 鬼魂们一边讨论着。 一边把目光落在了林弦,这个队伍里,唯一的活人,也是唯一的鬼差身上。 这种情况下,只有林弦能站出来。 林弦在无数鬼魂,殷切的目光中,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殡仪馆里,最大的车,是灵车,那辆灵车,能装好几口棺材,能把你们都装进去,但我不会开车。” 可就在这时。 一直追着林弦的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大哥,终于追了上来。 陶星璨跑得,面色惨白,气喘吁吁。 “终于追上你了!” “你怎么走得那么快……这大晚上的,殡仪馆竟然还起雾了。” 蓄着络腮胡的摄像大哥,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声音都带着哭腔。 “不是……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咱这是恋综节目,而且在直播!不是“灵异探险”!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观众,也考虑一下我……” “不对,你身边怎么这么多雾啊!这雾怎么这么冷啊!” 跟拍摄像大哥,本来不应该说话的,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份工作,太难干了。 但此时的摄像大哥,还不知道,“怦然心动”官方直播间的弹幕,更加精彩。 此时的直播间里。 正常的弹幕少了很多,诡异的绿色弹幕,倒是多了起来! 和正常的评论,相互穿插…… “对不起,姐妹们,这场直播我先撤了,能坚持看完的,请记得录屏发抖音。” 【(绿色)我倒是能给你录屏,但是我发的抖音,你大概看不到……除非你嘎了。】 “此刻一个躲在被窝里,看恋综的小女孩儿,轻轻破防了……不是,谁家恋综,大晚上的在殡仪馆直播啊!男女嘉宾,在殡仪馆能产生粉红的泡泡吗?” 【(绿色)这不是挺甜的吗?谁说恋爱不能在殡仪馆谈的,我就是在殡仪馆,碰到了我现在的爱人,他死于车祸,我死于燃气泄露,我们的恋爱,就是在殡仪馆谈的,有问题?】 “不是,节目组,其他的也就算了。你能不能把直播间的bug修一修,这些绿色的弹幕,我真是受够了,这是节目组在恶搞吗?这些弹幕,不可能是活人。” 【(绿色)猜对咯!这也就是因为直播的设备,现在在殡仪馆,否则我们这边的信号,不可能这么好,换成白天,你们根本看不见我们发送的弹幕……而且你们不会以为,镜头里,就全是活人吧!单纯!我们看到的画面,可比你们精彩多了……你们对于节目组里的男四的魅力,一无所知……】 “实锤了,这死恋综,大半夜给男四下头男,买水军……” …… 而就在这时。 节目的镜头里,殡仪馆的大门口。 林弦忽然拉住了陶星璨的手。 “咱们估计得换车开了?” 陶星璨眨巴了两下眼睛。 “为什么换车?” 林弦扭头,向他身边跟着的鬼魂,使了个眼色。 他的手指,悄悄地指向了停在殡仪馆外面的那辆二手红色马自达。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鬼魂,立刻会意。 他立刻冲了出去,直冲那辆二手红色马自达小轿车。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那个瘦小的鬼魂,从二手红色马自达轿车里钻了出来。 对着林弦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在没有媒介的情况下,鬼魂无法触碰到阳间的实物,但在阴气重的时候,一些特殊物品,鬼魂可以触碰,比如说——煞气或阴气极重的凶器;阴属性的植物以及用这种植物打造的物品;以及电路——鬼魂在阴气重的时候,可以直接影响电器,甚至让路灯忽明忽暗。 必要情况下,鬼魂们甚至可以通过让电器不断短路,从而导致电器的损坏……汽车上的电路,同样可以被破坏……当然,这必须得在阴气极重的情况下。 此刻,那头身材瘦小的鬼魂,就是在林弦的授意下,破坏了那辆二手马自达轿车的电路…… 林弦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并且在心中,对陶星璨,郑重的道歉,自己就算贫穷,也一定会帮陶星璨,把她的小轿车给修好的。 “因为咱的车坏了,我刚刚就看见了,咱的车,在冒烟!现在想回家,只能开殡仪馆的车了……只是我们殡仪馆的车,都很大……是灵车。” 陶星璨疑惑的转过头。 随后,她果然看见自己的红色小轿车,飘起几缕白烟。 她惊呼一声,连忙跑向自己的红色小轿车。 但很快,她就失落的走了回来。 “的确坏了,好像是电路损坏……” “确实只能换车了,不换车的话,我们今晚只能选择住在殡仪馆附近!” 林弦装作无奈的点了点头。 “但殡仪馆的车,不能白让我们开,我们需要帮殡仪馆送货,送一具棺材到市中心。等回到市区,我们就可以打车或者叫网约车,再回心动小屋。” 陶星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随后,两人把目光,都望向陶星璨身后的跟拍摄像大哥。 跟拍摄像大哥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他想把手里的摄像机放下,但是他想起了自己出发前,导演对他的殷切叮嘱,又想起了导演跟他承诺的升职加薪。 所以他把手里的摄像头重新握紧。 林弦看着这个络腮胡大哥。 “你要是实在害怕,我可以帮你找殡仪馆附近的宾馆。” 但摄像大哥,摇了摇头。 “住在殡仪馆附近和住在殡仪馆里,有区别吗?” “不就是灵车吗?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我的工作,我热爱我的工作。”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你热爱工作,你眼眶怎么红了?” 络腮胡大哥,咧嘴笑了笑。 “被风吹的,我泪腺被冷空气刺激到了,所以迎风流泪……” 林弦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于络腮胡大哥的敬业态度,林弦表示敬佩。 所以他也不再阻拦。 有跟拍摄像拍着,正好能帮他洗脱“杀人”的嫌疑。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随后,他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多时。 一个穿着殡仪馆工作服的大爷,开着一辆黑色的,货车模样的灵车,来到了殡仪馆的大门门口。货车的货箱,很是庞大,看上去,不仅能装棺材,装几十个人也没问题。 随后,那个大爷,从灵车上跳下。 大爷看见林弦后,冲着林弦打了个招呼。 “其实明天早上送也行。” “但你们急着要车?只有这辆了。” 林弦低声咳嗽了两下。 “单位借我车,我帮单位送货,很公平。” “我们会把车和棺材,停在客户家的楼下,同事们明天直接去客户家门口就行了……” “到了市区,我们把灵车停到居民楼底下,明天上班,我和小张接到客户的遗体后,再把这辆车开回来……” 林弦又和大爷寒暄了几句。 随后直接拉着陶星璨和跟拍摄像,上了灵车前面的驾驶舱。 灵车的驾驶舱,座位很宽敞,三个人坐在里面,绰绰有余。 当陶星璨负责开车的时候。 不知为何,觉得这辆车很“重”,后面的货箱好像不止装了一具棺材,好像装了几十个人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货车,货箱,里面,装满了“鬼”。 还有一堆鬼魂,站在车顶。 在林弦的视角里。 这货车,比印度的货车还夸张。 灵车开动的时候,灵车上的鬼魂,被风吹得凌乱。 但是他们杀意腾腾! 像是要去打仗的战士……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你为我们爬冰卧雪,献祭生命;我们为你,跋山涉水,讨个公道…… 第27章 鬼差同志,指挥我们吧;生人已走,复仇开始! 灵车,从殡仪馆方向,向着市中心,一路飞驰。 陶星璨紧握着方向盘。 提着摄像机的络腮胡跟拍摄像大哥,也慢慢松弛下来,他发现,灵车也没那么可怕。 当然主要原因是后面的货箱,装的是一具空棺材。里面没有尸体…… 而林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眼闪烁幽芒。 郑春和,还有那个年迈的老者,两头鬼魂,都蜷缩着,贴在林弦身体的左侧。那个老人的半个身体,都被挤出了车外,只有半个躯体挂在车上,幸好郑春和死死地拽着他。 他的脑袋,在车外,被狂风都给吹散了。 于是老者很努力的至少把自己的脑袋给安置在车厢内。 这一幕,看得林弦都心酸。 他压低了声音。 “老人家,年龄不小了吧!” 老者嘿嘿干笑两声。 “八十六啦!” “也算是高寿,死了也是喜丧……” 林弦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八十六岁的死老头,挂在时速六十迈的灵车上,就为了给他们带路……想想都觉得心酸。 但那个年迈的老头脸上,却带着笑容。 “鬼差同志,老哥哥,我没事,我撑得住……” “我虽然没去过高句丽,但我年轻的时候,也曾,上山下乡,干过农活儿!” “后来下乡结束,返回城里,重新工作……我虽然自十二岁之后,再也没见过我哥哥,但我知道,我成年之后的人生,因为烈属的身份,其实受过很多优待,八十年代,还被聘请到大学教书……您妹妹要是没有出意外……” “对了,老哥哥,我叫傅国良,我哥哥叫傅国强,他当年在第四十军,您……或许认识他?” 郑春和愣了一下,他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思索,但还是摇了摇头。 傅国良,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一声。 “也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哥哥的尸体,现在还在高句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送回来。” “我原本强撑着不闭眼,就是想等着哥哥的尸体被运回国,但可惜,终究是没等到。” 郑春和,把头低了下来。 “你哥哥,肯定也很想回家的。” “但是没办法……” “我们当时在高句丽的时候,看见那边的人民的生活是很悲惨的,当年鬼子在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几十年,烧杀抢虐,军阀也是混账,当时我们就想着,绝对不能让美国鬼子再来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了,所以,我们就是死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前进半步。” “四十军……我有印象,我们两军曾经一起在阻击美军进攻汉城!” “那一次,死了很多同志,那也是我经历过最艰苦的一次战争,当时,我们部队,负责守住三五零高地,阻击美军骑一师,切断他们北进的路线。” “美国人的进攻方式,其实很单调,先用飞机、大炮对准我们的阵地,狂轰滥炸,之后再派兵团冲锋,但是那一次,洋鬼子的进攻几乎疯狂,密集的炮弹倾泻下来,几乎把整个山头都削去了一截……” “炮火声刚刚停歇,一队步兵就向我们的阵地发起冲击。这些士兵应该是第一次和我们交手,他们以为强大的炮火已经把我们击溃了,登上阵地的时候,洋洋得意,大摇大摆!他们以为自己身上穿着防弹衣,就天下无敌!” “愚蠢,防弹衣?防个屁,照样打死他们……” “等他们冲上了阵地,我们一下子,就从残破的坑道里一跃而起,对准这一队敌人猛烈开火,将他们绝大部分击毙。但这群洋鬼子,很快就重新组织了兵力,大概一个排……” “他们冲上来一次,我们就打退他们一次,阻击战,打了几个来回?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这群洋鬼子,忽然不再进攻……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再次开始火力猛袭,变本加厉,数不尽的大炮,坦克,飞机;从天上,落下数不清的燃烧弹和炮弹。” “本就满目疮痍的阵地更不像样了,不少战友,在炮火中牺牲了。炮轰过后,黑压压的敌人大举出击,他们端着机枪,带着钢盔,穿着防弹衣,那时候,我们连的指战员,端着枪,第一个冲了出去……” “因为他不知道阵地上,还有多少人活着,他自己站起来,充当一面战旗!” “当时,我的身边,是我们班长,他叫申长思,他被弹片击中右眼,我想要背他下去,但他不同意,他说自己可以用左眼瞄准;后来,他左腿、右臂,全都负伤,但还他是不肯撤下来,他说,“只要敌人敢靠近我,我哪怕用牙咬,也要咬死几个!”” “最后他死在了那次阻击战里……” “当时战场上,还有一个卫生员,姓孙,叫孙殿军,他在阵地上救助战友时,被敌人的子弹打中腹部,肠子溢出腹腔。” “当时受伤的战士太多,只剩下最后一个急救包了,我当时就在孙殿军身边,我也负了伤,但伤口没他严重,他毫不犹豫地把那支急救包,用在了我身上,他跟我说:“你的枪法好,能多杀几个敌人,作用比我大。”” “我当时想哭,但是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来,敌人就又冲上来了……我只能端着枪瞄准,眼泪和沙子,炮灰还有战友们的鲜血混在一起了……” “死在战场上的同志,我们的关系都很好,我们生死相依,亲如兄弟,但我连为他们流泪的时间都没有,我们是战士……” “当然,我们也有撑不下去,精神要崩溃的时候,我每次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家里的妹妹……想起家里的还有亲人在等我,我不认识你哥哥,但我相信,他和我是一样的。” “你没能再见到他。” “但其实,在高句丽战场,他在梦中,已经见过你无数次了。” …… 郑春和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很羡慕你哥哥,真的,他虽然牺牲了,但他的家人有美满的一生……我的妹妹要是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她没有死在她的二十四岁就好了,她也可以嫁人生子,慢慢变老,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郑春和没有再往下说。 他其实不太会安慰人。 但他总觉得,应该和傅国良说些什么。 可他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妹妹。 他想要道歉。 可他却发现,付国良此时竟然捂着脸,身体颤抖,竟在呜咽。 不仅是他。 灵车驾驶舱的后面,也传来一阵阵的鬼嚎和呜咽声。 竟是那群从殡仪馆,非要跟来的鬼魂们,也听到了郑春和与傅国良的对话! 他们哭嚎的比傅国良还要大声。 但很快,这份悲伤,全都转变为了对王福,刘春霞一家的愤怒。 “天杀的,要不是那一家子畜生,老英雄的妹妹,也能和傅老爷子一样吧。” “就算没那么好,也不会这么差!让那一家畜生偿命。” “到了吗,到了吗?什么时候动手,第一次杀人,怪紧张的!怎么他娘的还没到啊!诶,我分明看到周围的灯光都变多了,这不是市郊了吧……” “啥眼神啊!人死了,眼神还变差了?这分明已经回到了市区,我都看见我家了……” “我也看见我家了,再过不久,就是傅老头,提到的和平村小区了,鬼差同志,指挥我们吧!” …… 坐在灵车副驾驶位置上的林弦,此时也终于抬起头,眼神闪烁幽光。 他忽然转头,看向一旁,开车的陶星璨。 “咱们车上,这具棺材的客户,家在和平村小区附近,你把灵车停在和平村小区门口就行了。我的同事,明早会来这里,把客户接上后,带回殡仪馆。” 陶星璨点了点头。 她按照林弦的指挥。 把灵车,停在了距离和平村小区,只隔着一条街道的停车位上。 这里已经是京城的市内二环。 虽然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 但市区附近,仍旧灯火通明。车流不息。 回到市区。 无论是打车还是叫网约车,都很方便。 扛着摄像机的跟拍摄像大哥,此时也长舒一口气,终于离开殡仪馆那个鬼地方了。 但是该死的,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自己身边,阴森森的。 尤其是自己的肩头,又沉又冷,像压着两块冰冷的石头,自己的肩周炎又犯了? 络腮胡摄像大哥,根本不知道,他的肩膀上,其实趴着两只鬼。 从殡仪馆跟来的鬼魂太多了,几乎塞满了这辆灵车的每一个地方。 甚至还有一堆鬼魂,一路上,都是吊在车底下。 但哪怕这样,都没能阻止这群鬼魂,跟过来的决心……这是他们在人间最后的疯狂,也是对郑春和,多年前的牺牲的回报。 而这时,陶星璨也转过头。 她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林弦。 “反正不怕回不去家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个宵夜吧……我请客。” 跟拍摄像大哥,听到陶星璨的话后,立刻扛起摄像头。 这一晚上…… 终于他娘的有点正经的,像是恋综的镜头了。 要是两人现在不是坐在灵车上,就更好了。 林弦挑了挑眉,他环视了一圈儿灵车上的鬼魂,忽然点了点头。 “好啊!当然可以……” “不过我要把灵车的位置,还有情况,发给我的同事,我还要核对一下客户信息,你们得给我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样吧,你俩先去附近,找个路边摊,坐一会儿,等我一下。” 陶星璨还有跟拍摄像大哥全都愣了。 跟拍大哥,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兄弟,人家女生约你吃夜宵,女生请客,你竟然还要让人家女生再等一个小时?你是嫌直播间里,骂你的观众还不够多吗?女嘉宾,你没脾气吗?这种情况下,夜宵就别吃了。!” 但陶星璨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就是可能又要辛苦摄像老师了。” 摄像大哥眨巴了两下眼。 “我也没问题,工作,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而与此同时。 灵车上的鬼魂,也都在纷纷抱怨。 “鬼差同志,复仇要紧,这时候吃什么夜宵?” “羡慕啊!我在鬼差同志这个年纪,身边也曾有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对我一见倾心。” “别吹牛逼了,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老脸……鬼差同志,到底什么时候带着我们复仇。我们都已经磨刀霍霍了……” …… 鬼魂们的催促和抱怨,此时的林弦,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先是推开了灵车的大门。 带着陶星璨和跟拍摄像,一起从灵车的驾驶舱跳下,随后笑眯眯的,和陶星璨商讨了一下,选择附近的哪一家路边摊比较好…… 在确定好餐馆后,他又目送陶星璨和跟拍摄像离开。 当这条街道,终于只剩下林弦,这一个活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这条街上的所有路灯,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还有几盏路灯,灯泡忽明忽暗的闪烁。 街道上,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一层雾气。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几分。 林弦站在街道的正中央,忽然打了个响指。 “好了,诸位,生人已走,复仇开始。” 林弦的嘴角上挑,面色阴森,他的身边,鬼影重重,如百鬼夜行…… 第28章 哭!都给我哭;鬼哭魂嚎迷心窍! 阴森的街道上,鬼魂们,簇拥在林弦的身边,蠢蠢欲动。 “怎么复仇?” “第一次杀人,有点紧张,有杀过的吗?分享一下经验。” “冲进他们的家,直接把他们吓死丫的。” “这么死,太便宜他们了吧。” “那咋杀,一个九十岁老头,一个八十八岁的老太太,感觉碰一下就碎了!” …… 而就在鬼魂们热烈讨论的时候。 林弦阴森森的声音传来。 “鬼魂杀人,可是犯阴律的,诸位帮忙,我很感动,但是诸位也不想,到了下面,不能投胎,反倒是要去地狱受罪吧。” 鬼魂们一下子不说话了。 幸亏林弦很快接过话茬。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所以,人得我来杀,我是鬼差,我不怕!诸位只需要帮我打辅助。我是主谋,从犯无罪。” “我……已经设计好了,这一家人的死法。” 林弦的声音沙哑,让人不寒而栗。 鬼魂们再次躁动了。 “什么死法?” “要我们怎么辅助。” “鬼差同志,你快说啊……现在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我们最精神的时候。大好时机,不能错过!” ……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立刻回应这些鬼魂。 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傅国良身上。 “老爷子,王福和刘春霞,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 傅国良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弦会问这个问题。 但他沉思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 “在外面,两个人还算和谐。王福年纪太大了,出行不是拄拐杖,就是坐轮椅,刘春霞这时候都会陪着他……” “但是,我住在他家楼下,却时常能听到两人的争吵,多是因为保姆的事情。” “好像是,王福的手脚不干净,会在保姆照顾他的时候,占女保姆的便宜,不是摸人家屁股,就是砰人家胸部……刘春霞对此很气愤。她总是会先把保姆臭骂一顿,骂保姆是骚货,连九十岁的老头子都勾引。” “之后,她会再转过头,哭着骂王福,骂这个老头子,到了这个年纪,裤裆里的东西都废了,竟还满脑子的淫秽,不知廉耻!” “不过说来可笑,前一天他们吵得再凶,第二天,刘春霞又会带着王福出去遛弯,两人又变成一对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多年的恩爱夫妻……” “里子已经烂透了,但面子还是要光鲜亮丽!” 傅国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他的眼眶的位置是两个黑洞,但林弦还是能看出他的嫌弃。 林弦微微抬头,嘴角露出笑容。 “好,很好。”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 “我就说,这一对颠公颠婆,不可能感情和谐,幸福美满。” “在场的诸位,我需要两个擅挑拨,搬弄是非的亡魂,站出来。” 在场的鬼魂们,互相对视,窃窃私语了一阵儿。 随后,两个鬼魂,走到了所有鬼魂的最前面。 那是一男一女,都是老迈的鬼魂。 男的身材干瘦,但嘴唇很薄,面相看上去有些刻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鬼差同志,我生前是菜市场的管理员,别看我身材干瘦,爷们儿可是京城老炮儿,年轻时,哥们儿风华正茂,皇城根儿那一片,都是我兄弟……” 女的身材壮硕一些,虽然没有了眼球,但眼眶的轮廓,看上去是三角眼的轮廓。一看就是,生前在菜市场杀价非常厉害的大妈。她的声音尖锐。 “鬼差同志,我生前是街道办的,我和这里别的鬼魂可不一样,我可是老京城,正黄旗,一百多年前,我怎么着也算个格格……” 林弦摆了摆手,让两个鬼魂,都不用再说了。 他对这两个鬼魂很满意。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傅国良。 “傅老爷子,您带路,我再给你挑选几个身材精壮的鬼魂,你们一起,去王福和刘春霞的家。” “现如今的这个时间段,是阴气最重的时间段。” “诸位使使劲,都能鬼附身吧。”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去到王福和刘春霞的家里后,轮流附身,让王福和刘春霞吵起来……吵得动静越大越好,把他们带到户外。” “让他们的熟人,通知他们的两个闺女。” “这一家子,我要一网打尽。” 傅国良,皱了皱眉,他没太明白林弦的意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郑春和,却面色一变。 他好像意识到林弦要做什么了。 在林弦的指挥下。 傅国良,带着那大爷大娘,还有那几个身材壮硕的鬼魂,出发了。 街道上,其他的亡魂们,却开始躁动起来。 “鬼差同志,那我们呢?我们干什么?” “给我们也安排一点儿工作啊!否则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我们肯定也能干点啥吧!不能光看乐子啊!” …… 林弦转头,看着其他的鬼魂,笑容阴森森的。 “你们当然有用。” “你们有大用。” “好不容易有人,哦,不,有鬼魂,愿意给我打白工,不要报酬,不要工资,不把你们当核动力驴一样驱使,那可不是我的性格。” 看见林弦这副态度。 那些鬼魂,反倒沉默了。 他们忽然觉得,在一旁看热闹,也不是不行。 而此时的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诸位的工作很简单。” “只是要费些力气……” 一个还是青年人模样的鬼魂怯生生的开口。 “您到底要我们干什么?”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哭!” “玩儿命的哭” “使劲儿的哭……” “能哭多大声,哭多大声,能哭得多悲伤,就哭得多悲伤,把这辈子难看的事情,都回想一遍!后悔的,不舍的,留恋的,转眼即逝的……” “想想自己的死亡,想想自己死后,留在这世间的爹娘,无助的妻子;孤独的丈夫;没了爹,或者没了娘的未成年的孩子;想想自己死亡时,在你棺材旁边,哭嚎的孙子,孙女;想想每周末来找你喝酒的老张,老王;想想拉你跳广场舞的,张大姐,王妹妹……” “想想自己这一生的时光,转眼走到了最终章,想想曾经的披头与枪花,爱情和忧伤,想想自己这惶惶一生,是否在死亡时,回到了自己的最爱身旁……” “那些不舍得,难忘的,你们都要看不见咯,要和他们说永别了……” “你们要去阴风阵阵,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终日再也看不见阳光!” “哭!” “全都给我卖力的哭!!” 林弦的呵斥还没有结束。 就已经有鬼魂开始哽咽。 还有的鬼魂,已经哭嚎出声。 鬼嚎声,传遍天地,凄凄惨惨戚戚…… 而随着这些鬼魂的哭嚎。 林弦身边的阴气,竟然又浓郁了几分,街上的路灯,更加昏暗,周围的雾气也更加厚重。 林弦听着那些哭声。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烦躁。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把这股烦躁压制了下去。 一旁的郑春和,呼吸也开始急促了起来。 “这是……” 林弦回过头,看着郑春和,笑容有些阴森。 “鬼哭魂嚎迷心窍……” “这样的哭嚎声,我从小听到大,但仍然会觉得恶心,心烦意乱……” “我很早就发现了,和鬼魂长久接触,会增长负面情绪,尤其是他们哭嚎的时候,哪怕看不见鬼魂的人,情绪也会被他们影响……愤怒,冲动,暴躁,易怒,甚至癫狂。” “我之前,曾设想,到底要怎么报复这一家,才算帮你讨回公道!车祸,火灾,坠楼……这些都不够,都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越是在意什么,就让他们失去什么。” “郑景明怎么死的,他们就要怎么死,还要死得难看无数倍……” “这才叫公道!” “这才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29章 罪名我来担;罚罪且诛心 林弦把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鬼影重重,鬼哭魂嚎的街道上。 郑春和笔挺的站在他身边。 杀气腾腾! 他仰着头,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望着前面。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弦抬手,按住郑春和的肩膀。 “记住,无论如何,你不能动手。” “杀了他们,你就成了害人的厉鬼,阴曹的律法,肯定会审判你。” ““赏善之术”,我还没有掌握,也没有试验过。我不敢轻易作用在你身上。”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 “把他们交给我,我来杀人!” “你干干净净的,去地府阴曹。” 郑春和咬着牙。 没有应声。 但林弦听到了,咔哒咔哒咔哒的声音……那是郑春和的上下牙齿互相撞击发出的声音。 林弦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他不想看见,郑春和,因为那一家子畜生,遭受牵连。 恶人他来做,罪名他来担……反正阴司律法管不了自己! 可就在林弦,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和平村小区。 中间一栋楼房的六层……一间房屋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房屋的窗户,伴随亮起的灯光,竟然也出现了裂纹。 好像是屋内的人,把什么东西,用力扔出,砸到了窗户上。 林弦眯缝起双眼。 他知道,傅国良他们开始动手了。 郑春和,更是本能的往前迈了一步。 而就在这时。 刚刚亮起的屋子,灯光忽然又暗了下去。 接着,那间屋子周围,上下左右的房屋,都纷纷亮起了灯光……好像是旁边的邻居,都被吵醒了。 又过了没多久。 亮起灯光的那栋居民楼的单元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头发雪白,满脸褶皱,三角眼,身上披着黑色大衣,脚上穿着一双圆头红皮鞋的老妪,冲了出来。 她红着眼眶,呲着牙。 就连她脸上的皱纹,也因为她的愤怒,变得扭曲。 在看见那个老妪的瞬间。 郑春和的身体前倾。 太阳穴的位置,青筋暴起,就连他的头发,也根根直立,怒发冲冠!!! “刘!春!霞!” “果然是你。” “五十六年了!你这个贱人,竟还好好的活着……” 郑春和,差一点就直接冲了出去。 但他的手腕,被林弦死死拉住。 “她今年八十八,你撞她一下,让她摔一跤,她就死了!” “你好像是报仇了,但你痛快吗?” “郑景明的仇,这就算了结了?” “她被扇的巴掌,被扒的衣服,受的委屈,丢失的尊严……这些就都算了?” “相信我,把他们这一家子畜生,都交给我。” 郑春和的身体发抖。 他双眼位置,两个黑黢黢的洞,流淌下来两行血泪。 但他没有再挣扎。 只是双眼,一直死死地落在那个老妪,刘春霞的身上。 而此时,从单元门冲出来的老妪,直奔和平村小区的大门。 她一边走,一边哭。 眼泪落下来,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流淌。 她一边哭,一边叹息,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身后。 一个更加年迈的老人,却在这时,跌跌撞撞的追了出来。 那个老人。 比刘春霞还要老迈。 头发都掉光了,脸上不仅满是皱纹,还遍布老年斑。 那是一个老头子,他上半身批了一年呢子大衣,下半身,穿着一件丝绸睡裤,他杵着拐杖,一边走,一边呼喊。 “刘春霞……” “你要跑到哪里去?” “我王家的脸,都要被你这个泼妇给丢光了。” 原本已经跑到大门口的刘春霞。 脚步猛地一顿。 她转过头,原本流个不停的眼泪,忽然就止住了。 她叉着腰。 明明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年纪。 此刻却透露出泼辣的气势。 “王福!” “你说谁丢脸?” “是我丢脸?还是你大半夜的,拄着拐杖,摸黑跑去小保姆的房间丢脸?” “王福,这么多年,这种丢人的事,你干第几回了?” “你裤裆里的那玩意,还能用吗?” 被辱骂的老人,不知是不是羞愤。 他杵着拐杖,一个劲儿的砸着地面。 “胡说八道……” “这……这都是误会。” “你不要丢人现眼。” “你个老精神病,得了失心疯。早就跟你说,让你去医院看看,你偏不去。” “疯婆娘,大半夜的抽疯,把周围的邻居都吵醒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走,走,跟我回家!” “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老太婆,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这张老脸,颜面尽失?” 那对老夫妻,开始在和平村小区的门口拉扯。 但或许是因为被夜晚的冷风吹过。 两个人似乎冷静了不少。 虽然还在小区的大门口拉拉扯扯。 但刘春霞,已经有了服软的样子。 她还是好面子。 也不忍心,让眼前的这个老头子,真的下不来台。 但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手,对他周围的鬼魂,做了一个手势,发号施令…… “去,快去……别在我身边哭了,去那个老头,老太太身边哭。哭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让他们能听见你们的哭声……” “乱了他们的心神,迷惑他们的心窍,让他们打起来!!!” 林弦周围的鬼魂们。 收到了林弦的命令。 他们很快动身,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区门口,推搡拉扯的王福和刘春霞团团围住。 鬼魂们,聚集到这两个老人身边后,开始放声大哭。 哭得比之前,还要凄惨,还要悲伤…… 他们不知道林弦为什么让他们哭。 但既然是林弦是鬼差。 那鬼差同志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和平村小区门口,原本和王福拉拉扯扯,眼看着就要被王福,劝说回家的刘春霞,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周遭一冷,与此同时,她呼吸困难,心烦意乱。 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她愤怒的甩开王福的手。 “又是这套说辞。” “姓王的,这套恶心的废话,你还要和我说多少年。” “对,我不忍心。我不忍心让你丢面子。我要照顾你的自尊心。” “那我的自尊呢?” “自从六十年前,你当上纺织厂厂长后,你看我的眼神里,还有半点爱意没有?” 被辱骂的老头子,表情更加难看了。 他焦急又愤怒的,用拐杖,砸着地面。 “什么爱不爱的。” “咱俩加一起都快两百岁了。” “你还说这些,脸都被丢光了,丢光了……” 但一旁的刘春霞,却依然不依不饶。 “年纪大,就不能提爱了?” “那你上个月,被我发现的那封,写给小保姆的情书里,怎么全是情情爱爱?” “你在信里说,你看见她稚嫩的脸庞,就好像回到了青年时代,你说你喜欢她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部,她像你年轻时的初恋……” “老骚货,你的初恋是谁?” “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吗?我那年才十八岁,你把我哄上床,让我嫁给你……你说会对我从一而终,我们要相濡以沫一辈子。可是七十年了,这七十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就是你王家的一条母狗啊。” “你对我不好,你娘更是待我刻薄……” “你是个烂货,你娘也是一个烂货,一家子都是烂货。” 但就在这时。 原本还是想息事宁人的王福,情绪忽然高亢。 “草你妈的,婊子,你怎么骂我无所谓。” “你别提老太太,别提我老娘。” 刘春霞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你老娘?” “你老娘,怎么就不能提了?” “你老娘和你一样是个贱货。” “她成了寡妇后,被窝里,就没少过男人!” “我是婊子?我这个婊子,给你生了两个女儿,给你王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王福被气的浑身发抖。 他抬手指着面前的老妪。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得了失心疯,精神病。” “我要打电话,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和你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好好过日子。” 本就气愤的刘春霞,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她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王福的脸上。 “丧良心的狗东西,你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之后你好和小保姆偷情是吧?” “你以为那群婊子,真的能看得上你?” “他们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图你裤裆里的那条烂泥鳅?你年轻时也不顶事,年老了还幻象能焕发第二春?” “王福,你个恶心人的东西,你自己做的那些恶心事,我不说,你是不是就全都忘了?你真是屎不臭,你非要挑起来臭!” 被指着鼻子臭骂,又被打了一巴掌的王福,此刻也绷不住了。 他举起手里的拐杖,用拐杖,狠狠抽在刘春霞的身上。 “对,你说得对,你都是香的,你拉屎拉身上都不臭。” “你掉粪坑里都不臭!” 本就气愤的刘春霞,愣了一下。忽然泪如雨下,眼角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屎拉身上了是吧?对啊,我屎就是拉身上了,我他妈为了给你生孩子,我屎拉身上了;我屎拉身上,让你伺候我那一回,你嫌弃我的表情,我记你一辈子啊,王福!” “你跟我说这种话,我给你生了两个女儿,两次坐月子,却都只有我一个人,因为我生的是女儿,你妈,不待见我,你也在外面鬼混。” “你知道你老娘,为什么死的早吗?” “都是报应。” “是她当婊子,又不善待儿媳的报应。” 本就情绪激动的王福,彻底愤怒了。他声音嘶哑的咆哮。 “婊子,不准再侮辱我老娘。” 而随着王福的那一声嘶吼。 他整个人,都扑到了刘春霞的身上,他抬手拽刘春霞的脸,用膝盖踢刘春霞的肚子。 刘春霞也疯狂的反击,她的巴掌,抽在王福的脸上,脚踹在王福的腿上。 这一对在小区里,原本以“恩爱和睦”着称的老夫妻,此刻在大街上,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不是闹着玩的打闹。 双方都在下死手。 冲着眼眶和脑门上招呼。 但让人意外的是。 拿着拐杖的王福,在这时,竟然落了下风。 他太老了,身体的肌肉早就萎缩了,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在家里时,上厕所,有时都要刘春霞帮忙。 他哪怕拿着拐杖,也不是刘春霞的对手。 而刘春霞的眼中,此时,也都是彻骨的恨意。 七十年的委屈,在今天似乎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 她的巴掌,不断的抽在王福的脸上,把王福抽得七荤八素。 把王福抽得,连连求饶。 但这一次,不论王福怎么求饶。 刘春霞都不打算饶过他,像是要一定把他打死一样。 王福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的假牙都被打飞了出来。 慌乱之中,他用拐杖,狠狠抽了一下刘春霞的腿。 在刘春霞哀嚎的时候。 他拄着拐杖,扭头就跑。 他跑向大街,跑向灯光繁华的地方。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嘶喊。 “救命!救命……” “精神病,杀人了。” “这个疯婆子,是精神病。是杀人犯……” “她在五十多年前,就杀过人,活活打死过一个年轻的女工。那个女工是个好姑娘,却被她污蔑成荡妇,被她活活打死,现在她又要打死我!她就是个精神病。” “救命,快来人帮我报警。” …… 站在路边的林弦,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他当然不会报警。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指挥鬼魂们,分成两拨,一拨继续缠着刘春霞,另一拨跟上逃跑的王福。 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 这场复仇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郑春和在一旁,面色阴沉,他的魂魄,仍然止不住的发抖。 但林弦却在这时,拉了拉他的衣袖。 “走!跟上!” “他们活不到天亮……但我要他们做过的肮脏龌龊事,人尽皆知。我要他们互相撕咬,浑身赤裸,疯癫心死,颜面扫地,还是那句话,郑景明怎么死的,他们就得怎么死,而且还要死得难看无数倍。” “我不仅要罚他们的罪,还要诛他们的心。” 第30章 咱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都该下地狱! 王福好不容易冲进一条人多的小巷时。 他已经满脸是血了。 这一路上。 他被刘春霞追上了无数次,他又推开了刘春霞无数次。 他拄着拐杖,跌跌撞撞。 才终于跑进了,这条灯光很亮的巷子。 小巷子里,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 炸鸡的香味,炸串的香料味,馄饨和牛肉面的热气腾腾,还有麻辣鲜香的川味小炒…… 王福想要让周围的谁,救救他。 但他听到的,是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尖叫…… 他知道,那个疯婆子,也追了上来。 王福转过头。 看见那个疯婆子,就在他的身后。 那个疯婆子,真的疯了。 她的眼眶,刚刚都被自己的拐杖给打裂了。 一颗眼球,几乎要掉了出来。 她雪白的头发沾着血。 衣服散乱,露出老迈丑陋的肌肤…… 可她仍旧不肯放过自己。 像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但王福还不想死。 他真的不想死。 他虽然已经九十岁了。 但他对死亡充满恐惧。 他害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好不容易,才活到了一个好时代,刷着手机就能看到那些少女少妇,露着大腿给自己跳舞。 他舍不得死啊! 他还想活…… 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 有两个年轻人,没有被自己和刘春霞的狰狞模样吓跑。 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少女的身边,是一个壮硕的男人,男人的手里还扛着摄像机。 王福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拼了命的往少女和男摄像的身边跑。 嘴里叫嚷着。 “救命,救救我……” “我身后的这个老太婆,是个疯子。是杀人犯。快点帮我报警……” 可不等那个少女,还有那个壮硕的男人,反应过来。 他已经被身后的刘春霞追上了。 刘春霞扑在他的身上。 像个疯子一样,去扒王福的衣服。 “杀人犯?” “我是杀人犯?” “这么多年了,你果然还惦记着那个小骚货。” “你和她果然有一腿。” “你个贱人,你偷了我的红皮鞋,去送给那个骚货,你以为我忘了是吗?那个贱人她就该死!她不勾引你,我也不会杀她……” 但就在这时,被刘春霞压在身下的王福。 也愤怒到了极致。 他又一次和刘春霞扭打在了一起。 “他娘的!” “我承认,我这辈子,出轨过很多女人。” “利用厂长的权利,睡过很多的女工。” “但就是没睡过,被你打死的那个女工。” “你是不是忘了她的名字了,我记得,她叫王景明。” “她是我们厂,当时最漂亮的姑娘。” “是我,一直在追求她,但是她对我不假辞色,从没给过我机会。” “是我,不甘心,最后破釜沉舟,偷了你的红皮鞋,送到了她的家里,我知道,以你这个泼妇的性子,最后肯定不会放过她。” “等你找了她的麻烦,她是我情妇这件事,也就坐实了……等她走投无路,她就没有办法拒绝我了……”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杀了她!” “你这个泼妇,你怎么敢的啊!那个女工,可是烈属,她的哥哥,为这个国家拼过命,为这个国家流过血,最后她却死在你这个毒妇手里。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下十八层地狱。” 被王福辱骂的刘春霞,如遭雷击。 她在短暂的错愕之后。 又恢复了疯狂。 “你说谎,她肯定勾引过你……” 王福此刻也疯了。 他一边和刘春霞,继续扭打,一边去扒刘春霞的衣服。 “疯子,泼妇,你为什么不信我说的。” “哦,我懂了!” “因为你不敢相信,你的丈夫,就算去跪舔一个,他怎么也得不到的女工,却就是不肯回头看你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春霞,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的那张丑脸,尖嘴猴腮,吊梢三角眼,水桶腰,大象腿……要不是因为你家世好,我会看上你?” “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喜欢穿红皮鞋,就是因为你放不下……” “你丑陋但敏感,自尊又多疑,你就是个疯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正眼看你吗?你看看你的身子,又老又丑,肚子上都是疤,你这种女人,就算出轨,都找不到男人要!” 刘春霞此刻彻底疯了。 她怪叫一声,直接咬在王福的脖颈上。 把王福的脖颈咬的鲜血淋漓。 王福也不甘示弱,拿着拐杖,在刘春霞的身上,乱敲。 拐杖,抽在王春霞的背上,胳膊上,头上,把她打得满身是血。 两个人太疯狂了。 叫骂中,透出的信息,也让周围的人震撼。 再加上,两个老人的身体周围,像是有一圈儿无形的屏障阻隔。 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上去帮忙。 除了,不远处,一家小摊前,王福刚刚看到的那名少女。 那个少女,正是陶星璨。 她犹豫着,想要靠近。 可就在这时。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陶星璨,惊愕的回头。 忽然发现,林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林弦则扭头看向一旁的跟拍摄像大哥。 此刻的摄像大哥,举着摄像头。 把刚刚王福和刘春霞的指责,对骂,扭打,都录了下来,直播了出去。 “都拍下来了?果然,还得是你啊!真有敬业精神,明天这则新闻,绝对能上热搜。” 跟拍摄像大哥,此时愣了一下。 随后他惊愕的转过头。 “诶,我什么时候把摄像机举起来的……” “不要误会,这是身为打工人的本能反应,我没那么八卦,也不想录什新闻,我是在替警察叔叔,保留证据……” 林弦淡漠的笑笑。 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儿。看见了一堆手机闪光灯。 这条小巷上,不少客人,都举着摄像机,拍摄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当然也有人选择了报警。 但这里,距离最近的警察局,也有一段距离,警察想要赶来,也需要时间。 而林弦导演的这场大戏,还没有进入终章。 他需要让警察的到来,再晚一点。 所以林弦抬起手。 再次指挥一部分鬼魂,分离出去,守护好附近的几条巷口。 这些鬼魂的任务很简单,拖延警察赶来的速度。 而此时,王福和刘春霞,两个人的状态,也岌岌可危了。 他们的年龄都太大了。 在这种强度的斗殴和厮杀下,两人都到了力竭的边缘。 此刻两人的上半身都是赤裸的,身上都是鲜血。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举着手机,把该拍的不该拍的,都拍了一个遍…… 王福,忽然觉得,就算自己今天不死。被医院救回来。 怕是也没脸活着了。 所以他要拉着刘春霞同归于尽。 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老太婆,打死过烈属。 这可是杀人的大罪。 而就在两人马上要筋疲力尽的时候。 小巷口,忽然冲出来两个衣着考究的女人。 那两个女人,都烫着卷发,五官有七分相似,她们赶到小巷后,看到巷子里,扭打在一起的老妪和老头子,大惊失色。 她们连忙冲到两人身边,想把两人拉开。 “爸,妈,你们俩这是在干嘛?丢人不丢人啊!” “要不是王叔给我俩打电话,你们今天怕不是就要死在街上了。” “你们这群人,拍什么拍,有没有公德心啊!这么多年的大米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一个拉架帮忙的人都没有。” 那两姐妹,最后一句话,是在指责周围的路人。 林弦此时眯缝起双眼。 人终于齐了。 他吹了一声口哨。 在林弦的视野里。 鬼魂,把整条小巷都占据了。并且在撕心裂肺的哭嚎。 而随着林弦的那声口哨,鬼魂们哭嚎的更加卖力! 鬼魂们的哭嚎,把癫狂的刘春霞和王福的情绪再次调动。 两个人,哪怕见到了女儿,仍旧死死地缠斗在一起。 刘春霞看见自己的两个女儿,更加疯狂。 “你们来了,桂月,桂英……快,你们帮我弄死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们谁帮我弄死他,遗产就都给谁,我知道你俩都觊觎我和这个老东西,在和平小区的那套房子,那套房子在东二环,价值接近上千万,你们不是一直想要吗?快,谁帮我弄死这个老东西,那套房子就是谁的。” 王福此刻也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那个房子的业主是我!!!王桂英,王桂月,别忘了你们姐俩姓什么,你们的娘亲已经疯了,她是精神病,谁帮我弄死她,我就把房子给谁。不仅是房子,还有存款,这些年的退休金,还有没退休的时候,旁人塞给我的红包,我都存着,也有几百万!” “王桂英,王桂月。你们谁帮我杀了这个疯婆娘,我就把房子还有存款都给她!这婆娘已经快不行了,你们只需要悄无声息的推她一下,让她自己撞死,警察来了,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身上。” “谁先动手,遗产就是谁的!!” 王桂英和王桂月,两人愣在了原地,她们互相对视,眼神挣扎。 但王福却已经开始催促。 “你们两个贱人这种时候,就别装了,你们是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平日里,从不来看我一眼,我一生病住院,却跑得一个比一个勤快,不就是盼着我死,想要遗产吗!” “嘿嘿嘿,当年打死王景春,你们两个也有份,别以为我不知道。” “咱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应该下地狱……” 第31章 什么骨肉情深?鬼哭之下,我要你们狗咬狗 小巷里的群众们,刚刚被那两个妇女呵斥后,放下的手机,不自觉的又举起来了。 他们本来已经不想看这场热闹了。 但王福的咒骂,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 硬控在场的所有人。 林弦甚至能听到那些举着手机的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声。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那个老头子,都要被打死了。” “那个老太太情况也不咋地,眼眶都裂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送到医院,估计也活不成了……” “早就有人报警了,等警察来吧,咱们现在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记录证据,那个老头子刚刚喊的你没听到吗?他们一家,全员恶人!那个老太婆,年轻的时候还杀过人……” …… 和周围群众看热闹的心态不同。 躺在地上的王福,和骑在王福身上的刘春霞,看着对方时,眼中都是愤怒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们不像是在一起生活七十年的老夫妻。 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刘春霞的手,死死掐在王福的脖子上,手指盖都刺入他的皮肤里。 王福则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拐杖,拐杖的一头,抵着刘春霞的胸口,已经刺进了刘春霞的皮肉里,鲜血汩汩的往下流。 两个耄耋老人,为了致对方于死地,此刻都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而他们身边的两个女儿。 原本是有拉开两人的力气的。 但是在听到王福和刘春霞,喊出的遗产分配后。 两姐妹的伸出去的手,只是象征性的搭在刘春霞和王福的身上,却一点要把两人拉开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刻,无论是王福还是刘春霞,都注意到了两姐妹的不对劲。 王福气得往旁边的王桂月和王桂英脸上,吐唾沫,他吐出去的唾沫,都带着血。 “你们两个孽障,畜生!” “为什么不使劲儿。” “我懂了,你们俩就是想看着我和这个老泼妇,互殴致死,死在这个大街上,到时候遗产,都是你俩的。” “我呸!” “你们做梦。” “我告诉你们,我在外面……有儿子!” “我那儿子,今年也三十多岁了……嘿嘿嘿,我在几年前,就立好了遗嘱,遗产,都是我儿子的,我儿子的……你们要是不帮我,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一刻,王桂英和王桂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们脸上的表情也扭曲起来,她们焦急,愤怒,差点跳起来。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 “王福,你还是人吗?” “你这个老王八蛋,竟然宁愿把遗产给私生子,也不给我们!” …… 骑在王福身上的刘春霞,更是愤怒的,抬起手,疯狂的抽着王福的巴掌。 “老畜生,老公狗。” “我就知道,我他妈的就知道。” “我早就应该砍了你。” “我应该砍死你。” 早就被刘春霞打得满脸是血的王福,脸上却露出狰狞的笑容。 “嘿嘿嘿,疯子,泼妇,没想到吧!你看我看得这么紧,我还是有儿子。” “我王家不会绝后的。” “你生不了,外面有的是女人给我生。” 刘春霞此刻,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 她忽然猛烈的咳嗽,随后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是我不给你生吗?是我不生吗?” “自从你当上厂长后,你碰过我一下没有,你这个脏货,你不得好死,你在外面的女人和儿子,都不得好死。” “我变成了厉鬼,也会向他们索命,说,那个荡妇,是谁?又是怎么勾引你的。” “三十多年前,你是在江南当厂长,那时候你已经快要从厂长的位置退下来了吧,马上退下来了,你还不老实,你这个随时发情的公狗!” 刘春霞越是歇斯底里。 王福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他此时,也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 “对,我是发情的公狗,而你这条母狗,就连发情,都没有人要你。” “你整天穿着圆头红皮鞋又有什么用呢?” “你指望着自己像当年的王景春一样,受人欢迎?别做梦了,贱妇。你这辈子,都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随后王福又转过头,看着旁边的王桂英还有王桂月。 “你们两个还等什么?” “真的一分遗产都不想要了是吧。” “王桂月,你背着你老公,在外面出轨小白脸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嘿嘿嘿,果然遗传了老子,不过你别以为你占了便宜,你老公在外面玩儿得可比你花……” “你得帮老子,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你那废物儿子,他不仅好色,而且沾赌,放高利贷的债主,找上你家好几回了吧。我知道,你就指着我的遗产翻身,你不帮我弄死这个老太婆,你什么也得不到。” “还有你,王桂英,你老公投资失败之后,人就失踪了,你儿子倒是个老实人,但是这么多年,还是个老光棍,你砸锅卖铁,想要帮他在京城买个房子,娶个媳妇,没有我的遗产,你买得起吗?” “帮我,帮我杀了这个疯婆娘,遗产就有你们的。否则,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那两个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女人,把按在王福身上的手,都缩了回来。 她们开始拉刘春霞,她们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她们的手,的确放在了刘春霞的脖子和腰上。 “妈妈,对不起……” “妈妈,你先放开爸爸。爸爸不能死!” “你们这么多年夫妻了,什么矛盾是说不开的。” …… 刘春霞彻底懵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那个女儿! 不敢相信,她们竟然真的会为了遗产,对自己动手。 她完好的那只眼瞳,落下眼泪,眼泪和她脸上的血混在一起,像是血泪一样。 “王桂英,王桂月,你们是从我身上掉下的骨血!!!” “你……你们,你们竟然这么对我。” “你们别忘了,我才是这个老不羞的合法妻子,不管他的遗嘱怎么立,他的钱,都有我的一半儿……” 可是不管刘春霞怎么声嘶力竭。 王桂月的手,还是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王桂月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神,充斥着各种情绪,贪婪,愧疚,疯狂…… 最后,贪婪的情绪压过了一切,她的眼角落下眼泪。 “对不起妈妈,我真的需要钱,我管你要过钱的,但是你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但凡……但凡……但凡你当时帮我一下,但凡你把我赶出去的时候,不骂我贱货,我也会帮你的。从小到大,你就偏心!你说我像爸爸,你对我非打即骂……对不起,我,我要钱,妈妈。” 这一刻,刘春霞对王桂月绝望了。 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到王桂英身上。 “桂英,妈妈最疼你了,你帮帮妈妈,妈妈只要今天还能剩下一口气,就立遗嘱,把所有遗产都给你!至少那套房子,你能拿到一半儿……” 一直犹豫不决的王桂英,此刻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咬着牙。抓住王桂月的手腕。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也疯了是吧,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你还是人吗?” 但王桂月转过头,她的眼里此刻只剩下癫狂,她瞪着王桂英。 “你在指责我?别装了,王桂英,从小到大,你都在装,装得贤良淑德,装得懂事庄重,就连现在你还在装,你不想要遗产吗?” “这个老太婆,从小到大都偏心你,她把我从家里赶走,却偷偷塞钱给你,你在背后议论我的时候,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说我不要脸,出轨别的男人,你还骂我的儿子,你说我儿子是个赌鬼烂货,遗产决不能给我家,否则迟早败光。” “我告诉你,我儿子就算再烂,也比你家那个窝囊废强!” 原本还算冷静的王桂英,这一刻也炸了。 她抬起手,去抓王桂月的头发。 “你说谁是窝囊废,我儿子才不是窝囊废,你这个荡妇,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姐姐。” 王桂月嘿嘿冷笑。 “你想当荡妇,有人要你吗?你那死鬼老公,卷了钱,肯定去包养别的女人了,就你这个傻子,还为他当贞洁烈女,我呸!”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睡过你老公,哈哈哈,他在床上,跟我说过,你这家伙没有一点情趣,在床上就是一摊烂肉……” 这一刻,王桂英也疯了。 她怪叫着,对着王桂月,又抓又打。 王桂英也毫不留情的反击。 这一刻,这一家四口,夫妻,母女,父女,姐妹……竟然扭打成一团……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林弦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鬼魂的哭嚎还在继续。 像是在为这场厮杀的闹剧,摇旗助威…… 在鬼魂的哭嚎声中,这一家四口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只剩下人的皮囊,却完全是怪物的模样…… 林弦眯缝起双眼,他最想看到的画面出现了。 “打!对,就这样,往死里打!什么骨肉情深,父慈子孝,阖家团圆?你们这一家子混账,也配?” “你们不是在意脸面吗?你们不是喜欢羞辱他人吗?今天之后,整个京城,不,全国,都会知道你们这一家子,做过的那些肮脏龌龊事……” “你们就是一群畜生,就应该这样狗咬狗,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第32章 凶手死了;亲属也死了;欢迎来到死后世界 小巷里。 四个人扭打的太激烈了。 他们的肢体,几乎交缠在了一起。 周围围观的群众,甚至听到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不知道是王福还是刘春霞的关节被拧断了。 王桂英和王桂月也不好受。 她们的年纪也不小了。 她们在扭打中,脸被抓烂了,脸上都是血,头发被拽掉了,露出血淋淋的头皮。 王桂月的眼球被锋利的指甲抠破了。 她不知道是刘春霞扣的,还是王桂英扣的。 但是巨大的痛苦,带来了巨大的恨意,让她一边嚎叫着,一边爆发了惊人的潜力。 她满脸鲜血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地上,被王福死死拽着的王桂英,还想去抓王桂月的裤腿。 却被她一脚狠狠地踢开。 随后王桂月,带着巨大的恨意,忽然冲进了一旁的炸串店。 那家炸串店,只有一个小小的店面。 摊主是一个矮小的中年妇女。 店里还有她的女儿,那是一个年纪不大,应该正在上小学的小姑娘。 妇女在看见满脸是血的王桂月冲进来后,被吓坏了。 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闺女。 周围的路人,想要去拦着,但已经来不及了。 疯狂的,满脸鲜血的王桂月,端起了炸串店的油锅。 她端着油锅,冲了出来。 在街道上,围观群众,惊骇的目光中,把油锅里,滚烫的热油,全都浇在了地上,扭打在一起的,王福,刘春霞,王桂英身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整个街道。 疯了一般的王桂月,却发出刺耳的笑声。 “都死!” “都给我死!你们全都应该死。” “都死了,遗产就是我的了。” “嘿嘿嘿,都是我的,房子是我的,存款也都是我的……” “儿啊!你不用怕了……那些放高利贷的,威胁不到你了。” “钱是我们的啦,我们的啦……” 而另一边,被热油浇灌的三个人。 王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被王桂月泼出的热油,烧坏了他的双眼,还顺着他的口腔,流淌进他的喉咙,食管,灼烧了他的内脏! 他由于刚刚被刘春霞扒掉了衣服。 热油还直接沾上了他的皮肤。 他本就褶皱的皮肤,瞬间发出窸窣冒泡的灼烧声,焦红滚烫,糜烂腐蚀…… 地狱的油锅之刑,也不过如此。 而另一边。 刘春霞也成了一个火人。 她疼得在地上,疯狂打滚儿。 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爬了起来。 一起爬起来的还有王桂英。 这对母女,身上还往下滴着热油。 全身的皮肤都烂掉了,肉也烂掉了。 她们一边凄厉的叫着,一边冲向王桂月。 手里还举着铁锅的王桂月,此刻终于怕了。 她的勇气一下子就没了。 “妈妈,桂英,别……别过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妈妈,这都是你教我的。” “当年,你怀疑,那个漂亮的女工,勾引爸爸,你就教唆我们,和你一起,去找那个女工算账,你让我们抽她的巴掌,扒她的衣服,最好还能找机会,用油锅里的油泼她的脸,这样,她就再也没办法勾引爸爸了。” “但当时街边的油锅太沉了,我没能举起来……” “这都是你教我的。” “最后那个女工被打死了,你还让我们不要声张,说她死有余辜。她死了,我们就能幸福了。” “妈妈,成全我吧!你们死了,我就能幸福了……” 王桂月一边咆哮着,一边有了勇气。 她举起手里的铁锅,向着刘春霞的脑袋上砸去。 刘春霞凄厉的叫着。 她的眼睛由于被热油浇灌,眼球已经被炸烂了。她已经瞎了! 她现在全靠最后一口气撑着。 她想躲开她的女儿砸来的铁锅,但没能躲过,还是被铁锅砸到了头,再加上身上传来的热油带来的灼烧感。 她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 最后她摇摇晃晃,脑袋撞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因为她瞎了眼睛,掌握不了力度,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所以她的头撞上石头之后,她的整个脑袋,瞬间变得稀巴烂…… 那块石头,在这条小巷的路口左侧。旁边还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清代水井”! …… 脑袋血肉模糊的刘春霞,躺在了地上,她的衣服都被扒掉了,皮肤被热油灼烧的焦烂,但她的脚上,却还穿着那双红皮鞋…… 巷子里,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但他们还是不愿意离去。 华夏人看热闹的基因,让他们实在迈不动脚。 巷子里,只剩下王桂月和王桂英,还在互相扭打。 这两姐妹,谁也不肯饶过谁。 王桂月已经杀红了眼。 “你为什么还不死,你死了,钱就都是我的了。” 王桂英因为年轻,加上刚刚眼疾手快,刚刚浇在她身上的热油最少。但她的脸,手臂,还有腿,也都被热油灼烧的不成样子。 “你杀了爸爸,杀了妈妈,你这个畜生……” 王桂月面容同样狰狞。 “你当我没看见吗?我泼热油的时候,明明是冲你泼的,是你把妈妈拽到你身边,替你挡了热油……”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在装。”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当年害死那个女工的时候也是。” “你装着不愿意参与,但是在最后那女工反抗的时候,她撞向水井的那一下,就是你推的。” “你和妈妈一样,你嫉妒她!” “因为你当时,暗恋钢铁厂的一个男工人,但是那个男工人,也是那个女工的追求者,他对你,从来都不正眼看一下,你曾经还去找那个男工人表白,你在他面前说,那个叫王景春的女工,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才是良家少女!可那个精壮的男人,还是拒绝了你!” “你太可笑了,王桂英。” 被热油还有王桂月刺激的王桂英,彻底疯了。 她怪叫着,嘶吼着,又一次和王桂月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两姐妹,下手更狠了。 一个用铁锅疯狂的砸对方的头。 另一个,从一旁的烧烤摊,抢过来一堆铁签子。 疯了一般,往对方身上扎。 铁签子,扎进王桂月的肉里,眼睛里,还有腿上…… 直到最后,两人都力竭了。 都浑身鲜血的瘫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没气了。 王桂英的头,被砸的变了形状,血肉模糊。 王桂月全身上下,被插满了签子,她躺在地上,身下一滩鲜血…… 围观的人群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吭声。 生怕这疯狂的四个人,谁再忽然诈尸爬起来。 有心理脆弱的,也撑不住了,跑到路边,呕吐起来。 林弦身边的摄像大哥,摄像机被他扔在了桌子上,他人已经跑了……但是他不是渎职,作为一个敬业的打工人,他这辈子,不可能渎职,他实在是强撑不下去,跑到一旁呕吐去了。 陶星璨也惊恐又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她想不到,自己今晚的经历,竟然这么的……跌宕起伏…… “怦然心动”直播间,则是另外一种诡异的画风。 直播间里,正常颜色的弹幕和绿色的弹幕,相互穿插,各说各说的。 “这是恋综?这是恋综!?!外国恐怖片都没这个尺度大,家人们谁懂啊,这就是对我晚睡的惩罚吗?” 【(绿色)家人们,谁懂啊!太爽了,比我活着的时候,看爽片还要爽!这个鬼差牛逼啊!】 “咱们国内,直播的尺度,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节目组,你有没有心,你真的不怕直播间的观众,晚上做噩梦吗?” 【(绿色)良心节目组啊!太良心了,我宣布,你在我们这里的收视率稳了!】 “一家子都死绝了?节目组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别谈恋爱,恋爱结婚,容易死全家?你还记得这个节目的定位是恋爱综艺吗?” 【(绿色)死不死全家,其实和你是否恋爱结婚没有关系,因为一家人,整整齐齐,迟早要在我们这边团圆的,但是这一家子死的不冤,虽然他们不是正常死亡,但我只能说,这都是报应……这报应,让我热泪盈眶!】 …… 就在这时。 小巷口,警笛声,终于传来。 巷子里看热闹的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可算来了!” “可是,这来得也太迟了吧,人都死光了。” “警察同志,能抓住凶手吗?” “凶手?凶手是谁,凶手好像已经死了……” “这种情况,总得联系亲属吧?” “亲属好像也死了,他们四个是一家子……” “……” …… 巷子里,议论纷纷。 只有林弦,从始至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他是这场大戏的导演。 从知晓自己作为“生人鬼差”的特殊后,他就在设计这一家四口的死亡。 郑春和站在林弦的身边。 呼吸急促。 他看着街道上的四具尸体。 脸上,先是露出仇恨的表情,随后是痛快,但最后,这些情绪又都消失了,他变得茫然…… 他的嘴角上挑,他笑出了声。 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他开始呜咽。 “都结束了……” “报仇了!终于报仇了。” “他们死得足够凄惨,我很满意。” “但我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林弦看了身边的郑春和一眼。 “因为你已经没有继续留在人世的理由了。” “你该去投胎了。” “但你有一件事说错了。” “还没有彻底结束。” “他们只是死了,不是罪孽还清了,魂魄干净了。” “我可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去阴曹地府,他们去哪里,我说的算!” “欢迎来到,死后世界!” 林弦的嘴角翘起。 他看见了。 街道上,那四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上。 此刻,飘起四道亡魂。 那四道魂魄,是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将死未死时的模样。 他们刚刚死去,就看见了满街的亡魂,鬼影重重。 而更可怕的是,满街的鬼魂,都表情狰狞的看着他们四个…… 第33章 你们不是知错了,是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街道上,从殡仪馆一路奔波,好不容易赶来此处的鬼魂们。 终于等到了,他们最期待的时候。 他们杀气腾腾,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 “死了!这几个王八蛋可算死了。” “咱们跋山涉水,哭嚎了那么长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这几个狗东西,能看见咱们了吧!” “应该能了……揍他们。” “打死他们。” “他们本来就死了。” “那就揍到他们爬不起来,揍得他们魂飞魄散,不把他们揍一顿,我不舒服……” 街道上的鬼魂们,叫嚷着。 向着,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冲了过去。 而此时的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一家四口的魂魄,也从刚刚癫狂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他们看见了,自己倒在街道上的尸体。 这一家四口,都各自守在自己的尸体身边。 王福怪叫着,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死的如此凄惨。 刘春霞蹲在地上,魂魄的手,还在触碰自己尸体上的圆头红皮鞋,呜咽出声。 王桂英和王桂月,还在互相指责。 “你杀了我,你这个杀人犯。” “你也杀了我,你也是杀人犯……” 可这两姐妹,很快就不再互相叫骂了。 因为殡仪馆的鬼魂们,已经冲到了他们周围。 殡仪馆的鬼魂们,默契的分成了四伙,分别包围了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这群鬼魂们一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围殴他们四个。 要分开围殴。 要轮换围殴。 要让他们体会死后世界的险恶。打爆他们的鬼头。 鬼魂们的拳头,鞭腿,扫堂腿,甚至还有头槌,都招呼在了他们身上。 前面的鬼魂,拼命的打。 后面的鬼魂,拼了命的往前挤,就为了踹上几脚。 这一刻的街道。 在林弦眼里,画面无比诡异。 警察开着警车到来了。 在尸体四周,拉出了警戒线。 街道上,原本看热闹的活人,都被警察疏散到了外围…… 而警戒线内。 殡仪馆的鬼魂们,正在四具尸体旁边,围殴,四个刚死的鬼魂。 阴阳的世界,在这一刻,似乎交汇了。 警戒线外,一位警察,则在走访周围的群众,调查事故原因。 结果没想到…… 取证非常的顺利。 周围的群众,用手机录制的视频,几乎完全可以拼凑出这场厮杀的从始至终。 而林弦他们一行人,更是成了重要的目击证人。 摄像大哥的摄像机,记录了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他们一家四口,从他们出现在这条街道,到他们死亡的全过程。 由于证据太过完整。 加上法医,在案发现场,确认了四人的死亡。 这个案件,当场被侦破。 后面要做的就是通知家属,走流程。 对了,还需要通知殡仪馆,把尸体尽快拉走。 而就在这时。 林弦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他向警察同志表明了身份。 并且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他还表示,自己的工作单位,同州殡仪馆,和京城公安,合作多年,公安经手的很多尸体,最后都是他们接手的。 他马上就通知同事,让同事开运尸车过来接尸体。 在那之前,可以让他先去处理尸体。方便同事过来之后,搬尸装车。 警察在审核了林弦的工作证后,把他放进了警戒线内。 林弦也终于,又走到了那群,被他带出来的殡仪馆的鬼魂身边。 而郑春和,则一直跟在林弦身后。 他的表情很奇怪,没有愤怒,刚刚的茫然也消失了,他的魂魄,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那些的殡仪馆鬼魂,也注意到了林弦和郑春和。 他们立刻懂事的停手了。 他们把那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的鬼魂,像羁押罪犯一样,推到了林弦和郑春和的面前。 一家四口的亡魂。 都跪在地上。 四个人的亡魂,此时,比他们的尸体,还要惨烈。 王福的头被打歪了,肚子被踹开,四肢都不同程度的弯折,他跪在地上,正努力的把自己的碎裂的头盖骨拼凑完整。 刘春霞则下巴脱臼,头发被薅光了,身上是拳头的印记和脚印。像是挨了一万拳,又挨了一万脚…… 王桂英和王桂月也不好受。 两姐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王桂英的脑袋都被打掉了,在被羁押到林弦和郑春和身前时,又被殡仪馆的鬼魂给捡了起来,安了回去。王桂月则是舌头被拽了出来,牙齿也都被扒光了…… 两姐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们不明白。 为什么她们已经很悲惨了。 尸体就在旁边,还没凉透呢。 魂魄就被揍了。 还是被群殴。 死后,鬼魂不应该是走黄泉路,去阴曹地府吗?为什么还会被别的鬼魂打啊! 死后世界,没有法律吗? 直到,他们被羁押到了林弦和郑春和的身边。 这一家四口的亡魂,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们看见了林弦正常的眼瞳。 知道这是个活人。 可是这个活人,却被周围的鬼魂们簇拥着。 像是鬼魂们的首领。 而林弦身边的郑春和,就更奇怪了。 他穿着军装,身上都是血污和弹孔,明显不是这个时代死亡的鬼魂。 周围的殡仪馆亡魂们,站在一旁,则疯狂的叫骂。 “鬼差同志,审判他们!” “让这四个畜生下地狱。” “老英雄,在鬼差同志审判他们之前,你也动手揍他们两拳,这几个贱人,如今的死法,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 跪在地上的一家四口的亡魂,更加茫然了。 但他们终于意识到了。 他们的死亡,不是意外。 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福。 他努力的抬起头。 死死盯着林弦。 “不对劲……” “我们一家子死的都不对劲。” “那个疯婆子,虽然疯,虽然恨我,但这么多年,她都忍了过来。不至于今天忽然爆发,非要杀了我。” “我的确被她骂得急了眼,但也并非,对她半点感情没有,非要置她于死地。” “我们一家子,不是死于相互厮杀,是有人陷害我们……是你在陷害我们。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一家……” 愤怒的王福,刚想从地上爬起来。 但却被他身后的殡仪馆鬼魂,一脚又踹在膝盖上。 接着,几个人殡仪馆鬼魂的拳头和脚,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让你站起来了吗?老东西。” “什么档次,什么地位,敢和鬼差同志这么说话。” “鬼差同志,让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什么时候死,你还质疑上了?” …… 林弦歪着头,仍旧没有跟王福说话的意思。 他只是默默的看向身边的郑春和。 “罚他们的罪之前,你还有时间。” “无论你要对他们做什么,我都给你兜底。” “鬼不能害人,但阴司律法,不管鬼魂的斗殴,除非那鬼魂,身上背负大功德。” “但他们四个腌臜之物,生前作恶多端。没有半点功德!你放心动手。” 郑春和呼出一口浊气。 他终于往前迈了一步。 他看着王福,又看向刘春霞。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王福和刘春霞,盯着郑春和的脸。 但两人的脸上,却露出相同的茫然。 郑春和叹了口气。 “我叫郑春和。” “郑景明的哥哥。” “当年,我因为放心不下妹妹,漂泊了十几年,才魂归故乡……” “我亲眼看着我妹妹,被你们一家害死。” “在我妹妹死后的五十六年里,我每一天,都想找你们一家索命。” …… 这一刻,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四个鬼魂,同时如遭雷击。 他们惊愕的盯着郑春和,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们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 今天,他们一家四口的死亡,的确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迟到了五十六年的复仇。 是一个亡魂,在替自己的妹妹索命。 而更可怕的是。 这个亡魂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哪怕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惨死,变成了鬼魂,这个英烈的亡魂,仍旧不肯放过他们。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阴曹地府的鬼差,帮他撑腰。 王福多年来一直是厂长,他太知道权力的可怕了。 所以他疯狂的摇头。他抓住了郑春和的手。 “不,不是我。” “害死郑景明的不是我啊!” “我当时真的很喜欢她,我怎么会忍心害她!” “你当时就在旁边,你应该知道。害死郑景明的,是我身边这个疯婆娘,都是她的错。” “是她丧尽天良。” “她明知道,景春是烈属,知道她的亲哥哥,战死在高句丽,但她还是因为嫉妒,害死了郑景明。” “当然我也有错,对不起,但是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不是主谋啊!” 一旁的刘春霞,也懵了。 但她在听到王福的谩骂后。 她很快反应过来。 她扶正了自己的下巴。 疯狂的摇头。 “烈士同志。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老鬼,和我打斗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对吧。” “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否则我和郑景明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 王桂英和王桂月,身体也在发抖。 “我们错了,您是英烈,您曾经保家卫国,绝不会对同胞,刀剑相向的对不对。” “叔叔,就算曾经的确是我们做错了,但那也是五十六年前的事情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就原谅我们吧!” “叔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 郑春和表情冷淡的看着跪地求饶的这一家四口。 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咆哮,指责…… 他只是提起了自己一直背着的那支步枪! 那是一支苏制44式骑枪。 他把枪口,首先对准了王福。 “你们不是知错了。” “你们只是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随后,“砰”的一声。 他扣动了手里步枪的扳机。 扣动扳机后,他又很快的拉了一下枪栓。 接着把枪口对准了刘春霞…… 随后是王桂英,王桂月。 一连四枪。 这四枪,他等待了五十六年。 四枪,全部爆头。 郑春和幽幽的声音,在街道回荡。 “同灾……” 第34章 阴曹地府是封建旧社会;他是鬼差里的东方红! 随着郑春和的那声“同灾”。 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四个魂魄,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嚎叫。 他扣动扳机,打在这一家四口身上的子弹。 竟然带着郑春和,这个兵灾鬼的天赋神通。 在场的殡仪馆鬼魂们。 并不了解“同灾”的作用。 但那一家四口,凄厉的嘶吼,让他们汗流浃背。 而唯一感受过“同灾”之苦的林弦,在一旁,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之前虽然硬扛了“同灾”近半个小时。 但那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 让他再经受一次“同灾”的痛苦,打死他都不愿意。 而更恐怖的是。 郑春和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支苏制44式骑枪。打出的子弹,自带“同灾”的效果。只要子弹镶嵌在他们的魂魄里,“同灾”带来的痛苦,就不会结束。” “我开完枪了。” “你去完成你最后的工作吧。” “罚他们的罪!” “一切结束之后,我也应该去阴曹地府了,我要去找我的战友们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念他们。” 林弦看了郑春和一眼。 不知为何。 他忽然觉得,郑春和的脊背好像没有那么笔挺了。 他有些佝偻了。 整个鬼魂,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林弦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磨蹭。 直接蹲下身子。 悄无声息的,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拇指。鲜血汩汩的流出。 随后他双手合十。 默念咒文。 但是在旁边的警察,还有警戒线外的民众看去。 林弦蹲在这四具尸体旁边。 却像是在给这四具尸体做祷告。 警戒线外的陶星璨身边。 摄像大哥,非常敬业的,把手里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林弦。 在这种情况下,他本应该停止拍摄! 但是他刚刚接到了导演发来的信息。 导演说,今晚的直播流量非常不错。 让他不忘初心,再接再厉。克服万难,直播决不能停…… 收到鼓舞的摄像大哥。 自然不肯放过这珍贵的镜头。 他觉得这是属于林弦的高光时刻。 而“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里。 弹幕也在这一刻,热闹起来。 只是那些诡异的绿色弹幕,仍旧没有消失。 “四号男嘉宾,人还怪好的嘞,在处理尸体前,还会帮死者祈祷!” 【(绿色)不是,哥们,那是在祈祷吗?那一家四口的亡魂,都要被他给玩儿死了。】 “这些绿色的弹幕bug,节目组到底什么时候修复啊?“怦然心动”这节目,赚了这么多钱,直播间却做的稀巴烂。” 【(绿色)这是什么话?我觉得这个节目的直播,非常好,这可是我们这里,能收看到的,为数不多的阳间直播!】 “还是对四号男嘉宾没好感,我的暧昧对象,要是和我约会约到一半,去处理尸体,我能恶心得要死。” 【(绿色)呵呵,这是什么屁话,说得跟你这辈子都不会死似的。你死的时候,碰到男四,你就偷着乐吧。】 …… 而另一边。 警戒线内。 林弦合十的手掌中间,一条又一条的血色细线,向天空延伸,随后那些血色丝线,相互交织,变成了一道又一道血色的符箓。 当然这些只有林弦和鬼魂能够看见…… 血色的符箓,互相交织。 最后组成了一头提着天秤的恶鬼。 在恶鬼出现后。 林弦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罚罪!!!” 由血色符箓组成的恶鬼,接到了林弦的指令。 他一只手,提着天秤。 另一只手,直接抓向,在地上哀嚎打滚儿的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 正经受着“同灾”之苦的这一家四口。原本神智已经不清了。 但在他们被血色恶鬼,一把抓起来后。 这一家四口的鬼魂,却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 他们疯狂的挣扎。 但是却根本没有用。 他们像小鸡仔一样,被恶鬼扔到了恶鬼提着的天秤的一侧托盘上。 天秤的立刻倾斜。 随后血色恶鬼,把倾斜的天秤,递到林弦身前。 天秤的另一侧的托盘,冲着林弦。 “称魂重,罚其罪!” 林弦叹了口气。双眼闪烁幽芒。 罚罪。 这项神通很有意思。 生人鬼差的专属技能。 可以自行审判鬼魂,罚罪判刑。 但要启动“罚罪”。 有一个该死的条件。 被罚罪的鬼魂,在天秤的一端,另一端,需要生人鬼差,把自己的魂魄放上去! 生人鬼差,自己的魂魄,比天秤另一端的鬼魂“沉”,生人鬼差才有罚罪对方的资格。 如果生人鬼差,自身比天秤另一端的鬼魂“轻”,则罚罪失败。 而生人鬼差的魂魄重量。 和自身的魂力强度呈正相关。也就是说,生人鬼差的魂魄越强大,魂魄也就越重。 林弦此时,少见的忐忑。 生人鬼差的工作也不好干啊! 自己要是菜鸡,就没有资格审判其他鬼魂。 他修炼“明魂之术”的时间不长。 他不觉得自己的魂魄有多强大。 但他还是决定试验一下。 无论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 他之所以能做那么多兼职就是因为他勇于尝试。 就算“罚罪”失败了,也没关系。 他又没什么损失。 他已经给自己找好了找补的借口。 成功了,就把这一家四口,直接送进地狱。 失败了,就先把这一家四口,扣押在自己身边,心情不好,就踹他们几脚,等自己修炼明魂之术有成,魂魄足够强大了,再把他们一家四口,送进地狱。反正他不吃亏…… 而此时,紧张的不仅是林弦。 还有阴曹地府,阴风阵阵的696号鬼城。 鬼城东城门的大街上。 小摊幕布前,聚集着的众多鬼魂,看着幕布上的投影,也跟着一起紧张。 尤其是4824号野鬼村的那些野鬼们。更是呼吸都急促了。 他们止不住的窃窃私语。 “鬼差大人能成功吗?” “得成功啊!鬼差大人成功了,就代表着,他一个九品鬼差,却拥有了和阎王,同等的权利,完全可以单干!” “他要真的成了,阴曹地府这边会轰动吧!” “之前虽然也听说过生人鬼差,但从未知道,他们如此特殊。” “十殿阎罗肯定会很不高兴,崔府君估计会气得拉拉驴脸,我听人说,崔府君最是小气,最不能容忍有人挑战阴司律法。”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希望鬼差大人能成功,单干吧!这阴曹地府,等级森严,根本就是封建旧社会!鬼差大人要是罚罪成功,那他就相当于阴曹地府的东方红!他能带来革命……” …… 此时的林弦,还不知道。 自己能否罚罪成功,会对阴曹地府运行多年的规则,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忐忑的把自己的手,放置在了恶鬼,递过来的天秤的托盘上。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随后他的身体,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僵直的站在原地。 但他的魂魄,却出现在了天秤的托盘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 林弦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轻飘飘的,头重脚轻,他的视野黑暗了很多,周围的光亮,都晦暗了下来。 虽然接触鬼魂多年。 但自己变成鬼魂,还是第一次。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很快适应了这个状态。 他抬起手,对着那红色的恶鬼,做了个手势。 手势的意思,是让恶鬼开始称重。 林弦也想看看,自己修炼明魂术这两天,再加上,这么多年,积累的阴德,能不能比对面那四个畜生的魂魄“重”! 由血色符箓,组成的恶鬼,提起了天秤。 天秤开始剧烈摇摆。 一会儿林弦所在的托盘降了下去。 一会儿王福一家四口的托盘降了下去。 但渐渐的。 天平逐渐平稳。 而王福一家的四口的天秤,渐渐下沉。 林弦一个人的魂魄,虽然修炼了明魂术,但明显还是那一家四口的魂魄更沉。 第一次罚罪,好像就要以林弦的失败告终。 但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一旁的郑春和。 忽然把自己提着的那支苏制44式骑枪。扔到了林弦的托盘上。 天秤的重量一下子就变了。 林弦魂魄所在的托盘,瞬间变重了,开始往下压。 而林弦,则错愕的看着郑春和。 结果他却发现,郑春和,一脸轻松的笑着,看着自己。 他娘的……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在郑春和脸上看到笑容。 郑春和挠了挠自己的头。 “那支步枪,是我的魂器。” “每一个兵灾鬼,都有自己的魂器,是我们生前,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器。和我们生死相依……” “你帮了我,但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这支步枪就送给你吧!它的子弹,可以用你的魂魄凝聚,子弹,只要命中,对方就会遭受“同灾”!” “我去阴曹地府后,这把枪,就用不到了,不如送你。” “这个天秤,是在比谁的魂魄重吧!你的魂魄重量或许不够,但加上我的魂器,就可以压过他们……” “这支步枪,射杀过一百六十六名敌人,一百六十六个洋鬼子,他是我们志愿军的,保家卫国的步枪!当年那些洋鬼子,仗着装备好,身上穿着防弹衣,总是欺负我们,但是防弹衣有用吗?有个屁用,防个屁的弹,照样打死他们。” 第35章 鸦食心肝地狱加上,这个狗食肠肺地狱也加上! 林弦没空和郑春和说感激的话了。 因为在天秤彻底倾斜之后。 血色符箓化成的恶鬼,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恶鬼手中的天秤,消失了。 天平化作带着尖刺的铁链。 把王福一家,全部捆绑。 随后恶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那咆哮,让街巷,刮起狂风。 就连警戒线外,看热闹的民众们,也都被着忽然刮起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警戒线内。 殡仪馆的亡魂们。 更是被狂风,吹得差点飞起。 感觉要魂飞魄散。 而在狂风之中。 林弦清晰的看见。 那血色符箓化作的恶鬼消失了。 “它”重新化作了一条条血线。 血线在林弦的面前,相互交织缠绕,勾勒出一道巨大的门扉。 两扇大门上,血线勾画出的纹路,远看,像是清明上河图,但距离大门很近的林弦,清晰地看见,那大门上的的画面,哪里是“清明上河图”分明是,白骨堆叠,森罗地狱。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眼前的大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 门阀向内开启。 更加狂暴的阴风,从门内吹了出来。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大门之后,是无尽深渊。 林弦探出头,往门内窥探。 他竟然看见了,在门内的深渊里,有无数单独割裂的小世界,那是一座座浮空的岛屿。 最显眼的岛屿,一共十八座。从上至下,呈螺旋状排列。 踏进大门,就会掉入深渊,掉到那一座座浮空的岛屿上。 林弦无法判断那些岛屿的大小,因为每一座岛屿,都被大量黑雾所笼罩。 但因为十八座岛屿,是呈螺旋状排列的缘故。 所以每一座岛屿,都有部分的地表,让林弦可以窥见。 距离林弦最近的那座岛屿。 岛屿的地表上,是无数身体赤裸的亡魂,青面獠牙的小鬼,踩在这些鬼魂的身体,掰开鬼魂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这群小鬼,不是一下子把舌头拽出来,而是拉长,慢拽,直到舌头被整根拽出……这是拔舌地狱。 第二座浮空岛屿,小鬼们,提着剪刀,把鬼魂的十根手指,生生剪断……这是剪刀地狱。 第三座浮空岛屿,生长着一棵棵铁树,树上皆利刃,小鬼们,抓着一个个亡魂,把他们的背从皮下挑入,吊于铁树之上……这是铁树地狱。 而后,还有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火山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 每一层地狱的刑罚都不同。 又因为鬼魂,除非遭受特殊手段,否则不会魂飞魄散。 所以那些被小鬼们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鬼魂,在支离破碎后,又会被那些青苗獠牙的小鬼,重新拼凑完整,魂魄完整之后,再接着受刑……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座,完全被黑雾笼罩的小岛屿。 那些小岛屿,也是地狱。 是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罗,各自司掌的小地狱。 十殿阎罗,每一殿阎王,各自司掌,十六座小地狱。 加上十八座大地狱。 眼前的无尽深渊,一共有一百七十八座地狱,存在其中。 林弦在大门的门口,面色诡异。 而与此同时。 那些殡仪馆的亡魂,也顶着狂风,站到了林弦的身边,他们探着头,往门扉后窥探。 但很快,这些殡仪馆的鬼魂们,面色全都变了。 他们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受不了了,想吐。这比我看过的最恶心的电影还要恶心。” “我们到了下面,不会被发配到这里吧?” “你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吗?” “从没干过,我这个人最遵纪守法了……但是打游戏的时候,问候过别人母亲,叛逆期,冬天的时候,踹过隔壁小孩儿好不容易堆出来的雪人;还曾经随地吐痰,扔过烟头儿……” “只是这些,应该不至于,被发配到这些地方吧!咱们罪不至此。” “鬼差同志……不好意思啊!刚刚我们对您不够尊重,您说,你快说,我们下去之后,不会被扔到这种地方吧。” 林弦身后的那些殡仪馆的鬼魂们,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纯纯被吓坏了。 但林弦没空搭理他们。 他呼吸沉重的。 把被锁链捆绑的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拽到了大门的旁边。 他接下来要做的。 就是把这四个老东西……扔下去。 但问题是…… 要扔到哪一个地狱? 而就在这时。 血色的大门,再次延伸出血色的丝线,丝线,在林弦面前,组成一个图表。 图表上,竟然还有文字。 最上面的标题写着“罚入地狱判罪书”。 标题下面。是刑罚时间。 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永生永生,几个选项。除此之外,还有空白处,可以自己填写时间。 林弦,需要在这些选项后面打勾。 林弦抬起食指,实验了一下。 他先是选择了一千年。 结果却发现,自己只是画了一笔,魂魄就像是要被抽干了一样。 他吓得立马抬手。 这个判罪书,也是需要魂力书写…… 至少选择判刑时间时,肯定是需要的。 林弦无奈之下,用尽全力,在空白处,写了个两百年。 这是他,目前,能写下的最长时间。 两百年,很长了……两个世纪的时间。 再往下。 则是地狱的选择。 林弦发现。 除了十八层地狱之外。 图表上还有很多其他的选项。 恤自吞小地狱;冽胸小地狱;笛腿火逼坑小地狱;权抗发小地狱;犬咬筋骨小地狱;燠痛哭狗墩小地狱;端鸨上下啄咬小地狱;务皮猪拖小地狱;拔舌穿腮小地狱;抽肠小地狱;骡踏猫嚼小地狱…… 可选择的地狱,多达一百多个。 这代表,十殿阎罗各自执掌的小地狱。 自己也可以选择。 林弦再次抬起手指,选择了一下。 发现在地狱的后面,打勾要轻松许多。 林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早说啊!” “那我给你们一家四口,来个全家桶……” “主打一个多姿多彩。” “这个选上,这个也选上,这个鸦食心肝小地狱、看起来不错,加上,这个狗食肠肺小地狱,看起来也很有意思,也加上……诶,这还有一个,紫赤毒蛇钻孔小地狱!加上……” 这一幕。 看得周围的殡仪馆鬼魂们,脊背发凉。 同一时间。 脊背发凉的还有阴曹地府。 696号鬼城。 城东门,小摊幕布前的鬼魂们。 这些鬼魂,比殡仪馆的鬼魂们,更了解地狱的可怕。 那是剥皮抽骨,不见天日,刑罚反复的地方。 进过地狱的鬼魂,没有一个不疯的。 “这算是顶格判罚了吧!” “差不多,这一家四口做的孽,走正常程序,应该不会这么重,但也不会太轻……前提是,阴曹地府的鬼吏们,判罚真的公平……” “要是公平,为何权贵到了下面,依然全是权贵,那些底层百姓,到了下面,依然是底层野鬼……那些房地产开发商;金融大鳄;药企老板,赚了多少黑心钱……结果死了之后,选个好墓地,有个好子孙,再找厉害的道士和尚,通融一下,全都洗白了!” “嘘!小点声,这些事情,可不敢乱说。” “这些事情,大家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一样,要真公平,这里多少鬼魂,生前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未做过坏事,甚至大多生前良善,为何现在还不能投胎?投胎的名额都给谁了?酆都敢接受监管吗?” “都说了,阴曹地府是封建时代,你让谁监管?鬼吏查鬼吏?判官查判官?” “我还是看好林大人,我觉得林大人,完全可以单干!” …… 而就在696号鬼城的鬼魂们,议论纷纷的时候。 林弦也终于填好了那张“罚入地狱判罪书”! 他在罚罪书的最后,按上了自己的大拇指的手指印。 接着。 林弦抓起绑在王福,刘春霞,王桂英,王桂月身上的锁链。 他要把这四个老东西,扔到下面去。 这四个老东西的亡魂。 此刻疯狂哭嚎。 “别,别把我们扔下去,这和传说不一样,这不符合流程!我还没见到判官,没见过阎罗王,凭什么把我们直接扔进地狱。” “我要申诉!我要上法院。告你滥用职权。” “我错了,鬼差同志,我真的错了,别把我们扔下去,您自己看看,那是人能待着的地方吗?那简直是魔窟,封建时代,才有这么多丧尽天良的刑罚,人家国外,都废除死刑了。我就应该润道国外去……” “警察同志,救救我们,你把我们抓起来吧,把我们抓进监狱吧,你别让这个魔鬼,把我们扔下去……” …… 但任凭那一家四口,嘶嚎得再大声,再惨烈。 林弦,仍然一脚一个,把他们全都进深渊…… 在那一家四口,全都坠入地狱深渊之后。 血色的大门,渐渐关闭。 门扉重现化作血色的丝线,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林弦的魂魄,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就在这时。 郑春和的手掌,按在了林弦的肩上。 郑春和把林弦的魂魄,往后轻轻一拉。 把林弦的魂魄,重新送回他的肉身。 随后,郑春和转过头。他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他笑起来的一瞬间。 他脸上的阴霾,愤怒,疲惫,全都消失了。 林弦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雄赳赳,气昂昂,背着行囊和步枪,要跨过鸭路江的时候。 他曾经也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他对着林弦,比了一个大拇指。 “鬼差同志,干的漂亮,你完全可以单干……” 林弦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我能单干……” 随后,林弦看着郑春和。眼中忽然露出悲伤。 “我们是不是要分别了。” 郑春和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是的,我们该分别了。” “我需要你送我去阴曹地府。” “那条黄泉路,我错过了七十二年。” “送我走吧!就在今晚……” 林弦的眉头微蹙。 “这么着急?” “你可以在人间继续停留几天,你还没见白乔楠最后一面。或许……” 但就在这时。郑春和再次摇头。 “殡仪馆,还有一个小姑娘,在等你帮她主持公道,你不应该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为了挣钱(阴德)也好,为了这世间的公道也好,为了过上好日子也好……你要努力工作……嗯,特别疲惫的话,不那么努力也行,我去了阴曹地府,会和我的战友一起,支持你的工作,你是一个好同志……” “我真的该走了……” 第36章 我们回到了祖国,到处都是彩旗和鲜花 林弦挠了挠头。 他觉得“好同志”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他有点不好意思。 可就在这时。 林弦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 他转过头,看见了几辆面包车。驶到了街道外…… 面包车的一侧,印着“同州殡仪馆”的字样。 林弦殡仪馆的同事们,终于姗姗来迟。 林弦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悲伤。 他再次抬头看着郑春和。 “我们回殡仪馆吧。” “殡仪馆的材料齐全,能帮你重开黄泉路。” 郑春和笑着点了点头。 林弦忽然意识到,郑春和,其实很爱笑的,他本来,应该是一个性格温和开朗的人,只是这起伏的人生,带给他太多磨难! 林弦又转头看向周围殡仪馆的鬼魂们。 “一会儿你们挤在运尸车上,回殡仪馆。” 殡仪馆的亡魂们,紧张的点了点头。 但他们的脸上,都露出迟疑。 “鬼差同志,我们去了阴曹地方,不会被分配到地狱吧。我不想去地狱啊……我是个好人!” “阴曹地府,不会有冤假错案吧?” “鬼差同志,咱们也算是个熟人了,去阴曹地府之后,碰到事儿了,我能提你的名号吗?我就说我是您表叔?” …… 林弦看着这些鬼魂。 却没法回答他们的问题。 对于阴曹地府,他也不熟悉。 所以林弦只能安慰他们。 “没做过亏心事,就不会下地狱……大概率是这样,小概率不好说!” 随后林弦转过头。 不等殡仪馆的这些鬼魂,再开口。 他直接走向了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大哥。 陶星璨看见林弦走回来后,脸上再次出现笑容。 跟拍摄像大哥,则表情诡异。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跟拍摄像大哥,听见了林弦低沉的声音。 “我要和同事们,把这四具尸体运去殡仪馆。” “还要跟拍吗?” “直播间,竟然还没被封?” “抖音的审核,什么时候这么宽松了?” 跟拍摄像大哥的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导演说,只要直播间不封禁,我能拍尽拍……可是,再回殡仪馆?” 林弦笑着摇了摇头。 “你俩回去吧!接下来没什么可拍摄的了。” “殡仪馆,有职工宿舍,我今晚住宿舍,等明天下班,再回心动小屋。” 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大哥,对视一眼。 陶星璨点了点头。 跟拍摄像大哥,则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打开自己一路背着的背包。 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小型摄像头。 别在了林弦的身上。 林弦眼角抽搐…… “不至于吧!我要是回殡仪馆给尸体化妆,这玩意能拍?就算拍了,有人看?那口味得多重啊!拍摄下来的东西能播出去吗?” 跟拍摄像的脸上也露出无奈的表情。 “总导演要求的。” “今晚直播间,后台的数据很不对劲儿,观众数量,忽高忽低!导演觉得,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职业特殊,所以吸引到了一大群,有特殊爱好的观众!你就忍一下吧!” 林弦挑了挑眉。 行,无所谓。 节目组都不怕直播间被封禁,他怕什么。 节目组可是花了一百万雇佣的自己,自己必须让导演觉得物超所值。 随后,林弦和陶星璨还有跟拍摄像大哥,挥手告别。 在陶星璨和跟拍摄像大哥的注视下。 林弦和他殡仪馆的同事们汇合。 他们熟练的把尸体装进裹尸袋。 又搬进运尸车。 随后,两辆运尸车。 在警察的指挥下。 驶离了市区。 两辆运尸车上,塞满了殡仪馆的亡魂。鬼魂们,又一次趴在车顶,吊在车底……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杀气腾腾了。 他们丧眉耷眼。 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林弦坐在运尸车的副驾驶。 觉得有些疲惫。 但他默默运转起“明魂之术”,又强行打起精神。 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还差最后一步。 他要帮郑春和,重开黄泉路。 “送魂”的工作,林弦干过很多次。 他帮过多少亡魂超度。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但这一次。 是他第一次觉得有点舍不得。 郑春和就坐在他的旁边。 他察觉到了林弦的情绪。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 “当年在战场上,我所在的连队,被打残又重编了好几次。” “新编进来的战友,总是和我刚刚熟络,结果没几天就牺牲了。”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们连从阵地撤下来后,和其他的连队重新整编,直接变成了一支加强连,继续作战。” “我们得到的新任务,是掩护野战医院撤退!” “当时负责指挥我们的,是一位副连长,因为没有活着的连长了。可副连长其实也负伤了。当时的野战医院的医生,看见副连长的时候,都惊了!” “因为那位副连长,当时,左脸上肌肉移位,左耳失聪,左手手指的残缺,左腿外侧,还有伤痕,野战医院的医生,第一时间判断,那位副连长,之前被最少也是105以上口径的重炮在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内溅伤过!后撤过程中副连长不停的咳血,但他还是给我们下达命令,全都死也要护住野战医院。” “当时的那支加强连,几乎人人带伤,甚至有几位战士只有一只眼睛!一只手掌!我们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中正,花旗中正,三八,八连快,捷克造,七九勃然,还有一挺花中机。包括副连长在内的大多数人互相不认识,副连长在后撤的过程中不停的询问战士,谁会用炮,谁会打坦克。” “我们带着医院,往北撤,可是越往北,美军鬼子就越多……我们每次被发现,敌人都会冲我们开枪。但因为我们要掩护医院,所以我们尽量不反击……” “可我们躲避了一路,还是没能彻底避开敌人的部队。最后的交战地点,是在一条河道的旁边。” “河的北面就是我军控制范围,可惜,我们在河道的这一侧,碰到了阻击我们的敌军,敌军数量不多,看上去不到一个连,但要命的是他们有那种带四挺重机枪的小拖车和坦克!” 郑春和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停顿了。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传出声音。 “那场战斗,我们这支东拼西凑的连队,最后只剩下五个人。” “有的同志,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我知道,所有的同志,牺牲的,没牺牲的,包括我,从来都没后悔跨过那条江!” “我们是同路人……为了信仰而战斗。” “所以哪怕离别,生死相隔,我们也不悲伤。” 郑春和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看着林弦。 “鬼差同志!” “不必舍不得我。更不必悲伤难过。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我们一起走过一程,就足够了。这两天来,我们的道路和目标是一样的。你会赚到很多钱(阴德),也会过上好日子。” “在阴曹地府的那一边,可能会有我的战友在等着我……没有也没关系,他们一定投胎去了,我为他们高兴。” 林弦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春和,可真是不会安慰人。 但他又笑着点了点头。 “知道了,郑春和同志。” 运尸车,在林弦和郑春和对话的时候。 回到了同州殡仪馆。 四具尸体的处理,不用林弦操心。 有别的同事接手。 是否要给这四具遗体化妆,则需要看家属的意思。 不过王福一家,死的整整整齐齐,也没什么亲近的家属了。 把尸体交给殡仪馆的同事后。 林弦回到了业务区。 在业务区的仓库里,寻找到了一些丧葬物品。 那都是“送魂”仪式所需要的。 他拿了路钱,纸钱,纸马,纸童,丧盆…… 等把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好后。 他来到了殡仪馆的墓葬区。 说是墓葬区,其实就是墓地。 在同州殡仪馆的后面……有一大片墓地。 这片墓地,存在已经很多年了。 只有清明时节,这里会热闹一点。家属会前来祭拜。 但好几处墓碑前,已经长满了野草,很久没人来祭拜了。 林弦来到这里后。 选了一处空旷的地方,便开始准备送魂。 郑春和站在他身后。 殡仪馆的亡魂们,也都跟了过来。 他们虽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忐忑。 但他们也想送“郑春和”最后一程。 他们笑着和郑春和打招呼。 “老英雄,我过几天就过去,你在那边等等我,咱们没准能当邻居。” “我明天就过去。不过您这种英雄,肯定早早投胎,真可惜啊!还想和你唠唠嗑,喝一顿酒。” “老英雄,去了那边,也别忘了我们啊!咱们一起战斗过!” …… 郑春和笑着,回应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鬼魂。 自从他跨过那条江后,他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他终于要离去了。 离开这个,给他带来无数坎坷,无数感动,无数热爱的人间。 他仰起头,望着黑色的天幕。 忽然想起来。 他当年和战友们,躲在防空洞的时候。头顶也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有一次,在防空洞里,他因为太累了,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战友,给他递过来一个冻土豆。笑着和他说话…… “快吃,那群洋鬼子,又要轰炸了,你刚刚睡觉,梦到什么了,怎么一直在笑。” 郑春和一边啃着土豆,一边笑容灿烂。 “我梦见我们胜利了,洋鬼子都被咱们赶跑了,咱们回到了祖国,祖国的同胞都在欢迎咱们,我们骑着马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彩旗和鲜花……” 第37章 来兮精魄,安兮英灵。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同州殡仪馆的墓地里。 林弦把跟拍摄像大哥,别在他身上的摄像头,给取了下来。 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要是被摄像头给拍摄下来。 就算他再不要脸,也很难解释得清楚。 不能啥事都拿梦游当借口。 至于“怦然心动”节目组的观众,应该也没几个恋综观众,想要第一视角,看他在墓地搞这些…… 林弦到现在都不理解,今晚“怦然心动”官方直播间忽然多出来的那些观众,是哪儿来的。 这口味是多奇特啊……喜欢看嘉宾在殡仪馆约会;喜欢看死人;喜欢看自己处理尸体?他们华夏大地,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多爱好奇特的观众? 林弦一边摇头,一边墓地里,找了一处阴气重的地方。 他在地上,先是插上了一支白色的魂幡。 这是引魂幡。 和招魂幡不一样…… 招魂幡是用来“招魂”。 引魂幡则是用来指路。确保黄泉路开启后,魂魄不会迷失方向! 魂幡之后,则是纸鸡和纸马。 这两类“纸活”,都是用来开路的。 俗称“开路鸡”和“开路马”! 如果是女子魂魄,则最好用纸牛。 因为古时候,妇人生前总是洗洗涮涮,操持家务,死后,容易有脏水缠身,这些脏水,会绊住女子魂魄的脚,阻碍她们前往,阴曹地府,这些脏水,极难甩脱,带几条牛到阴间,可替她们喝掉脏水。 现在,倒是没这么讲究了,也算是时代在进步吧。 接着,林弦又把两个纸人摆好。 这两个纸人的模样,是两个童子的模样。 作用是保驾护航。 防止郑春和的黄泉路开启时,有别的孤魂野鬼,跑来抢占。 最后则是用白色的路钱,摆出一条路来……这条“路”不长,只有几米的样子……但却是再次开启黄泉路的关键。 把这些“纸活”都摆好之后。 林弦终于拿出了“丧盆”! 纸马开路,丧盆启门。 一般在民间。老人死后,丧葬之时。丧盆都是由死者的直系子孙,一次摔碎,民间也管这个仪式,叫孝子摔盆。祝福死者,平平安安上路,子孙后代继承死者的福气。 但如果丧盆,是“鬼差”摔碎。 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 “鬼差”摔盆,代表着,这个鬼魂,是人世间的孤魂野鬼一头,无子孙无亲朋,只能由鬼差,帮他摔盆祈福,让鬼魂再走黄泉路…… 林弦这么多年前,已经不知道帮多少孤魂野鬼摔过丧盆。 丧盆一摔,再拿火,把眼前的这些“纸活”一点。 “送魂”的仪式,就大致完成了。 林弦回头又看了郑春和一眼。 却看见郑春和,从始至终,都只是向他柔和的笑着。 林弦,知道,自己没必要再犹豫了。 他举起手里的丧盆。 念念有词。 “魂过七日,未入黄泉者也,鬼犯皆言在世尚有未了愿……或称修盖寺院桥梁街路、开河淘井,或集劝善书章未成,或放生之数未满,或父母尊亲生养死葬之事未备,或受恩而未报……然,神鬼知你,船到江心补漏迟。种种所执,皆是遗憾……” “然,鬼魂虽有迟误,阴阳仍有教令,阴吏权责,送魂归阴,再开黄泉,接引往生,照过孽镜,再判阴公,悉系恶类,毋许多言……” 林弦一边念着。 一边将手里的丧盆,一把摔碎。 墓地里,忽然吹起狂风。 殡仪馆里,其他的鬼魂,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郑春和,却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 他觉得有什么在指引着他。 林弦此时,则掏出一盒火柴。 把火柴在火柴盒上,划出火后。 他把燃烧的火柴,往最前方的纸鸡,也是“开路鸡”的身上一扔。 纸鸡,瞬间燃烧。 火势在风中蔓延开来。 纸马,纸人,很快也烧了起来。 林弦双手合十。 在所有的冥器,都烧起来之后。 黑色的天幕中。 一条阴晦通幽的道路出现了。 郑春和,似有所感的,向着那条道路缓步走去。 但是林弦的仪式,却还没有结束。 作为鬼差,林弦还拥有一个特殊的权能——“喊魂”! 这是只有在举行送魂仪式时,鬼差才能使用的权能。 “喊魂”的意思,就是鬼差,可以大声叫喊出,自己此次,所送魂魄的生平,名号,阴功…… 这些信息,可以从阳间,传递到黄泉路上。 所代表的意思,是让在黄泉路上,负责执勤的其他鬼差,帮忙照顾,送魂鬼差,此次所送的魂魄。 阴司鬼差,通常情况下,都是需要轮值的。 喊魂,也算是鬼差之间,人情往来的一种。 今天,你帮我照顾我送下去的魂,明天,我帮你照顾你送到我手里的鬼。 这是阴司官场的,人情世故。 这些潜规则,林弦目前,还没经历过。 但他知道,“喊魂”对郑春和,有好处。 因为“喊魂”时,鬼差要花费很大力气,如果不是实打实的关系户,鬼差,是不会替其喊魂的。 有鬼差帮忙喊魂,这也算亡魂,踏入地府时,一种身份的象征。 林弦这一次,更是卖足了力气。 “鬼魂,郑春和。” “壬申年,一月初八,金阳县生人……” “生于乱世,幼年凄苦,然……夫天下有大勇者,智不能测,刚不能制……年十六参军,十八报国,天下有饥者,如己之饥,天下有溺者,如己之溺耳。” “民族危急,别亲离子而赴水火,易面事敌而求大同。风萧水寒,旌霜履血,或成或败,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殒后无名。”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来兮精魄,安兮英灵。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人有所忘,史有所轻。英灵为国,民族将兴,肃之嘉石,沐手勒铭。噫我子孙,代代永旌。” “黄泉同僚,如听吾音。请记其名,保其安平……” 嘶吼过一遍之后,还不够。 林弦继续嘶吼。 他一遍一遍的嘶吼。 生怕自己的声音,传不到黄泉路上。 而郑春和的前方,那条通幽的路,则越来越清晰。 他听着林弦的嘶喊声。 觉得有点羞耻。 他值得这么高的称赞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比他的战友都要幸运。 他看见了,他的战友们,想都不敢想的新时代。 郑春和,一边走,一边嘴角不自觉的上挑。 他的眼前,这条通幽之路,似乎没有尽头,但他走得越发轻快…… 不知多久之后,他的前方出现了点点蓝色荧光。 荧光在他的前方,照耀出一条新的路径。 而他在这条路径上,也终于看到了其他的亡魂。 那些亡魂,排着队,往前行走。 有官吏模样的鬼差,在一旁维持秩序。 当郑春和出现的时候。 林弦的“喊魂”声,也传了过来。 本来死气沉沉的黄泉路上。 那些鬼魂们,纷纷转头。 震惊,惊讶,敬佩的,看着这个出现在这里的郑春和。 就连维持黄泉路秩序的鬼差,在看见郑春和后,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们听到了林弦的喊魂声。 一个鬼差,更是飞速的向着郑春和这里跑来。 直接和郑春和,撞了个满怀。 “郑春和,好久不见!” 郑春和抬起头,看见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黑洞洞的眼眶。 “严……严挺?” 郑春和当年,最不喜欢的战友,严挺,原本梦想是成为小提琴演奏家的严挺,死于敌军轰炸的严挺。 郑春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严挺则亲昵的搂住他的肩膀。 “你迟到太久了……” 郑春和点了点头。 “我迟到太久了,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不能投胎吗?” 严挺爽朗的笑了笑。 “能!” “但是没去……” “我们的战友,有很多投胎离开了,但还有一些,选择留在这里,成了鬼差,帮助那些饥寒交迫,饱受压迫和奴隶的鬼魂们!” “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我等一下再跟你细说。” “但现在,我先带你去领登记号码牌。” …… 此时的林弦。 还不知道,郑春和,在阴曹地府的那一头,都遭遇了什么。 他由于“喊魂”喊得太过卖力,嗓子都已经嘶哑。 他之前摆在地上的“纸货”早都成了灰烬。 风一吹。 那些灰烬都散了。 当林弦,彻底力竭之后。 他终于停止了嘶喊。 郑春和彻底消失了。 他应该已经抵达了阴曹地府。 等自己“通幽”之术,掌握得熟练之后。 自己或许可以去阴曹地府,再看望他。 想到这里。 林弦的最后一丝悲伤和不舍,也没了。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从自己胸口处,那只黑色的龙纹玉佩里,传出的声音。 【恭喜你,完成判官司悬赏,“英魂游归来,不肯渡忘川”】 【九品鬼差,阳间奉行林弦,获取阴德,一千八百点。】 “一千八百点阴德,这就算到手了……” “好,很好,非常好……发家致富,就在眼前。” “但是还没到休息的时候……致富无捷径,勤劳是根本……我得去再看一眼王娇彤!” 第38章 跟对鬼差很重要;我们根本长不大啊! 林弦把郑春和,送归阴曹地府的一幕。 是没有被直播的。 但是阴曹地府,696号鬼城,东城门的那座小摊前。 聚集的鬼魂们。 在漆黑的幕布前。 却仍旧兴致勃勃的等待着什么。 曹老鬼…… 曹伟成,举着自己手里的鬼手机。 “查完了,查完了……” “诸位,我在“快看鬼差”上查过了,我家林弦大人,已经完成了判官司的那条悬赏。” “696号鬼城的诸位!” “之前的打赌,是你们输了。” “我们4824号野鬼村的林大人,是值得我们信赖的!” “林大人,他们都看不起你,可偏偏你最争气。” 曹老鬼仰着头。 他原本老迈的脸上,此时看上去,都好像年轻了几分。 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扬眉吐气。 小摊前的鬼城的鬼魂们,则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他真的成功了!?” “没什么可怀疑的……我们都看见了,他在阳间,打开了通往十八层地狱深渊的门户,这个“生人鬼差”,的确与众不同。他要是想得话,甚至可以脱离阴曹地府,自己单干……” “妈的,我积攒了这么久的阴德,真的要便宜了这小子?” “愿赌服输,我们鬼城里的鬼,难道输不起吗?我也输了,我要去奈何桥,给孟婆舔脚……” “王八蛋,你明明就是很乐意去干这件事吧!你就算赌赢了,你也想去吧!你这个狗王八……” “我想移居到4824号野鬼村。” “从鬼城,移居到野鬼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那生人鬼差,虽然的确有前途,但他再有前途,也和阴曹地府,格格不入!小心以后,被其他鬼吏针对。” “我倒是觉得这位生人鬼差,前途无量,4824号野鬼村,现在的确是野鬼村,但是只要林弦,晋升到六品鬼差,野鬼村就会晋升为三位数编码的鬼城,他晋升到三品鬼差,鬼城又会变成两位数编码的“鬼都”,在这个还是封建社会的阴曹地府,跟对鬼差很重要……地方越高级,越容易积攒阴德,投胎的名额也更多!” “没错,你没看咱们696号鬼城的信息群吗?好几条信息,都是关于这个生人鬼差的,都说他是个种子选手,还有不少女鬼,在信息群里留言,说想要和这个生人鬼差亲嘴儿……” “那个,曹老鬼,曹老爷子,我想搬去你们4824号野鬼村,有什么要求不!之前是我不懂礼貌……还得是你啊!真有眼光,跟了一个厉害的鬼差!我觉得,以林弦大人的实力,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阴曹地府,举世无双的大明星!” …… 面对这些恭维。 曹老鬼,曹伟成很是受用。 他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但他还是要矜持。 不能给林弦丢脸。 “大家伙不要着急。” “咱们慢慢交流……” “我相信,有了各位支持,林弦大人,一定会步步高升……” …… 而阳间的林弦。 却眉头微微皱起。 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阴德。 在莫名其妙的上涨。 诡异。 太诡异了。 这就跟自己的银行账户,好好的放在那里,数字却莫名其妙的变化,一直有人往自己的账户里打钱! 这让林弦觉得不安。 如果自己的银行账户真的变成了这样。 林弦绝对第一时间,选择报警。 他会怀疑,自己的银行卡被盗用了。 因为这么多年。 从来没有人,平白无故的,往他的银行账户,打过一分钱。 他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是他的劳动所得。 但是阴德上涨这种事情。 他没办法报警。 因为他自己就是阴司鬼吏…… 还是一名,试图脱离阴曹地府,自己单干的鬼吏。 由于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弦决定暂时不想了。 他从不内耗自己! 阴间的那些事。 等他彻底掌握了“通幽”之后,再想办法搞明白吧。 此时的林弦。 正在前往同州殡仪馆,悼念区大楼的路上。 …… 凌晨四点三十二分。 夜幕,刚刚有了一丝亮色。 林弦从同州殡仪馆的墓地,重新赶回了悼念区的大楼。 此时的林弦,脸上带着疲惫。 但他还能撑得住。 虽然自己刚刚完成了一条悬赏。 进账一千八。 但林弦知道,自己的花销更大。 为了学习“勾魂”和“罚罪”。 自己花费了阴德两万八…… 虽然这两项技能的,投资回报,目前来看很可观。 但林弦还是肉疼。 他想要继续赚钱(阴德)。 当然,他也想帮王娇彤,还有不认识的张子耀,讨一个公道。 林弦来到,王娇彤的灵堂时。 她的父母,仍旧没有离去。 这个灵堂。 他的父母,租赁到期的时间,是今早八点。 这也就意味着。 天亮之后。 王娇彤的尸体,就要被送去火化。 他们的女儿…… 他们再也看不见了。 林弦走进灵堂的时候。 王娇彤的父亲,抬起了头。 他有些意外。 林弦,竟然会一晚上,折返这里两次。 林弦则对着王娇彤的父亲,微微颔首。 “我今晚夜班,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多来看看。” 王娇彤的父亲,这个双眼满是血丝的男人,对林弦说了很多句谢谢。 随后,这个沧桑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您之前说,我女儿身上,有烫伤,有可能是被虐待的,我们可以拿着个做证据,再去找法医检测吗?” 林弦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线索。 这个父亲,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林弦看着眼前的父亲。 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的……” “尸体在送来之前,警察那边,已经定案了,确定是自杀。” “我在处理尸体的时候,烫伤其实很浅,没办法将其作为起诉证据。” 王娇彤父亲,眼神中,刚刚升起的光,又熄灭了。 他点了点头,身体疲惫的靠在一旁的墙上。 “这样啊!” “我明白了。” “但还是谢谢你啊!谢谢你啊……” 林弦看着眼前,这个疲惫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这个父亲的肩膀。 这个中年男人,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沧桑太多了。 “无论如何,还是请您节哀……” “如果我还能想到什么线索,我会立即通知您。” 随后,林弦抬起头。 对着灵堂里。 王娇彤的魂魄。隐晦的招了招手。 他不能在这里,找王娇彤谈话。 稍微一点不对劲儿。 都会刺激,这对失独的父母。 他们的人生,已经是一片阴晦…… 尤其是那位母亲。 她已经在灵堂里,待了整整两天,明明还活着,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王娇彤的死亡…… 惩罚了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 而此时。 王娇彤的鬼魂,也走到了林弦的身边。 在林弦的示意下,她又跟着林弦,走出了灵堂。 林弦,是王娇彤,目前在殡仪馆,除了父母外,最信任的人…… 也是唯一愿意交谈的人。 一个原因是因为林弦,处理了她的遗体,让她不至于面目狰狞的离开人世。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林弦,是鬼差。 她虽然不太清楚,鬼差的具体工作是什么。 但她猜测,那应该是能为鬼魂,主持公道的厉害职业。 林弦望着王娇彤的鬼魂。 这个女孩子的亡魂。 保持着她将死未死时的最后姿态。 半边躯体,都是破碎的…… 在鬼魂里,这副模样,也算狰狞。 明明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子,却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残忍的死法。 林弦幽幽一叹。 “我来找你,是想找你了解,张子耀!” “你之前跟我说,他被霸凌你的那伙人杀了?” “他也是你们的同学?” “他是被活埋的,那他的家人呢,没有报警?” 王娇彤摇了摇头。 她只有半张完好的脸上,露出悲伤。 “他的家人……” “我只知道他父母早就离婚了。” “父亲和母亲,都组建了新的家庭,都不要他。” “他是跟奶奶一起生活的。” “他和他奶奶,住在京城郊区的农村!” “他奶奶是果农,种苹果的。” “他曾跟我说,他是为了帮奶奶卖苹果,才招惹上这一伙人的。” “那一伙人虽然欺负他,但每次,都会买光他的苹果。” “所以哪怕他被打,被羞辱,被欺负,他都甘之如饴。” “他说,只是被骂几句,被揍几下,就能帮奶奶把苹果都卖掉。那他还是赚的呀……他又不是没被欺负过!” “他正在上初中,奶奶省吃俭用供他读书。” “他想要帮奶奶做些什么!” “我和他其实不熟悉……只见过五次面。都是被那伙人欺负的时候。第一次见他,我还以为他是那伙人的跟班,后来才知道,他也是被欺凌的……” “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被那伙人,带去郊区欺负的时候。他也在,他笑着跟那伙人说——“我陪你们玩,让那个姐姐回家吧!”” 王娇彤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了。 她蹲在地上。 哭嚎出声。 “他保护过我……” “可我却没能保护得了他!” “他被打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有帮过他,一次都没有……” “对不起,张子耀,对不起,弟弟……我和你感同身受,可我不敢站出来……我一直很后悔,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的……” “我不应该跟你说,再忍一忍吧,等我们变成大人就好了。” “姐姐错了,我们根本长不大啊!根本长不大……” 第39章 讲屁话没有用,让别人也节哀 王娇彤蹲在地上,哭嚎得撕心裂肺。 “在我自杀的前三天,我才知道,张子耀死了。” “他们那天,又约我去ktv,我知道,他们在包厢里,会对我做什么。可我不敢反抗……他们手里有我的照片和视频。” “妈妈从小就跟我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那些照片,要是被人看见,我这辈子就毁了。我哪怕死,也不想那些照片和视频泄露出去。” “班里的同学,没人为我说话,因为我是从外地来的,他们觉得,我是自愿和他们在一起玩,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大家说我是骚货,不学习,到处勾引男人……” “在ktv的包厢里,那群恶魔,把我压在沙发上,一起侮辱我,因为我不配合,所以他们刺激我……” “他们说,张子耀被他们杀了。”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我想把我身上的那个畜生推下去,但回应我的是他扇过来的巴掌。” “他……他们,笑着跟我说,他们都是未成年,就算杀了张子耀,也不用死。” “我要是不听话,他们就把我也给杀了。” “我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但我知道,我已经不怕死了。” “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又威胁我,说要把我的照片和视频,全都发到网上,让我的爸爸妈妈,再也没脸见人,让我的老家的同学朋友,外公外婆,都知道我在京城,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是……母狗。” 王娇彤,抱着头,蹲在地上。 她哪怕已经是一具鬼魂了。 却仍在瑟瑟发抖。 “我那天,披头散发的回到家里,我的衣服上,裤子上,都是脏兮兮的东西。” “家里黑黢黢的,一个人都没有。” “妈妈发来消息,让我自己订外卖。她和爸爸还要忙生意。” “我坐在床上,觉得自己好脏,太脏了,无论我洗多少次,我的身体都洗不干净了。” “我那时就在想,我得死掉……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好疼啊!,从楼上跳下来,身体被摔得稀巴烂的时候,怎么那么疼啊……” 林弦在一旁低着头。 他的拳头握紧了很多次,又缓缓松开…… 他忽然庆幸,郑春和此时不在自己身边。 “天亮之后,你的尸体就会被火化。” “今天是你死后的第六天。” “明天就是你的头七……那是正常情况下,你能在人间停留的最后一天。” 王娇彤此刻怯怯的抬起头。 她的魂魄,完好的另外的那半张脸,黑洞洞的眼眶,亮起一道鬼火。 “鬼差老师,如果我拒绝在第七天,去阴曹地府的话,您会强行把我送走吗?”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眉头,一直紧皱。 “鬼差,的确有这样的权利。” “但我不会强迫你。” “我不想骗你,大部分鬼差的确是吃阴曹地府的公家饭,但我不一样,我喜欢“单干”,赚外快。” “阴曹地府的那些事,太复杂了。一言半语,很难跟妹妹你解释清楚。” “但超过七天,如果你不按照正常流程,进入阴曹地府,你就会被阴曹地府的“判官司”悬赏,一旦你被悬赏,我就能从你身上赚取“外快”!” “不过你放心,鬼差老师,不在你身上白赚外快,鬼差老师,就算送你去阴曹地府,也让你心满意足的走。” 林弦安慰着,王娇彤,拍了拍她的头。 随后他又扭头,望向灵堂。 那对失独的父母。 他们在灵堂里,像两棵不断枯萎的老树。 母亲仍旧跪在火盆旁边,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盆旁边,堆满了灰烬……之前的烧掉的纸钱,化作的灰烬,不知把火盆填满了多少次,当灰烬填满了火盆,她就把灰烬倒出去,重新再烧……火焰噼里啪啦的,母亲的眼泪,也掉入其中…… 父亲靠在墙壁上,他像是在那个位置生了根,他的脚边,都是烟头。他不时咳嗽,但他还是不停的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叼在嘴里。他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和她的妻子,机械重复地往火盆里添纸一样。 灵堂里,从火盆里飘出的烟雾,和从香烟里飘出的烟雾,相互交织,无法分清。 林弦在灵堂外,忽然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诡异,带着自嘲。 “我可真该死啊!” “我之前,竟然一直劝他俩节哀……讲屁话没有用,这件事,唯一的解决方式,是让别人也节哀……” 林弦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灵堂外,默默运转起“明魂之术”,他不回宿舍了。 他要在灵堂外,等到天亮。和王娇彤的父母,一起送王娇彤火化…… 白昼。 七点半。 一个穿着殡仪馆服装的,二十来岁的男性工作人员。拿着几张表,来到了王娇彤的送别厅(灵堂)外。 那名工作人员,刚想走进灵堂,就被一直站在灵堂外的林弦,拦了下来。 “老吴,表给我,我来处理。” 那名工作人员,愣了一下。 但他明显认识林弦。 所以没有犹豫的,把手里的几张表,递了过去。 “你对这孩子,这么上心?” 林弦咧嘴笑了笑。 “毕竟是我处理的遗体,有始有终吧。” 林弦和老吴,又寒暄了两句。 随后他把老吴送走。 自己拿着那几张表,走进了灵堂。 此时的王娇彤,躲在灵堂的阴影里,望着自己的棺材。 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和她的遗体,彻底告别了。 林弦走到王娇彤的父亲身边。 把手里的“表”递了过去。 “叔叔,到火化的时间了。” “您和阿姨,把这个表填一下,我去叫同事过来运尸体……” “我看了表,你和阿姨,给王娇彤选择的是高档焚烧炉,并且选择全程观看尸体焚烧……” “你确定吗?” 憔悴的父亲,点了点头。 他接过林弦递过来的纸和笔,之后趴在墙上,开始填写表格。 他一边填写,一边止不住的低声喃喃。 “我的女儿,就要彻底离开我了。” “彤彤,不怕,这次爸爸妈妈都在,你不要怕……” 林弦看见,那个憔悴的父亲,在填写表格的时候,笔触时轻时重,在他最后签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几乎是用身体压着自己的手,才在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王奇钢…… 接着,王齐刚,把填写好的表,递给林弦。 他转过头,脚步蹒跚的,向火盆旁的女人走去。 明明只是几米的距离。 他却像是走了好几年一样漫长。 林弦已经不敢再看。 他拿着表,匆匆离去。 半个小时后。 他在殡仪馆的火化区,再次见到了王娇彤的父母。 王娇彤的鬼魂,则靠着墙壁,在阴影里行进,跟在她爸爸妈妈的后面。 王娇彤的母亲,那个不知在火盆旁边,跪了多久的女人,此时是被她的丈夫,一路搀扶着,才走到的这里。 现在是白天。 火化区,空空荡荡,夜晚时,那些聚集在这里的鬼魂们,都消失不见了,但火化区的几支焚烧炉,却已经开始工作。 林弦深吸一口气。 走到王齐刚身边,他和王齐刚,又简单的交代了两句。 便带着两人,走到了火化区大楼的二楼。 这座用特制玻璃,围成的休息室。除了供家属休息的真皮沙发外,还挂着一个液晶电视! 林弦通过遥控器,液晶电视的打开。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二位选择的是高档焚化炉!这种焚化炉是带监控的,全程可以看到里面尸体燃烧的情况。” “烧一具尸体,大概要四十分钟,火化结束后,骨灰会由我的同事整理好后,交给二位……” 王齐刚点了点头,他身边的妻子,则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视。 电视里…… 已经出现了王娇彤的遗体。 她的遗体,此时已经被装在了火化炉中! 火化炉内的喷油管开始喷瓦斯和柴油! 下一秒,火化炉开始点火,炉内温度立刻上升到两百度以上,王娇彤身上的衣物很快就被焚烧殆尽了。王娇彤遗体上的氧气也随之燃烧,高温的作用下,王娇彤遗体的嘴巴忽然张开,发出了“啊,啊,啊”的叫声。 在这一幕发生后。 那对夫妻,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他们双双跪在地上。 发出痛苦的嘶嚎。 他们哭得不像是两个成年人…… 他们跪在地上,仰着脖子,向着天空张开了嘴,哭声向着天花板飞去,又穿过天花板,飞向天空。但很快,他们的哭声,却又像是断了翅膀一样掉下来,突然噎住了,张着嘴半晌没有声音,眼泪鼻涕堵住了他们的喉咙! 两个成年人,此时费了很大劲才将眼泪鼻涕咽了下去,随后,他们的哭喊又尖利地爆发出来…… 林弦在一旁,认真的解释。 “这是正常现象,火化的时候,人体内部残留的气体就会从嘴巴、鼻子、耳朵里面排出来,当人体内部的气体从肺部经过喉咙的时候就会出现“啊”的声音。” “这种声音通常很大,但这都是正常的,尸体因焚烧,面部出现痛苦的表情,这也是正常的,是肌肉受热燃烧时的收缩现象。” “你们不要太难过……” 可就在这时,林弦听到了这一对夫妻,撕心裂肺的叫喊。 “彤彤……你疼不疼啊!你是不是疼了……” “彤彤,妈妈想你了。你别丢下妈妈。” “彤彤,你带爸爸妈妈一起走吧!” “到底谁害死得你啊!谁害得你啊?害死我女儿的人,你们都好好的活着吗?你们现在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吗?我绝不放过你们,绝不!!!” “哪怕你们在监牢,我想到你们能呼吸,能吃饭,能睡觉,甚至还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我就痛苦地要死……” “我一定要他们偿命……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第40章 真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照样让你们偿命! 火化区二楼那尖利的哭嚎,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才逐渐平息。 平息的原因,不是那对夫妻的悲伤平缓了。 而是他们的嗓子已经彻底嘶哑,发不出半点声音。 二楼的“火化送别厅”的液晶电视的屏幕上,王娇彤的遗体已经彻底消失。 只剩下灰烬和几块残余的骨渣。 王娇彤的父母,又在地上跪了几分钟。 才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因为还需要去楼下领取骨灰。 接下来的业务,林弦没办法,再陪着他们了。 他有别的工作要处理。 王娇彤的鬼魂,则在一旁,嚎啕大哭。 她哭得声音。 和她的父母一样大。一样的尖厉。 但那对夫妻,却什么都听不到。 在王娇彤的父母,下楼去领骨灰的时候。 王娇彤,咬着牙,站到了林弦的身后。 她拉了拉林弦的袖口。声音颤抖。 “鬼差老师,我后悔了,真的……” “我活该,我死有余辜,但我爸爸妈妈,必须长命百岁。” “您别让他们这样……他们如果看见,我被拍下的照片还有录像,会疯掉的。” “尤其是妈妈!” “她心脏本来就不好。” “你帮帮我吧!您会有福报的。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林弦抬起手,拍了拍王娇彤的脑袋。 他什么都没说。 但他的眼中,幽芒闪过。 他完全能理解王娇彤父母的心情,这件事……只有,也必须,血债血偿! 林弦现在唯一好奇的是,阴司那头,对这件事的态度。 判官司,会下达怎样的悬赏? 悬赏中,是否会提及,对那几个小畜生的惩戒? 如果阴司让人失望的话,林弦就只能自己动手了……没关系的,他完全可以单干! …… 下午四点。 林弦完成了自己在殡仪馆今天的所有的工作。 他询问了同事才知道。 王娇彤的父母,在中午时分就离去了。 同事形容说,那对夫妻捧着骨灰盒,离开殡仪馆的时候,像两具行尸走肉。人还活着,但心已经死了…… 王娇彤的鬼魂。 则还在殡仪馆里。 她的尸体已经烧了。 她的父母走了。 她孤零零的,彻底成了孤魂野鬼。 她蜷缩在火化区的阴影里。 直到,林弦找到了她。 林弦看着蜷缩在阴影里的王娇彤,叹了口气。 “跟我走吧!” “今晚一过,关于你的悬赏,应该就会从“判官司”发布。“ 王娇彤抬起头。 “去哪里?” 林弦敲了敲自己因为工作一天,有些发酸的脊背。 “心动小屋。” “我最近在参加一档恋综节目。” “你喜欢的那个女主播,陶星璨,也住在那里。” 王娇彤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别样的神采。 “你和陶星璨……在同居吗?” 林弦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你要是非想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在这档节目里,不太受欢迎……” 王娇彤,歪了歪脑袋。 “为什么?” 林弦挠了挠头。 “因为人设,也因为职业……” “总之大人的世界也不容易!” “对了,张子耀的鬼魂,你知道在哪儿吗?” 王娇彤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连他被埋在哪里也不知道。” “当时在ktv包房里,他们炫耀般的告诉我,张子耀被他们杀了,他们把张子耀活埋了,因为张子耀不听话。” “他们说, 张子耀被活埋的时候,一直在挣扎,在抓他们的铁锹,他真的不想死!为了让张子耀老实一点,他们就拿铁锹,拍他的头,用铁锹的尖端,去铲他的手……直到把他的手掌,铲的血肉模糊,直到他们威胁他,他再挣扎,就去找他的祖母。” “提到他的祖母……他忽然就不挣扎了。” “他哭着说,别把他的死,告诉他的奶奶……” 王娇彤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再次沉默。 林弦的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张子耀比王娇彤,还要早死三天。 林弦不相信,张子耀,遭受这种折磨,还会按部就班的,踏上黄泉路…… 判官司,关于“张子耀”的悬赏,可能已经发布了。 《鬼吏书》上的悬赏,是实时更新的,但林弦并没有在《鬼吏书》发布的悬赏中,找到张子耀的相关线索。必须实地调查一次…… 林弦拉起王娇彤的手。 带着她往殡仪馆外走。 “没关系,我会找到张子耀,帮他讨一个公道。” “最后一个问题,霸凌你俩的那伙人,都有谁,叫什么名字。” 林弦感觉到。 自己身边,王娇彤的鬼魂,狠狠颤抖了一下。 但他还是听到了,王娇彤微弱但嘶哑的声音。 “五个……一共有五个人!” “马启明,杨雄,李承,孙诗琪,李红诺……他们五个的名字我记一辈子。” “可是,可是……” “报警没用。” “就算警察把他们都抓起来也没用。” “他们不会死的。” “他们一个都死不了。” “杨雄说过,以他现在的年纪……杀了我也是白杀!” 王娇彤的声音,又带着哭腔。 林弦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再次庆幸。 郑春和,不在他的身边。 那群小畜生…… 真以为,自己没到年龄……就能为所欲为了? 阳间的律法保护你们? 阴司可不一定保着你们。 之前是一群老人渣。 这次是一群小人渣。 不论老少……人渣,都该死! …… 带着王娇彤从殡仪馆出来后。 林弦没有立刻返回心动小屋。 他带着王娇彤,去了马坊镇,大官庄村……大官庄村,比同州殡仪馆,更郊区的郊区,准确的说,是和京城挨着的乡下农村。 那里也是张子耀的老家。 张子耀的亡魂。 在外面飘着。 让林弦不安。 如果王娇彤描述的都是真的,林弦不敢想,张子耀死去时,怨气会有多深…… 怨气深重的鬼魂,一旦失控,便会化作厉鬼。 林弦的《鬼吏书》上,清晰的记载着。 鬼魂,一旦变成厉鬼,并害人性命。 便再也无法回头! 鬼差不渡,见之即灭,除恶必尽;侥幸捕获,当送地狱,打为罪鬼…… 变成厉鬼的亡魂,灭绝人性,吞噬生人阳气,壮大自身;换种说法,就是吃人……而且是不停的吃人,活人的阳气,会让厉鬼上瘾,如附骨之毒,无法断灭。 哪怕是鬼差的亲友,化作了厉鬼。鬼差也应尽职尽责……亲朋灭亲朋,好友绝好友。 林弦想尽快找到变成鬼魂的张子耀,他不想让这孩子,走上不归路。 而且,张子耀,一旦化作了厉鬼。 关于他的悬赏,林弦也没办法再接了。 林弦没和厉鬼厮杀过。 这种危险,且没有把握的工作,林弦绝不会轻易接手! 他只能寄希望于,张子耀死亡时间尚短。 哪怕他怨气深重,他也还没来得及害人……只要没害过人,那就不算厉鬼!就还能回头。 …… 但很可惜。 林弦在大官庄村,一无所获。 他甚至找到了那个少年,生前和他祖母的住所,那是一间不大但整洁的农村瓦房,前后都有院子,可惜院子和瓦房的大门,都上了锁,里面没有人烟! 林弦的心情更沉重了。 等林弦,带着王娇彤,回到心动小屋的时候。 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林弦刚下班的时候,就接到了导演组发来的信息。 今天是周一。 节目组的嘉宾们,除了陶星璨外,全员加班。 导演组的意思很明显,今晚林弦不用“整活”了,他想“整活”也没人配合他。目前他“万人嫌”的人设,还是稳定的。 豆瓣上,骂他的帖子,据说已经有几百条了……导演组对此很满意。 林弦,也是给了“怦然心动”这个恋综节目,带来了一波热度。 林弦走进别墅后,也没有看见其他的嘉宾。 他打了个哈欠,决定直接回卧室。 他打算,再翻阅一遍《鬼吏书》。查找和“张子耀”可能有关联的线索。 之前没找到,林弦怀疑是自己查找的不仔细。 可林弦,刚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 却发现。 自己的房门前。 放着一个保温盒。 保温盒的外面,还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两个字——“晚饭”! 林弦在看见这个保温盒的时候,瞬间懵了。 他扭头环视了一圈儿。 随后才不可置信的把保温盒捡了起来。 这是…… 给自己的? 这个小屋里。 有人专门给自己做了晚餐? 还贴心的装到了保温盒里,并放在了自己的门口? 这真的是他能享受到的待遇吗? 节目组的女嘉宾里,难道有人对自己有意思?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有女孩子给自己送饭,这或许,还有可能是友谊;但这里,可是恋综节目的录制现场……除了自己这个为了钱来的,其他正常嘉宾,可都是为了谈恋爱来的。 林弦的眉头皱起……自己在这个节目里,表现得难道还不够讨人厌吗?不是,姐们儿,恋爱你找别的男嘉宾谈啊,我参加恋综,纯是为了钱! 林弦少见的,看见吃的,却不想动手…… 第41章 恋综修罗场?活埋积怨,鬼童成灾 林弦在自己的卧房前,低着头。 他隐约嗅到了,从保温盒里,飘出的饭菜香气。 奔波了几乎一天一夜的林弦,早就饥肠辘辘了。 明魂术,能增强精神。能强壮魂魄。 但它不能当饭吃。 林弦是鬼差,但他也是个活人。 他在房门口,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保温盒饭提了起来。 无论如何,食物是无辜的。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接受了这份晚餐,不代表要接受给自己做爱心晚餐的女嘉宾的感情。 要是女嘉宾真的因为自己受了委屈,那也没办法了…… 在恋综上,爱错人很正常! 自己拿的就是尖酸刻薄的人设。 虽然很感谢那位给自己送饭的女嘉宾,林弦也觉得心里暖暖的,但他目前也是真的没有恋爱的打算,“挣钱”(打工)在自己这里,才是排在首位的。 还是那句话,总不能为了脸,连节目组给的钱都不要了……导演把我揣兜里,我不能把导演踹沟里! 林弦捧着饭盒,回到了客厅的餐厅位置。 鬼吏书,也被他掏了出来。 虽然餐厅的位置,有监控。 但是《鬼吏书》除了自己,摄像又拍摄不到。 自己可以边工作,边吃饭。 林弦真心觉得自己太努力了。 他命中注定,要过上好日子。 饭盒里的饭菜,也让林弦觉得惊喜。 饭和菜,都还是温热的。 米饭用的应该是东北大米。自带香甜。 菜有三盒。 一份黑椒牛柳,牛柳,又嫩又香,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一份番茄滑蛋,番茄和炒蛋,融合得非常完美。 最后一份菜,是莲藕排骨汤,一看就是小火煲出来的靓汤,让林弦觉得惊艳。 妈的! 到底是哪个女嘉宾,给自己准备的爱心晚餐啊! 他都要心动了。 陶星璨? 但是她手艺这么好吗? 之前几次在厨房,她都是在洗洗刷刷,最多拌个沙拉! 白乔楠? 嗯……她是这个节目里,唯一算得上是,和自己有真正约会活动的女嘉宾。 两个人一起看升旗的那一幕,是真的浪漫,林弦现在都记得,两个人一起牵手时,自己的心跳。 今天的晚饭,难道是白乔楠做好,送给自己的? 她厨艺这么好? 她今天不用加班? 她自己吃泡面,却给自己做这么精美的晚餐? 林弦有些不确定? 另外的两个女嘉宾,陈芷蕊和崔婉莹,自己几乎没接触过。 所以这两个女嘉宾,林弦直接排除。 给自己送饭的,要么是陶星璨,要么是白乔楠…… 这两人都是又好看,性格又美好的妹子。 诶呀…… 万一这两个女嘉宾,同时都追自己的话,自己应该选哪一个好呢。 林弦一边吃饭,一边翻阅《鬼吏书》,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怪异的一幕。 让一旁,跟在他身边的王娇彤,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不知道鬼差老师,这是怎么了。 可就在这时。 别墅客厅的大门,被推开了。 白乔楠,一脸疲惫的走了回来。 她今天穿着黑色阔脚长裤,上半身则披着一件灰色的女式西装,一头黑棕色的波浪长发随意的披散着。 在看见林弦后,她原本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看得出来。 她对于这个,虽然被众多观众辱骂,但曾经和自己一起看升旗的四号男嘉宾,是有好感的。 林弦在看见白乔楠后,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把嘴里的牛肉咽了下去。 “今晚又当牛马?” “你们公司,真是纯纯资本家啊!” 白乔楠摆了摆手。 “我们公司员工的座右铭——心脏和字节,只有一个能跳动。” “你呢,今晚也加班,这么晚才吃饭。” 林弦坐在餐桌上,愣了一下。 他意识到。 这份晚餐,应该不是白乔楠送的。 但他还是热情的,冲着白乔楠招了招手。 “对,今晚我也加班。” “没吃饭呢吧,过来一起吃点儿啊!” 白乔楠此时已经走到了餐桌旁边,却面容诡异的挑了挑眉。 餐桌上,保温盒里的饭菜,早都已经一干二净了。 林弦吃饭时,一直在翻阅自己的《鬼吏书》,都没在意这件事。 “嗯……要不,我还是去泡面吧!” “需不需要给你也泡一碗,我觉得你没吃饱。” 林弦此刻倒也不尴尬。 只要有镜头在,他时刻记得自己的人设。 “行!但只有泡面,太寡淡了,你帮我煎个鸡蛋,再切几片午餐肉吧!对了,鸡蛋要溏心蛋,不是溏心的蛋我不吃。” 林弦知道。 自己说完这句话。 恋综的观众们,应该又要骂自己了。 白乔楠自己之前吃泡面,都没有加过煎蛋。 但让林弦意外的是。 白乔楠竟然点了点头。 “好哦!” “我最会煎蛋了。” “你等一下吧。” 林弦坐在餐桌上,挑了挑眉。 郑春和,你的妹妹,哪怕投胎转世了,也仍然是个好姑娘啊! 但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针对她。 这是我的人设。 郑春和,到了阴曹地府,应该不会看“怦然心动”这个节目吧。 但是也说不准。 林弦记得,4824号野鬼村的鬼魂们说过,时代变了,阴曹地府,也能收到阳间的信号。 林弦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翻阅《鬼吏书》! 真他娘的奇了怪了。 《鬼吏书》都要翻烂了,自己竟然也没找到和张子耀相关的消息。 那个傻孩子…… 不能被欺负成了这样。 还一声不吭的,走上了黄泉路吧。 如果他真的这么选择。 林弦也不会责怪他。 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林弦默默的叹息一声。 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把眼前的《鬼吏书》收起来。 他想再翻越一遍。 万一,是自己遗漏了呢? 可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楼梯,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弦身边,原本安安静静的,蹲坐在阴影里的王娇彤,也忽然惊呼一声。 林弦抬起头。 看见一个明媚的少女,从餐厅对面的楼梯走了下来。 少女,穿着一套蓝色的,印着星月图案的睡衣睡裤,上半身则披着一件米色外套。梳着麻花辫,头上还戴着紫色的发箍。 少女的衣着,看似随便。 但由于餐厅这边灯光的折射。 让少女睡衣下,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忽然出现的少女,正是陶星璨。 她看着林弦,脸上笑意盈盈,变成弯月的眼睛里,满是碎星。 “晚餐好吃吗?” “诶呀,这么快就吃光了?” “果然,应该再多装一点的。” 林弦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还沾着油的嘴角。 “你给我准备的晚餐?” “下次能多加一份水果吗?” “确实不够吃。” 林弦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瞥了一眼正在厨房煎蛋的白乔楠。 林弦注意到。 陶星璨出现的时候。 白乔楠煎蛋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 嗯…… 恋综里出现这种情况,一般会叫什么? 修罗场? 对,没错。 两男争一女,或者,两女争一男,并且三人在同一画面里出现时的抓马场景,一般都会被观众称之为“恋综修罗场”! 但这种场面。出现在自己身上合理吗? 自己表现得难道还不够尖酸刻薄? 难不成……难道……自己其实很有魅力? 不应该啊……这么多年,自己有这么大的优点,自己怎么没发现。 可就在林弦费解的时候。 白乔楠,已经端着一个白盘子,里面装着两个完好的煎蛋回来了。 她似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微笑着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陶星璨。 “呀!” “原来是你给他准备的爱心晚餐啊!” “我还以为是他自己做的便当,分量不够没吃饱呢。” “早知这便当是你给他做得,这溏心蛋,我就不煎了。” “煎蛋和这么精美的晚餐相比,实在怪丢脸的。” 原本一脸笑意的陶星璨,在看见白乔楠和白瓷盘上的溏心蛋后,脸上的笑也没了。 她抱着膀子,走到餐厅。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俩约会了。” “这便当不是我做的,我哪有这手艺啊!” “是马锦隆做的,他觉得白天对你说的话有些过分。” “所以托我买了个保温盒,给你装了这份便当,我知道你饭量大,就算吃过了晚饭,这份便当,也能当夜宵。” “但没想到,还是不够。” 陶星璨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坐到了餐桌的椅子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随后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你们是准备再吃点什么吗?” “我也饿了!要不……一起吃吧。” 陶星璨先是笑着看向白乔楠,但最后又把目光,落在林弦身上。 而与此同时,白乔楠也盯着林弦的脸。 林弦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之前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深夜直播间。 观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也觉得脑袋嗡嗡的。 “不是,我没看错吧,两个大美女,是因为这个货在争风吃醋吗?” “美女们,咱睁开眼,吃点好的吧!为点啥呀!这个男四,又抠门,又穷酸,你们到底为啥呀。” “剧本!绝对剧本!要是男四这样都有大美女喜欢,我觉得我也行。” 但就在这时,那些诡异的绿色弹幕,又出现了。 他们总是在夜晚出现,白天却不见踪影。 【(绿色)你们懂什么?大美女,才是真的有眼光。】 【(绿色)等你们死了,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现在你们是活人,什么都看不懂。】 “你才死呢,你全家都死了,你们这些阴兵过境的水军。” 【(绿色)诶?你怎么知道我全家都死光了……厉害呀!】 “怦然心动节目组,管管这帮水军吧!” …… 而就在“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正常弹幕和那些诡异的绿色弹幕,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修罗场正中心的林弦。 忽然抬起头。 他想到了同时能得罪这两个女生,又把自己“尖酸刻薄”人设坐稳的办法。 林弦刚要开口。 却忽然,面色猛然一变。 因为他看见,一直悬浮在自己身边的《鬼吏书》上,忽然有一条飘红的悬赏出现了。 没错,那条悬赏的颜色是红色的。 红名悬赏。 代表有危险性,并且,上一个接手这条悬赏的鬼差,退回了这条悬赏。 飘红的悬赏,名称为……【活埋积怨,鬼童成灾】 这条悬赏的价值是三千点阴德!!! 比郑春和的那条悬赏,金额(阴德)还要高…… 第42章 凭什么,良善少年要成害人厉鬼;我来索命 林弦此刻没空搭理那两位女嘉宾了。 他呼吸急促的点开那条“红名悬赏”。 一条条红色的信息。 映入他的眼帘。 悬赏描述:捕捉厉鬼,张子耀。 鬼魂序列:大冤鬼(注:阴曹对因特殊缘故死亡,不好捕捉或投胎的鬼魂,编以序列,目前序列共一百零八种;大怨鬼,为死亡时,怨气极深的鬼魂。) 鬼魂死亡时间:今岁,春,三月十日。 此鬼为大怨鬼,死时,年刚十三,被人殴打,活埋致死;由于其怨气极深,不易长久停留人间,应尽快捕捉,带回地府,由判官司审判。 注:此鬼,怨气深重,死时,又为阴童,再填凶煞,若为复仇索命,吸食生人阳气,必成厉鬼,为祸一方。已有一九品鬼差,试图捉拿此鬼失败。此鬼最后出现地点,为京城郊区,北务镇。 若有其他九品鬼差,将其捕捉,送归地府。可得阴德,三千…… (注:张子耀,若晋升为厉鬼,此条悬赏立即注销。由判官司,颁布新的,灭除厉鬼的悬赏,由八品及以上鬼差接手!) 林弦看着那一条条红色的信息。 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怪不得,他之前,没在《鬼吏书》上,找到有关张子耀的悬赏。 原来是因为张子耀的悬赏。 之前,被别的鬼差接了去。 但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 那个九品鬼差,捉拿张子耀的时候,失败了。 所以这条悬赏,回流了出来。 坏消息是……张子耀,现在应该在变成厉鬼的边缘! 以张子耀的遭遇。 就算他变成厉鬼,林弦也完全能理解。 但这一步一旦迈出,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厉鬼一旦吸食过阳气,随着时间推移,胃口会越来越大,吃得人也会越来越多。他最后吃人时,不会辨别好坏,更不会分人善恶……最后他吃掉的,甚至有可能是和他有一样遭遇的少年少女…… 就像那些动漫,小说,所有文艺作品里的反派……命运推着他们,走向无尽深渊! 屠龙者,变成恶龙。 善良的少年,变成吃人的厉鬼。 林弦不喜欢这该死的命运。 那么多的悲剧……说到底,还不是源于不公!!! 林弦真的讨厌不公平。 当然,除此之外。 这三千点悬赏,也让林弦垂涎。 三千点悬赏,很多了。 干两条这样的悬赏,就能买一道“功法”或者“宝具”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 这条悬赏,都对林弦有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 操控自己的鬼吏书。 在这条悬赏的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条棘手的悬赏。 他来接!!! 《鬼吏书》刚刚给出了一条重要线索。 张子耀,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北务镇。 那也是京城郊区。 在东北方向。 距离首都机场倒是不远。 自己需要尽快赶去北务镇。 控制住张子耀的亡魂。 他的怨气太深了。 自己晚找到他一分钟,他就多一分,变成厉鬼的可能。 确定完这一切后。 林弦才抬起头。 结果他发现。 陶星璨和白乔楠,此时仍然都死死地盯着自己。 两个顶级大美女,似乎较劲上了。 她们似乎想要看林弦,在这种情况下,到底会选择谁。 但林弦,现在是真的没空搭理她俩。 林弦的眉头皱起。 “你俩都有病!” “为我争风吃醋什么?” “这个饭非吃不可?” “这个饭吃不上,你们月经就不来了?这辈子就谈不上恋爱了?还是这饭吃不上以后你们就得一胎生八个!” “吃,吃,吃!” “你俩吃吧!” “我他娘的还得加班呢。” “大晚上,还要加班,本来就一肚子气。” “你们还给我添乱。” “这个时间,还得去北务镇……妈的,好远的地方……” “骑车过去肯定不行,骑过去,天都亮了,还得打车?那得多少钱。” 林弦已经开始琢磨,自己下一步的工作了。 白乔楠和陶星璨,却还愣在原地。 他们被林弦训斥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完全没想到,林弦会这么跟她们说话。 由于事情的发展,太过超出两个大美女的预料,所以她们都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同时被这一幕震惊的,还有“怦然心动”深夜直播间,收看直播的观众们。 “给我家陶陶道歉!啊啊啊,受不了了,谁允许你跟我们陶陶这么说话的。” “天啊,男四,不仅穷酸,还是个大男子主义吗?两个大美女,邀请你吃饭,你把两个大美女,当成出气筒了是吧,谁让你加班你找谁去啊!” “加班那么大怨气?那你找你老板理论去啊!你老板,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草!拿美女们撒气做什么?” 可就在这时。 那些诡异的绿色弹幕,又出现了。 【(绿色)太感动了,他为了拯救我们这些鬼魂,竟然连两个大美女,都愿意晾在一边,要是我们这边的官差,都这么尽职尽责,不敢想,我们这边,会少多少冤假错案;我们也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绿色)他的老板?那可不容易见到……非常难以见到,但是他的雕塑还是挺多的,等你们到了我们这边,也能见到那位大人的雕塑!】 “神经……你们这些绿色弹幕,能不能不要随便发神经,ai(人工智能)回复,都比你们正常。” 【(绿色)这是什么话,我们的留言都是真心实意的!和你们活人交流真是太费劲了……】 “有病,和你们交流也很费劲!一群颠公颠婆……” …… 林弦不知道,“怦然心动”直播间,又一次吵疯了。 他已经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口。 王娇彤,紧张兮兮的跟在他的身后。 从林弦的表情里。 王娇彤已经猜出了什么。 “鬼差老师,是不是有张子耀的消息了。” 林弦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 “他在北务镇,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王娇彤懂事的点了点头。 她抓了抓自己血肉模糊的那半张脸。 似乎是在担心自己这副模样,会吓到张子耀。 而林弦,此时则在联系节目组。 他本来已经狠下心,去叫网约车了。 结果发现,心动小屋的位置太偏僻。 这个时间。 根本没有网约车司机接单。 林弦无奈之下,只能向节目组求助。 希望节目组能借调一辆车给他。 但是节目组的回复却是。 节目组为了保证节目的真实性。 绝不干预嘉宾的正常生活。 节目组的车辆和跟拍摄像,不会单独拍摄跟踪“一位”嘉宾的生活工作,包括加班。 除非……有“两位”嘉宾一起外出约会。 林弦的眼角抽搐。 好,很好,非常好。 节目组也非常有合约精神。 但是再耽搁下去。 张子耀,就变成厉鬼了。北务镇,会有无辜的百姓被害;自己的三千点阴德也打水漂了。 可作为一个职业打工人。 林弦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回头,看着自己身后,客厅里的两个大美女。 从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两位,你们谁有车……能送我去加班吗?” “位置在北务镇,距离有点远哈!” “但是北务镇,那边,有一个北务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看日出的地点。” 林弦自己都他娘的快要编不下去了。 但凡是个正常女的,谁还愿意搭理自己啊! 可就在这时。 陶星璨站起身。 “你要去北务镇是吧,我开车送你去。” 林弦很感动的眨巴了几下眼。 “你的二手马自达轿车,电路坏了,我下班时看到它还停在我们殡仪馆的门口……” 妈蛋,那辆红色二手马自达,还是林弦,指挥殡仪馆的鬼魂,搞坏的。 陶星璨,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陶星璨的表情一僵。 而就在这时,白乔楠,轻声咳嗽了两下。 “我开车送你去吧。” “好消息,因为我之前一直努力的为公司加班,黑心互联网大厂,给我放了一天假期!我明天不用上班。” “正好上次看升旗,这次看太阳升起。” 林弦感激的看着白乔楠。 陶星璨的脸上,则露出失落的表情。 可就在这时,白乔楠转头看着陶星璨。 “陶陶,一起去吧!” “我来参加恋综,不仅是想要碰到喜欢的人,也想交好朋友,我之前因为一直加班,错过了很多集体活动,但我其实……很喜欢你。” “你是漂亮妹妹……我喜欢漂亮妹妹。” 陶星璨刚刚失落的眼瞳,一下子又明亮了起来。 而林弦,则在门口,催促两个大美女,动作快一点…… 不亲眼看见张子耀,林弦就无法安心。 但是话说回来,张子耀又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想要帮他年迈的祖母,卖苹果……最该死的还是那些霸凌的小畜生。 真他娘的该死啊! 未成年不能玩游戏,但可以杀人…… 飘红的悬赏里,也没有描述,对那几个杀人者的惩戒。 现世报,大概率也是没有的! 阴司不会因为一个张子耀,降下“现世报”! 但是没关系…… 自己可以单干! 阳间律法护着你们?阴司律法不管你们……草他妈的,那我来!!!我来!!!杀人者必偿命……张子耀不能当索命的鬼,但我能当! 第43章 世界是个巨大的墓地;你别动我奶奶! 白乔楠的车,是一辆白色的比亚迪小轿车。 车身很小。 是标准的四人位座驾。 而这辆车里,此刻也正好挤着四个人。 白乔楠坐在驾驶位上,负责开车。 陶星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林弦坐在后排。 同样还坐在后排的,还有一脸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 林弦看着身边的跟拍大哥。 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咱节目组的摄像组,工作人员,不是挺多的吗?怎么每次都是你啊!” 蓄着络腮胡的摄像大哥。 此时正在调节机器。 车内有摄像头。 目前还不用他手持摄像机拍摄。 他身上也没有佩戴收音器,所以可以说话。 他看着林弦,压低了声音。 “摄像组的其他同事,也在工作,我只是负责摄像,图像传回摄影车,摄影车上的同事再负责直播!大家都是牛马打工人。” “和我一组的小赵,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来,而且这辆小车,也挤不进四个人。”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跟你一起出门,同事们都犯怵,不是殡仪馆,就是凶杀案现场……” “但是,兄弟,你放心,我不嫌弃你。我真心觉得你的职业挺神圣的。” “给死人化妆,多了不起的手艺……” 林弦愣了一下。 因为入殓师这个工作,林弦平日里遭受的白眼太多了,他没想到,在这个恋综节目里,竟然有这么多人,能理解自己。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只有他能看见的王娇彤的魂魄却低声喃喃。 “要是,不止是能给尸体化妆就好了。” 此刻的王娇彤,正在疯狂,揉搓自己那半边,已经不成人形的脸颊。 她拼了命的想把自己的头发往下拽。 想把自己破碎的半边脸给挡住。 可惜,却没能如愿。 在她坠楼的时候,她右边的脑袋,率先碰触的地面,脑壳碎裂的同时,头发也被绞进了血肉里。 她无论怎么整理。 都不再是曾经那个清秀漂亮的少女——而是面目狰狞可怖的女鬼了。 林弦知道。 王娇彤是在担心见到张子耀后,她的面貌太过吓人。 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 最后王娇彤放弃了,她抬起头,盯着轿车前排的白乔楠和陶星璨。 “要是我没死,好好长大,会不会也像两个姐姐一样漂亮。” “可我长不大了……” 林弦神色复杂的,拍了拍陶星璨的脑袋。 白色的比亚迪,一直在往北务镇的方向开。 白乔楠和陶星璨。两个大美女,在前面说笑打闹。 丝毫没有了之前,在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林弦坐在后面。 少见的沉默。 一言不发。 “怦然心动”官方直播间的弹幕,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和谐。 “两个大美女,性格都好,说话又有趣,我觉得完全可以单干。” “今晚的直播正常多了,两个大美女的颜,让我不停嘶哈嘶哈……” “嗯~要是这两个美女姐姐,一起追我的话,我该选谁好呢。” “谁尿黄,呲醒楼上……真有那种能同时被两个大美女姐姐一起追的男人吗?那得优秀成什么样?” “男四……” “啊啊啊!闭嘴,你闭嘴啊!啊啊啊,不要提那个脏东西,啊啊啊……我想起之前,两个大美女,为了他在餐厅,争风吃醋,我就要疯了,啊啊啊……” “话说回来,男四怎么这么安静。事出反常必有妖。” “镜头里不是有男四吗……嗯……他闭嘴的时候,还真他妈的挺帅的,想和他亲嘴儿。”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男四,刨除去他的职业,他的尖酸刻薄,他的确有几分姿色……像破碎帅哥,想包养!” “醒醒,姐妹们!他的特殊职业和尖酸刻薄,是抛不开的!” …… 林弦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短暂的沉默。 他的风评,竟然还回升了。 此时的林弦,正全心全意的用他的那支碎屏手机,调研北务镇的信息。 《鬼吏书》,也漂浮在他的身边。 他想在抵达北务镇之前,把这个小镇调查。 尽快排查出张子耀可能会出现的地点。 林弦没想到。 自己一个鬼差,竟然还需要掌握刑侦的技巧。 唯一的好消息是。 北务镇并不大。 作为京城郊区的一个小镇。 只有一万两千人口。 市区公路只有四条。 镇上的公路总长度只有十二公里。 开着车,十几分钟,就能走遍小镇。 这也就代表着。 只要张子耀,还呆在北务镇,自己找到他的概率就很大。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害无辜者的性命,变成厉鬼。 之前兑换的“火鬼”符箓,也被林弦带在身上。 防止意外发生。 这支符箓,因为林弦的节省,还剩下三分之二——可以使用两次,每次十分钟。 自己的魂魄,因为自己昼夜不停的修炼明魂之术,也壮大了不少,可以支持自己肉搏。 制服还不是厉鬼的张子耀,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非必要的情况下,林弦并不想对那个孩子动粗! 而就在林弦思索这些的时候。 驾驶位上,负责开车的白乔楠这时忽然开口。 “我们已经到达北务镇的范围了。” “继续往北务山的方向开吗?” “我没去过北务山诶,车能开得上去吗?” “林弦,你去过吧!” “那里的日出很漂亮吗?” 坐在汽车后座的林弦,一下子抬起头。 他透过车窗。 看见车窗外,漆黑的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华北平原的广阔和肃穆,在这一刻,展露的一览无遗。 田野的中间,是一座座村落。 北务镇下辖着十五个村庄。 但从“红名悬赏”给出的信息来看,张子耀的位置,应该是在镇中心。 比亚迪小轿车,再往前开…… 就进入了北务镇的镇子里。 镇子很黑,只有主路上的路灯是亮着的。 其他的小路,都是一片漆黑。 主路旁边,耸立着不多的几处楼房。 楼房错落的林立。 中间穿插的,则是一座座平房。 而林弦提到的北务山,则需要穿过小镇,继续往前开。 那是一处海拔只有三百多米的小山。 林弦叹了口气。 “北务山……我没去过。” “我知道那里是一个几乎没被开发过的野外露营地。” “我同事倒是去过,他们去北务山,接过尸体。” “据说是一对情侣在野外露营,结果因为争吵,男方把女方给杀了……女人的尸体被抛尸在山上……” 比亚迪汽车内。 原本很好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跟拍的摄像大哥,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林弦。 他没说话。 但林弦觉得跟拍摄像大哥,用眼睛骂得很脏…… 白乔楠和陶星璨。 也从之前的嘻嘻哈哈。 变成了不嘻嘻。 林弦察觉到了车内的气氛。 他尴尬的笑了两声。 “其实没关系的。” “咱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哪个地方,没死过人呢。” “京城的皇陵,不是还变成景点了吗?一堆游客,还去打卡。” “故宫里没死过人吗?死过的人也多了,被打死的宫女,跳井的太监,暴毙的妃嫔……现在每天游客也都络绎不绝……” “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地。” “你别看咱们现在活着,没准哪天,咱们也就都死了。” 但是林弦的安慰,并没有起到正向效果。 轿车内的气氛更诡异了。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林弦刚刚扭转的风评,再次急转直下。 那些诡异的绿色弹幕,这一次,也穿插了进来。 “你才死了,两个大美女,风华正茂,才不会死的,要死你自己死。” “你家才是墓地!我家和墓地没有一点关系。” “刚刚那个说想和他亲嘴儿的姐妹呢?还想亲吗?” 【(绿色)想亲啊!为什么不想!他说的没错啊!人迟早都要死的,你们不亲,留给我亲,我最近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这帮死人弹幕怎么又冒出来了!节目组管管吧。” 【(绿色)惊了,你连这都发现了。好厉害……】 “天杀的,我们没有在夸你们啊!天杀的……” …… 而比亚迪小轿车里。 坐在驾驶位的白乔楠,在沉默了好一阵儿后,才看向身边的陶星璨。 “我们还上山吗?” 陶星璨咬了咬牙。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轿车后座的林弦。 “还是去看一眼吧!来都来了……你觉得呢。” 白乔楠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否则白跑一趟,太可惜了!” “但现在距离日出,还有时间,我们在镇里,给汽车加一下油,吃个夜宵,再出发吧。” 陶星璨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坐在后座的林弦也长舒一口气。 真是两个好姑娘啊! 要是换别的女孩子…… 自己绝对忽悠不了。 你们会有福报的。 等我在鬼差之路上,平步青云,肯定想办法,让二位多福多寿。 比亚迪轿车,此刻,按照车上的导航,转向镇上偏僻的小道。 白乔楠,要去给这辆“油电混用”的小轿车加油。 但就在这时,林弦的面色忽然一变。 他的神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他抬起手,忽然猛拍白乔楠的座椅。 “停车,停车……路边快停车。” 林弦突然的不正常。 把驾驶位的白乔楠和副驾驶的陶星璨,都给吓了一大跳。 但出于对林弦的信任。 白乔楠,还是一脚刹车,把轿车停在了路边。 而林弦,更是直接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 真不怪此时的林弦,不正常。 因为就在比亚迪小轿车,调转方向,驶进非主路的镇上小道的时候。 林弦看见了小路的拐角,一条小巷里,升腾起的红色的烟雾。 那红烟……是带煞的阴气。 是怨气深重的鬼魂,特有的阴气! 看那红色烟雾升腾翻滚的状态。 携带这种特殊阴气的鬼魂,很有可能,已经处在失控边缘。 林弦一刻也不敢耽搁了。 他在跳下车后,直接猛冲。 向着红烟升腾翻滚的地方冲去。 几十米的距离,他跑得跟博尔特一样。 蓄着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白乔楠,陶星璨……也连忙下车,跟在林弦身后……他们害怕林弦,出什么事情。 而林弦…… 在冲到街道拐叫处后。 猛地一愣…… 他看见,一家挂着“烧烤”牌匾的小店外。 一个四十来岁的彪形大汉,正在和一个老人互相推搡。 那个大汉,手上戴着手套,脸上沾着烟灰,应该是这家烧烤店的老板兼烤串师傅…… 而和他相互推搡的那个老人,则是一个弓着腰,身材矮小瘦削的老太太。 那个老人穿着灰色的破旧外套,脖子上挂着一个绳子,绳子上,系着一个大大的照片。照片上印着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儿照片。 老人手里,还捏着一沓像是传单的纸张。 纸张上印着彩色照片,也是那个男孩儿的照片,照片的旁边印着四个大字,寻人启事,照片下面则印着电话号码…… 那个身材佝偻的老人,哀求着那个体型壮硕的大汉。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小伙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做生意。” “我在找我孙子,我孙子失踪好几天了,警察那里也没消息,我只能自己找,你就让我拿着照片进去问问吧!” “我大孙子,平时很懂事的,不会忽然不见的,你店里客人那么多,万一有人见过呢。” 但是那个大汉,眼神满是不耐烦。 “你孙子没影了,你找警察啊!你来我店里干什么?” “不是大娘,真不是我嫌弃你,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都沾着粪味儿,我店里有客人喝多了,你进屋了,我生意还做不做?” “赶紧滚……” 而在老人的旁边。 一个满身鲜血,伤口,泥沙的少年,正面容狰狞的看着这一幕。 他焦急,愤怒,委屈……但却没办法动手。 “我奶奶不臭!” “她一点儿都不臭。” “那是为了照顾苹果树,沾上的化肥的味道。” “你别欺负我奶奶。” “她腰不好,你别动她,你别动她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们都欺负人……都欺负人……” 第44章 你差点杀了那女孩儿的父亲;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少年的愤怒,在这一刻似乎实质化了。 他的身上,冒起滚滚的红色浓烟。 那浓烟,影响了周围所有电器的电路。 烧烤店亮着的牌匾;店内的白炽灯;甚至不远处的路灯,都被影响,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 少年愤怒的向着那个和老人推搡的大汉走去。 他扭曲断裂,满是伤口的双手抬起,向着那个大汉的脖子抓去。 可就在这时。 一声愤怒的大喝,在烧烤店外响起。 “他娘的,给我住手!!!” 这一声呵斥。 让愤怒的少年,身体猛地一僵。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在那一声呵斥下,竟然要散了一样。 而同时被呵斥声震慑住的。 还有烧烤店前的老板。 那个彪形大汉,本能的举起双手。 他无辜的看着,站在自己烧烤店外,那个忽然出现的青年……那个青年的表情太过吓人,像是一只发怒的东北虎,他的额头都暴起青筋。让烧烤店的老板,不寒而栗…… “我……我什么也没干!” “我没推她!” “我手都没有碰到她。” “我就是拦着她,让她别进我店里。” “她一身的臭味儿,店里有几桌客人喝醉了,她进了店里,才真的容易出事。” 那个暴怒的青年。 自然是林弦。 林弦冲到烧烤店的门口。 他抬手环住那个老妪的肩膀,把他护在自己的怀里。 随后仍然愤怒的瞪着那个烧烤店老板。 “那你不会好好说话啊!” “好好说话会死啊!没看见人家找自己孙子呢吗?” 烧烤店老板,委屈的低下头。 “我劝了几次了,她也不听啊……” 而就在这时。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从烧烤店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盒的牛奶,还有一袋面包! 她先是瞥了那个彪形大汉一眼。 “爸,你又和人吵架了?” 那个彪形大汉更委屈了。 “我没有。” “妮儿,你咋下楼了,咋还不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那个小女孩儿,没理她的父亲。 而是走到林弦身边。 把手里的牛奶和面包,塞到那个老人怀里。 “奶奶!我在二楼都看见咋回事了……” “我爸没骗你,店里真有几桌客人喝醉了,在那里大吵大叫的。我爸就是嘴笨,他不是凶你……” “你肯定饿了,给你牛奶还有面包,寻人启事您给我一张,我直接贴在店里!要是有了消息,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林弦怀里的老人忽然哭了。 她满是褶皱的眼窝,红了一大片。 但她很快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眼泪。 之后把手里的寻人启事,递过去一张。 “谢谢你孩子,谢谢……” “我孙子也和你一样懂事。” “可我找不到他了!” 那个小女孩儿,接过寻人启事,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张我拿回家,明天上学的时候,我多复印几份,一张贴店里,其他的我拿去学校,去问我同学!您别着急,会找到的。” 老人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 豆大的眼泪,打在寻人启事的纸张上。 老人又很快把寻人启事举起。 害怕泪水,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林弦在一旁,看得心酸。 而这时。 一路跟来的白乔楠和陶星璨也跟了过来。 烧烤店前发生的事。 她们也都看见了。 那两个善良的姑娘。都靠在那个老人的周围。 白乔楠的眼眶也红了。 “您别哭了,老奶奶!会找到的,您一哭,我也想哭了……我们可以帮您……” 陶星璨在一旁点头,她冲着身后的络腮胡跟拍摄像,招了招手。 “奶奶,你先别哭,我们是路过的,但我们在录节目,我们帮你找人。” 看见白乔楠和陶星璨都靠了过来。 林弦也松开了护着老人的手。 他向两人递了个眼神。 让两个女孩子,把老人家,带去车里,平复心情。 烧烤店这里,有些嘈杂。 能听到从烧烤店里,传出来的叫骂声和摔酒瓶子的声音。 那个老板没有说谎……他真的只是嘴笨。 在老人被白乔楠和陶星璨,簇拥着带走后。 林弦仍然站在烧烤店的门口。 因为他刚刚暴怒的神情。 让烧烤店老板,有些害怕,连忙拉着自己的闺女,躲回店里。 只是那个少女,还好奇的透过店门,看着林弦。 而烧烤店的店门外,那个浑身飘散着红烟的少年,则神色复杂的透过烧烤店店门的玻璃窗,看着那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林弦在这时,呼出一口浊气。 “你刚刚,差点杀了那个女孩儿的父亲。” “那个女孩儿,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她递给你奶奶的那盒牛奶,还是热的……” 烧烤店外的鬼少年,身体再次一僵。 他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林弦。 这时他才发现,林弦也在盯着自己。 “张子耀,我终于找到你了。” 鬼少年,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像见了鬼一样,虽然此时的他才是鬼魂。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扭曲起来。 脸上都是滔天的恨意。 “你……你能看到我……” “我知道了,你是鬼差。” “和之前的那个鬼差一样,都是来抓我的。” “为什么要抓我?” “我没犯罪,我才是被打死的那个。” “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守着我奶奶,我走了,欺负奶奶的人就更多了!” “那几个畜生埋我的时候,我听见了,他们要把我奶奶也杀了,他们说,杀了我奶奶,就没人报警了……因为我本来也没人要,爸爸妈妈,都不要我!只有爷爷奶奶要我,可是爷爷前年在工地干活,被砸伤了腰,先是瘫痪了,没过三个月,爷爷就走了。” “我只剩下奶奶了!我俩相依为命!” “语文书的课本,《陈情表》里写,“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可我死了,我不知道奶奶以后该怎么生活。” 鬼少年低着头,他的愤怒,渐渐消失了,脸上只剩下悲伤。 但林弦咬着牙,他眼中的愤怒没有消失…… 第45章 给另一个鬼差的心理伤害;弟弟,我变得好丑啊 烧烤店外。 一阵风吹来。 风中卷积着烧烤店外的垃圾和黄沙。 一个可口可乐的易拉罐儿,伴随着丁铃当啷的声音,正好滚到林弦的脚下。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张子耀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憋了好半天。 他才低着头,嘶哑的开口。 “国家,对乡村老人,有政策的……” “至少可以养老。” “你这副样子,陪在她身边,也不能给她养了……别忘了,鬼魂自身散发的阴气,对活人只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活人沾染了鬼的阴气,只会短命……” 林弦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屁话…… 他娘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么多年,超度了那么多的鬼魂。见惯了人间疾苦,早就铁石心肠了。 一旁的张子耀低着头。 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扭曲变形的双手。 “您不用跟我说这些……” “我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哪怕我好好活着,等我成年,奶奶也七十多岁了,我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享清福的可能,微乎其微……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孙子。”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很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供我上学,爷爷根本不需要去城里打工。他不去打工,就不会伤到腰,也不会死……” “他是因为我才死的。” “爷爷瘫痪在家的那些天,他的腰每天都疼得要死,但医院给他开的那些止痛药,盐酸曲马多什么的,他根本不敢吃,因为太贵了,他每天吃的是最便宜的扑热息痛……” “一到夜里,扑热息痛,就没有用了,他疼得从额头,掉下豆大的汗珠来,他用自己的头,撞家里的墙……我晚上一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我就爬起来,拿一个枕头,垫在爷爷的头旁边,爷爷看见我,他就不撞墙了!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 “在爷爷去世的前几天,把工地,因为他受伤,赔给他的钱,塞到了奶奶手里,让她存起来,说给我以后上大学用。他不是吃不起盐酸曲马多,他是舍不得……” “我的爸爸妈妈都不要我,可我依然有很多的爱,是祖父祖母给我的。” “但爷爷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打算上大学,我想念完初中,就不上了,找个离家近的工厂,去打工,可以照顾他俩,还能帮家里卖苹果。” “我真的很想快点长大。” “可是,我死了,再也长不大了。” “我也知道,就算我一直跟在奶奶身边,也没办法给她养老送终。” “可我就是放心不下……” “至少,我要确定,那群畜生,不会对我奶奶下手,我才能走。” 张子耀捂着自己的脸。 蹲在了地上。 他的魂魄周围,缠绕着红色的烟。 他蹲在地上,像一团红色的,明灭不定的火焰。 “所以,哥哥……” “您非要带走我的话,就直接动手吧!” “像您的同事一样。” “但我会反抗的。” “我变成鬼魂后,力气大了很多,您要小心。” “您的同事,被我打了几拳,鼻子歪了,眼眶流血了,之后她就跑了。他边跑边哭,我也不好意思再追了……” “我不想打你,因为你刚刚帮了我奶奶。” 林弦站在张子耀的身边。 表情怪异。 他忽然有些好奇。 上一个接了张子耀这条红名悬赏的鬼差,到底是谁? 一个九品鬼差,被一个鬼少年,打得鼻青脸肿? 九品鬼差,这么羸弱? 那自己现在又是什么水平? 林弦疑惑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扛着摄像机的跟拍摄像大哥,正用摄像头,对着自己。 他想拍摄林弦此时的“破碎”! 他镜头下的林弦,站在烧烤店前,头发被风吹得缭乱,配合上清晰的下颚线,和有些忧郁的眼神,确实极具破碎感! 像极了县城文学或者文艺电影里的男主角! …… 而摄像大哥,并不知道……他拍摄的这个镜头,给另一个鬼差,带来了多大的心理伤害…… 阴曹地府。 9648号野鬼村。 一棵枯树下。 一个穿着一身红色运动装,扎着双马尾的,鼻青脸肿的少女,蹲在地上。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板子,也就是阴曹地府的鬼手机,此时正破口大骂。 “诽谤啊!这纯纯是诽谤。” “我只是刚当鬼差,没有经验,你个臭小鬼,你指定完犊子了,等你下来的,我拼了命,也要给你穿小鞋!” 但很快,那个少女,又揉了揉自己青肿的眼眶。 “当个鬼差,怎么这么难啊!早知道,还不如选择投胎了呢!” “当时不想投胎转世,是因为不想继续当牛马,觉得人间的日子不好过——连绵的阴雨;逼仄的小屋;阴湿的床破,失眠的社畜;内卷的国人,资本的侮辱;透支的身体,思想的麻木。六位数的密码,四位数的额度;想要顿悟,还想跑路……” “最后死了,却发现,这边,还不如阳间。阳间再落后,也比封建社会强啊!” “虽然当上了鬼吏……但是入职培训是没有的。” “带教的师父也是没有的。” “这么大个阴曹地府,还处在封建时代!走一趟阳间,还得给守关的鬼差,塞钱(阴德),我一个九品鬼差,一个月才多少俸禄(阴德),你们还管我要钱(阴德)!” “这么下去,我指定是完犊子了啊!” “不行……得找一个靠山,必须找靠山。” 少女捧着手里的鬼手机,眼神闪烁。 而阴曹地府的另一端的696号鬼城,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4824号野鬼村的野鬼们,和696号鬼城中的部分城中鬼,已经没了之前的对立。 他们聚集在一起,像是厮混在一起的流氓团伙。 此刻,他们看着小摊前的幕布。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声。 “九品鬼差被一个鬼少年给打哭了,好小众的词汇。” “这得多废物的鬼差啊,魂魄羸弱到这种地步,怎么当得鬼差?” “别吹嘘了,那少年可是大怨鬼,怨气深重,能直接杀掉活人,接手悬赏的鬼差,如果是刚入职的九品鬼差,失败了也很正常。” “但是,成为鬼差也不容易,怕不是放弃了转世投胎的机会,也不知道这鬼差,后悔没有?” “管他人作甚,曹老鬼,你得抓紧时间,让你家大人,晋升官阶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九品鬼差,会被掣肘的地方太多了。” “对啊!曹老鬼,我们可是都给你家鬼差大人,投了钱(阴德)的,这也算是入股了吧……他得青云直上啊!否则我们的钱(阴德),不都打水漂了?” …… 但就在这时。 小摊前的曹老鬼,忽然大手一挥。 “诸位对我家大人的支持,我曹老鬼,都看在眼里。” “但我家大人的创业,毕竟还在起步阶段,不能着急。” “需要给大人时间……” “而且不能什么都指望大人,我们自己也要想一下,我们在阴曹地府,还能做些什么!” 曹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随后很认真的开口。 “我们需要帮大人,争取到更多的群众支持。” “要走群众路线!” “696号鬼城,我们再待一阵儿,制造更多的传单,拉扯更大的幕布,之后咱们需要换一个地方,继续宣传,咱们一个鬼城一个鬼城的宣传,等鬼城宣传完了,咱们就去两位数编码的鬼都,鬼都宣传完了,咱们去一位数编码的鬼帝都!” “从直播间的弹幕上来看,阴曹地府,收看这个恋综节目,支持咱们鬼差大人的鬼魂,是不少的。但这还远远不够!” “只有咱家大人,真的变成这阴曹地府,举世无双的大明星,这阴曹地府,才会被改变,诸位要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此刻的曹老鬼,黑洞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火焰。 像是真的“星星之火”! 而人间的林弦。 还不知道。 自己已经被曹老鬼,在696号鬼城,塑造成了一个标杆,一个信仰,一个精神领袖。 此时的林弦,已经调整好了思绪。 他扭头看着身边的鬼少年。 “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但依照你说的。” “解决掉那几个,对你祖母有威胁的小畜生,你是不是就能安心了?” “杨雄,马启明,李承,孙诗琪,李红诺,三男两女,就是他们五个对吧……” “我如果能弄死这五个小畜生,让他们下地狱,你是否就能安心上路?” 张子耀抬起头。 震惊的望着林弦。 似乎不敢相信,林弦竟然知道那五个人的名字。 而就在这时。 林弦抬头望向远处,一棵柳树下的阴影。 “还要躲着吗?” “你不是想见他吗……” 柳树下,黑影摇曳。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遮盖了她大半的面容。 但还是有小部分,露在外面。 可哪怕这样。 张子耀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女鬼。 他猛地站起身。 “姐姐……” 刚刚走出来的女鬼。 在听到那声“姐姐”后,脚步一下子就停了。 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可是张子耀,却主动走到她的面前。 鬼少年的身上,红色的烟,滚滚升腾。 他的脸再次扭曲,声音愤怒,嘶哑中,带着悲伤。 “你……你怎么也死了。” “那群畜生,把你也杀了!!!” “凭什么啊!就因为他们年龄还不够?所以就可以随便杀人吗?” 可就在这时。 张子耀对面的女鬼忽然疯狂摇头。 “不……不是的。” “我是自杀的。” “我撑不下去了……我跳楼了。” “我跳楼之前,想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和弟弟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明明比你年龄大,却每次都是你在保护我。” 王娇彤的声音,开始哽咽了。 因为她刚刚的动作,她的头发散乱了,露出了那半张,狰狞可怖的脸庞。 她开始嚎啕大哭。 “可我不敢见你,我跳楼的时候,是脑袋,先挨的地面!半边身子和脑袋,都摔烂了……” “张子耀……” “我变得好丑啊!” 张子耀,也疯狂摇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张原本应该清秀的少年脸庞。 鼻梁断了,一道很长的疤痕截断了他的整张脸。 眼眶也裂了,周围血肉模糊。 嘴巴的位置,则是被竖着的疤痕从中间切断。 嘴巴,鼻子,眼眶里,都填满了泥土和黄沙。 他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没事的,姐姐。” “你看我……” “我也变得好丑啊!” “和我比,你还是很漂亮。” 被安慰的王娇彤,这一刻抱着张子耀。 哭得好大声…… 第46章 四周景色荒无人烟,我的挚爱在奔赴黄泉! 王娇彤哭嚎出声的时候。 张子耀也开始放声痛哭。 两个鬼魂的哭声,尖利刺耳,直冲天上。 一群不知哪儿来的乌鸦,似乎被这哭声吸引。 在天上盘旋。 林弦,忽然很想抽一支香烟,可惜,因为贫穷,自从父亲失踪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抽烟了。 林弦叹息一声。 终于抬脚,离开了烧烤店的大门前。 而王娇彤则一边哭嚎。 一边跟张子耀,诉说着自己是怎么跳的楼,跳楼之后又是多么的悔恨,她在殡仪馆里看见父母的哭嚎,是怎样急的团团转,她又是如何结识的林弦…… 她最后,像是张子耀的亲姐姐那样,拉着张子耀的手,指着林弦。 “你可以信任他!” “他会帮我们讨回公道的。” 而林弦此时却没有立刻应声。 他走回了白乔楠的比亚迪汽车旁边。 此时的比亚迪汽车,两边的后门都开着。 白乔楠和陶星璨两个美好的女孩儿,一左一右簇拥着张子耀的祖母,那个有些佝偻的老太太。 那个老人,手里依旧死死的抓着传单。 眼眶红着,但已经不哭了。 她努力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因为陶星璨,告诉她说。 一会儿会让跟拍摄像老师,专门拍摄她。 她可以对着镜头,讲述自己孙子的信息,会有很多人看见。 这个老太太,不懂什么是直播。 但她看见了跟拍摄像师手里的摄像机,便以为林弦他们都是电视台的人。 她认为,那个摄像机,对准自己,自己就要上电视了。 对她来说。 上电视是一件庄重的事情。 不能泪眼婆娑。 在林弦回到轿车旁边后。 蓄着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也抬起了头。 他看着林弦,压低了声音。 “跟导演组那边联系过了。” “他们确定,节目组可以帮助这个老太太。” “一会儿直播间要调整一下。” “直播的同时,也会开启录像……“怦然心动”还有一个官方的剪辑号,可以把这个老太太的寻人启事,上传上去。” 林弦沉默的点了点头。 在场的活人里,只有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妪一心想找的孙子,已经死了。 张子耀鬼魂就在他的身后。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就在这时。 白乔楠抬起头,看着林弦,也看着蓄着络腮胡的摄像大哥。 她的眼眶也红红的。 “奶奶说她可以了。” 跟拍摄像大哥,一手提着摄像机,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导演组和导播组那边也都调试好了。” “奶奶,您不要紧张,我们这儿没有时间限制。” 车里的老人点了点头。 她蹒跚的挪腾下车。 庄重的站到了摄影机的前面,她粗糙,满是褶皱的手,掐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牌子,举了起来。 “我叫,李兰。今年六十八岁,老家最开始在兴隆县。现今居住在大官庄村!” “我的孙子失踪了。” “他叫张子耀,今年十三岁,他失踪的时候,上半身穿着蓝白色的运动装,那是他的校服,下半身穿着黑裤子!希望好心人,知道他的行踪,能和我联系!” “我能支付三万块的报酬!” 老人说完之后。 看见镜头还对着她。 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了。 但她似乎觉得,上电视的机会不容易。 她应该再说点什么。 所以她声音嘶哑的继续开口。 “我有两任丈夫。” “第一任丈夫……因为在厕所偷看女人屁股,被人发现,一路追一路打,最后跳进河里,被淹死了。” 林弦站在一旁,不禁皱起眉头。 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老人,为什么会说这些。 可是很快。 他就懂了。 眼前的这个老人,并不是对于现代新闻的传播规律一无所知。 她知道,无论哪一个年代的人们,都喜爱八卦。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和热闹。 她那因为偷看女人屁股,被追打淹死的丈夫。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一定让她变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是她莫大的屈辱。 但是现在…… 为了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为了让旁人,关注她失踪的孙子。 她把这件曾经,带给她莫大耻辱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弦往前走了几步,想要阻止。 但是却看见了,那个老人坚定的眼神。 李兰则声音嘶哑的继续开口。 “我的第一任丈夫,的确不是好人。” “他的死,在那些年里,让我一直抬不起头来。” “我当时在县里的纺织厂工作,是个女工。” “因为他的死,我上下班都只敢走在阴影里。我不敢抬头,我觉得所有人都在说我的闲话。” “那时候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是我的儿子,我和我第一任丈夫生下的孩子。他自幼调皮,但是体弱多病……要治好他,需要很多钱,那些年,纺织厂的效益,越来越不好,工资一降再降,很多女工也都被辞退了,我兢兢业业的工作,只想治好他的病……” “我在那时,认识了我的第二任丈夫。他叫张凡!” “他是个卖苹果的,不种苹果的时候,则在县城里,当个力工。” “我那天,在菜市场,买到了缺少斤两的蔬菜,去菜市场找菜贩理论,争吵起来时……是他帮我出的头。” 说到这里。 李兰苍老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甜蜜的笑意。 可是这丝笑容很快转瞬即逝。 “在菜市场和他结识之后,我后来去菜市场买菜,他都塞给我几个苹果,就这么一来二去,我和他走在了一起。” “我那时才知道,他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鳏夫配寡妇,倒是良缘。” “我俩结婚了。” “在县城里,我俩度过了幸福的几年,我又怀了孕,生下来第二个儿子,可惜好景不长,我的大儿子,身体越来越羸弱,去医院检查,是结核病,为了治大儿子的病,我俩努力工作,可是钱还是不够,一直都不够……最后大儿子,还是走了。县城里的房子也卖了。” “正好那时候我也被厂子裁了,他就提议,去他的老家,回村里,他说,他还有一把子力气,能养活我们娘俩!” “所以我们一家搬到了大官庄村。” “把第二个儿子,抚养长大。” “但或许是在大儿子生病时,我们在大儿子身上倾注的心血太多,冷落了小的那个;我们的小儿子,对我和张凡,一直心有埋怨。成年后,他就不着家了,直到他要结婚,他需要钱,才带着他的妻子,回来见我们。他的妻子,我们不熟悉,只知道是他在城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但我和他的父亲,我的丈夫,还是很高兴……我们的儿子,终于结婚成家了……” “没两年,我们的儿子,也生了儿子,他叫张子耀,刚满月,就被他的爸妈,送到了我和张凡的怀里,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儿。我和张凡,怎么看,怎么觉得亲切。” “可张子耀的父母,那两个年轻人,虽然生了孩子,但似乎早就貌合神离了!” “张子耀三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离婚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父母都不要他了!” “但我和张凡得要他!我俩养死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但也养大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努努力,也可以再把一个小男孩儿长大。” “张子耀,健康,聪明,又懂事;我总是和张凡说,这么好的孩子,真的是咱们的孙子吗?会不会是在医院抱错了。” “张凡那时候,就在一旁傻笑,他也不骂我,他从没骂过我,更没打过我,他是我的一生挚爱……” “我们的孙子,就那么一点点长大了,帮我们打理果园,还会和他爷爷一起去城里卖苹果……直到张子耀要上初中,张凡在工地打零工的时候,出事了,伤了腰,瘫痪了,工地赔了一笔钱,但张凡不舍得拿这笔钱去看病,他想把这笔钱存着,给我们的孙子上大学用。” “我争执不过他……我知道,他是害怕我俩年纪大了,要是两个人都死了,我们的孙子,就无依无靠了。” “半年后,张凡死了,解脱的死了……我想不到,年轻时,壮硕的他,死的时候,竟然会那么瘦弱,半年的伤痛,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 “为了省钱,我只能给他选了一个最单薄的棺材……下葬那天,我在他的坟前,待了一下午又一个晚上,那天,四周的景色荒无人烟,我一生的挚爱正在奔赴黄泉。” “张凡死后,张子耀更懂事了,可那孩子的脸上,笑容却少了!” “他更卖力的帮我打理果园,会一个人背着苹果,去城里售卖,而且每次都能卖的精光,苹果卖光时,他就笑着回来!” “他还会帮我洗脚,给我捶背,说等他长大了,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张凡死后,我其实也不想活了,可是一想到张子耀还没有长大成人,我就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撑……” “可现在,我的孙子失踪了。” “我不相信他会自己忽然消失不见……” “求求你们,见过他的,拨打这个电话,把他的行踪告诉我。” “你们会有福报的!” 撑了很久的李兰,这一刻再次开始哽咽。 她哭着,说不出话。 她已经拼尽全力捉住这次机会了。 白乔楠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 陶星璨低着头,也红了眼眶。 只有林弦,想要说些什么,又低下头。 拳头被他攥的咯吱作响。 真他娘的讽刺啊……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更讽刺的是,那五个小畜生,现在可能正在看着直播,沾沾自喜…… 林弦的牙齿都要被他咬碎了,因为除了李兰的在哭,他看见,张子耀也哭得撕心裂肺…… 那五个小畜生,必须死! 阴司鬼吏,让他们死! 第47章 穷极则呼天,痛极则呼父母亲人! 镜头前的老人。 呜咽着,身体越发佝偻。 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了,蹲坐在了地上…… 李兰太累了。 她这些天,先是在村子里寻找她的孙子,之后又是在附近的乡镇寻找,她找到北务镇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走了几天几夜,多少公里…… 她此时终于撑不住了。 林弦走到李兰身边,他把李兰扶起来,扶到了车里。 他想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 张子耀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别说!” “别跟我奶奶说,我已经死了。” “你说了,奶奶肯定活不下去了。” 林弦咬着牙。 “瞒不住的……” 张子耀再次哽咽。 “那也让她晚些知道。” “我被活埋的时候,一直在叫奶奶。” “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鼻骨被打烂,牙齿被砸掉,眼珠被拍成淤肿的浑浊血腥,然后眼睛被打掉,然后被填进湿润粗糙的泥土里,重量一点点压上来!灌满了血泥碎肉和骨渣的口鼻无论吸气还是呼气都做不到……” “我那时候就意识到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再也见不到奶奶,奶奶也会被我的样子吓傻的……” “我在土里一直叫着爷爷奶奶,但我一点都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被埋在土里的样子。” 林弦再次沉默…… 穷极则呼天,痛极则呼父母亲人。 在张子耀眼里,他的祖父母,就等同于他的爹娘。 林弦把李兰在比亚迪轿车的后座,安顿好后。 蓄着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提着摄影机也靠了过来。 他看着林弦,面露难色。 “接下来的拍摄进程怎么安排。” “还去北务山,拍日出吗?” “两位女嘉宾的状态也不太好。” 林弦回过头。 看见白乔楠一直抓着李兰的手, 眼眶红红的,豆大的眼泪,往下掉个不停。 陶星璨坐挨着李兰坐在车里,她的头发此时有些散乱,鼻头和眼眶也都是红的。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白乔楠的情况,林弦知道。 她是从小跟着姥姥(外婆)姥爷(外公)长大的。 陶星璨也很难过……但她暂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林弦挑了挑眉。 张子耀已经找到了。 他可能变成厉鬼的危机,暂时解除。 林弦其实已经动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看日出? 看什么日出…… 带着孙子“失踪”(惨死)的七旬老太,一起去看日出? 除非林弦疯了,否则他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可林弦刚想开口说话。 陶星璨忽然惊愕的抬起头。 她先是看了林弦一眼,冲着林弦使了一个眼色。 随后她立即下车。 拉着林弦的手腕,走到一边。 跟拍摄像大哥,连忙跟上。 但却被陶星璨,忽然凶戾的眼神阻止,不让他靠得太近。 林弦眉头微蹙。 他盯着陶星璨。 “你干啥啊?” “你不会真想看日出吧?带着李兰?这位七旬老太爬山……就算天边升起一轮红日,老人家的心情,也不会忽然好起来的。” 陶星璨无视林弦的插科打诨,她好看的脸上,表情依旧凝重。 “我刚刚一直在刷直播间……直播间里。有弹幕留言说,他知道张子耀的下落,但要求奶奶,先把钱打给他。” 林弦眉头皱起。 “去他妈的!” “肯定是骗子。” “脸都不要了。” “这种人,死后肯定要下地狱。小鬼会拽着他的舌头,往外面拔……” 可陶星璨脸上的表情,却更难看了。 “除了这种骗子……还有人说。” “张子耀,可能已经死了。” “留言的那个网友,说他是算命的,他给张子耀,卜了一卦,是“大凶”!我点进了他的抖音主页,发现他真的是个道士,他还在直播间里留言说!” “张子耀,就在北务镇,东北方向……” 林弦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北务镇,东北方向?那不就是北务山…… 他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张子耀,站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的衣角,正疯狂摇头。 “别,别带奶奶去那边。” “我尸体就被埋在北务山,你们不能带奶奶去那里。” “他们把我骗到北务山的山上,把我在山上活埋了,我在土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说,这地方,荒无人烟,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点,之前就有人在这里抛过尸,要不是杀人犯被逮捕,亲自指认埋尸的地点,警察根本找不到……” “我以为奶奶这辈子都不会找到这里,可她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 “她就快要找到我了,可这一次,我不想被她找到……” 林弦的神色复杂! 他小看了这群网友的实力。 华夏网友,果然卧虎藏龙,除了对象,什么都能找到,除了自己的感情问题,什么都能解决…… 这场直播,的确是帮助到了李兰…… 在社会关注度,不断提升的情况下。 张子耀的尸体,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杀害张子耀的那几个畜生。 也逃不掉…… 一旦张子耀的尸体被发现。 短则三天,长的话最多一周。 杀害张子耀的那几个小畜生,就会被逮捕。 但是……之后呢。 之后怎么办。 林弦盯着一旁,苦苦哀求自己的张子耀的脸…… 被逮捕的那几个畜生……他们好像并不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们甚至不会死! 因为他们的年龄还不够…… 他们被逮捕前,可能早就串通好了口径,甚至做好了伪证。 就算伪证被戳穿。 他们也不会觉得愧疚。 他们会怎么想呢? 他们会想…… “这几个坑比,把老子卖了!” “早就说了只要口风一致啥事没有!” “怎么他妈的连埋尸的地方也说出去了,草,那地方他们不说谁也发现不了!” “真他妈倒霉,我得想个说法把这事圆过去!” “老子有小畜生保护法,这波都奈何不了我”……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给爷等着!” 开庭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哭,会悔恨,会认错,会痛心疾首痛定思痛要痛改前非,会悔不当初悔之晚矣,追悔莫及,会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他们是真心的吗? 良知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唤醒良知。 那群畜生,在法庭上哭得,恨得,错得,痛得,悔得,保证得,可能是监狱生活不好过,可能是作案手法不娴熟,可能是筛选同伙没眼光,可能是善后预案不完备,可能是当初没有砸掉暴露他们的摄像头,可能是下次一定不要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决不可能是因为认识到霸凌张子耀和王娇彤,是错误的! 决不可能是认识到殴打,抢劫,凌辱,这些事犯法! 决不可能是因为他们亲手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打死,甚至一铲一铲的把那个孩子打得面目全非,埋得尸骨难寻…… 十几年,最多二十年之后。 他们会被放出来。 改头换面,娶妻(嫁人)生子。 再过个几十年。 他们甚至有可能会和王福,刘春霞一样,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而张子耀和陶星璨,早就没什么人记得了,只有他们的亲人,张子耀的祖母;陶星璨的爹娘,在痛苦中,了此一生…… 清白也是罪过?善良要被欺辱致死? 林弦忽然不寒而栗。 他厌恶这种结局…… 他奶奶的!!! 得在警察动手之前。 自己率先解决掉他们。 林弦的眉头紧蹙。 时间一下子就急迫了。 林弦没想到。 自己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一个向来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 有一天,需要和警察,争抢时间。 这几个小畜生,肯定还是要被警察逮捕的。 他们的罪名需要被公之于众。 但是…… 在他们被阳间的法律,惩处之前,林弦要先杀了他们!这是“现世报”! 他们作恶多端。 “现世报”来得急一些,快一些,也很合理,对吧…… 阴曹地府,不肯降下现世报。 那自己来做。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人留你到五更。 林弦不是阎王,但他拥有“罚罪权”! 他在阴曹地府定位,极其特殊,完全可以单干。 只是“单干”这件事,也不容易! 一想到,要和警察争抢时间,林弦就觉得头疼……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陶星璨。 终于忍不住,拽了拽林弦的衣袖。 她看着林弦,刚刚忽然沉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先是悲伤,随后惊怒,最后整个人身上,竟然杀气腾腾。 “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算命的说得也不一定对,可能是封建迷信。” “但这些弹幕,都不能让奶奶看见。”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带着奶奶回市区?我可以给奶奶订宾馆,安排奶奶的住处。但是大家都有工作,没办法一直陪着她;节目组,是负责录制恋综的;也不是公益寻亲节目……” “就算我们带着她回到市中心,她大概率,也会自己拿着“寻人启事”,继续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张子耀的踪迹。” “不找到张子耀,她不会死心。” 陶星璨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但是话说回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真的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这么久吗?张子耀不像是顽劣的孩子!” “我刚刚挨着那位老太太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不是焦急……而是……悲伤。” 林弦也终于抬起头。他忽然沉吟。 “瞒不了一辈子啊!” 陶星璨错愕的抬起头。 “你说什么?” 但林弦身后。 一直哭泣哀求他的张子耀,知道,林弦这句话是跟他说的。 他松开了一直拽着林弦的手。 好半晌之后,那个贵少年终于下定了决心。 “奶奶可以知道我的死亡,但绝不能,让她看见我的尸体。” 林弦点了点头。 他压低了声音。 “这件事我来操作……” “不过这也需要和警察抢时间。” “张子耀,相信我吧,你的仇,我背了!” 第48章 愿意为他们出头的大人;大量的鬼魂群众出现了 夜幕风呼黑夜里。 鬼少年抬起头。 在这几天,变成鬼魂后,漫长的黑夜里,他好像,第一次见到了一缕光亮。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为什么要帮我?” 林弦瞥了鬼少年一眼。 “为了钱(阴德)!” “你值三千……” 鬼少年一下子就懵了。 随后林弦又瞥了不远处的王娇彤一眼。 “你目前不知道值多少钱(阴德)!” “但是应该也不少。” 林弦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又接着开口。 “当然……也为了一些抽象的东西。” “公平,公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少年少女的亡魂。 这一刻都聚在了林弦的身边,小声抽泣。 好像在经过那漫长的霸凌虐待之后,终于碰到了一个愿意为他们出头的大人。 …… 在经过和蓄着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还有节目组商议之后。 林弦他们最后取消了,前往北务山看日出的计划。 这也让林弦,长舒一口气。 李兰现在的状态太差了。 林弦不敢想象,她要是意外见到张子耀,被虐待残杀的尸体,会是什么状态。 王娇彤父母,在殡仪馆那尖厉的哭声,林弦现在都无法忘记。 但林弦,他们也没有立刻开车返航。 李兰在比亚迪的汽车后座,哭累了,睡着了。 这可能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睡得第一个好觉。 林弦他们不敢惊醒她。 所以三个人,连带着跟拍摄像。 商量了一下,走向那家烧烤店。 林弦刚走到大门口。 之前和林弦发生过争执的烧烤店老板,就拿着个锅铲走了出来。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你们要干什么?” “我真的没凶那个老太太。” “你们还要不依不饶啊?”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不要太嚣张。” “还有……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女儿是无辜的!” “江湖上混,咱们要讲道义,祸不及家人!”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和陶星璨还有白乔楠,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陶星璨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大哥,你别误会。” “我们是来吃饭的。” “周围没有开着的店铺了。” “你让我们进去坐坐吧。” 看见陶星璨,灿烂的笑脸。 那个烧烤店老板的态度,一下子就缓和了。 “这样啊!” “早说嘛!” “我就说,你们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姑娘,不可能跟我呜呜喳喳!” “行,来吧,来吧……” “店里那几桌喝大的客人,都走了。” “我家店,主打一个经济实惠味道还好……” 那个烧烤店老板,莫名其妙的开始自夸起来。自夸之后,他又在自家店的门口,哈哈大笑…… 林弦现在确定了。 这个烧烤店老板。 之前和李兰推搡,的确没有一丁点坏心,他只是纯粹的缺心眼…… 烧烤店不大。环境也一般,但很有烟火气。 店内充斥着孜然和啤酒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店内的收银,服务员,烧烤师傅,都是老板自己一个人。 在林弦他们点完餐后。 那个老板,也在烧烤炉子前,忙活了起来。 烟火升腾…… 林弦他们决定,在烧烤店,等到李兰睡醒。 …… 而此时的林弦不知道的是。 阴曹地府,696号鬼城。 支持他的团伙。 已经壮大了一倍。 除了4824号鬼村的那些孤魂野鬼。 还有一部分696号鬼城的城中鬼,也下定决心,移居到4824野鬼村。成为林弦的忠实拥趸。 696号鬼城,东城门,街道的小摊,在曹老鬼的指挥下。 终于被拆了。 曹老鬼,觉得,他们在696号鬼城的宣传任务已经结束了。 能拉拢来的鬼,都已经拉拢到了。 城中的其他鬼魂,也大多知晓了林弦的名号。 他们需要换一个地方继续宣传…… 新的传单和新的大旗,都已经制作完成。 曹老鬼的制定的下一个巡游地点,是848号鬼城。 这座鬼城,编号虽然比696号鬼城的编号大。 但是这座鬼城的“镇魂鬼差”或者说“鬼差城主”,最近如日中天。进升飞快。 很多鬼魂,都慕名向着848号鬼城,聚集。 希望在848号鬼城,扩张的时候,自己也能变成城中之鬼。 而在696号鬼城,到848号鬼城的路途中间,还散落着诸多野鬼村。 这些野鬼村里,居住的孤魂野鬼。 也是曹老鬼想要拉拢的对象。 这些野鬼,虽然贫困。 但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群众。 群众不分高低贵贱。 只要愿意支持他们林大人,那就是他们的同党。 在曹老鬼的指挥下。 一众鬼魂,重新出发了。 这群鬼魂们,不仅扛着旗,拿着传单。还背着行囊,携家带口…… 那些行囊,都是打算从696号鬼城,移居4824野鬼村的鬼魂们的行囊。 至于696号鬼城里的其他鬼魂们。 则是目送着这支队伍,缓缓离去。 他们议论纷纷。 “糊涂啊!大家都挤破了脑袋,往上攀登,竟然还有往下移民的?” “看着吧!有他们后悔的。只要我还待在鬼城里,再等个一百年,投胎的名额怎么也能到我手里吧。” “魏老鬼,不是我打击你,一百年前,同样的话,你说过。” “我怎么觉得,这支队伍的背影,那么眼熟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说的不会是课本书里的老照片吧……阴曹地府,真的会被改变?那十殿阎罗,可是几千年都没有变过!” “谁知道呢,林弦那样的鬼差,阴曹地府,之前也不曾出现过……” …… 在696号鬼城,众多鬼魂的注视下。 曹老鬼,捧着他的鬼手机,带着众多的鬼魂。 昂首阔步的,迈出了696号鬼城的大门。 他手里的鬼手机,一直锁定在“怦然心动”官方账户的直播间。 为的就是时刻能看见林弦的动向。 曹老鬼知道,林弦,现在正在为自己的第二个悬赏操劳。 这一次,鬼差大人,是要帮一对遭受霸凌,最后冤死的少年少女,讨回公道。 这件事要是处理好了。 鬼差大人,又能收割一波粉丝,拉拢一大波人心。 而就在曹老鬼这么想的时候。 他们的队伍,也已经离开了696号鬼城的范围。 来到了城外的幽冥之地。 这里是孤魂野鬼漂泊的地方。 有些野鬼,连野鬼村都住不起,就只能在这种地方漂泊。 渴了饮黄泉水。 饿了吃冥府土。 在幽冥之地行进! 需要处处小心。 因为有些孤魂野鬼,在这种地方漂泊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了鬼强盗。 曹老鬼,对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哪怕如此…… 当曹老鬼,带着队伍,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 看见前方道路上,插着的一把鬼煞刀的时候,他还是惊了。 鬼煞刀,一般都是鬼差的持有物。 在幽冥地带,可不常见。 鬼煞刀,插在路中间,是拦路打劫的标志。 曹老鬼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知道还是逃不过。 所以他干脆大声嘶吼。 “当家的,出来谈谈吧!” “要多少过路费啊……” “但是说好了,我们也穷,给不了你许多阴德。” 而就在曹老鬼,吼完那一嗓子之后。 道路两侧的冥府灰沙,忽然开始颤抖。 一只只干枯瘦削的手,从灰沙下钻了出来。 随后灰沙被拨开。 钻出来的,大大小小的鬼魂,竟然都是从八九岁,到十三四岁的孩子!!! 都是鬼少年。 这些贵少年,有的身上满是烫伤;有的嘴裂豁牙;还有的鬼少女衣服散乱,下半身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曹老鬼的身后,立刻有鬼魂惊呼。 “少鬼帮!” “天杀的,怎么碰到的是他们。” 曹老鬼疑惑的回头。 却看见,一个原本是696号鬼城的城中之鬼,神色紧张的靠了过来。 “曹老大,这是696号鬼城外,最不好惹的一群野鬼……都是怨气深重的鬼少年。” “看见他们身上的伤没,那个……是在学校时,被人霸凌,围殴,拳打脚踢,扭打之下,从楼上跌落摔死的。” “那个,是父母离婚,跟随母亲嫁到继父家后,被继父欺辱多年,失了清白,最后在杀了继父后,自杀枉死的。” “那个,看起来最是凄惨,在学校被孤立,欺凌,在家被当做父母的出气筒,天天挨打……最后被活活烧死的……他被烧死之后,他的爹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生前都是苦命的孩子。” “死后因为怨气深重,进不了鬼村,鬼城,也不愿去地狱洗脱罪孽,因此就这么在外飘着!成了打家劫舍的野鬼帮!” “最好别惹他们!早早给了他们阴德,咱们绕着走。” 曹老鬼此时愣了一下。 “没人替这些孩子,主持公道?” 曹老鬼身后的那个696号鬼城的鬼魂,也愣了一下。 “什么公道?让谁帮他们主持公道,生前死后,谁在意他们?”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公道!” 曹老鬼此刻身体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鬼手机。 忽然想到了什么…… 大量的可拉拢的群众出现了。 胡说,谁说没公道的,有公道啊……这茫茫阴曹地府,是有鬼差,在意这群鬼少年,愿意为他们出头的! 第49章 他妈妈一过来,他就不挣扎了 曹老鬼,捧着手里的鬼手机。 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而就在这时。 那柄插在地上的鬼煞刀。 也被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少年给拔了出来。 那个鬼少年,身上脸上都是狰狞的疤痕,这代表着,他死后被分尸了。尸体的印记留在了魂魄上…… 他的脖子上的伤疤最是明显,死因,应该是被人勒死的。 少年提着鬼煞刀。 明显是这帮鬼少年的首领。 曹老鬼还注意到。 除了这群鬼少年外。 不远处的荒芜之地。 鬼影重重。 这片幽冥之地的鬼魂,都聚集了过来,不过看样子,他们只是过来看热闹的。 而就在这时。 手持那柄鬼煞刀的鬼少年,抬起头。 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这么多人,要你们一千,不过分吧!” 曹老鬼的面色一变。 “一千?” “你怎么不去抢……” “不对,你们现在就是在抢。” “但一千也太多了。” “我们都是野鬼村出来的,一年到头,根本挣不到什么阴德。” 但是曹老鬼的话没说完。 他的身后,刚刚说话的那名696号鬼城的城中之鬼,再次紧张兮兮的开口。 “咱们凑一凑,也不是不行。” “这小子,我认识,他叫胡衡!我生前,和他是老乡。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他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 “是被他母亲的情人……还有生母,联合杀死的。” “这个案子,当年在我们当地,闹得很大!所以我知道的比较清楚。” “胡衡的亲生父亲在他刚上初中时就去世了,此后,他和他母亲一起生活,但因为家里不富裕,所以在他生父死后,他就辍学打工,做一些体力活,因为家庭问题吧,他在外面,一直挺社会流里流气的。他出事后,大家都说,一定是这个男孩儿,在外面招惹了不正经的人渣。” “可后来警察调查之后才发现,凶手竟是胡衡妈妈的情人,那个男人,有自己的家庭,夫妻关系和睦,还有两个女儿。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认识他的人都不相信他竟会出轨,杀人。对比男孩的品行,大家都觉得男孩或许是做了什么,导致了男人暴怒才会造成悲剧。” “但最后案情公布出来后,大家才发现,不是这样的,胡衡只是想阻止那个男人继续和他母亲继续交往……因为这有违人伦,胡衡只是不想自己母亲被人戳脊梁骨!” “而凶手为了维持和胡衡母亲的关系,竟然对胡衡动了杀心;可因为胡衡个子高,又早早的辍学打工,身强体壮,所以凶手不敢一个人动手。” “可没人能想到,那个杀人犯,叫来的帮凶,竟是胡衡的亲娘,两人,在胡衡母亲的家中,一起杀害了他!” “那个男人,叙述杀人过程时曾说:“我根本压不住他,他力气太大了,我让他妈妈帮忙按住他,他妈妈一过来,他就不挣扎了……”” “他死后,被分尸焚烧,警察是在河里,找到的他的脑袋。凶手虽说被抓了,但是被判的是死缓,表现良好的话,也就是个无期……” “他怨气太深了,死后差点直接变成害人,变成厉鬼,但是在变成厉鬼之前,他被鬼差给抓住了,押解回了阴曹地府!” “他阴德不够,投不了胎;他心有怨气,也不肯入住野鬼村,于是便跑到了这幽冥之地,变成了打家劫舍的拦路鬼。” “咱阴曹地府的风气,你也是知晓的,只要不对鬼差出手,根本无人管你作奸犯科……纯纯封建社会;要不是这样,大家也不会抢破脑袋,想要投胎。” 曹老鬼幽幽一叹。 “也是个可怜孩子。” 但曹老鬼的身后城中之鬼,摇头如同拨浪鼓。 “曹老大,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觉得他可怜的。” “我的意思是,这小子不好惹。” “这群小野鬼,对人间,满是怨怼,早就不想投胎了。和他们冲突,咱们占不到便宜。” 曹老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后捧着鬼手机,向着那个提着鬼煞刀的少年走去。 随后他把手机举起来。 “少年,你喜欢看恋综吗?” 提着鬼煞刀的胡衡都懵了。 “啥?” “恋综?” 曹老鬼点了点头。 “对,就是恋综。素人恋爱综艺,在阳间特别火。” 胡衡满是疤痕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你有毛病吧。” “打劫呢,老头。” “看见这刀没,这刀,就算你是鬼魂,也能砍了你。” 但曹老鬼的面色如常,浑然不惧。 “我知道;但你看恋综吗?” 胡衡此时把手里的鬼煞刀横亘在了曹老鬼的脖子上。 “我看个鬼啊!” 但就在这时。 曹老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张传单,强硬的塞到了胡衡的怀里。 “没错,就是看鬼!” “看我家鬼差大人。” “我家鬼差大人,是目前阴曹地府,唯一的生人鬼差。” “拥有自行赏善罚恶的特权。未来一定会成为阴曹地府,独一无二的大明星。给阴曹地府,带来变革,让阴阳两界,都有公道可言。” “而他现在,正在阳间参加一档阳间的恋综直播,你有兴趣了解他的话,可以加入我们的队伍。” 曹老鬼说这话时。 他的身后。 4824野鬼村的野鬼,也开始挥舞,他们给林弦,制作的那面应援大旗。 这一幕,让原本凶神恶煞的胡衡都懵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曹老鬼。 “不是……哥们儿,你死的时候,年纪不小了吧!到了阴曹地府,还当脑残粉啊?” 但是曹老鬼,无所谓的大手一挥。 “这不是脑残粉。” “我们只是鬼差大人的狂热追随者。” “鬼差大人,目前,正在帮助两个和你们有同样遭遇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生前都遭遇了霸凌;不公;冤屈……鬼差大人要帮这俩孩子讨回公道。” “了解一下吧!入股不亏……” 胡衡脸上的表情扭曲,要被气疯了。 他没见过这种疯鬼。 “别他娘的开玩笑了,鬼差里,哪有好人(鬼)啊?” “都是剥削压迫鬼的混账玩意。” “不交阴德是吧!兄弟姊妹们,动手,抢他们的。” 曹老鬼面色一变。 也大手一挥。 “兄弟们,保护好咱的物资!” “动手的时候,记得也让这些孩子看看传单。” “这次虽然谈崩了。” “但打完之后,可以再谈!” “他们现在不愿意了解咱的鬼差大人,那就只好打服他们之后,再让他们了解。” …… 这一刻,幽冥之地,两拨人马,彻底扭打在了一起。 大旗飞扬。 传单乱飞。 那些传单,甚至都飘到了不远处,在荒芜之地,看热闹的那群鬼魂的手里。 这些鬼魂,此刻也都是懵的。 他们本来就是来看个热闹,没想到两边真打了起来。 他们低头看着手里的传单。 “这个鬼差谁呀,之前没听说过?” “有鬼吏,不压迫剥削手下的鬼魂?还帮他们讨还公道?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群过路的鬼魂,一定是被洗脑了。” “他们宣扬的鬼吏,貌似才九品,九品鬼吏,就想改变阴曹地府的制度?痴鬼说梦!” “但话说回来,这群过路鬼,战斗力不弱啊!和拦路鬼打得有来有回的,两边估计要厮打很长时间,这群过路鬼,生前都是干什么的?” “看这群过路鬼的精瘦的体型,不是工人,就是农民……” “哦……工人和农民工的队伍啊……怪不得呢……” “等一下,再说一遍,什么和什么组成的队伍?” …… 而阳间的林弦。 并不知道。 他在阴曹地府的追随者们。 为此他已经和别的鬼魂群体打了起来。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林弦,正坐在白乔楠,比亚迪的副驾上,返回市中心。 陶星璨陪着李兰,坐在轿车的后座。 李兰仍旧死死抓着手里的寻人启事,脸上的表情,局促不安。 “几位好心人。” “我很感谢你们。” “但我还得找我孙子。” “他应该没去市里。” “如果去了市区,人那么多,又有监控,肯定早就找到了。” “我还是想去周边的县城,再找一找。” 坐在副驾驶的林弦,略微沉吟。 “可是您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您一个村,一个村的去找,一家店,一家店的去敲门,得找到什么时候。” “您别客气。” “带您回市中心,也是节目组的意思。” “因为您的事情,“怦然心动”节目组,被全网夸奖。“ “您也是给了节目组一波流量。” 林弦这一次没有说谎。 因为昨晚的事情。 “怦然心动”在各大平台的,评分,都上涨了。 尤其是,在“怦然心动”的抖音官方账户,置顶了“张子耀”的寻人启事后。 观众们纷纷夸奖,这个恋综节目的导演组,还是有良心的! 不枉大众,对于这个节目的支持。 连带着,就连林弦的风评,竟然都有所扭转。 因为是他,第一个看见,并在烧烤店门前,保护了李兰。 现在恋综的观众,纷纷叫他“烧烤哥”,也有叫他“寻人哥”的,还有叫他“路见不平一声吼哥”的…… 林弦对此很不满意。 这些外号,削弱了他在观众心目中,尖酸刻薄的形象。 人设不保,节目组承诺给他的一百万,就也容易不保! 但和人设相比,林弦目前,又更急迫的事,需要忧虑。 他一路上,一直在思索,给那五个小畜生,设计怎样的“现世报”…… 罪人一共有五个。 全部分散…… 还要抢在警察之前,做掉他们,勾魂罚罪。 这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现在,“张子耀”的失踪,被“怦然心动”节目组,上传到了网上。 那五个小畜生。 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个信息。 他们五个,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安?焦虑?惶恐……还是后悔? 林弦低下头。 看见王娇彤,拉着张子耀,正蜷缩在自己的身边,躲避着从车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他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 那五个小畜生是什么样的心情都无所谓了。 就算后悔也晚了。 属于他们的“现世报”,他们逃不掉的…… 鬼吏叫你三更亡,断不留你到五更! 第50章 五个该死未死之人;他们杀了我还抢我的钱 林弦没有和白乔楠,陶星璨,返回心动小屋。 因为他还要回殡仪馆上班。 所以他在半路就下车了。 搭乘地铁,去往单位。 下车前,他已经和陶星璨她们商量好了,李兰暂时由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负责照顾。 陶星璨和张子耀的鬼魂,则跟在林弦身边。跟着他上了地铁。 由于身边有鬼跟着。 导致林弦周围的温度,极低。 旁人一靠近林弦,就觉得浑身不自觉,似乎有冷风,从脖颈子的位置,灌进来。 所以林弦的身边很是空旷。 他和王娇彤,张子耀,一人三鬼,并排坐在地铁的座椅上。 林弦看着地铁外,划过的广告牌,压低了声音。 “杨雄,马启明,李承,孙诗琪,李红诺。” “这五个人的具体信息,你们俩了解多少?” 王娇彤和张子耀,对视了一眼。 张子耀,挠了挠头。 “我和他们不熟。” “我只知道,马启明家,好像挺有钱的。” “每次都是他拿钱,买我的苹果。” “我一开始很感谢他。” 但就在这时,王娇彤摇了摇头。 “有钱的不是马启明。” “有钱的是孙诗琪。” “马启明的钱,都是孙诗琪给的。” “马启明,孙诗琪,李红诺,都是我们学校的。” “孙诗琪和我是同学。” “马启明和李红诺,是外班的。” “杨雄,李承,是马启明的发小,但两个人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马启明家里做一点小生意,好像是卖水果的,但其实家里也不算有钱。” “他和杨雄,李承,三个人,初中的时候,曾经一起盗窃。” “孙诗琪和马启明是早恋关系……但是最先欺负我的,就是马启明,他知道我是从外地转校来的之后,要了我的微信,我当时很高兴,以为在新的学校,交到了朋友。” “结果第二天,我就被孙诗琪堵在了厕所里……” “她说我勾引她男朋友,她带着一群女生,在女厕里,抓我的头发,踹我的肚子,扒我的衣服,拿手机拍我的照片,她骂我,是贱人,是母狗,是骚货……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告诉老师,就把照片发出去……我当时害怕极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王娇彤的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低下了头。 张子耀在一旁,握住了王娇彤的手。 这一刻,这两个少年少女的鬼魂,像极了亲密无间的姐弟! 林弦默默叹息一声…… “那……李红诺呢?” 王娇彤,重新把头抬起。 “她是孙诗琪的跟班……” “在我转学过来之前,她经常被孙诗琪欺负。” “但在我出现之后,她欺负我,辱骂我,比孙诗琪还要多,我第一次被马启明他们轮番欺负,就是她把我骗到的ktv的包厢。” “她锁住了包厢的大门,把包厢里的歌声,开到最大。无论我怎么嘶喊,怎么求救都没用,她还举着手机,录下了视频……” “她跟我说过,有了我……孙诗琪他们,就不会再欺负她了。她的家庭条件也一般,父母离婚了,她跟着父亲生活。” 林弦的眉头紧蹙。 “这不是她可以欺负你的理由。” “为虎作伥……这和伥鬼有什么区别?” 林弦的眼中闪烁幽芒。 又把头转向张子耀。 “所以……他们又为什么要杀你,张子耀。” “埋尸杀人,真的只是因为你不听话?” 张子耀抬起脑袋。 “不是的……” “他们是想要我的钱。” “因为奶奶年纪大了,所以卖苹果的收款码,是我微信的收款码。” “他们那天,看见了我手机里微信的余额。” “一共一万两千四百三十六块八……” “是家里果园,一年全部的收入。” “李承看见后,就让我把钱都转给他。” “我不肯,我说,那是奶奶一年的辛苦钱……我可以挨打,可以陪着他们玩,但是钱绝不可能交给他们。” “李承那次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拍了拍我的脸。” “三天后,他们找到我,把我打了一顿,抢走了我的手机,之后把我给活埋了。” “我被杀死了,手机里的钱,也都被抢走了。” “什么都没了……” 张子耀也低下了脑袋。 他这一次,没有愤怒。 只是悲伤。 王娇彤,拍了拍张子耀的脑袋。 “别难过!” 接着王娇彤又抬起头。 “孙诗琪的舅舅,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班级的班主任,对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多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拉我出去,只是为了轮流欺负我罢了!” “我最开始,还心存幻想,把马启明欺辱我这件事,告诉了孙诗琪,但是她只是冷笑着骂我是妓女……后来我才知道,我被马启明他们轮奸这件事,孙诗琪早就知道了。她甚至看过我被欺负的录像……” “再后来,在ktv包厢里,孙诗琪也出现了,她冷冷的看着我,也会举着手机录像!说要把录像发给班里的同学!让同学们都知道,我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林弦抱着膀子,低头不语。 只是他的脑子里,设计的,这五个小畜生的死法,被他推翻了数个版本,随后又重新设计。越是了解这几个小畜生的行径,林弦就越是觉得,他之前设计的“报应”,都太便宜他们了…… 而就在这时。 地铁到站了。 林弦带着张子耀和王娇彤,走下列车。 又带着他们,回到殡仪馆。 林弦带着他俩,直奔业务区。 此时虽然是白天。 大多数鬼魂们,都还不见踪影…… 但是这里毕竟是殡仪馆。 有零散的鬼魂,在阴影里飘着。 林弦从阴气极重的阴影里,把一个鬼魂抓了过来。 那是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男鬼。 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年纪! 这个鬼魂,是之前曾跟着林弦他们,一起前往市区,帮郑春和复仇的鬼魂之一。 他认得林弦…… “鬼差大人,找我有事儿?” 林弦眼神闪烁的盯着他。 “去!” “去通知殡仪馆里,你所有能找到的鬼魂。” “我要他们帮我调查五个人。”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从兜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了那个鬼魂。 那是一张鬼魂可以碰触到的黄纸。 黄纸上,写着五个人的名字,年龄,还有一些体貌特征。 那个鬼魂,接过黄纸,愣了一下。 “鬼差同志,这是?” 林弦眯缝起双眼。 “五个该死未死之人!” 鬼魂又看了一眼,林弦身后的王娇彤和张子耀。 他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我这就去打听!” 那个鬼魂捧着黄纸,扭头就钻进阴影里,身影渐远…… 只是他离去时,止不住的摇头。 “作孽哦!” “现在的这群小畜生,下手真他娘的狠!” …… 而在林弦,开始调查那五个小畜生的时候。 京城,第十中学。 高一,四班。 女厕所里。 一个长相精致的长发少女。 正面色阴沉的看着手机。 手机里播放的正是李兰,举着张子耀的寻人启事哭诉的视频。 少女的身边。 另一个,模样清秀,留着短发的少女,怯怯的开口。 “怎么办?” “张子耀被咱们杀死这件事,不会被发现吧?” “诗琪你说句话啊!” 但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 长发少女竟然一巴掌,抽在了短发少女的脸上。 随后她一把抓住短发少女的头发,眼神凶戾。 “你们杀得人,凭什么带上我?” “你这个蠢货,竟然还和马启明他们一起去挖坑……” “你们这些傻逼!” 被拽着头发的短发少女,眼中蓄着泪花。 “我错了,诗琪!” “是马启明叫我去的。” “他们想要张子耀手里的钱。” “他说这么长时间,都是花你的钱,他也想花钱,给你买礼物。” “他说,他是为了你,才杀的人。” 孙诗琪,那张精致的脸,更加愤怒了。 但她不敢大声。 “什么叫为我杀的人?” “我又没杀人。” “你们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被抓着头发的少女,可怜巴巴的眨巴着眼睛。 “可是,可是……我们是一伙的。” “王娇彤身上的那些疤……都是你用卷发棒烫的,还有她的那些照片。” “我的照片也在你手上!” “还有林晓婷,张芳瑜,王彤,马思佳,郭玉……” 孙诗琪的脸,更扭曲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李红诺!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也想死啊!” “他妈的。” “我告诉你,这些事情,都是你们犯的,和我没关系,我下学期读完国际班,就要去国外上学了……” “至于你们,现在最好想想怎么串供!想着怎么少坐几年牢!” “我如果清清白白,在外面,还可能帮你们,我要是出了事,你们全都得完蛋……你们串供的时候,绝对不能把我的信息透露出去……” “放心,你们死不了的,你们才多大!又判不了死刑,怕什么?” “一个乡下的小杂种,杀了也白杀!找不到尸体,就定不了你们的罪!记住,法律是保护我们的!” 第51章 学习新思想,争做阴曹地府的新青年! 十中,坐落在是京城郊区。五环以外。 和十中,隔着两条街的长新街。 是一条娱乐街道。 穷鬼酒馆;台球厅;桌游馆;剧本杀店,甚至麻将馆,都坐落在此。 大量的辍学青年,或者一些不学无术的职高学生,都喜欢在这里聚集! “奇迹桌游馆”,就是这些不良少年,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之一,一楼是剧本杀店,二楼则是台球厅…… 此刻,奇迹桌游馆的二楼台球厅的厕所,烟雾缭绕。 台球厅的厕所大门,被人反锁。 厕所里,三个少年,面色阴沉的抽着烟。 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穿着牛仔裤,黑色上衣的少年,面色难看的,举着手机。 手机的屏幕里,播放的也是李兰,举着“张子耀”的寻人启事,哭诉的视频。 另外的两个少年,一个身材瘦小,身上穿着冲锋衣外套,此时面色煞白,像是被吓坏了。 三个少年里,唯一还算冷静的,是一个穿着蓝白色运动装(校服)的少年。 那个少年,带着黑框眼镜,面容白皙,五官立体。要不是他此时嘴里叼着烟,眼中流露出狠辣。 光看外貌。 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个少年,是个长相英俊,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而就在这时。 那个瘦小的少年。 拉了拉校服少年的衣袖。 “马哥!咋办?警察会找到我们吗?要不我们去自首吧?反正我们还小,进去几年,没准就放出来了。” 但就在这时。 叼着香烟的校服少年,瞥了瘦小的少年一眼。 “杨雄,之前分钱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怂。” “一万多块钱,分到你手里三千,转头你就全充进游戏,买了皮肤。” “你在游戏里,炫耀那一身“新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怂。” “杨雄,你要是敢自首,我就把你也给杀了。” “你知道的,以我和李承的年纪,多杀你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死不了……杀一个,杀两个都一样。” 瘦小的少年,立刻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开玩笑的,马哥!” “咱都是哥们儿。” 校服少年,也笑着拍了拍杨雄的脸。 “记得我们是兄弟就好。” “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放心,我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 “没有找到我们,我们就装不知道。” “如果找到了我们……我们应该说什么?” 校服少年,面色阴翳的盯着杨雄。 杨雄咽了一口唾沫。 “张子耀,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对他很好,他卖不出去的苹果,都是我们买的。” “但是他因为家庭原因,性格一直有问题,他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他,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他有精神病……不,是抑郁症,对,抑郁症!” “他有一天,给我们发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人就失踪了。” “他之前和我们这些“朋友”说过很多次,他不想活了,他想要跳河。之前在北运河边的时候,他就想往下跳,被我们拦住了,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找到他的话,估计只能去河里找了。” 校服少年的脸上,这时终于露出笑容。 “对,就这么说。” “误导他们的调查方向!” “我们都是好孩子,是张子耀的好朋友。” “我们之前拿着张子耀的手机,已经做好了假的聊天记录。” “完全可以洗脱嫌疑。” “而且我们都是小孩儿……警察不会怀疑我们的。” “让这群傻逼,去河里捞吧。北运河可是直接他妈的通向大海!” 校服少年面色狰狞的嘿嘿干笑两声。 “只要我们把口供串通好,就什么事也没有。” “就算被戳穿了,也没关系,我们不会死的,我们的年龄不够嘛!进去待几年就出来了。” “反正咱仨,上大学都费劲。而且现在这个社会,大学毕业了,也是当牛马,念书没有屁用。咱们趁着现在年轻,也快活够了,睡过处女,喝过烈酒,比那些社畜强多了。只要死不了,就没问题,在里面好好表现,就能减刑;等出来了,咱们做点小生意,不比那些臭傻逼,打工仔强?在里面没准还能像电影里一样,认识厉害的大人物呢。” 校服少年的话,让旁边的两个少年,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校服少年又狠狠抽了几口香烟。 “串供的事我和孙诗琪还有李红诺也说了!” “你们都记住了,我们是张子耀的朋友。” “之前打骂他的那些视频,都给我删干净咯,一个也不准留。” 另外两个少年,点头如捣蒜。 但就在这时。 那个身材壮硕的少年,犹豫了一下,声音嘶哑。 “王娇彤那个婊子的视频呢。” 校服少年立刻抬起头,愤怒的瞪着他。 “当然也得删啊!” “他妈的。” “这个贱人!可惜了,老子还没玩够儿呢。” “她真好玩儿……嘿嘿……” “啊!她第一次的那个视频,我好像在电脑里备份了,今天再看一次,就得删了。” “真可惜……” 厕所里烟雾缭绕。 三个少年的身影,都隐匿在烟雾里。 他们的影子,在烟雾中,渐渐扭曲模糊,看不清是“人”的样子…… …… 此时,随着时间推移。 天色渐渐昏暗。人们下班,休息…… 而同州殡仪馆,却变得热闹了起来。 尤其是火化区。 还不到午夜十二点。 就已经鬼影重重。 林弦带着王娇彤和张子耀,来到火化区的时候。 少年和少女,都惊呆了。 他们从没想到……会在一个地方,同时见到这么多的亡魂。 这些亡魂,还冲他们打招呼。 “诶呀!这个妮儿,这么年轻,咋就死了?太可惜了。不过没事,看见鬼差同志没,咱都是关系户,你去了那头早早投胎!下辈子一定好好生活。活到我这个年纪再死!” “臭小子,你今年多大,感觉和我孙子一般高,刚上初中吧!咋就死了?这一身的伤,哪个畜生干的?” “鬼差同志,我死之后,去哪个单位报道啊?投胎转世这种事,我能找关系吗?我儿子现在,在国企当领导,有啥需要他的,您吱声,我给他托梦,让他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 殡仪馆的这群鬼魂的热情。 让王娇彤和张子耀,很不适应。 他们死时都是少年。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倒是林弦,气定神闲。 他早就习惯了和这些鬼魂打交道。 而就在这时。 他在白昼时,交代任务的那个身材瘦小佝偻的男鬼。 挤到了林弦的身前。 他把手里的黄纸,递还到林弦的手上。 “鬼差同志。” “您交代的事情,我打探了一圈儿,打探得都差不多了。” “能打听到的信息,都打听了……” “这几个小畜生,都住在南边,咱的殡仪馆,在最东边,认识那几个小畜生的,实在不多,但幸好也有几个,家是在房山区那头的。” “还有……鬼差同志,我叫,张有德,您可得记住我哈!我明天就要走黄泉路了。” 林弦抬起头,先是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黄纸。 黄纸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这都是鬼魂,留下的字迹。 活人是看不见的。 当然,林弦这个特殊的存在例外。 他当时交给张有德这张黄纸,为的就是这个。这种黄纸,鬼魂不仅能够触碰,还能在上面留下字迹…… 张有德交还给林弦的这张黄纸上。 详细写下了,马启明,杨雄,李承,李红诺,四个人的家庭住址,电话,家庭情况,甚至包括他们父母的工作单位和地点…… 但是孙诗琪的信息,却少之又少。 不过林弦已经很满意了。 他抬手拍了拍张有德的肩膀。 “张有德是吧。” “你干的很好。” “你会有福报的。” 张有德喜出望外,连连给林弦道谢。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 但他不知道的是。 林弦其实和阴曹地府那头不是很熟。 但他也不是给张有德画大饼…… 他收获了林弦“感恩的心”! 等林弦以后飞黄腾达了,肯定会给他福报的! 林弦掐着手中黄纸,吐出一口浊气。 王娇彤站在林弦身后,怯怯的开口。 “您要做什么?” 林弦把手中的黄纸,缓缓收好。 “我要去一趟阴曹地府。” “我给他们设计的死法,单靠我一个没办法达成。” “我需要同党。” “最好能从阴曹地府那边,借调几个强有力的帮手!” “不能带团队,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干到死。” 林弦眯缝起双眼。 虽然林弦,兼职鬼差,兼职了这么多年。 但是说实话。 阴曹地府,他还没去过。 不过这些天来,他通过勤勉的练习“明魂之术”;魂魄已经壮大到,可以施展“通幽”——也就让魂魄,往返阴阳两界的秘术。 施展通幽之后,自己也将走上黄泉路,不过这条黄泉路,可以回头。 黄泉路通往的地点,由施展“通幽”的鬼差,自己设定,一般通往的,都是鬼差留存在阴曹地府的特殊坐标地点。 林弦没在阴曹地府,留存过坐标。 所以他打算,把曹老鬼,当成自己的坐标。 林弦在《鬼吏书》上查过了,曹老鬼,作为被自己超度的鬼魂,身上有自己的鬼差烙印,是可以当做往返坐标使用的。 通幽的时间,从入夜开始计算,最好在破晓之前,返还。 林弦看了一下日出时间…… 他有大概五个小时的时间,留在阴曹地府。 而他去阴曹地府的目的,也很纯粹…… 他要“摇人”! 他需要,能力强,肯听话,阴气重的鬼魂,“还阳”来帮自己,宰了那五个小畜生。 很多事。 林弦作为一个活人,不方便干。 尤其是这一次,他还需要和警察争抢时间。 至于带鬼魂“还阳”,是阴司鬼吏拥有的特权。 九品鬼差,一个月之内,可以带两名鬼魂还阳。 还阳的鬼魂,可以在阳间,折返故居,看望家人…… 但需要在三日之内,返回阴间。 自己的《鬼吏书》上,还记录说,阴司鬼吏,最喜欢用这项特权,收受贿赂,欺诈鬼魂;有时阳间道士或野狐禅邪祀,“招魂”时,也是通过此种手段,先联络上鬼差,给予鬼差好处后,再让鬼差,使用此特权,带着魂魄,返还阳间……以此完成“招魂”仪式! 因为有了这项特权。 许多阴司鬼吏,两头拿好处,过得好不滋润…… 林弦也拥有这项特权。 但他对剥削压迫自己手下的鬼魂没兴趣。 被他送魂的那些鬼魂,兜里几个子儿,他比谁都清楚。 一个赛一个的贫困。 一个赛一个的凄苦。 否则也不会轮到他来超度。 早就有其他鬼差抢着干活了。 他自己就是穷鬼,对剥削压迫其他穷鬼这种事,没兴趣。他还是喜欢挣干净钱…… 投机倒把,没有好下场! 就比如说他那欠款跑路失踪的爹…… 林弦摇了摇头。 不再细想那些破烂事。 他去阴曹地府,主要是想要带着曹老鬼还阳。 他需要曹老鬼帮他做一些“脏活”! 林弦觉得,曹老鬼应该不会拒绝。 他现在还记得。 上一次托梦,曹老鬼,抓着他的手,对他殷切的叮咛。 至于殡仪馆的这些鬼魂……他们太羸弱了。而且流动性太大,随时可能前往阴曹地府。不好管理…… 林弦不再犹豫。 他盘膝坐在火化大厅的地上。 开始默念口诀。 随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林弦的身上,开始散出点点荧光。 另一个“林弦”从林弦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不过那是鬼魂状态的林弦。 这不是林弦第一次变成鬼魂状态。 上一次,“罚罪”王福一家,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 林弦也曾魂魄离体。 只是这一次,是他主动离体,而且他的魂魄,明显比上一次,要强壮了许多。 在他的魂魄出现的一瞬。 殡仪馆里的鬼魂们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盯着林弦。 林弦则微微昂首。 “我要去一趟阴曹地府,你们看住我的肉身。” “我会在天亮之前回来。” 殡仪馆的那些鬼魂,纷纷点头。 “放心吧,鬼差同志。咱殡仪馆什么时候丢过东西。贼都不过来。” “您大胆的去,这头有我们,保准把您的肉身照顾的明明白白。” “鬼差真厉害,既能当活人,还能去阴曹地府的,我也想当鬼差。” “当鬼差,门槛儿很高吧,估计比公务员难考多了。” “我活着的时候,就是公务员啊!妈的,这编制,怎么不能阴阳两界通用呢。” 林弦没有再搭理这些鬼魂的议论纷纷。 他抬起脚往前走去。 他的脚下,自动出现一条路。 道路通向阴曹地府。 同时,林弦的眼前,出现诸多的深蓝色的光点。 那都是林弦,曾经超度的亡魂,是林弦可选择的,通往阴曹地府的坐标。 林弦通过那些光点,可以看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然超度了如此多的亡魂。 他在那些光点里,还看到了郑春和……他目前在一处很偏僻的城池,城池内的具体景象,林弦看不清,不过郑春和,在阴曹地府,生活得应该还不错! 他在那些光点里,找到了曹老鬼。 他和4824野鬼村的众多野鬼,不知游荡到了哪里,但是他们聚集在一起。 林弦没有犹豫,选中了曹老鬼作为坐标。 随后,便向着自己的前方,这条可以折返的黄泉之路走去! 但林弦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阴曹地方。 距离696号野鬼城,有一段距离的荒芜之地。 战争已经结束了…… 曹老鬼,骑在胡衡的身上,手里拿着那柄原本属于胡衡的鬼煞刀。 他把一张传单,啪的一声,贴在了胡衡的脸上。 “孩子你太他妈的嚣张了。” “你根本不会打架。” “你知道老子,年轻的时候,在工地上,扛过多少钢筋吗?” “看!” “给我好好看。” “争取尽快改头换面,加入我们的队伍……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学习我家鬼差大人传递给你们的新思想,争做阴曹地府的新青年……” 第52章 鲜受惩罚?因为年龄未到;法不责众;罪人隐姓埋名 aa''s被曹老鬼,骑在身下的胡衡,已经被气疯了。 他们这群,原本在荒芜之地,凶名在外的野鬼帮,彻底战败了。 所有的鬼少年。 都被打趴在地。 这群从野鬼村出来的老鬼们。 生前不知道是干嘛的。 一个个都精壮的不行。 但老鬼们,并没有下死手。 而是把鬼少年们,制服之后,把一张张传单,贴在了胡衡带领的这群鬼少年的头顶上。 胡衡,此刻呲牙咧嘴。 愤愤不平。 “你们到底什么来历?” “有这种本事,却甘愿给鬼差当走狗?” 曹老鬼嘿嘿笑了两声。 “哪有什么来历。” “不过是生前,干得活儿多一些,晒的太阳多一些,身体精壮的时候,魂魄也跟着精壮了……” “不过魂魄是否精壮,在这阴曹地府,和能否投胎,也没什么关系。” “大家都是底层劳动分子。” “我们也不是给鬼差大人的走狗。” “而是受过鬼差大人的恩惠,觉得鬼差大人,能给这腐朽的阴曹地府,带来变革,跟着林弦走,我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孩子,生前的仇,注定难报了,要不,还是加入我们的队伍吧。” 而就在这时。 胡衡忽然激动起来。 “加你老母!” “去年妈的” “我操……” 但胡衡的声音,很快就断了。 因为曹老鬼的拳头,落了下去。 “还是揍得不够。” “再打两拳吧!” “揍到你愿意听我讲道理……” …… 而与此同时。 林弦此刻,正茫然的环顾四周。 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 天空是黑的。 没有星星。 只有一轮孤月,挂在天上。 但是那月亮也和人间的不一样。 是陶瓷一般的白。 他的脚下,是灰白色的砂砾…… 周围白茫茫一片,是渺无人烟的荒漠。 他环视了一圈儿。 才在前面,看见了攒动的鬼影。 那些鬼影,组成了一道墙。 像是在眺望什么。 林弦,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他没看到曹老鬼,但是坐标应该没出错。 犹豫片刻后。 林弦走向了前方的那些鬼影。 这些鬼影,都背对着他。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之中,多出来了一个林弦。 这些鬼魂,都眺望着前方,议论纷纷。 “这些过路鬼,真牛逼!拦路的野鬼帮,都被打趴下了。” “论战斗力,还得是工人和农民啊!我就想知道,他们推崇的鬼差,到底什么来头。” “吹嘘得倒是天花乱坠,实际什么样,咱们又不知道。你说对吧,兄弟……诶,新面孔啊!兄弟,你真白净,眉清目秀的,都不像死人;兄弟,你好香……” …… 站在众多鬼魂中的林弦,把一个试图靠近自己身边的一个鬼魂,一把推开。 随后从地上,捡起一张传单。 看着传单上的内容。 林弦看得一愣一愣的。 上面是各种夸张的宣传词…… “九品鬼差第一人,恋综嘉宾真男神”;“才高八斗,貌比潘安”;“须知林弦翻天志,应是阴曹第一流”…… 随后,他又看到了不远处。 飘扬的黑底白字的大旗! 看见了大旗上,抽象的画像。 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是大旗上的抽象画,和自己竟有几分相似。 他还在飘扬的大旗下。 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4824野鬼村的野鬼们。 他终于找到了。 他还看到了曹老鬼。 曹老鬼,手里提着一把漆黑的弯刀。 骑在一个鬼魂的身上。 另一只手高高抬起。 向着他身下的那头鬼魂的脸上抽去。 每抽打一下,他都要质问一声。 “服不服?” “肯不肯接受新思想。” “加不加入我们的队伍?” 林弦在旁边,都看懵了。 他没想到,曹老鬼还有这一面? 他此时一点也不像当年,哭着感谢自己的,走投无路的老工人。 倒像是,“逼良为娼”,逼着身下少年强制爱的恶霸。 林弦没忍住,走到了曹老鬼的身边。 “你干啥呢?” 曹老鬼没有回头,只是本能的回答。 “在教训这个叛逆少年,为我家鬼差大人的事业,添砖加瓦。” 可就在这时。 曹老鬼抬起的手臂忽然一僵。 他不可思议的回过头。 随后他张大了嘴,他的嘴张得太大,像是脱臼了一样。 “林大人!” 曹老鬼的一声嘶吼。 把周围4824野鬼村和从696号鬼城叛变的城中鬼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那些鬼魂,震惊的看着林弦。 他们觉得自己的脑中,似乎有雷霆炸响。 之前还是在幕布中和鬼手机上,才能看见的人影,竟然真实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曹老鬼先是从胡衡的身上站起。 紧接着,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林弦面前。 “大人,您怎么来了?” 荒芜之地,那些看热闹的孤魂野鬼,也全都大惊失色。 有的鬼魂扭头就要遁走,有的鬼魂犹豫着还不肯离去,还有的鬼魂竟然直接跪拜——阴曹地府森严的阶级,深入鬼心。 之前被曹老鬼揍倒在地的胡衡。 先是愤怒的瞪了林弦一眼。 随后绝望的看着阴曹地府,几乎永恒的夜幕。 “鬼吏来了?今天看来就要魂飞魄散了,这样也好,早就累了……” “狗鬼吏,有本事,现在就让老子魂飞魄散。” 曹老鬼身边的林弦,眼角抽搐。 他完全不理解眼前的状况。 阴曹地府……神经的地方,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来!来的都想赶快走…… 林弦一边摇头,一边把曹老鬼给拉了起来。 “传单和大旗,都是你们做的,干啥呀?给我拉选票吗?” 曹老鬼在林弦耳边,立即低语了几句。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知道了曹老鬼他们这段时间,在阴曹地府,都做了些什么,也终于知道,自己那莫名其妙增长的阴德,来自哪里? 曹老鬼他们,当真是为自己的鬼差事业,操碎了心。 随后林弦又把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胡衡身上。 “他呢?又是怎么回事?” 曹老鬼继续在林弦耳边低语。 他跟林弦解释了这群鬼少年的来历,还有胡衡的生平…… 林弦微微颔首。 可就在这时。 原本躺在地上的胡衡,忽然挣扎的爬了起来。 “老子在魂飞魄散之前,也要咬下你这个狗官一块血肉来。” “你这个狗东西!” “阴司的走狗!” “不得好死的王八蛋……” 可就在胡衡扑上来的一瞬间。 林弦抬起手,一拳就打在了胡衡的脸上。 一拳不够。 林弦一拳接一拳的揍在胡衡的脸上。 “山驴逼,山炮。” “你有病吧!”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死得你找谁去。我害得你吗?上来就骂我?你委屈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啊!山炮……欠揍!死了多少年了,还他娘的犯中二病呢!” “受委屈了不起啊!” “就你受委屈啊?” “你受了委屈,就当打劫的拦路恶鬼,欺负旁人啊?别的鬼就活该受你们欺负呗。” “被你们打劫的鬼魂,就过得不委屈啊?” “我他娘的还一肚子委屈,没处撒呢。” “曹老鬼揍你,揍得轻了……傻逼。” 林弦一拳接一拳的捶在胡衡的脸上。 几乎要把胡衡的脑壳敲碎,要把他的脸打得支离破碎。 这一幕,把周围的所有鬼魂,都看愣了。 无论是曹老鬼他们的队伍,鬼少年的队伍,还有那群看热闹的鬼魂们…… 都愣住了! 4824野鬼村和696号鬼城里出来的鬼魂,止不住感慨,林弦大人,真乃天神下凡。 鬼少年们,则一个个毛骨悚然,不敢在反抗,生怕下一秒,他们也被揍成胡衡那个鬼样子。 周围看热闹的孤魂野鬼,则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一声。 好半晌之后。 林弦打累了,才收回拳头。 他扭头看着曹老鬼。 “忙着教训这个小混蛋,差点忘了正事。” “曹老鬼,我要带你还阳。” 一旁的曹老鬼,整个人一愣。 他的身体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啊?这……大人为何给予我如此恩惠啊,我也只是做了些微小的工作。”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我是找你帮忙!” “杀害了张子耀和王娇彤的那五个小畜生,我一个杀不过来!需要帮手,我要在警察之前……罚他们的罪!给张子耀和王娇彤一个公道。” 曹老鬼这才回过神来。 连连点头。 “明白了,大人能想到曹老鬼,是曹老鬼的荣幸。” 林弦略微沉吟。 “我还需要一个,擅长鬼附身,鬼打墙的鬼魂。” “有合适的人(鬼)选吗?” 曹老鬼刚想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 被林弦揍得脑袋几乎要支离破碎,天灵盖都要被掀翻的胡衡,忽然挣扎着抬起头。 “这两项技能……” “我会,我熟悉!” “当年,就是我,附身在我家邻居的身上,指引警察,找到了我的脑袋!” 随后,胡衡忽然开始呜咽。 “你……真的要帮那两个被霸凌的孩子……讨还个公道?” “为什么?” 林弦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接了他们的悬赏啊!” “拿钱(阴德)办事!这不正常?不应该?” “你真是脑子被打坏了。不能是我打坏的吧!” 可就在这时,胡衡呜咽的更大声了。 “可当时逮捕我的鬼差,不是这么对我的。” “他用锁链,穿了我的肩胛骨,用斩魄刀,砍我的脑袋,说我不肯跟他走,就让我魂飞魄散。” “他说我的死,是命中注定,应有此劫!从来没跟我说过什么公道……” “你若真要为那两个孩子报仇,就带我一个吧!” “别拒绝我……” “你回头看看,你身后的那些鬼少年……几乎每一个,都是因为遭遇霸凌,欺辱,强奸,才死的……但罪人却少受惩罚,因为他们或年龄未到,或法不责众,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没人为我们出头,也没有现世报,可我们也想见识一下……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我也想为那弟弟妹妹出一次头!让那群畜生得报应……” 第53章 阴曹地府的大明星?全靠同行衬托 林悠看着刚刚被自己揍的,面皮,几乎支离破碎的的胡衡,微微皱眉。 他对于眼前的胡衡,并不信任。 虽然他的身世很可怜。 但林弦需要的是需要听从他指挥和安排的同党。 “还阳”期限,只有三天。 这小鬼,要是偷跑了,自己还得负责把他给捉回来。 徒增工作量。 而胡衡也从林弦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疑虑。 他把自己的手举起来,像在发誓。 “我绝对不会逃跑。” “我对人间没什么留恋的……” “那个女人,我的妈妈,我也不想再见了。您信任我一次。” 林弦微微扬起下巴。 仍旧不为所动。 可就在这时。 林弦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 他回头,看见一个十二三岁左右,怯怯的望着自己。 “鬼……鬼差大人,您带着胡衡哥去吧!他不会偷跑的,不会丢下我们……” 林弦眉头微皱。 “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被这家伙忽悠,在阴曹地府当劫道的?你还让我相信他?” 那个小姑娘,咽了一口唾沫。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因为跑了一次学校的长跑,跑到了全校第一,之后就被学校里其他练长跑的女孩儿盯上了,她们觉得我抢了他们的冠军,所以他们辱骂我,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词,还满学校说我是荡妇,和校外的混混睡了!” “但这还不够,她们把我堵在厕所里,踢我的腿,拽我的头发,我的左手被她们弄的没有了知觉,右腿每次下雨都如针扎般疼,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跑过步,左眼的眼角也被滑了一道疤,差一点到眼睛……我没有朋友,因为学校是小初连读,所以就算上了初中也没办法远离她们,我找过爸爸妈妈,可他们工作太忙了,只是让我找老师。” “我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偷了家里的安眠药,服药自杀了……” “我自杀后,蜷缩在卧室里,待了七天……之后一个鬼差找到了我,他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没有问我为什么死,也没有问我有没有什么冤屈,他直接把我扔到了阴曹地府,就不再管我……” “地府这边,比人间还可怕,很多狰狞的老鬼,欺负我,他们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要我做他们的鬼新娘……我不敢住在野鬼村,只能出来流浪!” “是胡衡哥,收留了我。” “他不是坏人。” 林弦愣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 更多的鬼少年,鬼少女,靠了过来。 他们呜咽着,乞求着,声音中尽是酸楚! “高考前的三天,我被人拖进巷子里面打脱衣服拍照片,并被侮辱,高考结束我从八楼跳了下去,下去的一瞬间我觉得我自己好像解脱了一样,不会想这些事了,也不会不开心了,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这样对待,因为我是学生会的人,那些侮辱我的学生,检查宿舍时,被其他的学生会成员,扣过分,我努力读书那么多年,一瞬间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可是死后也没有解脱,欺负我的人,没受到惩罚,因为我是自杀死的。” “鬼差大人,世上真有公道吗?我只是推开骚扰的手,结果我却满身血迹的躺在大街上!” “那个叔叔淋雨了,我想给他撑伞,我本来也想直接走掉的……但是想着那个叔叔太可怜了;我没想到,我会被那个叔叔拖进巷子里,被他欺辱……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夸我?相反都说是我的错!” “他们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光欺负你;都是为了你好;我们怎么可能害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还学会顶嘴了;看什么医生;你就是玩手机玩的;我都问过医生了;你就是手机成瘾,初一很关键;初二很关键;初三很关键;高一很关键;高二很关键;高三很关键;不许锁房门;再锁就把你门锁砸了;你还累,我和你爸就不累吗……鬼差大人,我就连死了,都没人跟我道歉,我妈说我是得了精神病才死的?” “我被男生猥亵了,可我也是男孩子……猥亵我的那个同班的男孩儿,比我高,比我壮,我去举报,告老师,却没人相信,他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旁人只以为我俩是闹着玩儿的!” “我把自己被霸凌的事情,举报给老师和学校后,霸凌我的那帮人的家长,都冒头了,他们都在劝我,他们说,“他只是一个学生”;“他是一时昏了头”;“他还有大好前途”……可我呢,被他们打骂,侮辱,拍照片,剪头发,连牙齿都被打掉的我呢……” “鬼差大人,求您相信胡衡哥吧!他是代表我,代表我们,一起去的……他是代表我们,去给那弟弟妹妹出头的。我们的公道,已经讨不回来了,但那个弟弟妹妹的公道,得有人帮他们讨……” “我们想要转世投胎,就得原谅那些霸凌过我们的畜生;但您不能原谅他们,因为这样,其他的孩子才能活下去!” …… 林弦听着那些哭诉声。 神色渐渐复杂。 而一旁的曹老鬼,脸上更是露出酸楚。 他躬着腰,在林弦的身边。 “林大人……” “要不考虑考虑。” 而就在这时。 一旁,刚刚被林弦揍得七荤八素的胡衡,忽然暴起。 他扑向曹老鬼,趁着曹老鬼没反应过来之前。 夺下了曹老鬼手里的那柄鬼煞刀。 林弦和曹老鬼,同时转头。 两人的拳头,一起举了起来。 可在他们的拳头再次落在胡衡的脸上之前。 胡衡却把手里的鬼煞刀。 忽然倒提。 刀尖插向自己的胸口。 把自己的心脏剜了出来。 接着,他单膝跪在地上。 把鬼煞刀和一颗灰色的心脏,都递到了林弦的面前。 “这是我的鬼心脏。” “我要是不听你的命令。” “你捏碎这颗心脏,我即刻就会魂飞魄散……” “带我去吧!” 林弦看着眼前的这个鬼少年。 眉头紧皱。 他娘的。 他找不到再拒绝这家伙的理由了。 林弦抬起手。 接过那把鬼煞刀,还有那颗鬼心脏。 “够狠……” “行,算你一个。” “我带你和曹老鬼一起还阳!” “放心,不会让你们直接动手杀人的。” 胡衡的眼中闪过一丝凶戾。 “我倒是想直接动手杀了他们。” 但回应他的,是林弦的拳头,锤在他的脑袋上。 “变成厉鬼……你会魂飞魄散,我不处理你,也会有其他鬼吏处理你。” “他们的命贱,不值得我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林弦又抬头,环视了一圈儿,他的身边,聚集着众多鬼魂。4824野鬼村的老鬼们,从696号鬼城中叛变出来的部分城中鬼,还有那些数量众多的鬼少年…… 他挑了挑眉。 把目光又落回曹老鬼和胡衡身上。 “你们手底下的这群人,你俩分别去交代一下。” “让他们不必担心!” “三天后,你们就会返回阴间。” 曹老鬼和胡衡,对着林弦,点了点头。 两头鬼魂。 像两个将军一样。 把周围散乱的鬼魂,聚集起来。 之前还扭打在一起的两拨鬼魂。 此刻竟然和谐的聚在了一起。 曹老鬼兴高采烈的,跟4824号野鬼村的老鬼们,还有696号鬼城的鬼魂们,布置他离开之后,这些鬼魂要做的工作。 宣传“新思想”的任务不能停。 但是848号鬼城,先不用去了,暂时找一个野鬼村落脚,把摊子支起来,把幕布重新架上,等他回来之后,再出发…… 胡衡则是宠溺的摸了摸那些少年,少女的头。 他的交代,就简单多了。 跟着曹老鬼的队伍走…… 这群老鬼,不坏。 不会欺负他们。 等他回来…… 而一旁,正准备“还阳”仪式的林弦。 却觉得有些不自在。 因为4824野鬼村的老鬼,696号鬼城的城中鬼,还有野鬼帮的这群鬼少年,鬼少女……都在偷看着自己。 他们的表情,有的狂热,有的尊敬,有的崇拜,有的好奇…… 林弦从没被这么多鬼魂,以这种目光注视着。 他觉得自己,竟像是阴曹地府的“大明星”…… 真他娘的出息了。 自己只是兢兢业业工作,竟然也会被这么多人(鬼)喜欢啊! 阴曹地府这边,得黑暗成什么样啊? 真是全靠同行衬托! 林弦忽然有些担心,郑春和,在这边的生活了。 看来“赏善”这项技能,自己也需要快点掌握。 阴曹地府靠不住,自己必须“单干”! 林弦一边想着。 一边抬手,在虚空,画好了两道符箓。 那是带着鬼魂“返阳”的符箓。 两道符箓在虚空飘着。 林弦冲着曹老鬼和胡衡,招了招手。 “来!到我身边来。” “我带着你俩返阳。” 曹老鬼和胡衡,老老实实的来到了林弦身边。 两道符箓,落在他俩的身上。 同时一条道路,出现了…… 那是可逆行的一条黄泉路! 返阳之行,就是逆行黄泉路。 林弦带着曹老鬼和胡衡,走上这条黄泉路时。 他回头,看见,4824野鬼村的老鬼们,696号鬼城的城中鬼们,野鬼帮的少年少女们…… 都带着殷切的目光。 给他们送行。 有那么一瞬间。 林弦觉得,这群鬼魂,像是当年,送霸王项羽出江东的,江东父老…… 要是不能让那五个小畜生,受到应有的报应。 这群鬼魂们,也会失望吧…… 林弦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 他带着曹老鬼和胡衡,一路逆行,走向人间。 逆行的黄泉之路,并不长,林弦觉得自己只走了十多分钟。 就看到了道路尽头的光亮。 他的肉身,就坐在道路尽头。 林弦没有犹豫。 向着自己的肉身走去,和他的身躯,再次融为一体。 林弦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 他睁开眼时。 已经再次回到了殡仪馆。 此时天色还是黑的。 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六分。 林弦环视四周。 殡仪馆的火化区,仍旧热闹,周围都是鬼魂。 张子耀和王娇彤,像是卫兵一样,守在他的身边! 在看见林弦睁开眼后。 这俩孩子,狰狞的脸上,才露出惊喜的笑容。 林弦也冲着他俩笑笑。 但很快,张子耀和王娇彤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不仅是他们。 整个殡仪馆,所有的鬼魂,忽然全都安静了。 因为他们看见。 林弦的身后,站着两具鬼影。 那两具鬼影,身上,阴气滔天!!! 像是两具凶煞。 曹老鬼和胡衡,环视四周。 曹老鬼嘿嘿笑了两声。 “又回来了!” 胡衡则是低下头,看着张子耀和王娇彤。 “好妹妹,好弟弟,帮你俩出头的哥哥,从阴曹地府,杀回来了。” 只是他满是疤痕的脸一笑,更加面目可憎。 张子耀和王娇彤,看着那笑脸,差点被吓的直接哭出来…… 第54章 讨债鬼从北方来;我不下岗谁下岗 胡衡笑嘻嘻的看着张子耀和王娇彤。 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曹老鬼捂住了嘴。 “闭嘴吧!” “没看见俩孩子都被你给吓傻了吗?” 随后曹老鬼,又笑嘻嘻的看着王娇彤他俩。 “孩子别怕,我俩真不是坏人(鬼),鬼差大人,您说句话啊!” 林弦此时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他拍了拍张子耀和王娇彤的脑袋。 “他俩不是坏蛋,是我找来的“帮凶”!” “三天……” “三天之内,我让你俩,见到现世报,看到公道!” 林弦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鬼魂的脚步声。 是活人的脚步声。 林弦抬起头。 看见的是一个带着眼镜,头发有些枯黄,圆脸,带着圆眼镜,长相算是清秀可爱的,穿着殡仪馆工作服的女孩儿。 女孩儿,匆忙的跑到林弦身前。 “你果然在这里啊!” “老林。” “值班表上,没写你今晚在火化区值班啊!” “算了,幸亏你在。” “跟我走,快点。” 这个女孩儿,叫李梦清。 是林弦在殡仪馆的同事。 也是殡仪馆里,和林弦,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之一。 “啥?” “啥就跟你走……” “值班表上没有我,我不加班!” 但是李梦清此刻,却直接拉着林弦的手腕,就往火化区的大门走。 “由不得你了。” “今晚值班的人不够了。” “西城那边出了车祸,东城那边,今晚去世了好几个老人……” “馆里实在没人了。” 林弦眉头紧皱。 他的身后,张子耀,王娇彤,曹老鬼,胡衡,都紧跟着。 这四个鬼魂。 都不想离开自己。 林弦无奈,又看了一眼李梦清。 “去哪儿接尸体啊?” 李梦清一边拉着林弦往外走,一边声音嘶哑的开口。 “京城儿童医院……” 林弦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又有孩子出事了?” 李梦清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说“又”?“ “哦,对了,你前几天刚处理了一个女高中生的遗体。” “这次不是的。” “死的是一对夫妻。” “他们的女儿,得了癌症,就住在儿童医院。” “儿童医院的太平间,位置紧缺,只能联系我们,总不能让那夫妻俩的尸体,一直躺在那里……” 林弦的眉头皱起。 李梦清则已经拉着林弦,来到了停车场。 她手脚麻利的,启动了一辆运尸车。 把林弦推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自己又坐上了驾驶位。 林弦趁机回头看了一眼。 以曹老鬼为首的四头鬼魂。 也匆忙的爬上了运尸车。 林弦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但驾驶位上的李梦清,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没开冷风啊!” “怎么感觉车里温度这么低。” 但李梦清也没有多想。 而是很快发动了汽车。 一脚油门,就把车开了出去。 在运尸车启动之后。 李梦清才继续解释。 “那对夫妻,是一起跳楼的。” “他们的女儿,是血癌,也就是白血病,夫妻两人债台高筑,早就交不起医药费了。” “院方的人,告诉我……” “那俩夫妻,性格都挺好的,都是本科毕业。两人是同乡还是同学,大学毕业后,一起留在京城打拼。” “丈夫学的是计算机,当过一段时间的程序员……” “但最近几年,经济不好。” “夫妻俩,前两年,双双被裁员。” “两人都是在私企上班,公司的老板,拖欠着他们几个月工资还有赔偿款,一直没给他们。夫妻俩因为上了年纪,也都不好找工作。” “更糟糕的是,前些年,为了给孩子,上一个京城户口。” “他们在银行贷款,买了房子!” “结果,期房烂尾了……” “开发商据说,卷款跑路了。” “两人的女儿,这时也被查出了血癌。” 李梦清忽然沉默了。 像是说不下去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医院那边说,哪怕是这种情况下,那夫妻二人,依然没有选择放弃。” “为了凑医药费,他们把家里的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 “两个学历不低的中年人。” “为了女儿,丈夫,去送外卖;妻子,去干家政!”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段时间,丈夫雨天送餐的时候,被撞了,腿残了!妻子,则是被查出了肠癌……据说妻子其实肠胃不舒服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为了省钱,一直没去体检。” “最后两人实在撑不住了。” “他们自杀之前,录视频,留了遗言。” “希望有人能帮忙,讨回,他们原公司拖欠的赔偿款,以及烂尾楼的首付……这样,他们女儿的医疗费就有着落了。虽然哪怕这样,手术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据说,两个人,原本是想带着他们女儿一起走的。” “但最后,可能是不忍心吧。” “他们的女儿,现在还在睡梦中,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面对天亮后的世界……” 李梦清把车窗摇了下来。 随着车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 她脸上阴沉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林弦坐在副驾驶。 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飘出来几个字。 “真他妈不公平……” 李梦清单手开车。 另一只手的胳膊,搭在车窗上。 “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大家都是一粒沙。” “我跟你说过吧,我老家东北的。” “我爸妈,当年都是工人。” “我小时候,正赶上下岗潮,那么大的工厂,也不知道怎么就倒闭了。” “我爸妈双下岗,家里一下子就完犊子了。” “要不是我爹会烤点小烧烤,也算有一点手艺……当年,一家子都要冻死在东北的冬天。” “但我爸妈的同事,一些叔叔阿姨,没挺过那个冬天,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信仰崩塌……” “嘿嘿……其实我爸妈,原本应该是有赔偿款的。” “但厂里的大领导,卷款跑路了……” “就跟那些烂尾楼的开发商一样……这些该死的资本家。” 李梦清的眼神,忽然露出悲伤。 但这份悲伤,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只是运尸车的速度,被提快了许多。 林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先是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 随后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怎地。 他忽然有种预感。 自己要拿下新的悬赏! 不过自己手头的工作,明明还没处理完呢。 由于李梦清的猛踩油门。 运尸车,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就赶到了京城儿童医院。 夜幕下的儿童医院,仍然灯火通明。 这里是京城最好的儿童医院。 急诊科,哪怕在晚上,也跟火车站似的一样热闹。 医院的一角。 警灯闪烁。 被拉起了警戒线。 李梦清,驾驶着运尸车。 举着殡仪馆的证件,驾轻就熟的,把车开到了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内。 随后李梦清,下车,去跟警察报备。 林弦也趁着这个机会下车。 他看到了被警戒线,圈禁的地上。 有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尸体旁边。 一男一女,手牵着手,站在尸体旁边。 那是两个鬼魂。 但让林弦意外的是。 警戒线内的鬼魂,竟不止这一男一女。 还有十几个,穿着旧棉袄,军大衣的的亡魂,也在这里。他们的大衣上,竟沾着冰棱和雪花。 他们看着那一男一女两个鬼魂。 脸上满是感同身受的悲伤。 “大兄弟,大妹子,别在这儿待着了,越待着,越舍不得走,跟我们一起吧。当个伴儿。” “你们肯定也心有不甘,不愿意去阴曹地府……但提醒你们一声,超过了七天,会有人来抓你们,安全起见,你跟着我们走,我们有躲避那群鬼差的经验。” “我们不是坏鬼,我们是讨债鬼,有东北的,有华北的,操他妈的,不把当年卷款跑路的那瘪犊子抓住,老子死也不瞑目!” “别扯犊子了,当年的小品里不都演了吗,咱工人……我不下岗谁下岗啊?二十来年了,该放下了。” “杜老鬼,你别扯犊子,你放下了,你咋不走黄泉路呢。当年因为给儿子,买不起一双回力鞋,跳楼的不就是你吗?你最小心眼。” “你儿子,要是脚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是冻疮,你不心疼吗?你不愧疚吗?我他娘的有办法吗?有一点办法吗?工厂破产了,我要下岗了,没退休金,没赔偿款,住的房子也要被拆迁,活不起了,我有招儿吗?我他娘的跳楼了,能帮我儿子,争到两万块的赔偿款,我不跳,我儿子,我老婆,都得他娘的冻死,我有招吗?!” 第55章 死欠活的难少分文,活欠死的奈失据证 那群披着破旧军大衣和棉袄的鬼魂们,喋喋不休的争论,却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站在自己尸体旁边的一男一女,两具亡魂,似乎并不想跟着这群工人离开。 他们的脸上的表情,茫然无措。 对于死亡后的世界,他们还处于,努力让自己接受的阶段。 他们不时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儿童医院。 脸上都是眷恋。 这座儿童医院里,还住着他们的此生挚爱。 而那些争吵不休的鬼魂们。 见这两一男一女,两个亡魂,并没有要和他们一起离开的意思。 他们只能无奈的看向他们的身后,一个缩着膀子,身形有些佝偻的男子。那个男子还是青年模样,带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秀,只是太过瘦削,身上有几个血洞,那似乎是他的死因。 “魏老爷子,你说句话啊!这两小孩儿,不肯跟我们走。” “要不,不管他俩了,鬼各有命。他俩跟咱们走了,也不一定能把债讨回来。” “别说丧气话,魏老爷子,为了要债,浪迹人间八十多年了,魏老爷子,都没说过丧气话。” …… 但就在这时。 那个青年模样,身上有血洞的青年,忽然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不对劲……” 周围的讨债鬼们,疑惑的看着那位“魏老爷子”。 “什么不对劲儿?” “魏老爷子,不是你带着我们来的京城吗?你说的,卷走我们退休金,赔偿款的那几个混账,还有当年,和小鬼子打仗期间,发国难财,把军需物资拿去倒卖的,被你发现后,把你活活打死资本家,都回到京城了吗?” “难道他们没回来?他娘的,这群卷款跑路的王八蛋,还在国外享福,吃香喝辣呢?咱们,白跑了!?” …… 可就在这时。 那个“魏老爷子”,忽然抬头死死的盯着林弦。 “不对……” “这里有鬼差的气味。” “这股子官味儿,我不可能认错。” 随后,那瘦削的青年,抬起手,指着林弦。 “你丫是鬼差?” “风紧,扯呼。” 那瘦削的鬼魂,大叫一声吼,扭头就跑。 其余的那些穿着军大衣,旧棉袄的鬼魂们,愣了一下。 他们先是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林悠。 紧接着,他们也转过头,追上“魏老爷子”的步伐,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弦从始至终,都是一脸错愕。 而就在这时,曹老鬼凑了上来。 “大人,我追上去看看?您不用等我,我自己能找回殡仪馆。” 林弦点了点头。 把曹老鬼,从阴曹地府,带出来是对的,他果然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同志。 曹老鬼身影,几个蹿腾间,也消失在黑夜里。 胡衡原本也想追上去。 但他瞥见,林弦正盯着他。 胡衡立马讪讪的笑笑,刚刚迈出去的脚,立刻缩了回来。 “这群鬼,什么来头。” 林弦眉头微蹙。 “从这些鬼魂,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 “他们是当年,下岗潮时,东北,华北一带,或自杀,或他杀的鬼魂……还有一个鬼魂,来头暂时不能确定。” “按照鬼魂序列,他们似乎是一群“讨债鬼”!” “生前被欠债者,死后心有不甘怨怼,哪怕死了,也要把自己的清白钱款拿回来,不肯去地府,强行就留在人间,成了讨债鬼。” “但是,生前,都要不回来的东西,死后想要,更是难上加难!” “没听说过那句话吗……死欠活的难少分文,活欠死的奈失据证。” “阴曹地府的鬼差,不会替“讨债鬼”讨债,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来讨。” “找到欠债者后,讨债鬼,因为心中愤懑,一般都会强行索命;但这样一来,他们手里就沾染了血腥,变成厉鬼;要么不停吃人;要么,被鬼差捉拿,或魂飞魄散,或打入十八层地狱……” 胡衡皱起眉头。 “草,真他娘的不公平。”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定义吗?”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什么话也没说。 而就在这时。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林弦身后响起。 “林弦!” “真巧啊……” 林弦转过头,看见的警戒线外,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青年,一脸惊喜的和自己打着招呼。 男青年身后。 是一个蓄着络腮胡,提着摄像机的壮汉。 此刻,那个提着摄像机的壮汉,一脸欲哭无泪。 在看见林弦后,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恍惚。 随后他冲着林弦点了点头,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忽然出现的两人。 赫然是“怦然心动”恋综节目的一号男嘉宾,梁清平,以及和林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位摄像组的,跟拍摄像大哥。 而就在这时。 正在和警察交接工作的李梦清,扭头看了林弦一眼。 “你朋友?” 林弦犹豫着,点了点头。 “算是吧,但其实不算太熟……” 李梦清微微颔首。 “你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吧……” “我这边还得和警察交接,登记信息;搬运尸体,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你也该多结交一点,殡仪馆以外的朋友了。” 李梦清老成的开口。 她其实和林弦差不多的年纪。 但为人做事,都像林弦的姐姐,出奇的成熟。 林弦则是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的鬼魂,点了点头。 他有一些事情,也想找梁清平打听。 林弦越过警戒线,走到梁清平的面前。 “老梁,真巧啊!”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是医生,没想到是儿科医生,还在京城儿科医院工作。” 林弦对梁清平的印象不错。 他记得,自己刚刚公布自己的职业时。 这个一号男嘉宾,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梁清平也柔和的笑笑。 “是呢!” “大家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都工作太忙,没空互相了解。” 林弦的目光,又落在梁清平身后的络腮胡大汉身上。 “工作也拍?” “而且,大哥,怎么又是你,摄像组,没有其他人啦?” 扛着摄影机的络腮胡大哥。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 “今晚我是给别的同事顶班的。” “男一和女一,今晚有约会……俩人打算加班结束后,一起去看日出,这种情况,节目组肯定是要拍摄的。” “人家俩是目前这个节目里的大热cp。” “我负责来男嘉宾这边跟拍。” “今天的工作,本来是很正常的。” “结果我们刚到医院。” “那一对夫妻,就从楼上跳下来了。” “谁懂啊!我这些天,看见的尸体,比我三十多年加在一起,见到的都多……不对,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尸体,见到坟头我都绕道走。” “认识你的这几天,殡仪馆;凶杀现场;跳楼现场,我都见识全了。” “我看鬼片都不捂眼睛了。我老婆都夸我好胆量,比之前更有男子气概了……” 络腮胡大哥的精神状态,有一种平静的疯狂感! 以他这些天的经历。 没有彻底疯掉,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弦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随后他把目光,落在梁清平身上。 “这对夫妻……” 梁清平唏嘘的叹了一口气。 “死者男,三十六岁,叫,孙鼎;死者女,三十五岁,叫赵桂芳。” “他们的女儿,孙蓓涵,差一个月九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也就是血癌,目前已经化疗了三次。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和她匹配的造血干细胞。” “我是她的住院医师,和那个小姑娘接触的较多,那是一个很可爱很乐观的丫头,因为化疗,头发掉光了,也从不在她爸爸妈妈面前掉眼泪。” “我也只看见她哭过一次。” “结果她一看见我,就不哭了。硬生生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她还求我,别把她哭得事情,告诉她爸爸妈妈,因为她爸爸妈妈很辛苦,她不想让她父母,看见她难过的样子。” “可是……化疗之后,是很痛苦的,患者的身体,会发生各种不良反应,很多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 梁清平的声音顿了一下。 “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的祖父母,他们明天,会乘坐火车,赶来京城。” “但是由于医药费欠得太多,按照医院的规定……天亮之后,她就要停药了。” 林弦猛地抬起头。 而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吹来。 刚刚坠楼的那对鬼夫妻。 孙鼎和赵桂芳。 一下子靠了过来。 他们想要抓住梁清平的手,但鬼魂的手掌,却从梁清平的手掌穿透了过去。 “梁医生,求您了,再跟医院说说,别给我们女儿停药。停了药,她就彻底没救了。” “您再给我们女儿一点时间,就一点……” “我们留了遗言的。” “如果原本属于我俩的辞退补偿款,能正常拿到,孙蓓涵的医药费,是可以续上的,我们跳楼,就是为了把这笔钱拿回来……拿回来,救我们的女儿命啊!” “还有那栋房子,本来前年就应该交付的,如果能正常交付,房子卖掉也能拿到一笔钱!我们女儿才九岁,才九岁……我们想让她长大,活着……她还有那么多好吃没吃过,好看的没看过……别让她死,求你了医生!” “我们本来是有钱的啊!本来是有钱的……” “我们死,就是为了让她活啊!可是,怎么会这样。” 那一对鬼夫妻。 在梁清平的身边,哀嚎着,哭着,急的团团转。 但除了林弦,根本没人能听见。 …… 跳楼换命……以吾夫妻命,换吾女命。 第56章 他们骗了我们的血汗;小畜生,今晚就让你们死 林弦在那对鬼夫妻身边,听得心中酸楚。 他叹了一口气。 “老梁,那女孩儿……真救不了了?” 梁清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医院其实之前,已经组织过一次捐款,帮过他家里一次。” “能减免的都减免了……” “但是想要痊愈,就必须有合适的骨髓配型。” “这得等……全国很多病人,都在排队等。” 梁清平的眼中,少见的露出一丝悲伤。 “孙蓓涵的父母跳楼后,他们录制并上传的遗嘱视频,已经引起了一些媒体的注意,有一家媒体,给我们医院打来了电话,希望明天过来采访。” “如果这件事,真的能引起一些社会关注的话。” “或许,有希望,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梁清平没有再往下说。 但林弦知道,梁清平描述的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就算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 也还需要高昂的医药费。 林弦不自觉的把拳头握紧。 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 那对鬼夫妻,已经跪在地上,开始哭嚎。 强烈的悲伤,和他们的阴气交杂在一起。 变成了一丝丝怨气。 向着四周蔓延。 林弦意识到,这对鬼夫妻。 大概率不会在七天之内,迈上黄泉路。 人间有他们挚爱的女儿。 有亏欠他们的黑心资本家。 他们家破人亡,那些黑心资本家,却吃香喝辣,香车宝马,纸醉金迷,移民国外……几十年后,他们儿孙满堂,还要以功成名就的企业家自居。 这他娘的公平? 他们怎么会愿意离去? 他们就是变成厉鬼,也情有可原…… 可是,这对原本只是想,努力生活的夫妻,凭什么死后,要变成厉鬼呢? 凭什么? 而就在这时。 林弦身后,传来了呼喊声。 是李梦清,在招呼他,去搬运遗体。 林弦立刻应声。 他冲着梁清平和络腮胡大哥,轻声告别,扭头就向着李梦清走去。 只是在他离开的时候。 他的手,拍了拍那对鬼夫妻的肩膀。 “别哭了,跟我走!” 那对鬼夫妻,错愕的抬起头。 而就在这时。 王娇彤和张子耀,走到了那对鬼夫妻身边。 “鬼差哥哥,在叫你们!” “没听错,他那句话,就是跟你们说的。” “跟我们走吧!叔叔阿姨,不要哭,你们的女儿知道了,会难过,我死的时候,我爸妈,在我的尸体旁边,也是这么哭的,我难过得像是又死了一次。” “先跟着鬼差哥哥走吧,否则到了白天,阳气重的时候,你们会很不好受,但是在殡仪馆,就没问题,那里阳气重不起来,因为没几个活人……” …… 那对鬼夫妻。 被王娇彤和张子耀,连拉带劝的。 带到了林弦身边。 林弦没有回头。 只是和李梦清,麻利的整理地上的尸体。 先是检查地上有没有遗漏的尸块。 确定没有后。 俩人,把这对苦命夫妻的尸体,装进裹尸袋里,搬进运尸车。 再次和警察交接后。 两人便坐上运尸车。 返回殡仪馆。 坐在驾驶位的李梦清。 不由得眉头微皱。 “比来的时候更冷了。” “这车电路是不是出问题了,明天得找老李修一修。” 林弦坐在副驾驶。 没敢搭话。 他没法告诉李梦清。 车上现在除了他俩外,还有五个鬼魂。 比来的时候,还多了一个。 那对鬼夫妻,怨气深重。 随着运尸车的启动。驶离儿童医院。 那对鬼夫妻,也距离他们的今生挚爱,越来越远了。 而就在这时。 林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开口。 “梁医生说……医院已经商量好了,暂时不会告知,孙蓓涵,她父母跳楼的消息,而是会跟她说,她的父母,找了一份外地工作,去帮她赚医药费了。” 李清梦疑惑的看了林弦一眼。 倒也没说什么。 但是运尸车的后排,那对鬼夫妻,感激的对着林弦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 林弦这句话,是跟他们说的。 副驾驶的座位上。 林弦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压低了声音。 “七天内,按照正常程序,你们应当走黄泉路,去阴曹地府,你们走吗?” 林弦的身后。 很快飘来一个低沉但嘶哑的男声。 “不走!” “我和我老婆都不走,我们放心不下我女儿。” 随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我们想要讨回我们的赔偿款。” “那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钱。” “还有烂尾楼。” “那个开发商,骗了我们的血汗……” “我和我丈夫,在京城,兢兢业业十几年,本来应该是有钱给我们女儿治病的,都怪他们!” “那些畜生,坑骗我们的血汗钱。” “如果我女儿不能活命,我就找他们索命!!!” 林弦眉头皱起。 这一次,不用他解释。 后面的胡衡,直接帮他开口。 “鬼魂要是害人性命,那就是厉鬼,阴曹地府,对待厉鬼,极其严苛;鬼差一旦捉到厉鬼,要么打得厉鬼魂飞魄散,要么把厉鬼打入十八层地狱!” 那对鬼夫妻,沉默了片刻。 孙鼎,幽幽的一叹。 “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吧。” “我没能照顾好和我同甘共苦的妻子。” “也没能救回我闺女的性命。” “要是死后,连债也讨不回来,还有什么脸面见我闺女。” “我想要一个公道。” “那本来就属于我们的,怎么就拿不回来?” 赵桂芳在一旁小声啜泣。 林弦则沉默不语。 他知道。 七天之后。 这对夫妻,肯定会上判官司,发布的“悬赏榜”! 自己根本不用挑选工作。 工作一天天上赶着,往自己手里飞。 但林弦并不觉得开心。 他想起来,之前见到的那些工人鬼魂。 二十年前的下岗浪潮里,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还有那个年岁更老的,带着金丝眼镜的亡魂,他又要找谁讨债。 林弦有预感…… 这群聚集在一起的鬼魂。 绝对在密谋着什么大事。 关于这群鬼魂的悬赏,绝对是一个“大单”,值很多钱(悬赏)! 希望曹老鬼,能带回来有用的情报。 不过在接手新的悬赏之前。 林弦,要让那五个小畜生付出代价。 林弦忽然冷笑。 “我感觉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快递站。里面有数不清的小件货,大件货,有的货还没码……” 林弦旁边,负责开车的李梦清回头看了林弦一眼。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但我觉得你丫说得挺对的。” …… 运尸车一路飞驰。 在太阳升起,京城早高峰之前。 载着孙鼎和赵淑芳的遗体,回到了殡仪馆。 林弦和李梦清,把两人的遗体,简单处理后,暂时存放在了殡仪馆的冷库。 遗体火化,需要家属签字。 孙鼎和赵淑芳的父母,还健在。 这个字,得他们来签。 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唯一,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是,孙鼎和赵淑芳,都不是独生子女……他们的父母,还有他们的姊妹兄弟可以养老送终。 太阳初升的时候。 林弦坐在骨灰寄存大楼前的台阶上,晒太阳。 他这一晚上操劳了太多事情。 此刻急需运转“明魂术”,来补全自己亏空的精力。 大概一个小时后。 林弦睁开了双眼。 不是他的“运功”结束了,而是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陶星璨。 之前在心动小屋。 陶星璨就要了林弦的电话。 林弦按下了接听键。 “干啥?” “陪聊收费,你要是实在太闲,就来替我上班!” 电话那头的陶星璨,也不恼怒。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林弦看着天上,有些刺眼的太阳。 “坏的……” 陶星璨咳嗽了两声。 “张子耀还没有找到。” 林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骨灰存放区大厅。 张子耀的鬼魂,正低头,数着自己手上的伤疤…… “好消息呢?” 陶星璨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警察找到了一些线索。” “他们找到了张子耀的朋友。” “他的朋友说,张子耀,患有抑郁症,他之前总在朋友面前说,自己过得不快乐,想要跳河,反正他也没人爱,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在他们的描述里,张子耀,是一个病态的少年,他们说张子耀,喜欢盗窃,还会偷拍女生……” “李兰,在宾馆里,哭得很伤心,她不知道,自己的孙子,还有那样的一面,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孙子可能自杀了!她的状态也不太好,我们担心她想不开……” 林弦的眉头紧皱。 “朋友?张子耀的朋友?抑郁症?” 但是很快,林弦就意识到了什么。 而电话那头的陶星璨则叹息了一声。 “是的,张子耀的朋友。” “三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 “他们还去看望了李兰。” “有一个男孩儿说,张子耀生前卖的苹果,都是他买走的,他是张子耀最好的朋友,是张子耀的兄弟,他让李兰,别难过,他会替张子耀,照顾李兰的。” “嗯,虽然那孩子那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不太舒服……我总觉得那孩子,太早熟了。” 林弦的额头暴起青筋。 “那五个孩子叫什么。” 陶星璨在电话那头,察觉到了林弦的声音不对。 “马启明,杨雄,李承,李红诺,孙诗琪……”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 那五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 他们不仅串供,还去见了李兰? 他们故意在李兰面前说那些,是想逼李兰死!李兰死了,就没人在意张子耀的死活了……警察如果找不到其他的证据,就只能结案! 到时候,张子耀就真的白死了。 畜生果然就是畜生。他们杀了张子耀,还要在张子耀的“身上”再踩上几脚。给那孩子造谣,践踏那孩子的人格…… 他们有恃无恐,因为他们知道,就算警察破案,自己也死不了——有小人渣保护法呢…… 这群畜生…… 真以为自己死不了吗? 能勾你们魂魄的鬼差,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他娘的,今晚就让你们死…… 第57章 漫长的季节;月黑风高,适宜杀人 炽烈的阳光下。 林弦杀气腾腾。 他的杀人计划要提前了。 让那五个小畜生,多活一天。 他们就多做一天的孽。 经常杀人的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张子耀活着的时候,就算身体瘦小,也是初中生,有八九十斤! 可哪怕这样,张子耀,仍然被他们悄无声息的埋在人迹罕至的山上。至今无人发现,面对警察审讯,他们丝毫不慌,甚至误导警察,污蔑死者。 如果他们生在乱世,最适合他们的工作,绝对是当土匪。 如果林弦不动手,以他们的年纪,肯定判不了死刑,最多二十年,就会被放出来,那时候他们正值壮年,心狠手辣,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杀! 必须杀。 今晚就杀。 林弦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杀他们之前,自己得先完成自己殡仪馆的工作。 还需要等曹老鬼归来。 他的杀人计划,少了曹老鬼,没办法执行! 但是,因为他昨晚加班的缘故。 按照殡仪馆的规矩,他今天可以早下班。 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可以去“杀人勾魂”…… 林弦没有再和陶星璨多说什么。 只留下一句。 自己今晚会早回家(心动小屋),就挂断了电话。 他从骨灰存放大楼前的台阶上,站了起来。扭头走向业务区。 下午一点! 林弦,给一个因肺癌去世的老人,穿好了寿衣,画好了淡妆。 这是他今天需要处理的最后一个遗体。 还没等他离开“遗体美容操作间”。 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飘来。 “大人,我回来了。” 林弦没有回头。 是曹老鬼的声音…… “今晚就要杀人,你回来得很及时。” 曹老鬼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回应。 “明白了,都听鬼差大人的安排。” “儿童医院外的那帮鬼魂……” “只扑倒了一个。” “但没能带回来。” “我扑倒那个鬼工人没多久,他的工友们,就全都杀回来了。” “我年轻时,总干架,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为了不耽搁大人原本的计划,我爬起来,扭头就跑了……那时候天也亮了,那群鬼工人,没有追。” 林弦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 曹老鬼,最大的优点,就是他老道的工作经验。 当年林弦,送魂“曹老鬼”的时候,就对他印象深刻,曹老鬼,虽然是个可怜的老工人! 但他的妻女,在工地前哭诉时,曾说过,曹老鬼无论是在工地,还是在老家,人缘都极好,年轻时,曾是工地上的工头。工人们,都叫他一声老大哥。 曹老鬼此时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笑。 “虽然我最后落荒而逃,但也打探到了一些情报。” “那些鬼工人,来自东北和华北两个地区,口音明显,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奉天的西铁区!” 曹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西铁区,那地方可了不得!” “我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 “是老工业区……什么机床厂,钢铁厂,电缆厂,都在那里!” “我们村,当年,有人去奉天的西铁区打工,他不说去奉天的西铁区打工,他说他去的是东方鲁尔!那里,当年也确实是东方鲁尔。辉煌得不得了。” “可是后来,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千禧年前后……西铁区,不,是整个东北,华北,好像一下子就不行了。” “千禧年前后,我在南方沿海一带的工地上干活,那几年,工地上,来了不少,从东北,华北地区来的工人。” “他们抢破脑袋的,要进工地!” “工地的老板,趁机压价,把价格给压的极低,那些工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我和他们聊天才知道,他们曾经,都是国企工人,有会操作机床的,有会开火车的,还有会操作炼钢炉的……但是这些了不起的手艺,在工厂倒闭后,都不顶用了,破产的工厂一座接着一座,下岗的工人,一批接着一批……” “下岗的工人太多了,人多了工作就少了,他们都是工人,有的在祖父那一辈就是厂里的工人;厂里的工作没了,乡下也没有地,就只能南下,找合适的工作。” “但是当年,沿海一带的工厂也倒闭,也有工人下岗,哪有那么多好工作;大家只能抢着去干体力活,但体力活的工资少得可怜,一天几块钱,辛辛苦苦,干几个月,刨除回家的路费,一分钱都攒不下……”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听那些东北,华北的工人说,能南下的都是年轻的,还有力气的工人;有的工人,在工厂干了三十年,青春全奉献了,因为是在铅厂,冶炼厂工作,落了一身的病,工厂倒闭后,连力气活也干不了了,工厂还健在时,这些工人,每年都会被安排去医院疗养,用药剂祛除血液里的铅,可工厂倒闭后,这些福利都没了。这些工人,只能在老家等死了。” “还有一些双职工家庭,夫妻一起失业,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要他们养,可根本找不到能赚钱的工作,原本还是有些赔偿金,养老金的,但一些工厂领导,趁着当年混乱,卷了钱跑啦,那些工人就更悲惨了……听说那几年,东北,华北的冬天,冷得吓人。” “那几年之后,再也没有“东方鲁尔”啦,大家也再也不把“工人”的头衔,当做一种荣耀啦……” 曹老鬼有些唏嘘。 但他很快抬起头,抽了一下子自己的嘴。 “诶呀!” “不好意思,鬼差大人,扯远啦。” “这些鬼工人,都是下岗潮那几年去世的……他们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找人。” “找仇人……依照这些鬼工人的说法,他们得到了消息;当年东北,华北一带,工厂倒闭的时候,卷了工人赔偿款跑路的几个厂领导,在国外吃香喝辣了二十年后,改头换面的回国了,变成了企业家。” “他们当年的怨气未消,来京城找这些畜生讨债!” “他们中,有被冻死的,有跳楼的……还有在年夜饭里混上毒鼠强饱餐一顿的一家三口!” “都说,往前走,别回头……” “但是他们怎么往前走呢?” “他们的时间,定格在那个冬季……” “诶……那是一个漫长的季节。” 林弦低着头,沉默不语。 好半晌之后。 林弦的声音,才幽幽传出。 “那个带金丝眼镜的鬼魂呢?” “他也是来逃债的。” 曹老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那个带金丝眼镜的鬼魂,我打探到的消息不多。” “但他是那群鬼工人的领头人。” “所有的鬼工人,都听他的指挥。” “他也是来讨债的。” “他在人间,漂泊的时间,我感觉比郑春和漂泊的时间还要长。” “大概率是抗战的时候,就死了……” “不知道是死在鬼子手里,还是死在汉奸手里。” “具体的情况,就不了解了……” “我本来是想着绑一个鬼工人回来,但没能如愿,反倒是打草惊蛇了。” 但林弦却摇了摇头。 “不碍事!” “我对这群鬼魂,只是好奇。” “反正我也没接到,和他们有关的悬赏。” “这不是属于我的工作。” 但曹老鬼的眉头仍然紧皱。 “大人……” “我觉得,这帮鬼工人,您不能错过。” “帮了他们,您能收获一大波阴曹地府的民心。” “您不知道……阴曹地府,驻留的工人可太多了……他们生前凄苦,死后也轮不着投胎的名额;您要是能超度了这群讨债鬼;阴曹地府的这群鬼工人,都有可能,变成你的拥护者(粉丝)!” 曹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么多讨债鬼。” “一定很值钱(阴德)!” “哪怕超度一个讨债鬼,给您一千阴德,十几个,接近二十个讨债鬼,价值就是两万!” 林弦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曹老鬼,说的笼络民心,增长粉丝。 林弦倒是不在意。 但要是提到钱(阴德)。 林弦的兴趣,一下子就高涨了。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可我没有在《鬼吏书》里,找到关于这群“讨债鬼”的悬赏。” 曹老鬼摇了摇头。 “有可能是您鬼差的品阶不够。” “我猜测,您需要,晋升为八品鬼差。” “成为八品鬼差后,您能接触到的悬赏,就更多了,钱(阴德)也会变多;八品鬼差,超度一个悬赏单上的亡魂,至少能拿两千。” “这些讨债鬼,要是在八品鬼差的悬赏单里,那价值就是四万!!!” 林弦的双眼,闪烁精光。 四万! 他当鬼差,当了快小二十年,矜矜业业,积攒的阴德,才九万多。 把这群讨债鬼,全超度了。 自己能一次拿到四万? 林弦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挑。 但他很快压下这躁动的情绪。 “这件事,稍后再考虑。” “我手里还有别的工作。” “张子耀和王娇彤的仇,还没报呢。那五个小畜生,还活着……” 曹老鬼,微微躬身。 “应当的!” “但您不是说了……他们今晚就得死。” “咱什么时候动身?” 林弦摘下自己给死者殓容时,戴在手上的手套。 “现在……” “我看了天气预报,今晚夜黑风高,适宜杀人。” 第58章 精神病患,杀了人也是白杀哦 当漆黑的运尸车。 出现在“怦然心动”的录制现场——心动小屋别墅门口的时候。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全都面面相觑。 别墅附近,死人啦? 没听说啊! 但很快,运尸车的车门,被打开。 林弦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 他冲着运尸车驾驶位上的李梦清,感激的摆了摆手。 “感谢送我回家。” 李梦清,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冲着林弦挥了挥。 “不碍事,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能参加恋综!” “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今天才知道。” “在恋综里,好好表现,别给咱们殡仪馆丢人。” 林弦站在运尸车旁边,讪讪的笑笑。 他可不敢告诉李梦清,自己在这个节目上,拿的是万人嫌剧本。 李梦清,也没再和林弦多说什么。 一脚油门,运尸车直接消失在林弦视野的尽头。 他回过头。 却看见,驻扎在别墅外的导演组工作人员,都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林弦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领导知道我参加恋综,给我的殡仪馆员工福利。” “你们想坐的可以和我一起坐哈!” “就是有时候,后面可能得拉尸体。”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纷纷摆手。 拒绝了林弦的这份好意。 现在天还没黑。 太阳刚刚落山。 别墅外的花园,在夕阳下,被笼罩了一层金色。 林弦则笑眯眯的向着别墅走去。 他推开别墅大门。 眼前是熟悉的客厅。 别墅里,只有三个人。 休学的陶星璨;今天休息的白乔楠;还有坐在沙发上,佝偻着,眼眶红肿的李兰。 林弦,进门之后。 穿着米色衬衣,黑色喇叭裤的白乔楠,立刻迎了上去。 她拉住林弦的手腕。 “李兰奶奶的状态不太好,我和陶陶,就把她从宾馆接到了小屋。” “张子耀的事情,陶陶在电话里,都跟你说了吧。” “那个孩子,可能凶多吉少。” “警察目前,在北运河附近排查……但北运河和大海相连。” “最糟糕的情况,那个孩子,可能尸骨无存。” “我和陶陶,在研究,能不能帮李兰奶奶,申请救助补贴!” “如果……我是说如果,张子耀真的死了,李兰奶奶还要继续生活。” 可就在这时。 林弦盯着白乔楠的双眼。 “她此生的挚爱,都离世了。” “你期望她往后余生,怎么生活?” 白乔楠一时语塞。 她没办法回答,只能低下头。 林弦深吸一口气。 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他走到李兰身前。 抬手擦掉李兰眼角掉下的泪珠。 “奶奶……” “张子耀的“朋友”说得也不一定就保真啊!” “您不比他的这些“朋友”了解您的孙子。” 可李兰却摇了摇头。 “是我没照顾好他。” “我那可怜的孙子,他的父母都不要他!他在学校,在村子里,肯定受了不知多少委屈!” “我应该早一点察觉的。” “他这么懂事的孩子,怎么就偏偏那么不幸运,投胎在我们家呢?” 李兰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林弦和一旁,梳着单马尾,穿着黑色卫衣的陶星璨对视一眼。 陶星璨,叹了一口气,冲着林弦摇了摇头。 别墅的客厅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李兰的抽泣声,悲伤的情绪不断蔓延。 只是除了林弦之外。 没人能看见,一个少年的鬼魂,正用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努力的尝试着,去擦拭李兰的眼泪。 “奶奶,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您是我的奶奶。”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妈妈。” “你别哭嘛!我就在您身边啊……虽然您看不见我。” 林弦站在一旁,则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别墅墙上的钟表。 太阳已经彻底西沉。天幕黑了。 他忽然开口。 “张子耀的“朋友”们,还在吗?” 陶星璨看着林弦,摇了摇头。 “他们要上学,早走了。” “不过我发信息跟你说过,他们打算今晚再来看望李兰。” 林弦微微颔首。 “我们这里,距离市区太远了。” “那几个“孩子”,大晚上的过来也不安全。” “你有他们的微信吗?” “给他们发消息。” “在市区见吧。” “让他们在花园北路,等我们。” 陶星璨愣了一下。 “花园北路?” “为什么订在那里?” “那里是海定区,距离我们这里,还有他们的学校,都不近诶。”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挠了挠头。 “主要是我需要去一趟花园北路。” “我要去看我妹妹。” 这时,白乔楠也走了回来。 她好看的眼睛,望着林弦。 “妹妹?” “你有妹妹?” “之前没听你说过。” 林弦笑了笑。 “我妹妹有精神分裂症,这几年,一直住在精神病院。” “六院,不就是治精神病的吗?她就住在那里。” 白乔楠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着林弦。 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上,又多了一丝破碎感。 她忽然有些心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弦摆了摆手。 “这算什么?” “我又没想过瞒着你们。” “我妹妹不发病的时候,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李兰奶奶,一起去吗?” “六院的医生,对于治疗心理创伤,也很有经验……” 李兰错愕的抬起头。 她浑浊的双眼,看着林弦,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现在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林弦他们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官方直播间的弹幕,也在林弦出现后,多了起来。 “男四还有一个有精神病的妹妹?我好像能理解,他为什么尖酸刻薄了,他可能也有精神病。” “啊,可是我觉得,男四好可怜。在殡仪馆工作,有精神病的妹妹,自身的经济条件,也不宽裕……他身上的破碎感,好强,想亲嘴儿。要不男四,去兼职当个男模,这样来钱快。我也能亲上嘴儿。” “说得好,奖励可怜男四的,都去和男四这样的男人谈恋爱!一起帮他照顾有精神病的妹妹。” 可就在这时。 那些消失了有一阵子的绿色弹幕,却忽然冒头。 【(绿色)有精神病怎么了?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以为你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好吗!等你死后,你就知道,清醒的还不如疯的。】 “啊,该死的,你们这群死人弹幕又出现了。节目组的这个bug(系统错误)到底什么时候修复啊!” 【(绿色)什么意思,你们不想让我们看节目呗,一口一个死人的,怎么?死人没有人权吗?你们迟早也是要死的。】 …… 林弦并不知道。 只要到了晚上。 他被直播间的观众们攻击辱骂的时候。 都会出现很多“绿色弹幕”帮他还击。 他在阴曹地府,真的已经积攒了一些人气。 此时的林弦。 和白乔楠,陶星璨一起,带着李兰,上了白乔楠的那辆比亚迪轿车。 这一次,节目组,终于没有再可着“络腮胡大汉”一个人祸害。 而是安排了一辆面包车,跟在比亚迪车的后面。 那辆面包车上,有三名跟拍摄像。 节目组也意识到了。 每当林弦出现。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后台数据,都会莫名其妙的上涨。 节目组分析,这是林弦带来的人气。 再加上,“李兰寻孙”的事情,也在社会上引发了一些关注。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外景跟拍。 节目组终于重视了起来。 比亚迪轿车,带着面包车。 一路飞驰。 从京城的东郊,一路开到了京城北部的花园北路。 京城市,第六医院,就坐落在此。 林弦指挥着白乔楠,把比亚迪轿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位上。 随后驾轻就熟的,带着三人,走到了第六医院的住院部。 那是一栋肃穆的,白色外墙的六层大楼。 由于住院部里,居住的都是精神病患。 跟拍摄像,想要进去拍摄,必须先得到医院的同意。 让林弦意外的是。 节目组这次安排的三位跟拍摄像,也是人才。 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竟然拿到了六院院长的电话。 三个跟拍摄影师,在电话这头,求爷爷告奶奶的哭诉。 最后终于得到了院长的首肯,允许让一名跟拍摄像,跟着林弦他们进入住院部。但必须全程遵守医院制度,并且由医院的护士陪同。 可没人知道的是。 在节目组的跟拍摄像,和院长打电话的时候! 有两道鬼影。 已经潜入了住院部内。 那两道鬼影,正是曹老鬼和胡衡…… 林弦站在住院部外,双手插着兜。 他抬头眺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幽幽的开口。 “张子耀的那几个朋友,到了吗?” 陶星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还在路上。” “三个男孩儿,还是挺愿意来的,但是两个女孩儿,好像不太想过来。” 林弦微微颔首。他忽然笑了一下…… 眼神闪烁幽芒。 “我没记错的话,在我国,精神病患者杀人,也是不会被判刑的,对吧?” “他们杀了人也白杀……” 陶星璨错愕的看着林弦。 不知道林弦为什么会说这些。 “你不要在精神病院的大楼外说这些,怪吓人的。”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半地着脑袋。 “我开玩笑的,你知道六院的住院部,什么人最多吗?” 陶星璨茫然的摇了摇头。 “精神病院,当然精神病人最多。” 林弦咧嘴笑了笑。 “不,是孩子,半数以上,都是孩子,他们很多在住院之前,都自杀过;他们患有抑郁症,躁狂症,双相情感障碍,精神分裂……这些患病的孩子里,一大半,生病之前,都遭遇过霸凌!” “而霸凌他们的人,大多数,都未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59章 抽血,输液,绑在床上;焦虑?谁不焦虑? 陶星璨在一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 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三十多岁的穿着护士装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薄唇,细长眼,眉头紧皱,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样子。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弦身上。 护士原本皱着的眉头,略微舒缓。 “来看妹妹?” 林弦上前一步,微笑着点头。 很明显,他和这个护士,是老相识了。 “是的,钱姐,我妹妹,这周在医院,还好吗?” 那名护士,摇了摇头。 “还是老样子。” 而就在这时,那名护士,又把目光,落到节目组的跟拍摄像组的身上。 她刚刚舒缓的眉头,重新皱起。 很明显,她并不是很欢迎节目组这群人。 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现在的媒体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精神病院也要拍。” 她又叹了口气。 “院长已经跟我说了,扛摄影机的只有一个能进。决定好了是谁,就跟我走吧。” 三个跟拍摄影师,互相对视了一眼。 一个身材最壮硕的大哥,被另外两个摄影师,推了出来。 这个摄影大哥,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孔武有力,和络腮胡大哥,一样的体型,只是年纪更轻一些。 林弦记得,这个跟拍摄像,姓周。导演组的人,都喜欢叫他老周或是周胖子;络腮胡大哥,大家则都喜欢叫他,李胡子;因为他本名叫李虎。 周胖子,此刻讪讪的冲着那名护士笑笑。 钱护士则点了点头。 “跟我走吧!” “那个老太太,就别进来了。万一病患发作,她再受到刺激。” 钱护士,看着佝偻着的李兰。 她不认识李兰,但常年在精神病院工作的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老人的情绪不对,她佝偻的身体里,蕴含着,惊涛骇浪般的哀伤。 林弦和节目组沟通了几句。 也决定,让李兰,在外面休息。 节目组的另外两个跟拍摄像,负责照顾。 “怦然心动”节目组,再想要话题度,也不忍心,让一个孤苦无依的七旬老太,走进精神病院…… 随后,那名护士,再次对节目组的人嘱托。 “记住,不要大声喧哗,不要刺激病患,哪些病患可以交流,哪些病患不能交流,我会在旁边提醒你们……对了你们哪个电视台的?” 护士身后。 陶星璨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们是“怦然心动”节目组的,来录制恋综的。” 钱护士,震惊的转过头。 “恋综?” “来精神病院录制恋综?” “没事吧?” 但她很快把目光落在了林弦身上。 她之前还没意识到,林弦和节目组是一起的。 她以为林弦和节目组,互不相识,只是在门口碰到了。 但这一刻,她意识到了,林弦也是这伙人的其中一员。 她看向林弦。 “他们是你带来的,你参加恋综了?” 林弦嘿嘿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是,这节目,包吃包住。” 钱护士,愣了一下。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那确实是挺不错的。” “你要带着他们,去看你妹妹?” 林弦轻声嗯了一下。 “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待一会儿就走。” “林霖之前跟我说过,她希望我再来看她的时候,能带着我的朋友。” “每次只有我一个人过来,我这张脸,她都看腻了。” 钱护士,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笑了笑。 “她是希望你多交几个朋友。” “她清醒的时候说过,不希望因为自己,拖累你的人生。” 林弦没有说话。 只是陶星璨和白乔楠,此时都不自觉的把眼神落在林弦身上。 白乔楠的眼中,这一刻,多了一丝心疼。 陶星璨则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这一幕,也被跟拍摄像的镜头捕捉…… “怦然心动”官方账户的直播间里。 弹幕在这一刻,疯狂滚动。 “第一次进精神病院,怪紧张的。” “家人们,谁懂啊,刚刚护士姐,冷着脸说的那几句话,“规则怪谈”的感觉,一下子就出现了。” “没人注意到白乔楠的眼神吗?她刚刚看着男四,好像是在心疼……完犊子,楠楠要坠入爱河了。” “不要啊!心疼归心疼,楠楠您清醒一点,真的不能和男四谈啊。我已经看明白了,男四就是个恋综混子,参加这个节目,就是冲着包吃包住来的。他对你们没有感情……” “陶陶的眼神也有一点奇怪!在看这个恋综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男四,这种人,竟然会被两个顶级大美女喜欢。” 【(绿色)凭什么不能喜欢,我就喜欢,我们这边,喜欢他的可多了。】 “呵呵,阴间的人,才喜欢男四吧。” 【(绿色)这都被你猜出来了,难道你是天才。】 …… 而和直播间的热闹不同的是。 精神病院的长廊,却很肃静。 白炽灯照耀的长廊里。 节目组的人,和带路的护士,都没有说话。 长廊的一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钱护士,把众人,带到一个房间的门口。 她把房门推开。 不到二十平的房间,摆着三张单人床铺。 但是床铺上,空无一人。 “现在是六点半,是病患们的吃饭时间,你们可以在这里暂时歇息一下。” “十分钟之后,我们会组织病患回屋……” 钱护士刚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她衣兜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钱护士的面色,猛地一变。 她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一区出事了?哪个病人?打镇定啊……我马上过去。” 钱护士想要跑出病房。 但脚步却在门口停住。 她回头看了林弦他们一眼。 林弦却在这时,冲着钱护士,摆了摆手。 “是一区出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区的病人都挺危险的,您放心,这里交给我,我熟悉这里。” “我看着大家,绝不乱跑。” 钱护士犹豫了一瞬。 但当她听到从电话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不像人类的嚎叫后。 终于对着林弦点了点头。 扭头,就跑出了病房。 病房内,只剩下,林弦,白乔楠,陶星璨和一位跟拍摄像。 陶星璨,此时小心翼翼的询问。 “什么是一区?” 林弦咧嘴笑了一下。 “这栋病号楼,分一区和二区,一区和二区分别住着,1级和2级病人,2级代表病情较轻的病人,而1级代表病情较重或因身体原因无法自理、行动不便的病人。” “大致来讲,都是疯子,但是2级病人,还有清醒的时候,1级病患,则几乎没有,按照我国法律,1级病患就算砍死了人,也是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造成的危害……不会判刑的。” 白乔楠在一旁,眨巴了两下双眼。 “那妹妹是……” 林弦的笑容收了起来。 “她是2级,还有治愈的可能。” “但按照医生的诊断,她是双相情感障碍和偏执型精神分裂混合发作……也是传统意义上的疯了。严重的时候,会胡言乱语。” 而就在这时。 陶星璨,忽然蹲下身子。 她在一旁的墙壁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是……” 林弦的目光,也移了过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妹妹写的。” “她还算清醒的时候,会在墙壁上,用铅笔写下来今天经历了什么,等我来看望她的时候,她就讲给我听。” 白乔楠和陶星璨,一起蹲下。 两个女孩子,好奇的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带手环。” “抽血。” “禁食。” “绑在床上。” “输液。” “睡觉。” “醒了。” “抽血。” …… “绑在椅子上。” “绳子被伤口的化脓粘住了。” “咬绳子。” “不想被绑。” “咬着咬着,歪着头睡着了。” “手被绑在背后,排成一列,跟着人很好的叔叔,检查。” “路上经过可以走出去的门口。” “真想逃,可是不敢。” “做了好多检查。” “输液。” “护士姐姐喂了我几口粥,我就不想吃了,有好多医生围在我床前,问我一些问题。” “晚上护士喂药,发现医生给我加了一种药。” “半夜被难受醒,心脏感觉要跳出来。” “浑身上下突然充满好多我无法承受的力量。好想发泄出去,感觉身体要爆炸了。” “一点点爬下床,扶着墙问对门口的护工阿姨说:我好难受,有医生吗;阿姨回复我了,“再不回去睡觉就把你绑起来!”” “我赶紧回到床上。” “也不知道最后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 “醒了。” “抽血。” “输液。” “一整天都在昏睡,恍惚间,梦到自己在玩电脑。” “哥哥来看我,他瘦了好多。” “哥哥带了好多我喜欢吃的,偷偷喂给我,被护士发现,只好替我吃了。” “2号病区的人不能去1号病区。” “手臂手背找不到地方可以抽血了,抽了脚,还抽了大拇指关节,总算抽出来一点。” “对面病床的小妹妹,每天晚上都会开始闹腾,她每天都盼望着家里的父母,把她接回去,但是每次她父母来看望她,她的病情都会加重。” “晚上的时候,她会模仿自己的父母说话……“你能不能爱护自己的身体”;“焦虑,谁不焦虑?要说焦虑我比你压力还大。”“医院就是骗钱的,医生巴不得你生病,要不是你自杀,我都不会送你过来。”“哪里差你吃差你穿了,到底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再不上学你就废了”;“就你累,我们不累吗?”“朱晓红,你怎么不去死!”” “每天晚上都有好几个医生护士来给她打镇定剂;她其实也挺可爱的每次她被绑在床上闹的时候,我会过去摸摸她的脸跟她说不要再闹啦小心他们又来给你打针了乖一点,她就会安静一阵子!” “和这个妹妹相比,另一个妹妹,要好很多,她晚上不嚎不叫,只是每天都在尝试自杀,她身上有很多伤疤,听医生说,她父母离婚了,她在学校被霸凌,在家里自杀了两次,父母就把她扔到了这里。她有一天说梦话了,她哭着说,爸爸妈妈,我只是生病了,我不是坏小孩……” …… 密密麻麻的文字。 两个女生,却已经不敢再看了。 白乔楠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她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 屋外,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病患,被反绑着双手,正被医护人员领着,送回自己的房间。 那些病患,从林弦他们所在的病房门口经过时,会冲着屋内看一眼,在看见林弦后,竟然还有病患,会向着林弦笑一下。 像是旧相识。 林弦也抬起手,和他们打着招呼。 而从门口走过的病患,竟然大多都是青少年。 不等白乔楠和陶星璨开口询问。 林弦幽幽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看来一区那边的麻烦很大,二区的病患,被提前送了回来。” “绑着他们的手,不是虐待他们,是防止他们受伤。” “六院的精神病患,青少年占到八成。那些孩子,要是健康的话,其实都挺可爱的。” “刚刚跟我们打招呼的那两个,分别叫周君庭和孙立超;俩男孩儿,都是因为一些原因,在学校,被孤立,霸凌,一个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一个患上双相情感障碍……他们在学校时,都没什么朋友,但是在这里,他俩倒是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两个人约定好了,都不要死,康复后,还要当好朋友,周君庭,有一次跟我说,孙立超是他没有血缘的兄弟,就算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他们也是兄弟!两个都是很好的小男孩儿。在学校,却是被群殴,欺负的对象。” “那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女孩子,叫张芳瑜,出车祸,断了一条胳膊,幻肢症加重度抑郁;她本来是很勇敢的一个姑娘,断了一条手臂,还回到学校,正常上学,但是因为身体残缺的缘故,被班级里的校霸,带头孤立,霸凌……还……被侵犯!被侮辱!被拍照。” “那个,圆脸,短发笑眯眯的女孩儿叫王彤,也是上初中的时候,在学校被欺负,殴打,辱骂,被拍了不雅照片,还被上传到了网上。照片传上网之后,这孩子就疯了,跳过楼,割过腕,没死成,之后就被家长送到了这里……” 林弦的声音忽然一顿。 “说来也巧。” “张芳瑜和王彤,是同一所初中,霸凌她俩的,应该也是一个团伙。两个孩子出事后,学校据说开除了几个学生,但张芳瑜的妈妈,跟我说,最可恶的那个孩子,没受到惩罚,在家长发现自家的孩子被欺负之前,那个女孩儿就转学了。” “她们只打听到,那个女孩儿,姓孙……叫孙诗琪。” “诶,这都是和其他病患的家长,闲聊的时候,听说的,这名字真耳熟啊……” 第60章 疯,都疯,疯点好啊!疯了能报仇 陶星璨和白乔楠,此刻惊愕的看着林弦。 陶星璨张大了嘴,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今天来看望李兰奶奶的,其中一个女孩儿,就叫孙诗琪。” “那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 “言谈举止都很得体。” 林弦单手插兜。咧嘴笑了笑。 “是吗?” “那可能是巧合吧。” “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 “诶呀!张子耀的那群“好朋友”应该快到了吧。我还没见过他们……” 陶星璨在一旁,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医院的护士,把三个女孩儿,带到了病房的门口。 那名护士,在看见林弦他们这一群人后,愣了一下。 尤其是扛着的摄影机的跟拍摄影师,更是让那名护士心生警惕。 幸好她认识林弦。才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白乔楠则连忙跟那名护士,解释他们的来意。 而这时,被护士带进病房中的三个女孩儿中的一个,在看见林弦后,眼神中,立刻露出惊喜。 她的双手虽然还被反绑着。 但依然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林弦的身前。 “哥!” “你给我带嫂子过来了吗?” “哪个是我嫂子,还是两个都是?” 林弦捂住那个少女的嘴。 他讪笑着,跟陶星璨和白乔楠解释。 “她有精神病。” “真的有精神病。” “别在意哈!” 而就在这时,那名护士,也走进病房,挨个,把几个女孩儿手上绑着的束缚带解开。 “他们都已经吃过药了。” “暂时没问题,但是你们探望的时间,最好不要太长。” “这也就是二区,要是一区……” 林弦嘿嘿笑了笑。 “一区是全封闭区;只能隔着铁窗探望,而且探望时间有限。” “我懂……这里我熟悉,简直是我的第二个家。” “李姐,你忙去吧,我一会儿就带着他们走了。” 那名护士,看着林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便扭头走出病房,去照顾其他的病患了。 看得出来。 林弦,在这栋精神病院里,人缘很不错。 他在殡仪馆的人缘也很好。 他的人脉,都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而这时。 刚刚被林弦捂住嘴的漂亮女孩儿,也重获自由了。 她走到陶星璨身边,前后打量了一阵儿。 之后又走到白乔楠身边,审视的上下扫了两下,把白乔楠看得脸都红了。 随后少女,走回林弦身边。 她指着白乔楠。 “哥,这个好。” “这个有大雷,你绝对喜欢……” 白乔楠的脸彻底红了。 陶星璨则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好像真的没有白乔楠的大。 林弦再次把少女的嘴捂住。 “她有精神病,别和她计较。” “刚刚吃的药,肯定还没发挥效果。” 两兄妹,在病房里吵闹了一阵儿。 倒是把病房里,刚刚凝重的气氛,给驱散了。 林弦此刻,连拉带扯的,把少女,推到了病床上,随后他双手插着腰。 “这周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乖乖听医生的话。你得配合治疗知道吗?病好了,哥带你过好日子。” 病床上的少女,嘿嘿笑了两声。 这时白乔楠和陶星璨,才有空,仔细端详少女的脸。 娃娃脸,五官很精致,和林弦有六分相似,短发,如果不是她此刻的表情太过狰狞的话,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少女此时冲着林弦比了个大拇指。 “放心吧!哥!” “我在这里,表现得最好。” “不愧是我啊!” “除了想死的时候,其他时间也不是很想活着。” “哥,我怎么看你又瘦了,在外面过得不好吗?你要是哪天实是撑不住了,别挺着,真的,你也来精神病院,我吃碳酸锂,你吃舍曲林,白天我去做经颅磁,你去做生物反馈,晚上镇定一打,手脚一绑,咱俩这辈子就完了……”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行!” “我哪天真的撑不住了,就进来陪你。” “疯!大家都疯!疯点好啊,做人哪有不疯的……” 陶星璨和白乔楠,站在一旁,两个漂亮妹子,此时完全插不上话。 但这对兄妹之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默契。 可就在这时。 病房内的林弦他们,忽然听到一声恐怖的巨响。 玻璃碎裂的声音;医生和护士的惊呼声,还有某种,像人类又像野兽的,可怕的嘶吼声…… 白乔楠匆忙的跑到窗户边,不受控制的,倒吸一口凉气,直接爆了粗口。 “卧槽!” “精……精神病患,从住院部大楼,跑出来了。” 林弦也走到窗边。 他挑了挑眉,随后也做出惊讶的样子。 “诶呀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糟糕,糟糕,哦买噶……” “这两个病人,这么疯癫,该不会是一区的病患吧。” “他们跑到大街上,杀了人也是白杀的啊。” “李兰奶奶,还在楼下,咱们得下楼……” 林弦一边说话,一边掉头,就往门外走去。 但他离开病房前,还不忘拍了拍妹妹的头。 “放心吧,你会康复的。” “等哥接你回家。” 少女眨巴了两下眼睛。 “哥,别傻了。” “咱家的房子,早就被债主收走抵债了。” “等我出去后,咱俩一起住桥洞子吧。” “到时候,你去送外卖,我去天桥下,给人说相声,咱俩幸福一辈子就完了。” 林弦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也不错。” 林弦脸上,露出笑容。 他不再犹豫,推门走出了病房。 此刻的精神病栋,已经彻底乱了。 白炽灯,忽闪忽闪。 整栋大楼的电路,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操控。 从白炽灯到监控摄像,这一刻,都无法正常工作! 二区还算正常。 林弦所在楼层的楼下,能听到各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怪叫声,中间穿插着女人的哭嚎,老人的嘶吼…… 还有医护人员的焦急的对话。 “跑出去几个?” “两个……不对,好像是四个……” “没人去追吗?” “去了呀,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楼转了一圈儿,又回二楼了,该死的,这咋回事啊!鬼打墙了?” “咱们是医生,不要封建迷信。” “那咋办,报警,快报警。” “完犊子啦,手机也没信号,真撞鬼啦!” 林弦在楼上,双手合十。 “对不起,诸位!” “委屈一下吧!放心,我知道诸位也是打工人,最后不会让诸位担责的。打工人不坑打工人。” 随后林弦呼出一口浊气。他的眼中,闪烁幽芒。 “胡衡,真有点儿东西,鬼打墙,把所有的医护都困住了……” “曹老鬼,办事还是那么妥帖!” “殡仪馆里的鬼魂,也叫来了几个靠谱的。” 林弦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忽然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透过病房门的窗户。 林弦看见,病房里,有两个少女,正在铁窗前,往下眺望。 那两个少女,正是张芳瑜和王彤。 林弦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两个少女病房的大门。 “来吧,一起……” “什么碳酸锂,舍曲林,经颅磁……屁用没有,不如捅那个欺负了你们的畜生一刀……” “不用怕,你们现在是疯子。” “疯,都疯,疯点好啊……疯了,就能复仇了。” 第61章 这世上哪有鬼啊?我们要讲科学! 病房内的张芳瑜和王彤,看着站在门口的林弦,明白了什么。 两个少女,手牵着手,走出了困住她们不知多少日夜的大门。 林悠在门口,手插在裤兜里。 嘶哑的声音,幽幽飘出。 “孙诗琪,应该已经到病院附近了。” “你们躲过医护,先去楼下,到时候,跟着一群,和你们穿着同样病号服的人走,就能找到她。” “这一次,勇敢一点。别哭……” 那两个少女,眨巴着眼角,看着林弦。 在林弦的催促下。 两个少女,才手拉着手,往楼下走去。 她们最后有没有勇气,为曾经的自己复仇。 林弦不知道。 但他要给这两个孩子,选择的权利。 在两个少女,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 陶星璨,白乔楠,还有那名跟拍摄像,才跟着走了出来。 林弦的妹妹。 站在病房的门口,她背着手。笑嘻嘻的。 她在看见林弦回头望向自己的时候,她还冲着林弦摆了摆手。 “快走吧!” “不要担心我。” “你要去过好自己的人生呀。” 林弦也冲着她摆了摆手。 催促她快些回屋。 而这时。 陶星璨和白乔楠,也走到了林弦身边。 陶星璨看着林弦旁边,开启的房门。 “这个屋里的病人?” 林弦耸了耸肩膀。 “不知道。” “出来的时候,人就没了。” “看来不止是一区出了事,二区也跑出去几个。” 沉默了一路的跟拍摄像,周胖子。 这时抬起头,看着走廊上,忽明忽灭的白炽灯,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灯管闪成这样,不能是医院的大楼,电线短路了吧?” “监控,大概率也坏掉了。” “这样的话,哪些病患跑出去了,也不好确定。” “我刚刚,想联系楼下的同事,结果发现手机也没信号了。” “但很奇怪,官方直播间却信号正常……” “只是直播间里,都是绿色的弹幕。” “诡异,太诡异了。咱们不能撞鬼了吧?” 周胖子说着说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我之前就说我不来,导演组非得让我来。” “我明明胆子小。” “他们却说我长成这个样子,胆子不可能小。可我就是胆子小。我不敢走夜路,看鬼片不敢睁眼,墓地我都绕着走……” 周胖子,说着说着,就要哭了出来。 幸亏这时,林弦回头,瞪了他一眼。 “行了!哭什么哭。” “这个世上哪有鬼?” “我们要相信科学。” “六院的住院大楼,建造时间太长了,电路年久失修,导致现在的电线短路,这很正常,别自己吓自己。” “这里是我第二个家,我还能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周胖子看着林弦,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忍住,没哭出来。 他重新调整好镜头。 林弦说的没错。 自己就算再害怕,也不能耽误了工作。 京城太卷了,怠惰的打工人,在这里可没办法安家落户。 而就在这时。 陶星璨也皱起了眉头。 “电路坏了的话。” “那是不是,代表电梯也坏了。” “我们得走楼梯,对吧。” “走楼梯的话,是不是要路过一区……就是那群重度精神病患,在的地方。” 刚刚调整好心态的周胖子,手直接一抖。 好不容易,调试好的镜头,又歪了。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是这样的。” “不过没关系,一区我也熟。” “我妹妹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在一区也住过。” “病情有所好转后,才去的二区。” “而且你们听,楼下多热闹啊!医生们都在楼下。没什么可怕的。”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怪,我们要相信科学。”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向着楼下的楼梯走去。 陶星璨和白乔楠对视一眼,只好迈步跟上。 而走在前面的林弦,步伐不紧不慢。 他并不着急,离开这栋病患大楼。 就像第一次,他设计的郑春和一家的死亡一样。 他要那五个小畜生惨死。 但他可不想让警察怀疑到自己头上。 无论是“怦然心动”节目组的镜头,还是一会儿,在一区,能碰见的医生和护士,他们都能证明自己“清清白白”! 自己做戏,要做全套。 而且,自己的布局,其实只完成了一半儿! 他要调度的鬼魂,可不止曹老鬼和胡衡…… 曹老鬼和胡衡,虽然能力强。 但分开附身,满打满算也只能操纵两个病患。 胡衡还要控制病院的电路,制造鬼打墙。 能动手的,只有曹老鬼一个,虽然林弦在殡仪馆,也叫来了几个鬼帮手! 但是殡仪馆的鬼魂,能力实在有限。 他们死亡时间短;身上阴气不重;执念也不深——这就代表着他们能力不强。鬼附身一类的事情,都很勉强,也没有什么其他特殊能力。 所以,林弦,安排了第二波鬼魂! 病院二区所在的楼层的楼梯口 此刻,正有一群穿着肥大病号服的鬼魂,在此处聚集。 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待了好一会儿。 这群鬼魂,年轻的,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年纪大的,则四十来岁,有男,有女。 在看见林弦后,这群鬼魂,纷纷抬头。 和殡仪馆的鬼魂一样。 林弦和他们也是老相识。 不过和殡仪馆的鬼魂不同的是…… 殡仪馆的鬼魂们,是流动的,走一批,来一批! 而这群鬼魂,在这栋病院大楼里,经年不变! 他们是死在精神病院的鬼魂。 大多都是自杀的。 他们是疯鬼。 不走黄泉路。 也不求林弦超度。 若是不害人伤人,也鲜有鬼吏,会过来处理他们。 疯鬼身上,又捞不着什么油水。 他们唯一接触过的鬼差,就是林弦。 林弦对这群疯鬼特别友好,因为自己去打工的时候,这群疯鬼,能帮自己照看妹妹。 这群疯狂,对林弦也很喜欢,因为林弦来看望妹妹时,总会给他们带礼物——鬼魂能接触的礼物…… 而林弦,此时,走到这群鬼魂身边,压低了声音。 “诸位……” “我之前,让曹老鬼,和诸位打过招呼了。” “前因后果,他已经跟各位叙述清楚,我需要诸位帮忙。” “病院的风水局,也已被曹老鬼改造,阴气大大加强,诸位现在都可鬼附身活人。” 那些穿着病号服的鬼魂里,一个少年,挠了挠头。 “鬼附身一区的病患,之后冲出大楼?制造一些乱子?” 林弦微微颔首。 “正是如此。” 又一个少女的亡魂,往前迈出了一步。 “我们也去帮你杀人。” 林弦挑了挑眉。 “杀的不是人,而是畜生。” “要是不想动手的。就在外面游荡,这也算帮我的忙!毕竟,从病院里,跑出的病患越多,警察也会分散。” “这样一来,才有足够的时间,让那五个小畜生,收到应有的报应。” “当然,诸位要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拿那五个小畜生泄愤,我也不拦着。” “他们活该千刀万剐。” 那些穿着肥大病号服的鬼魂们,面面相觑。 随后他们冲着林弦点了点头。 “我愿意帮忙。” “算我一个……” “我没被霸凌过,我也不想杀人……我是被我爸妈逼死的,我一直觉得,应该住进精神病院的不是我,而是我爸妈,我也没办法复仇,但是我能借着这个机会,去街上骂街吗?我生前就想这样做,可是没机会离开过精神病院。” 林弦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只要不乱伤人,诸位在今晚,是自由的。” “这也算是,一群精神病患的,一晌贪欢。” “去了外面,想哭的哭,想骂的骂……疯了这么多年,诸位也该想通了,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外耗他人!” 那群穿着病号服的鬼魂们。 黑洞洞的眼眶位置,这一刻,都有鬼火跳动。 他们跟在林弦的身后,一起向着楼下的一区走去。 同样跟在林弦身后的,陶星璨,白乔楠,还有跟拍摄影周胖子。 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周围气温骤降。 三人,都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而与此同时。 众人也来到了一区所在的楼层。 一区的楼道口。 一个林弦熟悉的身影,正捧着手机,一遍遍的拨打着手里的电话。 是钱护士。 她的眼眶红着像是刚刚哭过。 在看见林弦后。 钱护士立刻焦急的冲着他摆了摆手。 “你们都下来了?” “你们手机有信号吗?能报警吗?” “天杀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们病院……好像闹鬼了,从刚刚,病院的白炽灯闪烁开始,就没有一个医护能离开一区,从西侧楼梯口下去,却从东侧的楼梯口出来……我们他妈的被困在这一层了!可病患们,却不受影响,刚刚动乱的时候,跑丢俩病患了。” …… 林弦有些歉疚的看着钱护士。 钱护士,站在这里负责联系外界。 而其他的医护,则还在努力的维持着一区的秩序。 但是一区的长廊里,有两个房间的铁门,是开着的。 林弦身后的跟拍摄像,周胖子,咬着牙,拍摄了几个病院一区的镜头,随后就立刻把镜头调转了回来。 他根本不敢往一区的长廊方向,多看一眼。 林弦看着钱护士,却咧嘴笑了笑。 “钱姐,你别自己吓自己。”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魂?我们要相信科学。” 林弦一边说着。 一边手一挥。 他身后的疯鬼们,立刻散了出去。 钻进一区的各个病房。 寻找适合自己附身的对象。 在那群疯鬼散出去不久。 钱护士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 她就听见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回过头。 竟然看见,明明被锁住的一区病房的铁门,一扇接一扇的,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打开了。 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从铁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一区的长廊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站在楼梯口的钱护士,惊呼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幸亏林弦,及时扶住了她。 “钱护士,撑住!撑住啊!” 钱护士惊恐的抓着林弦的手腕。 “肯定是闹鬼了。” “我们六院,虽然正规,但是之前,也死过不少精神病人……但我们也没办法,他们真的是自己不想活啊!” 但林弦坚定的摇了摇头。 “没事儿,没事儿的……“ “钱姐,你得相信科学,这个世上,哪有鬼啊!” “今晚的一切,都是巧合。” “我猜测,这是一区的精神病患们,自己私下密谋策划的……《肖申克的救赎》看过没;《飞跃疯人院》看过没?《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看过没?” “天才和疯子,有时只有一步之遥。” “不要小看疯子……” 钱护士,此刻,拉着林弦的手腕,强撑着没有倒下。 “真不是闹鬼?” 林弦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个世上没有鬼!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不要封建迷信……” 第62章 规则怪谈?只有精神病能出去;没报应?有报应 钱护士,此刻欲哭无泪。 一区的其他医护人员。 看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一个个病患。 也不敢和他们发生冲突。 情况已经失控了。 之前一个病人失控,两三个医护一起上,也就按住了。 可现在,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病患,可比医护人员要多。 目前,在一区值班的医护人员,加上钱护士,不过十个。 而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穿着病号服的身影,却有二十多个,接近三十个。 经验最老道的一名值班男医生,立刻低声开口。 “别动,都别动。” “别刺激他们。” “所有医护人员,优先保护自己安全。” “他们是疯子!” “伤了你们也是白伤。” “楼梯口的那几个人也别动。” “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 “他们也不一定能离开这层楼。” 楼梯口处。 除了林弦外的,白乔楠,陶星璨,还有跟拍摄像,周胖子,立刻身体一僵,保持不动。 但周胖子,此时,甚至小声呜咽起来。 他真的胆子很小。 今天的这份工作,确实是难为他了。 但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嗤笑一声。 “你哭什么?两个女孩子都没哭。” 周胖子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我哭有事儿吗?” “那可是精神病啊。” “你就不怕,他们忽然跑过来,捅你一刀?” 但林弦却嘿嘿笑了两声。 “杀人害人的精神病,确实有,还不少。反社会人格嘛……” “但六院里的这些病人,没有那一类的。” “六院收容的,大多是心理问题严重的青少年,他们伤害多是自己。” 但周胖子,此时紧闭双眼。他太害怕了…… 他才不听林弦的忽悠。 可就在这时。 他觉得有人在动自己的摄影机。 对于周胖子来说……摄影机,是他的半条命,要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摄影,也不会干这一行。 他愤怒的睁开双眼。 却看见一个穿着肥大病号服的短发少女,一只手,摸着摄像头,一边惊愕的和自己对视。 短发少女,在看见周胖子,瞪着她后,立刻怪叫一声。 连忙扭头,往楼下跑去。 鬼打墙什么的,对于这些精神病患,根本不存在。 而一区的其他精神病患,此时也都走到了楼梯口。 他们穿着肥大的病号服,排着队往楼下走,井然有序。 这些病患,大多年轻。 和二区的病患相比。 一区的这些病患,似乎更瘦削一些,眼窝更深邃一些……除此之外,并没太大的不同。 他们的确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眼神过分麻木。 但他们也并非是狰狞的怪物。 林弦幽幽的声音飘了出来。 “我来过一区……” “这里没那么吓人。” “有长得很可爱的初中女生,带着圆圆的眼镜,笑容甜美。” “有饱经坎坷感情的沧桑与挫折,仍带着灿烂笑容与超然神情的漂亮女人。” “有双臂遍布触目惊心伤痕的美丽少女。” “有总是傻乐的豪放大叔。” “也有自杀过无数次,但仍会冲我竖大拇指的少年。” “他们各有各自的不幸……重度抑郁,焦虑发作,双相障碍,精神分裂症,花样年华却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经历着痛苦的记忆和自由的丧失,经历着隔离,约束,拘禁,麻醉,电疗!” “幸福的人不会来精神病院。” “当然,这里最惨的还是那些青少年……一区的青少年,自杀的频率,比二区要多得多。很多一区的青少年病患,都试图用自己的死亡,来惩罚令他们伤心的大人……” 林弦的声音在此时一顿。 而周胖子,扛着摄影机,却声音颤抖的开口。 “所以呢?” “所以,为啥这些一区的重度精神病患,下楼的时候,都和你打招呼啊?” “他们不是疯子吗?” “这群疯子,都认识你吗?” “不是,你和这栋精神病院里的医护人员,关系好也就罢了……你和精神病人关系也这么好,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作为一个跟拍摄像。 周胖子,本不应该说这么多话的。 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的精神也有点崩溃。 林弦此刻轻声咳嗽了几下。 他发现。 不仅是周胖子。 他身边的钱护士,也好奇的盯着自己。 林弦耸了耸肩膀。 “钱姐!” “你了解我的,我和这些病患,都是朋友。” “你忘了,为了让医院,减免一点我妹妹的医药费,我在咱们病院,当过义工啊!” 钱护士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 “对,你当过义工。” “你当义工的时候,好几个重度抑郁的孩子,只喜欢和你说话……” 林弦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 一区的走廊,除了不敢动弹的医护人员,已经没有了病患。那些精神病患,都已经离开了这栋困住他们许久,却又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的“监牢”…… 医护人员们,终于长舒一口气。 有几名男医生,不死心的追下楼去。 结果他们刚从这西侧的楼梯口下楼。 没多久,却从东侧的楼梯口出现! 那几个男医生,崩溃的叫喊。 “鬼打墙,绝对是鬼打墙!这不科学……” “精神病能出去,我们出不去?到底为什么?” “难道是规则怪谈,能从这里出去的,只有精神病?” …… 这诡异的一幕,并没有被周胖子的镜头拍摄下来。 但白乔楠他们,却真切的看见了。 陶星璨和白乔楠,还有周胖子,全都面色一变。 只有林弦神色如常。 “大家不要慌。”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我们也下楼……” “我们要是能走出病院,就代表一切都是正常的。” “钱姐,你们也不要慌。” “我一定把事情调查清楚。”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掉头,就往楼下走。 白乔楠和陶星璨,连忙跟上。 周胖子,咬了咬牙。 也提着摄像头跟了上去。 周胖子,已经做好了会遇到鬼打墙的准备…… 但当他扛着摄像机,跟着林弦步伐,走下楼梯后。 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病院一层,被损毁的玻璃大门。 他甚至,能看见,那些刚刚从病院一区,跑出去的,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精神病患们的背影! 他们还没有离去,在病院的大门口徘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就这么……下来了?” “没有鬼打墙啊!” 林弦轻笑一声。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要相信科学。” “走吧。我们赶紧回车上。” “去找“张子耀”的好朋友。” “这么多精神病患,从病院里跑出来。” “他们随便伤人可怎么办?” “张子耀的那几位“好朋友”可千万别出事儿!还指着他们,找到张子耀呢!” “陶星璨,你快登微信问问,他们到哪儿了?我要他们的具体位置。” 陶星璨在一旁皱着眉。 “可是楼上的医护人员们怎么办?” 林弦摇了摇头。 “他们自己一会儿就下楼啦!“鬼打墙”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那五个“孩子”的生命安全,比较重要。” 陶星璨疑惑的看着林弦。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 但她还是掏出手机…… “马启明他们发来的最新消息……他们已经到了。” “五个人都来了,他们在花园北店的星巴克,等着我们。他们说给李兰奶奶,带了礼物,让我们快点过去。” “我要不要,发消息,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快点跑。” 可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头。 “花园北店的星巴克……” “听到了吧!” “嗯,是得快点……” 林弦的头顶,此刻一道鬼影,从天花板,忽然坠下。 是胡衡! 他冲着林弦,比了一个收到(ok)的手势。 随后猛地冲出病院…… 在林弦的注视下。 胡衡在阴气浓重的大街上,大声呼喊。 “花园北路,星巴克……” “诸位,杀人去吧,别便宜了那五个小畜生,让他们疼,让他们千刀万剐,千万别留手啊!诸位!” “曹老鬼,把这五个小畜生,做过的事,都已经通报给各位了,他们遭受怎样的惩罚,都是应该的,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与此同时。 花园北路,一家星巴克店铺里。 五个少年少女,围着一张圆桌坐在一起。 一个带着圆眼镜,穿着校服的少年,手里攥着一个老虎木雕,老虎木雕的做工粗糙,一看就是手工雕刻。 少年的对面,一个五官精致,留着长发的少女,一脸不情愿的坐在座椅上,她嫌弃的瞥了对面的少年一眼。 “为什么非要让我过来,我和这件事没关系。” “还有,那个木老虎,你为什么要交给那个老太婆。” “马启明,你是不是有毛病?” 马启明抬起头,冲着对面的少女笑了一下。 “诗琪,这件事你没参与,但你也脱不开干系,我们是一个团伙,必须团结一致!动漫没看过吗?我们是伙伴诶……伙伴要一起共度难过。” 少女翻了个白眼,似乎受不了对面少年的幼稚。 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那个少年,嘶哑的声音。 “这个老虎木雕,是之前,从张子耀手里抢过来的,当时没在意,但是不久前,我忽然想起来了,张子耀说,这个木雕是他爷爷去世之前给他雕的,送给他第一个本命年的礼物……有了这玩意,我们是张子耀“好朋友”的身份就坐实了。” “我们到时候就跟那个老太婆说,张子耀,一直怨恨她和她丈夫,因为别人身边,都的正常的爸妈,他身后,却是满脸皱纹的祖父母,我们经常劝张子耀不要这么想,可是张子耀根本不听劝……我们要让那个老太婆,觉得,张子耀会自杀,都是她和她丈夫的过错。” 孙诗琪微微皱眉。 “这有什么用?” 马启明拿起身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舔了一下嘴唇。 “这叫,攻心计……番茄的玄幻小说里都这么写的,比杀人更厉害的,是诛心……今天那个老太婆的状态,你们也看见了吧!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我们骗她,她还感谢我们。” “张子耀,死了,她也活不长了,但是她死得还是太慢了。” “咱们再加一笔猛药,最好能逼得这个老太婆也自杀!她已经孤苦无依了,得知自己最爱的孙子,一直痛恨自己,她肯定活不下去!” “她死之后,张子耀的事情,就没人追究了,我们就能正常上学了,虽然被抓也没什么,不会判死刑,但最好还是别被抓……我可舍不得你,诗琪,咱俩还没做过呢?” 孙诗琪厌恶的瞪了马启明一眼。 “滚!” “要不是我不想被你们这几个狗东西拖累,我都想去举报你们。” “傻逼,根本不用那么费事……我找人问过了,张子耀的事,对你们来说,根本不是大事,被抓了,也就判个无期改有期,顶多十五年,在监狱里,你们再学个技术,到时候出来,也就三十岁左右,风华正茂!” “哦,对了,如果不是主谋,其他也就判个五年;家里再出点儿钱,档案封存,改个名字,出来才二十岁,发光发热的好年纪!真不懂你们到底怕什么?” “年龄,才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一旁的李红诺,怯怯的开口。 “我们做了这么多坏事,会不会有报应?” 孙诗琪,打了个哈欠。 “放心吧,这个世上,根本没什么鸡毛报应。” “咱们只是喜欢找乐子的孩子。” “我表哥表姐,也是这么玩儿到大的,被他们当成乐子的同学,好像有辍学的,有进精神病院的,还有跳楼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俩现在都在美国读常青藤!” “报应?狗屁报应,封建迷信;真有报应的话,咱们今天就该被砍死,但你觉得可能吗?” 第63章 侠之大者,暴力为公;我杀你也是白杀哦! 孙诗琪,不屑的瞥了一旁的李红诺一眼。 接近着,她翘着的二郎腿,踢了一下李红诺的小腿。 “镜子给我,我补一下妆。” “那个老太婆,是带着摄影机来的。我可不想被拍丑了。” “这个该死的“恋综”,为了热度,连脸都不要了。连老太婆的流量也要蹭。” 被踹了一脚的李红诺,慌张的翻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 从里面翻出一面镜子,还有各种大牌的化妆品。 旁边的三个少年,则早就见怪不怪。 杨雄和李承,还趁机,眼神猥琐的,瞥了一下李红诺,低头翻包时,从领口露出的一片雪白。 而就在这时。 马启明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节目组的那个姓陶的姐姐,刚刚给我发信息。” “说让咱们躲在这里,不要乱走动。” “他们马上赶过来,和我们汇合。” 举着小镜子,正在化妆的孙诗琪,忽然冷笑一声。 “姐姐?” “叫的好亲切哦。” “你看上那两个老女人了吧。” “今天早上,你眼睛就没从那两个女人身上离开过。” “得吃哥,又想得吃啦?” “看中那两个女人的大雷啦?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嫩的吗?” “上恋综的女人,不就是想钓凯子骚货。” “你努努力,没准真能“得吃”成功。” 马启明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竟然也没有反驳。 旁边的两个李承和杨雄,对视了一眼,也嘿嘿笑了起来。 “我觉得那个陶星璨好看。” “不,我觉得白乔楠好看,那大雷,那屁股,那长腿……简直了,我昨晚都用她打飞机了。” “马哥,你啥时候能得吃上啊!你得吃完,我就也能得吃了。还没睡过那么漂亮的。” “马哥得吃完,怎么就轮到你啦。” “废话,马哥得吃的时候,是不是得拍照,是不是得录像,照片在咱们的手里,那些女的,还不乖乖的?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你怎么还跟个傻逼似的。” 三个少年,说着说着,都嘿嘿笑了起来。 孙诗琪冲着他们翻了个大白眼。 李红诺,则身体微微颤抖。 而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星巴克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今晚的京城,天阴,大风,花园北路的大街上,都没什么行人。 星巴克内,也只有马启明他们一桌客人。 所以听到推门声后。 圆周周围的五个少年,都不自觉的回头。 看向大门的方向。 但很快,五个少年,却全都愣住了。 推门走进星巴克的,是一个中年人。 中年的眼眶凹陷,胡子拉碴的,双眼遍布血丝。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前的中年,穿着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 病号服上,还印着蓝色的大字——六号精神病院。 马启明他们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 身材瘦小的杨雄挠了挠头。 “万圣节,不是在十二月吗?” “现在咋就有人cosy(角色扮演)呢?” 李承歪着脑袋。 “不知道啊……管他呢。” “还是研究一下,咋“得吃”那两个大姐姐吧!” “她们估计也没和咱们这么嫩的睡过,真是便宜她们了,嘿嘿……诶嘿嘿嘿……要是能她俩都想和我睡的话,我该先睡哪一个呢?” 可就在这时。 那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忽然径直的向着马启明他们走去。 他直勾勾的盯着马启明。 “马启明,杨雄,李承,孙诗琪,李红诺……是你们五个吧!” 马启明敏锐的没敢吱声。 但杨雄,却本能的点了点头。 “是……你认识我们?” 穿着病号服的中年,没有说话。 而是直接站在了孙诗琪的身后。 一只手按在了孙诗琪的肩膀上。 正在化妆的孙诗琪,身体一僵。 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愤怒的把手里的镜子,摔在桌上。 随后愤怒的回头。 “草你妈的!神经病啊……” 但回应孙诗琪的,是“啪”的一声。 是一只骨节凸起,但孔武有力的大手,扇在了她的脸上。 只是一巴掌,孙诗琪白嫩的脸颊,一下子出现了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而那个身穿病号服的中年,则眯缝起双眼。 “没认错就好!” “找的就是你们。” “真想自己动手,宰了你们几个小畜生。” “但可惜,按照阴司律法,我等终归不能自己动手杀人。” “不过没关系,把这家伙,带到你们面前,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名精神病患,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叫郑子健,三十六岁,偏执型人格障碍和精神分裂,混合发作,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疯子,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 “我按照我家大人的吩咐,又给他施加了鬼遮目。” “确保他在这段时间内,目之所见,只有你们五个。” “真没想到,我曹老鬼,死后,还能当一回侠士!” “侠之大者,暴力为公。” 这名精神病患的喃喃自语。 让这五个少年,一脸错愕。 尤其是孙诗琪。 她还没有从自己被扇了巴掌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后。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桌上的热咖啡。 砸到那个中年的脸上。 “草你妈的。” “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打过我。” “你这个疯子,我要让你坐牢坐,坐到死。” “你别让我知道你家住哪儿,否则你家里人都死定了。” “我告诉你,我年纪不够,杀了你也是白杀。” 可那个精神病患,却只是嘿嘿干笑两声。 “我是重度精神病患,杀了你也是白杀哦。” 本来愤怒至极的孙诗琪,面色骤然一变。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自以为保护着自己的律法,其实还保护着另外一群人。 她抬起头,看见那个刚刚被自己用滚烫的咖啡,泼脸的中年男人,眼神中的清醒,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而与此同时,精神病患,郑子健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鬼影。 是曹老鬼! 曹老鬼,此时轻轻的推了郑子健一把。 “麻烦你啦!” “郑子健,我在一区的精神病患里,精挑细选,才选出来了你。” “你也是个可怜人。” “年少时,父亲酗酒,家暴,母亲为了活命,只能抛弃你逃跑,从此之后,挨父亲打骂,便成了你的日常。极端的家庭背景,让你孤僻!更不幸的是,在学校读书时,学校里的混子,也盯上了你,把你当做欺辱的对象!” “你在家被父亲拿皮鞭抽,用酒瓶子砸脑袋;在学校,被坏学生,堵在厕所,用烟头烫,被扒裤子……直到有一天,你终于忍受不住了,你挥拳反抗,让你意外的是,挥拳竟是有用的,你在学校,一拳打倒了霸凌你的坏学生;在家里,一拳打倒了酗酒的父亲。” “你的人生终于迎来了一缕光明,你离开家,孤身去城里打工,看到了拳击馆的传单后,又迷上了拳击,你的人生,终于越来越好了,可童年的记忆,像是梦魇一样缠绕着你,让你日夜不得安眠!” “更可怕的是,你发现,自己的性格,在某些细节上,开始无法避免的,越发的像自己的父亲……你努力过,抗争过,可最后还是抑郁了。你曾努力的往前走了,可最后还是掉眼泪,还是逃不脱。” “但孩子,那本不是你的错。” “我附身在你身上时,问询过你的魂魄,是否愿意,帮忙王娇彤和张子耀。” “你说你愿意……你说你当年,学拳击,就是为了干这种事。保护被霸凌的孩子,保护被霸凌的,曾经的自己;所以,动手吧。” “别再惩罚自己了,惩罚他人吧!揍他们。” 被曹老鬼推了一下的郑子健,从喉咙里发出狰狞的嘶吼声。 随后他举起拳头。 一拳就向着孙诗琪的脸上砸去。 这一拳和刚刚的一巴掌不一样。 是拳击动作里,最为标准的直步冲拳。 砰的一声。 孙诗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觉得自己的脸,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一样。 鼻子火辣辣的疼。 鲜血流进了嘴里。 她抬手摸了一下。 鼻子好像歪了…… 孙诗琪,愣了好几秒后。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扭头就想跑。 可一只粗壮的大手。 抓住了她的头发。 另外的四个少年,也吓傻了。 他们是学校里,是霸凌者,是欺辱他人的恶棍,是拍照,奸辱,抢劫的畜生…… 可是他们欺负的。 向来都是那些,不敢反抗的,或者反抗也没什么用的“弱者”。 每一个,要被他们长期霸凌的对象,都是精挑细选的。 他们从不欺负,那些不好惹的。 他们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就可以为所欲为。 可这一次…… 他们碰到的,是强壮的大人,是蛮横的疯子,是杀人同样不用偿命,也不用判刑的,精神病患…… 这几个少年,终于怕了。 他们扭头就跑。 只有被拽住头发的孙诗琪,被留下了。 孙诗琪,绝望的呼喊。 “草你们血妈。” “救我,救我啊……” “你们这几个贱人,婊子,怂货。” “别……别丢下我啊!” “至少帮我报警啊!求你们啦。” 第64章 管你老弱病残孕幼;干了畜生勾当就该死! 但孙诗琪的呼喊没有用。 和她日夜厮混的那几个“朋友”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星巴克。 倒是星巴克的店员,此时在柜台后面,报了警。 但是这家星巴克太小了。 晚上,工作的店员只有两个。 还都是女生。 她们也不敢贸然冲出去。 其中一个值班的女店员,原本犹豫着,要出去帮忙。 可她的脚步,很快僵住了。 因为她看见,星巴克门店的店门外。 一大群,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身影,正在靠近。 这群身影的病号服上,都印着统一的几个大字——第六精神病医院。 …… 而与此同时。 从星巴克跑出去的马启明,杨雄,李承,李红诺。 也惊呆了。 他们惊愕的发现。 星巴克外,花园北路,一整条街道,都被一层薄雾笼罩。 雾气里,都是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 马启明慌张的拿起手机,想要报警。 可却发现自己的手机率先响了起来。 慌忙之中,他来不及反应,就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陶姐姐吗?” “姐姐,你快来救救我们!” “我们在星巴克门口,这里全都是精神病。” “孙……孙诗琪,被一个精神病,堵在星巴克里面啦。” “你们快来救救我们。”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陶星璨的声音。 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诶呀!” “怎么会这么凑巧。” “京城第六精神病医院这里,发生了事故。” “一群重度精神病患,跑出去了。” “没想到,他们全都跑去了你那边!” “但是弟弟,好弟弟,你不要慌。” “他们不过是一群重度精神病患,虽然他们杀了你们,也是白杀;而且他们极具攻击性;被他们抓到,女的可能会被欺辱,男的,可能会被虐杀至死,他们是疯子,没有人性的……” “但是,我听陶陶说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性格好,人品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害怕。张子耀会“保佑”你们的。” 电话那头的男子声音。 看似在安慰马启明他们。 可马启明越听越是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他有些崩溃的对着电话嘶喊,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你丫谁呀!” “让姓陶的接电话。” “是她约我们来这里的。” “这个贱人,婊子,骚货,到底想要干什么?” 电话那头,回应马启明的却是,两声……“嘿嘿”。 “和陶星璨没关系,是我约你们来这里的。” “我叫林弦……” “我们会见面的。” “嘿嘿……” 马启明皱着眉。 “草,傻逼!” 他咒骂一声,就要挂断电话,再次报警。 可就在这时。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里的电话! 马启明,愤怒的抬起头。 却看见,一张煞白的,披头散发的脸。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眼眶凹陷。她的身材肥硕,但并不是那种健康的肥胖,而是病态的浮肿。 “你叫马启明?” 马启明张大了嘴。 “你……你怎么也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披头散发,穿着疯人院病号服的妇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露出哀伤。 “我的女儿死啦!” “割腕自杀的。” “我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她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 马启明气的在原地跳脚。 他想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 但他又不敢动作太大。 他害怕把周围其他的精神病患,全都吸引过来。 “你女儿死了,那关我什么事啊?” “母猪,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你们这群疯子。” 那个中年妇女,忽然也嘿嘿笑了起来。 “她是被学校里的几个混小子,跟踪,猥亵,欺辱,最后想不开,才自杀身亡的。” “那几个混混,因为年龄还小,被抓进去,没几年,就放出来了。” “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很后悔……没能当时就杀了那几个小畜生。” “我想着,等他们出来之后,我再报仇也行呢,可是还没来得及报仇,我自个儿就疯了。” “害死我女儿的小畜生,的确不是你们几个。” 就在这时。 那个肥硕的女人,忽然靠近马启明,在马启明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 “但你们用和那几个小畜生同样的方式,糟蹋了不少其他的姑娘对吧?” “有许多和我闺女,一样的女孩儿,被你们祸害了。” 马启明,不再试图争抢自己的手机了。 他惊愕的后退了几步。 李承和杨雄,跟着往后退。 本就胆小的杨雄,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王娇彤……” “是王娇彤的鬼魂,杀回来了。” “马哥,我们的报应来了。” 马启明咬着牙。 “闭嘴!有个屁的报应。” “没有报应……别自己骗自己。” “王娇彤就是个婊子。” “她当时是不是叫了?” “她叫了……她就是自愿的,享受的,那些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更何况她是自杀。” “跑……快跑,今天这件事,有人给咱们下套,快跑。” 马启明掉头就要再次逃跑。 可就在这时。 马启明他们,惊愕的发现。 他们已经被一群,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精神病患,包围了…… 那群病患,或耷拉着脸,或咧嘴笑着,或红着眼眶……但都幽幽的望着他们。 似乎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在这些精神病患的身后。 则是鬼影重重。 那些鬼影,正是精神病院的疯鬼们,他们把这些精神病患,带到这里后,就脱离了病患们的身体。 曹老鬼,此刻站在星巴克的门前,冲着那些疯鬼们,招了招手。 “被疯鬼,附身过的正常人,在疯鬼离体之后,也会短暂的陷入一段时间的疯癫!” “而我眼前,被这些疯鬼附身过的,本身就是精神病患!疯上加疯,这五个小畜生,可是要遭老罪咯!” “胡衡,按照计划,应该去拦截警察了!用鬼打墙,拦截警察……这种计划,也就鬼差大人能想得出来!” “不过警察见多识广,应该不会在意的!这也算积累办案经验咯。” “嘿嘿,小畜生们,今晚,没人能救得了你们!佛祖来了,也不行!我家鬼差大人,让你们今晚死……” …… 而与此同时。 一辆正在行驶的白色比亚迪汽车上。 林弦拿着陶星璨的手机。 半垂着眼帘。 他刚刚开的是免提…… 马启明,歇斯底里的那些嘶喊,咆哮,咒骂,车里的人都听到了。 负责开车的白乔楠冷着脸,一言不发。 坐在后座的陶星璨,一只手攥着拳头,另一只手,抓着李兰的手掌。 李兰的表情,有些发懵。 扛着摄影机,和李兰,陶星璨,一起挤在后排的周胖子,则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卧槽!” “白天的时候,那五个小孩儿……节目组的同事,都以为他们是好孩子。” 李兰此刻身体,微微往前倾斜。 “他们,不是张子耀的好朋友吗?” 林弦拿着手机,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是。” “张子耀,应该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吧。” “他的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帮您卖苹果。” 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李兰,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所以,张子耀,可能还没死,对吧。” 坐在前排副驾驶的林弦。 忽然沉默。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坐在后排的陶星璨,抬起头。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还去找他们吗?” 林弦微微颔首。 “当然要见面啊!” “电话里,马启明不是说了吗?他们碰到了六院的精神病。” “真的是……太“巧合”了。” 陶星璨的眉头,仍然皱着。 “电话里,马启明说的王娇彤,是我之前,在殡仪馆,见到的那个王娇彤吗?跳楼自杀的那名女高中生?” 林弦摇了摇头。 “不知道……同名同姓的太多了。” 陶星璨咬着牙。 “直播间的镜头,一直开着。” “王娇彤的父母,如果观看直播的话,他们也会看见。” “他们也联系过我,向我询问关于王娇彤的信息。” “他们说,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不明不白的死。他们想要知道真相。” “这是真相吗?” 林弦扭头看向车窗外。 “不知道。” “我不是鬼差,也不是判官。去哪儿知道那么多?” “王娇彤的鬼魂,又不会趴在我的耳边,诉说她生前都遭遇了什么。” “但如果王娇彤的父母,想要调查真相的话,这些信息,就够了!” “太少了,不甘;太多了,残忍……” 林弦没有继续往下说。 王娇彤的鬼魂,此时,其实就坐在他的身边。 那个少女的亡魂,低着头。血红色的,豆大的泪珠,往下掉落。 坠在林弦的身上。 林弦拍了拍她的脑袋。压低了声音。 “哭吧,那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这样可以吗?很多人都知道你被侵犯了。” 王娇彤摇了摇头。 “被侵犯不是我的错!不是吗?” “我活着的时候一直沉默。可我现在已经死了,我不怕了,我不怕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了。他们伤害不到我了。” “我也想给爸爸妈妈一个答案,让他们可以活下去。” “我很勇敢吧!” “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小姑娘,对吧!” 林弦嘴角微微上挑。 “真厉害啊!王娇彤。” “你真是一个聪明又勇敢的小姑娘……” 但很快,林弦的眼神又阴冷下来。 他眺望到了车窗外,马路对面,忽明忽暗的,星巴克的灯牌。 “真以为律法保着你们?你们就死不了啊?” “真以为年龄小,就能当挡箭牌啊?” “不好意思哦,我这个人很庸俗,不太懂什么,西方那一套人文关怀,我只懂一个公平公道,天理昭昭;老弱病残孕幼……只要做了畜生一般的勾当,那就该死!律法杀不了你们,我杀……” “王娇彤,别难过了,睁开眼看着吧!这群畜生,要遭的折磨,受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第65章 别下车!外面都是精神病;这是报应吗 白乔楠冷着脸。 一脚刹车。 把比亚迪轿车,停在了花园北路的路边停车位上。 和比亚迪轿车的停车位,隔着一条街道……就是星巴克的铺面。 星巴克店铺前,是人行路,左侧是一条小巷,右侧是一家蛋糕店。 蛋糕店的大门此时紧闭,但透过蛋糕店的玻璃门,能看见,蛋糕店的大门口,站着几个“避难”的路人,他们好奇的往外眺望,手里还举着手机,开着摄像头。 蛋糕店的大门上了锁,锁头在里面。 是蛋糕店里面的人,自己把大门锁上的。 星巴克的周围,还有一些其他的商铺。 情况和蛋糕店差不多。 街上原本的行人,都躲进了店里。但又好奇的往店铺外窥探。 而星巴克的店铺外。 无论是正前方的人行道,还是左侧的小巷。 都被一群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人影,占据着。 那是从第六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患。 这些病患,有的在路边手舞足蹈。 有的双手环抱着路边的银杏树,又哭又笑,像是见到了亲人。 但更多的精神病患。 却在对着几个少年,拳打脚踢,又抓又咬。 林弦在车里眯缝起双眼。 “那几个少年,就是马启明,李承,杨雄……嗯,被扒衣服的,是李红诺?星巴克里面,那个满脸鲜血的……是孙诗琪?” “诶呀呀,真惨啊!” 李兰在比亚迪轿车的后座。 看得目瞪口呆。 她捂着胸口。 “怎么会这样?” “快报警吧。” “再不报警,那几个孩子要被打死啦。” 林弦在比亚迪的副驾驶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 “警察再不过来,这几个少年,就完犊子啦。” “而且殴打他们的都是精神病患,就算把他们打死了,也不会判刑……杀了也白杀。真是太残忍了。” 林弦虽然这么说着。 却丝毫没有报警的意思。 他连手机,都没掏出来。 陶星璨则是拉着李兰发抖的手。 “报警电话,之前就打过啦。” “警察,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接着陶星璨,又扭头看向林弦。 “咱们要不要下车帮忙?” 林弦挑了挑眉。 “帮忙?” “帮什么忙?” “你要下车?” “别开玩笑了。” “外面都是精神病。” “我们要相信警察,他们一定会很快赶来的。” 而就在这时。 比亚迪的车外。 一个鬼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那个鬼影,把头探进车内。 把苍老的鬼脸,贴近林弦。 “鬼差大人,胡衡,已经把警察拦截住了。” “他制造了鬼打墙,赶来的警察,正绕着“牡丹园”不停的兜圈子……短时间内,肯定过不来。” 跟林弦说话的鬼魂,正是曹老鬼。 林弦此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胡衡,果然有些本领。” “计划的第二步可以开始了,去通知病院的那些疯鬼。” “让他们开始哭嚎!” “为六院的病患们,助助兴;那几个小畜生的精神,应该也快崩溃了。必须让他们疼!” “阴曹地府的那些孩子也在看着……” 曹老鬼点了点头。 随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轿车。 而林弦也在这时回头。 看向周胖子。 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星巴克。 “这场景,你不拍?” 周胖子,眨巴了两下眼睛。 “啊……不是,我们这是恋综节目啊。” “今晚去精神病院拍摄就已经很奇怪了。” “为什么现在要专门拍摄精神病啊。” 林弦盯着周胖子的双眼。 他的眼神,让周胖子觉得毛骨悚然。 “那你觉得……现在这辆车上,有观众想看的素材吗?” “作为一个跟拍摄像。” “你要学会自己找镜头。” “你知道李虎,上一次拍摄小巷凶杀案的时候,直播间的流量有多高吗?” “你的思路要打开!” “你要知道,我们这个节目的观众,不只有想要嗑cp的活人,还有……反正,我们这个节目的受众,是很广的。” 周胖子,愣了一下。 他眨巴了两下,自己不大的眼睛。 觉得林弦说得有道理。 比亚迪车里,的确也没什么好拍摄的。 车里根本没有什么浪漫氛围。 而车外的场景…… 可就热闹多了。 车外全是精神病。 每一个精神病患的表现,都很精彩,都值得一个镜头,单独拍摄。 周胖子,立刻把车窗摇下来,把摄像机的镜头,推了出去! 而比亚迪轿车的后面。 跟拍摄像组的面包车,车窗同样放下。 另外两名跟拍摄像,和周胖子,心有灵犀…… 三个摄影师的镜头,全都对准了那群精神病。 导演组那边,可以随时切换镜头!确保不错过精彩场景…… 国内的恋综节目镜头里,有史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的精神病患出现。 而“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里。 这一刻,滚动的弹幕,几乎疯狂。 “不是,真给我们拍精神病啊!导演……你是不是也癫了,这是恋综。” “理解一下导演组吧,刚刚导播把直播画面,切到小屋那头,无聊的要死,直播间都没几个人了,你看这群精神病一出现在镜头里,直播间人数,疯狂的上涨,只能说,导演组是懂流量的。” “别讨论精神病的事了,那几个孩子,都要被打死了,警察呢。” “我也帮忙报警了,派出所回馈说,警察还在路上。” “旁边的人,怎么都那么冷漠,快去救救孩子啊。” 【(绿色)救你老母,那几个小畜生,就该被打死。】 “天杀的,这些死人弹幕,又出现了。” 【(绿色)支持打死,打死都便宜了他们。】 “这些死人弹幕太恶毒了……可是我点了举报,怎么举报不掉。” 【(绿色)别白费力气了,咱们两边的运营商都不一样,你能举报掉我们就怪了。】 “懂了,你们是境外水军。” 【(绿色)大人,这里是4824号野鬼村的留言,大家此时都已经哭成一片,尤其是那些孩子……】 “快举报,这些境外水军,在发暗号。警察呢,能不能报警啊……” 【(绿色)别白费力气了,你们的警察,还在路上。】 …… 在直播间的弹幕,吵起来的同时。 星巴克外。 也越发混乱。 在林弦的视角里。 从第六精神病院,出来的疯鬼们,收到了曹老鬼的传话。 他们开始哭嚎。 疯鬼的哭嚎之声。 把那些精神病患的情绪也给带动了起来。 很多精神病患,也开始哭嚎。 没有哭嚎的,则更加暴躁。一边手舞足蹈,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呼喊声。 被精神病患,殴打的那几个少年。 此时也快崩溃了。 马启明,杨雄,李承,他们原本是抱着头,躺在地上,蜷缩在墙角的,这样,可以护住关键部位。 从小到大,他们打架斗殴的次数,数不胜数! 面对这种事,是有经验的。 可是此刻,李承,也受到了那些疯鬼哭嚎的影响,被打急眼了。 他竟然找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 转头扑向一旁的垃圾桶。 他把垃圾桶举起,扭头就向他旁边的一个精神病患砸去。 他一边砸,一边神色狰狞的嘶喊。 “草你血妈……” “从小学到初中,只有老子打别人,从没被人这么打过。” “精神病了不起啊。” “告诉你们,老子初中就拿刀砍过人啦。” 李承发着狠,终于把一个干瘦的中年男精神病,打倒在地。 他骑在那个精神病患身上,拳头像是雨点一般,向这个精神病患的脸砸去。 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按照他之前,打架斗狠的经验。 如果是单挑的话。 他现在已经赢了一大半儿。 可这一次,他错了。 和他打架的不是正常人,是精神病,而且是一群精神病患。 李承的拳头很快,就砸不下去了。 因为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精神病,不知道从哪儿,捡到了一根木头——木头正正方方,像是某个商铺,废弃桌子的,桌子腿。中年妇女,把手里的桌子腿,抡起来,直接砸到李承的脑袋上。 李承瞬间被砸的七荤八素。 他的额头,泌出鲜血。 鲜血很快,铺满了李承的整张脸。 李承抬手,摸了一下。 觉得手上,湿漉漉的。 随后他就看见自己的手掌上,满是黑红色的液体。 疼痛感,也在这时袭来。 刚刚还在发狠的李承,一下子就被吓哭了。 他哭喊着,跑向周围的商铺,想要向周围商铺里的人求救。 “叔叔阿姨,开门,救救我们。” “我们还是孩子啊!!!” 可李承看见的,只是一张张惊恐的脸。 “你们这些狗东西,为什么不出来救我。” “信不信,我找机会把你们都杀了。” “法律都保护我们,你们凭什么不出来保护我们。” 而就在这时。 一只粗糙的大手,忽然从后面,环抱住了李承的腰。 一个干瘦的,满脸褶皱,笑容怪异的中年男人,穿着蓝白条纹的衣服,忽然用脸蹭了蹭李承的脸。 “小哥哥,你好香啊!” 李承长大了嘴。 他闻到了从身后这个精神病男人身上,飘散出的恶臭味。 “放……放开我!我不香,你要对我干什么。” 那个精神病患,抱着李承的手,忽然往下移动。 “我喜欢上你了,小哥哥!” “我叫李莉,精神病院的医生说我,精神分裂和性别认知障碍,混合发作,但我觉得我是正常的。” “我只是一看见,年轻的男孩子,就把持不住自己。” “你好强壮,小哥哥。” 那个精神病患一边说着。 一边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他的这只手里,竟然抓着一个砖头。 红砖头,啪的一声,就拍在了李承的头上。 李承的脸,彻底变成了血红色。 他的双腿一软。 人已经站不住了。 瘫倒在地上。 而那个男性精神病患。 则憨笑着。 他先是趴在地上,亲了一下李承的面颊。 接着,他站起身。 抓着李承的脚踝,拖着他,走向一旁,没有路灯的小巷。 李承虽然头晕眼花。 但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要遭受什么。 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类似的事情。 他和马启明还有杨雄,曾经对被他们霸凌的女生做过。 他们也曾把女生,拖进昏暗的小巷,对方不听话,就拳打脚踢。 被他们拖进小巷的女孩儿,会哭喊着,大叫着,说,不要,说,求你们放过我……可那女孩儿越是尖叫,他们就越是兴奋。 王娇彤,对,王娇彤,也被他们这样,在小巷里,凌辱过。 但是李承没想到。 有一天,自己竟然会遭受类似的事情! 只是他,从施暴者,变成了被施暴者…… 他嘴巴此时张得老大,从喉咙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嘶喊。 “不……不要,放过我,我错了。” “王娇彤啊!!!这就是你给我们的报应吗?” 第66章 托你的福,我俩现在是精神病哦!杀你白杀哦! 被拖进小巷的李承。 在漆黑的小巷里。 绝望的嘶喊。嘶喊声中,夹杂着哭腔。 那喊声,让听闻的人,都不寒而栗。 “别,别这样,叔叔,求你啦!求你放过我。” “我还是孩子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法律是保护我的。” “马启明,我草你血妈。” “都是你害的,你害的我!” “马启明,我要是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为什么非要带我们过来?” “你就非要让那个老太婆死吗?” “你,还有孙诗琪那个贱人,你们不是说没有报应吗?” “没有报应,为什么这群精神病,会找上我们。” “叔,饶了我吧。求你啦!” “血,我裤子上全是血啊……” 巷子里的李承,一开始还能一边哀嚎,咒骂。 可后来,咒骂消失了,从巷子里,传出来的只有李承的惨叫声。 被其他精神病患,堵在墙角殴打的马启明和杨雄,他们听到了李承的惨叫。 他们身体颤抖。根本不敢爬起来。 星巴克周围的商铺里。 有路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推门出去,施以援手。 结果却发现。 明明被他们自己锁住的大门。 此时却死活打不开了。 一家烟酒店里,几个身材壮硕的大哥,不信邪,偏要把门推开。 可就在这时。 一个脸上满是狰狞伤疤,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中年女性精神病患,忽然走到烟酒店的店门前。 她狞笑着,把脸贴在门上。 从喉咙里,传出嘶哑的声音。 “别多管闲事,这是那几个小畜生,应得的报应。” 本来想见义勇为的几个大哥。 被吓得,汗毛耸立。 推门的手,也收了回去。 见几个大哥,不再推门。 那面目狰狞,像女鬼一般的精神病患,才缓缓离去。 而星巴克外。 除了精神病患的哭嚎和李承的惨叫外。 此时又传出了少女的尖叫。 满脸鲜血的孙诗琪,手里提着一支灭火器,砸碎了星巴克的玻璃窗,从星巴克店铺里,终于跑了出来。 她的鼻子歪了。 牙齿被打掉了好几个。 头发也被拽掉了好几绺——是被连根拽下,脑袋上都是血。 她能从星巴克里,跑出来,全靠强烈的求生意识。 星巴克外,其他的精神病患,此时向孙诗琪靠近。 她举着灭火器,向着周围乱砸。 让那些精神病患,没办法靠近。 她嘶吼着,哀求着,哭泣着。 “别过来!” “都别靠过来。” “你们这群精神病。” “为什么这个国家要保护你们这些精神病?” “得了精神病的,都直接弄死不行吗?” “我不能被你们糟蹋。” “我还要去外国留学呢。” “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救我。” “你们根本不爱我。” 孙诗琪,一边哭喊,一边趁机,拔掉了灭火器的铅封和保险栓! 她握住喷管。 向着四周,疯狂喷射干粉。 那些喷射的干粉。吓得周围的那些精神病患,吱哇乱叫。 趁着这个机会。 孙诗琪,向街道对面跑去。 她刚刚就看见了。 对面的街道,有一辆白色比亚迪轿车,还有一辆面包车……那两辆车的车窗,是摇下来的。 摄影机从车窗后支出来。 那两辆车里有人。 只要跑到街对面,自己就能活命。 这些精神病患,虽然吓人。 但毕竟都是疯子。 他们看着凶狠,但大多神志不清…… 她和马启明,杨雄,李承,李红诺,那几个脑子里,只有钱,暴力,黄色废料的蠢货不一样。 她必须活下去! 她家境优渥。家人娇惯,有大好的未来。 她霸凌别人,纯粹是因为无聊。 她的人生太顺畅了。 所以想要找一点乐子。 反正她霸凌了别人也没什么关系。 家里会帮她摆平一切。 事情败露就转学! 她又没有升学压力。 她念完国际班,就可以去国外读大学了。 她未来可期。 她风华正茂…… 她怎么可能死在这群疯子手里。 可就在孙诗琪,一边用灭火器,喷着干粉,一边跑到马路边上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穿过干粉白雾。 抓住了孙诗琪的手腕。 把她往回一拉。 孙诗琪大声尖叫。 想要挣脱。 可又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她彻底逃不掉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还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的手指中间,夹着一只刀片。 刀片,直接划在了孙诗琪的脸上。 她皮开肉绽。 鲜血汩汩的往下流。 两个幽幽的声音,透过,干粉制造的白雾,飘进了孙诗琪的耳朵里。 “刀片?你从哪儿找到的?”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路过护士站拿的,应该是护士姐姐用来拆包裹的。” “啊!刀片,我原来都是用它,来割腕的。我胳膊上,都是伤疤。“ “我也一样,两只手上的伤疤,加在一起,有几百道了,妈妈每次看见,都抱着我的手,哭得很伤心,她央求我,让我一定要活下去,可是我很没用,之前的记忆,一直就缠着我,厕所里的那些殴打,被拍下的那些照片,学校里同学们看我的眼神,我都觉得像刀子在挖我的心脏。” “是啊,手上的疤才不疼呢。家人的辱骂才疼,老师的白眼才疼,被夺走假肢才疼,被拍照片才疼,被造黄谣才疼,被同学议论才疼,被取外号才疼,痛苦的活着才疼……我住进了精神病院,而当年霸凌我的女生,在外面绚烂的生活,才疼!” “但没关系,她现在也疼了,我们现在,可以用刀片割她。” “割多少呢?” “不知道,我们身上有多少疤,就割她多少道吧。先从脸开始……” 刚刚还因为脸蛋被划伤,而撕心裂肺哭嚎的孙诗琪,忽然不嚎叫了。 她觉得透过干粉制造的白雾,飘进她耳朵里的声音,有些耳熟。 而那对话,让她毛骨悚然。 此时,干粉也都渐渐落下了。 孙诗琪,看见了两张,陌生但又熟悉的脸。 那是两个少女,都留着短发,一个圆脸,一个独臂。 她死死盯着那两张脸,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张大了嘴。 不可思议的呼喊。 “是……是你们?” “怎么会是你们。” 圆脸的少女,咧嘴笑了笑。 “是我们哦。” “你转学之后,我自杀过很多次,可是都没死成。” “我住在精神病院,打镇定剂,做经颅磁,被捆绑在床上的时候,我都会想,我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折磨呢,我明明是个很好的小女孩儿,我虽然成绩差了点,但公交车上会让座,买完东西会说谢谢,路边的流浪猫我经常喂,省下的零花钱会给流浪汉,我没有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可我还是病了。” “让我生病的人是你。” “我应该报复你的。” 圆脸少女一边说着。 一边举起了夹着刀片的手。 另外的独臂少女,用一只手,环抱住孙诗琪,让她无法挣扎。 孙诗琪疯狂摇头。 “不,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伤害我,你们是要坐牢的?” 可圆脸少女,闻言却笑出了声。 “不会!” “我们年龄不够。” “而且,托你的福,我俩现在还是精神病。” “不仅不会死,连判刑都不会。” “让着点我们吧,我们是疯子,杀了你也白杀哦。而且我们现在要做,不过是你曾经对我们做过的事罢了。” “那位哥哥说的没错,疯点好啊!疯了就能报仇啦!” 第67章 咱俩离疯子远一点;警察还在路上 孙诗琪,被两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少女,压在了地上。 锋利的小刀。 在孙诗琪的脸上,割来割去。 一开始还只是浅浅的划。 刀片,只是划开了孙诗琪脸上,浅层的皮肉。 可当孙诗琪脸上流出的鲜血,滑落到圆脸少女的胳膊上,和圆脸少女胳膊上的疤痕重叠在一起时。 圆脸少女的情绪忽然爆发了。 她的眼角滑落眼泪。 手里的刀片渐渐用力。 少女,开始用刀片,用力在孙诗琪的脸上割。 孙诗琪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开始哀嚎。 “我的脸……” “我的脸啊。” “我毁容啦,你们开心了吗?” 强烈的疼痛感。 刺激了孙诗琪。她一边哀嚎,一边开始反抗。 只有一条胳膊的张芳瑜,竟然渐渐要压不住她了。 可就在这时。 一个尖锐的笑声。 忽然飘了过来。 “你们两个废物。” “都疯了,下手还这么轻。” “怪不得只能进精神病院。” 那尖厉的笑声。 让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女,全都一愣。 她们转过头。 看见的是一个短发少女,跌跌撞撞的向着她们走了过来。 那个少女也留着短发。 眼眶乌青。 鼻子也被伤了,一只鼻孔,现在还在流血,额头也破了一角,鲜血往下流。 她的衣服也被撕烂了。 露出原本娇嫩,但此时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 是李红诺。 那群精神病患,在殴打那马启明他们的时候。 自然也没有放过她。 她原本龟缩在角落里。 可刚刚,在孙诗琪,用干粉灭火器,胡乱喷洒,让那些精神病患,吱哇乱叫的时候。 她趁乱爬了出来。 可她没有借这个机会逃跑。 而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走向孙诗琪。 此刻的孙诗琪,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开始挣扎。 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独臂少女,张芳瑜,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李红诺,你这个贱人,快过来救我。” “趁着其他的疯子,还没过来。” “你快帮我杀了这两个贱人。” 圆脸少女王彤和独臂少女张芳瑜面色一变。 她们俩的身体,都很太羸弱——自杀时,用刀片割伤过的胳膊;在精神病院,日夜被捆绑的手脚;还有长期服用神经类药物,产生的副作用…… 要是李红诺,真的过来帮忙。 她们的仇,就没法报了。 可就在这时。 李红诺,忽然狞笑着,扑到了孙诗琪的身上。 她的右手抬起,狠狠抽在孙诗琪的脸上,她甚至故意打在孙诗琪脸颊的伤口上,打得她皮开肉绽。 她的左手去抓孙诗琪的衣服,像是要把孙诗琪的衣服撕烂,让她赤裸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孙诗琪想要反抗。 可在她从星巴克里,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力竭了。 她开始哭喊,开始声嘶力竭的对李红诺哀求。 “别,别扇我的脸。” “我的脸要烂了,我要毁容啦……” “别……别扒我衣服。” “这里这么多人。” “他们都看着呢。” “他们会把我拍下来,发到网上去的。” “李红诺!你别忘了,你的照片,你和马启明他们的视频,都还在我手里呢。” “你这个婊子。” “我要把你的那些视频,都发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你就是个骚货;你和你那站街女的妈一样,都是贱人。” …… 可回应孙诗琪的。 是李红诺的狞笑。 “你发……你发吧。” “你发完之后,咱俩一起死。” “被你缠上之后,我早就不想活了。” “我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原来也很是一个善良的好女孩儿,我学习虽然中等,但我会画画,班级的黑板报,都是我在画,我也喂流浪猫,我还给贫困山区,捐过钱,那是我一学期,才攒下的零花钱。” “可认识你之后,一切都变了。” “你打我的脑袋,你把未熄灭的烟头按在我身上,你把我堵在厕所里,扒我的衣服,拍照片;你让那些社会上的混混,把我拖进小巷里;你让我乖乖听你的话,不然,就让那些小混混,每周都招待我一次。” “我变成了你身边的狗腿子。跟着你一起做了很坏很坏的事。” “我为了少受点欺负。” “就只能找别的女生,代替我受欺负。” “我是个坏女孩儿,我抽烟,喝酒,烫头,纹身……就连妈妈也不再喜欢我。她责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王娇彤,她是被我……被我们一起逼死的。” “孙诗琪……今天碰到这群精神病,我就想明白了。是我的报应来了,是王娇彤,张子耀的鬼魂,来报复我们来了。” “我该死,但最该死的是你。” 李红诺一边发狠,一边竟然趁着圆脸少女没反应过来。 夺过了圆脸少女手里的刀片。 用刀片,在孙诗琪的身上,疯狂的划,狠狠得割。 吃痛的孙诗琪也癫狂了。 她用自己的手指甲,去抓李红诺的脸,去抠李红诺的眼珠子。 “去你妈的。” “你这个臭婊子。” “这种时候,你给我装冰清玉洁?” “王娇彤,我一开始根本不认识她。” “不是你觉得她好欺负,才让马启明去要的她微信?” “你和马启明,一共上过多少次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和马启明还有他的兄弟,睡在一起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我逼你的?” “你这个臭婊子,你从小没爹,从小就想要男人疼!稍微有一个男的,给你个笑脸,你就想入非非。” “你和马启明他们的视频,早就被马启明他们,放到网站上挣钱啦!露脸的只有你一个。你是不是以为马启明他们哄骗你拍那些视频的时候,自己被“爱着”了?” “我呸,你也是精神病,你是斯德哥尔摩症(人质认同综合症)的病患。” “报应!我呸!有个屁的报应……” “没有报应!!!我要活着,我要去留学,我还有大好的人生。” “这个狗逼世界,才没有什么报应。” 孙诗琪和李红诺的手脚,都交织在了一起。 她们甚至像疯狗一样,去咬对方的脖子,把对方的脖颈,咬的血肉模糊…… 一旁,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王彤和张芳瑜,这一刻,根本插不上手了。 两个少女,互相对视。 “我们,才是精神病吧?” “是啊……她俩,现在好像比我们还要疯。” “那我们怎么办?” “先离她俩远一点吧,别伤到咱们。伤到了,妈妈会心疼的。” “有道理,咱们离疯子远一点。” …… 而与此同时。 街道对面的比亚迪轿车上。 白乔楠和陶星璨,都阴沉着脸。 李兰坐在后面,欲言又止。 李红诺和孙诗琪,两人撕心裂肺的骂声,都太过尖厉。 哪怕隔着一条街道。 比亚迪轿车上的几人,也听出来了一个大概。 孙诗琪。 不是什么乖巧女高中生,而是一个霸凌他人的坏种。 李红诺…… 曾经是无辜的被霸凌者,但后来,也成为孙诗琪的帮凶。 马启明那三个和她俩厮混在一起的小男孩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陶星璨咬着牙,因为太过愤怒。 她上下牙齿都在打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们,把我们都骗了?” 林弦微微歪头。 “不好说。” “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得警察调查之后,才能有结论。” “可惜,警察好像,还在赶来的路上。” “不过我之前,略微调查了一下。” “京城十中,在京城的南郊。旁边是高佃村……没修地铁前,其实就是乡镇……乡镇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个乡镇很畸形,因为靠着京城,但又不完全属于京城……所以乡镇里的大多数成年人,都是前往京城打工,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都不见得回去一次,因为交通成本太高。” “乡镇里的孩子,包括十中的学生,大多都是留守儿童。” “这些儿童,没有大人的管教,有一部分,自然而然的变坏了,并且坏到了骨子里,尤其是在上初中之后,他们大多不学无术,眼里最重要的只有两件事:钱和性。” “十中下面的几个初中——也是十中的主要生源地,那些初中里坏学生,基本个顶个的好勇斗狠,打架时,打断胳膊腿,是常有的事情。前几年,有初中学校还闹出过人命。” 林弦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 他小心翼翼的瞥了车后座的李兰一眼。 他发现李兰的眼眶又红了。 而就在这时,白乔楠冷着脸,呼出一口浊气。 “这不是他们能霸凌别人的理由。” 林弦在副驾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没错!” “坏种就是坏种。” “孙诗琪,不是留守少年,不也人面兽心。畜生披了一层人皮……”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爹娘,没教会他们做人,那就社会来教,社会也教不了,那就“报应”来教……你们看,“报应”这不就来了?” 白乔楠疑惑的瞥了林弦一眼。 “真有报应。” 林弦忽然嘿嘿一笑。 “我瞎说的。” “只是有感而发。” “所有不公事,都有报应就好了!但大多数时候,很多不公不平事,根本没有让人满意的,报应!” “嘿……扯远了;这件事,说到底,咱还是得等警察来处理。” “诶,警察呢?” 坐在后排的陶星璨,咬着牙。 “还在赶来的路上……” “再不来,那五个小骗子,一个都活不成了。” 可就在这时,林弦却眯缝起了双眼。 “没有吧,马启明和杨雄,不还躲着呢吗?” “真会躲啊。” “不吭不响的,这俩“孩子”,都要逃出生天啦!” 第68章 这个精神病患会功夫;雨巷里有杀手? 林弦此刻阴沉着脸。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 都被扭打在一起的李红诺和孙诗琪吸引过去的时候。 马启明和杨雄。 像两条蛆虫一样,在地上,蛄蛹着,竟然爬回了星巴克商铺里。 他们全程护着脑袋。 那些精神病患,虽然对他们出手也重,拳打脚踢! 但这两个打架斗殴经验丰富的少年,终归是护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杨雄的身体本就娇小。 他爬回星巴克店铺内后,立刻爬进了操作台,和店铺的两个女店员,躲在了一起。 他哭得撕心裂肺。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姐,姐姐救救我。” “别把我赶出去。” 而这时,马启明也爬了进来。 他拿起星巴克柜台上的一壶热水。 转头就往那些精神病患的身上砸。 四溅的热水。 让那些精神病患,再一次吱哇乱叫。 马启明趁着这个机会。 也钻到了柜台后面。 他的后背,大腿,胳膊,都火辣辣的疼。 他这辈子,都没挨过这么毒的打。 但他知道。 他和杨雄的状况。 已经要比拖进小巷的李承,和变成疯狗互相撕咬的李红诺,孙诗琪,强太多了。 杨雄,躲在那两个女店员身后,可怜巴巴的望着马启明。 “马哥,怎么办?” “那群精神病患,马上就会包过来的。” “警察呢!还没报警吗?” 柜台后的两个女店员,对视了一眼。 两个女店员,年龄都不大,今天遇到这种事情,两人也很懵。 但听到杨雄的询问。 其中一个鹅蛋脸的女店员,还是给予回应。 “报警了,之前就报警了。” “但警察……还在来的路上。” 而就在这时。 马启明忽然愤怒的抓起那名鹅蛋脸女店员的衣领子。 “草!” “这都多长时间了。” “我们挨了那么长时间的打。” “警察还在路上?” “我们可是孩子啊!” “他们不应该优先保护我们吗?” 鹅蛋脸的女店员,被面色狰狞的马启明,吓坏了,眼眶都红了。 “不知道呀!” “但他们确实没到。” “弟弟,你先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的。” 而就在这时,刚刚被热水烫到。 被吓得吱哇乱叫的精神病患们,又围了上来。 他们怪叫着。 就要把柜台后的马启明抓出来。 马启明的眼神中,此时露出一抹恶毒。 他把被自己拽着脖领子的鹅蛋脸,女店员,忽然往外一推——推向那些精神病患。 女店员的脸上,露出错愕。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少年。 她记得之前。 在那群精神病患,刚冲进店铺的时候。 她还想着,冲出去帮忙。 让那群精神病患,别伤害这些孩子。 可现在,她却要被自己之前想要保护的“孩子”害死了。 而马启明的脸上只有狰狞。 “去……这折磨她!” “别过来。” “你们这群精神病。” 被推进精神病患堆儿里的店员少女,绝望的闭上了眼。 她刚刚在柜台后,看见了这群精神病患的癫狂。 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自己可能会死在这儿…… 可就在这时。 一双粗糙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女店员回过头。 看见的是一张满是伤疤的脸。 女店员几乎要被吓哭了。 可很快,她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 “哭什么哭。” “我们又不找你的麻烦。” “小畜生,下手真狠啊!” “要不是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差点要出大乱子。” 那个满脸伤疤的精神病患身后。 有一道鬼影漂浮。 正是曹老鬼。 他刚刚一直附身在,这个满脸伤疤的,中年女性精神病患身上。 确保林弦的计划,不出纰漏。 但他也没想到。 马启明这个小畜生的心,竟然这么脏。 曹老鬼愤恨的抬起头。 结果看见。 马启明竟然把另一个女店员也给拉了过来。 他把那个女店员,也推到了精神病患的堆儿里。 之后趁着那群精神病患,来不及反应的瞬间。 他竟然找到了星巴克店铺的电闸。 一把拉下。 原本灯火通明的星巴克店铺,瞬间一片漆黑。 各种杯子,冰块,还有乱七八糟的飞扬的粉末——咖啡粉,抹茶粉,都被扔了出来。 砸在那些精神病患的身上。 疯狂刺激着那些精神病患。 那些粉末,更是迷乱了这群精神病患的双眼。 曹老鬼的脸色越加阴沉。 这个小畜生,比想象得还要难缠。 更可怕的是。 曹老鬼,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儿。 曹老鬼紧张起来。 这些精神病患,虽然精神不正常,但大多生前也是可怜人。 鬼差大人特意交代过。 虽然要利用这些精神病患,替王娇彤和张子耀,报仇雪恨。但最好别让这些精神病患受伤…… 更不能让精神病患死亡! 这几个畜生,本就命贱。 为了杀他们,再搭上旁人的命……不值当。 鬼差大人。还未掌握,让人短时间内,“不死”的手段。 所以曹老鬼,必须更加小心。 他呼喊着。 把周围的疯鬼全都召唤过来。 让他们重新附身这些精神病患,操纵他们的身体。避免出现其他乱子…… 而他则飞速的冲进柜台,拉回电闸。 星巴克的店铺,终于恢复了明亮。 被疯鬼重新接手躯体的精神病患们,也变得安静。 让曹老鬼松了一口气的是。 并没有精神病患受伤。 两名女店员,也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但没什么大碍。 柜台后。 只有一个杨雄,像疯了一样。 把所有能砸出去的东西,都往外扔。 杨雄的脖颈上,还有一道血痕,像是刚刚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割出来的。 “别过来!” “都别过来,他妈的。” “老子可杀过人。” “真的杀过。” “老子把那家伙,活埋了,他反抗的时候,老子用铁锹,拍他的头,铲他的脸。你们再过来,老子就把你们都杀了。” 杨雄一边嘶喊着。 一边竟然从柜台后,举起一把长刀。 那把刀,是星巴克店铺里,原本用来切水果的长刀。 曹老鬼的眉头皱起。 因为柜台后,只有杨雄一个;马启明,消失了。 那混账东西。 趁乱跑了。 曹老鬼咬着牙。 操纵着这具精神病患,俯身,暴冲到了杨雄的面前。 趁着杨雄没反应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刀。 杨雄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精神病患。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马哥,我尽力了。” “马哥,求你了,你别动我爸妈。” “这个精神病患,会武功。” “我跟着你享过福了,喝过酒,上过女人,我要是今天死了,那也是我的报应。” “可我还是不想死啊……” “我刚买的英雄皮肤,还没玩儿几天呢!” “我马上拿到小国标啦……” 杨雄哭喊着。 可曹老鬼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指挥着屋里的疯鬼,把那两名女店员,护送出店。 随后掉头。 做了一个手势。 让疯鬼们,把身体,重新还给精神病患们。 最后曹老鬼,凶恶的盯着杨雄。 “马启明跑了。” “那你一个人,陪着群精神病患玩儿吧。” “这里有,林格雷综合症引发的重度抑郁患者;有妄想综合症和人身变换症混合发作的精神病患;有科塔尔综合症和精神分裂混合发作的疯子……” “你好好享受,你要受的折磨,不会比李承少。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随后曹老鬼,提着那把刀,缓缓走出店铺。 他要赶紧跟林弦,汇报店铺里的状况。 可他刚走出店铺。 就看见马路对面的林弦,已经从比亚迪轿车里,跳了出来。 此时的林弦,神色狰狞。 他刚刚在车里看见了。 有一个影子,从星巴克的后门,逃跑了! 那个影子……他没看错的话。 应该是马启明…… 更糟糕的是,马启明从星巴克跑出来后,天忽然就阴了。 雨滴,噼里啪啦的从天上往下坠。 这小王八蛋,不仅坏,而且运气好。 好像老天爷都在帮他逃命。 一旦下雨,那些精神病患,更不好控制,更别说追杀马启明…… 林弦不能继续在车里看着了。 他必须追上去。 真让这小畜生逃跑,让他见到警察! 自己可就不好杀他了。 车里的白乔楠,在这时,冲着林弦嘶喊。 “你下车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车外都是精神病。” 林弦来不及解释。他只来得及一摆手。 “没事,我和这群精神病都是老熟人,我在六院当过护工。” 话音未落,林弦就已经向着马启明逃跑的方向追去。 没得选的情况下。 林弦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勾魂”之术,让马启明强制死亡! 只是这样太便宜这王八蛋了。 雨渐渐大了…… 林弦咬着牙。 身影没入大雨滂沱的小巷。 他这段时间,修炼的明魂之术,不仅健壮了他的魂魄,也让他的六感,有所提升。 他竟然能在大雨里,远远看见马启明的影子。 而就在林弦,疯狂倒腾双腿,要追上马启明的时候。 他忽然看见。 雨巷里,忽然窜出来两个披着雨衣的黑影。 那两个影子,一个拿着铁棍,一个拿着西瓜刀。 砰的一声。 咔哒一声。 铁棍和砍刀,全都招呼在了马启明的身上!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 杀手? 这两个身影,绝不是自己安排的精神病……但他们下手狠辣,像是跟马启明,有深仇大恨…… 第69章 为了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精神病干的! 林弦咬着牙。 他只是错愕了一瞬。 随后立即想到了什么。 他追逐的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曹老鬼的魂魄。 也在这时追了上来。 一起追上来的,还有王娇彤的鬼魂。 在瞥到曹老鬼的一瞬间。 林弦,在大雨滂沱里,立刻低声嘶喊。 “毁掉前面的摄像头,快点!他娘的!快点毁了摄像头!” 刚刚追上来的曹老鬼,点了点头。 没有一丝犹豫,鬼影直接飘进旁边的电线杆子! 雨幕之中。 小巷里,拐角处的两个摄像头,伴随这噼里啪啦的声音,直接炸掉。 林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他犹豫着,不知是否要继续向前。 但就在这时,雨幕中。 那两个披着黑色雨衣的影子。 也看见了林弦。 他们的眼中,露出一抹意外,但仍然闪烁幽芒。 林弦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 他远远的看着那两个黑色的影子。 “为什么过来?” “他娘的,你们不应该过来。” 回应林弦的,是一个尖厉的女子的声音。 “我们看到视频了。” 林弦的身体一僵。 随后他听见的,是尖厉的刺耳的哭声。 “是我女儿被凌辱的视频。我们在这个小畜生的家里的电脑上,看到了,他没来得及删除的视频……” “那几个小畜生,把我女儿,按在沙发上,撕她的衣服,扇她的巴掌,踹她的肚子。” “她怎么求饶,哭诉,都没用。” “她在最疼的时候。” “一个劲儿的喊爸爸妈妈。” “她在求我们,赶过去救救她。” “可我们没有出现。” 瓢泼大雨里,那撕心裂肺的哭诉中,都带着彻骨的恨意。 躺在地上的马启明,此时却挣扎着求饶。 他的脸上都是血。血水和雨水,交杂在一起了。 “别杀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懂事。我还是个孩子。” “我不想死。” “我只是一个学生,只是一时昏了头……” “你们让警察来抓我吧!我真的错了。” 可就在这时。 另外一个身影,则一声不吭的,举起手里的铁棍。 往瘫倒在地上的马启明身上,一下一下的砸去。 一个阴恻恻的沙哑的男子的声音混着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飘了出来。 “让警察抓你?” “之后你会被判刑,可能被判多少年呢?” “我们都查过了,死刑不可能的,要报最高检。最多无期,十几年出来了。” “以你的年纪,在里面,接受改造,还能学习技术,三十岁就出来了,还能和家人团聚;可我们的女儿,却没办法活到三十岁了,我们也见不到我们女儿三十岁的模样。” “凭什么呢?” “你犯事的时候,那么厉害,那么嚣张……犯完事你说自己还是孩子?” “正常的孩子,做得出来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你说……你他奶奶的说啊!” “我看见那个视频之后,我也不想活着了……我一闭上眼,都是我女儿的哭诉声……你欺辱了我女儿,作为一个父亲,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果你是一个大人,我或许会让警察来抓你,等着律法,让你绳之以法。” “但你是个孩子……你死不了?那没办法了。” “我是一个父亲!我原谅不了你,我的使命是让你付出代价,为此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愿意,我要在我死后,在阴曹地府,看见我女儿的时候,跟她道歉,跟她说,对不起,爸爸没能保护好你……之后再告诉他,爸爸已经手刃凶手,以牙还牙!” “律法能行,那看律法;律法不行……” “那就滚吧,我自己来!” 那身影,每说一句,就拿着铁棍,往下狠狠砸一下。 直到躺在地上的马启明。 渐渐不挣扎了,像一条烂狗一样瘫在地上。 那个身影,才疲惫的,气喘吁吁的用铁棍,杵在地上。 他疲惫的转过身。 看着林弦。 “报警吧!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那个身影旁边的另一个影子,忽然尖厉的嘶喊。 “我也砍了他……” 但那个拿棍子的身影,声音忽然撕裂。 “你平常杀鸡都费劲。” “来的时候,不是商量好了吗?都是我干的。和你没关系。” “一个人进去比两个人好。” “得有一个人,在外面给彤彤烧纸啊……” 大雨里,那两个身影,此时依偎在一起,只是呜咽。 两个身影的身边。 王娇彤的鬼魂,试图拥抱他们。 但她的鬼魂的手掌,却穿过了两人的身体。 她最后只能无奈的蹲在地上。哭嚎的很大声。 一家三口的不远处,林弦则对着身边的曹老鬼,低声吩咐了几句。 曹老鬼,立刻会意。 不多时,两个被鬼附身的精神病患,也来到了雨巷。 林弦则趁机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大雨浸透。 他一边声音嘶哑的喊叫,一边用手直拍自己的大腿。 “诶呀呀……” “警察怎么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大雨天的,监控好像被雨淋坏了,真是……太“糟糕”了。” “马启明,被这两个精神病患追上,用铁棍打倒啦!” 那两个相互依偎的影子,错愕的转过头。 他们看着林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向着林弦微微鞠躬。 随后扭头就跑,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巷里。 那两个身影消失后。 林弦才撇了撇嘴。 他看着不远处的王娇彤。 挠了挠头。 “工作量,莫名其妙的增加了啊!” 而这时。 被曹老鬼附身的精神病患,走到了瘫倒在地上的马启明身边——他这次附身操控的,是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男性精神病患…… “骨头断了好几处,挨了几刀,晕死过去了,但还有一口气在。” “鬼差大人,接下来怎么做?”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怪不得,魂魄没飘出来,果然还没死。” “这可真是太好了。” “但他身上的伤口,是个问题……” “把他拖回星巴克!” “争取,让那些精神病患……毁尸灭迹吧!也只能这么做了。” “反正我什么也没看见。” 随后,林弦转过头,看向另一个,被疯鬼附身的精神病患。 “帮忙做个戏吧!” “来……追我。” “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 “记得表情凶神恶煞一点。” “曹老鬼,你也来,记得把马启明拖回去。” 曹老鬼附身的精神病患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大人,这会不会连累你?你为这两个鬼少年,操心太多了。” 林弦挑了挑眉。 “这都是正常工作;再说了,连累我什么?” “我和马启明,之前都不认识,无仇无怨,难道我会无缘无故的杀了他?我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全都是精神病患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我跟警察说,我能控制精神病患。” “警察会信吗?” “咱凡事都要讲科学,别愣着了,快来追我!!!”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揉搓了两下自己的脸。 他的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 随后他又在原地,做了几个深蹲,开合跳,俯卧撑……把自己的心率拉升上去,开始气喘吁吁。 之后,他拔腿就跑! 曹老鬼和疯鬼,附身的两个精神病患,互相对视了一眼后。 开始追逐林弦。 马启明,被曹老鬼,拽着一条腿……在大雨里拖行! …… 小巷外。 比亚迪汽车上。 陶星璨和白乔楠,都在焦急的等待。 白乔楠咬着嘴唇。 “不行!”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我得下去看一眼。” 李兰则神色紧张的抓住白乔楠的手腕。 “孩子,别下去,外面都是精神病。” 白乔楠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陶星璨忽然拍打着车窗。 “林弦,回来了……” “他跑回来了。” 此时的林弦,跑出了百米赛跑的气势。 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降低他奔跑的速度。 而此时,车里的几人,也清晰地看见。 在林弦身后,竟然跟着两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精神病患。 其中一个病患。 还拖拽着一个浑身鲜血的少年…… 林弦此时,一个加速。 跨越了马路,飞奔回了比亚迪轿车的车门旁。 白乔楠,连忙打开车门。 林弦顺势跳进车里。 他喘着粗气,眼睛里,都是“惶恐”! “我……我刚追进小巷,想救下马启明这个少年郎!” “结果,还没等我追上马启明。” “就看见,两个精神病患,也追了过来。” “那俩精神病患,都是一区最危险的精神病患,是反社会人格障碍和精神分裂,混合发作。” “他们没追上我,但追上了,慌不择路的马启明。”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个铁棍,几棍子,就把马启明给打倒了。” “我想去救人……马启明,就算再坏,可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林弦的声音一顿,他咽了一口唾沫。 白乔楠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林弦脸上的雨水和汗珠。 “之后呢?你去救人啦?”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我尝试靠近。” “但双拳难敌四手!” “我眼看着,那俩精神病,回过头,盯着我,眼冒凶光,无奈之下……我只能掉头就跑。” 一旁扛着摄像机的周胖子,此时已经把摄像头,从窗外收了回来,摄像头,对准了林弦。 “然后呢?” 林弦回头,瞪了他一眼。 “哪有那么多然后,然后我就跑回来了呗。” “想“见义勇为”,但没成功……” “小马啊!哥哥我,对不起你啊!虽然咱们素未谋面,但你今天要是死在了这里,哥哥,我可“愧疚”死啦!” “警察诶……你们怎么还没到诶。” “还在赶来的路上嘛?” “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吏,你们开开眼诶……这五个少年,都要被打死了诶!” 第70章 死生从此各西东;救国的钱,被他们抢走了 林弦在比亚迪轿车里,捂着脸。 像是“伤心”的在哭。 只是他哭嚎的声音,实在有些干瘪。 像是天桥下面唱戏的。 陶星璨和白乔楠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应该“拆穿”他。 而“怦然心动”的直播间里。 留言弹幕,也吵翻了天。 “男四真的在哭吗?他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但又让人觉得他一点都不伤心……” “装得吧!肯定是在演戏。” “可他演戏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刚刚确实冒险下车了啊!现场那么多路人,一个见义勇为的都没有,他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就在这时,绿色的弹幕,忽然飘过。 【(绿色)他确实在演戏!哭也是假哭。】 “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是,你们这群死人弹幕,怎么又不帮男四说话了。你们这群境外水军,到底要干什么?” 【(绿色)你们不懂,他刚刚的这一波表现,在大气层!】 “对,你们最懂!我迟早举报你们,让警察叔叔,把你们全都抓了。” 【(绿色)别了吧,他们也不容易,起早贪黑,大事小情的都得处理……我希望他们能长命百岁!】 …… 而和直播间的热闹气氛不同。 大雨滂沱的星巴克店铺外。 此时,却惨叫连连。 凄厉的哀嚎声。 和雨夜相互呼应。 宛如恐怖电影里的桥段。 李承刚刚被拖拽进的巷子里。 一只手,伸了出来。 满脸鲜血的李承,一边痛苦的呻吟,一边爬了出来。 他下半身的躯体,血渍呼啦的一片。 他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他好不容易爬出来之后。 一只干枯的手,却又趁机抓住他的脚踝。把他重新拽回了巷子。 漆黑的巷子里,传出嘶哑的笑声。 “小帅哥,别走,我还没玩够呢。” “你玩得不开心吗?” “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拿玻璃碴子,捅自己。” “你想自杀?” “不行,我不让你死,我绝对不让你死……” “呜呜呜……你死了我也不放过你。”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诶,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这么告诉过我,嘿嘿嘿,诶嘿嘿黑……” …… 星巴克的路边。 李红诺和孙诗琪,两个人都已经不成人形了,但她们的四肢,仍然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两人的衣服,都被撕得稀碎。 圆脸少女,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那个刀片。 在两人厮打时,成了主要抢夺的对象。 刀片,一会儿在李红诺的手里,一会在孙诗琪的手里! 有一方拿到刀片,就在对方的身体上,狠狠的划来划去。 两名少女的身体,都被刀片,割得不成样子。 伤口深深浅浅。 浅的,皮开肉绽…… 深的,深可见骨…… 刀片还割破了她们的动脉,静脉。 鲜血飙飞的时候。 两个少女的血液交融在了一起! 雨水,都冲刷不干净两个少女身上的鲜血…… 在滂沱大雨中。 两个少女,被“千刀万剐”,最后都没了动静…… 星巴克店铺内。 杨雄也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不知道是哪个精神病患,在星巴克店铺里,找到了一个消防锤。 那群精神病患,用消防锤……敲碎了杨雄全身的骨头……连脑袋也没放过。 他的眼眶被砸碎,鼻子被砸塌陷,牙齿,掉落了好几颗……在精神病患的折磨下,早就没了呼吸…… 被曹老鬼附身的精神病患,拖拽回来的马启明。 在被拖回星巴克时。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想要求救。 可曹老鬼,却捂住了他的嘴巴。 此时的曹老鬼手里,提着一把尖刀……那是星巴克店铺里,用来切水果的刀。 曹老鬼仔细端详了手里的长刀一眼。 “我不能动手杀人。” “谢子格,交给你了。” “你这家伙,从小被继父家暴,所以性格扭曲。” “小时候,警察虐杀流浪猫狗……还曾试图对路边乞讨的乞丐动刀子。” “你母亲和继父,发现你的不对劲儿后,就把你送到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你曾数次攻击医生。” “就连护工,都被你咬伤过。” “附身在你身上,我都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戾气。” “让你来处理这个小畜生,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也算以恶制恶!” “记住,让这小畜生,面目全非。最好把他剁成肉馅儿……嗯,这个还是算了。林大人,在殡仪馆工作,最后,没准还得他来处理尸体,弄得太过血腥,不好打扫。” 曹老鬼一边感慨。 一边离开了这具精神病患的身体。 而那名精神病患。 双眼的清醒消失,变得浑浊起来。 不仅如此。 他的眼中,还出现一抹暴戾。 他低头看着马启明。 在马启明惊恐的目光中,这名精神病患,笑了起来,提起手里的尖刀。 随后,星巴克店铺里,传出马启明,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那哀嚎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才渐渐小了,最后彻底消失。 暴雨如注的天空也开始渐渐变得稀疏,雨点慢慢减小,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只有一群精神病患。 还在星巴克外,手舞足蹈。怪笑着,哭泣着,怒骂着…… 和星巴克店铺,只有一街之隔的比亚迪轿车里。 陶星璨咽了一口唾沫。 “所有惨叫声,都消失了……” “警察呢?” 林弦眯缝起双眼。 “嗯……应该还在赶来的路上。” “但应该快到了。” 林弦对着身后,等候着的曹老鬼,打了个手势。 那意思是让曹老鬼,通知胡衡。 可以撤掉。 困住警察的鬼打墙了。 曹老鬼躬身领命。 鬼影消失。 轿车后座的李兰,则身体微微前倾。 她的眼眶,仍旧是红着的。 “那五个孩子,都死了吗?” “那张子耀怎么办?” “张子耀到底在哪儿?” 林弦回头看了她一眼,努力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张子耀的鬼魂,其实一直在比亚迪轿车的车顶上坐着。 他不敢坐进车里。 他害怕看见李兰,自己就会哭泣。 可这时,他却从车顶跳下。 他依偎在轿车的车门旁,半低着脑袋。 “虽然马启明他们都死了。” “但警察,还是会找到我的尸体,对不对?” 林弦在轿车里,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他压低了声音。 “那几个小畜生,刚刚哭嚎的时候,提到了你。” “警察也会调查他们的遗物。” “找到你的尸体,只是时间问题。” “我会想办法,在把你送进阴曹地府之前,让你给李兰托梦的。那应该是你和她最后一次相见……能宽慰她的,只有你,旁人都不行。” “黄梅不落青梅落,白头人送黑头人;今夜乘雨来决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张子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林弦则心绪复杂的叹了口气。 但他没时间惆怅。 鬼打墙撤去后。 警察马上就会赶到。 自己还有一堆工作要操劳! 妈蛋! 整个阴曹地府,应该找不到,比自己更辛劳的鬼差了。 阴曹地府要是算绩效的话。 自己绝对能把其他的鬼差,都给卷死。 可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 在和星巴克店铺,毗邻的一栋大楼的天台。 还有一群“看客”! 这群“看客”非人。 而是一群鬼魂。 这群鬼魂,身上披着军大衣,旧棉袄,在天台上,目睹了“星巴克事件”的全程。 这群鬼魂。 正是林弦,此前在儿童医院门口,碰见的那群“讨债鬼”! 天台上,这群“讨债鬼”,窃窃私语。 “这个鬼差,好恶毒的心肠!他……他竟然控制精神病杀人?倒反天罡!”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被杀的那五个小畜生,明显不是什么好人。这个鬼差,更像是来执行“现世报”的。” ““现世报”有这种东西?那当年,卷走我们补偿款,退休金,移民海外的厂领导一家,咋没有报应?” “我们一家在新年夜吃耗子药,自杀的时候;我们厂的厂长和他老婆,正在澳洲,欢度新年……他们那天也吃了饺子吧!什么馅儿的不知道,但肯定没有耗子药!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没有“现世报”?” “别猜了,要不,咱去接触一下这位鬼差?” “接触他干啥?还被这些“领导”,坑得不够惨?” “不能这么说,又不是他坑的咱们?” 而就在这时。 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破旧棉袄的青年鬼魂,忽然抬起头来。 “接触一下试试吧!光靠我们自己,“讨债”可并不容易!一旦变成厉鬼,就要面对“阴曹地府”的雷霆手段,说白了,我们的讨债,是以鬼魂命,换仇人命……但我真不想你们这群臭小子,魂飞魄散……” “时过境迁啊……很多年了,杀我的人都已“寿终正寝”,他们的子孙,腰缠万贯;我不甘心,我还是想拿回当年被抢走的黄金,那是当年,抗战救国的钱!却被这群王八蛋,抢走了!!!” 第71章 你不要过来啊!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戴着金丝圆眼镜的青年鬼魂,幽幽的叹了口气。 天台上的其他鬼魂,则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时。 警笛的嗡鸣声传来。 天台上的鬼魂,纷纷把头从天台上,往外伸。 随后,他们竟看到,有十二辆警车。 接连赶到。 警车,把整个街区都给封锁了。 比亚迪汽车里。 林弦看着赶来的警车。 尴尬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这来的警车也太多了。 至于吗? 而就在这时。 胡衡,也出现在了比亚迪轿车的旁边。 他把头钻进车里。 “大人,鬼打墙,已经撤了……” “第一辆警车,被困了四十来分钟,警察都急眼了。” “最后面的那辆警车,倒是没被困多久,大概只困了五分钟。” 林弦点了点头。 随后他抬手指向星巴克的方向。 胡衡立刻会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林弦的意思,是让他去星巴克那边,帮曹老鬼,维持秩序。 此时的曹老鬼,正指挥着“疯鬼”们,重新附身那群精神病患,让这群精神病患,安静下来,乖乖配合警察调查! 因此,赶来的警察们,看见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星巴克外! 所有的精神病患,出奇的安静。 他们面对警察,有的直接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还有的,不等警察呵斥,就直接抱头蹲下。 这配合的样子。 让原本因为“鬼打墙”,被困住了好一会儿,怒气冲冲的警察们,都懵了。 他们赶来之前,得到的信息是,花园北路的星巴克,被一群重度精神病患包围——他们攻击性极强…… 警察们,原本以为,要经历一场恶战! 可现在看来。 好像是他们想多了。 可星巴克店铺内外,那几具惨烈的尸体。 又提醒着他们。 不能掉以轻心。 而就在这时。 几辆救护车,也出现在街口。 是第六精神病医院的救护车。 从车上跳下来几名医生——都是之前,在精神病医院,值夜班的医护人员。 他们和警察简单的交流了一下情况。 随后配合警察。 把所有的精神病患,都押解上了警车。 就算是精神病患,在这种情况下也得被拘留。 不过林弦已经调查过了。 他们不会被拘留太久。 也就几天时间,在警察把案件调查清楚后,这些精神病患,就会被送回精神病医院。 所有的精神病患,都被押解上警车之后。 那些躲在店铺里的围观群众们,也终于推开店铺的大门,走了出来。 十二辆警车的警察。 开始调查案件。 询问目击证人…… 但他们很快发现,在场的目击证人,竟然多达上百人。 这些目击证人,甚至用手机拍摄下了,案件的全过程。 案发经过,从开始到结束……都十分清晰。 精神病患出逃。 遇到五个受害人。 激情犯罪…… 至于精神病患,为什么会出逃? 赶来的第六精神病医院的医护,也给出了答案。 第六精神病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年久失修,电路出现故障……导致一区的仪器失灵。电灯短路,许多精神病患,受到了刺激,所以挣脱了束缚带,并趁乱逃跑…… 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察们,都沉默了。 案件的侦破,比他们想象得要轻松太多。 所有的证据,都径直的递到了他们面前。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细节,经不起推敲。 比如,被困在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一直在牡丹园兜圈的警车;还有那些精神病患,为什么不伤害其他路人,星巴克的两名女店员,完好无损。可那五名受害人,却被反复折磨致死…… 这个案件,还需要深入调查。 五名受害人的尸体,也需要带回去,经法医检测后,才能定案。 比亚迪车内,林弦他们几人,也是这场案件的重要目击证人。 毕竟五名受害人。 是被林弦他们约到这里的。 林弦也成为了警察的重点问询对象。 但林弦,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把节目组会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都叙述的很详细……并且对那五名受害人的逝去,表达了惋惜之情。 他还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 表示愿意帮助法医,处理死者遗体。 警察看着林弦真挚的双眼,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林弦他们几个,都是“恋综节目”的嘉宾。 一举一动,都被摄像机记录着…… 林弦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他和这几名受害人,无冤无仇,此前,甚至都没有过接触……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确定犯罪嫌疑人的必要条件——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作案工具…… 这些林弦都不具备。 警察实在找不到,怀疑林弦的理由。 白乔楠和陶星璨,同样如此。 非要找一个嫌疑人的话,这个嫌疑人,不仅要和五名受害人,有深仇大恨,而且还需要拥有操控精神病患的能力…… 但这种犯罪嫌疑人,根本不可能存在。 调查来调查去…… 案件的真相只有一个——巧合!!! 全是巧合…… 经过差不多三个多小时的问询调查后。 能作为目击证人的,围观群众,都已经被警察们问询过了。 警戒范围,也缩小了,只有星巴克店铺,还被圈禁着! 围观群众,也都散了。 对于这些群众来说,今晚的经历,惊心动魄。但明天的生活,还要继续…… 被封锁的案发现场。 只剩下几个警察。 和零星的几个路人。 星巴克店铺的警戒线外。 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警察,带着几名年轻警察,聚在一起,整理着手中密密麻麻的,证人证言记录! 由于证言太多,这些警察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年轻的警察们,看着手里的“证言记录”忍不住窃窃私语。 “真的是巧合?” “感觉总有哪里不对劲儿,但我又说不出来。” “这五个受害人,也有很大的问题……不是什么好人,是霸凌者,前段时间跳楼的那个女高中生,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嗯,还有“张子耀”的失踪,和他们估计也脱不开关系!难不成,真是报应?厉鬼索命?“ “我们的车,绕着牡丹园,转了四十多分钟,死活开不出来,我现在还在犯恶心……说真的,我怀疑,咱们是不是碰到鬼打墙了。” “厉鬼索命?鬼打墙?别闹了,你们可是警察。” “我们没开玩笑,我师父跟我提起过,他年轻的时候搞刑侦,碰到过不少离奇的案子……” 可就在这时,带头的那个中年警察,轻声咳嗽了几下。 “别闹了,你师父,就喜欢逗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干警察这么多年,接触了不知道多少命案,从没听说过什么与案件相关的灵异事件——除了这次的确不正常!但我相信,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一定能有结果!” “不瞒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这些年,接触的案件里,有案件刚发案就抓到凶手的,也有案发十多年才抓到凶手的,但几乎没有所谓的死者托梦;凶手被厉鬼纠缠惶惶不可终日;或者各种冤魂索命的桥段,发生……” “那些命案,说起来,也算是细思极恐:比如老婆杀了丈夫并碎尸丢到河里,被路人看到桥上挂了只手而报案的!” “又或者是碎尸丢到厕所里冲了,结果楼下住户发现厕所堵了,请人来疏通,钩出了一只人脚。” “还有被人杀了直接丢到风景区的湖里,傍晚散步的行人发现一具尸体从脚下的桥里漂出来……当然还有更恶心的,你们以后都会遇到。” “但总体来说,这些命案都是很正常的案发过程,杀人犯,逃亡十多年的也并没有成天做噩梦,各种遭报应,相反很多还过得挺好,而且不少都是大家公认的“老实人”。” “嘿……说实话,其实我有时候,也挺失望的,说好的冤魂索命呢?说好的抬头三尺有神明呢?说好的托梦破案呢?现实真是太平淡了……善恶有报像是个笑话,我们这些警察不去较真,不去调查……很多犯人,真就有可能一辈子逍遥法外!” 中年警察,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无奈。 可就在这时。 一瓶冰红茶,忽然出现在了中年警察的眼前。 中年警察眉头一皱。 他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瘦削,但五官立体的青年,站在自己身边。 “朱警官……喝水?” 中年警察一愣。 他认得这个青年。 这个青年,是今晚这个案件的重要目击证人之一;恋爱综艺男嘉宾;同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林弦。 之前,林弦的证言,就是他问询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 “你的证言,不是没问题吗?” “你还有线索,要提供给我们?” 林弦立刻摇头! “没了,怎么会有呢。” “你问询的时候,我知无不言,知道的全说了,您去调我的档案,绝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中年警察,皱了皱眉。 “那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回家……”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这五个“受害人”毕竟是被我们,约到的这里……面对他们的死亡,我总觉得有些“愧疚”!” “他们死了,以我的经济条件,也不能补偿他们的家人什么。” “我就想着,在这里,给他们做个法事,诵诵经,祈祈福!” 朱警官愣了一下。 “你还会这个?” 林弦点了点头。 “我在我们殡仪馆,也算是个“全才”什么都会一点儿,客户需要的时候,我一般,直接cos(角色扮演)道士,我一个光头的同事,cos(角色扮演)和尚。” 朱警官眨巴了几下眼睛。 “确实是人才……” “那你去吧,尸体已经运走了。” 林弦微笑着,把手里的冰红茶,又递了过去。 但这些警察们,都摇头拒绝…… 林弦只能把“冰红茶”收了回来。 随后扭头,笑眯眯的走到星巴克店铺旁边。 而此时的星巴克店铺旁边。 五个鬼少年。 正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五个鬼少年,正是马启明,李承,杨雄,李红诺和孙诗琪。 他们死后,魂魄自然而然的飘了出来。 可他们还没等看清状况,就被曹老鬼和胡衡给扣押住了。 曹老鬼和胡衡,对这五个小畜生,好一顿招呼。 尤其是胡衡! 恨不得把这五个小畜生的魂魄,撕成厕纸…… 而这五个小畜生。 在死亡之后,也看见了张子耀和王娇彤的鬼魂。 他们在看见,张子耀和王娇彤后。 立即明白了…… 今晚……真是报应! 张子耀和王娇彤,来找他们索命来了。 他们哭嚎,道歉,悔不当初…… 可一切都晚了。 在林弦,向他们走来时。 他们哭嚎的更加厉害,魂魄都在颤抖。 因为他们看见,王娇彤和张子耀的鬼魂,一直跟在林弦身后,他们管林弦,叫鬼差。 他们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 林弦是一切的幕后指使。 是他在帮张子耀和王娇彤出头。 身上全是刀疤的孙诗琪,看着走到他们面前的林弦。 更是撕心裂肺的大喊。 “别……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你到底还要对我们做什么?” “就算你是鬼差,你也不能滥用私刑吧。就算我们犯了错,也应该让阎罗王什么的,审判我们……” 可林弦,看着孙诗琪鬼魂的脸,笑容更加灿烂。 “不好意思!我还真能动私刑!” “不用阎罗审判……我这个人,喜欢单干!” “我早就决定好了,你们死后,要被罚入地狱。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咬破自己的指尖。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罚罪”的仪式开启。 阴风阵阵…… 让人毛骨悚然的地狱大门,出现在林弦的身后! 而与此同时。 旁边大楼的天台上。 那些“讨债鬼”全都聚集在女儿墙旁边,趴在女儿墙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卧槽!这鬼差……什么来头啊!” “那大门后,就是地狱吗?” “这鬼差是关系户,绝对关系户……没有关系,不可能有这样的权能。” “那咱还和他接触吗?他是阴曹地府的关系户啊!万一不高兴,把咱们全都扔进十八层地狱可咋整?” “不能吧,咱又没惹他!要不送点礼?当年我们厂,厂长,可没少收礼。” “别闹了,咱现在能送啥啊!死的时候,外面还欠一堆饥荒呢(外债)” “魏老爷,你怎么看?” 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鬼魂,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有点儿意思……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这个鬼吏,难道是我们的……同路人?” 第72章 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鬼魂! 不停摩挲自己的下巴。 他看见林弦。 在地狱的大门,开启后。 他的魂魄,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魂魄,明显和一般鬼魂不一样,更加浑厚,拥有寻常鬼魂,不可能拥有的生命力,他的魂魄甚至还背着一支步枪! 在看见林弦背着的那支步枪后。 魏老爷的面色,猛地一变。 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而林弦,在魂魄离体后。 先是扇了那几个鬼少年几巴掌。 又狠狠,踹了那几个鬼少年几脚。 随后他把那杆“步枪”举起…… 瞄准,扣动扳机。 对着那几个鬼少年的脑门,一个鬼,打了一发子弹。 同灾…… 在那几个鬼少年。 开始痛彻心扉的哭嚎后。 林弦,才志得意满的,完成“罚罪”仪式的最后一步。 把那几个小畜生的魂魄。 挨个扔进地狱! 那几个鬼少年,尖厉的哭声……直冲云霄! “我不要去地狱,我们还是孩子,你凭什么把我们扔进地狱。” “鬼差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年纪还小啊!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我们知错了呀!我们明明知错了,老师说过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还小,我们认罪,你应该原谅我们啊!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们也有爸爸妈妈啊!他们也会伤心啊。” …… 林弦站在即将关闭的地狱大门前。 冷笑一声。 “你们不是知错了。” “你们是害怕了。” “给你们机会?” “那谁给张子耀和王娇彤机会。” “我给你们机会……你们能让张子耀和王娇彤复活吗?让他们的父母,看着他们长大,成年,结婚,生子?” “我给你们机会,你们能让被你们欺辱后,生病抑郁的女孩们,康复痊愈吗?” “都不能的话,我给你们鸡毛机会啊?” “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天天原谅这,原谅那的……我就是个勤劳的打工人,送魂捉鬼,有罪罚罪……” “至于你们爹娘……这“丧子之痛”也是他们应受的……只管生,不管养,难道我还得同情他们?那谁同情张子耀和王娇彤的爹娘亲人?” “你们的观念,是他们灌输的。” “你们的残忍,是他们放纵的。” “你们的无助,是他们忽视的。” “你们的堕落,是他们的情感漠视的……” “这怎么不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呢。” 林弦冷漠的看着眼前地狱大门,缓缓闭合。 血色的大门,在林弦的喃喃声中,逐渐消失不见。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又一项工作,尘埃落定。 剩下要做的,就是把张子耀和王娇彤,送去地府了。 可就在这时。 林弦听见了呜咽声。 他转过头。 却发现,在他身边呜咽的不是张子耀,也不是王娇彤。 而是胡衡…… 此刻,胡衡,扑在林弦魂魄的身上。 哭得很大声。 像是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靠山。 林弦原本还有些嫌弃。 但他看胡衡,哭得太过凄凉。 最后也没有把胡衡推开。 只是拍了拍胡衡的脑袋。 曹老鬼,在一旁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他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面色忽然一变。 猛地回头。 他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阴气。 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股阴气,林弦也感受到了。 他举起了,郑春和,赠予他的那支步枪。 但很快,林弦的表情怪异了起来。 他的对面。 鬼影重重,却是旧相识! 之前在儿童医院门口。 察觉到林弦的鬼差身份后,掉头就跑的那些讨债鬼。 这一次,竟然主动出现在了林弦的身前。 林弦此时挑了挑眉。 “干啥?” “打架?” “不应当……” “咱们无冤无仇。” 可就在这时。 那名带着金丝眼镜的,青年模样的鬼魂,往前迈出一步。 “鬼差……同志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魏名准,字若来。” “你可以叫我魏准,也可以叫我魏若来!” “自我死之日算起,至今,已有八十六年。” 魏准的鬼魂,半低着头。 他说这话时,魂魄的身上,竟然带起一抹沧桑。 这沧桑感,让林弦,不自觉的心神一颤。 他的枪口,微微垂下,不再对着这群讨债鬼。 “八十六年前……够久的。” “您……找我有事儿?” 魏准抬起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大楼。 “我们,刚刚就在这栋大楼的天台上。” “你刚刚惩戒那几个小畜生的全程,我们都看见了……” 曹老鬼,此时往前迈出一步。 “所以,诸位是被我家鬼差大人的“正义凛然”所打动,要成为我家大人的忠实拥趸?” “不瞒诸位,我家鬼差大人,英明神武,在阴曹地府,有诸多粉丝,不知多少女鬼,做梦都想和我家大人亲嘴儿,不知多少男鬼,想跟随在我家大人身侧!” 曹老鬼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身体。 “该死的,没把传单带出来。” “但没关系,我可以给诸位口述,我家大人的雷霆手段,慈悲心肠……” “诸位要是有什么不甘不平事,都可以说出来。” “我家大人,主打一个公平公道,天理昭昭。我家大人刚刚说的那句话,你们都听到了吧……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林弦在一旁都愣住了。 曹老鬼说的这个人……真了不起啊! 可是这和自己有毛线关系啊? 林弦此时,连忙拉住曹老鬼的手腕。 “你不要给我瞎接工作……我不做慈善,不打白工!没有钱(阴德),我不干活。” 可就在这时。 魏准,微微颔首。 “之前追捕我的鬼差说过,我在阴曹地府的悬赏榜上,挺值钱的。” 林弦转过头,忽然一下子就握住了魏准的手。 “说吧,你有什么遗愿未了?” “作为一个鬼差,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尽职尽责,绝对让“客户”满意!” 魏准,表情怪异的挑了挑眉。 他黑洞洞的眼眶里,有鬼火跳动。 “哪怕让你去杀人,抢劫?” 林弦点了点头。 “哪怕杀人,抢劫……等一下……抢劫?” 魏准歪了歪头。 “确实算抢劫,不过抢回来的,都是本就属于……” 魏准的声音一顿。 他抬手指着身后的鬼工人。 “他们的钱!” 之后他又指了指自己。 “部队的钱……用来抗战的钱,虽然部队早没了!但我得把钱拿回来!这是我的任务,可我没能完成这个任务,我对不起我的战友们!” 林弦的身体微微前倾。 “你的战友是……” 魏准,挺直了脊背。 “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第73章 夺回我河山;死我也要拿回黄金! 林弦愣了一下。 他抬手指向东北方向。 “抗联的?” “不像啊!” “你没有口音啊!” 魏若来眼角抽搐了几下。 “我家祖籍,江南西道……八岁时全家移居“沪上”!” 林弦这才点了点头。 “沪上人士?江南人士……” “那怎么去东北了?因为,八年……抗战?” 魏若来皱了皱眉。 他也抬起手,指着东北方向。斩钉截铁的开口。 “是十四年!!!” “抗联,先打了六年。” “因为那个光头和那群倭寇签订的协议;抗联的所有活动,都属于“非法抗战”,孤立无援!” 魏若来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非法抗战?呵……非法抗战,在冰天雪地,在林海雪原,在白山黑水之间。” 林弦的身体一僵。 他点了点头。 “对,十四年……小时候学的是八年,现在课本上,好像已经改成了十四年。” “那也不对!” “你一个江南子弟,怎么跑到东北去了?” 魏若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上的,棉花露出来的棉布鞋。 “我父亲,当年在沪上,从事棉花生意,供我读书,我在沪上读了商科中学,又在潘序伦会计师事务所,实习半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成为一个会计,在事务所或者银行工作!” “但在那个时代。” “人民如草芥……” 林弦微微蹙眉。 “哪怕是“沪上”?” 魏若来抬起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有赤红的鬼火跳动。 “你以为民国时期的沪上,是什么样子的?” “十里洋场,歌舞升平,俊男靓女,风花雪夜?” “那是资本家和洋人所在的租界!” “但沪上,不只有租界。”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对万恶的旧社会有概念吗?” “华北大饥荒;川黔湘鄂赣大饥荒;北方八省大饥荒……你知道当年沪上,每年挤进来多少难民?” “古人以‘鹑衣百结’来形容人之衣服褛褴者,而沪上郊区人民之衣服褴褛,此‘鹑衣百结’四个字连一半也形容不出,因其衣服非百结,乃系千结万结。” “普通人一件衣服是穿终身,或穿数辈,最先是一件单衣,破一洞,加一补,以至补到几十层,有布片,有麻片,形形色色,冬夏全是此一件,昼夜仍是此一件。” “而此衣服尚不能普及于每一人,尚有多人穿草衣。儿童十五六岁以下,终年是赤着身,有太阳时,晒太阳取暖,无太阳时则藏于草中,女孩十五六岁时,仍多无破裤可穿,仅用麻片以遮身……” “我阿爸,虽然做点小生意,但因为要供我读书,家中其实也不算富裕,他还要“孝敬”沪上的那些官吏,否则货物,都入不了港……但那年,棉花减产,阿爸,没钱孝敬那些官吏了……在港口,他和运输部的民国官吏起了冲突,随后在港口,被活活打死!” “我用草席子和一个板车,把我阿爸带回的家。” “我想替他伸冤,替他讨个公道,结果在沪上警察厅……连门都没进,他们就管我要银元。我把家里的银元都给了他们,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我阿爸,死于脚滑?脚滑?他身上可是有弹孔啊!弹孔啊!他明明是被人用枪打死的?我听见,沪上警察厅的警探在背后说,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棉花贩!” “死的只是一个民国小小的棉花贩……看那却是我的父亲。” “我那时,就意识到,民国……烂透了!什么民主啊?还不是在吃人?” 魏若来,低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布棉鞋,露出的棉花。 “我知道,自己在沪上,替我父亲,找不回公道了。” “但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公道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能尽个孝道,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读书人能把读的书派上用场;人……至少他妈的能活得像个人啊!” 魏若来的表情,变得悲伤。 其他的工人鬼魂,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他们此前,似乎也未见过,魏老爷的情绪如此激动。 林弦站在一旁,和曹老鬼对视了一眼。 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魏若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抬起头。 “所以,我离开了沪上,经,在工人夜校读书的表弟引荐,加入了那抹红色……” “但民国官吏,不准许我们存在,他们封禁我们的刊物,逮捕工人夜校的学生,也不准工会存在……我们只能东躲西藏。” “可就在这时,让我们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东北……被民国高层,拱手相让!大部队被强行撤走,各路军阀看戏,民国官吏,卖国求荣,和倭寇狼狈为奸!国将不国……” “当时所有的同志,都被气疯了。” “但就在这时,我们接收到消息……东北地区,部分士兵,违抗军令,不曾撤走,人民自发组成游击队;和倭寇抗衡。” “不少东北的同志,也没有放弃!所以我们在沪上开会后,臻选出一批同志,决定北上支援!帮助组建队伍,对抗倭寇。” “我就这么去了东北……”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 他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轻轻皱起。 他看着魏若来身上,单薄的衣衫。 “所以,您是死在东北的?” 魏若来摇了摇头。 “不……我死在江南!” “我在东北,待了大概六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山里。” “说实话,作为一个南方人,从来没在那么冷的地方待过。” “第一年,我还很兴奋,第一次看见天上飘下鹅毛大雪的时候,我抬着头,傻乐了好一阵儿,可很快,我就乐不起来了。因为冷风吹在脸上,吹进嘴里,像是有刀子,在我的脸上,在喉咙里刮。” “林海雪原很美……可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大雪寒天!那就受不了了。” “冬天真难熬啊!没吃的,也不敢用枪打猎,因为害怕引来鬼子。老百姓倒是愿意支援我们,但鬼子看得紧,他们只能在沿路的时候,往雪地里扔苞米粒。” “手脚都是冻疮;枪栓有时候也会被冻住;特别疼得时候不敢哭,一哭眼泪也冻住了;晚上值夜,和战友靠在一起,背对着睡觉,一睁眼,战友却已经被冻死了……” 魏若来说到这里,忽然笑了。 可林弦分明看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竟然落下几滴血泪出来。 “撒个尿都他妈会被冻住!!!” “可是,就是这样,大家仍然不愿意放弃。” “我东北的同志,竟然还跟我讲笑话,说这他妈叫,滴尿成冰……我真是服了这帮家伙!都这样了,还讲笑话……讲笑话……” “那群东北百姓,也愿意相信我们,我们这支“非法抗战”的队伍,竟然发展到了两万五千多人。两万五千多人,不当亡国奴……” “我们走投无路,躲在东北大娘家的时候,东北大娘,给我包酸菜馅儿饺子;把家里仅剩的一点荤腥,全给包进去了。” “有药商知道我们没物资,所以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把药送进深山老林,可后来事情暴露,他全家都被鬼子杀了,枭首示众……我们连他的尸体都没抢回来。” “有东北的嫂子,因为给我们送情报,回到家,女儿却被鬼子糟蹋了……” “还有我们抗联同志的老婆,丈夫就义了,嫂子带着孩子来投奔我们,有次敌人扫荡,孩子哭了,马上就要吸引鬼子过来了,我们藏身的地窨子要暴露。哄也哄不住,嫂子饿的也没有奶水,众目睽睽之下,嫂子把孩子掐死了……第二天,嫂子就跳河自尽了。” “最饿的时候,山上的树皮,都被我们吃光了,大冬天吃树皮,跟啃钢板似的……嘿嘿,我也和东北的同志学习的,变得幽默了……” “啃完了钢板,才有力气,继续和鬼子打仗!我们虽然是打游击,但鬼子不敢小瞧我们,因为我们队伍多,又熟悉地形,他们稍有不小心,我们就袭击,他们驻扎在城里的大本营……一把火,几个手榴弹……炸了他们军火库,他们心疼,我们可不心疼……” 魏若来忽然嘿嘿笑了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脸。 “乐观吧!幽默吧!” 林弦点了点头。 “乐观,幽默……威风凛凛。” 魏若来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笑得更夸张了…… “都是跟那群东北同志学的,不乐观不幽默,根本坚持不下去……” “大家很少哭,也少抱怨,大家在冰天雪地里,互相讲笑话。幻想着,把白山黑水夺回来,把鬼子赶跑的那一天……” “二嘎子,跟我说,要是有一天,鬼子被赶跑了,他给我做杀猪菜,酸菜白肉炖血肠,我这个南方人,肯定没吃过,再冷的天,喝上一口酸菜汤,就一点也不冷了……” “老杨,跟我讲,他会做粘豆包,黄豆面子,里面包着豆沙,他说,到时候给我包八百个粘豆包,让我带回江南去,分给我的亲朋好友,让我涨涨面子,粘豆包不值钱,但是他老杨做的粘豆包,可值钱……” “孙大嘴,更夸张,他说要把他妹妹嫁给我,让我别回南方了,他把自己妹妹介绍给我,他说他妹妹,叫鸭蛋,长得特别好看,但旁边的同志,立刻戳穿了他,他妹妹才八岁,让我别信他的……但孙大嘴后来抓着我的手,说他就是舍不得我,怕我回了江南,就再也见不着了。” 魏若来脸上的笑容忽然收起来了。 “二嘎子,后来被鬼子俘虏了,砍掉了脑袋,也是枭首示众……死之前,听说连肚子都被刨开了……” “老杨,在雪地里被鬼子围困,本来想拉手榴弹自尽,但手榴弹被冻住了,他最后被俘虏不知去了哪里……” “孙大嘴,受伤,被我救回,但因为不肯浪费医疗用品,最后拉着我的手,死在我怀里,临死的时候跟我说,白山黑水是他的家乡,怎能让给鬼子?壮士们,团结起,夺回我河山。” 魏若来,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幕。 “我们在林海雪原的时候,天空也和这里一样黑,只是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全面战争爆发后,那些该死的军阀,终于肯团结在一起,对抗日寇……但我们得到的消息,却更加糟糕,华北沦陷,沿海沦陷,我们的同胞,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更糟糕的消息,是物资匮乏,几乎弹尽粮绝……毗邻的远东苏区那边,偶尔会给我们一些支援,但也不全是白给……” “抗联,迎来了最难的一年;将军这时找到我,给了我一个任务。” “他们和江南方面的爱国商人,取得了联系,他们愿意为东北地区的抗联,提供援助……所以他们想让我奔赴江南……我的家乡,去把援助带回来。” 林弦的眼神悲恸,但他还是低声询问。 “什么援助?” 这一次,魏若来没有开口。 旁边的,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鬼工人,身体前倾,声音嘶哑。 “黄金……” “一箱子黄金。” “拿去苏区,能换枪,子弹,还有药品。都是重要物资……” 林弦此时意识到了什么。 “没……拿到?” 魏若来,低着头,林弦看见,血红色的泪珠,滴落到了地上。滴落到魏若来脚上布鞋的棉花上。 他第一次,开始呜咽。 “拿到了……” “没带回来!!!” “在江南就走漏消息了。” “被抢了。” “当时江南也在动荡,一伙子军阀勋贵,当时正筹备着移民海外,他们已经很有钱了,但还觉得不够,他们知道我手里有黄金,就找到了我,把我打死……黄金,全抢走了。” “那是抗联的救命钱!!!” “他妈的,我们抗联,已经很苦了,没有援助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抢我们的钱!?为什么呀……” “二嘎子,老杨,孙大嘴,我对不起你们啊!!!” “我要拿回黄金,那是我们抗联的东西,死我也拿回黄金。” “拿回黄金……夺回我河山。” 第74章 黄金在京城;代同胞愿把头颅碎! 林弦低着头,觉得心中酸楚。 曹老鬼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胡衡则在一旁,哇哇大哭。 王娇彤和张子耀,也不停的掉眼泪。 胡衡低着头哭。 王娇彤和张子耀仰着头哭。 鬼魂的哭嚎。比活人的哭嚎更加凄厉。 林弦的耳边,都是尖厉的哭声。 那些工人鬼魂们,眼角也有眼泪滑落…… 但最先呜咽的魏若来,却不哭了。 “死在沪上后,我变成了孤魂野鬼。” “但抢走我黄金的那伙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的尸体被扔到了城郊,有路过的老乡,怕我尸骨被野狗吃了,帮我把尸体埋了;说来可笑,这群要远渡重洋避难的军阀富商,本就已经坐拥万贯家财,却仍要抢夺榨干他人的救命钱,贫苦的,衣不果腹的劳苦百姓,却愿意让我这个和他们素不相识的人,入土为安……” “丢了黄金后,我在人间漂泊。” “看见的是江河沦陷,倭寇狰狞。” “一个地区接一个地区的沦陷……士兵们拼了命,也不是那帮倭寇的对手。从北到南,尸横遍野……” “占领区的百姓,活得不如猪狗……男人被砍头,孕妇被挑破肚子,妇女被侮辱,婴儿被用刺刀挑起,村子被烧毁……” “我那时才知道……我们……都是亡国奴啦。” “我看见,村子里,战场上,城市的街道上,每天都飘起无数的鬼魂……” “大家涌向黄泉路!没人愿意在人间多停留……” “也有愤怒的,宁愿变成厉鬼,也要找鬼子索命。” “但那几年,鬼差就在旁边看着。” “他们说着因果有报,又拿着阴律细则,警告着怨气深重的鬼魂——私杀人者,当有恶报。” “真是奇怪,那鬼子的恶报呢?” “他们杀了那么多人,烧了那么多村庄,连妇孺都不放过……他们……却要等到死了,再被你那十殿阎罗,一殿殿的审判,还不一定,就会被判入地狱。” “怪不得几千年来,有那么多厉鬼索命的传说……那不是鬼故事,那是劳苦大众,对公道的幻象和期盼……” “那些鬼吏,和民国的官吏,没甚不同,甚至比他们更加可恶。” “我本想变身厉鬼,和那些倭寇拼命……结果却发现,不少鬼吏,就等在怨气深重的鬼魂旁边,等他们找鬼子索命——等那些怨气深重的鬼魂,杀人,变成厉鬼之后,鬼差立刻动手,让“厉鬼”伏诛,以增添他们鬼吏自己的功德业绩……” “我知道,我不能意气用事,我左右不了战局,拼着魂飞魄散,也不一定能弄死一个鬼子,我不能魂飞魄散,我还得回东北呢,带着黄金……” 魏若来幽幽的一叹。 “我在人间飘荡了好几年……看着不知多少同胞惨死之后,战局终于迎来了转机。” “各地,转攻为守,终于打赢了一场场胜仗。” “我在一些战场上,碰到了当年从东北撤走的队伍,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辗转飘零,有的连番号也丢了,倒是有背包,扔在战场上,包裹上,刺着几个字——打回老家去。” “我还碰见了,川蜀之地的士兵,没见过装备那么差的,穿着草鞋,两个兵背一支枪,明知活不了,但仍走上了战场……” “还有湘西的,个子不高,倒是憋着一股狠劲儿,听说他们老家被鬼子用飞机炸了……” “桂地的,冲锋的时候喜欢嗷嗷叫,跟狼崽子似的!” “粤地的,装备好一些,最均衡的队伍了,他们的家乡也被占了,他们的尸体填满了战壕……” “还有,西北的,齐鲁大地的,淮,闽,鄂,滇,黔,皖……全国都团结在一起了。” “真好啊……真的……团结在一起,就能打赢了……大家不再是军阀混战的牺牲品;大家记起来了,大家是同胞兄弟;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也是同胞……代同胞愿把头颅碎!” 魏若来又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死之后的第六年……战争结束了。” “鬼子投降了。” “东北也拿回来了。” “我那天,高兴的在跑到一个山头上,大声唱歌。” “唱的是,当年,抗联的歌曲……朔风怒吼,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壮士们!精诚奋斗横扫嫩江原。伟志兮,何能消灭。团结起,赴国难,破难关,夺回我河山。” “夺回我河山……” “再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春风吹,战鼓擂,旭日东升……” “我在五十年代初,一边躲避着鬼差追捕,一边终于回到了东北……” “原本的部队,已经被收编了。” “我游荡了多久,才勉强找到了部分,当年的战友和故人……但他们看不见我。我也没去打扰他们崭新的生活!我没脸见他们,我没完成当年将军,交给我的任务!” “为了找回黄金,我也曾试图,远渡海外。” “但跨海对于鬼魂来说并不容易,” “有不少害人厉鬼,为了躲避鬼差追捕,全都躲进大海里去了……他们不仅害人,连正常鬼魂也不放过!大海走不了,那我就走陆地呗,不得不跨海的话,就潜上船!” “我在海外,漂泊了差不多四十年,却一无所获!再回来的时候,就赶上下岗潮了……” 魏若来转头,看向身边的鬼工人。 “时代的洪流滚滚而过……我和这群小家伙,相识相交……回头一望,我在这人世间,竟已百年!” 魏若来的身上。 那股无法形容的沧桑感。 这一刻,更加厚重。 林弦看着他。 不自觉的把拳头攥紧。 “那您这次来京城。” “也是为了当年的黄金?” 魏若来抬起头。 黑洞洞的眼眶里,鬼火跳动。 “是……” “那黄金上,沾染着我的鲜血。有我的怨气……” “作为一个讨债鬼,随着这些年,我执念越发深沉,阴气越来越重。” “我对黄金的位置,竟然开始有所感知!” “具体位置难以确定,但大致方位,可以锁定。” 魏若来,咧开嘴,脸上,露出笑容。 只是那笑容,无比狰狞。 “黄金,就在京城。” “那群混账,卖国贼,国难当头时,逃去海外。” “如今国富民强,他们却从海外回来了?” “回的好啊!回的好……他们不回来,这债我还没法讨!!!” 魏若来呼出一口浊气。他又抬起手,指向身边的这些鬼工人。 “这一次来京城,不仅是为了我的黄金,也为了他们……当年卷走他们退休金,赔偿款,把他们逼死的那群贪官厂长,也回来了!” “这一次,绝不能放过他们。” “讨债,杀人,两件事,我们都要做!” 魏若来又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他低下头,低声喃喃。 “俺也曾,洒了几点国民泪;俺也曾,受了几日文明气;俺也曾,拔了一段杀人机;代同胞愿把头颅碎……” “哪怕魂飞魄散,我也要完成任务,把黄金拿回来;我在人间漂泊辗转,为的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第75章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大家都是好兄弟 林弦低着头,心中酸楚。 他上一次心头泛酸,还是面对郑春和的时候。 林弦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街道。 忽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林弦转过头。 看见的是站在白色比亚迪轿车前的陶星璨和白乔楠;还有扛着摄影机,镜头一直对准自己躯壳的周胖子。 林弦微微皱眉。 他回头看了一眼魏若来。 魏若来此时抬起头,看着天空。 “夜已经很深了,你的同志们,一直在等你。先回你的躯壳吧!我们和你接触,是想商谈合作,但合作,不急于一时,可稍后再议。” 林弦点了点头。 节目组的直播,在警察询问案件的时候,中断了一会儿。 但周胖子他们的摄影机,拍摄记录的画面,也成为了重要的证据。 在警察问询结束之后。 导演组那边就发来了信息,让他们暂时不要回心动小屋。 所以陶星璨,白乔楠,还有节目组的三名跟拍摄像,就陪着林弦,留在了花园北路。 周胖子的摄影机镜头,林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对准的自己。他难道真的很有镜头感?跟拍摄像,都愿意,追着他拍? 他刚刚和魏若来的谈话。 应该没被拍下来吧…… 拍下来也没关系。 自己刚刚是魂魄的状态。 摄像头想拍摄自己,也只能拍摄到自己的躯壳。 但是阴曹地府的那边的鬼魂,应该能够看到,自己和魏若来的谈话。 阴曹地府里,还有没有,没来得及投胎的抗联战士?还有没有,魏若来,曾经的故友?他们看见魏若来,会不会心疼…… 林弦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 魂魄便回到了躯壳。 他转过身。 走向白乔楠他们…… 他瞥了一眼周胖子的镜头。 “你在拍什么?” “我难道真的很上镜?不应当啊……我兼职当群演的时候,电视剧的导演,没说过,要多给我几个镜头啊!” 周胖子从摄影机后面,探出脑袋,看了林弦一眼。 “拍你,是导演组要求的。” “他们说,拍你就有流量。” “就刚刚,拍摄你,站在那里的画面。” “直播间流量,翻了一番儿……” 林弦眉头微皱,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掏出自己的碎屏手机,打开抖音,“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赶紧看了一眼。 结果看见的,是满屏绿色的弹幕,正常的弹幕,反倒少了…… 【(绿色)天杀的,把黄金还回来!】 “黄金,啥黄金,你们这群境外水军,又在发什么疯啊?” 【(绿色)无论是谁,凡事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我们就跟他们血战到底!】 “不是?谁要亡你国家,灭你种族啊?这是恋综啊!恋爱综艺,素人嘉宾谈恋爱的恋爱综艺啊……” 【(绿色)我二曾祖父,抗战义士,曾是垂杨县临时县委组织部长,死因:被俘后被鬼子活劈;】 【我曾祖父,药铺东家中医,因给游击队治病,被鬼子绑走关了小三年,除夕夜,病死在狱中;】 【我老姑奶奶,惨死于鬼子扫荡;】 【我大姑奶奶,妇救会干事,反扫荡转移途中被鬼子俘虏,被侮辱致死;】 【我堂姑奶奶,也就是我二曾祖父的长女,冀南滏阳中学学生,反围剿中,中流弹牺牲;】 【我堂爷爷,二曾祖父的儿子,为抗战参军,任排长,与伪军在云梦泽遭遇,牺牲;】 【我老奶奶的亲妹妹,群众,被鬼子强掠至京城充作军中妓女,不堪受辱,上吊自杀;】 【我二曾祖父的孙女,年八虚岁,鬼子第五次治强运动时被杀害;】 【我爷爷的第一位妻子,群众,年十七虚岁,因保守我大爷爷我爷爷的去向,被鬼子用刺刀刺死;】 【我三姥爷,民兵,攻打敌占据点时牺牲;】 【我三姥娘,区妇女会长,遭遇伪军,打死一人后壮烈牺牲,当时怀有身孕,我三姥爷自此绝后;】 【我堂舅,年五个月,开春时,跑反(反扫荡)中因为啼哭,被我大姥娘捂死;】 【我妈的大姨夫,冠县二区区小队队长,被鬼子俘虏后,被伪军活剐……这些位,都是我家近亲,我家近亲属不算干亲,共有十四人被鬼子所害。最小者五个月,最年迈者五十一虚岁。男七个,女七个。绝户一户。孕妇一人。今日留言,只是心有感触,临表涕零,不知所云。】 “首先,你的留言让我很感动;但你能解释一下吗,今晚的事情和你在抗战中牺牲的亲人,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你们这些水军,打感情牌是吧!你不要以为这样,我们就会上当。你们这群境外水军,我要让网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绿色)那个年代,死个人,就像死个小鸡。我们当时最大的梦想,是抗战胜利,能天天吃上小米饭;现在的人间真陌生啊,就像梦里的景儿似的……】 “天杀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扯上小米饭啊?这和小米饭又有什么关系啊!我最爱吃小米饭了,你们不要扯上小米饭啊……” …… 林弦看着彻底乱套的直播间。 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但他此时也不能胡乱发言。 所以干脆不管了。 就算网警介入调查。 也查不出来什么。 除非网警会“通灵”,否则,调查来,调查去,也查不到那些绿色弹幕的真正ip(地址),最后只能把问题,归咎于系统bug(漏洞)。 林弦收起手机。 看向陶星璨。 “李兰奶奶呢?” 陶星璨抬起头。她的脸上带着疲惫。 “把她送去酒店了。” “今晚的事情,对她冲击很大。” “张子耀的失踪案,估计还要等警方,最后的调查结果。” 林弦点了点头。 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 张子耀的死,肯定是瞒不住的。 但至少要选一个,李兰能够接受的方式,让她知晓…… 先让张子耀,在李兰的梦中,和她告个别吧。 王娇彤,在把她送去地府前,也让她给自己的爹娘,托个梦…… 死生已西东,再见唯梦中。 托梦之术,并不复杂。 阴曹地府,甚至有专门的“托梦驿站”! 鬼魂若还在阳间,自己就可给亲人托梦…… 只是失败率很高,还会折损鬼魂自身阴气——毕竟是强袭活人精神的一种手段。 但鬼魂托梦时,旁边如果有鬼差辅助! 那鬼魂托梦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幅提升。 林弦决定今晚剩余的时间,就用来帮助王娇彤和张子耀托梦。 让他们和自己的亲人,做最后的告别。 托梦结束,这两个孩子,就能安心走黄泉路,去往阴曹地府了。 而就在林弦思虑自己接下来的工作的时候。 白乔楠忽然抬头。 “导演组最新发来的消息。” “让我们今晚别回心动小屋了。” “直播间的镜头也切换回了别墅客厅。” 林弦微微皱眉。 “咋了?我们惹事儿了?” 白乔楠神色复杂的看了林弦一眼。 “马启明他们几个的家属,已经得知了自家孩子的死讯。” “他们把自家孩子的死因,归咎到了咱们头上,家族已经找到了节目组。” “我和陶陶,倒是还好……主要是你和李奶奶。” “家长们说,今晚是你把马启明他们约到的花园北路,他们的死,你难辞其咎!” “还有李兰奶奶,如果不是李兰奶奶寻亲,他们的子女,也不会和节目组扯上关系。” 林弦撇了撇嘴,忽然笑出了声。 “放他娘的狗屁。” “他们自家的孩子,什么性格,这些家长,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啊!” “让子弹飞一会儿。” “等警察把“张子耀”找到,我看这群家长,还有没有脸面,找李兰的麻烦!我特别欢迎,他们来殡仪馆找我,他们要是在殡仪馆,气出个三长两短!我们殡仪馆,直接火化入葬一条龙……” “在外打工这么些年,我什么人没见过!” 林弦说完这些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变得硬气了。 林弦连忙咳嗽了几声。看向白乔楠。 “导演组那边,对这件事的态度是……” 白乔楠眨巴了两下眼睛。 “导演组的意思是,帮我们拦住家长!” “那些家长如果闹事,节目组就报警,不惯着他们。” “节目组的后台,据说收到了很多私信……都是关于马启明他们几个的爆料!这五个少年,是霸凌他人的惯犯;张子耀的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干系。如果张子耀,不是失踪,而是被“他杀”;那马启明他们几个,就是头号嫌疑人。他们死有余辜。” 林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剩下的事,都交给警察吧!” “我相信,真相,肯定会水落石出。”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咱们住哪儿啊?” 白乔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只能住宾馆了。” “只是,之前帮李兰奶奶订酒店的时候,问过了,附近的酒店,都是满客,只有一个旗胜宾馆,还剩下两个三人间。” 林弦微微颔首。 “这样啊,那咱们六个人,房间怎么分配?” 白乔楠和陶星璨,此时都愣了一下。 白乔楠看着林弦,白皙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 陶星璨这一刻也想到了什么,脸也红了。 周胖子,扛着摄像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像“胖虎”一样的脸蛋,也红了起来。 林弦,瞪了周胖子一眼。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你们三个摄像一起住,陶星璨和白乔楠,一个屋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白乔楠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那……你呢?”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我睡车里!” “当然,你们俩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吃点亏,和你们睡一个屋也行,大家都是哥们儿……你俩不介意,我就不介意!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说话。睡一个屋的话,你们可以不把我当男的,我也不把你俩当女的。大家都是好兄弟!” 第76章 这是一封诀别书;九品鬼差,等阶不够 白乔楠瞪了林弦一眼。 把比亚迪的汽车钥匙,塞进林弦手里。 “谁要跟你当兄弟。” “陶陶我们走,旗胜宾馆,就在马路对面,我们走着去。” 白乔楠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同样脸红的陶星璨的手,就往马路对面走。 周胖子和另外两个跟拍摄像紧随其后。 周胖子走出去没几步后,又忽然扭头跑了回来,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哥们儿,这恋综,真是被你玩儿明白了;你是真的不想谈恋爱啊!” 周胖子,叹了口气。 提着摄像头,一边摇头感慨,一边渐行渐远。 街道上。 只剩下林弦一个活人了。 而就在这时。 曹老鬼,走到林弦身边。 “大人,那个姓白的姑娘,铁定喜欢你。” 林弦瞥了曹老鬼一眼。 “何以见得?” 曹老鬼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她说不想和你当兄弟。”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她想和你处对象……”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清醒一点吧!人间就不能是纯粹的嫌弃我吗?” “我就是个恋综混子,冲着包吃包住,还有一百万来参加的这个恋综节目。” “恋爱……那只会耽误我打工,赚钱(阴德)的速度。” 随后,不等曹老鬼再劝说。 林弦已经走到了张子耀和王娇彤的身边。 他看着这两个鬼少年,声音嘶哑。 “今晚……你们去和父母亲人,在梦中,见最后一面。” “我会帮你们托梦,让你二人的魂魄,进入自己亲人的梦乡!” “记住,卯时之前归来。” “趁着天还没亮,我帮你俩重开黄泉路,送你们入阴曹地府。” 张子耀和王娇彤,愣了一下。 王娇彤,更是抓住林弦的手。 “不能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林弦看着王娇彤,摇了摇头。 “在人间待的时间越久,你们就越是舍不得。” 曹老鬼在一旁叹息一声。 “去吧!早些去阴曹地府,也能趁早,积攒阴德,拿到投胎的号码牌。” “你们是林大人,送去地府的亡魂,按规矩,如果短时间不能投胎,应该会被分配到4824号野鬼村,等我和胡衡回阴曹的时候。你们就能看见我俩。” “放心,你们不会孤单的。” 张子耀,抬起自己的脑袋。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 “我这副样子,在梦里,会把奶奶吓坏的。” 林弦摇了摇头。 “给亲人托梦时,你们全神贯注,就可以变换身姿!” “但要注意,精神一旦稍有松懈,就会变回鬼魂模样。所以要多加小心。” 王娇彤攥紧了自己的小手,在地上转了几圈。 “我爸妈,会被警察抓走吗?您可不可以帮帮忙,别让他们坐牢。” “我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 “我妈妈会和我一起救助流浪猫;路上碰到流浪汉,会回家给他们拿衣服和吃的;在老家的时候,她还去养老院当过义工。” “我爸爸,是我们老家,公益救援队的;他经常献血;还参加过,抗洪抢险救灾……你别让他们坐牢。” 林弦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哀伤。 “是啊,这么好的两个人,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我能做的都做了,警方的调查,我无法干预!”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后悔,为你做的一切。” “去和他们告别吧!王娇彤……” “能让他们接下来的余生,好好度过的,只有你了!” 王娇彤愣了一下。神情悲恸的点了点头。 随后,林弦也不再废话。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张里,包裹的,是一撮灰烬——他从殡仪馆带出来的,纸金元宝,焚烧后的灰烬。 他把纸包放在地上,又咬破食指指尖。 食指的鲜血滴在灰烬上。 他用破了的食指,沾着灰烬。 在王娇彤和张子耀的额头,各自画了一道符箓。 “去吧!” “去找你们的父母亲人。” “王娇彤回家,张子耀去宾馆。” “去和自己的父母亲人,做最后的……诀别!” 林弦的眼中,露出悲伤。 可就在这时,他错愕的发现。 张子耀和王娇彤,竟然都在揉搓着自己,狰狞的面颊。 他们努力的,把各自丑陋的脸庞,弄得喜庆一些;努力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你俩……” 张子耀拍了拍自己的面颊。 “可不能吓到奶奶。” “这是最后的见面了吧,我得让奶奶在和我离别时,记起来的都是快乐的时光。” 王娇彤正在摆弄自己的牙齿。 她练习着,如何呲牙灿烂的笑。 自从她变成鬼魂后。 林弦几乎没在她的脸上,看见过什么笑容。 “鬼差哥哥,这样笑行吗?” “还是这样笑?” “爸爸妈妈会喜欢吧。” “我还是他们记忆里,最灿烂,乐观的小姑娘,对不对。” 林弦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少年和少女,摆好了笑脸后,一起向着林弦鞠了一躬。 随后,在林弦的注视下,王娇彤和张子耀,两个鬼少年,手牵着手,扭头,走向路口。 他们会在那个路口,各奔西东,去找寻自己的家人亲友。 他们在路上,有说有笑。 一点也不像,遭遇了凄苦磨难的鬼少年。 反倒是像两个约定好了,一起出去游玩的青梅竹马少年郎。 “你一会儿跟奶奶说什么?” “我要跟她说,我要去找爷爷了,让爷爷给我做红烧肉吃,我和爷爷会过得很好的,爷爷还会给我用木头雕木马,我会给爷爷捶腿捶背;她可别急着来找我们,我们爷俩,自己过得可快活;我还要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村里的,李爷爷,虽然是个老光棍,但人其实挺不错的,奶奶实在不行,可以找李爷爷做个伴儿,虽然爷爷肯定会吃醋……诶,我这么说,会不会被爷爷揍!” “包被揍的,小老弟!对了,见到奶奶的时候,你不可以哭鼻子哦。” “我才不哭,你会哭吗?” “我也不哭!” “你舍得?” “肯定舍不得啊……但想到要和爸爸妈妈见面,我希望,自己不要掉眼泪,这次见面啊,是一封,给我爸妈,给你奶奶的诀别书!我希望,他们记起今晚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美好的过往!我要告诉他俩,他们是这个世上,最棒的爸爸妈妈!要是有下辈子呢,我肯定还愿意做他们的闺女,下辈子,我要大大方方的,更加开朗一些,当他们的开心果;他们想我的时候,就抬头往天上看,要是有一颗星星,冲他们闪烁,那就是我对他们眨眼睛了。” “你可真会说谎……我也要跟奶奶这么说。” …… 林弦站在原地。 就那么目送两个少年郎,消失在自己目光的尽头。 他幽幽的叹息一声。 最后盘膝坐在原地! 等待那两个鬼少年,卯时归来!到时,自己再送他们,奔赴黄泉。 魏若来,还有那群鬼工人,这时,也走了过来。 魏若来半低着头。 “把这两个鬼少年,送去阴曹地府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林弦挠了挠头。 “继续打工呗,挣钱(阴德)最重要。” “你们的仇,我接了,我会找到“欠债者”。帮你们杀人讨债。讨个公道……” “魏老爷子,你来接触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们都是讨债鬼,虽然怨气深重,但限制也颇多。” “我是鬼差,还是活人,拥有特殊权限。” “帮你们复仇讨债,我就是最佳人选。” “当然,在帮你们之前。” “我得先接下和你们有关的悬赏。” “我这个人的底线就是,绝不打白工!” “我要挣钱(悬赏),属于我的劳动所得!一分都不能少。” 魏若来,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你现在就可以接榜(悬赏)!” “只要你帮我们讨债成功,我们立刻去阴曹地府,绝不再滞留人间。” 但林弦却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行!” 魏若来皱了皱眉。 “为什么!” 而这次,不等林弦开口。 曹老鬼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等级不够!“ “我家大人,目前还只是九品鬼差!” “要想接下各位的悬赏,林大人,得升至八品鬼差。据说,晋升八品的要求,是“伏诛”一头厉鬼……” 第77章 鬼差宝具,断魂刃;锦水汤汤,与君长绝! 林弦,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曹老鬼。 “伏诛一头厉鬼?” “是正经厉鬼吗?” “有危险吗?” 曹老鬼,左眉上挑。 他觉得林弦的问话,绝不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他微微躬身。 “大人,您是在担心,您要伏诛的“厉鬼”,并非纯粹的“恶鬼”,而是像张子耀一样,生前有怨?被逼无奈?” “当初若不是大人,及时赶到,张子耀怕是也早成了食人厉鬼一头。” “大人真乃菩萨心肠!” “魏老爷,你们看看,放眼整个阴曹地府,还有哪一位鬼差,如我家大人这般,既有雷霆手段,又如此慈悲?” “大人,简直是照耀进阴曹地府的一缕赤诚之光!让我等幽幽鬼魂之众,看见如旭日东升一般的希望……” 林弦瞪大了双眼! “不是,这你也能夸?” 曹老鬼冲着林弦,摆了摆手。 “大人,不必推辞。” “您我还不了解吗?” “若没有您,4824号野鬼村的众多鬼魂,不知要在人间流浪漂泊多少年,要么变成野鬼孤魂,要么,一步踏错,变成厉鬼,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大人的赤诚之心,曹老鬼,在十几年前就见识过了。” 林弦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曹老鬼,你真是生不逢时啊!你生前,当工人,真是白瞎了,你应该去干销售啊……” 曹老鬼,又冲着林弦摆了摆手。 “大人谬赞!” “我是真心实意的,被大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当年要不是大人出手,我死之后,我那妻女,孤儿寡母,在这人世,不知要受怎样的欺负。” 曹老鬼又低声咳嗽了两下。 “大人就不要再谦逊啊……” “咱说回厉鬼一事:怨念深重的魂魄,的确容易变成厉鬼;但最容易变成厉鬼的,其实还是恶鬼!” “恶鬼,通俗来说,就是恶人死后,变成的鬼魂!” “那些,杀人如麻的罪犯;生前就喜欢虐杀动物,但因为担心法律制裁,一直没有机会动手杀人的变态;反社会人格的疯子……死后都会变成恶鬼。” “这些恶鬼,自以为死后,就可无法无天,常行害人之事,尤其喜欢对老人,孩童,或是精神薄弱之人下手!” “夺活人精气,壮自身魂魄,与吃人无异。” “大人想要晋升到八品,只需要找一个,由恶鬼蜕变为的厉鬼,下手即可!” “这也算是惩奸除恶……” 林弦微微颔首。 觉得曹老鬼说的有道理。 他翻开自己的鬼吏书。 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阴德…… 让林弦意外的是。 自己此时积攒的阴德,竟然高达,十一万六千多…… 林弦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的存款(阴德)变多了?” “张子耀和王娇彤的悬赏,还没完成啊!” 曹老鬼此时又靠了过来。 “应当是,阴曹地府的鬼魂,给您的打赏。” “阴曹地府,虽然大多鬼魂贫苦,但也有鬼魂,早早拿到了投胎的号码牌,手中阴德,多为盈余……这类鬼魂,最喜欢拿着阴德打赏!要么打赏给女鬼主播,要么赠予给诸位鬼差。” “大人,您在阴曹地府,目前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啦。”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晋升八品鬼差,需要缴纳一万点阴德,开启试炼。” “也就是说,我晋升八品鬼差之后,手里剩余的阴德,还能有十万六千多。” “可以购入“赏善”之术!” “如果真的需要我“伏诛”厉鬼,最好再购入一件,符,术,器,三类中,最为昂贵的“宝器”!确保自身安全。” “果然,有钱(阴德)就是好啊!” “怪不得抖音上,那么多人都想当主播……来钱(阴德)真快啊!比打工挣钱(阴德)容易多了。” 林弦感慨的叹息一声。 曹老鬼则在一旁,嘿嘿干笑两声。 “大人拿这些阴德,不必有心理负担,这都是大人应得的。” “您放心吧,阴曹地府阶层森严,穷困之徒,根本没多余的阴德打赏,能给您打赏的,都是手中阴德有结余的。” “您放心花就是……” 随后,曹老鬼又转头看向魏若来还有那些工人鬼魂。 “看看,你们看看……” “见过这样的鬼差吗?” “收“奖赏”都觉得愧疚。担心坑了穷鬼的阴德。” 魏若来和那些工人鬼魂,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林弦则合上了自己的鬼吏书。 换成别的鬼差,此时绝对已经被曹老鬼夸的脚趾扣地了,但林弦不会,因为他的脸皮够厚! 当然,林弦也不会因为曹老鬼的溢美之词,而飘飘然。 他这个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他可没想过当什么阴曹地府的大明星,能走到如今这步,只能说全靠同行衬托。林弦的终极梦想,自始至终都没变,那就是当个本本分分的打工人,让自己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目前的话,可以再加上一条,做好鬼差的工作,服务好每一位“客户”! 让他们不心怀怨怼的前往地府阴曹…… 林弦又深吸了几口气。 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随后他走到比亚迪汽车旁边。 用白乔楠给他的车钥匙,打开了比亚迪轿车的后车厢。 从里面拿出来大包小包的丧葬用品。 这都是他从殡仪馆带出来的。 在今天从“心动小屋”出发前,他找机会,把这些东西,塞进了比亚迪小轿车的后车厢。 这些物品,他一早就备好了。 是给张子耀和王娇彤,超度用的。 作为一名尽职尽责的职业打工人。 时间管理很重要。 林弦之前就是靠着出色的时间管理能力,身兼多职……同时打好几份工。 林弦提着大包小裹,走到一个阴气浓厚的十字路口处。 把各种祭品——纸钱,纸马,纸人等一一摆好。 随后,他便在路口处,等待着王娇彤和张子耀归来。 趁着这个时间。 他还运行了两个小时的“明魂之术”,休养生息。 又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在《鬼吏书》中,用阴德,兑换了“赏善”之术,并精挑细选了一件“阴差宝具”! 只是可惜,“赏善”之术的修炼,比“罚罪”困难许多,对魂魄的强度要求极高。 把“罚罪”之术,比作小学方程式的话,那“赏善”之术,就是大学高数! 就算自己能参悟,限制也极多。 非“善魂”不可启! 但林弦对此也能理解。 毕竟这可是,能让鬼魂,略过阴曹地府的层层审判,直接投胎的术法……过分逆天。 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掌握,也属正常。 至于自己兑换的“鬼差宝具”,是一柄刺刀,别称“断魂刃”。可以切割魂魄,使魂魄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并附带“噬魂”效果,可以掠夺其他鬼魂的阴气,滋养自身! 价值两万点阴德。 这件“阴差宝具”断魂刃,也是“兵灾鬼”的遗留物! 可以和郑春和赠予林弦的那支“同灾步枪”组合在一起。 两件宝具,组合之后,既可近战,也可远程开枪……还可以佯装近战,之后趁着对方不备,直接开枪。 林弦可没什么“小鬼子”的武士道精神。 真要面对厉鬼;一切以赢为准!!! 而就在林弦,在十字路口,摆弄着刺刀和步枪的时候。 两个鬼影,忽然在西边的路口冒头。 曹老鬼,走的林弦身边。 “大人,那两个孩子回来了,天也快亮了。” 林弦点了点头。 冲着那两个鬼影,招了招手。 那两个小小的鬼影,立刻加快了脚步。 走到林弦身边。 张子耀和王娇彤,两个鬼少年的脸上,此时都是血泪纵横。 看来他俩见到亲人之后,还是没忍住哭了。 林弦抬手拍了拍两个鬼少年的头。 “准备好了吗?” 张子耀率先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和奶奶告别完了!” 王娇彤,揉着眼睛。 “我也好了,我和爸爸妈妈,说好了,他俩在梦里答应我了;我离开之后,他们也会好后生活!会锻炼身体,会出门旅游,会享受人生,会替我看世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这么好的爸爸妈妈,怎么就恰好,在这辈子,成了我的爹娘呢。” 王娇彤说着说着,又要掉下泪来。 不过她及时抬起头,没让眼泪真的滴落。 “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林弦深吸一口气。 “马上天亮,最好现在!” ““路”已搭好,你们往前走就是。” 张子耀和王娇彤转过头,看到了林弦用纸钱为他们搭好的纸桥,用纸马和纸人,给他们搭建好的路引。 两个鬼少年,对视了一眼。 随后牵手。 一起,踏上纸桥。 林弦则捡起地上,早就准备好的“丧盆”往地上狠狠一摔,随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因怜屈死。鬼吏伸雪,既已无怨,黄泉路开……” 随着林弦的念诵…… 两个少年鬼魂的身前。 一条通幽的黄泉之路,渐渐出现。 两个鬼少年,牵着手,一起奔赴黄泉。 可就在这时。 十字路口的西边。 忽然有凄厉的哭声传来。 “子耀啊!子耀……” “你是不是要走了,子耀。” 林弦错愕的转过头。 竟然看见披头散发的李兰,从宾馆里跑了出来。 她似有所感的,跑到了十字路口,悲凉的哭喊。 林弦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刚想提醒张子耀,勿要回头。 可就在这时,李兰悲凉的哭声,传了过来。 “子耀,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别担心奶奶。” “你到了那边,多穿衣服,别冻着。” “记得多吃饭啊!你长得瘦小,这件事,我最是愧疚。” “你肠胃有问题,奶奶怎么喂,都喂不胖你,医生给开过药,但总是没什么效果,你去了那头,一定要多吃饭,长得胖胖的,高高的。” “那边要是也有坏孩子可怎么办?你记得找你爷爷,他年轻时,打架可厉害,让他保护好你啊!” “子耀啊!去了那边可得好好的,要是能投胎,你早日转世投胎!但这次可记得,千万要投个富贵人家,可别再跟这辈子似的,跟着我和你爷爷受苦了!” “子耀,子耀……你今晚是不是放心不下奶奶,才来我的梦中!你放心诶……奶奶能照顾好自己!以后奶奶,每年清明过年,都要烧两份纸了,一份给你,一份给你爷爷!” “子耀,子耀……奶奶真舍不得你啊……但你得往前走诶……” …… 黄泉路上。 两个鬼少年,都哭得好大声。 但他们一路向前,没有回头。 锦水汤汤,与君长绝…… …… 当张子耀和王娇彤的身影,在黄泉路的尽头消失之后。 远处的天边,也浮现一抹鱼肚白。 林弦走到李兰的身边。 安慰了好一会儿这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随后,才把哭得力竭的李兰,送回宾馆。 等看见李兰平复了心情后。 林弦才心情复杂的回到比亚迪轿车旁边。 死去的人,奔赴黄泉;活着的人,却还要面对漫长的阵痛。 林弦摇了摇头。 在殡仪馆工作这么久,林弦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从容的面对生死。 但现在看来……自己还得练。 而就在林弦叹息着。 想上车休息一会儿的时候。 一只白嫩的手掌,忽然按住了林弦的肩膀。 林弦猛地回头。 看见的是一脸苍白的白乔楠。 她素面朝天,头发还是湿的。 身上穿的宽松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是她昨天出门时,穿得那套衣服,但没披外套…… 林弦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白乔楠伸手,去抢林弦手里的车钥匙。 “姜珊珊死了……珊珊死了……” 林弦皱了皱眉。 “姜珊珊是……” 白乔楠把林弦手里的车钥匙,抢了过来。 但林弦看见,她的身体,正不自觉的发颤。 “我的好朋友。” “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 “她被人杀了,警察来电话让我过去,因为她手机里,电话的紧急联系人,和微信置顶都是我……” “警察说,在她的背包里,找到了一个礼物和一封信,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她每年都是这样,早早的就把我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今年也是这样!” “可是你别让警察把礼物给我啊!你自己给我啊,姜姗姗,你自己给我啊!姜姗姗……你别死啊!求求你啦!你不要死啊……” 第78章 吾友虽贱,其寿如龟;此鬼不值得超度 白乔楠此刻身体颤抖,豆大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滴。 她握着车钥匙,想去开车。 可就在这时。 林弦把她拉了出来。 “你现在这样,开不了车。” 白乔楠倔强的哭喊。 “你别拦我。” “我要去找珊珊,我的珊珊在等我……” 幸亏这时。 陶星璨和扛着摄影机的周胖子也追了过来。 林弦神色复杂的把白乔楠手里的车钥匙,夺了过来,扔到陶星璨手里。 “你来开车。” “去警察局……” “知道哪个警察局吗?” 陶星璨接过车钥匙,点了点头。 “知道。” “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 “恩济庄那边的。” 林弦微微颔首。 他揽着白乔楠的肩膀,把她塞进比亚迪的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别哭了……眼睛哭肿了,认不了尸!” 白乔楠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咬着嘴唇,双手抓着自己的膝盖,很努力的想把眼泪憋回去,但豆大的泪珠,还是往下滴。 陶星璨此时也坐上了驾驶位,周胖子提着摄像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林弦瞥了周胖子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他们都和节目组签了合同……周胖子的跟拍都是合理的。 而陶星璨,此时已经一脚油门。 把比亚迪轿车开了出去。 白色的比亚迪轿车。 一路风驰电掣。 趁着早高峰没来临。 飞速的赶到了恩济庄。 朝阳灿烂的时候。 恩济庄警察局的大门前。 白乔楠,却是被林弦搀扶着,才走下的轿车。 她面无血色。 双手交叉,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 整个人的身体,像是,狂风暴雨中的纤细杨柳。 林弦半搀扶,半拖拽的,把她带进派出所。 在警察,确认过白乔楠的身份之后。 一名三十来岁的女警,带着白乔楠和林弦,走进“认尸间”! 陶星璨和周胖子,则暂时等在外面。 “认尸间”里。 女警,在和林弦交换眼神后。 拉下铁床上的白布…… 一个面色惨白,圆脸,五官不算惊艳,但清秀的女子的脸,出现在林弦和白乔楠的眼前。 圆脸女子的脸上,还有伤疤 以林弦,处理尸体的经验,这都是磕碰伤。 而白乔楠在看见那尸体后。 原本颤抖的身体,忽然不发颤了。 但林弦感觉到。 她的身体,彻底僵硬了。 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往下坠。 要不是林弦拉着。 她可能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女警叹了口气。 “是你认识的姜姗姗吧。” 白乔楠麻木的点了点头。 她这次没有哭喊了。 但眼泪从她的眼睛不停滑落,在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遍布如蛛网…… 林弦则抬头,看了女警一眼。 “警官,不好意思,能问一下,姜姗姗,是怎么死的吗?” 女警叹了口气。 “我们调查过了。” “初步分析,是她下夜班,回家路上,因为通往小区的那条路,封路维修,她走了一条平日不走的小巷……” “那条巷子不长,只有不到一百米,但没路灯。” “这就给了犯罪嫌疑人机会。” “犯罪嫌疑人从背后袭击了她。” “本意应该是抢钱……但后来,变成了钱色都想要劫。” “姜姗姗,一直在反抗。” “犯罪嫌疑人,愤怒之下,就用凶器——长度,十一点五厘米的水果刀,刺进了姜姗姗的后心窝……嫌犯一共刺了十一刀,正面三刀,背后八刀……” 说到这里。 女警忽然不说了。 因为白乔楠,哭出了声音。 她的哭声不尖厉,也不刺耳,只是让听闻的人,心中酸楚。 “十一刀?” “珊珊最怕疼了……就连体检抽血,都得我在旁边,捂着她的眼睛。她还会撒娇,让我拿糖给她……最好是,橙子味的第一,葡萄的第二……” “十一刀……十一刀……我最好的朋友,被捅了十一刀。” “姜姗姗,你……你疼不疼啊?” “你是不是可疼了!” “你疼得话,你起来,吃糖好不好。” “你想吃什么糖,我都给你买……” “姜姗姗,你疼不疼啊!你疼不疼啊……” 林弦眉头紧皱。 “嫌犯呢?” “抓到了吗?” 女警点了点头。 “已经死了……” “嫌犯,赵亚林,今年三十六岁,十年前,因为抢劫,进过监狱……” “一个月前刚放出来。” “应该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也没钱,才想到的抢劫。” “作案之后,他从小巷里跑出来。” “因为慌张,被路过的泥头车,撞了。” “当场死亡……” “因为证据充足,这个案子,大致可以结案了。” “只是可惜了这个女孩子。” 女警叹了口气,她悲伤的看着白乔楠。 “姜姗姗的家属,都在外地。要明天才能赶来。” “她的遗物……可能需要您代领一下。” “她手机的紧急联系人和微信置顶,都是您,我们也询问过她的亲属,她的亲属同意您代领。” 白乔楠哭着点了点头。 “嗯……我见过叔叔阿姨。” “他们来京城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过饭。” “姜姗姗当时拉着我的手,跟她爸爸妈妈说——我是她在京城最好的朋友,是异父异母的姊妹,是她未来的伴娘,是她孩子的干妈,是她自己选择的亲人……” 林弦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他抬起头,看见的是姜姗姗的鬼魂,在白乔楠身边,急的团团转。 “你别哭!” “诶呀,你别哭……” “我好不容易才不哭了,你又来惹我哭。” “死豆包,没了我,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在京城可怎么办啊!能照顾好自己吗?幸亏我提前把今年的生日礼物给你准备好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豆包……” “我们之前,开玩笑总说,吾友虽贱,其寿如龟……嘿嘿,对不起哦,当时说好的,老了以后,咱俩还要天下第一最最好,我答应了你的,但我做不到了!” 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 曹老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走到林弦身边,声音嘶哑。 “鬼差大人……” “我转了一圈儿,找到了杀害姜姗姗嫌犯的尸体,但没找到他的鬼魂。” “赵亚林这种,死后就是标准的恶鬼,若是漂泊在外,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厉鬼!” “这混账东西,是您用来晋升八品的好对象啊!” “这种混账,不值得超度,您应该让他魂飞魄散!” 第79章 先叫姐,后叫妹,最后叫宝贝 林弦低着头,看着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的白乔楠。 她哭泣的声音并不大,但她的哭声,摧心断肠,撕肝裂肺。 她的一只手,牵着林弦的衣角,哭声,让林弦和一旁的女警,不忍卒听。 姜姗姗的魂魄抱着她。 也跟着哭嚎。 两个女孩,都在心疼着对方,只是隔着阴阳。 林弦抓着白乔楠的手腕。 让她不至于彻底瘫倒。 随后他用只有自己和曹老鬼,才能听清的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开口。 “曹老鬼,能确定赵亚林的行踪吗?” 曹老鬼眉头微蹙。 他微微躬身,贴近林弦。 “不好确定,但可以尝试……” “可是大人,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我和胡衡,留在人间的时间有限;我们“还阳”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 “若不能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找到赵亚林魂魄的下落;大人便只能自己调查,怕是会分身乏术啊!” 林悠的眉头皱起。 但就在这时。 “认尸间”的大门外。 一个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 “我们可以帮忙……” 林弦转过头。 看见的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鬼魂。 正气喘吁吁的站在“认尸间”的门口! 那鬼魂,正是此前,跟随在魏若来身后的讨债鬼之一!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跑得也太快了!要不是我们眼疾手快,趁机跳上了一辆和你们同方向的大巴车,肯定追不上你们!” “嘿嘿,魏老爷子,既然决定了,让你来帮我们讨一个公道,那可不能让你跑咯!” “你晋升到八品鬼差之后,就能接下我们的悬赏,帮我们讨债,是吧?” “既然如此。” “我们帮你升官。” “你帮我们讨还公道!” 那个穿着军大衣的鬼魂,嘿嘿干笑了两声。 在他笑出声的时候。 他的身后,鬼影攒动! 所有的“讨债鬼”,都出现了,他们竟然都跟了过来。 这些“讨债鬼”,呲牙咧嘴,笑眯眯的看着林弦。 “跑得真快啊,鬼差同志……差点以为你要跑路呢!” “赵亚林是吧!欺负小姑娘?什么玩意!真他娘的让人看不起。” “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和鬼差合作。但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魂飞魄散?鬼差同志,你不会和当年的厂领导那样,坑我们吧。” …… 林弦张了张嘴,有些感动。 而就在这时。 魏若来,也从那些攒动的鬼影中,钻了出来。 他同情的看着白乔楠和乔珊珊,这对阴阳两隔的挚友。 “好好安慰你对象吧!” “朋友惨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是……让人肝肠寸断的剜心之痛。” 林弦面容悲恸的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抬起头,指着白乔楠,使劲儿摇了摇头。 “我俩不是那种关系!” “你不要污蔑我啊!” “这是我姊妹!” “我俩是纯正的,一起看升国旗的革命情谊。” 魏若来鄙夷的瞥了林弦一眼。 他抬手指了指外面。 “哦?你莫不是对外面那个姓陶的小姑娘,也有意思?” “呸!浪荡……” “不过算了,这是你的私事!人无完人,也能理解。” 林弦眼角抽搐,他想辩解。 但此时,白乔楠还拉着他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他又不敢拔高音量。 而魏若来,已经拉起曹老鬼的手腕。 “你是个在阴曹地府厮混多年的老江湖。” “抓恶鬼宜早不宜迟!” “趁你还在人间,咱们早些找到那恶鬼行踪,让你家鬼差大人,早日晋升官阶!” 曹老鬼冲着魏若来,点了点头。 随后曹老鬼,又转头,看向林弦。他抬起手指,指向姜姗姗的魂魄。 “大人,那恶鬼,若有害人之心,必定会率先对阳气薄弱之人下手,我们会去养老院,医院,幼儿园等地,堵截他……” “除此之外,他还有可能,对这妮子的魂魄再下毒手。” “厉鬼,不仅会害活人性命,还会生食其他鬼魂。赵亚林,一旦蜕变成了厉鬼,这女娃娃的鬼魂,会成为他第一个,想要下手的魂魄!” 林弦点了点头。 “我懂!” “《鬼吏书》上有记载,杀人犯的魂魄,会对自己生前,杀害之人的魂魄,有特殊执念……” “兵分两路吧!我守着姜姗姗的鬼魂。” “你们去找寻赵亚林的行踪!” 曹老鬼冲着林弦,神色恭敬的点了点头。 但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瞥向白乔楠。 “大人,曹老鬼看人的眼力一向不错,这位姑娘是好姑娘啊!好姑娘别错过啊……” 林弦瞪了曹老鬼一眼。 “都说了是姊妹。” 曹老鬼笑着点了点头。 “姊妹?” “姊妹好啊!” “先叫姐,后叫妹,最后叫宝贝。” 林弦被气的眼角抽搐。 他还想辩解。 但魏若来已经拉着曹老鬼,往“认尸间”的外面走。其他的“讨债鬼”也紧随其后…… 那群鬼影,渐渐的,全都消失在阴影里。 这群鬼魂,都是驻留人间多年的“老油条”! 哪怕在白昼,也知晓怎样在阴影里潜行! 林弦对他们,很放心…… 赵亚林,逃不掉的。 伏诛厉鬼,晋升八品。 是林弦鬼差之路,必须要走的一步。 林弦也不甘心,一辈子当个九品鬼吏。 打工人也是有野心的。 哪个打工人不想暴富? 把鬼差的官职升上去,自己才有可能赚大钱(阴德)! 赵亚林,他的出现,非常的合时宜…… 恰巧林弦需要一个伏诛一头厉鬼! 恰巧这十恶不赦的混账作恶,被林弦碰上!他不被伏诛,谁被伏诛?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曹老鬼和魏若来他们都走了。 自己接下来应该想想怎么安慰白乔楠了。 她这么哭下去。 身体肯定遭不住。 可林弦刚刚回头。 却看见姜姗姗的鬼魂,已经站了起来。 正掐着腰,瞪着自己。 “你不是和我家“豆包”一起看升旗的那男的吗?“ “你还兼职“鬼差”?” “藏得够深的啊,大兄弟。” “原来有所依仗啊!怪不得,“豆包”不讨厌你。还得是“豆包”有眼光。” ““豆包”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嗯,我评的。完全主观。” “她美丽,特别美丽,肤白貌美大长腿,看见那张脸,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她还善良呢!山区捐款,地震捐款,水灾捐款,哪一次都没落下,大学暑假还去山区支教过……这么好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便宜你咯,鬼差大兄弟。” “当然,她也有一丢丢,十分,特别,微小的缺点……比如,很轻很轻的洁癖;有时会有一点小敏感,小做作,小别扭;吵架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凡事都喜欢憋在心里……” “但她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会特别包容,特别温柔,特别的善解人意!只要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你好!” “这么美好的大美女,竟然是我的好朋友……嘿嘿,想想都觉得开心啊!” “嘿,鬼差大兄弟,你怎么不说话。” 林弦神情悲伤的看着姜姗姗的鬼魂。 “不为自己难过吗?” “你刚刚死了……” 姜姗姗愣了一下。 她鬼魂的身躯一僵。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但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干嘛呀!” “你干嘛呀……” “我好不容易忍住了的。” “好疼啊!” “被刀子插进后心窝的时候,疼死我了。” “我要是没死该多好啊!” “鬼差大兄弟,我要是没死的话,和你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咖啡馆或者火锅店,“豆包”牵着你的手,把你介绍给我认识……” “可我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警察局的“认尸间”。” “太糟糕了……” “我甚至都没化妆!头发也没洗……” “早知道那天会死,我一定化个妆,洗个头!可我实在不想化妆也不想洗头,天天加班,哪有心情化妆,洗头啊!” “太难过了……” “我竟然死的那天,都在加班。” “天杀的,至少让我把年假休完,再死啊!” “我攒着年假,是想着和豆包一起,冬天去东北玩的……冰雕啊!我一个南方小女孩儿,这辈子还没亲眼看过冰雕呢!还想吃正宗锅包肉呢!” “老天爷啊!我嘴巴确实淫荡了一点,但私生活一直都是清汤寡水的啊……腹肌没摸过,帅气男孩子的嘴也没亲过,怎么就死了呢。” “我爸妈以后怎么办啊?” “我还想给他俩养老呢。” “不过他俩有退休金,应该能活得还可以吧……不对,那也不行啊!我没了啊!我可是他们最宝贝的女儿啊……”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着姜姗姗的鬼魂。 她的哭嚎有些好笑…… 只是那好笑中,又透出太多的无奈和心酸。 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 白乔楠在哭了好一阵儿后,终于不哭了。 她已经哭没了力气。 脸色白得像是骨瓷一般。 而就在这时。 姜姗姗一边哭嚎,一边抬起头。 “鬼差大兄弟,你能带着“豆包”去一趟我家吗?” 林弦抬头看着姜姗姗。 姜姗姗的魂魄,抬起手,比划着。 “日记本,我的日记本,里面夹着给豆包的信,你让豆包把我的日记本收起来,我爸妈明天过来,那日记本,不能让他们看见。他们看见会难过的。” “出租屋的钥匙,就在我背包里,警察移交的遗物里就有。” “我家出租屋的小区,距离我出事的小区,就隔着几百米……” “对了,还有“嘿嘿”,我两天前,刚捡回家的小流浪猫,纯黑色的!“嘿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快就死了,就不把你捡回家了!” 林弦看着姜姗姗,不知应该是哭,还是该笑。 但是姜姗姗的出租屋…… 的确有必要再去一趟。 凶犯总是会重返犯罪现场! 赵亚林的鬼魂,有几率,会重返那条小巷!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光,杀意昂热…… 第80章 阴阳隔断,故人难见;请尊重一下自己的死亡! 白乔楠捧着姜姗姗的遗物,走出警察局的时候。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把她映照的,像是透明的瓷娃娃。 陶星璨和周胖子,都不敢说话。 只有林弦,拍了拍白乔楠的肩膀。 “要不要去一趟姜姗姗的家?” 白乔楠错愕的看着林弦。 林弦挠了挠头。 “她“走”的匆忙,有些事情,肯定是没来得及交代给你的。” “但是,她的遗物,有些私密物品,或许并不想让她的父母看见。” “你说对吧?” 阴影里的姜姗姗的鬼魂,疯狂点头,冲着林弦,竖起大拇指。 可就在这时。 提着摄影机的周胖子,挠了挠头。 “这不太好吧!按理说,父母,才是最亲近的。” 阴影里,姜姗姗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哥……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现在你先别好心……听鬼差大兄弟的。” 幸亏这时,白乔楠抬起了头,她的声音嘶哑。 “有一只流浪猫。” “姗姗前两天刚捡的。” “但她妈妈,猫毛过敏。碰到一点猫毛,就难受得不得了。” “我得先把那只猫猫带走。” 阴影里的姜姗姗,疯狂点头。 “还得是你啊,“豆包”;不愧是我天下第一最最好的朋友。” 林弦微微颔首。 “我陪你一起去!” “对了,你的工作……” 白乔楠,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在车上的时候,请假了。” “你呢?”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我今天窜修,昨天就安排好的。” 林弦,安排的窜修,本来是为了防止,马启明那几个小畜生,一个晚上,杀不干净!所以特意准备的备用杀人时间。 但昨晚,杀人的过程,非常顺利。 预留下来的今天,就变成了他的假期。 而这时,白乔楠又转头看向陶星璨和周胖子。 “刚刚辛苦你们了。” “我没事了。” “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 陶星璨抬手指了指自己那张精致的脸。 “我休学!” 周胖子提了提自己的摄影机。 “这就是我的工作。” 林弦揽着白乔楠的肩膀,把她塞进车里。 “一起走吧!” “你这模样,没人能放心得下!” “别悲伤……姜姗姗,必定不会枉死。” 白乔楠,没明白,林弦的言外之意。 但她来不及多想。 因为白色的比亚迪轿车,已经发动了。 陶星璨坐在驾驶位上,负责开车。 周胖子扛着摄影机,坐在副驾驶。 林弦,坐在白乔楠的左侧。 而白乔楠的右侧,是姜姗姗的魂魄。 此时的姜姗姗,一只手臂环抱着白乔楠,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白乔楠的头。 “豆包,豆包,别悲伤。” “我一定好好保佑你。” “真想给你扮个鬼脸,让你别难过,可惜你现在看不见我。” “吾友人美心善,必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林弦在一旁,感慨的摇了摇头。 “阴阳隔断,故人不见……” 而与此同时。 白色的比亚迪轿车。 再次开始在京城的马路上飞驰。 只是这一次,比亚迪轿车,只飞驰了一半儿,就遭遇了堵车。 比亚迪轿车,一路堵堵停停。 两个多小时后。 才抵达京城西北部的平盛区,回龙园小区。 比亚迪轿车停好后。 林弦一下车,就看见了一条被警戒线,封锁的小巷。 那里看来就是昨晚,姜姗姗的遇害处。 小巷和小区,就隔着一条马路。 白乔楠,下了车后,只是看了那条小巷一眼,就匆匆转过头,不敢再看。 她捧着姜姗姗的遗物,从里面找出小区的钥匙。 匆忙的走到回龙园小区的园区门口,刷卡走进。 林弦在后面跟着。 陶星璨和周胖子,则留在车里。 这是白乔楠的交代的——姜姗姗租住的是合租房,出租屋里,还有别的租客,站不下那么多人。 而且姜姗姗租住的出租屋里,有姜姗姗的隐私,白乔楠不想让“它”公之于众。 陶星璨和周胖子,都表示理解…… 林弦跟上去的理由。 则是因为担心白乔楠,情绪崩溃。 白乔楠对此也没有反驳。 她对于林弦,的确有一种非比寻常的信任。 姜姗姗的鬼魂,自然也跟着! 她喋喋不休的念叨着。 “回龙园小区里都是大高层楼房,是回迁房。” “很多房主,自己不住这里。把房子出租出去。” “但他们不正经出租,三室一厅的房子,要分租三户,有的甚至租出去四户,把厨房或者客厅,也改建成一户房间,出租给房客。” “真会挣钱啊!” “鬼差大兄弟,我下辈子投胎,能让我投胎成尊贵的京城坐地户吗?我也想当包租婆!” “下辈子,让我拿京城大小姐的剧本吧!” “诶,鬼差大兄弟,你和“豆包”会结婚吗?你俩结婚的话,会要小孩儿吗?你能想想办法,让我投胎成你俩的小孩儿吗?” “我也没什么坏心思,我就是舍不得“豆包”!” “其实我更想投胎找我爸爸妈妈,但他们年龄大了,我妈都绝经了,再要一个肯定是没希望了,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豆包”了……” “鬼差大兄弟,你也长得不赖,再加上“豆包”的颜值……我要是投胎成你俩的孩子,我下辈子都多好看啊!女明星中的女明星啊,光靠脸就能吃饭啊!” 林弦眼角抽搐。 他从事鬼差的工作这么多年。 但像姜姗姗这样的鬼魂,他也是第一次见。 太他娘的乐观了吧。 好歹尊重一下自己的死亡啊…… 林弦叹了口气。 他看了姜姗姗一眼。 之后指了指白乔楠。 “我俩是兄弟。” 姜姗姗鄙夷的看了林弦一眼。嘁了一声。 林弦眼角抽搐,只能把目光转回来,落在白乔楠身上。 “你朋友,姜姗姗……是个很乐观的姑娘吧。” 白乔楠和林弦此时已经坐上了去往姜姗姗出租屋的电梯。 她意外的看了林弦一眼。 “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认识的,最有意思的姑娘。” “我从没见过那么乐观的小女孩儿。” “她给我起的外号,是豆包……因为我俩还不熟悉的时候,姥姥(外婆)给我寄过来的豆包,我分给了她一部分!” “她特别喜欢吃……还顺便把我在微信上的备注,改成了“送豆包的心善大美女”;再后来,她就直接叫我豆包了。” 白乔楠说到这里,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但她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因为电梯到达了第十六层。 电梯正对着的,就是姜姗姗,生前租住的出租屋。 她手掌颤抖的,拿起钥匙,拧开了房门。 房门后。 是三室一厅的屋子。 只是屋子的客厅里,堆积着各种杂物,纸箱,还有行李箱。 白乔楠呼吸沉重的,指着三间卧房里的其中一间,那间卧房的大门上,还提着海绵宝宝的贴纸。 “那间屋子,就是姜姗姗的屋子。其他两间,住着别的租客。” “她捡的猫,应该就在屋子里。” “之前……周末的时候,她总喜欢带着我,回她的出租屋,我们俩她的出租屋里,挤在一张床上,用她的投影仪,看电影……不看电影的话,就用她的蓝牙音响听歌……她最喜欢听《倒带》!” “我俩一边听歌,一边吐槽京漂的生活;吐槽傻逼的领导;拥挤的地铁;没完没了的加班……我俩有时候,一起困惑,明年还要不要留在京城,难过的时候,我俩都想要回老家,可老家合适的工作太少了!接近理想好难!” “她最喜欢的书是《月亮和六便士》,她说“月亮”代表理想;“六便士”代表现实!她手里的六便士,买不起她的月亮。” “月亮啊月亮你不懂,六便士他有多重……” 林弦半低着头…… 他看见白乔楠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 林弦抬手,按住白乔楠的肩膀。 “别心慌……” 白乔楠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她走到那扇贴着海绵宝宝贴纸的卧房门前。 用另一个钥匙,打开了房门。 姜姗姗的鬼魂,就跟在她身后。 两个女孩儿,像是又在某个寻常周末,一起回到了那间出租屋一样。 伴随着“吱呀”一声。 出租屋的房门打开了。 可与此同时。 林弦听到了两声尖叫。 一声尖叫是白乔楠的。 另一声是姜姗姗的。 林弦皱眉,立刻上前。 随后就连他也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房门后。 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屋。 小屋的地板上。 躺着一只小黑猫的尸体。 黑猫死状极惨,是被虐杀致死——猫皮被活剥,而后,又被拦腰斩断。 而更可怕的一点是,林弦察觉到,黑猫的尸体上,缠绕着和煞气混合的阴气。 这是独属于厉鬼的阴气。 杀害这只小猫的不是活人,而是厉鬼!!! 在林弦他们回到出租屋之前,有厉鬼,潜入房屋,虐杀了这头黑猫。 林弦牙齿咬紧,五官略微扭曲。 什么样的厉鬼,会来到姜姗姗生前的出租屋,虐杀一只黑猫呢? 和姜姗姗有仇怨的厉鬼! 谁和姜姗姗,会有仇怨?这女孩儿,就是个纯粹的搞笑女…… 除了在小巷里,杀害了姜姗姗的那个变态,林弦想不到其他鬼魂了。 赵亚林!你胆子真大啊…… 你以为自己变成了鬼魂,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但狗东西,你撞到钢板啦! 你这辈子还没见过鬼差吧? 没关系,你马上就就要见到了,我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鬼差!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公道!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报应! 第81章 你也母胎单身啊;鬼差在等你 房屋门口。 白乔楠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小黑猫的尸体旁边。 想要伸手,把小猫的尸体捧起,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小猫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 断成两截的小猫的尸体和内脏,连带着血渍,都已经都黏在了地板上,难以处理…… 幸亏林弦这时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条从厕所扯过来的白色毛巾。 他俯身蹲下,手脚利落的将那只小猫的尸体,连带着毛皮,都用毛巾包裹好。 包裹成一个长方形的毛巾卷。 随后又从姜姗姗的出租屋里,找到一捆宽透明胶。 用胶带把包裹着小猫尸体的毛巾缠好! 做完这些后,林弦轻轻拍了拍手里的“毛巾卷”! “这样就行了,一会儿下楼,找个地方把小猫的尸体埋了吧!” 可就在这时。 白乔楠却一脸阴沉的站了起来。 她扭头,去敲姜姗姗出租屋对面,另一户租户的房门。 她的声音在发颤…… “在吗?” “有人的话,能出来一下吗?” “姜姗姗出租屋里的小猫,被人虐杀了。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白乔楠一边敲门,一边身体颤抖,泪珠掉落个不停! 林弦想要把她拉回来。 但她却挣脱了,林弦拉她的手…… “你别拦我。” “那只小猫,被关在屋里,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被虐杀。” “姜姗姗的出租屋的房门,也没有被撬开的迹象,除了这个房主和这个出租屋内的其他租客,还有谁能虐杀那只小猫?” “这间房里的租户,我一个一个和他们对峙!” “我一定要找出来,是谁虐杀的这只小猫。” “姜姗姗死了,我就是这只小猫的妈妈!” “我一定要替这个小猫,讨一个公道。” “凭什么呀?” “凭什么,姜姗姗和她的猫,都要被人欺负啊?” “为什么全世界都欺负她呀!” …… 白乔楠说着说着,又一次泪如雨下。 她站不住了。 蹲在地上。 白皙的手,捂着自己的脸。 身体颤抖的呜咽。 姜姗姗的魂魄,蹲在白乔楠的身边。 她把头靠在白乔楠的肩膀上。 “谁说全世界都在欺负我?” “不是还有你,在心疼我吗?” “别哭,别哭,我今年八成是撞太岁,倒血霉了。怪我今年没找算命先生看一看……” “小猫跟着我也一起倒霉了。” “豆包,豆包,你别伤心。把眼睛哭肿了,可就不美丽了……” “鬼差大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安慰一下“豆包”!我说的话,“豆包”一句也听不到!死了真烦!” 林弦站在一旁,他的手里,还捧着那只包裹着小猫尸体的“毛巾卷”! 在他的视角里。 能看到,从毛巾圈里,飘散出的阵阵黑气…… 那是厉鬼的阴气。 小猫的魂魄,也没了。 应该是被虐杀小猫的厉鬼,给吃掉了——吃干抹净!!! 他听到了姜姗姗的催促! 犹豫了一瞬后,林弦伸出手,拍了拍白乔楠的脑袋。 “哭吧!” “难过就多哭一会儿!” 一旁的姜姗姗,着急的直跺脚。 “这就完了?” “您安慰人的方式,有点太简略了吧。” “你之前,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没谈过!暧昧对象呢?暧昧对象也没有啊……” “行,母胎单身,和我一样。大家都一样,命苦!日子都过得清汤寡水……” “可我的小猫,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还想着,“豆包”接到“嘿嘿”,没准就能开心一点……这下彻底完犊子了,到底是哪个变态干的呀?其他的租户,也没有我卧室的钥匙啊!不能是房东干的吧?不应当……房东是个挺好的阿姨……” 林弦看着姜姗姗,摇了摇头。 “不是房东,也不是租户……他们都没参与……” 姜姗姗抬头望向林弦时。 林弦却忽然不说话了。 姜姗姗张了张嘴,也没开口追问。 林弦只是不停摩挲着怀里的“毛巾卷”! 虐杀这头小猫,是厉鬼,赵亚林。 厉鬼,同样拥有“鬼附身”的能力,但虐杀一只小猫,不需要“鬼附身”! 因为厉鬼,拥有把魂魄,短暂的化为实体的能力。 这种能力。 除了鬼差,只有厉鬼拥有。 一般鬼魂,鬼附身也好,鬼压床也罢,或者,以灵魂体,影响电器电路……这都属于,阴司可接受的范围!说白了就是没有打破阴阳平衡。哪怕制造出了一些乱子,阴阳两界,两边的官吏,相互配合,也可以把影响,降到微乎其微的程度。 但厉鬼不一样! 在他们的身上,阴阳的界限,变得模糊。 依仗着魂魄暂时实体化的能力,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制造乱子——杀人,食魂,引发各种灾难和混乱…… 阴阳的平衡,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打破。阴司的律法,他们视若无物! 因此,阴曹的官僚体质,哪怕再腐朽,鬼差再怠惰——也决不能放任厉鬼,浪荡人间! 这是阴司的底线! 林弦仍记得,自己的《鬼吏书》上,关于厉鬼,记载的那八个字——见之即灭,除恶必尽! 而就在林弦,沉思的时候。 姜姗姗,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蹦蹦跳跳。 她努力的想制造出一些响动。 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碰不到。 她唯一能影响的出租屋内的小型电器,比如,台灯的开关,空调的开启和闭合,蓝牙音响的开启和关闭…… 林弦抬头看着姜姗姗,眉头皱起。 之后他冲着姜姗姗,嘴唇微动, 唇语的意思是…… “你要干啥?” 姜姗姗,读懂了林弦的唇语。 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鬼差大兄弟,我算是发现了。” “你这个母胎单身,没有哄女孩的经验。” “没办法了,只能我这个死人亲自上了。” “我必不能让这个世上,除了我妈妈外,我最爱的小女孩儿,这么哭下去。” 还没等林弦反应过来。 姜姗姗,已经捅咕好了她房屋里的蓝牙音响。 蓝牙音响,此时不仅开启,而且传出了姜姗姗的声音。 这让林弦瞪大了双眼。 而姜姗姗叉着腰站在蓝牙音响身边,神情得意。 “基本操作,勿要喊六!” “其实是之前录好的!” “我生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写日记,但有时候,又觉得写日记太累了……就改成用“小爱同学”录音了……” “现在听还怪尴尬的!” 而另一边。 白乔楠,在听到姜姗姗的声音后。 立刻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的太快。 脑子一阵眩晕。 幸亏旁边的林弦,及时扶住了她。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蓝牙耳响旁边。 听着蓝牙耳响里,传出来的姜姗姗的声音。 “今天是我正式京漂的第一天,天杀的,实习期工资怎么那么低,为了省钱租了一个七平米跑风漏气的小房间,听室友说,这个小房间,夏天没空调,冬天冷得连蟑螂都冻死!我躺在小屋的床板上,冻得四肢都疼,北方怎么这么冷啊!以后的几个月可怎么熬啊!白天上班,晚上回到这个小家,躺在床板上,一周大概能写六封遗书,不会写第七封的,因为第七天,我可能就上吊死了,呜呜呜,妈妈,想回家!” 白乔楠噘着嘴,噙着泪,把蓝牙音响抱起来,就像是抱着姜姗姗一样。 蓝牙音响里,姜姗姗的声音,继续飘出来。 “今天是京漂的第十天,天气有些适应了,但洗澡是个大问题,上次洗澡直接感冒了,每天夜里醒来,看看桌子上都在爬至少四五只蟑螂。感觉自己这辈子,真的完犊子了……” …… “京漂的第五十六天,实习期还没结束,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穷啊,已经从淘宝,转战咸鱼了,公司周一到周五会管饭。周末的时候我甚至都想不吃饭来省下那二三十元。天杀的……没毕业时候随便和朋友吃饭两三百都不眨眼,工作后就算是这个钱是用来请导师吃饭都觉得非常的勉强。连生病都不敢去看,去开药,因为医保还没办下来,上一次去看病,上一秒觉得医生是天使,下一秒,看见门诊缴费……你怎么不去抢,那药比我命都贵!但不想管家里要钱——爸妈本来就反对我京漂,打电话肯定催我回家……” …… “京漂的第九十九天,又去医院了,医生喊话,让家人过来接一下,我直接爆哭……太想家了!想妈妈!京漂好难哦,也没交到新的好朋友。妈妈!!!” …… “京漂的第一百二十六天,公司有项目要和互联网大厂合作,对面来接洽的是一个大美女!卧槽,那脸,要大长腿,那腰,那胸……老天爷,我再也不会叫你爷了,你压根没把我当孙女,我原来还觉得自己长得挺可爱的,行了,现在知道了,自己就是女娲造人甩出去的泥点子!妈妈……女儿要存钱整容!” …… “京漂的第一百三十八天,互联网大厂的大美女,给我拿了她家乡的特产,粘豆包,卧槽,糯叽叽的我好喜欢!大美女,怎么能人美又心善!好想和她做朋友。要不下周去约她一起出去玩吧!她不会拒绝我吧!万一人家要陪男朋友怎么办?算了,不管了,试一试,妈祖保佑……” …… “京漂第一百四十四天,今天和大美女出去玩啦!回头率赛高!!!妈蛋,怪不得男人都喜欢大美女,我也喜欢,呜呜呜,她身上好香。” …… “京漂第一百八十八天,今天被房东欺负了,他竟然忽然涨价,气死我了!必须去跟大美女聊天,来缓解我压抑的心情!” …… “京漂第一百九十天,救命啊!大美女,竟然来帮我搬家了,她还帮我阴阳怪气那个坏房东。呜呜呜,感动的要哭了,我要和她这辈子天下第一好。” …… “京漂,第二百四十六天,豆包生日,嘿嘿,收到我的礼物,她会开心吧!以后每年,我都要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 “京漂的第三百六十五天,请“豆包”吃大餐!!!豆包最近压力好大,天杀的字节,加班比我们公司还严重啊!真是心脏和字节只有一个能跳动。该怎么做,才能让豆包开心一点呢?” …… “京漂的第五百四十五天,豆包去参加恋综了,参加恋综好啊!赶紧脱单吧!豆包值得好男人……但是妈蛋,一群脑残网友,竟然说豆包,死装的,你们才死装的,和一个绿茶女,在网上撕逼对骂到凌晨三点!啊!怎么办,明天还要上班呢!不理她了……草,你说谁是外围?我家豆包,清清白白,你给谁造黄谣呢,你姑奶奶和你杠上了!骂我可以,欺负我朋友不行……” …… “京漂第五百七十天,嘻嘻,今年豆包的生日,也给她准备好咯……诶,最近一直加班,压力好大,想回老家了,但又好舍不得豆包啊!” …… 白乔楠捧着那个蓝牙音响。 一会儿哭,一会笑。 而窗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蓝牙音响里。 传出姜姗姗,唱“生日快乐歌”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豆包……祝你天天开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白乔楠听着姜姗姗的歌声。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姜姗姗的魂魄,则站在白乔楠的身后。 跟着蓝牙音响里的声音,一起歌唱。 “祝你生日快乐,豆包,祝你生日快乐……” 房屋的门口。林弦靠着门站着,就那么一直陪着白乔楠。 屋外的天色,已经一片漆黑。 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林弦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摆弄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那枚铜镜。 是林弦,用阴德,兑换的第一个鬼差宝具。能力是,可映出“照镜人”最近的吉凶。 此时,林弦,用这枚铜镜,映照着姜姗姗。 他看见,镜面上,出现了血淋淋的一个“凶”字! 林弦眯缝起双眼。 “照了三次,都是凶,看来那个厉鬼,果然盯上了姜姗姗。” “他今晚有可能还会回到出租屋!” “好,很好,这间出租屋,正是守株待兔的好地点……赵亚林,别让我白等,快点来吧!我在等你,鬼差在等你!” 第82章 给她盖被子,把我当诱饵;马喽也是有阿妈生的 林弦靠着出租屋的房门,拿出自己碎屏的手机看了一眼。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 白乔楠捧着“蓝牙音箱”躺在姜姗姗的床上,竟然睡着了。 她哭了一天,没吃没喝! 早就没了力气。 姜姗姗蹲在床榻边,想要去整理白乔楠,凌乱的发丝。 可是手却从白乔楠的发丝间穿了过去。 她只能幽幽的叹息。 她转过头,看向门边的林弦。 “我看着你呢嗷!” “在你和“豆包”正式确定关系之前,你可不能乱来嗷!” “豆包可是好姑娘,上恋综之前,私生活,比我还要清汤寡水!除了公司的男同事外,唯一接触的异性,是小区楼下,没割蛋的流浪猫。” “你呢,鬼差大兄弟,你私生活,不混乱吧?我不是封建老古董哈……我就是害怕豆包,在感情上被人骗……”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我在殡仪馆工作。” “确实能接触不少女性,各年龄段都有——但没有一个能喘气的,都是尸体,全是死人。” “你的尸体,要是需要殓容的话,我也可以处理。” 姜姗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还是不必了,非要殓容的话,能帮我选个女殓容尸吗?” 林弦瞥了姜姗姗一眼。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你放心,就算是男殓容师,也不会对尸体感兴趣的,这得多重的口味啊?” “你在侮辱我们这群入殓师的人格。” 姜姗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起哈……” “是我说错话了。” 林弦看着姜姗姗这个样子,也摇了摇头。 “没事,没真生气。” “话说回来,你对赵亚林——就是那个杀害你的凶杀犯,还有印象吗?” 姜姗姗愣了一下,她皱着眉头,认真思索。 “从始至终,没看清脸。” “小巷太黑了。” “他是从我后面,忽然窜出来的,用一把刀横亘在我脖子上。” “我当时吓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我跟他说,大哥,你别害我,你要钱的话,我把手机和钱包,都给你……” “他看我这么配合,一开始还是满意的,但他抢走了我的背包后,手却还放在我的腰上,我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天杀的,这个老混蛋,不仅想要我的钱,还想要那啥我……” “我肯定不同意啊!” “但他不肯放过我,说了一堆下流话,说什么就一会儿,让我乖乖的,他好多年没碰女人了……我死命反抗,踢他踹他,他就生气了,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砸,我太疼了,就喊出了声,想要有路人能救救我,他不知道是慌了,还是生气了,我刚喊了两嗓子,刀子就从我后心窝刺了进来。” “真疼啊!疼得我哭喊着,想找妈妈……” “结果妈妈还没喊出口呢,他第二刀也刺了过来。” “我不知道被刺了多少刀,只知道,自己渐渐没了力气,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我要死在这条小巷了。” “死得真窝囊啊!” “比加班猝死还窝囊……加班猝死,好歹还算工伤呢,公司能赔偿,这算啥啊?花季年华的女孩儿,在京城打工,创业未半,而死于小巷谋杀!老家的亲戚邻居都得在背后蛐蛐我!” 姜姗姗的脸上,沮丧中透出些许悲凉。 林弦挑了挑眉。 “你很恨赵亚林吧!” 姜姗姗冷笑一声。 “废话!” “杀己之仇,不共戴天……” “我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 “诶,鬼差大兄弟,之前在“认尸间”的时候,你说要把“赵亚林”抓到,真的假的,你这算是为我出头吗?” “作为“豆包”的好朋友,光靠这一点,我就认可你啦!” “你手下的那帮鬼大叔们,能抓到杀我的那个王八蛋吗?” 林弦此刻,低声咳嗽了几下。 “他们不见得能找到赵亚林……” 林弦的声音一顿。 他盯着姜姗姗。 “但你有可能,会再次见到赵亚林!” 本来神情悲凉的姜姗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见他?我不想见他!” 林弦此刻也站直了身体。 “但是他会来找你。” “你的猫……就是他杀死的,他还吃掉了那只小猫的魂魄!” “他已经变成了厉鬼,并且找到了你家!” “我有预感……他还会再来,就在今晚!” 姜姗姗的鬼魂,肉眼可见的在发颤。 但她第一反应,是转过头,看着白乔楠。 “你快点把“豆包”带走啊!” “这地方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早说。” 林弦走到姜姗姗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我在这里呢。” “你别忘了,我是干嘛的。” 姜姗姗回头看了林弦一眼。 “你是鬼差……” 林弦,点了点头。 “对,鬼差在此,你不放心?” 姜姗姗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放心。” “你太瘦了,看起来,不像是很会打架的样子。” 林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想反驳,但却发现,姜姗姗说得对。 他自从开始打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架了。 打架要被拘留,那还怎么打工? 但林弦还是不甘心的,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就在这时。 他猛地抬头。 出租屋的窗户,忽然被吹开了。 一阵阴风袭来! 林弦把姜姗姗,拉到身后。 “来了!” 姜姗姗紧张兮兮的东张西望。 “谁来了?” “赵亚林来了?” “他干什么呀,真要对我赶尽杀绝?我没惹他啊!没天理啊!我才是被杀的那个。” “他自己被泥头车撞死,干我什么事啊!谁让他过马路,不看红绿灯的……” 林弦眼角抽了抽。 但他没心思听姜姗姗的吐槽了。 因为从窗户外,吹来的阴风,越来越冷! 床上,昏睡过去的白乔楠,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但很快,一张被子,盖在了白乔楠的身上。 是林弦,用一张被子,盖住了白乔楠。 同时,他拉着姜姗姗,站到了窗户边。 他看着姜姗姗,声音嘶哑。 “站好!他看见了你,才会上头,才会冲动。他死亡时间不长,没见过鬼差,所以我的计划是趁着他懵懂无知,打他个手足无措!尽量速战速决!姜姗姗,我需要你的配合!” 姜姗姗咽了一口唾沫。 “懂了,你给白乔楠盖被子,把我当诱饵!” “太双标了吧……大兄弟!人有人权,鬼没有鬼权吗?” 林弦的声音低沉。 “放心,我在此,鬼差在此!你不会有事儿的,这是为了让赵亚林上钩。” 与此同时,窗外,阴风怒号,姜姗姗,看见,一只关节扭曲,沾染着紫黑色血渍的黑灰色手掌,攀上了窗沿儿…… 姜姗姗的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懂了!大兄弟,这次彻底懂了!我生前是个马喽!死后是个死马喽,你们根本不把马喽当猴看,马喽也是猴,马喽也有阿妈生的……大兄弟,变成鬼还能喝咖啡吗?我喜欢喝苦咖啡,和我的命一样苦的那种……” 第83章 十步之内,枪又快又准;鬼死为聻 姜姗姗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身体发颤。 她害怕得不行。 但她仍然坚定的站在林弦身边,配合着林弦的工作! “大兄弟,我是信任你的。” “虽然我已经死了。” “但你应该不至于让我再死一次,鬼魂再死一次,就是魂飞魄散了对不对?我不是很想魂飞魄散……马喽的命也是命,马喽也想下辈子当富婆!” 可姜姗姗很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见。 窗沿边。 那只青灰色的手掌,伸进了屋子里。 一颗脑袋,从窗沿后,缓缓升起。 那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整张脸都是青灰色的。 脸部上面的,左半边的脑壳,碎裂开来,血渍呼啦的,鲜血和骨头渣混在一起。 看来泥头车撞到赵亚林的时候。 他的头骨被撞碎了。 姜姗姗旁边林弦,则眯缝起双眼。 眼前的这头厉鬼和普通的鬼魂,外貌和普通鬼魂,大致相似,但区别也很明显——那双猩红色的眼瞳! 普通的鬼魂,眼眶的位置,是黑黢黢的两个洞,只是情绪激烈的时候,眼眶里面,才会有鬼火跳动。 而眼前的厉鬼,眼眶的位置,竟然长出了眼珠子…… 那眼珠子和活人的,又不一样,眼白搭配着红眼珠,且没有瞳孔。 而这头厉鬼的眼瞳下面,鼻子也是歪的。 鼻子下面的嘴,则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嘴尖牙。 那厉鬼,没有认出林弦的身份。 他直勾勾的盯着姜姗姗,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婊子,你果然回家了。”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嘿嘿嘿,你生前,我没能把你推倒,现在你死了,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姜姗姗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是变态吧!” “都已经死了,你还对我念念不忘?” 而与此同时,那头厉鬼也彻底爬进了屋内。 他通体都是青灰色的,上半身披着一件,破旧的衬衫,上面竟然还有车辙,下半身,则是破洞牛仔裤。 他刚一爬进屋子,就想要去抓姜姗姗的手腕。 但却被姜姗姗一把推开。 那头厉鬼也不恼怒,只是咧嘴笑笑。至于站在一旁的林弦,厉鬼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略过。 他的眼中,现在只容得下姜姗姗这一头鬼魂。 “婊子!是你他娘的害死我的。” “要不是你当时大喊大叫,让老子慌了神,老子怎么会被泥头车撞死。” “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 “不过……嘿嘿,死了也不错。” “变成鬼之后,死后的世界,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可怕。” “我看见警察带走我尸体的时候,竟然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只是带走了我的尸体,可我的灵魂,却是自由的。” “警察离开后,我扭头就去了,张老太太的家中……啊,对了,你不知道张老太太是谁。她是和你住同一个小区的独居老太婆。” “我在她家附近,踩点好久了,甚至知道了她的姓氏,如果那天,不是你恰巧路过那条小巷的话,我打劫的人,可能就是她了……我会入室抢劫,顺便把那个死老太婆,直接杀掉,等旁人发现她的尸体,老子早就跑到外地快活了,因为她独居嘛……可惜啊,好好的计划,被你这个婊子耽误了……” 那头厉鬼,漫不经心的说着。 眼瞳,却猥琐的在姜姗姗的身上游移! 他变成了厉鬼,脑子里却仍想着下三路的事情。 姜姗姗的面色一变。 “你对那个独居的老太太,做了什么?” 厉鬼,挖了挖自己的耳朵。 “还能干什么?生前没杀掉的人,死后,自然不能放过。” “我把她宰了,她年纪大了,我稍微用了一点手段,就让她在自己家里摔死了,她的魂魄飘飞了出来,我就吞吃了她的魂魄……变成鬼真不错,能随便杀生,哦,对了,你家的那只小黑猫,也是我弄死的,这只小黑猫,真他娘的讨厌,从我进门,就一直冲我哈气,不管我怎么虐待它,哪怕剥了它的皮,它都不肯向我求饶——冲我喵喵叫一声,就好像它知道,是我弄死了它主人一样!该死的畜生!” 姜姗姗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头厉鬼。 “为什么要动我的猫,为什么要杀那个独居的老奶奶。” 厉鬼,漫不经心的向着姜姗姗逼近。 “因为他们该死呗,还能因为啥?” “那个老太婆,最烦人了,我之前干过一段时间的快递,给她家送过几次包裹,有一次,我趁着她不注意,偷拿了她放在鞋柜旁的一张一百块钱,结果没想到,被她发现了!这个死老太婆,虽然没有报警,但是却教训我,说什么,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不能干,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的自己养活自己。我草他妈的,我呸,什么狗东西,也配教育老子?老子要是生来就是个有钱人,老子要是有一个有钱的爹,会变成这样吗?” “那个死老太婆,就该死!我从那天开始,就想着要杀了他。” “至于那只猫,虐杀一个畜生,还需要理由吗?” “婊子,你真是天真。” “不过无所谓了,你马上也要进我的肚子了!” “不过在你进我肚子之前,我要把在巷子里,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婊子……你身上好香啊!” 姜姗姗咬着牙。 她睚眦欲裂。 脸上,少见的,全是愤怒和恨意。 “你还不动手?” “你说过,有你在不用担心的。” 姜姗姗,冲着林弦哭喊。 而林弦刚刚把窗户关好,并且在窗户上,用自己指尖的鲜血,画下了一道符箓。 此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的肉身一僵,立在了原地。 他的魂魄,和他的躯壳,缓缓分离。 “这不是在封窗吗?” “不封窗,他一会儿跑了怎么办?” “追来追去,浪费时间。我打工,讲究效率,关门打狗,一劳永逸!” “赵亚林,来,回头看看我,谁他妈的告诉你,变成了他妈的厉鬼,就能无法无天了……” 厉鬼赵亚林,此时才惊愕的转过头。 他震惊的看着魂魄状态下的林弦。 魂魄状态下的林弦,左肩背着一把步枪,右手提着一把刺刀。 赵亚林,倒吸一口凉气,他从爬进窗户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姜姗姗鬼魂旁边的这个男人。 可他“单纯”的以为,这个男人,是姜姗姗,生前的好友,来她家的出租屋,是来悼念姜姗姗的……他根本没在多想。 他大意了,在变成鬼魂后,赵亚林曾在人流密集的商铺里穿行,肆意的戏耍活人,可跟本没人能看见他。他以为,活人,对自己没有威胁,自己在人间,能为所欲为! 他甚至变态的想要当着林弦的面,欺辱姜姗姗! 但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赵亚林转过头,猛地就向着躲在墙角的姜姗姗扑去。 他想要把姜姗姗,当做人(鬼)质。 可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是枪声…… 赵亚林摔倒在地。 他在地上,痛苦的满地打滚儿,嘴里咒骂个不停。 “草你妈的……” “你他娘的谁呀。” “你弄不死老子的。” “老子已经是厉鬼了。” “老子不会再死了……” “老子要把你们都杀了,都杀了!” …… 林弦举着步枪,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赵亚林。 他的枪口没有移开。 砰的一声! 又是一枪。 这一枪,打在赵亚林的脑门上,把他右半边的脑壳也给打碎了。 赵亚林的咒骂,一下子变成了求饶。 “别打了,疼,好疼啊!” “错了,真错了。” “我是贱人,我是废物!我投降,别……别开枪。” 林弦没有理会。 砰……又一枪。 这一枪,打在了赵亚林的胸口。 砰,左腿,砰,右腿……砰,裤裆中间…… 林弦一连打出了十六枪。 他的眼中露出疲惫。 郑春和,赠予自己的这支步枪,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需要自己的“魂力”作为支撑。 十六枪,是林弦目前的极限了。 再开枪,会对他的魂魄,造成损伤。 而打入赵亚林身体里的十六发子弹。 每一发子弹,都附带“同灾”的效果。并且“同灾”带来的痛苦,可以叠加。 林弦自己研究过。 十六发子弹带来的痛苦,相当于同时经历,郑春和,在战场上经历的十六种疼痛,天寒地冻;手脚皲裂;子弹洞穿;流血枯尽;饥肠辘辘;刺刀穿肠;炮火震脏;硝烟堵嗓…… 这些苦痛,叠加在一起,不下于,被扔进地狱! 林弦,走到赵亚林身边,蹲在地上,伸手拍了拍赵亚林的脸。 “还问我是谁吗?” 一旁的姜姗姗,则错愕的看着林弦。 “鬼差,竟然都配枪啦?真是与时俱进啊……” “怪不得你这么淡定,我以为你是有实力,原来你是有武器……” 林弦瞥了姜姗姗一眼。 “不然呢?” “难道我还要在你面前,打一套军体拳?无论人,还是鬼,都应该知道,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姜姗姗,撇了撇嘴。 “但是这个死变态,好像没死!”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他提起了自己手里的刺刀。 “当然!” “这把枪,是一位英烈,赠送给我的!子弹,能让神惊鬼疼……但杀伤力一般。” “诛灭厉鬼,并不容易!”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正常的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鬼如果再次死亡就变成了聻,然后还会再次死亡,变成希,希再次死亡就变成了夷,最后一次死亡就是微,化为虚无……” “古人传说,人怕鬼,鬼怕聻,“聻”,是魂魄离散,不能投胎的一种恶灵,聻能存在的时间很短,鬼死变成“聻”后,几分钟内,就会失去形体,变成“希”,希代表无形态,无外形;再过几秒钟,声音也会消失,希就变成了“夷”;直至最后,彻底化为虚无,也就成了“微”……真正的魂飞魄散!” 姜姗姗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这也就意味着,我其实有五条命,哪怕变成了鬼,也还剩下四条?” 林弦没有抬头,只是冷哼一声。 把手里的刺刀,刺进了胸口! “四条?按照你的理解,是这样的,但“鬼死为聻”之后,从聻到微,一般情况下,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而且从聻到微的过程,几乎不可逆转!鬼死为聻,聻等同于,魂飞魄散……” 林弦的声音一顿,他低头微笑着,看着厉鬼,赵亚林。 “赵亚林,我知道你现在虽然疼,但能听到我的声音。” “现在的滋味不好受吧!我打算让你这样疼几个小时,让你感受一下,地狱之苦,等你差不多能习惯这种级别的痛苦后,我就让你彻底魄散魂飞……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对了你之前问我是谁?” “我他妈的,是鬼差啊!专门灭杀伏诛厉鬼的鬼差……你她妈的,认识到了,什么她妈的,叫他妈的鬼差了吧!这个世上,是有报应的。” 第84章 晋升,八品鬼差;为战倭寇,弃舍人形 赵亚林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他的哀嚎声,太过凄厉,让一旁的姜姗姗,不寒而栗。 “鬼差大兄弟,他要这么哀嚎多久啊?” 林弦蹲在赵亚林的身边。 “天亮之前!” “要不是为了升官,晋升为八品鬼差。” “我倒是很想把他扔进地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但目前,我的级别,还没有让人“永世不得超生”的权限!” “打入地狱的厉鬼,绝大部分,都有刑期!” “刑期结束,就会从地狱里放出来……有被放出来的那一天,就代表还有盼头……还有投胎的希望!” “这么一想,还是直接让他魂飞魄散的好!” “这种变态,绝不能让他有半点期盼!” 林弦摆弄着手里的刺刀——这是他兑换的第二件鬼差宝具,断魂刃。 用这件“鬼差宝具”才能彻底杀死赵亚林。 姜姗姗,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瞥了赵亚林一眼,抬脚,狠狠踹了赵亚林几脚。 但她还是不解气,于是,她又蹲下身子,狠狠抽了赵亚林几巴掌。 最后她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有些落寞的蹲坐在出租屋的椅子上。 “鬼差大兄弟……” “我还能在人间,停留多久?” 林弦瞥了她一眼。 “人死后,在人间,最多驻留七天!七天内,必须踏上黄泉!” “过了七天,鬼魂,便无黄泉路可走!除非有鬼差“送魂”,否则,难以再入阴曹地府。” “当然,不守规矩,驻留人间的鬼魂也不少;为了维持阴阳平衡,就需要有鬼差,往返阴阳两界,把强行驻留人间的鬼魂,送去阴曹;碰到害人厉鬼,也需要鬼差动手,将其伏诛!” 姜姗姗点了点头。 “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工作。” 林弦摇了摇头。 “不是正经工作,只能算是兼职!” “大家都是打工人!” “为了挣几个臭钱,心脏都要骤停了,生活,给马喽都整笑了!” “你们倒是还好,死了至少不用打工了,你看看我……还活着,就已经开始为死人服务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这份“鬼差”的差事,算是阴曹地府的公务员,也算是个铁饭碗!” “但这铁饭碗的“饭”也不好吃啊,经常被气得肝疼!想要摆烂,但又摆烂不了……” 姜姗姗抬起头,她看着林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果然,大家都是马喽!” “我要是投了胎,下辈子,不能还做马喽吧?” “要是能成为一只真正的马喽,我也能接受!只要别再让我再当打工的马喽就行了……我真的不想工作,我只想去黔灵山当马喽,看见人就给他一个大逼兜!” …… 林弦和姜姗姗,就这么在出租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背景音,则是赵亚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直到凌晨四点半。 林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他提着“断魂刃”! 走到赵亚林身边。 此时的赵亚林,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同灾”带来的痛苦,哀嚎声,比最开始,减弱了不少。 他面容扭曲的看着林弦。 “放过我……” “我真的错了!” “我投降。” 林弦淡漠的摇了摇头。 “厉鬼没有投降的机会。” “还有,你不是认错。你只是怕了。” “你们这些死变态……比起地狱,更惧怕的,原来是死亡啊!也是……就跟坐牢一样,地狱再痛苦,只要能出来,就有盼头!但要是魂飞魄散,就什么都没了……” 林弦的嘴角翘起,笑出了声。 而与此同时。 他手里的断魂刃,刺进了赵亚林的躯体。 林弦握着刺刀的刀把,开始在赵亚林的鬼魂的躯体上,反复切割。 刺刀的刀刃,闪烁红芒。 红芒每闪烁一下,赵亚林,被刺刀切割,刺穿的躯体,就干瘪一分! 与此同时,赵亚林,似乎遭受了比“同灾”子弹打进躯壳,更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的哀嚎,撕心断肠,肝胆俱裂…… 这份折磨,持续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赵亚林的躯体,被林弦,用刺刀,剥掉了一层皮,之后又被林弦,用刺刀,拦腰斩断。 在一旁观望的姜姗姗,这时才发现。 林弦对赵亚林做的,正是赵亚林,虐杀黑色小猫时,用的手段。 他还多捅了赵亚林好几刀。 此时的赵亚林,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的躯体干瘪,像干尸一般,好像风一吹,就要散掉…… 而就在这时。 屋外,伴随着破晓的,分割夜幕的朝阳出现。 一缕北风吹进屋内。 被风一吹,赵亚林的躯体,竟然真的,变成了飞灰。 那些飞灰,聚集在一起,又变成了一团,模糊的,人形的黑雾。 林弦指着这团黑雾。看向姜姗姗。 “看见了吗?这就是聻,鬼死为聻……它大概,能存在三分钟!” 而就在这时,那团黑雾里,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爆鸣声。 人形的黑雾团,冲着林弦,径直的撞了过去。 但林弦淡漠的再次举起步枪。 砰的一声。 黑雾被子弹,直接打断了一条胳膊。 黑雾团,痛苦的退了回去。 林弦则只是淡漠的哼了一声。 “还剩下两分半……” “别折腾了!聻确实能袭击鬼,但在鬼差眼里,聻比鬼,更加脆弱,这是你生命最后的两分半!” 那团黑雾开始颤抖。 尖锐刺耳的爆鸣声,也变成了和婴儿啼哭类似的哭泣声…… 没一会儿。 那团黑雾也消失了。 只有哭泣声回荡。 聻死为希…… 又过了几秒。 哭声也消失了。 “希”死为夷…… 林弦眯缝起双眼,仔细去看。 才在半空中,还能看见几粒细小的微尘。 但很快,那微尘也消失了。 夷死为微。 赵亚林,彻底的,魂飞魄散!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鬼吏书,在此时自行漂浮了出来。 鬼吏书的书皮,在这一刻,竟然发生了改变。 质地从普通纸皮,变成了油皮纸…… 翻开书卷第一页。 上面赫然写着。 【八品鬼差:林弦】 【阴德:六万六千六百零六点】 (注:八品鬼差,耗费两万点阴德,并完成试炼,可晋升为七品鬼差。) …… 林弦摩挲着自己的鬼吏书。 没有犹豫,直接翻到了“悬赏页”! 果不其然,自己晋升为八品鬼差后,“悬赏页”也跟着更新,多了大量,伏诛厉鬼的悬赏。 但这些,不是林弦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关于,魏若来,还有那群工人鬼魂的“悬赏单”! 既然已经约定好了…… 那他就要帮,魏若来和那群鬼工人,讨债! 凭什么——死欠活的难少分文,活欠死的奈失据证! 凭什么——显贵胡赖,搪塞不逊,一概舛错,尽推死人。 这他娘的不公平!!! 林弦讨厌不公平。 他当年打工,最烦的就是克扣自己工资的老板;打工人,不容易,累死累活就为了那几个逼子儿(钱)……凭什么这群当老板的,还要克扣? 那些老板已经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想着法的,从打工人身上榨取油水? 林弦幽幽的一叹…… 他翻阅着《鬼吏书》上的悬赏页。 脑子里,却有一个又个身影接连浮现——那对女儿患病,被逼无奈跳楼的夫妻;那些当年在华北地区,东北地区,眼睁睁看着大厦倾塌的工人们;那个满怀希望想把黄金带回去,却惨死在风花雪月的十里洋场,再也见不到他的战友们的战士……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 而就在这时,林弦,终于在悬赏页的最后一页,找到了放置多年的悬赏单——魏若来的悬赏单,和那些下岗工人的悬赏单…… 每一张悬赏单上,都记载着这些“苦主”的心酸过往;丢失的黄金,凑不出的买煤钱,拿不到的补偿款,退休金……多年过去,却始终,无人为他们讨个公道! 只有这些“苦主”自己苦苦支撑,在人间漂泊,变成了讨债的亡魂。 而就在这时,林弦,瞪大了双眼,因为在魏若来的悬赏单上,看见了一行字——江南魏氏若来,生前曾犯大忌……为战倭寇,弃舍人形……轮回转世,当判畜生…… 林弦原本还算平和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什么玩意?这他妈的是阴曹地府判官司,发布的悬赏?悬赏单上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魏若来一旦选择投胎转世,下辈子,就要当个畜生?开什么玩笑?他生前可是抗联的战士!“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的抗联! 阴曹地府,判官司的判官们,脑袋撞尿壶上啦,在悬赏单上写这种话?林弦第一次想把阴司其他鬼吏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怪不得,郑春和当年骂你们阴司律法荒唐……真他妈的荒唐……你们这他妈的是逼着老子单干! 第85章 以血肉生命为燃料前进;为了子孙不做亡国奴! 林弦的眉头紧皱。 魏若来的悬赏单,他又仔细的浏览了一遍。 其中记载的生平。 和他自己叙述的别无二致! 细节方面,甚至还没魏若来自己之前叙述的具体。 至于他生前,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悬赏单上,并没有挑明,只有模糊不清的一句“弃舍人形”! 林弦,不相信魏若来,生前,犯过什么大错…… 真的犯错,也是为了抗击倭寇。 实在不行,扣他一点,微信步数得了。 还判入畜生道? 人畜有别! 曹老鬼跟自己说过。 在阴曹地府。 众多鬼魂,铆足了劲儿,积攒阴德,为的就是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要是不想当人,只是想当个畜生的话,是不用排队的。 但一旦转世做了畜生。 就难有再世为人的机会。 再说畜生也不好当! 要是投胎成了宠物类的,猫猫狗狗,能有人疼,或许还好一些……要是变成了猪狗牛羊,皆是,不得好死,被圈养一辈子,最后被千刀万剐,剥皮分肉…… 畜生禽兽的亡灵,除了极少数特例,在死后皆会直接进入阴曹地府,它们的魂魄,也不会像人类的鬼魂那样,有生前的思想,而是保留了畜生的思维,到了阴曹,在鬼差的鞭子下,直接转世投胎,下辈子继续做畜生,生生世世…… 几乎没有机会,再当个“顶天立地”的“人”! 所有牲畜禽兽亡灵,死后,也没有鬼吏,判罚“它们”生前的善恶,畜生亡魂,皆由,四位阴帅——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协同管辖…… 林弦,摩挲着魏若来的“悬赏单”,摇了摇头,随后,直接在“魏若来”的悬赏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管你悬赏单上怎么写!” “这份悬赏我接了。魏若来的判罚,我就有资格插手。” “我打工的时候,也干过销售,我做销售时的底线,就是,钱可以挣,但不能昧良心,坑客户……签了这份悬赏单,魏若来,就是我的客户!我不能让自己的客户,下辈子当个畜生……” 林弦的眼神中,闪烁幽芒。 他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接着,他又找出那些工人大叔大妈,讨债鬼的悬赏单,一共三十来份,林弦,在每一张悬赏单上,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所有的悬赏单上的悬赏阴德加在一起,林弦估算了一下,竟然接近八万点阴德。 尤其是魏若来的悬赏,他一个鬼的悬赏,就高达两万! 林弦的眼神中,闪烁幽芒。 “这群“讨债鬼”……原来都是大客户!” “这次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挽起袖子加油干,绝不能让大客户们心寒。” 而就在这时。 姜姗姗的床上,传来一声呻吟。 姜姗姗,此时也连忙呼喊。 “你快点回自己的躯壳。” “豆包要醒了……” “不是,哥们儿,之前没注意,你的身子,什么时候躺床上了。还就躺在“豆包”旁边……” 林弦回过头。 这才发现。 自己因为魂魄离体太久。 他的身躯不知何时,已经栽倒在了床上。而且就躺在白乔楠的身边。 脸和白乔楠的脸,相对。 林弦的魂魄愣了一下。 他意识到了不妙。 没有一丝丝迟疑,林鬼差的魂魄做出了完全出于本能的行动。 他把《鬼吏书》瞬间收起。 魂魄一个飞扑,就冲着自己的躯壳扑了过去。 魂魄瞬间和自己的躯体,合二为一。 林弦在拿回自己躯体的支配权后,第一反应是睁开双眼,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但还是晚了…… 在他睁眼的一瞬。 他看见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桃花眼的眼型,里面是灿若星河的眼瞳。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面女子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轻轻的喷吐在他的脸上。 自认为,被生活,已经磨砺的脸皮极厚的林弦,少见的,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林弦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说……是我太累了,不小心躺在你身边睡着了,你信吗?”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慌张的从床上爬起。 而白乔楠,则没那么激烈的反应。 在林弦,从床上跳下去后。 白乔楠才披头散发的爬了起来。坐在床上。 林弦以类似军训的站姿,站在窗边,挠了挠头。 “你不尖叫两声?” 白乔楠揉了揉眼睛。 回头看向林弦,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又没发生什么,有什么可尖叫的?” “你是不是,在抖音上,总看什么,新婚后爱,一夜情的恋爱小短剧啊?” 林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一旁的姜姗姗,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我家豆包,偶尔会“毒蛇”!吐槽十分精准……没事的,习惯就好了。” 林弦微微颔首。 “那你还好吗?” 白乔楠捂着自己的额头,盖着被子,双腿屈膝蜷起。 “今天得上班……我只请了一天的假!” “中午还要抽时间,去接姜姗姗的爸爸妈妈。” “叔叔阿姨,对京城不熟悉,我得陪着他们。” “你不用担心我哦……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哭了一整天了,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哭解决不了问题。得站起来行动。” 林弦微微歪头。 “可没有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你真的可以?” 白乔楠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她冲着林弦竖了个大拇指。 并把大拇指,指向自己。 “当然没问题!” “昨天辛苦你啦,放假请你吃饭……还有陶陶和摄影大哥!你们都是大好人,会有福报的。” 白乔楠笑了起来。 虽然那笑容,在林弦看去,分外勉强。 林弦往前迈了一步。 但就在这时,白乔楠也往前走了一步。 把额头,贴在林弦的肩膀上。 “别拆穿!” “求你啦!” 林弦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拍了拍白乔楠的肩膀。 白乔楠鼓着腮帮子,抬起头。 她撸起袖子,露出自己雪白的小臂。 随后开始整理起姜姗姗的出租屋。 “现在是凌晨五点!六点之前,把屋子整理干净,小猫的血渍,要擦干净,珊珊的爸爸妈妈会来看!我想让叔叔阿姨觉得,珊珊,在京城,过得还不错!珊珊应该也这么想的……” 姜姗姗的鬼魂,点了点头。 “对,对,豆包,还是你了解我,妈妈知道我过得不好,肯定哭得很伤心!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哭!” 白乔楠,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六点下楼买早餐,不知道陶陶和摄影大哥,昨晚在哪儿休息的,太麻烦他们的,七点通勤去单位,要跟主管打一声招呼,中午要去火车站,接叔叔阿姨,安排他们的住处;今晚不加班,带叔叔阿姨吃饭,在叔叔阿姨面前,绝对不能哭,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她喃喃低语,把自己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动起来。 林弦在一旁什么都没说。 只是安静的陪着白乔楠一起收拾这间出租屋。 六点左右。 两人,带着姜姗姗的鬼魂,一起下楼,回到了比亚迪汽车旁边。 陶星璨自己一个人等在这里。 跟拍摄影大哥,因为工作原因,被节目组调走啦…… 陶星璨昨晚,是在酒店休息的! 她刚刚接到林弦发来的消息后,就回到这里,等待林弦和白乔楠。 白乔楠看见陶星璨后,再次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她走到陶星璨身边,给了陶星璨一个拥抱。 “麻烦你啦,陶陶!” 陶星璨摇了摇头。 “不麻烦哦!心动小屋里,最闲的就是我。而我喜欢你……谁能不爱大美女!” 林弦站在旁边。 他嘴唇微动,对着身边的姜姗姗的鬼魂低语。 “要分开了,你是打算跟着白乔楠,还是跟着我?” 乔珊珊,小心翼翼的瞥了林弦一眼。 “能选择?” 林弦点了点头。 “当然,在七天之内,你是自由的。你是被害人。” 乔珊珊长舒一口气。 “那我肯定跟着豆包啊!我要跟着豆包,去见我爸妈。” 林弦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再跟白乔楠,陶星璨多说什么。 因为他也得上班。 殡仪馆,今天凌晨发来的短信。 殡仪馆的接待室爆了……昨晚接了八个跳楼的尸体。 全是大活儿! 林弦今天,可能也得加班。 成年人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加班…… 林弦打了一个哈欠。步行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地铁站,奔赴殡仪馆! 他在车厢里,闭眼运行“明魂之术”,借此让自己精神保持充沛。 曹老鬼和胡衡,“还阳”的时间,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 林弦之前和曹老鬼约定过。 无论他们能否找到赵亚林,都要在今天的日落时分,来殡仪馆,找自己汇合。 今晚的殡仪馆,会无比热闹…… 当林弦再次睁眼时。 车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殡仪馆,到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去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刚回殡仪馆的殓容工作厅,林弦就看见了李梦清! 李梦清的脸上,带着疲惫。 她看了林弦一眼,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换班!!!” “六号殓容室的那具尸体,我处理了一大半,还剩下一个左腿,没有拼凑完整,交给你了!我去睡一会儿。” 林弦点了点头。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鬼魂,走了过来。 “把我的腿,弄瘦一点儿!跳楼的时候,没注意,左腿都摔成烂番茄了。” 林弦,对着那个女鬼的魂魄,点了点头。 “放心吧,绝对让客户满意!” 女鬼愣了一下,随后在殓容室内,发出尖叫。 “你能看见我……你难道就是那个,别的鬼魂口中,镇守在这个殡仪馆的鬼差……” 林弦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向殓容室,他的工作间…… 林弦在殓容室内,从白昼,一直忙碌到日落。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 走出殓容室的时候。 曹老鬼,正一脸恭敬的站在殓容室外。 在看见林弦后,曹老鬼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恸。 “大人,赵亚林……没找到!” “老鬼,今晚就要返回阴曹,不能再陪伴大人左右啦!” 林弦抬手,重重的拍了拍曹老鬼的肩膀。 “没事……赵亚林,已经被我杀掉了!” “我现在,是八品鬼差!” 曹老鬼张大了嘴。 “啊!?” “不愧是大人,我就知道,鬼差大人,神武如吕奉先,谋算如诸葛孔明……” 但还不等曹老鬼,恭维的话说完。 林弦低哑的声音,已经幽幽传来。 “魏老爷子呢?” “我有事找他。” 曹老鬼立刻抬手,食指指向大门。 “魏老爷子,就在门口!” 林弦加快了脚步。 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魏若来和那些,翘首以盼的鬼工人。 魏若来看见林弦后,咧嘴笑了笑。 “我在门口听见了,你自己一个人,就灭了赵亚林!厉害!” “你现在已经晋升八品,是不是可以接我们的悬赏了?” 林弦直勾勾的盯着魏若来。 “刚晋升八品,我就把你们的悬赏,都给接了。” “悬赏单上,粗略的记录了你们的生平。” “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魏老爷子,你做了什么“非人”之事,会被判官司,在你的悬赏单上,写下,“轮回转世,当判畜生。”?” “你知道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哪怕帮你把黄金拿回来,你无怨无悔的走上黄泉路,你也没办法正常转世投胎,你要被判罚,进入畜生道!!!” “我需要您跟我说句实话——我接下了你的悬赏,你就是我的客户,若有冤屈,我一定帮你伸冤……” 林弦目光灼灼。 魏若来身后的那群工人鬼,也面面相觑。 “判错了吧!魏老爷子,要被判入畜生道?谁写的这混账话。” “他妈的,阴曹地府欺负鬼呢吧!魏老爷子,你别担心,大不了,咱不投胎了,哪怕当个孤魂野鬼,也好过做畜生啊!” “抗联战士,下辈子要当畜生,这不埋汰人呢?你们判官司里,是不是有当年的小鬼子,现在,在里面当了鬼官儿啊?” …… 那群工人鬼,提魏若来,愤愤不平,都在咒骂。 倒是魏若来,淡漠的笑笑。 他看着林弦,神色平静。 “没写错……” “我的确做了非人之事,丢了做人的底线!” 林弦瞪大了双眼。 魏若来,则低下头,嘿嘿笑了两声,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自觉的喃喃低语…… “活下去……吃我的肉,也要活下去,去打小鬼子……” “我们要以血肉生命为燃料而前进!” “树皮上刻着,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为了抗战、为了光复国土,为了子子孙孙不做亡国奴……” 第86章 别投降,别做亡国奴;我身上有战友的血肉 林弦瞪大了双眼。 他听见了魏若来的喃喃低语声。 林弦,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自觉得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按压自己胃部。 而魏若来,也缓缓抬起头。 他平静的看着林弦。 “你已经猜到了是吧。” “我之前跟你说的,关于我的生平,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 “唯一隐瞒的,是在抗联时的一些细节。” “那是我加入抗联的第五年!” “抗联和鬼子斗争的第六年。” “鬼子那时候,已经摸清了我们的作战方式,由主动进山追剿,变成了封山围困。” “老百姓,则被实行,“粮谷出荷”,规定了配给制度,各家不准存有余粮,私人也不允许买卖。鬼子们,恫吓百姓,谁送粮或卖粮给抗联就是国事犯,以通匪论处,轻则关押,重则死刑。” 魏若来,呼出一口浊气。 “你去过东北吗?” 林弦揉了揉自己的脸。 “小时候去过一次,全家出游,具体玩了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在外面玩儿了两个小时的雪,就被冻哭了,哪怕穿了最厚的羽绒服,身体还是被冻透了,在雪地里,哇哇的哭,结果眼泪鼻涕全都被冻住了,我妈哭笑不得的,用热水给我擦了好一会儿的脸……” 魏若来咧嘴笑了笑。 “我第一年在东北,和你一样。” “封山围困;粮谷出荷,鬼子干了这两件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一丁点补给了。冬天的时候,山上什么都没有了,野菜和动物的死尸也没有,因为春夏时,鬼子放火烧山,为的就是冬天,把我们彻底困死……” “没有野菜,没有动物臭尸……最冷的时候,树皮、青草都没得吃,连草根、苔藓都找不到!” “我当年,给领导写报告,描述部队的情况……松江两岸之队伍大多被围深山密林,饥饿与寒冷,粮尽弹绝,整年树皮、青草、草根、松籽、马皮、石皮,苔藓……“人肉”均为其难得而不能供给之食粮。” “人肉……” 魏若来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人肉,就是战友的肉,我们……吞松子,嚼马皮,又吃了,阵亡战士的,可敬可爱的遗体!” 魏若来,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扭曲了。 “我们当年,约定好了,谁被冻死了,谁就充当……粮食!” 林弦捂着自己的脸。不忍和魏若来对视…… “没有别的办法吗?” 魏若来斩钉截铁的开口。 “有!” “下山……投降……” “甚至不需要叛变,只要下山。” “下了山,鬼子不动你,缴枪不杀,你回家,就能吃上饭,还能碰到荤腥!” “要是肯给鬼子供给情报,那就给能喝上美酒,娶上媳妇,还能拿到银元。” “下山就行了,投降就行了。” 魏若来,往前走了几步,逼近林弦。 “但我们能投降吗?” “我们抗联十一路军团,是这片土地,最后的队伍,没有援军;没有退路!我们投降了,东北就算是彻底沦陷了,所有东北的老百姓,就是真正的亡国奴。” “我们还在山上,那就代表东北还没投降。” “我们要活着,要打鬼子。” “吃战友的肉,喝战友的血,也要打鬼子……” 魏若来的表情开始扭曲。 林弦拉着他的手腕。 “别说了……我知道了。” 但魏若来的呼吸急促,他眼瞳位置,两个黑色的洞孔里,赤红的鬼火跳动。他的眼角,血泪一颗一颗的往下坠。 “但其实,就连战友的遗体,也撑不住我们……因为所有人,都早已饿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了!” “那是最难熬的一个冬天。” “春天时,我们才好不容易,突破封锁,有了下山的机会,结果,偶见一位老乡,不等我们开口,老乡便吓得大喊“鬼呀!”,扭头就跑。” “我们找了一条河,在河水里,看清了自己的样子——破衣烂衫,脸好像几辈子没洗了,头发耷拉老长,皮包骨,眼窝两个大窟窿。我们这些“鬼”不知不觉见惯了,别人冷不丁见了,不就是活见鬼了吗?” “太饿了……饿的前胸贴后背!饿得总掉裤子。裤带系在胯骨上,肚里没食,身上没肉,那胯骨就挡不住裤带了。你给他系,使劲勒,那腰像要勒断了似的,也照样往下出溜。” “那些年,队伍里,饿死了很多战友,我记得他们的名字……王喜刚,饿毙;邱会进,饿毙;智国龙,饿毙……还有,李呈祥、孙玉阶、李在民、鲁道才、郑立堂、陈学山、于第伦……” “他们有的被我们埋了,有的,察觉到自己要死了,恳求我们把他给吃了……陈学山,对,就是陈学山,他当时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我身上应该还有几两皮肉,把我的尸体吃了,你们应该就还能再撑一阵儿,撑一阵儿,别投降啊!别投降……不要投降!活下去,吃我的肉,也要活下去,去打鬼子!不能投降,都投降了,那还有华夏吗?” “我们吃了人肉,我们没能守住做人的底线……但我们守住了作为华夏儿女的底线,对不对?我们……哪怕吃战友的血肉,也没有投降,对不对?” 林弦不停的点头。他的身体,少见的也开始颤抖。 魏若来开始呜咽。 “我当年,接下任务,离开了东北,为的,就是把黄金带回去,为了我还活着的战友们,能撑下去,不至于吃战友的血肉,才能在雪地里坚持!” “我当时就想着,我身上有我战友的血肉,我必须得把任务完成啊……” “我答应了他们的,可我没能做到。” “什么人,什么鬼,什么轮回转世,什么投胎,我早都不在乎了……胜利都多少年了,为什么我还放不下那黄金啊!因为我是靠着战友们的血肉活下来的……” 林弦抬起头,神色少见的悲恸。 “所以你早就知道,自己若是投胎,会被判罚进入畜生道,你来找我帮忙,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那些鬼工人……” 魏若来的心情平复下来。而他身后的那群鬼工人,却呜咽一片。 “没错!只要能拿回黄金,对得起,给我血肉的战友,我怎样都无所谓了,但这些工人同胞……不应为了讨债,魂飞魄散!我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个公道!” 林弦咬着牙,眼中闪烁幽芒。 “我不仅要给他们公道,我还要让你,能正常轮回……去他妈的判官司,去他妈的畜生道……他们的判罚,我不认!我……他娘的不认……” 第87章 只是信仰崩塌;只是心有不甘 林弦的面色阴翳。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生人鬼差”除了罚恶之术外,还要掌握“赏善之术”! 因为阴曹地府的,罚恶司和赏善司都不靠谱。 能自己干,就别他妈的指望阴曹地府的其他鬼吏…… 赏善之术,再难……也没有还债难吧。 他能打好几份工,还他爹欠下的债款;林弦不信,自己研究不明白一道术法! “魏若来,你放心,我接了你的悬赏,这件事我就能处理。” “我打工最大的特点,就是兢兢业业,绝不让客户失望。” 魏若来错愕的看了林弦一眼,笑出了声。 “你有这份心,就代表我没看错人。” “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帮我们把我们的仇人找到。” “他们欠我们的债,得还!!!” 林弦点了点头,他双臂环胸,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有道理,但是这些王八蛋,吸血鬼,不是都移民去国外了吗?为什么会扎堆回来?” 而就在这时。 那群鬼工人的身后。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鬼差大人,我晓得!” “我知道为什么?” 林弦循声望去。 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寿衣,皮肤黝黑,身体干瘦,身形佝偻,看上去,死亡时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人。 他正笑盈盈的,往林弦面前挤。 “不好意思,让一让哈,工友。” “借过一下啊,老乡。” “不好意思哈……鬼差同志,刚刚你们的对话,我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些工人兄弟,心中的怨怼,也猜了个大概,这才腆着脸,挤过来的。” 林弦看着这个鬼老人,挑了挑眉。 “我好像不认得你。” 那个鬼老人,笑眯眯的。 “不认识,正常!” “我前天才过来。” “但这家殡仪馆里的亡魂,都在说您的好,说您帮一个老兵伸冤,帮俩孩子出头……” 林弦低声咳嗽了两下。 “我是收了钱(阴德)的,只是不是从亡魂身上收取罢了。” “我只是尽力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那个皮肤像黑炭一样的老鬼,微微躬身,对着林弦作揖。 “无论哪个年代,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是了不起的事,尤其是身居官位……阴曹地府的官位,那也是官……” 林弦错愕的指着自己。 “我?官?你是在说我吗?” “我就是个打工的!” “有消息你就说,这里的所有鬼工人,都能记得你的好;人情世故那一套就算了……我在阴曹地府,根本没有人情,所以也搞不了“事故”……” 林弦没有说谎。 他干鬼差干了这么多年,今早才刚刚,从九品鬼差,升至八品鬼差。 其他鬼吏,目前一个不认识……阴曹地府所谓的官场,他根本没挤进去过!有名有姓,传说中的鬼吏,从判官到十殿阎罗,他倒是,用脏话,问候了一个遍!他甚至担心,自己以后品阶高了,其他的鬼差,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黑皮老鬼,嘿嘿笑了两声! “大人公正!” 接着,这位黑皮老鬼,又转头看着身后的鬼工人。 他的脸上,竟然露出复杂的神情。 “诸位的仇人,具体是谁,我不知晓。” “但我知道,为何诸多,润到外国的富贾,最近突然回国。尤其是当年那些卷钱跑路的畜生。” 黑皮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因为国外,最近由老美牵头,发布了一条新的法案,叫什么,细分法案……” “就是把在国外的那些亚裔,按照原籍细分登记……鬼子就是鬼子,棒子就是棒子,华裔就是华裔……” 一个穿着军大衣的工人鬼魂,挠了挠头。 “就因为这个,我们当年那外号周扒皮的厂长,因为这个,就回国啦?” 黑皮老鬼,一拍大腿。 “就是因为这个!我家小区,有一户新搬来的人家,之前也在国外,就是因为这个回国的。” “我没死的时候,跟他们唠过。” “亚裔,在国外,本来就不怎么受待见!这个法案一出,不少亚裔,人心惶惶,尤其是二十来年前,从咱国内,移民外国的那帮人……” “出台这法案啥意思啊!为的就是割你们这帮亚裔的韭菜呢。” “这种事,那些洋人,干过不止一次了!” “当年打仗,美军参战后,移民美利坚的鬼子,就被剥夺资产,关了起来。我楼下的邻居跟我说,当年,洋人具体执行的措施是:限期四十八小时处理所有个人资产,然后到集中营报道……这个法案出台后,据说国外的不少老黑,就盯着华人华裔抢!有钱的,没钱的,都不放过!” 林弦微微皱眉。 “所以,这帮吸血鬼,卖国贼,害怕被洋人割韭菜,就跑了回来?” 黑皮老鬼,点了点头。 “我猜测,大抵是这样的。” “尤其是当年那些卷钱跑路的厂领导,他们本来就没有一技之长,在工厂里,要么是关系户,要么是蛀虫,跑到了国外,一直吃老本!” “现在洋人要割他们的韭菜,他们可不就跑回来了吗?” 林弦咬着牙。 “他们跑回来,就不怕被抓吗?” 黑皮老鬼,摆了摆手。 “改头换面呗,人是回来了,户籍还在外国呢。” “名字什么的,也都改了,刘大花,变成了瑟琳娜;孙刚,变成了孙保罗;张翠花,变成了张瑞恩……” “人家早就不是什么工厂领导了,他们是衣着光鲜的,回国华侨啦!” 林弦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他看着那些鬼工人身上的破衣烂衫,那棉絮都钻出来的军大衣。 “好啊!好一群衣着光鲜的,回国华侨……” “你为什么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现在又站出来?” 黑皮老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的脊背佝偻着,抬手指着周围的鬼工人。 “能因为什么……我和他们是工友呗。” “他们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不少,应该是我东北的老乡!” “只是我比他们幸运!下岗后,没死……做了点小生意,开了个小工厂。” 黑皮老鬼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心酸。 “我当年,是在炭黑厂,没下岗前,厂里的大家伙儿,生活地很辛苦却很充实。大伙儿都是乐呵呵的!” “每天下班从碳黑生产车间出来后每个人比黑人还要黑,然后大家都去厂办澡堂洗澡,大澡堂里,男人们互相搓澡,唠嗑,扯牛皮,洗完澡后,大家,从澡堂里出来,则仿佛获得重生一般,回家,看电视,吃饭,老婆孩子热炕头。” “而孩子们大多在写作业,写完的开始出来踢球,用仿真手枪对射。夏天里男人们会聚在蛾虫飞舞的路灯下打牌,每个人都得意地叫嚷着,用白天没有消耗完的精力猛地把牌甩在桌子上。兴尽之后回家睡觉,然后又是新的一天。” “但是一切最终还是被毁灭了。电视上,循环播放,《从头再来》的时候;小品里,吆喝“我不下岗谁下岗”的时候;报纸上的专家们,天天说,工厂,效益不好,要改革,要牺牲,要下岗,会阵痛的时候……” “我们这些煤炭工人,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厂子在一个冬天,被勒令关停了,接受整顿!” “整顿的结果,就是我们厂,被卖给了一个南方的商人。但是资本家并不生活在一个田园诗的天地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决定了要有一大批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女人们必须滚出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 “厂里的工人们,是父母,也是子女,但在那一年……我们再也不是工人了!大多数工友,都没有其他的谋生技能,再学习新的本领也太晚了。” “下岗,是一种集体的绝望。” “我当年,原本是工厂的生产调度主任,但是也没能在厂子里留下来,我失业后,为了一家老小,做了许多买卖,干过烧烤,收过废品,倒腾过钢材,用了十来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工厂,雇了几个人一起生产,临死之前,倒也过得还行!” “但想起当年,还是觉得难过啊……” “就去年,老家的一个老兄弟,过来找我,他找我喝酒,白酒没喝几杯,他就哭了……他说当年的兄弟们,现在混得有多惨……” “厂里的下岗司机,小张,没钱买车,只能买一辆小三轮上街拉客,没准哪天被罚的钱比一天挣得还多。” “之前楼上的老李喜欢钓鱼,有时候钓的鳖摔到我家院子里还能被我的猫儿捉住。他下岗后总是喝酒。” “对门的老赵,本来是一个手艺精巧的人,他下岗后总是与老婆吵架,然后喝酒,或者喝醉了再与老婆吵架。” “还有我家隔壁的那对小夫妻,两人都是厂工人,原本如胶似漆,下岗后,两人再也不腻歪了,每天都上街,找零活,深夜才回家。” 黑皮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他越发的佝偻和落寞。 “他们都死了。老李死于肝病,老赵酒后被老婆关在门外冻死,司机小张怎么死的不知道。” “隔壁家的那对小夫妻,无权无势无钱,打零工挣的一点微薄工资,都不够买煤钱,据说,有一天,他们上街路过熟食铺子,家里六岁小孩要吃鸡翅,没钱买,被熟食铺子老板冷嘲热讽,那对小夫妻,回家后拿出仅有的二十三元钱,给孩子买了鸡翅吃,然后全家跳楼自杀。 ” “当年,大家被赶出工厂的时候,都已经死了一半。” “我家,现在在京城郊区生活,但在濒死之际,我脑子里,都是当年的工厂,都是当年的工友……我的那些兄弟们!我们在厂里,一起燃烧了自己的青春。” 黑皮老鬼,此刻的情绪激动。 他抓着一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鬼工人,像是拉住了自己工友的手。 “我不甘心的是,我后来才知道,向上头,申报,让我们厂,停产的,就是我们厂里,自己的厂领导!!!他也是从职工爬上去的!” “我他娘的,很想问问他,砸掉几千人的饭碗是什么感觉。特别是这些人中还有不少伙计与他熟识。我也想找他算账……可惜我没这个机会了,因为他当年,与一位搞石化的商人一见如故,并偷转了厂里,几千万的厂款给对方,希望那个石化大亨在我们当地,开办一个石化工厂,他算是石化工厂的股东。” “可石化工厂没办起来呢,那个石化商人就消失了……捅了大篓子的厂领导,傻了眼,为了保住他狐朋狗友们所谓的大局,厂领导,在接了一个电话后,从一个超市的顶楼跳了下去,他就像老李家摔下的那只老鳖,直直跌落,一命呜呼了。” “我有时候就想着,这王八蛋,虽然他的肉体止于地面,但他的灵魂,一定直达地狱,他一定要向牛头马面好好交代一番了。祝地狱里厂领导的油锅一直是热的,肠子永远都抽不完。” 黑皮老鬼,愤恨的咒骂。 但他的咒骂声中,分明带着哭腔。 周围的工人鬼魂,也是神色凄哀,呜咽一片…… 魏若来幽幽的一叹。 他看向林弦,声音嘶哑。 “帮帮他们……这些鬼工人,都会记得你的好。”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裤兜。 他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 他想要抽烟或者喝酒。 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其实从未抽过烟,酒也没喝过几次。 “太分散了……这些位“厂领导”,得一个个,挨个找啊!” 但就在这时。 那黑皮老鬼,忽然回过头来。 “我楼下邻居,跟我提过。” “那些近期回国的华人,他们有微信群,据说还有定时的线下活动。” “我他娘的一早就盯上他们了。” “就想着,要是能找到证据,我就报警,把他们全都抓了。” “但没想到,计划的挺好……人先没了!” “娘希屁的,我这不争气的老东西……” 林弦看着眼前的黑皮老鬼,神色柔和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黑皮老鬼抬起头,又把脊背挺得笔直。 “煤炭厂工人,郭宝刚!” 可,郭宝刚的“神气”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又低下了头,就像他记忆里,坍塌的工厂一样。 “我濒死的时候,家里人其实,过得都算不错。” “可我就是想为当年的工友们,讨个公道……我们夏天时曾一起打牌,冬天时一起唠嗑扯淡,谁家有困难,大家伙儿都过去帮忙……我们在工厂里时,亲如兄弟……工厂倒闭后,我们各奔西东……老得老,死的死……” 郭宝刚忽然嘿嘿干笑了两声。 他用一种诙谐的音调,高声开口。 ”十八岁毕业我就到了自行车厂。我上过三次光荣榜,厂长特别器重我,眼瞅要提副组长。领导一直跟我谈话,说单位减员要并厂,当时我就表了态,咱工人有事自己扛,我不下岗谁下岗? ” “我们这些,曾经的老工人……也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只是……信仰崩塌,心有不甘……” “下岗也就罢了!工人们的救命钱,那些畜生,凭什么拿走……多少工人因此活不下去!我们是工人……当年的厂里贴着口号……劳动最光荣,工人最伟大!怎么最后,偏偏欺负的就是我们这些工人呢。” 第88章 有阴德不赚王八蛋;死人不能讨债,鬼差来讨! 林弦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什么样的安慰的话,这一刻都过分苍白。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郭宝刚提供的线索已经很多了。 让他至少不至于,当个无头苍蝇。 调查方向的话,有郭宝刚牵头,估计可以从他家的楼下的邻居入手。 之后调查那些归国华侨…… 凡是当年,卷钱跑路,吸食工人血肉的混账,一个也不放过。 但这些王八蛋……卷走的那些工人的“买断钱,赔偿款,退休金”! 林弦抬起头。 “我努努力,能把这些畜生找出来,但他们欠你们的钱……” 呜咽着的鬼工人们,抬起头。 “这就够了。” “让这些“周扒皮”,该死的死,该下地狱的下地狱,就够了……他们就算想还钱,我们也拿不到,花不了啊!” “弄死他们后,把他们当年卷款跑路的罪证上报。把他们的财产,有一分算一分,全部充公。” “对,充公……当年工厂破产后,很多窟窿,很多亏欠工人的补偿款,其实后来,国家都给补上了,只是我们,没撑到那时候!充公,没意见。” “充公就行!但决不能放过这些“周扒皮”!” 林弦在一旁,点了点头。 他在脑子里,开始计划自己的“罚罪”步骤。 “首先,需要一个名单……” “诸位记得自己捐款跑路的,工厂领导的名字吧。” 鬼工人们,群情激奋。 “记得啊!杂草的……做鬼老子也记得那个混账老娘们。” “就是我们厂的厂长!我们当年去要钱,他直接没影了,后来才知道,他带着自己小姨子跑路了……移民澳洲。” “管财务的赵主任,赵玉福,我和我媳妇的血汗钱,就是被这个畜生给卷走的。” …… 林弦又转头看向魏若来。 魏若来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我的仇人……江南富绅,宋氏,宋子安!” “他应该早就死了,他后人的姓名,我不知道。” 林弦拍了拍魏若来的肩膀。 “没事,小问题。” “查!肯定能找到。” “归国华裔,姓宋,豪门!” “这三个信息就够了。” “肯定能查到。” 林弦眯缝起双眼。 “我需要一个生前是程序员的鬼魂……” “殡仪馆里应该有。” “京城大厂的程序员,猝死的真的太多了。” “诶,应该劝诫一下白乔楠,让她趁早改行。” 而就在林弦喃喃自语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拍在了林弦的肩膀上。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换班啦!兄弟。” “还有这门口怎么冷飕飕的。” 林弦错愕的抬起头。 看见的是穿着工作装的李梦清。 此时的李梦清,头发仍旧乱糟糟的,素面朝天。 不过在殡仪馆工作,也确实不需要化妆…… 因为就算化妆了,也根本没几个活人,能看见。 林弦尴尬的咳嗽了几下。 “这不是,舍不得单位吗?” 李梦清瞥嘴嗤笑一声。 “你疯癫了?” “有美女的别墅,你不回,你舍不得殡仪馆?” 随后李梦清,又指了指门外。 “你还是赶紧走吧,你恋综的朋友,可都来殡仪馆找你来了,我刚刚在殡仪馆外,看见了提着摄影机的人!” 林弦愣了一下。 “啊?” “有人找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碎屏手机。 果然看见好几个未接通的电话。 是节目组打来的。 还有几条微信消息。 发消息的人……是“怦然心动”的一号男嘉宾,梁清平。 李梦清瞥了林弦的手机屏幕一眼。 “嗯……对,找你的就是那个长得倍儿帅的儿科男医生!” “我还和他打招呼了,他开车来的,车里有一个小女孩儿。” “我猜测,那是那对跳楼夫妻的闺女……” 林弦的面色一变。 “不是说好要瞒着那姑娘吗?梁清平怎么把小女孩儿给带过来了?” 李梦清,耸了耸肩膀。 “没瞒住呗。” “夫妻跳楼的事,上了新闻,孩子只是年龄小,但又不是傻。” “小女孩儿,估计是想来殡仪馆,看看自己的爸妈!好消息是,那对夫妻,面部已经殓容完成了……” “媒体那边倒的确是想办法,帮那对夫妻,讨债了。” “但是他俩的原公司,以各种借口推诿,不过,在这么大的关注度下,这件事应该会有个结果吧!肯定比当年强。” 李梦清,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燃。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工作间的大门。 “没进工作间哦!我不算违规哈!” 李梦清抽了一口香烟,吐出一口烟雾! “我跟你说过,我爸妈当年都是下岗工人,我小时候,我妈带着我,去她们工厂的财务处讨债,那才叫一个惨,财务处里,全是下岗职工,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我旁边的女工阿姨,哭得撕心裂肺。嘴唇哆嗦地哭喊:“领导啊,我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家里现在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今天过了不知道明天怎么过,天天都是到老的那里蹭饭,老的也没几个钱,再去,一家都没得吃了。昨天我的女儿还又偏偏不懂事,看到人家小孩吃西瓜,死命的不走,哭着要我买,我哪里有钱买啊?一角我都买不起。我说,等妈妈有钱了,肯定给你买。她不懂事,哭了半天,我的心都被她哭碎了……”” “她这一哭一说,其他女工都跟着哭了。连带着我妈,还有我……” “一个老大爷,当时也跟着哭喊,他说,工厂倒了后,他的退休金也没了,现在只拿了八十多块钱,顿顿喝粥都不够,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现在有病没钱医,浑身日夜痒,没钱买药膏,一支药膏要好几块,哪里有钱买。他边说边脱下褂子,前后满身的红疙瘩……” “但财务处的经理,打死也不松口,就是没钱……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推了大半年,最后连人都找不到了。” “那对夫妻,人已经没了,钱一定得拿回来啊!当年的悲剧,可别再重演了……” 林弦阴沉着脸,没有再说话。 他拍了拍李梦清的肩膀,便走了出去。 曹老鬼,魏若来,郭宝刚,还有那群鬼工人,都跟在他的身后。 曹老鬼佝偻着腰。 “大人,那对跳楼的鬼夫妻,怨气深重,用不了多久,肯定也是讨债鬼,他们的悬赏,您要不……” 林弦微微颔首。 “嗯,接了!” “顺手的事,有钱(阴德)不挣王八蛋。” “他们原公司的领导,要是还是不肯给钱,那我就带着那对鬼夫妻,亲自去讨……让他见见,被他亲手害死的亡魂!” “这也是罚罪!嗯,怎么不算罚罪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耍赖,死人跟他们讨债不了,那就鬼差来替他们讨……” 第89章 鬼差眼泪,牛眼泪?家人团圆,只是隔着阴阳! 林弦走到殡仪馆大门的时候。 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就停在殡仪馆的大门口。 轿车的车门前。 站着一个瘦高的,带着金丝眼镜,披着长款黑风衣的男青年。 正是怦然心动的一号男嘉宾,梁清平。 梁清平的身后,还有扛着摄影机的跟拍摄像,也是林弦的老熟人,蓄着络腮胡的摄影大哥。 梁清平看见林弦后,立刻迎了上去。 他拉住林弦的胳膊。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满是疲惫。 “不好意思,这次找你,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林弦歪头,瞥了一眼梁清平后面的奔驰车。 透过奔驰车,后排的车窗。 能看见一个带着毛线帽的小女孩儿,正把脸贴在车窗上。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的望着车窗外。 林弦眉头微蹙,叹了口气。 “没瞒住?” 梁清平摇了摇头。 “没瞒住……” “我们本来找借口,收走了孙蓓涵的手机,记者来采访的时候,也尽量避着她。” “但有一伙蹭热点的网红主播,趁我们不注意,跑进了医院,找到了孙蓓涵的病房……” “陪在孙蓓涵身边的护士说,她们虽然很快把那伙人赶了出去,但孙蓓涵,听着那伙主播的叫嚷。再联想到今天医院的反常,她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的父母出事了。” “她没哭,没闹,也没发脾气……你知道,儿童的癌症病患,在多次化疗后,脾气都会变得很暴躁……但孙蓓涵,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就一直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吃饭,喝水,甚至检查,都配合,但她就是一句话都不说!麻木的像个机器……对护士的回应,只有点头或摇头!但就在今早,我们发现……她在枕头底下,藏了刀片!护士问她刀片,从哪儿来的,她还是不说话。” “我们知道,她这样的状态,再持续下去,会出大问题。” “儿童心理科的大夫,建议我们……这种情况下,不如带她来见一眼她的父母,至少,让她把情绪发泄出来……” “但她父母……” 林弦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同事说,脸部已经殓容完成了。” “孙蓓涵的祖父母呢?没跟过来?” 梁清平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对老夫妻……还在筹钱,四处筹钱,他们还想救自己的孙女。” “医院,也正在努力,帮他们申请,社会捐款通道!” “但是就算治疗款就位,如果病患自己没有了求生欲望,接下来的救治,也会举步维艰。”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蓓涵……没人能够和她感同身受。” 林弦转过头,望向奔驰车里的那个小女孩儿。 “老梁……你信得过我吗?” 梁清平愣了一下。 但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节目观众,对你的感观不好,各大网络平台,有很多骂你的评论……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本性纯良。”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你前面那半句话可以不说。” 梁清平咧嘴笑了笑。 “开玩笑的。” “如果信不过你,我也不会来找你。” 林弦深吸一口气,他径直的走向奔驰车,把奔驰车的后车门,拉开。他低头看着孙蓓涵。 “你……跟我走!” 孙蓓涵,坐在车上,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到林弦的声音。 林弦撇了撇嘴。 “我带你去见你爸妈。” 孙蓓涵动了,她从车上一下子跳了下来。 她的身体太单薄。 多次的化疗,早就掏空了她身体。 只是从车上跳下来,她都差点摔倒。 这时林弦也才看清楚。 这个小女孩儿,戴着的毛线帽下面,根本没有头发。 她瘦瘦小小的,根本不像一个马上九岁的孩子。身体瘦小得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她还穿着病号服,露出的脚踝,跟麻杆一样细,能清晰的看见血管。 跳下车后,这个小女孩儿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抓住了林弦的衣角。 林弦也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带着这个小丫头,往殡仪馆内走。 梁清平和蓄着络腮胡的跟拍摄像大哥,连忙跟在后面。 络腮胡大汉,此刻不自觉的耸了耸脖子,不知为何,他一踏进这个殡仪馆,就觉得冷飕飕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殡仪馆,绝对有点邪乎。 而同样觉得这个殡仪馆邪乎的。 还有“怦然心动”官方直播间的观众。 原本正常的直播间,在摄影机进入殡仪馆的一瞬间,一下子变得不正常了。 直播间人数的数字,疯狂跳动。 “啊!我不想看见这个男四,没情商的东西,那个小姑娘,因为生病,都瘦弱成那样了,你抱着她走会死吗?你就不怕那个小姑娘,磕了碰了,在殡仪馆出什么意外。” 【(绿色)出意外好啊!出意外,就能和她父母团圆了,我得过癌症,那真是,还不如死了呢。】 “你在咒谁死呢?你死,你车门就被车撞死。” 【(绿色)你别说,被车撞,真比的癌症好,走得痛快!】 “不是,你们这些绿色弹幕,怎么又出现了?绿色弹幕出现的前提;第一:夜晚时分,尤其是午夜零点前后!第二:男四出现在镜头里;第三:跟拍摄影师,位于殡仪馆,精神病院,午夜十字路口,等阴气重的地方;这难道也是某种规则怪谈?” 【(绿色)规则怪谈?没那么邪乎,就是在晚上,还有摄影机在阴气重的地方的时候,我们这边信号好,天阴线,这时候能和人间的信号联通。】 “联通?你们是通过联通网络,进来的水军?我要去联通,举报你们……” …… 就在直播间的两种颜色的弹幕又吵起来的时候。 林弦已经带着孙蓓涵走到了殡仪馆的,入殓间外。 他让孙蓓涵,暂时等在外面。 他要把她的父母遗体,接出来。 梁清平和跟拍摄影大哥,则陪着这个小女孩儿。 而就在林弦进入入殓间的时候。 孙鼎和赵桂芳,出现在林弦的面前。 这对跳楼的鬼夫妻,是林弦,让殡仪馆里,别的鬼魂,把他们叫来的。 赵桂芳,在看见孙蓓涵的一瞬间,血红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跑到孙蓓涵的身边,想要拥抱那个,多灾多难的小姑娘。 可她的魂魄,却从孙蓓涵的身体穿了过去。 正常的鬼魂。 什么也碰不得,什么也摸不到。 赵桂芳只能蹲在自己女儿旁边,无助的痛哭! 林弦看向一旁的孙鼎。 “你女儿,知晓了你们的死讯后,不哭不笑,不言也不语!看起来正常……但估计是……哀莫大于心死!” “重病缠身,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想救你们女儿吗?” 孙鼎的神情激动。 他扑通一声,跪在林弦面前。 “想啊,鬼差大人!” “我和我老婆跳楼自杀,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女儿能活命。” “用我们的命,来换她的命。” “她怎么能死呢?” 林弦把孙鼎拉起来。 “因为在她眼里,是她害死你们的。” “她是孩子,不是傻子。” “想救她,就听我的。” “我一会儿会用特殊手段,让孙蓓涵,能看见你们夫妻!” “能让这小丫头,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的,只有你俩。” “等处理好你们女儿的问题,我就带着你们去讨债!当人的时候,讨不了债,做鬼,还要不回自己欠债吗?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孙鼎的魂魄,在林弦面前,点头如捣蒜。 但他很快意识到。 自己要和自己的闺女见面了。 于是他开始慌乱的整理着装。 但他是跳楼而死的。 脸部早已面目全非。 他迫切的想找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脸挡住! 回过头来的赵桂芳同样如此。 她的死相更加凄惨一些……此时着急的在原地转圈圈。 而就在这时。 从周围涌来了一堆其他的鬼魂。都是殡仪馆里,驻留的魂魄。 两天的时间,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对鬼夫妻的故事。 这些亡魂们,此刻都过来,帮这对鬼夫妻,梳妆打扮,让他们能放心去见自己的闺女。 一个女鬼魂,从自己身上,扯下几缕头发,贴在赵桂芳的头上。 “头发多一点,显得健康,别让自己的闺女担心。” 一个男鬼魂,掰下自己的牙齿。递给孙鼎。 “你牙都摔没了,别客气,哥哥我的牙齿借你,别客气,小老弟,我也有闺女,我闺女在我遗体前哭的时候,我心都要碎了,都舍不得死了。” 还有更多的鬼魂,凑近过来,他们把自己的衣服裁剪下来,补贴那对鬼夫妻,因为跳楼,破碎的和血肉搅在一起的衣服…… 林弦看了他们一眼,便扭头走向入殓工作间。 他先是找到了正在工作的李梦清。 让李梦清出来帮忙。 之后两人找到了孙鼎和赵桂芳的遗体。 两人合力,把孙鼎和赵桂芳的,用装尸袋装着的遗体,推了出来。 推到了孙蓓涵的眼前。 身材小小的孙蓓涵,身体开始颤抖了。 她像是随时都会栽倒一样。 梁清平,连忙蹲在孙蓓涵身后,双手扶住孙蓓涵小小的肩膀。 林弦把两具遗体,推到孙蓓涵眼前后。 并没有立刻拉开装尸袋的拉锁。 而是伸手,狠狠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他使劲儿极大,大到,让自己直接红了眼眶,眼角都挤出几滴眼泪来。 随后林弦,连忙把自己的眼泪抹下来。 趁着孙蓓涵没反应过来。 把自己指尖上的眼泪,抹到了孙蓓涵的眼睛上。 这是林弦在《鬼吏书》上看到的,生人鬼差的眼泪,和牛眼泪,有同样的功效,可以让其他活人,短暂的开启阴阳眼。时限是十五到二十分钟之间…… 而孙蓓涵,那双木然的双眼,一下子,多了一抹幽光。 与此同时。 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她张大了嘴,呼吸急促。 而林弦则回过头,拉开两个裹尸袋。 他没有把裹尸袋,全部拉下。 只是把两具遗体的脑袋露了出来。 随后他看向孙蓓涵。大声开口。 “这是你爸爸吗?” 孙蓓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好像是在看遗体,又好像在看别处。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滚落。 那张原本干净的小脸,一下子,遍布泪痕。 她的嘴唇微动。 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天的第一句话。 “是……是爸爸!” 林弦又指着另一个遗体。大声开口。 “这是你的妈妈吗?” 孙蓓涵的身体撑不住了,她跪在殡仪馆的大理石地板上放声大哭,她向着天花板张开了嘴,哭声向着天花板飞去。又穿过天花板,直冲天空。 她的哭声像是断了翅膀一样掉下来,突然噎住了,张开嘴半晌没有声音,眼泪鼻涕堵住了她的喉咙!梁清平在她的身后,拍打她的脊背,才帮助她将眼泪鼻涕咽了下去,她的哭喊又尖利地爆发出来,在殡仪馆内呼啸…… 而在林弦的视野里。 这哭声,更加悲壮。 因为哭得不只是孙蓓涵一个。 孙鼎和赵桂芳,同样在凄厉的哭嚎。 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再次相见。 只是已经阴阳两隔。 林弦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但凡他们的前老板有一点良心呢……这对夫妻,都不至于死……账户里到底多少钱算多足够啊!昧良心的钱,拿的真的安心吗?” 第90章 所有讨债怨鬼,都去他家,站在他床头 林弦的视野里。 那对被殡仪馆的众多鬼魂,装扮好的鬼夫妻。 蹲在自己女儿面前。 他们因为跳楼,面目全非的脸,被鬼魂装扮后,也没有太过好看。但至少能看得过去,只算丑陋,不算狰狞。 身上的衣服,贴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布块,但好歹遮挡住了扭曲断裂的躯体。 那对鬼夫妻,一边哭泣,一边跟自己的女儿殷切的叮咛。 “涵涵,乖……” “涵涵,别害怕……你要好好治病,要听医生的话。” “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你就能康复,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善良负责,曾经给了爸爸妈妈很大的帮助。” “我们在跳楼之前,已经跟你爷爷奶奶说好了,你以后就跟着他们生活,爷爷奶奶会心疼你的,但你也要懂事,叔叔舅舅他们来看你,你要热情的叫人,不要跟表哥,表姐他们起矛盾,但也不要委屈自己,受了委屈,就去找爷爷奶奶,让他们为你撑腰……” “如果……如果……爷爷奶奶,不能替你撑腰,你就自己蜷在一边,静静地活,快快的长大!” “等病治好后,你要每天喝一瓶牛奶,不要喝凉的,要喝热的,爷爷奶奶不给你热牛奶的话,你就自己热,不能熬夜,睡觉前要记得泡脚,学习的话,努力就好,但一定要健康。” “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你再恋爱,对方不必大富大贵,不必才华横溢,但一定要人品好,是真挚的会喜欢你的,喜欢一个人,最鲜明的特点,是心疼!一个人,因为心疼你,在你面前掉下了眼泪,那大概率就是真的喜欢你了!” “当然,如果碰不上这样的人,也没关系,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幸福快乐。” …… 而那个小女孩儿,只是抬起头,想要和那对鬼夫妻拥抱。 可是她的小手,无论怎么努力的抓,努力的勾,却什么都抓不到。 “爸爸,妈妈……” “别丢下我,爸爸,妈妈。” “是我害死你们的对不对。” “是我害死你们的。” “我要是不生病,你们就不会死了,都怪我,对不对。” “你们死了,要去哪里呀!别丢下我……我害怕。” 那对鬼夫妻,低下头,他们把头贴在孙蓓涵的额头上。 “不是哦!是爸爸妈妈自己选择这样做的。” “爸爸妈妈,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你出生的时候。第二幸福的瞬间,是你叫爸爸,叫妈妈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小生命,像我又像她……” “你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别担心,爸爸妈妈要去的那个地方……花草会向你招手,云朵会向你微笑,树木会向你问候。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疼痛,也没有仇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但你还不能过去……你要努力的,去看很多的风景;吃很多的美食;体会爱与离别,去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 …… 那对鬼夫妻,越说,声音里的哭腔越重。 最后只能抱着那个小女孩儿,嚎啕大哭。 林弦在一旁,默默计算着时间。 给那对鬼夫妻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而林弦身后,那些鬼工人,讨债鬼,看着那对鬼夫妻,一个个的也都露出感同身受的哀伤。 他们跟着呜咽一片。 “没钱可真难啊!” “没钱不算难,没钱没希望,才他妈的是最难的,能活着的话,谁不想尽全力的活着啊……老王,你哭什么,你又不是自杀的。” “不是自杀的不能哭吗?老子,王祥,当年是西铁区的火车司机,火车司机啊,谁当年见了我,不叫一声王哥啊!结果下岗潮一来,工厂倒闭,也用不着火车司机了,我媳妇儿,原本也是厂里的女工,也跟着下岗,全家的生活无着,我去卖苦力都没人要……零星的钱,甚至不够自己的饭钱,我媳妇儿,知道这样下去,全家都要饿死,她就去会所里,当了陪酒的……我没脸责怪她,每天用家里的那辆破自行车驮着她到会所外……之后在门口和十几个跟我有一样遭遇的大老爷们,吸闷烟,等媳妇午夜下班,再用车默默驮回。回家的那条路,又冷又长又窄……我和媳妇都沉默着不说话,可有一天,我实在没忍住,因为我看见我媳妇的脸上有一个巴掌印……我再也受不住了,回家拿了一把刀就冲进了会所,之后被活活打死了……我不能哭吗?” “女的进会所,男的拿起刀……可我们当年,明明都是光荣的工人……” “你们还算行呢,我是被冻死的……零下三十二度的冬天,员工家属院的供暖锅炉却停了,在繁殖场,买断了二十年工龄的我们,一分钱的安置费没拿到啊,钱……全被人卷走了!我媳妇当时抱着我哭,她跟我说,你别闹心,我活着是你的人儿,死了是你的鬼儿!你想咋滴就咋滴,咱们咋滴都能活……月亮当时透过房屋,照在我家破瓦寒窑的墙根儿上;可我没用,我不想让我媳妇儿挨冻,就趁夜,去铁道边,捡煤渣,但冬天的晚上太冷了,我一不小心闭上眼,就没再睁过眼;白瞎了,我媳妇儿对我的那些好……” 林弦,听着那些鬼工人的哭嚎,神色凄哀。 而就在这时。 孙蓓涵,阴阳眼的时限也到了。 她的眼前,忽然失去了她父母的身影。 刚刚出现在她眼前的,好像都是梦幻。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她叫着爸爸妈妈,扑向那两个遗体。 但她的身体,明显,支撑不了,她继续这样哭嚎。 她还没扑到那两具遗体身边,就晕死了过去。 梁清平连忙接住她。 林弦此时也走了过来。 “让她睡吧!” “发泄出来了,就好了……” “回到医院后,她会好好配合治疗!” 梁清平抬头看了林弦一眼。 “感谢!我的直觉没错,你本性纯良。” 林弦立刻嫌弃的摆了摆手。 “你才纯良,你全家都纯良……” 接着他推着孙鼎和赵桂芳的遗体,就要往工作间里走。 “赶紧带着这小丫头走吧!我们这殡仪馆,阴气可重,别再让这小丫头,得了别的病。” 梁清平点了点头。 他又对林弦,道了一声谢。 随后抱起孙蓓涵,就往殡仪馆外走。 孙鼎和赵桂芳的鬼魂,没敢追出去……他们害怕一旦追出去,就不知道要追出多远…… 而就在这时。 林弦,幽幽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放心吧,你俩的女儿……能康复!我用宝具,把她占卜了。” 林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铜镜。 那铜镜刚刚映照了孙蓓涵的面容,镜面上,浮现出来的是血红色的“吉”! 不等那对鬼夫妻道谢。 林弦阴恻恻的声音再次传出。 “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帮你俩讨债吧!” “原公司的地点知道吧,老板的住处知道吗?” 孙鼎愣了一下。 “知道,但没进去过。”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行,那今晚咱们就和他见面。” “但你俩现在这副样子不太行,怨气还不够深……在人间漂泊的时间还太短,对女儿的眷恋,多过对“欠债人”的怨怼。” “别说讨债,吓人都费劲。” “愿意增加怨气吗?” 赵桂芳抬起头。 “您对我家有恩,您说,怎么做,我们都听您的。” 林弦抬起头,看着这对鬼夫妻。 “需要二位,自断黄泉路!” “就是开启黄泉路,走上去,再回头,这样就算自行放弃了,前往阴曹地府的机会。没了黄泉路牵引,你们怨气会自行加深,判官司会把二位,归判为怨鬼!我也能在悬赏榜上,接下二位的悬赏单!” “我之前就说过的,我的底线,是不打白工!但只要有钱(阴德)我绝对比老黄牛干活儿还卖力!” 那对鬼夫妻,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应该的……” “本来就应该给您报酬,律师还要律师费呢。” 林弦笑了笑。 “对了,你们公司,老板,是有钱的吧!” 孙鼎的脸上,露出悲恸。 “有啊……他儿子上的国际中学,他老婆,上个月刚换的跑车,他家住在市区大平层……他有钱……但就是不肯把赔偿款给我们!” “公司,其实已经被他打包给卖了,他早就不做互联网,而是拿着钱,去投资新能源了。新公司,不背老公司的债,所以这官司一直拖着……律师说,想要拿回钱来,官司还要再打好几年……可我们已经等不了了!” “旧老板,总是说,九九六是福报;大小周已经很不错了,他都没有假期;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员工都应该像他一样奋斗。”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别说了,我已经开始恨了,这蠢猪,赶上了风口,就以为发财全是自己的本事……” “今晚,我们就去见他!所有的讨债鬼,都去,就站在他床头,盯着他,盯死了他,我要让他此后,夜不能安眠,日不敢闭眼……” 第91章 黑心资本家,你工人爷爷来啦 孙鼎和赵桂芳,望着林弦,眼中露出感激。 林弦则是抬手,随意的一指。 那对鬼夫妻,立刻会意! 他们知道,现在两人需要做的,是自断黄泉! 成为鬼魂后,冥冥之中,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召唤自己。 鬼魂只需要在阴气厚重的地方,回应那股召唤,黄泉路就会出现。 所以不需要林弦,再做多余的指导。 那对鬼夫妻,牵起对方的手,想象着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一条通往黄泉的路径,便出现在那对鬼夫妻的眼前。 他们对视了一眼。 便一起踏上黄泉路。 但他们只是在黄泉路上,走了几步。 便猛地停下脚步。 孙鼎率先回头,赵桂芳紧随其后。 他们逆行黄泉路。 又回到林弦身边。 而他们身后,那条通幽的黄泉路,伴随着很刺耳的“咔嚓”一声,也缓缓消散。 孙鼎和赵桂芳,觉得自己的魂魄,先是一轻,随后一沉! 他们的魂魄,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因为跳楼,被摔烂的狰狞脸庞,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的魂魄身体上,甚至飘散出一缕缕的黑烟…… 那对鬼夫妻,眼含期盼的望着林弦。 林弦也没有犹豫。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鬼吏书》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鬼吏书》里翻阅了一阵儿。 果然找到了孙鼎和赵桂芳的“悬赏单”! 他在这两份悬赏单上,签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随后他长舒一口气。 “好!很好!” “从现在开始,二位就是我的“客户”了!” “面对客户,我一向尽职尽责!” “二位,对你们的前任老板,亏欠你们补偿款的周扒皮,还有什么其他怨怼吗?” 孙鼎和赵桂芳愣了一下。 那对鬼夫妻,对视了一眼。 孙鼎挠了挠头。 “前老板,姓张,叫张艺铭……他是个很坏的,作恶多端的人吗?好像也不算……” “他创业之初,也是个热血少年!” “赶上了互联网风口,他志得意满,公司开始改革,学习大公司模式……随后,公司就变样了,招聘了很多管理型人才!” “领导们总是很忙,一个会接着一个会,不忙的时候,不是喝茶就是喝咖啡!” “生产部的一切事务对于公司来说,都不痛不痒,职能部门一句话就能决定生产天翻地覆,某位领导签一个字,就能关停一个业务!” “管理层的领导,总是有很多黑话,嘴里会莫名其妙的,蹦出各种奇怪的英语单词!” “生产相关的员工,是公司最底层,我们程序员,稍好一些,但领导一句话,就要去改代码……公司里面,要讲行话和中文版散装英语,部分领导,谈业务的时候,喜欢去商业ktv,说是谈业务,其实是自己去快活,业务结束,再找财务报销;女员工遭遇潜规则,这在公司里,也是存在的。” “上下阿谀奉承,不说真话,这也是公司里的生存守则……” “公司,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几次优化,说白了就是裁员,每次裁员,都是先裁技术部门,我和我老婆,则每次都胆战心惊,害怕这裁员的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我们也想着要不要换个安稳一点的工作,但想到房贷车贷,还有女儿的未来,又舍不得互联网公司的工资……” “我俩都是从小镇考出来的,家里条件都很一般,想要留在大城市,只能靠我们自己……” “但没想到,只是几年的时间,经济不好,公司转型,本来就算不上互联网大厂的公司,逐渐没了生存空间。大批裁员开始了……三十多岁的我俩,首当其冲!但赔偿金,一直没有谈妥!按照正常的劳动保护法,我和我老婆,被裁员,都应该赔偿“2n”,也就是,解除劳动合同前十二个月平均工资,乘以,劳动者在本单位工作年限,再乘以二!” “以我和我老婆,在公司超过十二年的工龄,这对我俩来说,是一大笔钱,可公司,不肯赔付这些钱,他们到处找我和我老婆,之前工作的疏漏,连实习期的犯的错也不肯放过;财务跟我们说,公司最多只愿意赔偿我们十二个月的薪资,也就是“n”……赔偿金一下子少了一半还多,我们自然不同意,我俩去闹,去找律师,去打官司,但公司,一直和我们扯皮……公司不怕拖着……” “在我们跳楼前,这官司,其实已经拖了三年!公司的前老板,早就把公司转卖了,想要重新起诉,就得重新收集证据,这又要好几年……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惩罚老板……他做的事情,好像是大多数,公司老板,都会做的,压缩给员工的补偿,合理避税,让员工内卷……提出异议的话,领导就会来一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全国的公司,都是这样……” “他们说的也对……大多数公司都这样!” “可他们随意的一个决定,落在我和我老婆身上,却是让我俩喘不过气来的大山……房子烂尾,复工遥遥无期;女儿生病,如果回老家,医疗条件肯定和京城没办法比……我们只能留在京城!” “京城很大,很繁华,有很多的机会,但这些机会,都不再属于不再年轻的我俩!” “我记得有一天,我骑着送外卖的电瓶车,接我老婆一起去医院;因为两个人都太疲惫了,就一起在天桥上,肩并着肩,歇息一下,当时的我俩,看写字楼的楼下,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忽然就回忆起,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也和那些年轻人一样,满脸朝气,满是对未来的期望,觉得自己是一块,迟早会发光的金子!” “只是……你可能是块金子,但这里是京城,遍地都是金子。” “我们对老板有恨吗?” “当然有恨,这群该死的资本家,稍微对我们好一点!我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们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那些领导在会所和陪酒的小姐,唱歌的时候,我的女儿,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我有的时候,也想让他们遭报应,快快死,下地狱……” “但有时候又在想,这或许就是命运吧!他们也没有真的想迫害我们……只是我们,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罢了,我们是公司里随时可替换的螺丝钉,是大厦下的蚂蚁,是卑微的打工人……” 孙鼎那张本就狰狞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们对老板,对所有的资本家,都是有恨的……但这恨意,和救我们女儿姓名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林弦的脸上,露出悲伤。 他和孙鼎还有赵桂芳,感同身受。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对自己认知太过清晰……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一块金子……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京城下水道里的蟑螂,能活一天是一天! 林弦幽幽一叹。 “懂了!” “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要钱!” “天大地大,你们闺女的命,最大!” “无论如何,先让这黑心资本家,把亏欠你们的补偿款吐出来。” “至于怎么惩治他,看他态度!” “你们跳楼自杀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那位叫张艺铭的,你们的前老板,不可能不知晓。” “他要是还在纸醉金迷,不在乎你们的性命,那他的性命,我也没必要在乎,世上少一个黑心资本家,没准还能多救些年轻人的性命。” “若他有悔过之心,那就按照原计划行事,先站在他床头,你们亲自和他讨债,看他给还是不给……” 孙鼎和赵桂芳对视了一眼。 随后感激的看向林弦,点了点头。 一旁的曹老鬼,贴近林弦的身侧。 “大人,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和胡衡,所剩时间不多了。” “那小崽子,玩心重,出去闲逛了,但是他应允了我,肯定会在规定时间内归来。” 林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胡衡应该不至于爽约!” “先不管他!优先处理手头的工作……” “打工哪能拖沓?” “孙蓓涵的治疗款,现在还没着落呢,孙鼎和赵桂芳,不着急吗?” “我不着急,“客户”不着急吗?” “现在就出发!” “孙鼎,你来带路。” 林弦的声音一顿,他又回头看向身后的鬼工人。 这些讨债鬼,此刻也都群情激奋。 “你看我们干啥?我们肯定跟着去啊!这种忙我们能不帮吗?我们可是工人。” “大妹子,大兄弟,你们别怕,今晚就让那个黑心资本家看看,他工人爷爷来了。” “放心,工人们,给你俩撑腰!!!” 讨债鬼里的魏若来,也咧嘴笑着,冲那对鬼夫妻点头。 那对鬼夫妻,诚惶诚恐的和所有的讨债鬼道谢。 林弦也不再犹豫。 他转头走向工作间,换掉了自己的殡仪馆工作服。 换完衣服就走! 现在这个时间,地铁还没有停运。 自己还能赶上末班地铁!!! 林弦没有一丝丝的迟疑。 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 把殡仪馆的工作服换下,随后以百米冲刺赛跑的速度,冲向殡仪馆前的地铁站。 所有的讨债鬼,都跟在他的身后。 他奔跑时,身后阴风阵阵……数十头鬼魂跟着他奔跑,甚至有一种百鬼夜行的气势…… 靠着自己的两条腿。 林弦成功的在最后一班地铁,开动前,冲上了地铁! 但京城的地铁晚班车,简直不是人坐的…… 车厢里,摩肩擦踵,人挤着人……都是深夜加班到现在的打工人。车厢里的怨气浓度,让林弦身边的这些讨债鬼,都有些错愕! 地铁一路飞驰。 最后,在东四环路,林弦带着众多鬼魂,下了车。 跟着孙鼎,林弦来到了一处小区的大门外。 小区内,林立着一栋栋高楼。 小区大门外,则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值班的保安亭。 孙鼎站在小区外,抬手指着小区内的一栋楼房。 “张益铭,就住在那栋楼房,八层……” “这是十年前盖得房子,一平要十六万,园区内都是大平层,一套房子,最低也要五千万!” “在能找到合适的骨髓的前提下,我女儿的治疗费,大概是五十万……” 林弦挑了挑眉。 脸上的笑容酸涩…… “五十万,很多,相当多,但还买不起这处小区的房子的一间厕所……真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穷无立锥之地!” 第92章 立佛堂,有用吗?佛祖也保不下你 林弦的身后。 魏若来的鬼魂,此时,也是幽幽的一叹。 而就在这时。 小区门口的保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注意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林弦。 他从保安亭里走了出来。 “你是我们小区的业主吗?” 林弦摆了摆手。 “不是啊!” “我就想看看,不行吗?” 保安大叔愣了一下。 “行,看吧!你努努力,加加油,没住哪一天,也能成为这里的业主。” “年轻人,没有梦想哪成呢?要有冲劲儿,京城遍地是机会。” 林弦看了那个保安大叔一眼。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驱赶。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保安大叔,是个好人。 保安不驱赶自己,那自己就能放心操作了。 林弦深呼一口气,先是抬手,狠掐自己的大腿。 逼迫自己掉落几滴眼泪后,又双手合十。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魂魄离体。 林弦,身为鬼差的,背后背着步枪,腰间插着刺刀的魂魄,出现在了所有讨债鬼的眼前。 随后,林弦的魂魄,伸手,把自己躯壳的眼角,刚刚掉落的眼泪,小心的捧在手里。这鬼差的眼泪,鬼魂可以触碰。 接着,他又看向魏若来。 “魏老爷子,我的躯壳,帮我照看一下,我们去去就回。” 魏若来点了点头。 “放心去吧!” “你的躯壳交给我。” 林弦点了点头。 他不再犹豫,拉着孙鼎的手腕,就往小区里走。 保安亭里的大叔,只觉得一阵异常阴冷的风吹过。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有些担心的,看向,站在小区大门口的林弦。 “这天,怎么一下子,这么冷了?” “年轻人,天冷了就回家吧!这房子就在这儿,跑不了。” 但“林弦”仍旧僵直的立在原地,双手合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区的房子…… 保安大叔,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小区内,孙鼎,正心情忐忑的带着林弦,奔赴张艺铭的豪宅。 泛海世家小区,二栋,八层。 这是孙鼎,死前,铭记在心中的住址。 一众鬼魂。 在小区里,畅通无阻的行进。 他们肆意穿墙,很快就来到了,张艺铭家的大门外。 林弦在张艺铭家,三七开的,入户大门的门口,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第一次擅闯民宅,还怪紧张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区里,都是大平层,一梯一户。私密性很好,所以就算,张艺铭在自己家,发生什么意外,嚎叫出声,短时间内,也没人会赶来……” 林弦嘿嘿怪笑两声。 一步迈入张艺铭家的大门。 后面的鬼工人们,紧随其后。 三七开的入户大门后。 是金碧辉煌的大厅,房屋整体,都是中欧结合的装修风格。 房子很大……光是客厅就有七八十平,落地大窗。 客厅没开灯是黑的,但这并不影响鬼魂们的视野。 客厅连通着四间卧室。 其中有两间卧室,都传出轻微的鼾声。 林弦的魂魄,分别把头探进两间卧房。 随后确定了。 其中一间卧房,住的是张艺铭的儿子。 另一间卧房,住的是张艺铭夫妻。 张艺铭,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人! 在林弦的魂魄,站在他身边时。 这家伙,正张着嘴,口呼吸,鼾声如雷。 他的太阳穴两边,有轻微痕迹,代表着他平时应该戴眼镜。 孙鼎,赵桂芳,跟在林弦身后。 赵桂芳的神色有些激动。 “对……就是他!” “我们的前老板。” “他睡得……真香啊……” 林弦眯缝起双眼。 “没事的……他哪怕今晚不死,也再也不会有香甜的梦乡了……” “大家站好队,孙鼎和赵桂芳,站在最前面。王翔是吧,你脸上都是伤疤,你最吓人,你蹲到床头的右边去,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老李,你把自己的脸,弄得再歪一点,坐在他身上,老张,能哭吗?你努努力,从眼眶里,再挤出几滴血泪来……” “老赵,你鬼附身的本领,我记得不错,去,去他儿子的房间,附身了他的儿子,用他儿子的身躯,把这老登叫醒。” 一名穿着黑色破旧棉袄的鬼工人,愣了一下。 “鬼差同志,那孩子,也一起下手?” 林弦看了那名鬼工人一眼。 “我又不是马匪,要来杀他全家!我们是有理有据,过来讨债的。就是要借用一下他儿子的躯壳……” “我这个人,一向遵纪守法,你不要诽谤我!” 那名鬼工人,眨巴了几下自己的眼眶。 “那阴曹地府的律法?” 林弦挑了挑眉。 “阴司律法就是狗屎!” “按照阴司律法来执行,不知要有多少冤假错案!” “作为有能力单干的生人鬼差,我只能自行,为鬼魂主持公道……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啊……” 那名鬼工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您说的这些,听起来竟然有几分道理……” 鬼工人,不再多说什么。 他听从林弦的指挥,跑去了张艺铭儿子的房间。 不多时。 张艺铭的“儿子”。 一名一米七五左右,十六七岁的少年。 走进了张艺铭的卧房。 少年的双眼,有些木讷,闪烁幽芒。 在林弦的指挥下。 那名少年,走到了张艺铭的身边,抬手,就给了张艺铭一巴掌。 被抽了一巴掌的张艺铭。 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他睡眼朦胧的,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儿子。 “小宝,你不睡觉,这是干什么。” 可就在这时。 林弦摊开手掌。 把自己手心里的几滴鬼差眼泪。 趁机,全都抹在张艺铭的眼睛上。 鬼差眼泪,足有七八滴,能让张艺铭,在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内,都看见鬼魂。 而与此同时。 张艺铭,只觉得自己的双眼,湿漉漉的。 随后他看见了,让他这辈子,难以忘怀的一幕。 鬼! 全都是鬼…… 他看见自己的床头,四周,全是面容狰狞的鬼魂。 左边是一男一女,五官扭曲,面部稀巴烂的鬼。 右边,是一个满身刀疤,满脸血污的鬼。 身上,是一个脑袋破了个大洞,有一个血窟窿的鬼。 头顶的天花板,还有一个四肢扭曲像蜘蛛的鬼,吊在吊灯上。 他错愕的张开嘴。揉了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 张艺铭,连尖叫都没尖叫。 只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林弦眼角抽搐。 他看向张艺铭的“儿子”! 那个少年,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少年,把自己的胳膊抡圆了,巴掌再次狠狠的抽在张艺铭的脸上。 这次,少年直接扇了两巴掌! 张艺铭的脸,红了,也肿了。 吃痛的张艺铭,再次惊醒。 随后他再次看见了自己的床头,前后左右上下,甚至床底,全是面容狰狞的恶鬼。 那些恶鬼,有的冲着他嘿嘿嘿的干笑,有的在呜呜呜的哭,阴风阵阵,吹得他透心凉,惊得他要魂魄,要从身体里飞出来。 张艺铭,这一次,被吓破了胆,终于尖叫出声。 他身旁穿着睡衣,风韵犹存的妻子,被他的尖叫声吵醒。 妻子撑起身,刚想开口询问! 而张艺铭已经从床上弹起。 连拖鞋也来不及穿。 直接奔向一个房间。 他推开门,冲进房间后,又立刻把门反锁。 林弦皱了皱眉,连忙跟上。 却发现,这间房屋,透露出诡异的红光。 其他的讨债鬼,在看见那红光后,都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只有林弦不受影响。 林弦皱眉,钻进了房间,这才发现,这间房,竟然被布置成了佛堂! 十几座佛像前,是亮着红色光芒的,电子佛灯…… 此刻的张益铭,正虔诚的跪在佛像前。 双手合十诵经。 林弦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他把自己的步枪摘下来。 对着周围的佛像,就是一通乱砸!!! “原来……” “你他妈的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啊!” “做了亏心事,不去补偿,在家立佛堂?” “有用吗?” “去你妈的!” “佛祖亲临,今天也保不住你,我说的。” “狗东西,回头,看着我,你能看见我!” “我们是来讨债的。” 第93章 我只是个资本家;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但张艺铭,仍旧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念诵着佛经。 “阿难,是娑婆界,有八万四千灾变恶星,二十八大恶星而为上首 ……有此咒地,悉皆消灭。十二由旬成结界地,诸恶灾祥 ,永不能入。” 林弦的喊话,张艺铭,就像没听到一样。 林弦的脸上,露出怒意。 他径直,走到张艺铭的身前。 先是默念法咒。 让自己的双手,从魂魄的状态下凝实——这也是鬼差的能力,魂体可在虚实之间转换。 随后,林弦的双手抓住了张艺铭的脸。 他用手指,强行把张艺铭的眼皮撑开。 而张艺铭,只觉得一双冰冷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颊上,接着,他的眼皮,就被硬生生拨开了。 一张并不丑陋,但表情狰狞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一个长相秀气的男鬼……但在张艺铭的眼里,这还是鬼。 他挣扎。 他尖叫。 他想把按压在他脸上的手打掉。 但却发现,那两只手,力气大的吓人。 他的眼中露出绝望,他觉得自己今晚,要一命呜呼。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 他在佛堂的门口。 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站在佛堂门口,正木讷的看着他。 而他儿子的肩膀上,竟然长着一只鬼脑袋。 那只鬼的躯体,和他儿子的身躯,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张艺铭看见这一幕。 差点又要晕死过去。 “小宝……” “我的小宝啊。” “你们这些恶鬼,有什么怨怼,都冲我来!祸不及妻儿啊……” 但就在这时。 林弦一个膝踢,顶在张艺铭的肚子上。 “你个混账,还敢说祸不及妻儿?” “祸不及妻儿的前提是,惠不及妻儿……他的锦衣玉食,国际高中,哪一个,不是靠着你赚的违心钱,才得来的?” 张艺铭的身体发抖…… “你不要瞎说,我赚的钱,都合理合法,都给国家缴了税!” “我是正经的商人。” “我给灾区捐过钱,我帮贫困山区建过学校,我虽然也拖欠过税款,但最后都按时缴纳了。” “我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没杀人放火,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林弦冷哼一声。 “没做亏心事?” “那你见到我们跑什么?你又在家里立什么佛堂?” “你当真问心无愧?” 张艺铭张了张嘴。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真没做什么?” “我就是个生意人。” “我承认,我之前,开互联网公司的时候,曾经投资了四五个游戏,靠着其中的两个游戏赚了几个亿。其他的仨游戏,没挣钱,亏了,我就找了个借口,把那几个游戏开发组的员工,全都给开了,我还特意吩咐财务,让财务只给了他们,最低的赔付,好像是……只给了那些程序员,两个月的工资!” “那是我记得的,自己做过的最可恶的事情了。” “那几年,市场行情好,我年轻气盛,觉得每一个项目,都应该挣钱!” “但后来回忆起这件事,我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 “不过那几年,市场行情好,那些程序员,被辞退了,也不怕找不到新工作。” “我是个生意人。” “一切以利益为准。” “有时候真没办法,面面俱到,当个善人。” “老话说的好,慈不掌兵,义不带财……” “而且,和我朋友圈的其他老板比起来,我真的已经算好的了,鲁荣能源的宋老板,他之前是做水产生意的,他才是真的黑,他当年,雇渔民,帮他打鱼,合同中写着,出海期两年,保底工资每年四万五,两年就是九万,捕到鱼后还有提成。” “那是十五年前的工资,待遇在字面上,相当不错。但是他当年,玩了个文字游戏,他在附加条款里写,如果渔民钓到的是鱿鱼,工资算法,就变成,每月一千工资,外加每吨四百元的奖金,当时海上风浪极大,再加上,渔船的船长,都是宋老板的人,在船长的操作下,被雇佣的渔民,几乎只能捕到鱿鱼!”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渔民,每个人,一个月最多也就三千块左右的工资,有些时候,累死累活,一个月下来,只有两千块。但因为签了合约,那些渔民,还是要给宋老板,打工两年……而那两年,鲜鱿鱼,售价不菲……宋老板,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在我们的朋友圈里,不是个案!” “我真的,已经很有良心了。” “我是个商人啊!” “从古至今,商人都这样啊。” 林弦都被气笑了。 “原来,你们资本家的圈子,是比着谁压榨员工,压榨得厉害啊!” “真他娘的缺德!” 张艺铭,此刻也哭嚎起来。 “缺德不缺德的……市场他娘的就是这样!” “我们压力也很大啊!” “如果你不去狠狠的压榨员工,你的企业,就竞争力低下,你的成本高,开价就高,别人的成本低,那开价就地;到最后就是劣币驱逐良币……公司死了,破产的是老板。” “去压榨员工,可能会陷入一个,竞争压榨的螺旋……但是大家都这样啊!这个市场就这样啊!别的公司都九九六,凭什么我的公司,不能九九六,别的公司,都大小周,凭什么我的公司,不能大小周,别的公司都加班加点,凭什么我的公司,不能加班加点……” “市场他就这样!大家都在卷!都在竞争啊……” 林弦冷冷的看着张艺铭,从眼角掉下的眼泪。 “说的真动人呐!” “我要不是打工人,我他妈的都要同情你了!” “说得这么感人,我差点以为,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最晚可能加班到凌晨四点,拿着微薄薪资,住着地下室,一身劳碌病,不知道哪天加班就会猝死,在京城活得不如狗的人,是你们这群老板呢。” “我差点以为,女儿重病,补偿款被拖欠,房子烂尾,为了女儿,只能被逼无奈跳楼的,也是你们这群老板呢?” 张艺铭,此时愣了一下。 “你……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被逼无奈跳楼?” 林弦的嘴角上挑,他嗤笑一声。 “原来你知道啊……” “你刚刚看见了那么多冤鬼,就没觉得,有谁眼熟?” “你既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为什么看见诸多鬼魂,站在你床头的一瞬间,就跑进佛堂?” 林弦抬起手,抡圆了胳膊,先扇了张艺铭一巴掌。 随后他才转过头。 向着佛堂门外的那些鬼魂,招了招手。 “来啊!” “进来啊。” “不就是他,拖欠你们的补偿款。” “冤有头,债有主,进来管他要钱!别他妈心疼资本家。先心疼心疼你们女儿,心疼你们自己!” 而这时。 佛堂门口。 孙鼎和赵桂芳,两口子,也被其他的讨债鬼,推进了佛堂。 那对鬼夫妻,一开始还有些许的局促不安。 但他们看着瘫坐在地上,被林弦提着衣领子的张艺铭后,表情很快就冷了下来。 赵桂芳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跳楼时,本就摔得比孙鼎,更加惨烈,此刻情绪激动起来,糜烂的脸上,竟渗出鲜血…… 她跑到张艺铭的身前。 张艺铭,则被那张脸,吓得,身体使劲往墙角蜷缩,吱哇乱叫。 “张总!” “你还记得我吗?” “我十七年前,进入的“博艺”公司,你的公司……” “那时,公司的规模还不算大,主攻互联网,承接软件开发,互联网游戏的业务……” “公司是初创公司,你作为大老板,业务,商务,两手抓,那时候,你总是很忙,但还是会抽空,给我们打鸡血,带我们去吃夜宵。” “你跟我们说,公司正在发展阶段,我们每个人,都是公司重要的成员,我们想要的一切,一定会通过公司和我们的双手,得偿所愿……” “可是后来,公司做大了,我们也老了。” “你要裁员,我们也接受。” “可为什么,连正常的补偿金,都不肯给我们。” “我们为这个公司,工作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学生时代结束后,所有的青春年华,都在公司度过……我们兢兢业业,不迟到早退,不偷奸耍滑,让我们带的实习生,我们也倾其所有……我甚至,在跳楼前,才知道,我得了肠癌……医生说,这可能和我之前,长年累月的加班和饮食不规律有关……我矜矜业业的工作,可为什么,公司却不肯让我,落个善终?” 张艺铭,想把自己的眼睛蒙住。 但他每次刚把自己的手抬起。 林弦的巴掌就扇了过去。 逼迫他看着赵桂芳,那张血淋淋的脸,让他听赵桂芳讲话。 由于林弦抽在张艺铭脸上的巴掌太多,用力太大。 张艺铭的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满嘴的鲜血。 他此时又被林弦,薅着头发,把头抬起……看着赵桂芳那张血淋淋的脸。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家里这么困难。” “这种事,都是财务处理……” “按照劳动法,或许是应该赔偿你们2n的赔偿金,但是京城的所有公司,裁员,能赔偿n的,都是赔偿n,哪有企业,愿意增加成本?” 但就在这时,林弦的巴掌又举了起来。 张艺铭,看见了林弦抬起的巴掌,疯狂摇头。 “我的错……是我的错。” “你们女儿的医药费,我全担了,全担了……我还会动用我全部的人脉,帮她找骨髓配型,你们今天不来找我,这些事,我也会做的,我看到了新闻,记者也尝试联系过我,我也觉得很难过……我拜佛的时候,甚至也给你们念经祈福了,希望你们早日超度!” 赵桂芳,狰狞的脸上,这一刻落下血泪,她哭着摇头。 “可我们,最开始,不过是想要,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赔偿款……” “孙总,你的“善良”和“公道”,来得太迟了些,我和我丈夫都已经死啦。” “不过死了也好……你们……再也没办法欺负我们了……” “年少时,没读懂过《硕鼠》,现在终于懂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硕鼠硕鼠,无食我麦……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赵桂芳身后的一众讨债鬼,神色凄哀一片。 林弦的拳头摊开又握紧…… 他忽然想起来,魏若来说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世界应该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草是绿的,天是青的,人,至少他妈的能活得像个人啊! 打工人,应得的赔偿款,不应该是等人死了之后,才能要回来…… 第94章 我当年也是热血少年郎;我们绝不原谅 林弦叹息着。 眼神中,露出无奈。 他叹了一口气。 又狠狠地瞪着张艺铭。 他拽着张艺铭,本就不算茂盛的头发。 “为什么,之前,不好好赔偿,被裁员的员工的赔偿款。” 张艺铭,错愕的看着林弦。 “我说了啊……” “市场都这样,大家都这样。” “就像合理避税,这在市场里,叫合理压缩成本。” 林弦嗤笑一声。 他抬手一巴掌,抽在张艺铭的脸上。 “我觉得不合理。” “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随后林弦,招了招手。 所有的讨债鬼,工人鬼魂们,都聚集了过来。 林弦略微沉思,随后,伸出手指。 点在了张艺铭的眉心上。 张艺铭,没等反应过来,就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一个披着军大衣的工人鬼魂,挠了挠头。 “你这是干啥?让他睡着了?”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鬼差的基本手段,梦魇之术。” “一些冤鬼,甚至也可掌握。” “梦魇之中,鬼魂可以进入。” “去……去他的梦里……揍他!” “揍到他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那些工人鬼魂们,先是一愣。 随后他们都笑了起来。 那笑容,一个赛一个的狰狞。 他们走到张艺铭的身边,身体扭转,一个接一个的,钻入张艺铭的脑海。 明明已经晕死过去的张艺铭。 身体抽搐,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老婆,救我啊,老婆。” 一个还没来得及钻进张艺铭脑子里的鬼工人,挠了挠头。 “别喊了。” “你媳妇,早就被我们弄晕过去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都是正经的工厂工人,没对你媳妇儿做什么下三滥的事。” “我们只针对你这个黑心资本家。” 随后那个鬼工人,撸起袖子。 “兄弟们,等等我,是时候,让这王八蛋,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咱们工人有力量,什么是,资本家的工人爷爷。” “揍他!!!” …… 张艺铭,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儿,额头泌出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他的眼角,也落下泪来。 他在梦魇中,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一边哀嚎,一边忏悔。 忏悔自己从小到大做的错事。 从小时候,偷看邻居姐姐洗澡,到中学时代,偷拿母亲零钱,再到大学时期,脚踏两条船,伤了姑娘的心;还有大学期末时的考试作弊……各种他曾犯过的错,他都说了个遍。 林弦在一旁听着。 挑了挑眉。 这家伙,真算不上,罪大恶极的罪人,他最多算是个没良心的资本家…… 不过资本家,好像都没什么良心。 若是论“罪”,他也比不上,当年下岗潮时期,那些真正黑心的厂领导! 那些厂领导,才是真正的丧尽天良。他们知晓自己把工人的赔偿款,退休金,安置费,卷走之后,那些工人,会遭遇什么……但他们毫不迟疑的卷钱跑路,背叛亲友,背叛国家…… 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事,就是犯罪,所以他们才卷钱之后,直接移民海外……他们在国外花费的每一分钱,都沾染着东北,华北工人的血汗…… 他们才是真正该死之人! 林弦抬起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孙鼎。 “你想让张艺铭死吗?” 孙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要是今晚死了。” “我女儿的医疗费,又没着落了。” “而且,如果他该死的话,那全国的老板,不知道该死多少个。” “他说的没错,市场就是这样,时代就是这样!” “也许,未来会好吧……会更公平一些,在京城奋斗的年轻人,能更有希望一些……” “如果可以,我希望,张总,不仅能把我们夫妻俩的赔偿金补上,我希望,当年被裁员的所有同事,都能拿到他们应得的赔偿金。” “这样的话,我和我妻子的跳楼,也能更有一点儿意义!当年的同事……大多也过得不太好!” “中年失业的大家都不容易;体力好的参加“铁人三项” 外卖,快递和网约车司机;年纪大的参加“吉祥三保”, 保安、保洁和保姆;心有不甘的参加“创业三部曲” ,摆摊,开店和自媒体,大部人又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们如果能拿到应得的赔偿金,日子或许能好过一点儿!” 林弦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这混账资本家,还没想明白,我要的答案。” “这很难吗?” “只是要他把员工当成和他一样的人罢了。” …… 而就在这时。 在地上打滚儿的张艺铭,忽然哭嚎。 “工人叔叔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补钱。” “从我公司裁员的员工,该补偿他们多少钱,就补偿他们多少钱……我给他们补上,都给补上。” “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的钱,是我,得意忘形……挣了点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没有员工,我是个什么东西啊我……我就是个站在风口,才飞起来的猪!时代红利吃尽了,却丢了良心……因为自己是老板,就觉得能骑在员工脖颈子上拉屎,我简直是个畜生!” “我最开始想建立的公司,就是因为,看不惯前老板的恶心嘴脸!所以,我想当老板,我想建一个公司,员工们,人人平等,大家和谐友爱……能制造出好的产品,所有的员工,也都能因为这份工作,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我一开始,明明也曾是个,讨厌权贵的热血少年郎。怎么最后,就变成了当年最讨厌的那种人呢!” …… 林弦抬起手,食指,再次按在张艺铭的脑门儿。 张艺铭的身体,得瑟了一下。 他的眼皮微微颤抖。 可怕的梦魇,在这一刻。 终于结束了。 但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林弦冷冷的看着他。 “梦魇已经结束了。” “但你的承诺,你记得吧。” 张艺铭,点头如捣蒜。 “我记得……” “孙蓓涵的医疗费!之前公司裁员,裁掉的那些员工,我亏欠他们的赔偿款。” “我补上,我都补上……” 林弦歪了歪头。 张艺铭,立刻又多加了一句。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林弦这才点了点头。 “钱……什么时候到位?” 张艺铭咽了一口唾沫。 “孩子的医疗费,明天我就打过去。” “裁员员工的补偿金,因为要找财务,索要名单,一个月,不,一周内,全部到位!都到位……” 林弦蹲下身子。 盯着张艺铭的双眼。 “好,记住你的承诺。” “如果你违约……” “我……我们,天天过来找你,天天站在你的床头。让你日日夜夜,都不敢闭眼。” 张艺铭,抖抖擞擞的点头。 林弦这才满意的站起身。 冲着所有的鬼魂,做了个手势。随后扭头就走…… 他像是偃旗息鼓的将军,带着将士们离去。 而就在所有的鬼魂,都跟着林弦,扭头离去的时候。 佛堂里的张艺铭,忽然哭喊出声。 “孙鼎,赵桂芳……”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我……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逼死你们啊!” “你们埋在哪儿啊!我想去祭奠你们。” 他的哭嚎,悲伤而持久。 但是无人回应…… 已经离开了张艺铭家,走在小区里的,一众鬼魂。 此时有鬼工人,在林弦身后,低声开口。 “鬼差同志,你说,那个资本家,是真的悔过,还是怕了……” 林弦眉头微皱。 “谁知道呢,都有吧!” “但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讨债,是成功的。孩子的治疗费有了着落……” “话说回来,你们的债主,诸位打算怎么报复!” 林弦身后的鬼工人,愣了一下。 随后他们给出了统一的回答。 “让他死!” “他们和张艺铭,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们厂的厂领导,卷走了,我们厂工人,一千多万的安置费,那个冬天,我们工厂,二百多户工人家庭,因为没钱买煤,有的被冻伤,落了终身残疾,有的像我一样,被活活冻死。这仇怨,没法善了!” “我们一家,是吃了老鼠药,自杀的,我们夫妻双双下岗,想找工作但是没有技能,不停到亲人家中蹭饭,但是亲人们,也不富裕,我们夫妻受够了白眼,女儿饿的面黄肌瘦,做梦都想吃一口肉,那天春节,我和我男人,商量好了之后,给女儿,做了一顿烧猪肉,我女儿,稚气的小脸上满是幸福。可她不知道,这顿饭里,有我和她父亲,含泪放进去的老鼠药……当年真的是没法活了,没法活了……城里没活,乡下没地,穷啊!都穷啊……” “我们不原谅他们,没办法原谅他们……那些厂领导,害死的不止是我们,您看见的是三十来个鬼工人不肯投胎,你看不见的地方,你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太多工友没熬过那个冬天,太多工友,没有活路,选择自杀,我们不原谅他们啊!绝不原谅……” 第95章 他外号殡仪馆柯南;一群鬼孩子? 林弦面色凝重的微微颔首。 他知道,这群工人鬼魂,恨透了当年的那些黑心厂领导。 他们恨不得,把那些黑心厂领导,千刀万剐。 此事绝对没办法善了。 林弦魂魄的眼瞳位置,闪烁幽光。 今晚看来也是没可能,回“心动小屋”,好好休息了! 自己还是得回殡仪馆。 那伙“黑心厂领导”,“周扒皮”的名单,越早确定清楚越好。 而就在林弦带着众多讨债鬼,走出小区。 往自己的躯壳的方向走的时候。 林弦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绕着自己的躯壳,转圈。 那身影,偶尔还抬起手,戳戳自己的脸。 自己躯壳身边的魏若来,神色凝重,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林弦躯壳的肩膀上,看他的姿态,是准备随时,用鬼附身,接手林弦的躯壳。 林弦,连忙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他在身后,众多讨债鬼,惊愕的目光中。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自己的躯壳。 小区门口保安亭的保安,只觉得又是一阵阴风吹过,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而与此同时。 林弦的躯壳,也被他自己的魂魄,重新接管。 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戳向自己脸颊的手。 “你在干什么?” 林弦的面前,是一个长相古典,丹凤眼,一头黑色长直发,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女子。 这个女子……也是林弦的熟人。 “恋综节目”的二号女嘉宾,陈芷蕊! 林弦对这位女嘉宾的印象不多,也没怎么接触过。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陈芷蕊。 陈芷蕊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跟拍摄像。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青年。 是林弦不熟悉的一位摄影师。 陈芷蕊,此刻看着林弦,凶戾的眼神,明显被吓了一跳。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 林弦这才松开了他抓住的陈芷蕊的手腕。 陈芷蕊,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红色手印——林弦刚刚抓出来的。 “你手劲儿真大啊!入殓师。” 林弦嘿嘿笑了几声。 他抬手比划着。 “手劲儿不大不行啊!” “你知道,处理尸体的时候,很多尸体都是僵硬的,我们得把烂肉撕开,有时候还要用锤子,敲骨头……入殓师,可是个体力活。”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跟拍摄像师手里提着的摄影机。 他到现在,仍然没有忘记,自己和恋综导演组,签订的合约。 没有忘记,自己的“人设”! 导演组,承诺给他一百万,把他揣兜儿里,他绝不可能把导演组踹沟里。 不过让林弦意外的是。 陈芷蕊,并没有露出嫌弃或是排斥的神色。 这让林弦有些意外。 “你来这边,是和哪一位男嘉宾,过来约会的吗?” 陈芷蕊看了一眼旁边的摄像头。 “不是的……我来这边,是来给大家买告别礼物的,开车的时候,恰巧看见了你,和你打招呼,结果你不理人,我就下车过来看看。” 林弦挑了挑眉。 “告别礼物?你要退出节目的录制?” “这是不是代表着,要有新的女嘉宾进来了?” “不应当啊,你退出的话,那“精英哥”,怎么办?我看观众都在嗑你俩的cp,“精英哥”年纪不小了,你不能耍他啊!” “我看了网上的爆料,“精英哥”的确离过婚,有一个闺女。他再耽搁几年,家里小孩儿,都要到能参加恋综的年纪了。到时候父女俩一起上恋综?女儿给爹找女婿,老父亲,给女儿找后妈……后妈和女婿,没准年纪一般大……诶!那画面,想想就刺激……” 陈芷蕊,眼角抽搐了两下。 “你……原来还敢看节目的观众评论啊……” “你刚刚说的这些,雷恩,可是都会听见的。”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 “我确实和雷恩,约会过几次!” “但目前,还没有太来电……我总觉得,雷恩,选择我,是因为小屋里,没有别的女嘉宾了。” “梁医生和婉莹,几乎锁死了;白乔楠……雷恩和小马,原本都想和她接触,但她来了小屋,就一直在加班,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都和你在一起;陶陶的情况,和白乔楠差不多,陶陶的心思,也都在你身上;你同时和两个女嘉宾,暧昧……那雷恩和小马,能选择,不就只剩下我了吗?” 林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他想给自己辩解。 但陈芷蕊摆了摆手。 “你不用和我解释哦。” “这是恋综节目,你想多接触几个女嘉宾,也是正常的。” “还有,我不是退出录制,我是因为工作缘故,要出差几天,不过新的女嘉宾,的确要来了,节目组的人说的……为了增加原嘉宾的竞争意识,他们安排了五号女嘉宾!” “等我回来的时候,小屋的情感线,估计会更加复杂。” 林弦点了点头。 “复杂点好啊!复杂点,有节目效果……” “对了,你要去哪儿出差?“ 陈芷蕊,抓了抓自己秀丽的长发。 “去江南,金陵……也是我的老家。” “你好像不清楚我的职业,我是一名律师……没想到,这次回家的机会,是靠着工作,争取来的。” “嗯?你在看什么?” 陈芷蕊,刚刚就发现了,林弦一直在环视四周。 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我在找你的车……” “你要是能载我一程,我就不用蹬共享单车了。” 陈芷蕊,一下子被林弦给逗笑了。 “你不说出来,我也会带你回小屋的。” “反正顺路……” 林弦摇了摇头。 “不……不顺路。” “我要回的是殡仪馆。” “陈律师,能送哥们一程吗?” “殡仪馆的尸体,还在等哥们儿回去处理呢。” “哥们儿早回去一会儿,那些尸体,就能早些时候入土为安,他们的家属,也能少些煎熬的等待……” 陈芷蕊,小嘴微张。 似乎没想到林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人无语的时候,会笑出来的那种笑…… “我觉得你在道德绑架我!” “但我这个人,确实容易被道德绑架……上车吧!我的车就在旁边。” 林弦的脸上,终于露出璀璨的笑容。 这个时间,可没有地铁了。 有蹭车的机会,林弦,自然不会错过。 陈芷蕊的车,就停在路边。 是一辆黑色的,大型suv(越野车型)奥迪汽车! 林弦自然而然的,坐上了副驾驶。 跟拍摄影师,坐在汽车后座。 但让跟拍摄影师眉头紧蹙的是。 他在上车后,就觉得冷嗖嗖的。 好像前后左右,都有阴风,往自己衣服里钻。 他不知道的是。 跟着林弦,一起上车的,还有那三十来位工人鬼魂。 他们挤在车厢里。 车厢里,挤不下的,就趴在车顶上,吊在车底…… 他们生前都是工人。 变成鬼魂后,身躯同样坚韧又强壮。 陈芷蕊,也发现了车厢里的异常。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一脚油门,奥迪汽车就向着殡仪馆的方向驶去。 林弦坐在汽车副驾驶,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金陵的案子是什么案子?” 陈芷蕊,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一家工厂的破产重组清算……” “案件的情况,还挺复杂的。” “工厂之前是国有工厂,前厂长,窃取订单,自己发财!案发后,前厂长,畏罪自杀;工厂,经过一次破产重组,但效益仍旧不好,怪事频发,有人说,工厂闹鬼……” 陈芷蕊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虽然她不说话了,但车厢里,却热闹了。 车厢里的工人鬼魂,在听到工厂两个字后,就变得群情激奋起来…… “又他娘的是黑心厂领导。” “这些畜生,都是靠着同样的手段挣钱啊!和我们工厂,当年的遭遇,一模一样;国有的工厂,明明是接外国人订单给国家挣外汇的。结果,那些黑心厂长,自己设立小厂偷走订单,自己发财,国有的厂子就这么被逼着倒闭了。当年我们夫妻,就是因为王八蛋厂长,这样的操作,双职工下岗!” “我家也是,那年,我儿子,刚上高中,为了凑儿子的学费,我媳妇,大冬天的去打零工,我打两份工每天睡四个小时。过年的时候,我在饭桌上对这一家子说,要实在熬不下去了,锅里放耗子药一家都死了得了。后来我打零工摔断了腿,为了不连累孩子,耗子药我自己一个人吃了……” “我们厂是当年是当地最有名的国有地毯厂……做的精美的古典花纹地毯,波斯地毯那种,纯羊毛的,自主设计,染线,织布,上胶,扎毯,电剪子片花纹的沟壑,上底布。工艺考究。工友们,都干劲十足,比赛看谁能干。人心淳朴。厂里的女工们,为了赶国际订单经常通宵加班……但是厂子最后还是倒了,不是我们这些女工,没本事,好东西卖不出去,是被厂长偷走了设计!偷走了工艺!偷走了订单!老外冲着驰名商标来的,以为是大厂做的,其实是小作坊黑心厂长做的,用国家名牌中饱私囊。” “工厂倒闭了,厂长再挣一笔遣散费和卖地钱,对厂里朴实的员工敲骨吸髓。这就是这些混账干的事情!” “职工都知道厂长干的坏事,但都无可奈何,因为这样干的厂子太多了,职工们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厂子从辉煌到没落。我当年,也在地毯厂,我那时候,常跟我闺女说,以后,要给她买一块儿地毯当嫁妆。后来工厂倒闭了,我闺女说,她不想要地毯了,她只想要厂长的骨灰盒……” “这都不算什么,我们制药厂,破产清算时,职工档案被盗了!去你妈的,这得要多高的智商才能想出这损招!别的厂子,找借口,找的也是,电路老化失火,水管爆了装档案的地下室全泡了的,开车转运档案掉河里的……被盗了?小偷,偷你丫的职工档案啊……没档案,所有的工人,全都按临时工安置。这样,厂里的领导,又能多捞一些……” “那个年代,闹离婚和煤气中毒都是家常便饭。嘿嘿……生了一辈子煤的东北人,怎么会煤气中毒全家绝户?” …… 车厢里,凄哀一片。 林弦这时才意识到。 这群鬼工人,心中的怨怼,有多深刻。 自他们在大下岗的洪流中,被逼死之后,他们的时间,便一直停留在,工厂崩塌的那个季节…… 那是一个漫长的季节。 他们的生命,都在那个季节冻结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把他们本来稳定的生活,和他们的性命,一起碾作齑粉! 魏若来幽幽的声音,也在此时,传进林弦的耳畔。 “这些工人,在人间辗转漂泊这么长时间,其实已经接受了,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工人身份,已经被时代抛弃……但他们不能接受的是,那些坑害他们的,混账畜生,还在逍遥法外!肆意人生……这不公道!也不公平!” 林弦微微颔首,轻声呢喃。 “知道了……我一定会为诸位,讨个公道。” 而就在林弦,回应魏若来的时候。 奥迪轿车,一个刹车,猛地停下。 陈芷蕊,回头看着林弦。 “殡仪馆到了。” 林弦回头,看着陈芷蕊,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多谢……” “要不,进去坐坐。” “歇一会儿,喝口水。” 陈芷蕊,抬头,看着坐落在黑暗中的殡仪馆。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林弦呵呵笑了两声。 “来都来了,你别跟我客气。” 但让林弦意外的是。 陈芷蕊,沉思片刻,竟然点了点头。 “也行!” “金陵的那个厂子,据说闹鬼,我正好来殡仪馆,练练胆子。” “我跟你进去。” 这一次,轮到林弦的面色一变。 他眼角抽搐了两下。 “不是,我就跟你客气一下。” 但陈芷蕊,已经下了车。 “但我当真了……” “我还真的口干舌燥,想喝茶了。” 林弦无奈。 只能下车,带着陈芷蕊,往殡仪馆的业务区走。 跟拍摄影师,欲哭无泪的跟在后面。他很困惑……他明明是负责跟拍陈芷蕊的……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也跑殡仪馆来了。 自从男四,加入“怦然心动”这个节目后…… 节目组的跟拍摄影师,不是来殡仪馆练胆,就是碰上凶杀案! 摄影组的摄像师,偷偷给林弦起了个外号——殡仪馆柯南! …… 而就在跟拍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 走在最前面的林弦,也是面色一变。 因为他刚走进殡仪馆。 就看在了,站在殡仪馆大院儿里的曹老鬼和胡衡…… 他俩“还阳”的时间,要结束了。 只是胡衡的身后。 还站着一群孩子……孩子!没错,都是孩子,鬼孩子。 零零散散的,竟然有大几十个,年纪大的,看上去十二三岁左右的样子。 年纪小的,才三四岁,身上穿着肮脏不堪的公主裙! 有一个看上去,也就四岁左右的卷发小姑娘,怀里还捧着铁盒的奶粉罐子…… 这些鬼孩子的身上,带着刺鼻的硝烟味儿! 第96章 女儿,向东方飞奔;下辈子,别再出生在战乱的国家 林弦瞪着胡衡。 他知道,这群鬼孩子,是胡衡带过来的。 因为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小姑娘的魂魄,像个考拉一样,抱着胡衡的小腿。 而胡衡,则是一脸委屈无奈的表情。 林弦咽了一口唾沫。 他回头,笑眯眯的看着陈芷蕊。 “我一会儿有私事,要处理。” “你能喝完了茶,自己走吗?不走的话,在业务区,等我回来也行……” 陈芷蕊面色一变。 “你们殡仪馆,安全吗?” 林弦眉头微蹙,像是在认真沉思。 “还行吧!没死过人,但全是死人……” 接着,不等陈芷蕊拒绝。 林弦已经拉着陈芷蕊。 把她带到,造型像“棺材”一般的,业务区大楼,在业务区大厅里,林弦给她和摄影大哥,拉来两个凳子。 接着,林弦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两瓶矿泉水和一个袋装茶叶。扔到陈芷蕊的怀里! 随后,林弦扭头就奔向殡仪馆的大院儿。 这一通操作。 把陈芷蕊都看懵了。 她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摄影大哥。 “他平时,也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摄影大哥,从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知道啊!这摄影机,都拍着呢!他好歹演一下啊……他不是看观众评价吗?他不知道,有些论坛上,骂他的帖子,都有上万条了吗?”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里。 弹幕涌动。 “退!退!退!我不晓得白乔楠和陶星璨,为什么眼瞎,但是你不要动我的陈芷蕊,这些女嘉宾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陈芷蕊。” “天呐,姐妹,我也一样,我好爱陈芷蕊的长相,她要是也看上了男四,可怎么办啊!我接受不了……我喜欢她和雷恩。” “对,我也是,雷恩除了年纪大一点,没有缺点了,绅士,体贴,还有钱……这个男四有什么?他说请你喝茶,之后,会把你拖进殡仪馆里,并扔给你两瓶矿泉水和一袋茶包。妈蛋,两瓶矿泉水,怎么泡一袋茶啊!” 【(绿色)怎么泡不了?拿个大瓶子,让两瓶矿泉水变成一瓶,不就能泡了,你们这群活人,真是死脑筋……还有,白乔楠和陶星璨,怎么就眼瞎了,明明最有眼光的就是她俩。】 “规则怪谈应验了!摄影机,一旦进入殡仪馆,绿色的弹幕就会出现。” 【(绿色)你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报出来,你不仅能看见绿色的弹幕,我还能让你看见眼冒绿光的我。】 “报警,这必须报警,他们这是在威胁骚扰。” 【(绿色)报,你们去报,能把我们抓到,算我们输,我现在已经是男四的死忠粉了,务必要和你们这群黑子,对抗到底。】 “救命啊,你们到底粉他什么?粉他一身尸臭?粉他穷酸刻薄?还是粉他那张脸……这张脸确实还不错,但其他的硬性条件,抛不开啊!” 【(绿色)呵呵,说了,你们也不懂!等你们懂的那一天,你们会和我们一样,心甘情愿的,为他反黑!】 …… 在直播间的弹幕,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林弦已经狂奔到了胡衡的身前。 他也不想这么着急。 但是没办法。 曹老鬼和胡衡,所剩的“还阳”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马上就要,返回阴曹地府。 但这群鬼孩子。 明显不会跟他们俩一起走。 胡衡回了阴曹地府,这群鬼孩子,只能自己接手…… 林弦刚进殡仪馆的时候,就发现了。 这群鬼孩子,怨气极重。 保不准,哪一天,哪一个,就变成了“厉鬼”! 这群鬼小孩儿,留在殡仪馆,每一个,都是危险的“炸弹”! 林弦咬着牙,跑到了胡衡的面前。 他抓着胡衡的衣领子。 “哪儿来的?” “我问你这群鬼小孩儿,哪儿来的。” 胡衡的身体颤抖。 “街……街上捡的……” 林弦眼角抽搐,张了张嘴。 “你去街上,捡这玩意儿啊?” 胡衡咽了一口唾沫。 “就在北新桥,他们站在天桥底下,特别明显……” “那怨气,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我寻思着,京城这一片儿,不是鬼差大人,您的管辖地吗?” “放任他们在外头,也容易给您惹麻烦,就带回来了。” 林弦眼角抽搐。 他怒不可遏。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胡衡说的话,竟然有几分道理。 一旁的曹老鬼,微微躬身。 “大人呐,这么多怨气深重的鬼孩童,流放在外,的确更危险。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 “鬼差也有镇守一方阴阳平衡之责!” “而且,我刚刚估数了一遍。一共八十六个鬼孩童,都是超过七天,未入阴曹地府的怨鬼……” “这是大业务!要是您把这群鬼孩子都超度了,能赚不少阴德。” 林弦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不得不说,曹老鬼的确是了解自己的。 林弦低下头。 看向身边的一个鬼孩童。 那个孩童,也就四五岁的年纪,满身疮痍,铁片扎在他的肉里,身上还有火焰灼烧的伤疤,他的身体是破碎后,又拼凑在一起的。 这代表他死亡时……肉身支离破碎! 他身上染着血渍的衣服,勉强能看出米老鼠的印花。 但最吸引林弦注意力的还是孩童的卷发,和异域的面孔! “这……好像不是咱国家的小孩儿吧!” 此时,一个年纪稍大,大概十一二岁的,满身血污,手里死死抓着一个塑料袋的女孩儿魂魄……小心翼翼的靠近林弦。 她抬起手,指向西方。 她带着别扭的口音,断断续续的开口。 “我们……从西边……过来……走了……很远。” “家乡……在打仗。” 林弦意识到了什么。 在这个时代,华夏国境以外。 还有小国,在遭遇着战乱,妇孺孩童,不得幸免。 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会中文?” 那个女孩儿的鬼魂,落下血泪。 “路上……学的……一点点……” 林弦看向女孩儿手里提着的塑料袋。 那塑料袋和女孩儿,血肉模糊的手掌,黏在一起。所以在她变成了鬼魂后,仍然提着这只黑色的塑料袋。 “这是碰见,真正的洋鬼子了!” “这个……塑料袋里装的什么?食物?” 女孩儿的鬼魂,用了好一会儿,才理解林弦的问题。 她摇了摇头。一边比划,一边开口。 “里面……我的……爸爸!” 林弦瞪大了双眼,一时语塞。 好一会儿后,林弦才咬着牙,继续开口。 为了让女孩儿能明白他的问话,他也加上了手部动作。 “为什么,来这里?” “《鬼吏书》上写着,鬼魂也有属地原则,在自己的家乡,也能踏上黄泉路,去阴曹地府。” 女孩儿低下头,看着和她血肉模糊的手掌,黏在一起的塑料袋。 “敌人……变成的……恶鬼……追杀我们……” “被枪……杀死的爸爸……又被他们吃掉了……” “恶鬼……追杀……我们……要吃掉……我们。” “爸爸,被吃掉前……让我们……往东方……飞奔……” “爸爸说……东方有……厉害……和平……安全的……大国……” “爸爸说……女儿……下辈子……不要……出生在……迦南……我们原本的……家乡……不要出生在……被战火笼罩的国家……下辈子……要幸运,要能够长大成人!” 第97章 战争开始了,我的童年结束了 林弦的面色有些难看。 这个女孩儿魂魄的中文并不好。 说的汉语,断断续续。 但她努力的,把话语说得清楚。 她眼眶的位置,是黑黢黢的两个洞。林弦看不到她的眼神;她的面庞在诉说这些时,也很平静。 但不知为何,林弦在这张平静的脸上,却能感受到隐藏着的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林弦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恶鬼追杀,颠沛流离……你们跋山涉水,就是想要在此地转世投胎吗?” 林弦扭头看向一旁的曹老鬼。 “我记得《鬼吏书》上写着,各地鬼魂,分大区管理,我有权限,庇佑这些鬼孩子的平安吗?” 曹老鬼,皱了皱眉,似在努力思索。 “大人,我在4824号野鬼村,这么多年,说实话,一个洋鬼子都没看见过。” “但据我所知,冥府,无限之广;仅以五方山脉,为界分割!” “五方鬼帝,分掌五大区!” “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掌管东区——东区坐落山脉,“桃止山”,鬼门关!” “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管辖西区——西区坐落山脉,嶓冢山!” “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掌管北区——北区坐落山脉,罗酆山!” “南方鬼帝,杜子仁,掌管南区——南区坐落山脉,罗浮山!” “中央鬼帝,周乞、稽康,掌管中央辖区——冥府中心区域,坐落山脉,抱犊山!” “咱华夏鬼魂,死后所去的阴曹地府,是在冥界的最中心区域,由东方界山,桃止山;北方界山,罗酆山;中央界山,抱犊山,三方界山,圈出来的位置,就是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由酆都大帝,直接管辖。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北方鬼帝,张衡、杨云;中央鬼帝,周乞、稽康;协助管辖……咱华夏鬼魂,死后,所去的阴曹地府,在无边冥界,其实是最为繁华的地方……不过是,阶级森严了一些,投胎程序黑暗了一些;阴司规矩多了一些……” 林弦面色诡异的看着曹老鬼。 他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说,阴曹地府,完全是封建时代的做派……底层鬼魂,被剥削压迫,不如猪狗。” 曹老鬼讪讪的笑笑。 “咱的阴曹地府,的确如此……” “但其他大区,那还不如阴曹地府呢。”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全靠同行衬托。” “咱阴曹地府,像是封建王朝;而其他大区,是彻头彻尾的,蛮荒时代!” “西区厉鬼横行,鬼魂投胎的资格,是靠拳头抢来的,各种鬼魂,结成团伙帮派,厮杀斗狠。” “南区,还处于奴隶主时期,没有鬼吏,但有世袭传承的贵族和奴隶,生前是贵族的,死后是鬼贵族;生前是奴隶的,死后是鬼奴隶;鬼奴隶想要投胎,需要鬼贵族,首肯同意,就算投了胎,也是当奴隶,给投胎的鬼贵族,继续当牛做马……” 林弦闻言皱了皱眉。 曹老鬼则小心观察着林弦的神色,继续向林弦诉说,他知晓的冥界的情况! “五方鬼帝,在人间,流传的名字,也多种多样,西方两位鬼帝,赵文和,王真人;在他们西区,不叫这个名字,西区的鬼魂,管他们叫哈迪斯;撒旦……” “南方的鬼帝,杜子仁,在南区,被鬼魂们,尊称为奥西里斯,他豢养的那只爱犬,被南区鬼魂,认成了他的儿子;还给那只狗,起了个名字,叫什么,阿努比斯……” “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北方鬼帝,张衡、杨云;中央鬼帝,周乞、稽康……也有各自,私掌的辖区,面积也不小,但鬼魂数量不多;这几位鬼帝,主要的精力,都在阴曹地府,他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我曾听,驻留在阴曹地府的上百年的老鬼说过,在冥界,谁能执掌阴曹地府,谁就相当于,执掌整个无尽冥界!” “阴曹地府,是冥界,阴德汇聚之处,也是唯一拿“阴德”当货币使用的区域;有数不胜数的精锐鬼兵;还有镇魂鬼差;弑魂阴帅……谁都想成为阴曹地府,真正的掌权人,多亏酆都大帝,在上头镇着,阴曹地府,才没有因为这些鬼吏的争权,变得太过混乱,不过是,底层鬼魂,苟且偷生;掌权鬼吏,麻木不仁……” “啊,老鬼说的鬼差,不包括大人!大人,一片赤诚,是阴曹地府官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迟早粉丝无数……” 林弦摆了摆手,让曹老鬼,停止那让人脚趾扣地的恭维! 与此同时,林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没想到,冥府的情况,这么复杂。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那些鬼孩子。 “如果他们在自己的家乡,奔赴黄泉,会去向哪个大区?” 曹老鬼微微低头。 “大概率,是西区……” 林弦撇了撇嘴。 “在群鬼孩子,要是真去了冥界西区……会被欺负死吧?” 曹老鬼摇了摇头。 “不止……” “西区,厉鬼横行,弱者为奴,更弱者作食粮……” “所幸,酆都大帝,曾定下规矩,厉鬼不准投胎,若要投胎,在投胎之时,会被拉入地狱,在地狱之中,遭千刀万剐,抹去意识,碎魂万段,厉鬼魂魄,经地狱洗礼,再分作万千新魂,各自转生……这也算生生不息。” “西区厉鬼,大多不知此规则,厮杀斗狠后,斗败厉鬼,会被扔进冥河!冥河,通向冥海,冥海之下,就是地狱!多亏了这条规则,冥界西区,才维持住了阴阳平衡!” “西方鬼帝,偶尔也会派遣使者,前往人间,捕捉厉鬼,和咱的鬼吏一样;西方百姓,把这些捕捉厉鬼的鬼吏,称作天使……” 林弦深呼一口气。 他蹲下身子。 看向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大小的鬼娃娃。 “幸亏你们没在自己家乡,奔赴黄泉。” “否则,你们都要成为厉鬼的口粮。” 林弦一边说着。 一边拿出自己的《鬼吏书》。 他想要找到这些鬼孩子的“悬赏单”! 虽然他目前,接下的悬赏,已经很多了。 但他不介意,自己手里的“悬赏单”再多一些。 这些“悬赏单”,在林弦眼里,就是还不能兑现的“支票”! 是金钱! 林弦喜欢钱,喜欢能挣钱的工作。 他要多接悬赏,多赚阴功,早日暴富,带妹妹过上好日子。 他要当鬼差中的“单王”! 但没过多久,林弦的面色就变了。 因为他没在自己的《鬼吏书》,悬赏页里,找到关于这些鬼孩子的“悬赏单”! 林弦转头瞪着曹老鬼。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已经有鬼差,接了他们的悬赏?” 接着林弦又扭头看向那个手里黏着塑料袋的女孩儿鬼魂。 “你们在逃亡的路上,有没有见到其他“鬼差”?” “和我一样的东方面孔,说要送你们去阴曹地府的?” 那个女孩儿,愣了一下。 她沉默了好一阵儿,才理解了林弦的问话,随后她笃定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曹老鬼,犹豫着,低声沉吟。 “鬼差大人,会不会是你级别不够,没办法跨区接单。” 林弦皱了皱眉。 “又得升阶?” “我才刚升八品没多久。” 但就在这时。 林弦身边的那些鬼孩童们。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把林弦的皱眉,当成了对她们的嫌弃。 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儿,一下子抱住了林弦的左腿。 黑洞洞的眼眶,落下血泪。 她先是哭泣着,说了一段母语。 接着又努力的,说出了几句,音调怪异的中文短句…… “别赶走……我……我……给您……干活!” 林弦无奈的笑了一下。 “干活,你能干什么活?” “还没我膝盖高呢。” 但林弦的笑容很快收敛了。 他看见了那小女孩儿身上,有好几颗,血淋淋的血洞! 那是被子弹打出来的伤口。 其他的鬼孩子,此时也都哭泣着,靠近了过来。 林弦的右腿,此时也被抱住了。 是一个更小的孩童。 这个鬼小孩儿,一头自然卷,左手拿着一个熊猫玩偶,右手牵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儿,那个小女孩儿,连走路都不会,一只手被这个自然卷小孩儿牵着,屁股则坐在地上。 自然卷儿的小孩儿,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利索,只是哇哇的哭。 手上黏着塑料袋的大女孩儿,在一旁帮他翻译。 “他叫……亚希尔……今年三岁……旁边的……是他妹妹……” “他希望……您……别赶走……他们……” 后面那句话,是那个大女孩儿自己加的。 林弦低着头。 卷发的亚希尔,魂魄是支离破碎,又拼凑起来的。 他的妹妹也是。 这代表着两个鬼小孩儿,都是被炮弹炸死的……炮弹把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才三岁……还带着妹妹啊!” 其他的鬼小孩儿们,也都在林弦身边哭嚎着。 他们的哭声尖厉,直冲漆黑的天幕。 他们哭嚎时,还努力的,用自己掌握不多的汉语,哀求着林弦。 “别赶我们走……在家乡……我们……长不大。” “他们……炸了……我的房子……” “敌人……变成……怪物……还在……追杀我们。” “爸爸……被杀死了,妈妈,也被杀死了……爸爸,用石头……扔向坦克……车开过来,他就被碾死了……” “房子……被炸掉了……我们走在街上……随时都可能,遭到枪击……” “只有下雨时……飞机才不起飞,不会有空袭……” “到处都是废墟……我们……不知道……还能跑到哪里……” “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妈妈哭着说……对不起……她不应该生下我的……但我们的家乡……曾经也是幸福的国家……我八岁以前……街上还不是……一片废墟……有公园,有学校……大家走在街上……会有幸福的笑脸……可后来……战争开始了,我的童年结束了……” 第98章 不是倒霉蛋是小财神爷;此事得找城隍 林弦看着这些鬼孩子。 面色越发的难看。 那些鬼小孩儿的哭泣,太过悲恸。 让他心头像是堵着一口气。 无法呼吸畅快。 他低声喃喃自语。 “要不……直接把这些鬼小孩儿,用“送魂”的方式,把这些鬼小孩,送进阴曹地府得了。” “这也能给我,积攒阴德。只是赚的少一点罢了。” “他们也没求我帮他们复仇杀人;我也不算打白工!” 但就在这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群鬼小孩儿,没办法进阴曹地府!” “就算他们跋山涉水,跑来了华夏,也进不了阴曹地府。” 林弦猛地回头。 却看见魏若来,一脸悲伤的站在自己旁边。 他伸手摩挲了两下,一个鬼孩童的脑袋。 那个鬼孩童,直接放声大哭。 魏若来幽幽的一叹。 “当年,在江南,在东北,在全国各地……” “咱国家的孩子,和他们一样。” “鬼子的飞机,在天上轰隆隆的飞。” “炸弹被扔了下来,城市变成废墟,乡村变成焦土,铁路也被炸断……” “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就坐在废墟上,哇哇的哭,哭得让人肝肠寸断……旁边是他爹娘的尸体……” “有些孩子,十来岁的年纪,个头还没步枪高,却背着枪,扛着刀,上了前线!该读书玩闹的年纪,却要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还有……还有当年的金陵城……流血飘橹,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尸体和人头,襁褓里的婴儿,甚至腹中的胎儿也不得幸免……” “战争开始之后,孩童便没了童年。” 林弦看着神色悲恸的魏若来。 他知道,这群鬼小孩儿,让魏若来,回忆起了过去。 “我为什么,不能,把他们送去阴曹地府?” 魏若来,把一个鬼小孩儿抱了起来。 “属地不同。” “他们的户籍,不在阴司。” 林弦眼角抽搐。 “阴曹地府,还看户籍?” 曹老鬼在一旁,弓着腰。 “看的!” “阴司,律法森严,各大野鬼村,鬼城,鬼都,还有那些孤魂野鬼,名字籍贯,都被登记在册……” “旧些时候,鬼魂籍贯,都是由各地土地神,城隍神,掌管。” “但现在,人间土地庙,城隍庙都没剩下多少了,阴司也与时俱进,创造出了“天阴计算机”——就是阴曹地府的电脑……鬼吏都用此,掌管鬼魂的户籍资料。” 林弦眼角抽搐。 他瞪着曹老鬼。 “阴曹地府,怪先进的。” 曹老鬼笑了笑。 “天阴计算机,只在“鬼都城”里能见到;我没看见过!我们野鬼村的野鬼,能有个鬼手机,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弦叹了口气。 他扭头看向魏若来。 “没有户籍,这些鬼小孩,就没办法进阴曹地府?” 魏若来点了点头。 “没办法!” “当年沪上,有不少租界。” “鬼子占领城市后,有些洋人,也被牵连。” “我亲眼看见,那群洋人死后,亡魂没资格进入阴曹地府,阴司鬼差,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跟他们说,洋鬼,不归他们管辖。” 林弦眉头皱得更深。 “他娘的!一生被户籍为难的华夏人……” 但很快,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的耳边,都是那些鬼孩子的哭泣声。 他们哭声,听得人肝肠寸断,哭声中,都是国破家亡的委屈! 他们的家园被夺取,亲人被杀害,国家被拆散!就连鬼魂,都只能流离失所。千辛万苦的奔向东方,却依然没有希望。 林弦忽然自嘲的笑了。 “这段时间太膨胀了!” “以为成了独一无二的生人鬼差,就能赏善罚恶,多赚阴功!” “结果,一群鬼孩子我都没办法超度。” “仔细想来,就算这群鬼小孩儿,上了悬赏榜,我又能帮他们做些什么?我能阻止战争?还是能去他们的家乡,把那些侵略者,统统赶走?帮他们复仇?他娘的,这些我都做不到!” “这群鬼小孩儿,没办法进阴曹地府,想要投胎转世,就只能去冥界西区!生前遭遇战乱,死后再做厉鬼食粮!” “这群小倒霉蛋,还真是,生前死后都倒霉啊!”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也读过几年圣贤书,却管不了这窗外事,心生怜悯是我,袖手旁观是我,共情是我,无能为力也是我!” 林弦一边笑着,一边摇头。笑容少见的心酸。 魏若来看着林弦。 “你很难过。” 林弦摆了摆手。 “一丁点吧!” “只是觉得,心有不甘!”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只向钱(阴德)看,只要不是错失了挣钱(阴德)机会,就算难过,也只会持续一会儿。” 魏若来挑了挑眉。他沉思了片刻…… “你要真想接这群鬼孩子的“悬赏单”,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只是会有些曲折!” 林弦的面色瞬间变了。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魏若来。 “只要能赚钱(阴德),我向来不怕曲折。” 魏若来眉头微皱。 “你真的,只是想赚钱(阴德)?” 林弦斩钉截铁的开口。 “当然!” “这群鬼小孩儿,怨气深重,被判官司标记后,肯定能值不少钱(阴德)!” “对了,这群鬼小孩儿刚刚哭嚎的时候说,有厉鬼,在追杀他们,也是从西边儿来的,估计是兵灾鬼,变成的厉鬼;击杀那群厉鬼,肯定也算阴功,这又是一笔入账。” “这群鬼小孩儿,哪里是小倒霉蛋,这是一群小财神爷。” 魏若来,表情怪异的看着林弦。 随后他嘿嘿笑了两声。 “想让他们进阴曹地府,得找“城隍”!” “让城隍,增添他们的户籍。有了户籍,就算华夏的鬼,能进阴曹地府。” 林弦抬手指着曹老鬼。 “曹老鬼说,现在阴曹地府,都用“天阴计算机”!” 魏若来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确实如此……但人间,还有城隍神。” 一旁的曹老鬼,也在此时插嘴。 “就算阴曹地府,有了新的工具,城隍神的职权,也不曾被取消。” 林弦眼神闪烁幽芒。 “那我去京城的城隍庙,找城隍神!” “京城的城隍神是谁?我没见过。” 而就在这时,魏若来阴恻恻的声音飘来。 “京城没有城隍神了。” “人间大多数的城市。都没有城隍神了。” “时代变了!城隍神的身份,需要香火维继……没了香火,城隍的“神职权利”便会消散……” 林弦不自觉的“啊”了一声。 “城隍,不是也算阴司鬼吏的吗?这官职还能被撤销?” 曹老鬼在一旁弓着腰,小心翼翼的开口。 “城隍神,的确属于阴司系统,但一直被阴司排斥……据说,古时城隍,都是由人间百姓选出,或是战死的英勇将军;或是为官清明,造福一方百姓的官吏;又或者,其生前,是个单纯的好人!” “百姓们,自发的悼念他们,信仰他们,相信他们,他们的魂魄,就成了城隍,庇佑一方百姓的平安!” 林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的城隍神……很少了?” 魏若来背着手。 “很少了!” “因为是封建迷信……” “城隍的能力,本就十分有限。” “没有惩戒活人的权能!只能对付厉鬼——不过话说回来,城隍神,要是真的顶用,鬼子当年也不会在这片土地上,杀害那么多无辜百姓,我们的亲友同胞!” “最后,打败那些侵略者的还是我们自己……” “说来好笑,我当年死后,变成鬼魂,曾亲眼所见,不少城隍神,在倭寇杀来之后,他们竟然自己舍了城隍身份,落荒而逃!因为不舍弃,城隍身份,一旦鬼子烧了他们的城隍庙,他们自身的魂魄,也会遭受损伤,再加上当时哀鸿遍野,厉鬼横行……他们担忧自己被厉鬼围攻分食……所以干脆舍了神职,跑去阴曹地府!” 林弦的面色一变…… “他们辜负了,信仰他们的百姓。” 一旁的曹老鬼低声开口。 “城隍能力和香火息息相关……没了香火,他们只能算是有个神职的普通鬼魂;当年战乱,城隍庙里,香火锐减……” “听驻留在阴曹地府的百年老鬼讲述,当年不少城隍,跑回阴曹地府,转职当了鬼差,接近百年的时间,他们在阴司,也混了个,位高权重。” 林弦的嘴角露出嘲讽。 “逃兵,也能当大官儿?” 曹老鬼挠了挠头。 “对于人间百姓来说,他们的确是逃兵;但对于阴曹地府,阴司官场……他们不算!” 曹老鬼说的这句话,让林弦不由自主的汗毛耸立,他深吸一口气。 “那现在的城隍,还有谁啊?既要有香火供奉,当年国难,又不曾当逃兵……” 魏若来抬起头,眼瞳部位的两个黑洞里,幽芒闪烁。 “自然是被如今的百姓,祭奠信仰之鬼。” 魏若来的声音顿了一下。 “那些红色巨人来过,孩子们从此不再饥饿……” 第99章 他坐在轮椅上战斗,他要守护家乡 林弦死死盯着魏若来。 抬手指向西边……那是承天门的方向。 “你不会是说……” 魏若来摇了摇头。 “功德盛大的他们,去世后,魂魄不会留在人间,地府不允许……” “当然,地府也不想把他们留在地府,因为他们的影响太大,支持者太过众多,地府的高官,担心他们,一呼百应——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颠覆了地府,千万年才组建的封建王朝……所以那些位功德盛大之人的亡魂,据说,进入阴曹地府后,会有鬼差,为他们开辟绿色通道,投胎程序,一切从简,当天就会被安排投胎!” 林弦表情怪异的挑了挑眉。 “原来投胎程序能从简啊!地府的规矩,真是灵活啊……” “但是话说回来,既然不是那些“名字”和“照片”被记在历史书里的大人物,那新时代的城隍,都是谁?” 魏若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没那么出名,可以被地府容忍,留在人间,并且被当地百姓铭记悼念的……英魂。” 林弦不自觉的靠近了魏若来几步。 “能帮忙引荐吗?” 魏若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行……” “因为我和他们不熟。” 魏若来,又伸手指着自己的脸。 “我是流魂,上了阴曹地府的悬赏单,相当于被阴司通缉。” “城隍神,也算是鬼差!” “和我交好,相当于渎职。” “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几个地址……” “当年战乱时,我在各地游荡,曾亲眼看见,有华夏士兵,孤身奋战,庇护一地平安……只是倭寇狰狞,这些士兵,全都命丧倭寇之手。” “这些英烈的尸体,鬼子一般也不放过,要么枭首示众,要么剁成肉泥……当地乡民,不忍英烈受辱,就用泥土,为“他们”塑像……请他们魂魄安息,又向他们魂魄祈愿,战争快快胜利,侵略者快快被赶跑!这些战士的亡魂,得了百姓的香火,也就成了“城隍”!” “但能否让他们帮你,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林弦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京城真没有城隍?” 魏若来摇了摇头。 “阴曹地府,不会允许,京城,存在城隍神,京城的城隍神,那权利可太大了。” “京城倒是有城隍庙,不过都是空庙,里面的城隍,不知道是归顺了阴曹地府,还是被厉鬼杀害……” 林弦,汗毛耸立!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阴曹地府的权势倾轧! 阴曹地府的权力斗争,自己还是少掺和的好。 自己努力打工,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反正自己能“单干”,拥有,“赏善”“罚恶”,两大特权。为冤鬼,主持公道,暂时够用了。 只要自己还是个活人,阴司的律法,就管不到自己……自己要和阴曹地府的官场保持距离。 接着,林弦又扭头看向身边的这些鬼孩子。 此刻这群鬼小孩儿。 还在哭嚎。 他们的哭声,混在一起。 他们在说什么。 林弦已经彻底听不清楚了。 他只能看向那个会说一点儿中文的鬼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手里提着塑料袋。 竟然不曾哭嚎。 林弦微微歪头。 “你为什么不哭。” 女孩儿摇了摇头。 “哭……解决不了问题!” “我要……带着……他们,寻找希望。” “我的……父亲……是一名战士。” “他在被炸死之前……一直向着敌人……投掷石头。” “他一直在战斗……哪怕是……失去了双腿,坐在轮椅上……仍然像敌人……投掷石块……” “他让我们离开……因为我们……是孩子……但他不能跑……因为他是……大人……他不会投降……他要守护他的家乡!” 林弦觉得心头一酸。 他拍了拍那个鬼女孩儿的头。 “你跟这群鬼小孩儿说。” “让他们别哭了。” “我不赶你们走……”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们……暂时就留在殡仪馆吧。” “我会想办法,替你们解决户籍问题。”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鬼女孩儿,身体颤抖了一下。 她退后了一步,向着林弦,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先生……” “我叫多萝西娅!” “感谢……您的收留……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如实告知……有恶鬼……追杀我们……” “那群怪物……会给您……带来麻烦……” 林弦的脸上,此时终于出现笑容。 只是他的脸上笑,很是狰狞。 “这里是华夏!” “容不得他们放肆……” “敢闯进殡仪馆的——必杀。” 林弦的眼中,闪烁幽芒。 他晋升为八品鬼差后,他的《鬼吏书》上,就新增了一条规则。 “八品及八品以上鬼吏,无需揭榜悬赏,见厉鬼,皆伏诛,判官司以数奖赏。” 伏诛一头厉鬼,判官司,奖赏多少阴德,林弦不知道。 但林弦看明白了,厉鬼,就是鬼差的“提款机”。 送上门的钱,林弦不可能不要。 而且,这群厉鬼。 本就应该魂飞魄散。 他们和当年的倭寇没什么差别…… 都是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的畜生。 有了林弦的保证,多萝西娅,开始去安慰那些鬼小孩儿了。 她向那些鬼小孩儿,解释,林弦已经同意暂时收留他们。他们要记得林弦的恩德!在殡仪馆内,听话懂事,帮林弦工作;她的安慰,让这群颠沛流离的亡魂,终于止住了啼哭! 这个十二三岁的鬼女孩儿,冷静且坚强,她是这群鬼孩子的领袖。 而林弦,此时也抬起头。 看向胡衡和曹老鬼。 胡衡和曹老鬼的身后。 阴气涌动。 黄泉之路,在他们的身后涌现。 他们“还阳”的时间,已经耗尽了。 他们必须返回阴曹地府,回到那片荒芜之地。 曹老鬼望着林弦,神色悲恸,依依不舍。 胡衡则有些眷恋的望着眼前的人间……这是他能看见的属于人间的最后风景——虽然是殡仪馆的风景,但至少,他还能看见天上属于人间的皎洁明月。 林弦冲着曹老鬼和胡衡摆了摆手。 “走吧……” “回去吧。” 曹老鬼的眼角,落下几滴血泪,小声呜咽。 “大人,我俩走后。” “您可要照顾好自己。” “赚钱(阴德)不着急,注意身体。” 林弦,走到曹老鬼身前,给了曹老鬼一个拥抱。 “放心。” “你们在阴曹地府,也好好生活。” “我知道,4824野鬼村的诸位,都指望着我呢。” “我早日升官,你们才能多攒阴功,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迟早有一天,我会过上好日子;并且也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曹老鬼呜咽的更加厉害。 他的脑海里,不禁又回忆起,当年的工地——那时自己的魂魄,看着妻儿受辱,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忽然站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而就在这时。 林弦在曹老鬼的背后一推。 让曹老鬼,早些归去阴曹,不必回头。 接着,林弦又抬手,拍了拍胡衡的肩膀。 “回去之后,不准再带着那些鬼少年,斗狠打劫……你们跟着曹老鬼走吧。” “别的野鬼村,不要你们。” “你们就去4824号野鬼村定居,那是我的野鬼村。” 胡衡望着林弦,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冲着林弦鞠了一躬。 随后扭头,追向曹老鬼的步伐。 两头鬼魂,在皎白明月下,重归黄泉。 一旁的魏若来,背着双手,站在林弦的身边。 “一下子少了两个得力助手啊!”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林弦挠了挠头。 “当然是帮你们讨债。” “诸位工人鬼魂,都是我的“客户”!” “我打算,在殡仪馆里,找一个厉害的程序员的亡魂——这类亡魂,在我们殡仪馆内不少,一个月,至少要接收三四个——都是在大厂加班,猝死的。” “趁着黑皮老鬼,郭宝刚,还没有奔赴黄泉,我要去调查他楼下的邻居,拿到近期归国华人的名单;再从名单里筛选,找出诸位的仇敌。” “这是一个大工程!” “不过……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魏若来看着林弦。 “你的朋友。” “那位长相貌美的女同志。” “在殡仪馆的大厅,已经坐了有一段时间了。” 林弦面色一变。他猛地一拍大腿。 扭头就跑向“棺材”模样的业务区大楼。 但是业务区大楼的大门,锁上了,林弦从自己裤兜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员工电子卡”,刷卡,才把业务区大楼的大门,给打开。 他刚跑到大厅。 就看见,陈芷蕊和跟拍摄像,正襟危坐的,端坐在椅子上。 两个人都面色煞白。 一动不敢动。 在看见林弦的身影后。 陈芷蕊的俏脸,才终于多出了一丝血色。 她的手里,还抓着,林弦之前扔给她的两瓶矿泉水。 “你怎么才回来?” “我刚刚想出去,却发现大门锁上了,外面黑黢黢的。大楼里,就二楼亮着绿灯……我摸黑爬上了二楼,才发现二楼是骨灰存放区。” “我想要打电话求救,却发现这里,信号出奇的差……要么号码无法拨通,要么拨通了电话,对面却根本听不清,我在说什么。” “这里不对劲儿。” “我要回家。”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原本平日里,聚集在火化区的鬼魂,都聚集在了业务区。 他们正好奇的望着陈芷蕊。 窃窃私语。 “你咋也来了?” “我听老李说,鬼差大人,又带了个漂亮女人回来……就过来看看热闹,你呢?” “我也是……鬼差大人这女人缘儿,让人羡慕啊!在殡仪馆工作,都有美女陪着。我去了阴曹地府,也想考公务员,当鬼差……” …… 林弦眼角抽搐。 因为这群鬼魂的聚集。 业务区大楼的阴气,浓厚了好几倍,阴气会阻隔正常信号传递……怪不得陈芷蕊的手机没信号。 林弦轻声咳嗽了几下。 “茶,还喝吗?” 陈芷蕊把手里的两瓶矿泉水,塞回林弦的手里。 “不喝了……” “我这辈子,都不想喝茶了。” “你快点带我出去,行吗?” “我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林先生,我之前对您不够了解,我现在才知道,你们入殓师,真的……不容易!” 林弦摆了摆手。 “都习惯了……” “我送你俩出门。” “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那都是封建迷信……我们要相信科学。” 而与此同时。 林弦的身后,鬼影攒动! 鬼魂们都跟在林弦身后,如百鬼夜行。 殡仪馆的院子里,那些鬼孩童,还冲着林弦和陈芷蕊鞠躬…… 而就在林弦,把陈芷蕊,送到殡仪馆大门口的时候。 一个黑皮老鬼,拽着一个戴眼镜的面色惨白的格子衫男鬼,急匆匆的跑到林弦身前。他们,正好从陈芷蕊身边掠过,带起阵阵阴风…… 第100章 程序员亡魂?此事没翻篇,蛀虫该遭报应 陈芷蕊,在殡仪馆的大门口。 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冷颤。 她敏锐的四处张望。 却什么也没看见。 最后她惊疑不定的看向林弦。 “你今晚,真的要住在这里?” “不跟我回小屋?”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没参加恋综之前。” “我一直住在殡仪馆的宿舍。” 陈芷蕊咽了口唾沫。 “你真的,不觉得你们殡仪馆反常吗?” 林弦淡漠的摊开手掌,耸了耸肩。 “很正常啊!” “风景优美,环境宜人,殡仪馆,后面就是依山傍水的墓地,环境要是不好,家属能同意把亲人,埋葬在这里吗?” “你要是想买墓地,也可以选择我们殡仪馆的墓园,我能给你员工优惠价。” 陈芷蕊,摆了摆手。 “暂时用不到!” “您的员工优惠,还是留给旁人吧。” 陈芷蕊不再和林弦磨叽。 她扭头,直奔自己的奥迪汽车。 林弦则站在殡仪馆的大门口,目送着奥迪汽车,奔向市区,最后在自己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随后,林弦扭头看向身边的黑皮老鬼。 这位黑皮老鬼,正是曾经的东北煤炭厂工人,郭宝刚。 “急匆匆的干啥?” “你刚死没几天,留在人间的时间,还富裕。” 郭宝刚,摆了摆手。 “不着急不行啊!” “没剩几天,我就必须奔赴黄泉了。” “在奔赴黄泉之前,我想看着我的这些工友,讨回公道。” “我看着我的工友们,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没亲身经历过,就没办法理解,当年的工人多悲惨……” “当年咱北方,很多小城市,都依赖工厂,城市是围绕大厂,建起来的;爷爷奶奶在厂里退休,爸爸妈妈在厂里工作,叔叔阿姨做点小买卖,孩子在厂矿学校读书。” “突然某天,工厂关了,爷爷奶奶的退休金发不出来,又过了一段时间,爹妈都下岗了,全厂下岗后消费能力暴跌,叔叔阿姨的买卖关了张,又过一段时间,学校老师下岗,孩子也没正经学上了……城市里多了很多自杀的人;犯罪的人……” “要是没有那些该死的黑心厂领导,我家乡的父老乡亲,虽然日子也会困苦,但绝不会这么悲惨……我和他们有仇。” 接着,郭宝刚,又指向那些鬼小孩儿。 “还有我家闺女……” “当年工厂倒闭,我闺女没少跟着我遭罪。” “社会变迁最惨的是孩子;战争最惨的是孩子。最惨的永远都是孩子。” “您自己想一下,如果一个人,童年时期赶上这种双下岗,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安全感,他挣了大钱还想挣更多,永远进入不了佛系状态,他找了好的伴侣还得担心是否能长久。童年时期的苦是一辈子的事。” “我闺女,甚至有一段时间,得过焦虑症,工作起来,像疯了一样,晚上又睡不着……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小时候,跟着我们遭了太多罪。” 林弦叹了口气,他虽然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但也觉得心中酸楚。 他扭头看向郭宝刚身边的,那位穿着格子衬衫,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的男鬼魂。 “这位是……” 郭宝刚,咧嘴笑了笑。 “您之前提过的,程序员亡魂。” “我刚刚在殡仪馆里,找了一圈儿了。” “他学历是最高的。” 林弦神色复杂的望向那位男鬼。 “你……猝死的?” 程序员男鬼,习惯性的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是,那天加班到凌晨四点,心脏疼得厉害。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脑袋一阵眩晕。之后就死了……” 林弦的神色复杂。 “你愿意帮忙?” 程序员男鬼笑了笑。 “愿意啊!” “具体情况,我听老郭说了。” “我生前在互联网大厂工作,说白了也是个工人。” “工人肯定要帮工人。” “而且,我大概能猜到,鬼差同志,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您需要我做的工作,比我平常的工作……轻松多了。” 那名程序员老鬼,诡异的笑了一下…… “我原来工作的地方,那他娘的就是地狱!!!” “地狱在人间。” “我是算法工程师,大厂里的工作,就不是人能干的,每天都有好几件事deadline(最后期限),每件事都需要你绞尽脑汁去完成,而且随时各种人一句话你就要推倒重做。” “而且每件事都不是可以通过简单分工完成的,你的项目也许只有你一个人明白所有过程所有需求,只有你可以做下去。” “每天每周每个月都有各种汇报,其它各个部门无数人都随时有各种需求来找你配合。” “每天到最后就是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死机状态,但是还有很多今天不弄完就要出大问题的工作,你必须在死机状态完成。” “总结起来就是无数鬼门关,在你面前一层层的树立,每天都得过几个。然后你还要防备很多会偷懒的人合起手来算计你,身心俱疲。” “别人眼里,你是个高薪工程师,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就是个,害怕失去大厂高薪工作,手上压了无数工作,没有社交,没有手头工作以外思考的社畜……是马喽!!!” 此刻,这名程序员男鬼。 抱着自己的脑袋。 身上冒出滚滚黑烟。 那是翻腾的怨气! 林弦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这名程序员男鬼的肩膀。 “兄弟,你还好吗?” “需要我帮你伸冤吗?” 那名程序员男鬼,深吸了几口气后。 恢复了平静。 “还好……” “骂出来之后,好多了。” “我的确有怨气,仇恨之人也很多,但我知道他们,罪不至死……我猝死后,公司为了息事宁人,给我家属的赔偿金,也是让我满意的金额。我没有想要复仇杀死的人。” “但老郭他们不一样。” “那群黑心畜生,已经不是欺负人那么简单了。” “他们是,骑在工人的脖颈子上拉屎,之后,还要敲断工人的脊梁,踩在工人的身上,挖去工人们的血肉,当做自己的食粮,在国外,潇洒肆意。” 那名程序员男鬼,嘿嘿笑了几声。 他指着自己的脸。 “鬼差同志,老郭刚刚说的那种孩子,就是我!就是我啊……” “我老家在华北,常山,真定府……我爸妈曾经也都是工人,后来工厂倒闭,他俩双双下岗。” “当年工厂家属院小区,一楼全是小铺,公共电话亭,可根本没人消费,所有人,都去蹬三轮,开饭店,蒸馒头……可做这种小生意,还是挣不到钱,因为没人消费……” “全小区大眼瞪小眼,孩子学费都交不起;全家忽然都自杀的传闻每天都有。更多是天天喝十块钱一斤的酒,把自己喝死的叔叔大爷……他们不是想喝醉,只是想找个体面的方式自杀!大家伙儿,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该去哪里,那时候还是有户口和收容制度……没有活路,就只能寻死。” “更糟糕的是,工厂倒闭后,工人的安置费也消失了,不知多少户人家,都穷的揭不开锅!” “我所有的至亲,都受到牵连……我父亲,钢铁厂下岗,辗转好几年,才终于找了个保安的工作;我母亲塑料厂会计提前退休,四处找零工,帮人做账,我大叔药厂下岗,去饭店端盘子;我二叔,物资局商店下岗,去工地搬砖……” “我因为父母双下岗,停念了两年书;我拼死拼活,才上了京城的大学,选择了计算机专业,进入大厂后,我不敢有一分一秒的停歇,生怕哪一天被“优化”了,开除了……害怕童年的境遇,卷土重来!” 工程师亡魂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带起哭腔。 “我大厂的领导,是归国海归,他跟我说过,他当年在新西兰留学,有一位关系不错的同学,和我是老乡,他的那个同学的父亲,就是我老家钢铁厂的一把手,他的母亲是纺织厂的董事长……领导的那位同学,小小年纪不肯读书,不是混赌场,就是玩女人,他有一次花九千新元,在当地,买了一辆基本全新的二手车,撞到树上,因为没有驾照,逃了,车也不要了。” “二十多年前,九千新元,等于四万五千人民币……和我同乡的那位富家公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他们一家子移民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那都是我故乡亲朋的血汗……他们在国外,日子过得有多爽,当年的工人们就有多痛苦。” “所有人都说,当年的大下岗早就是过去式了,让他翻篇吧,该往前看了,往前走……别回头,可是这件事……在我们这里,没过去啊!真没过去……” “我爸,当保安的时候,帮业主搬家具上楼,不慎摔断了腿,因为家里没钱,最后终身残疾;我妈当年打零工,下班路上,遇到过打劫的,挨过刀子,脾脏受损……” “我也想替我爸妈问一问,那群厂领导,在国外,花钱,花的心安吗?他们,花掉的每一分钱币上,都沾着工人的血汗啊……” 林弦不自觉的把拳头攥紧,眼中闪烁幽芒…… “你说的没错,这件事没翻篇,翻不了篇儿……这群掏空,一家家,万人大厂的蛀虫们……必须付出代价。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老子当鬼差,除了挣钱(功德)外,为的就是给“客户”一个公平……为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些蛀虫,都应该被审判,被罚罪!” “这群蛀虫遭了报应,当年的饱受委屈的,工人们,才有可能往前走,不回头……” 第101章 鬼黑客?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 天光大亮的时候。 同州殡仪馆的业务区,丧葬用品售卖库房。 林弦疲惫的躺在一堆黄纸中间。 以多萝西娅为首的那些鬼孩子们,围绕在林弦身边。 昨晚。 林弦不死心的,为这些异国的孩子,举行了送魂的仪式。 他尝试了数次。 可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通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 对这些鬼孩童,完全闭合。 魏若来说的没错。 没有阴曹地府的户籍。 这些鬼孩子,进不了阴曹地府。 魏若来看着一脸倦色的林弦,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人间,咱华夏的人口,占据全世界的六分之一;在冥界,阴曹地府的鬼魂数量,则占据整个冥界,鬼魂数量的三分之一!阴曹地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没有城隍认证,就去不了阴曹地府。” “我所知晓的城隍地址,都已经告知与你,你想好去找哪一个了吗?” 林弦无奈的笑笑。 “哪一个都不近!” “我还有殡仪馆的工作……想找城隍帮忙,只能想法子,找同事串休,匀出一个假期。” 而就在这时。 丧葬用品的库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一脸疲惫,双眼满是血丝的李梦清,瞪着躺在黄纸堆里的林弦。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你没事,总来丧葬用品的库房休息干什么!” “你的员工宿舍,馆长还给你留着呢。” 林弦连忙从黄纸堆里爬起。 他讪讪的笑笑。 “我觉得这里清净。” “找我有事吗?又该上班了?” 李梦清点了点头。 随后她递给林弦两张清单。 “这两具尸体。” “需要殓容,一个癌症死亡,一个意外猝死。” “都是小活儿。” “你把这两具尸体,处理完后,还需要你帮忙接待一下家属!你知道的,咱殡仪馆里的人手不够,所有员工,都身兼数职!” “这两位的家属,都选择把灵堂,摆在咱们殡仪馆。” 林弦接过李梦清递过来的这两张清单,咧嘴笑了笑。 “好活儿啊!” “都是不累人的工作。” “要不怎么说,整个殡仪馆,就咱俩关系最好呢。” 李梦清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林啊!” “虽然我一向把你视作兄弟,但最近,咱俩还是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你现在毕竟是恋综男嘉宾。算半个公众人物。” “传出绯闻,对你我,都不好?” 林弦有些意外的看着李梦清。 “你说啥?” 李梦清,推了一下自己的圆眼镜。 “昨晚的事,值班室的老杨,跟我说了。” “你又拐带了一个大美人儿,来咱殡仪馆。” “咱殡仪馆,虽然不排外,来者都是客……但殡仪馆,毕竟不是博物馆更不是公园,谁都能进来转一圈儿。” “你还是得注意影响。” “就算想要追求刺激,听姐的,去酒店,别在咱殡仪馆!不吉利……” 林弦眼角抽搐。 “你到底在瞎说什么?” “我和陈芷蕊,清清白白!” “我俩在“怦然心动”这个节目里,没有感情线啊!” 李梦清斜着眼看着林弦。 她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弟弟,好自为之!” 不等林弦为自己辩驳。 李梦清已经一边摇头,一边转身,离开了丧葬用品的库房。 林弦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两张清单。 两张清单,分别写着两个名字——郭宝刚;隋文清! 林弦抖了抖自己手里的两张清单。 库房的大门门口。 两个鬼影也探出头来。 正是黑皮老鬼,和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男鬼。 黑皮老鬼,自然就是郭宝刚。 程序员男鬼,则是林弦今天要处理的另一具遗体的魂魄,隋文清。 “老隋,干得不错啊!真把你俩的单子,调度到我这里来了。” 隋文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人虽然死了,但程序员的本事还在。” “再加上鬼魂本身就能操纵电器……入侵殡仪馆电脑的程序后台,并不困难。”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鬼黑客……” “厉害呀!” “郭宝刚,你那边怎么样?” 高宝钢抬起头,神色有些疲惫。 “按照您的吩咐,昨晚回了家一趟,给家里人托了个梦。” “让他们务必,把我楼下的邻居,带来殡仪馆,让他来祭拜我。” “我那邻居,虽然是个海归,但我生前他和我关系还不错,应该不会拒绝。” 林弦点了点头,随后又扭头看向隋文清。 隋文清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他只要过来。我就入侵他的手机,把里面的能调度的信息,都调度出来。” “再让其他的鬼工人,负责甄辨出,当年的蛀虫。”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我们要抓紧时间。” “争取在今天,确定好名单。” “只有确立了名单,才能实行复仇,开始罚罪。” “好了,二位,开始工作吧。” “你们的遗体,我来接手。” “遗体存放在灵堂的时候,别错过和家属告别的机会。” “去了阴曹地府,可就没办法,再见他们了。” 郭宝刚和隋文清,对视了一眼。 两个鬼魂的脸上,这一刻,终于流露出悲恸和酸涩。 而林弦则径直走向入殓室——入殓师的工作间。 林弦先是在冷藏间,找到了郭宝刚的遗体和隋文清的遗体! 两人的遗体,都没有太大缺损。 不需要用特殊材料,填补血肉。 只需要给脸部化妆——尽可能的让两人的面庞,看起来像睡着的“活人”——这样家属见到他们的遗体时,能少些悲伤。 面对,郭宝刚和隋文清的遗体。 林弦没有丝毫的怠慢。 他认真的修饰了两具遗体的面庞,甚至在郭宝刚的要求下,把郭宝刚的嘴角,往上挑了几分——这样看去,郭宝刚的脸是闭眼微笑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郭宝刚不想让,看见自己遗体的的妻女,太过悲伤! 等两具遗体都处理结束后。 林弦便叫来同事。 把遗体推到灵堂。 让家属和死者的遗体,做最后告别。 郭宝刚和隋文清的灵堂,是挨着的。 两边的灵堂,都来了不少人。 他们都穿着肃穆的黑衣,过来祭拜。 两人的家属,则一边哭泣,一边答谢赶来悼念的亲朋。 因为两人的灵堂,挨得太近。 有的,赶来为郭宝刚和隋文清吊唁的亲朋,甚至走错了灵堂,直到看见灵堂上高挂的照片,才反应过来。掩面匆匆掉头。 不过让林弦有些意外的是。 郭宝刚和梁清平的,两人的,赶来吊唁的亲朋,在祭拜之后,都没有着急离去。 这些亲朋,互相也都认识。尤其是前来吊唁郭宝刚的亲友,很多都是郭宝刚,曾经的工友! 他们在殡仪馆门口,神色唏嘘的聊着天。 林弦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站着,等待,郭宝刚的那位海归邻居的到来。 隋文清,则在一旁严阵以待。 郭宝刚和隋文清的亲朋的交谈声,也在这时,飘进林弦的耳畔,让林弦不自觉的皱起眉。 “听说了吗?最近那个风头正盛,要在京城开演唱会的小明星,好像是,咱孙厂长的亲生儿子?” “真的假的?孙杰那狗畜生,还活着呢?” “活着,他当年也想跑,可在海关被抓了!但抓了,也不顶用啊!咱的安置费,早都被他转移到国外去了,他的老婆儿子,在国外,一辈子,都衣食无忧!这个小明星,从小在国外长大,世界顶级音乐学院毕业,回国参加选秀节目,一炮而红!但有媒体爆料,这小明星的父亲,就是孙杰!说实话,要不是听到这个名字……我都不会注意这个新闻。我掏出手机给你们看一眼,你看这小明星,和孙厂长,长得像不像?” “像……不说一模一样,有八分相似吧!这绝对是孙杰的儿子。” “去他娘的,真是没天理了,我当年,下岗以后,没安置费,没工作,没学历,只能去给别人送水,一桶二十公斤的水,从一楼搬到六楼,三块钱,一个月一千五百块,养老婆,养女儿。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媳妇天天嫌弃我不挣钱,家里能吃顿肉也是一件喜事。就两个月前,我刚查出脑梗,我姐知道后,非拉着我去办理住院,但我下午又偷偷溜回家,我给我姐打电话,告诉她,这病不治了,我没钱。当时我姐在电话那头就哭了!我也想治病,可没钱有啥招啊!我的安置费,当年就被孙杰给卷走了……” “老郑,我这儿还有点钱……” “拉几把倒啊!你们手里头几个子儿,我还不清楚吗!大家都不富裕……我认命啦!这些年,死的又不止我一个。当年下岗的,生病的工人们,只能自杀,脱离苦海唯一的办法只有死亡。嘿,等过年前后,我估计就要去找老郭啦!” “孙杰这一家子,都是畜生!凭什么呀,我儿子现在没家没业,在街上辛苦跑外卖……他的儿子,用我们的血汗钱,在国外享福,现在回国,还当上了大明星?这有天理吗?” “何止啊!这混小子,黑料不少呢……狗仔爆料,睡了好几个小姑娘,都是他的粉丝……还有过一个孩子,不过被打掉了,只是这些黑料,都被他的公司,给公关掉了!谁让人家是富二代呢?” “狗屁富二代,他家里的钱,有一分是干净的吗?老王头,去年也死了……都记得他吧!做了一辈子车间技工,下岗后,买断费被贪了一大笔,拿着一点钱天天在家和老婆大眼瞪小眼,老婆天天骂他,他就坐小区院里喝酒,有天喝高了上马路不注意被撞了腿,也没钱好好治,煳中药挺着,先是残疾了!第二年冬天就走了。” “老人们去世也就算了?苦的是当年厂区里的孩子,工厂学校倒闭,父母下岗,那些孩子,早早辍学,不少都学坏了……进了监狱,本来都是挺好的孩子,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孙厂长的身份要是被坐实了,这小明星,还能开演唱会吗?” “谁知道呢?网络上,这个小明星的粉丝,都在帮这个小明星维权,说他们的哥哥无辜,孙杰犯的罪,和他没关系!他们的哥哥,是世界级爱豆,回来拯救内娱的……咱们这些工人,早就没人记得了。” …… 林弦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一言不发。 他的身后,隋文清,幽幽的一叹。 “这个小明星我认得,叫孙俊豪!实力其实一般,唱歌全靠修音;但他粉丝非常多!他要是真的在京城开演唱会,那也太讽刺了。”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珍馐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 “鬼差大人,咱们能做的事情,终究有限吗?” 而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头,他的眼神闪烁幽芒。 “谁说的,我们能做的事情,分明很多。” “尤其是你……你可是黑客,鬼黑客!隋文清,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能力,比你想象得,要强大得多……” 第102章 推荐家庭墓地,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隋文清,眼眶位置的两个大洞,此时,两团鬼火跳动。 “鬼差同志,您说什么……” 林弦转过头,压低了声音。 “你既然能黑进殡仪馆的电脑系统,那你也应该有能力,黑进,金融系统吧……” 隋文清面色一变。 “鬼差同志……这……这是犯罪啊!” 林弦盯着他。 “可你已经死了啊!” “谁抓你?” “而且我又没让你,把钱转给我。”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想办法,把这群蛀虫,转移到海外的钱,你再给转回来?” “如果能把这些蛀虫的钱,都都分发给当年的工人们就再好不过了……” “这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安置费。” 隋文清的面色,不停变幻。 似乎是觉得林弦的提议太过疯狂。 “我没试过……” “但未必不可尝试。” 隋文清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阵阴风袭来。 一个鬼影。 慌张的跑到林弦身边。 鬼影伸手指着殡仪馆的大门。 “鬼差同志。” “那个……那个就是我邻居,我一般叫他老张,偶尔叫他张保罗。” 林弦抬起头。 看见的是一个穿着黑西装,两鬓斑白的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正神色肃穆的往灵堂的方向走来。 林弦回头看了隋文清一眼。 隋文清立刻会意。 他冲着林弦点了点头。 随后身体前倾,向着那位神色肃穆的西服中年人冲了过去。 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 扑向那个中年人的裤兜儿。 接着鬼影扭曲。 消失不见。 但林弦能看见,张保罗的裤兜儿里,飘散出阵阵黑烟。 那是肉眼可见的阴气。 魏若来,此刻走到林弦身边。 “他能做到吗?”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我,看好他。” “他不光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自己爹妈,为了童年的自己。” “接下来要做的任务,就是让张保罗,尽可能长时间的留在殡仪馆内。帮隋文清,争取时间。” 林弦撸起袖子。 “我先尽量拖延。” “要是实在不行,你们鬼附身接上。” 魏若来点了点头。 “他身上阳气很重,鬼附身会有些困难,但我们尽量配合你。” 与此同时,魏若来看见,林弦已经主动向着张保罗迎了过去。 他热情的跟张保罗攀谈。 给张保罗带路。 把他一路带到了郭宝刚的灵堂。 在短暂的吊唁结束后。 张保罗,便动了离开的念头。 毕竟除了郭宝刚外,这里没有他熟络的人。 今天能来。 也是因为郭宝刚的女儿,哭着跟自己说……她昨晚梦到了自己的父亲,梦境中,郭宝刚提出希望能再见一眼张保罗。 这样的说辞,张保罗无法拒绝。 他虽然在海外多年。 但骨子里,还是华夏人。 可就在张保罗,准备离开灵堂的时候。 穿着殡仪馆工作服装的林弦,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张先生……” “吊唁结束后,您还可以观摩郭宝刚先生的火化过程。” 张保罗的面色一变。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我和老郭的确是朋友,但观摩火化这种事情,太私密了。” 林弦的脸上,笑容不减。 “那您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们殡仪馆的墓地?” “实不相瞒,我们殡仪馆的墓地,那是京城,最好的几块风水宝地之一。” “目前剩余的墓地,可不多了。” 张保罗的面色阴沉下来。 “我看墓地做什么?我的身体很健康。” 但林弦,此时摇了摇头。 “先生……健康,就不能看墓地了吗?” “您不知道什么叫未雨绸缪吗?” “除了墓地,我建议您,骨灰盒也看一看,我们殡仪馆,最近刚刚推出了定制骨灰盒的活动,今天预定,还有优惠。” “那句老话说的好啊……人生在世屈指算,一共三万六千天。家有房屋千万所,睡觉就需三尺宽。总结起来四句话,说人好比盆中鲜花,生活就是一团乱麻,房子修的再好那是个临时住所,这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张保罗的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他想要离开。 但林弦一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 死活不让他离去。 这里是殡仪馆,旁边又是灵堂。 张保罗又不好直接发火。 而林弦则说的天花乱坠。 他把殡仪馆内,能推销的东西,推销了一个遍。 就差让张保罗,把“入殓服务”也给提前预定咯。 最后,张保罗,实在受不了了。 他愤怒的对着林弦大吼。 “够了,我说够了……” “我的身体很健康,我要回家。” 林弦看着愤怒的,太阳穴的位置,都青筋暴起的张保罗,眼神闪烁。 “看出来了,您很健康……” “那……您父母呢?” “您妻子呢?” “您子女呢?” “要不要,为了他们,未雨绸缪?” “我们殡仪馆……有一个家庭套餐……名字就叫做——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林弦说完这句话后。 自己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太损了! 真的太损了。 真的不好意思啊,张保罗大叔。 但我这也是没办法。 为了冤死的工人们。 你就委屈一下吧。 而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张保罗的面色涨的通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更恐怖的是。 他抓起灵堂里的一杆引魂幡,就要打在林弦的身上。 林弦看着愤怒的不能自已的张保罗,却笑了起来。 随后他扭头就跑。 一边跑,他还没忘记继续嘶喊。 “我好心给你介绍项目,你竟然想打我?” “我真的是好心啊!” “未来不可预测,多做一点准备怎么了?” “这个套餐你不定,有的是人定,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不好吗?” …… 而张保罗,愤怒的提着引魂幡,追向林弦。 林弦在前面跑。 张保罗,就在后面追。 两人你追我赶,绕着殡仪馆,转了一圈又一圈。 郭宝刚的鬼魂,看着这一幕,扭头看向身后的工人鬼魂。 “鬼差同志,为了你们,付出的可真是太多了。” “希望隋文清,别让咱们失望。” 那些工人鬼魂,看向林弦的身影,脸上,则纷纷露出感激之情。 “鬼差同志,是个少见的好鬼差。” “他说把我们当客户,我还以为只是哄我们开心的,他竟然,真的为我们豁出去了?” “我看得想哭……自从当年下岗后,再也没人,对我们一片真心!” …… 而另一边,林弦在带着张保罗,绕着殡仪馆跑了十来圈后,张保罗实在跑不动了。 他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 把手里的引魂幡,扔在一旁。愤怒的盯着林弦。 而林弦,则保持着高抬腿的跑步姿势,又跑到了张保罗面前。 “还追吗?” “追不追都行。” “你暂时先别离开殡仪馆就行。” 张保罗愤怒的瞪着林弦。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算,现在就死,死在你们殡仪馆,也绝对不买你们殡仪馆的墓地!” 林弦摇了摇头。 “别说那不吉利的话。都说了,给你推荐的东西,都是……未雨绸缪!不坑你,不骗你……迟早用得上!” “我这个人,从来不赚一分亏心钱!” 而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 一只鬼手,从张保罗的裤兜里,伸了出来。 隋文清,一脸疲惫的,从张保罗的裤兜里,钻了出来。 但他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他向着林弦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林弦的脸上,终于也露出笑容。 他看着张保罗。 “行了,行了……” “你不买,你就走吧。” “我祝你平安,我祝你全家都平安……” 林弦又抬起手,拍了拍张保罗的肩膀。 “放心吧!您阳气厚重,不出意外的话,短期内,肯定是不会死的!” “该死的,另有其人!!!他们罪孽深重,害得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们在外挥霍无度,用着染血的钱,过着奢靡的好日子,无数的尸骸和痛苦,供养起他们糜烂的富裕人生!而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大多都淳朴良善,为家国奉献了全部青春!” “不过这些畜生的好日子马上到头了!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在地狱里,他们的油锅永远是滚烫的,肠子永远都抽不完!” 第103章 我死了,也变强了;人皮做鼓,人骨做梆 张保罗,此刻毛骨悚然。 他看着林弦,磕磕巴巴的开口。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林弦,咧了咧嘴,笑容冷冽。 他没有再和张保罗说什么。 而是扭头走向殡仪馆的业务区大楼。 隋文清的鬼魂,跟在林弦的身边。 “鬼差同志。能调集的信息,我都调集出来了。我先是入侵了张保罗的个人微信,在微信里,找到了他们归国海归的微信群,通过微信群里的个人微信,我窃取到了,我能找到的,微信群里所有归国海归的个人信息!” “变成鬼魂后,我好像比原来更厉害了……我死了,也变强了……” “找一台电脑,我就能把信息都导出来。” 林弦错愕看着隋文清的魂魄。 “这种事情都能做到?” 隋文清憨厚的笑笑。 “我在张保罗的手机里,把所有信息收集完成后,把信息线索,都上传到了我的私人网盘。这个网盘,绝对安全……我死之后,没人知道密码。” “等找到电脑,就能把网盘里的内容,给导出来!” 而后,隋文清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至于您说的,入侵金融系统这件事……” “说实话,我没干过。” “但是原理,我都懂。” 林弦挑了挑眉。 神色怪异的看着隋文清。 隋文清,连忙摆了摆手。 “我生前,清清白白,真没干过一件,违法犯罪的事。” “但我曾经接过,制作“反诈软件”的业务……对于金融诈骗软件,进行过攻击和拆解……” “仿作一个,不难!” 林弦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很好……隋文清,你真是个人才。” “你会有福报的。” 隋文清摇了摇头,嘿嘿笑了两声。 “福报什么的,没想过。” “就是想为爸妈,还有当年的邻居,出口恶气,讨个公道。” “既是为公理,也是为了私仇!” 林弦拍了拍隋文清的肩膀。 他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殡仪馆的业务区后。 他发现,魏若来,郭宝刚,还有所有的工人鬼魂,都在等着自己。 他们黑洞洞的眼眶里,都在跳动着赤红的鬼火。 林弦没有说话。 只是对他们做了个手势。 随后带着他们,直奔员工生活区的图书室。 这里是同州殡仪馆。为数不多的,拥有,可操作的台式电脑的区域。 只要刷员工卡,就可以进入图书室。 一般情况下,这里没什么人会过来。 图书室很小,摆放的书籍,也都是什么《丧葬文化与社会变迁》;《娑婆之路:传统丧葬文化研究》;《殡葬管理和服务》…… 白墙上,挂着红色的标语……丧家至上、服务第一。让逝者安息,给生者慰藉。 林弦此时,在图书室内,直接找到了一台,台式电脑。他按下电脑的开机键,随后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盯着屏幕。 电脑的屏幕刚亮起的一瞬间,电脑就被隋文清,接管了。 他的魂魄,直接钻进了电脑里。 林弦看着殡仪馆这台,有些老旧的台式电脑。 开始诡异的运转。 屏幕上,有一行接一行的代码出现。 这些代码,林弦都看不懂。 但很快,这些代码消失了。 电脑屏幕变成了纯白色……随后一张接一张的中年男人,或女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下面,是这些男人,女人的个人信息。 包括,但不局限于,他们的姓名,年龄,电话号码,目前居住地以及目前国籍…… 林弦坐在电脑前,向着自己身后招了招手。 “来!” “过来……” “找你们的仇人。” “他们的个人信息,都在这里。” 林弦的身后,那些工人的鬼魂,都凑了过来。 他们黑洞洞的眼眶里,鬼火跳动的越加浓烈,有的眼角,都落下血泪。 “王芳!这个婊子,果然回国了,我们厂的安置费,就是这婊子拿走了!她全家移民去了美洲……快二十年了,她竟然还敢回来。” “金厂长,好久不见,嘿嘿嘿……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我这些年,日日夜夜都想找你讨债……” “曹岩亮,你丧尽天良,那么多工人的买断费,你说拿走就拿走啊!那是我们当年,最后的救命钱啊!你知道那几年,多少工友,没熬过来吗!” …… 林弦坐在椅子上。 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怨气滔天。 那是多年来无法释怀的怨怼! 那些鬼工人,凑在电脑前,一个接一个的指认。 电脑里的隋文清,配合着他们,把一个接一个的人名标红!!! 最后,三十来个鬼工人。 一共指认出了,十一个,当年,卷走工人安置费,买断金的厂领导。 他们大多都改头换面。 在国内,早就销户了。 要不是这些鬼工人,亲自指认。 这些当年的蛀虫,还真不好揪出来。 林弦此刻,看着电脑上,那十一个标红的人名,眼神闪烁幽光。 张继勇,六十四岁,鞍园药厂厂长,卷走当年药厂员工,八成以上的买断金!而后移民美洲,居住在休斯顿,在休斯顿,有别墅两栋,林肯轿车一台;存款金额未知。 金立泰,六十八岁,丰满化工厂厂长,工厂原本要分发给厂职工的安置费,被其全部卷走,后移民澳洲…… 陈兆辉,五十九岁,桃林钢缆厂副厂长;和奸商勾结,贱卖厂内器械,下岗潮时期,又卷走职工安置费,后移民美洲…… 曹岩亮,六十二岁,旗山针织厂厂长,在职时,便频繁骚扰女职工,下岗潮到来后,扣押职工买断金,又以员工档案室失火为由,使众多职工,变成临时工,从而贪下数额巨大的,职工买断金,后移民加州…… 王麒凯,六十六岁,鞍岩钢厂厂长,和奸商勾结,做空钢厂,侵吞钢厂大量资金,后移民美洲;数千名,原钢厂职工,钢厂倒闭后,无退休金,无安置费,无买断金,无医保……他移民的那一年,鞍岩当地,冬天的最低气温,达到零下三十二度…… …… 而后还有,王芳;苏子奇;郝辰;董建宇;张明德…… 最后一个标红的名字,叫宋品鹤! 他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是美洲华裔。 在美洲,原本从事律师行业,但染上了赌博,欠了巨额高利债。回国是为了,躲债避难…… 他在美洲时,手脚也不干净。 沾染了赌博后。 他曾从事黑心移民的业务,靠着华人的那张脸,和国内的黑心移民机构配合,坑骗国内想要移民的百姓的钱款……不少人被骗的家破人亡…… 这都是,隋文清,通过自己程序员的手段,调查到的信息。 林弦此刻,回头看了一眼魏若来。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宋品鹤”三个字。 “黄金,大概率就在他的手里。” “他祖辈,当年没少发国难财,卷了那么多钱走了,到了他这一辈,竟然就这么家道中落了?” 魏若来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 “宋家,当年在沪上,也曾开赌场敛财……” “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因果。” “能从他手上,拿回黄金吗?” 林弦冲着魏若来,比了个“ok”的手势。 “名单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林弦的声音,忽然一顿。 他扭头看向郭宝刚。 “煤炭厂的工人们,当年下岗潮,也过得很不好吧。” 郭宝刚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死的死,残的残,老的老……” 林弦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敲了敲屏幕。 “再加一个名字……孙俊豪。” 郭宝刚倒吸一口气。 他什么都没说,却冲着林弦鞠了一躬。 林弦摆了摆手。 “我不打白工,你多少让我挣点儿。” 郭宝刚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也自断黄泉路。” “到时候,和在座的工友们,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但我们煤炉厂的厂长,孙杰,已经被抓了,孙俊豪,是他的儿子……” 林弦深呼一口气。 “我懂!但是……” 林弦半低着头。神色阴翳。 “西方那边,有句老话——三代出一个贵族。” “第一代当海盗,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攒够资本。” “第二代拿着打家劫舍的钱当绅士,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扩大产业。” “第三代就成了贵族了,开始学艺术搞学术,占据文化话语权,和下等人拉开差距。” “你们说,这种事,合理吗?” “这种事要是在这片土地合理的话,魏若来,郑春和,他们当年流的血,不就白流了?” “这不公平,也不公道……我是个底层打工人,这种人,当了明星,我接受不了。看着他那张脸,我就想起你们,想起当年命运悲惨的工人。” “至少,也要让他把煤炭厂工人的血汗钱,给吐出来。” “隋文清,把他的名字……加上!” 电脑的白色屏幕上。 多出了三个红色的大字——孙俊豪。 而就在这时。 忽然。 吱呀一声。 图书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林弦错愕的抬起头。 发现李梦清,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 李梦清的双眼像在冒火。 “你犯事了知道吗?” 林弦挠了挠头。 “因为我强行,给吊唁者推销?” 李梦清笑了一声。 “你还知道?” “你都出名了。” “来殡仪馆悼念的逝者亲朋,拿着引魂幡,追着你打!这事都被传到网上去了。” 林弦咽了一口唾沫。 “领导怎么说,不会扣我工资吧。” 李梦清冷笑一声。 “你的情况,领导又不是不知道,扣你的钱,等于要你的命,领导让你写检讨。” 林弦长舒一口气。 “不扣钱就行,写呗。让我在同事面前,把检讨念出来都行。” 李梦清眼角抽搐了两下。 不过她也了解林弦的性格,所以也没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她看见了电脑屏幕上,孙俊豪,那三个红色的大字。 她的面色瞬间一变。 “孙俊豪?这不是那个丑闻缠身的小明星?” “你是他的粉丝?” 林弦摆了摆手,刚想辩解。 但他却发现,李梦清猛地一拍桌子。 “你知道他爹是谁吗?他爹叫孙杰!” “当年下岗潮,卷走下岗工人的安置费的厂领导之一。” “你知道当年的东北,被这群畜生,害得有多惨吗?大老爷们,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老婆去会所,一堆男人缩着手在天寒地冻的天里一声不吭的等着,谁不知道屈辱?但是为了小孩儿的学费,老人的药费,那个时候经济还未强大到现在处处用工荒,不卖,还能有啥办法?都得忍着!人送绰号:忍者神龟。” “小孩子馋的受不了在菜场偷吃猪肉,屠夫于心不忍割了一条肉送给他们,全家含泪收下,又穿的正正式式的,随后在烧肉中,拌老鼠药,全家自杀!” “我小时候,我周围,都他娘的都是这种故事。” “我小时候曾经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曾经天真的看着电视上批捕的贪官咬牙切齿的盼望:这些人不要枪毙啊,不要坐牢啊,就没收全部财产让他们去尝尝下岗工人的滋味啊!” 李梦清,第一次,在林弦的面前,红了眼眶。 这也是林弦,第一次看见李梦清,生这么大的气。 在林弦记忆里。 李梦清,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御姐。处理尸体,从来都是面不改色。 而此时的李梦清,声音颤抖,竟然少见的带着呜咽的哭腔。 “自从这王八蛋,火了之后。”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营销,说他是名校毕业,是音乐才子。” “我去他妈的。” “这王八蛋,他妈的花什么钱在加州读的书,烧什么钱玩的音乐,砸什么钱混入上流社会自己心里没有点数么?” “有的人在国外的大别墅里纸醉金迷地实现着自己的音乐梦想,有的人在东北零下二三十度的街头为生计无着哭泣。” “人皮做鼓,人骨做梆,民脂民膏烧出来的音乐,也能受人追捧?” “这世道,还有没有公道了?” 林弦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三个红色的大字,声音嘶哑…… “你放心,除非这小王八蛋,愿意把他爹贪的钱,自己吐出来,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第104章 鬼魂网骗,做大做强?必先复仇,再往前走! 李梦清看着林弦,阴恻恻的脸庞。 她愣了一下,连忙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防止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原来你是他的黑粉啊!” “你早说啊!” “我就说,你虽然穷酸,但三观肯定没问题。” “要不然,咱俩咋能成为朋友呢?” 随后,李梦清又看向电脑屏幕上,那血红的名字。 “看见这三个字,就觉得晦气。” “当年我老家,工厂倒闭,我爹妈下岗,虽然他俩挺过来了,但我舅舅没挺过来,他去工地干苦力,一场大雨,就得了重病。没钱治疗,在一个春节,就是电视上,播着“我不下岗谁下岗”的那个春节……我舅舅盯着电视机,去世了。死不瞑目……” “我妹以前的qq签名,一直是“我要很用功的学习,以后让我爸过上好日子”!” “可惜舅舅这辈子都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最后他把自己的血肉深深的埋在底下,也只换来了保险单上的两万块钱。” “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孙俊豪,就可以在加州,买豪宅,住别墅,玩音乐?为什么他可以一边过着我们无法想象的日子,一边踩着我们的贫穷洋洋得意的挥霍?为什么四个零就能换我舅舅的命?” “当年有多少,孙俊豪和他爹这样的人,那片黑土地下,就埋藏着多少贫穷,困苦,不公。 下岗潮后,我老家的经济以可怕的速度崩溃,我爸爸,叔叔和周围许许多多的人都背井离乡,被迫寻找新的,能养活家人的工作。” “我的家乡会发生这些事情,像孙俊豪和孙杰,这样的人,“功不可没”!孙俊豪他爹,因为私利让工人下岗,拿走工人的补偿款;他再拿着这些沾着血,粘着肉的钱去“追梦”,去厚颜无耻的呼吁公平?” “我呸,恶心!” “行了,不和你抱怨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可要下班了。” “你今晚还住殡仪馆?” 林弦此时,终于缓缓站起身。 他的手按在台式电脑上。 “不……我要回别墅。” “再不回去,恋综节目组那边,没办法交代。” “而且,有些事情,我需要找恋综节目里的嘉宾帮忙!” 李梦清,神色怪异的挑了挑眉。 “诶呦……已经在节目里,交到好朋友了吗?” “那祝你成功,早日找到真爱。” “干咱们这一行的,找对象不容易。” “你别瞎搞,有好姑娘,别错过。” 李梦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随后扭头离开了图书室。 林弦则拍了拍面前的台式电脑。 郭宝刚在一旁躬着身。 “鬼差同志。” “名单到手了,咱们怎么讨债啊。” 林弦的嘴角微微翘起。 “这件事……” “还得多多依靠老隋。” 台式电脑的屏幕里,此刻忽然出现了隋文清,用代码组成的脸。 “鬼差同志,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林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半垂着眼帘。 “李梦清说得有道理……直接让他们死,太便宜他们了。” “先别让他们死,先没收他们全部的钱……总该让他们体会一下,当年下岗工人的滋味。” 林弦扭头看向电脑屏幕里的隋文清。 “他们回国后,有买房产吗?” 电脑屏幕里,隋文清,身体化作了一行行闪烁的代码。 几分钟后,那些代码,又重新组合,变成隋文清的模样。 电脑屏幕里。传出隋文清,低沉的声音。 “没有!” “他们没有在国内,购置房产,而且都还保留着外国国籍。” 林弦点了点头。 “呵……保留着外国国籍,估计是为了方便跑路!他们也知道自己做过亏心事,担心警察找上门!” “不买房,是担心,跑路的时候,在国内的房产被没收。” “一个个都精明的很。” “国外的固定资产,估计也都变卖了。” “我要是他们,看着老美,颁布的细分法案,肯定睡不着觉!费尽心机,贪来的那么多的钱,不会还给工人,但肯定也不乐意便宜了洋人。” “所以他们的资产,大概率,会存放在海外的某家银行。” 台式电脑里的隋文清,他的身影,再次变成了代码。 好一会儿后。 代码闪烁,又变成了隋文清! “查了一下。” “鬼差同志,您的推测,大致正确。” “他们在国内的户头,存款金额都不高,大头肯定还在海外。”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隋文清,要麻烦你啦。” “我会用自己的鬼差精血,加强你的阴气。” “鬼魂阴气越重,自身能力越强……” “老子给你精血,你利用自身程序员的手段,把你分解过的,网络诈骗那一套,搬运过来,咱们做大做强……不是,咱们罚罪除恶!让这群该死的蛀虫,先把那些违心的钱都吐出来……” 隋文清此时从电脑里钻了出来。 “他们万一不上钩怎么办?” “我生前清清白白,真没干过诈骗。” 林弦抬手,拍了拍隋文清的肩膀。 “不,他们一定会上钩。” 林弦扭头看向身后的众多的工人鬼魂。 “这群该死的蛀虫,目前居住的地址,已经被扒出来了。” “诸位,鬼差的梦魇之术,我会无偿的分享给诸位。” “梦魇之术,怎样运用,诸位随意。让他们做噩梦也好,在梦中,给他们心理暗示也罢!” “但我们的目的,就一条……” “配合隋文清,让他们上钩。” “施行梦魇之术时,也请诸位暂时压制自己心中仇怨!” “报仇有我,诸位切勿亲自动手。” “阴司的律法,管不了我,但也“只”管不了我!” 那些工人鬼魂,互相对视,最后又都扭头看向林弦。 “放心吧,鬼差同志。” “放心,我们工人,一向最听话,最听指挥了。” “鬼差同志把我们放在心上,我们绝不会把鬼差同志,踹沟里!” …… 林弦咧嘴笑了笑。 “等罚没了他们的钱,我会再要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命贱,魂魄必下地狱,不必搭上诸位的未来。” “为工厂,还有家国,奉献了全部青春的工人们,死后,总该有个好结局……” 林弦的声音,此时忽然一顿。 “我一向认为,放下仇恨,是一句屁话!这个世上没有放下,只有算了……但各位既然不愿意算了,那就先复仇,再往前走!我是鬼差,愿为诸位怨魂,劈山开路!” 第105章 前方华夏,厉鬼禁行;天凉了,让他们破产吧 夜晚,十点四十六分。 林弦站在了殡仪馆的大门口。 这个时间,他还能赶上末班地铁。 所有的鬼工人,此时都站在林弦身边。 每一个鬼工人的手掌心,都多了一枚血红的印记。 那是林弦用自己的鲜血,在这些鬼工人身上,留下的梦魇符箓。 林弦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的鬼工人。 “诸位,计划和分工,在殡仪馆内,我们都商量好了!” “留给你们的梦魇符箓,可使用三次!用尽之后,就回殡仪馆,找我补充。” “京城的地铁线路图,刚刚在殡仪馆内,也给诸位讲解过了。” “请诸位铭记……暂时压制复仇之心。” “先拿钱,再杀人!复仇有我,诸位不可自己,枉下杀手。” “他们要是随便就死了,存在海外银行里的钱,可就不容易拿回来了。” 那些工人鬼魂,纷纷点头。 “放心,鬼差同志,还是那句话,我们工人最听话,我们是国家一颗钉,哪里需要哪里钉。” “说错了,是鬼差同志需要我们钉哪里,我们就钉哪里。” “鬼差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克制。” …… 林弦看着听着那些鬼工人的承诺,终于点了点头。 他抬手,向前一挥。 那些鬼工人,便四散而去。 还站在殡仪馆前的。 只剩下林弦,魏若来还有隋文清。 隋文清的脸上,露出担忧。 “他们真的能忍住吗?” “那可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仇人。” 魏若来此时背着手。微微颔首。 “能!” “因为他们是工人!” “从炼制出这个国家第一炉钢,挖出第一口油,制造出第一辆汽车的工厂里,走出来的工人。” “那些蛀虫手里的钱,比他们命……对这些工人来说更重要。” “那些钱,工人们,虽然花不到。” “但鬼差同志,向他们承诺,追溯回来的钱,会补偿到他们生前的工友,家属手里——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比复仇更重要。” “工人的一生,就围绕着两个词,团结和奉献!” 魏若来的脸上,表情复杂。 林弦辨别不出,那是骄傲还是悲伤。 林弦叹了口气。 “再不走,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隋文清,我回小屋后,借一台电脑给你。” “拿到电脑后,按照计划行动。” “十二个目标对象,诈骗的手段和方式,都不一样。” “但都是针对他们的性格弱点,引诱他们上钩。” “那些黑心厂长,应该想不到吧。有些人,把他们的喜好,缺点,甚至遗憾,记了二十年!” “工人们真了不起啊!” “恨果然比爱长久!” 林弦一边感慨,一边走向地铁站。 “那些鬼小孩儿,也拜托了殡仪馆里的鬼魂照料,甚至又找了一位程序员鬼魂,如果殡仪馆内,发生意外,他会立刻用殡仪馆内的通讯设备,给我发送信息。” “程序员鬼魂,真的,太能干了……” 隋文清神色复杂的笑笑。 “因为能干,所以猝死。” “程序员,才是最社畜的。” “下辈子,要是让我选择,我绝对不会再当程序员。” 林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魏若来,隋文清说着话。 一边终于坐上了,奔赴“心动小屋”的地铁。 他已经开始怀念,别墅里那柔软的大床了。 …… 而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 华夏的西北边境。 鬼影攒动。 攒动的鬼影,面目狰狞,身影在虚实之间交换,他们的眼眶位置,长着赤红的眼瞳! 这是一群厉鬼。 厉鬼的身上,穿着橄榄绿的军装。 只是那军装染血!每一头厉鬼身上,都有枪伤。 这群厉鬼,此刻一只脚,刚刚迈入华夏的国境。 一道只有鬼魂可见的雷霆,忽然出现。 只是那雷霆,不是从天而落。 而是从大地,向着天空劈去。 伴随着雷声。 一个幽幽的声音飘了出来。 “前方华夏,厉鬼禁行!” 与此同时。 在那群厉鬼面前。 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袭青衫,披头散发,蓄着长须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剑。 如同传说中的谪仙人。 “阴曹地府,五品鬼差,孙宁君,特来镇守国门,诛杀厉鬼。” 青衫男子,身上长袍,无风自动。 他背后的长剑,自行飞起。 刚要出鞘。 可就在这时,那青衫男子,忽然眉头一皱。 “不对……” “这样貌!” “西区的啊!” “西区的厉鬼,名录不记在审判司,杀了也不涨功德啊!” “白跑一趟!” “无趣……打道回府!” 可就在这时。 站在边境线的,一头厉鬼,忽然传出嘶哑的声音。 “为何?不杀我们?” 青衫长袍男子,转头回望。 “竟然会讲中文?” “怪哉!” “时代果然变了,早就听那些近几年才死的鬼魂说过什么,全球一体化,地球村……原来都是真的。” “鬼差也得与时俱进啊!” 接着,他微微歪头。看着说话的那头厉鬼。 “你们是西区厉鬼。” “不归我阴曹管辖。” “你们西区的鬼吏,会来追杀你们。” “诛杀尔等,我又不涨工钱。” “自然打道回府。” “洋鬼子,我才不管。” 言罢! 那青衫男子,一甩衣袖,就要遁走。 可就在这时。 那青衫男子的衣袖中间,竟有红芒闪烁。 他眉头微皱。 一抖衣袖。 一卷和林弦相似的《鬼吏书》浮现在半空。 《鬼吏书》缓缓舒展。 书卷自动翻开,其中一页,出现在青衫男子的眼前。 “咦?阴曹司,上官,亲自来信……” 十几秒后。 青衫男子,收起鬼吏书。 提着一张薄纸,走到了边境线的那群厉鬼前。 他特意站到了那个会说中文的“洋鬼子”面前。 “你们是来追杀,小洋鬼子的?” 那名会说中文的厉鬼,是一个大鼻子,卷发,面色狰狞的青年厉鬼。他的嘴角裂开,一直蔓延到耳根,牙齿,都变成了尖牙……不知杀了多少人,吃了多少魂魄,才变成这样。 但此时,这头厉鬼,在这青衫男子的面前,竟然不自觉的身体发颤。 “是……他们都是恐怖分子!” 青衫男子嗤笑一声。 “别放屁了,你们的信息我都知晓了。” “你家恐怖分子,年三岁,抱着奶粉罐儿啊!” “你们西区的破事,我才不管。” 随后,那青衫男子,声音一顿。 把手中的薄纸提了起来。 那张薄纸上,竟然印着一个青年男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子,身材单薄,但面容英俊,五官立体,正是林弦。 “那群小洋鬼子,目前在京城。” “被此人收养。” “我可以放你们进来,并且可以帮你们阻拦西区的鬼吏。” 那个会说中文的厉鬼,赤红的眼瞳中,露出错愕。 “我们要付出的代价是……” 青衫男子,抖了抖手里的薄纸。 “这么大个人,没看见?” “你们的任务,是杀了他!” “斩了他的首级,分吃了他的魂魄,让他形神俱灭。” 会说中文的卷发厉鬼,眼神中,露出错愕。 “他是谁?” “他不是你的同胞吗?” “你比我们强大,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青衫男子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阴曹地府的,人情世故,官场规矩,说了,以你们那狗脑子,能听懂吗!” “阴司律法,鬼吏之间,不得互相屠戮!” “但尔等可以……” “你们,不归我阴司律法管辖。” “可以对他动手。” 卷发厉鬼,还是有些犹豫。 他甚至有些后悔,追到这里。 他成为厉鬼,也有一段时间了。 在家乡,他曾碰到过对他影响颇深的老鬼魂…… 那老鬼,曾提醒他。 不要轻易,踏足这个东方大国的国土。这个国家,活着的不敢惹,死了的,更不敢惹…… 那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举世无双…… 卷毛厉鬼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能拒绝吗?” “我们可以立刻调头。” 青衫男子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他的眼瞳,竟然闪烁红芒。头发无风飘扬。 “我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配合,尚有活路。” “拒绝……必定伏诛。” “你们以为,自己是在哪儿?此地幽冥之物,皆归我阴曹地府管辖……” 这一刻。 国境线外,所有的“洋鬼子”,在变成厉鬼之后,第一次有毛骨悚然,肝胆俱颤的感觉。 他们知道。 在这个鬼吏面前,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个老鬼,说的没错,阴曹的情况太复杂;水……太他妈的深了。 …… 而此时的林弦。 已经回到了怦然心动的小屋。 他坐在小屋的餐桌上,正盯着自己桌上的泡面桶。 汤达人泡面桶盖上,飘出白色的蒸气。 而就在这时。 林弦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 “没着凉啊!” “谁在念叨我?” 而就在这时。 穿着一套蓝色丝绒睡衣的白乔楠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到了林弦的旁边。 她把电脑递给林弦。 “这是姗姗,生前的笔记本电脑。” “我的电脑,放在了公司,你要用的话,只能借你这个了。” 林弦抬起头。 看着白乔楠那张不着粉黛,但依旧精致的脸。 “姜姗姗的父母……叔叔阿姨……” 白乔楠把电脑放到泡面的旁边。 “他们把姗姗的遗体,送去了火葬场,火化后,会带着姗姗的骨灰,回家乡安葬。” “姗姗的一部分遗物,阿姨留给了我,她说,害怕带回家,睹物思人。” “电脑的密码,我写了便利贴,就贴在电脑上,你自己开。”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电脑,随后他看向白乔楠的身后……空无一物!姜姗姗的鬼魂,并没有继续陪伴在白乔楠的身边。 大概率是陪在自己父母身边。 七天的时间一到。 姜姗姗的魂魄,也要奔赴黄泉。那时,对于姜姗姗来说,才是真正的诀别。 林弦幽幽的一叹。 “你状态还好吗?” 白乔楠从厨房里,也翻出来一桶泡面,加入热水后,盖上盖子,又把泡面放到林弦的对面,坐在餐桌上。 “明天还要上班。” “要上交周报。” “状态不好也得好。” 林弦咬了咬嘴唇。 他回头瞥了一眼身边的隋文清。 “要不……你换一家公司呢!” “大厂的加班太严重了。” “我们殡仪馆,这几天,接收了好几具,猝死的遗体,都是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 白乔楠摩挲着泡面桶的盖子,抬起头。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 “放心,我有分寸!我元气满满!” “不过话说回了,你们殡仪馆真的很热闹。” “听说,陈芷蕊,也被你邀请去了你们殡仪馆做客。” “哇呜……现在殡仪馆都成了热门打卡地了呢。” “恋综的女嘉宾,都要去坐一坐。” “诶?怎么好像只有我,没有去过?” 林弦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你要是再这么加班,你就不是去殡仪馆坐一坐,而是要去殡仪馆躺一躺,没准还得我给你化个妆。送进炉子里去烧……” 白乔楠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错愕。 她愤怒的瞪了林弦一眼。 捧着餐桌上的泡面桶,扭头就走。 林弦回头看着白乔楠的背影。 “这就走啦!?” “不一起吃吗?” “真的,少加点班儿啊!非要这么加班的话,你可以在我这里提前预购一下殡葬套餐……入殓,火化,墓葬,一条龙服务!未雨绸缪啊……” 在林弦的呼喊中。 白乔楠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隐约之间,林弦只听到了,重重的摔门声。 林弦身后。 隋文清的鬼魂,错愕的看着林弦。 “鬼差同志,您……你可真是个人才。” “您在恋爱综艺上,就是这么和女嘉宾相处的。” 林弦撕开泡面桶的纸盖子。 开始大口吃起泡面。 “不然呢(嚼嚼嚼),这是我的人设(嚼嚼嚼),你不懂(嚼嚼嚼)!” 隋文清张大了嘴。脸上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要不您还是去哄哄吧!” 林弦摇了摇头,十分果决。 “不哄……我要吃泡面(嚼嚼嚼)!” 隋文清在一旁着急得直跺脚。 “不哄,不就没有下文了吗?” 林弦咧嘴笑了笑。 “一看你就不会和女孩子相处。” “点到为止!浅尝辄止!戛然而止……懂不懂!你得多学习。” “行了,别盯着我了,赶紧干活吧。” “天大地大,工作最大,我们不能让信任咱们的鬼工人们失望!” “天亮的时候,咱们就开始捞钱……哦,不对,是把属于工人们的钱,拿回来!” 而此时,别墅客厅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 吹进屋内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 林弦眯缝起双眼。 “想不到,我这种人,有一天也能有资格说这句话!” “天凉了,让他们破产吧!” 第106章 针对性,鬼魂网骗?还钱!!! 林弦捧着手里的泡面桶,双眼闪烁幽芒的时候。 “怦然心动”官方的直播间,此时全都是对林弦“口诛笔伐”的弹幕。 “好,好,好,不愧是男四,刚回小屋,就喂了我一口屎!这人,就是尖酸刻薄。” “天杀的,白乔楠,脾气那么好的一个小姑娘,都被他惹生气了?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呜呜呜,我才刚嗑起来,我的“泡面夫妇”,还没开始,就要凉凉了?”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绿色)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恋综规则怪谈!这些绿色的弹幕又出现了。” 【(绿色)大惊小怪!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适应吗?” “适应个屁啊!你们这群该死的水军。又要为男四“洗地”了是吧?我看你们这次怎么洗?” 【(绿色)洗什么?人家女嘉宾都没说话,你们这群丫鬟倒是急了!男四说的有错吗?女嘉宾再这么加班,是不是就要躺着进殡仪馆了,男四对女嘉宾的关心,难道不好嗑吗?这都看不出来,你们看什么恋综啊!】 “这么喜欢男四,你怎么不去找男四,买他的“殡葬一条龙”啊!” 【(绿色)你怎么知道我没买?我不仅买了,我还享受到了,觉得物美价廉,物超所值……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服务都很好,暖暖的,很贴心。】 …… 林弦并不知道,“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又因为他,吵了起来。 阴阳两界的观众,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就算知道了。 林弦也不在意。 他已经把泡面桶里的泡面,吃的一干二净。 随后,他捧着姜姗姗生前的那台电脑。 回到了房间。 隋文清,已经钻进了电脑里。 开始构建用于“金融诈骗的网络模型”! 这个模型,构建完整之后。 再通过网络聊天(诈骗)的方式,拿到那十二人的海外银行账户,以及他们的海外银行账户密码。 隋文清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的银行卡里的存款,全部转移——转移到一个全新的没问题的海外银行账户里。 而恰巧。 隋文清,生前,曾经注册过一个海外银行账户——用来做外汇投资。 里面还存着三百美金。 隋文清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个海外银行账户,还没有注销。 如果计划顺利,从那些蛀虫手里,拿回来“工人安置费”,正好可以暂时存放于海外账户! 而在隋文清工作的时候。 林弦也没闲着。 他躺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一边运转“明魂之术”,休养生息。 一边,在脑海中,开始钻研“赏善之术”的构造术式。 他要尽快掌握此术。 为了魏若来,也为了日后的工作。 自己的业务能力,必须再上一层楼! …… 漫漫长夜。 有人酣睡,也有人梦中惊悸。 京城,梧桐树小区。 六十四岁,身材肥硕,须发灰白的张继勇,此刻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箕坐在床头。 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 他的身旁,一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子,睡眼朦胧的爬了起来,她看了张继勇一眼。 “姐夫,你怎么啦?是不是高血压又犯了,我去给你拿药啊!” 但张继勇,在床上摇了摇头。 “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的钱,全都被没收了,我变成了穷光蛋。” “你这个婊子,扭头就跟一个年轻的小白脸跑了。” 那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噗呲笑了一声,身体直接倒在张继勇的身上。 “说什么胡话。” “我都陪着你回国了,你还担心我离开你啊!” 张继勇,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这可真不好说。” “你这个女人,和你姐一样,都是冲着我的钱来的……不是为了钱,难道你对我是真爱,你图我什么?图我年纪大,图我不洗澡……” “不行,我把钱都存在瑞士银行,还是不保险……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继勇慌张的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随后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的手机,就在不久前,刚刚弹出一则信息。 是他的理财顾问,给他发来的信息。 向他推荐了一款“海外信托”! 那位理财顾问,还发来了一大段,介绍性的文字。 “张先生,您委托我,帮您寻找的“海外信托”产品我帮你找到了,信托和一般理财产品不一样,可以保护您的财富免受政治、经济动荡或家庭纠纷的不确定性影响;可以将您的财富从委托人的名下转移到受托人的名下,从而避免了财富被没收、冻结、查封、扣押……这款信托产品的年利率,也非常不错,我是非常建议您的购买的!正如您自己常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继勇,坐在床头,眼神闪烁。 一旁的女子,把头靠在张继海的肩上。 “要买吗?咱的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张继勇瞪了那个女人一眼。 “老娘们儿当家,房倒屋塌!你懂个屁!再说了,这是我的钱……这钱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啊?总之,鸡蛋绝对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国内待的不舒服,我还是喜欢国外的气候和带泳池的大别墅……这些东西,我东北的那些老乡,这辈子都没见过。” 而此时的张继勇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的床边。 五个鬼魂,眼眶的位置,冒着鬼火,正阴恻恻地盯着他。 “老乡,你原来还知道,我们是你的老乡。!” “我们当然没见过,我们的买断金,都被你卷走了,药厂当年下岗,死了多少人啊!你知道吗?张厂长!” “厂长,看你满身的肥膘,这些年过得想必是相当滋润,您应该是不记得我了……但您把我的买断金卷走之后,我家便穷困潦倒,年幼的女儿,因为营养不良,患病早逝,女儿去世后,我就跳楼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想让你也感受一下,什么是家破人亡。” …… 同一时间。 京城,江滨华府小区。 六十二岁的曹岩亮。 正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手机的屏幕里,是一位朝着超短裙,正在跳舞的女主播。 曹岩亮,看着手机,整个人的脸,几乎都要钻进屏幕里。 而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忽然弹出来一则消息。 他本来想要划过去的。 但很快,他面色一变。 他把那则消息点开。 是一则好友添加的申请。 申请人的头像,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女子梳着两根麻花辫,五官清秀,笑容明媚。 曹岩亮,看着这头像照片,不自觉的喃喃低语。 “李……李红?” 随后他又看见了申请好友界面的文字信息。 “曹先生您好,我看见了您招聘住家保姆的信息,想来应聘。” 曹岩亮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但他第一反应,是点开申请人的朋友圈。 他看到了一张张年轻女子的照片。 看着看着,曹岩亮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像!太像了!” “和李红长得至少有八分相似,红啊!你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不肯跟我,跟了那个钳工呢!我听说,那钳工下岗后,被劫道的杀死了,你后悔了吧!跟着我,去国外,你能享多少清福啊!” 曹岩亮不知道的是。 他的身边,一个妇女的怨魂,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后悔个屁!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跟了一个好男人!我活着是他的人,死了是他的鬼……当年,要不是你纵火烧了档案室,我和我丈夫的买断金,也不至于只有那么一丁点,我们一家都是被你害死的!曹岩亮,你死不足惜……” 那妇女的亡魂,说着说着,竟然呜咽的哭了起来。 “那年,年关深夜,我回家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个打劫的。那劫匪手握尖刀,先跪下给我磕了三个响头。他跟我说,“多了也不抢,就要一袋面钱,过年了回家给孩子包顿饺子。”” “但他不知道,当时我,刚死了丈夫,也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当时万念俱灰,想起诸般委屈,只想一死了之,我对着那劫匪冷笑几声,一把抓住尖刀,就要往自己身上捅。” “结果那劫匪被吓坏了,赶紧打落尖刀。我和那劫匪,俩人就在雪地里跪下,互相朝着对方磕头,求对方弄死自己。” “谁都没有问原因,就是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远处腾起的烟花声把他们炸醒,才擦干眼泪拍掉身上的雪,起身回家给孩子做饭。临走前,我把身上仅有的四十多块钱递给了劫匪。那劫匪还给我二十,又小声说了句谢谢。那一年,正是铺天盖地的下岗职工的春节。” “我最后还是死了,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我只能点煤气自杀,旁边的邻居好几家这么干了,这样能拿到两万块的保险金,留给我女儿……曹岩亮,你害死了多少人啊……” …… 京城,十里河小区。 五十九岁的陈兆辉。 半夜忽然惊醒。 他摸起床头柜的手机。 熟练的登录一个软件。 软件,很快跳转,到了一个特殊的游戏软件。 那是一个网赌软件。 陈兆辉玩儿了一会儿,很快喜笑颜开。 甚至从床上,坐直了起来。 “我刚刚做梦,自己发大财了,竟然他娘的是真的!今晚肯定能大杀四方!” 但很快,陈兆辉的面色一变。 “这弹窗?” “新游戏……炸金花?” “炸金花我熟啊!他娘的,当年在厂里,我赌遍全厂无敌手啊!还真有点想念,当年的牌友了。” 但就在这时。 他的身边。 几个鬼魂,阴恻恻的歪着头。 “别想了,你的那些牌友,都死了。” “这么多年,陈厂长,还是这么喜欢玩牌啊!” “姓陈的,你当年,的确是赌遍全厂无敌手,但你也不想想,你是厂长,谁敢嬴你的钱啊!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安置费,买断款,退休金……你全都给老子吐出来!吐出来啊!他娘的……你把钱吐出来,我老娘才有钱治病,我这个不孝儿子,意外死了,可我老娘,也曾经是工厂的工人,因为你,她的退休金,全没了,全没了……她现在还住在铁路旁的贫民窟里啊……她八十六啦!我就想帮她,把本属于她的退休金,拿回来啊!那本就是属于她的养老钱……把钱还回来,让我老娘,过几年好日子,这是我这个不孝子,唯一能为她做的了……还钱!!!” 第107章 三个女嘉宾,你总得选一个;剧本上,我是万人嫌啊! “怦然心动”,别墅。 林弦睁开双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呼出一口浊气。 他感觉心旷神怡。 这么多天来。 这是他休息的最好的一次。明魂之术,他一直运转。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从未有过的充盈!魂魄从未有过的安定,就连复杂的“赏善之术”,他竟然也有了眉目。 可他转过头,看见的却是昏黄的夕阳。 橙红的光束,照进房间。 林弦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竟然已经下午五点四十六分…… “完犊子了,钻研“赏善之术”太入迷了,我睡了一整天?” “那我今天算旷工?” “不对,今天我记得是周末……忙得连轴转,真是过糊涂了。” 而就在这时。 他的耳边。 传来一个声音。 “鬼差同志。您终于醒了。” “大鱼,已经有六条上钩了……其余六条,还在拉扯,但距离上钩也不远了。” 林弦猛地转过头。 看见,自己枕边的笔记本电脑,传出嘶哑的声音——是隋文清的声音。 林弦抬起手,拍了拍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老隋,辛苦。” 但隋文清的声音,此时却异常兴奋。 “不辛苦……很有趣。” “这是我截止到目前,做过的最有趣的项目。” “比写代码,有趣多了。” “我已经上瘾了。鬼差同志。” 林弦愣了一下。 他抓住笔记本电脑,使劲儿的晃了晃。 “隋文清,保持理智。” “这种事,可不能上瘾啊。” “骗他们是罚罪,要是上瘾了,坑骗无辜之人,那可就是犯罪。” 电脑里,隋文清憨笑两声。 “放心吧,鬼差同志。” “我在人间,最多只能停留七天,目前,还剩四天。” “在四天之内,我一定把他们骗的倾家荡产,快了,马上了;有鬼工人的配合,明晚之前,我争取让所有大鱼上钩。” “但是……孙俊豪……这条鱼,不太好钓。” “这小明星,我们对他不了解……他最近惹出的麻烦又太多,他的经纪人,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 “我以他粉丝的身份,私联他,他也不上当,估摸着是私联他的粉丝太多……酒色财气,不晓得,哪一个才能让他上钩。” 林弦眯缝起双眼。 “这家伙的确是个麻烦!” “鬼工人里没有鬼了解他……最了解他的……似乎……是……厨子哥,马锦隆!” 林弦猛地一拍大腿! “怦然心动”男嘉宾里的马锦隆,曾荣获林弦给他取得外号——厨子哥! 林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马锦隆了。 但他知道,马锦隆的职业,是广告公司的经理。 经常接触艺人。 马锦隆,算是自己在娱乐圈唯一的人脉。 如果说从谁那里能打探到孙俊豪的情报。 马锦隆绝对是林弦的最佳选择。 今天是周末,休息日。 林弦不用上班……他记得马锦隆,周末也是双休。 林弦看到,自己的手机上,还有一条信息,是节目组发来的。 “本周六,晚上六点,怦然心动节目组,请所有嘉宾,参加篝火晚宴,露天烧烤,地点就在别墅小院儿,所有嘉宾,无特殊情况,不得缺席。” 林弦看着这条消息。眯缝起双眼。 露天烧烤? 能展露厨艺的机会,厨子哥,绝对不会错过。 这代表马锦隆,应该就在小屋。 林弦没有一丝丝犹豫。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简单的洗漱后。 捧着笔记本电脑,便直冲楼下。 但林弦刚冲到别墅客厅。 透过别墅客厅的落地大窗。 他看见了别墅外的院子里,竖起的,一架架摄影机。 被摄影机包围的,是木头搭起的篝火架。 篝火架的旁边。 摆放着几张拼凑在一起的低矮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各种食材和烤盘。 桌子旁,还有烧烤炉…… 这还是林弦,第一次在“心动小屋”,看见这么大的阵仗。 而就在这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林弦的身后传来。 “诶呦,大少爷,您醒了?” 林弦转过头。 看见穿着无袖白色衬衫的马锦隆,端着一盘腌制好的烤肉。 正斜眼盯着自己。 林弦挑了挑眉,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大少爷?谁?你是在说我吗?” 马锦隆冷笑一声。 “你不是吗?” “为了今天的活动,大家各自都有分工。” “只有某位少爷,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快吃饭的时候才起来。” “你起床,不会就是为了吃饭吧?!”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所以,很快就可以吃饭了是吗?” “不愧是你啊,厨子哥。” “我刚起床,你就开始给我做饭了。先天老妈子圣体!” 马锦隆愣了一下。 “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嘲讽我?” “我没有想给你做饭啊!” 眼看马锦隆有些生气。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抬手按住了马锦隆的肩膀。 是一号男嘉宾,梁清平。 “小林,肯定没有嘲讽你的意思。他的工作你知道的,很辛苦的,这些天都在加班,好几天,连小屋都没回,他一定累坏了。” “小马,你做饭也辛苦。大家都很感激你。” 马锦隆回头看了一眼梁清平。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梁清平半垂眼帘,表情柔和的笑了笑。 随后他径直的走向林弦,拉着林弦的手腕,就往屋外走。他小声的在林弦耳边低语。 “今天是导演组,刻意准备的“修罗场”;马锦隆和张恒之,对你都多少有点意见。” “还有其他的三位女嘉宾,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弦捧着电脑,盯着梁清平。 “三位女嘉宾?什么三位女嘉宾?怎么就三位女嘉宾了?” 梁清平盯着林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在我面前,就别装傻了,兄弟;和你一起去看升国旗的白乔楠;一直偏心向你的陶星璨;还有你刚勾搭上,就愿意在殡仪馆里,等你下班的陈芷蕊……” “这三个女嘉宾,都是好姑娘!你选择一个,就一定会伤害另外两个。所以我建议你快点做出选择……今晚注定会是一场围绕你的修罗场,我只能说,自求多福吧兄弟。” 这一刻,林弦都沉默了。 他不可思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啥……围绕这谁的修罗场,我吗?” “嗯,要是三个女嘉宾一起追我的话……不,不对,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啊!节目的弹幕,都把我辱骂成什么样子了?我像是很受欢迎的那种人吗?” 马锦隆郑重的盯着林弦,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像……” “但目前的情况就是……你是节目里,最受女嘉宾欢迎的男嘉宾。” 马锦隆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和林弦的对面,张恒之,也就是“精英男”迎面走来。 他的眼眉低垂,顶着一双黑眼圈,就连胡子也刮的不是很干净。整个人和林弦第一次见他时,差别极大,此时的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抬起头,双眼无光的冲着梁清平点了点头。 随后又眼神复杂的看了林弦一眼,最后摇了摇头,从两人旁边走过。 林弦回头看着脊背都勾勒的张恒之。 “他……他咋了?” 梁清平神色怪异的看着林弦。 “你不知道?” “你真在卧室里一直睡觉啊?” “昨天晚上……老张向陈芷蕊表白了……但是,他没成功。被拒绝了!” “大家都说,陈芷蕊,是因为你,才拒绝的老张!” “因为她拒绝老张的前一晚,陈芷蕊刚刚和你接触过,还去了你工作的殡仪馆……在深夜。” 林弦张了张嘴。 “不是……” “啊……这……” 林弦此时第一反应,是看向小院儿里的导演组。 他张大了嘴。 “我冤枉啊!” 林弦的这句话,是跟导演组说的。 他牢记自己的合同。 他在这个节目里的人设是万人嫌。 难道自己在镜头面前,表现得还不够惹人厌吗? 可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导演组的几个导演,冲着自己摆了摆手。还有人冲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那意思,好像是在夸奖自己做得好。 林弦的眉头皱得更紧。 可就在这时。 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给在场的男嘉宾,递来了“恋综任务卡”。 林弦打开任务卡,低头一看。 “尊敬的男嘉宾,今晚的篝火晚宴,即将开始,节目组一共准备了四张方桌,每张方桌,需要落座一位男嘉宾,一位女嘉宾!我们为各位男嘉宾,准备了泳池摔跤游戏,获胜的男嘉宾,可以优先邀请还在楼上等待的女嘉宾。” 林弦眼角抽了抽。 他扭头看向院落里的池塘——那个池塘已经被节目组改造成了泳池,里面的水,全部换新。池塘边,也安装了摄像头。 为的就是这个活动…… 林弦转过头,看向别墅的大门口。 读完了任务卡上任务的马锦隆和张恒之,都目光幽怨的盯着自己。 张恒之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他不逊色于马锦隆的粗壮臂膀。 马锦隆则动了动自己,宽厚的胸肌。 林弦撇了撇嘴。 他倒是不怕那两个男嘉宾。 修炼明魂之术后。 他的魂魄无比强大。 以魂养体。 他的体魄也有所增强。 鬼差打凡人。 怎么可能会输。 只是…… 林弦转过头。 看着导演组。 “导演,弃权的话怎么算啊!” 导演组的那帮人,全都愣了。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导演,低声回应。 “弃权算第四,最后一个邀请女嘉宾……” 林弦点了点头。 “懂了,那导演,我弃权……” 一旁的梁清平,错愕的看着林弦。 但是林弦,已经大咧咧的,坐到其中一张方桌后的,椅子上。 林弦始终记得,他来参加这个“恋综”,是为了那一百万,不是为了谈恋爱。 水池摔跤?去你的吧! 可就在这时。 张恒之,愤怒的冲到了林弦面前。 “你弃权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羞辱我吗?” “你知道,哪怕你弃权,哪怕你什么也不做,你依然赢了。因为陈芷蕊不会选择我……” “你厉害,你够狠;你魅力四射;我和陈芷蕊,约会了那么多次,你就约了她一次,还是约她去的殡仪馆,她就决定放弃我了。” “你这个糟糕的家伙。” 而坐在椅子上的林弦,都不曾抬头看张恒之一眼。 他低头一心一意的剥葡萄。 自己吃了一颗,抬头看见张恒之还没走,林弦,就又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张恒之眼前。 “你吃吗?” 张恒之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的面色更加难看。 因为林弦递过来的那颗葡萄……是他妈的绿色的。 第108章 小畜生,把工人血汗吐出来,还钱! 张恒之的情绪,眼看着就要失控。 马锦隆和梁清平,立刻冲上来,把他拉住。 三个男嘉宾,在林弦的目视下,拉扯着,回到了别墅里。 林弦一边吃葡萄,一边眺望着,愤怒的张恒之,情绪渐渐平复。 他继续吃葡萄。 注视着,平复了心情的张恒之,被马锦隆和梁清平拉着,更换了衣服,去泳池里厮杀。 他一盘葡萄吃光了。 开始吃草莓的时候。 泳池里的厮杀也结束了。 第一是马锦隆。 第二是梁清平。 第三则是丧眉耷眼的张恒之。 三人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上楼,去邀请自己的想要邀请的女嘉宾。 当林弦把草莓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四张方桌。 只有林弦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马锦隆邀请了陶星璨,只是陶星璨时不时的就往林弦这里张望。 梁清平邀请的自然是崔婉莹。两个人互相对视,偶尔私语,看向对方的眼神里,皆是甜蜜。 张恒之,邀请的,竟然还是陈芷蕊,两个人并排坐着,中间却像隔着一堵墙。 目前来看。 林弦能邀请的女嘉宾,只剩下白乔楠了。 但白乔楠今天依然在加班。 要晚上八点左右才能回来。 所以在白乔楠回来之前,林弦身边的座位,只能空着。 而节目组也在这时,点燃了篝火,篝火下的约会,正式开始! 马锦隆站起身,主动走到烤炉旁,开始烤肉。陶星璨则走回别墅,打算重新准备一些水果……之前准备的水果,被林弦吃了一半儿。 梁清平和崔婉莹那一桌,依旧甜蜜。 张恒之和陈芷蕊那一桌,张恒之主动说话,尝试破冰。 而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起身…… 走到马锦隆身边。 正拿着个烤肉夹,准备给烤肉翻面的马锦隆,先是一愣。随后面露警惕。 “你要干什么?” “肉还没好呢!” “而且这第一份肉,是给陶陶烤的,你绝对不能吃。”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老马啊!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打扰厨子干活的。” “我就是想问一嘴。” “你认识……孙俊豪吗?” “就是那位选秀出身的男明星。” 马锦隆,眉头一皱。 “你打听孙俊豪做什么?” 林弦扭头,瞥了一眼别墅里,陶星璨的身影。随后他把身上佩戴的收音麦克,摘了下去——这样一来,节目组的摄影机,就收录不到林弦的声音! 直播间里,也听不见,林弦在说些什么。 “现在的年轻女生……好像都很喜欢孙俊豪啊!” 马锦隆愣了一下。 他一边烤肉,一边看着林弦。 “你是说,陶陶……她喜欢孙俊豪?” 林弦耸了耸肩膀。 “我没有这么说哦,都是你猜的。” 马锦隆眨巴了两下眼角,看着林弦的眼神,仍旧警惕。但他犹豫着,也把身上佩戴的收音麦克,摘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向我透露这些……你和陶陶……” 林弦叹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梁清平一眼。 “老梁说的有道理,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接着他又转头看着马锦隆。 “但我又不想把大家的关系闹僵。” “所以我想要你跟我说几件,关于孙俊豪的黑料。” 马锦隆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弦。他压低了声音。 “我懂了,兄弟,还得是你啊!” “你已经不想和陶陶发展了,对不对?但是因为陶陶没有和你表白,你也不好直接拒绝陶陶,所以你想到的方式,就是让陶陶,讨厌你,而让一个小女生,讨厌你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羞辱他的偶像。” “厉害呀,兄弟……之前一直是我错看你了。” 林弦冲着马锦隆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马锦隆,把林弦的表情,当做了默认。 “孙俊豪……那混小子黑料可太多了,他家里那点破事,咱就不提了,他这个人,品德,就很糟糕。” “我们公司和他合作的时候,一堆的破事,没合作过这么烂的艺人,小牌大耍!一堆的要求,而且没合作精神,迟到早退那是常有的事!本来三天就能拍完的项目,硬生生拖了一个月。” “性格也特别差,受不了一丁点批评,在网上看见一条恶评,都对自己身边的助理大呼小叫,有一次,不知道是又看见谁骂他了,竟然把一杯热咖啡,直接砸到了自己助理身上,还大声嚷嚷着,要找人,把“黑粉”弄死!什么玩意儿啊!” 林弦挑了挑眉。 “哦?” “那要是有人,在观众数量众多的直播间骂他,会怎么样呢?” 马锦隆,愣了一下。 “那他真的会找人,把这个“黑粉”给弄死……别看娱乐公司把他包装的谦逊懂礼貌,他本质和街上那些只会打架斗狠,满口脏话的混混没什么两样……哦,他在国外长大,所以是洋混混。” 林弦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摆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后面,隋文清和魏若来的鬼魂,都站在那里。 魏若来忽然动身,走到林弦的身边。他的眉头微皱。 “你想在直播镜头前,辱骂孙俊豪?” “把他激怒……” “让他恨不得,立刻找人杀了你。” “这种情况下,隋文清,也就有了联系他,诈骗他的机会?” 林弦捂着嘴,声音嘶哑。 “国内买凶,价格肯定不便宜……孙杰的事情曝光,孙俊豪,肯定也不敢把自己手里的“银钱”存在国内,大头肯定在海外……隋文清趁此机会出手;再跟孙俊豪说,走国内转账不安全,必须走国外转账,这样一来,就有机会,拿到孙俊豪的海外银行账户!让他倾家荡产。” 魏若来微微颔首。 “好计划,只是这样一来,你会被孙俊豪的粉丝,口诛笔伐吧!” “这些所谓的当红明星艺人的粉丝都堪称疯狂。” 林弦笑着摇了摇头。 “我在这个恋综被骂的还少吗?被一万人骂和被十万人骂,在我眼里没有区别……但鬼差,是我的工作,鬼工人,都是我的客户!” “对待工作……我一向竭尽全力!尽我所能……” 林弦深吸一口气。把收银麦克重新带好。 他转过头,看着马锦隆,大声开口。 “厨子哥,原来孙俊豪,是这样的一种人啊!” “这种人,也配做明星,我呸!恶心!” 马锦隆,眨巴了两下眼,直接愣住了,炉子上的烤肉,都差点忘了翻面。他压低了声音。 “你……这就开始了?需要我配合吗?” 林弦冲着马锦隆,摆了摆手。 “这个孙俊豪,虐待助理,唱歌修音,工作态度,几乎完全没有……”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遗传?因为他爹,就是恶贯满盈的王八蛋!” “他爹就是国家蛀虫,我叫上官南北,他和他爹,都应该叫司马东西。” “托斯托耶夫斯基,都形容不出这爷俩的卑鄙和无耻!” “触景生情,这爷俩就占了两个字。” “当爹的是个畜生,当儿子的是个小畜生……” “别说什么,他爹做的事,和他这个当儿子的没关系。他爹贪污的钱,他用没用?他在美洲上学的钱,学音乐的钱,还有泡妞的钱……都出自哪里?” “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不是还在国外,谈过好几个嫩模啊!” “真他娘的是个小畜生……阎王爷打了个盹让这小畜生抢了张人皮出来混!” “最让我恶心的,还是这种小畜生,竟然还有那么多的人喜欢?真他妈的,都瞎了眼。” 马锦隆此刻都被林弦的气势吓蒙了。 他连手上的肉也不烤了,而是去拉林弦的胳膊。 “行了,行了,骂成这样就行了,孙俊豪和他的粉丝都很疯狂……他们真的可能会找人做掉你的!” 林弦一挑眉。 “做掉我?” “这小畜生,怎么不先把自己给做掉!” “他选秀的时候,他的粉丝,不是一直说,他在国外和母亲相依为命,甚是可怜?他是个孝顺的偶像!” “可怜?我呸!孩子们,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孝顺?连自己爹都不敢认的畜生,也配说孝顺?这小王八蛋,分明连他爹都不如;他爹,只是吃别人的血蘸的馒头,他是连他爹的血都拿来蘸了!” 林弦此时直视着节目组的摄像头。 “孙俊豪,我知道你看着……小畜生,我告诉你,整个东北,不,全国的人民,都在等着你把赃款退回来。你要真是个孝子,就赶紧卖了美洲的别墅和豪宅,去瑞士及欧洲小国把你爹侵吞的工人的血汗吐出来。然后你去海外,当力工也好,洗盘子也罢!赚钱,把你爹侵吞的钱还了。这他妈的才叫孝顺!” “我对你就一句话……小畜生,还钱!!!” 第109章 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啦! 别墅外院子里。 有风忽然吹过。 篝火里,弹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橙红的篝火,像是狂舞的火蛇。 院子里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林弦。 节目组的人,都面面相觑。 导演组的人,更是神色剧变。 几个年纪轻一些的女导演,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机。 林弦知道,她们应该是查看,直播间里,观众的反馈。 那些女导演的表情,此时都很精彩…… 惶恐,不安,震惊……此外,有一个女导演,表情竟然还有一丝丝的兴奋。 此时的直播间,已经吵翻了天。 一个恋综直播间,在这一刻,竟然充斥着浓郁的恨意,以及各种,被系统自动屏蔽的星号字…… “男四,你妈死了,你全家都死了,你什么东西,也敢评论我家哥哥。” “我虽然一直不喜欢四号男嘉宾,还开贴骂过他,但今天,我就问一句,男四说的有错吗?你们追星追的脑子都没了?” “追星怎么啦!我们比现在的舆论和网络暴力,更早认识他,知道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对待舞台真挚又热烈的大男孩!” “好单纯的大男孩啊!孩子都打掉好几个了……还男孩呢?你们可别作践男孩这个词了。” “有过孩子怎么啦!外国的风气和国内不一样,再说了,都是那些女粉丝,自己往上贴的,能睡到我家哥哥,谁占谁便宜,还不好说呢。” “无敌了,孩子,但是你别忘了,你能有现在的美好生活,除了当年,奋勇杀敌的先辈外,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工人爷爷,而你家哥哥的舞台,才华,歌曲,全他妈的是靠着工人的血肉,垒起来的!真那么心疼你哥哥,就赶快督促他还钱!” “还钱……凭什么还钱,他又没犯罪!” “那当年大厂工人的血汗,他花没花啊!你们家哥哥是大贱货,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支持你们家哥哥的都是小贱货。” 【(绿色)嗯……怎么回事?还需要我们反黑吗……】 【(绿色)貌似是不需要……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啦!】 “起开,今天的厮杀,和你们这些阴兵水军没关系……男四就是我们这些正常人的嘴替,今天,我还真就站在男四这边了,我看谁敢黑男四!暂时对男四,黑转亚麻棕!” …… 而篝火旁的林弦,并不懂那位女导演的兴奋,从何而来。 但既然没人拦着自己。 那他就继续大胆开麦。 就算有人拦着自己,也没用。 孙俊豪…… 这个狗东西。 他今天骂定了。 他想起那些鬼工人的惨死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头发酸。 而就在这时。 陶星璨也从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马锦隆,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陶星璨的身影。 他立刻把收音麦克带好,随后,义正言辞的看着林弦。 “林弦……你怎么可以这么辱骂孙俊豪呢。” “这个小男生,我接触过。” “他是一个长相特别帅气,工作特别认真的小男孩儿,是优质偶像!” 林弦眯缝起双眼,盯着马锦隆。 他的眼神,让马锦隆,忽然,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优质偶像?” “他是优质偶像,那当年那些死在那漫长冬夜的工人算什么?” “他的亲爹,孙杰……卷走的钱里,有上千万的员工安置费,这笔本应用于安置职工的费用,却被孙俊豪的亲爹,孙杰,违规挪用。原煤炭厂的五百六十六名职工 ——包括一百四十六名退休职工和四百二十名在职职工,被违规解聘!” “失业后,工人们没有了收入,没有了三险一金,这些人穷困潦倒,没有生活保障和医疗保障,为此不少下岗工人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林弦的脑海里,忽然不自觉的回忆起,那些,这段时间,常常跟在自己身边的鬼工人。 曾经是骄傲的火车司机,最后却在会所被人活活打死的王祥。 曾经拥有一手本领,被工友们,亲切称为李师傅的,最后却为了两万块的保险金,跳楼自杀的李铁刚。 曾经工厂里,素质最高的工人,连续六年得过劳模的工人,却在家里,带着媳妇儿,点煤炉自杀的王庆云…… 时代的洪流滚滚碾过,他们被时代碾碎的尸体,埋在了纷飞的大雪里。渐渐没人记得他们了! 但是林弦,看见了他们。 林弦记得他们…… 自己这个鬼差,知道他们的仇怨,他们的苦悲,知道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理,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而此时的马锦隆。 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一心,想要在陶星璨的面前表现自己。 所以他扬起下巴。 以一种傲慢的表情看着林弦。 “你说的这些和孙俊豪有什么关系?” “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搞连坐那一套?” “他爹都进去了。” “他能出道,全靠自己!!!” 林弦的嘴角翘起,笑了起来。 “全靠……自己?” “五大湖的豪宅,纪梵希的西装,香奈儿的包包,兰博基尼的跑车……这些,孙俊豪,在他参加选秀之前,就已经拥有了!” “为了自己的“梦想”,他参加顶级的比赛,和评委们联络感情,雇录音室和乐队,这些钱又来自哪里?” “你再说一句,他全靠他自己,试试呢?” “你丫去过东北吗?” 马锦隆不自觉的身体一僵。 他咽了一口唾沫。 额头泌出冷汗。 现在的状况,不太对啊! 按照他的设想。 自己和林弦的辩论,应该是自己占据上风才对啊! 不过这样也好。 林弦现在越是,义愤填膺,骂得越脏。 孙俊豪的粉丝,就越恨林弦。 “去过……去东北的滑过雪,给明星在滑雪场拍过广告,就是带着孙俊豪去拍的,怎么,有问题?” 林弦的笑容越加冷冽…… 但很快,他的笑容消失了。 他想起了郭宝刚。 想起了郭宝刚,跟自己描述的……他的家乡。他在去世之前,曾经回过一次老家。 他看见了老家的变化,觉得欣喜,但当年那些悲苦的痕迹,却依旧存在…… “孙俊豪的父亲,孙杰,曾经领导的煤炭厂,叫“夫余”,是一个东北小城,以煤炭而兴……” “你要是坐绿皮火车去往那座城市,当列车临近车站,车开始减速时就会经过铁路两旁一片片密集的低矮小砖房,真的很矮,每个小矮房都有个小烟囱,冒着黑烟。那里是穷人棚户,烧的是木头或者煤炭……” “城市的空气很一般,年轻人不多,街上和公交车上,能看到的总是老人。” “当然,城市也不完全破败……也有繁华的地方,繁华的地方非常繁华。高楼也是有的,大型商场也是有的。” “穿过“夫余”市的江畔,叫西流江,江水两边,就是高层住宅楼,晚上去看还有霓虹灯,多漂亮繁华的江景啊,可是这样的高楼后面,就是贫民区,棚户区的房子,就是铁皮房装个玻璃,一人高,有的是砖房,往往抱团出现,有的棚户区旁边,又是高层住宅楼!棚户区被高楼遮挡,远远看去,那些棚户区好像不存在!” “可他们真的不存在吗?它就在那里,你看不到不代表他不存在。” ““夫余市”的主干道,夫余大街上,有废弃的铺面,玻璃都没有那种,好久都没换新的,这可是主干道!从夫余大街往里拐个小街道,人行道上的砖好多都碎了,垃圾桶都没几个。你没看到,但它就在那里!” “你猜那些棚户区,那些落后的,破败的地方,为什么,还会存在?什么人住在那里,在棚户区里生活?” 林弦盯着马锦隆。 马锦隆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边的烧烤炉子上,刚刚他烤的肉已经糊了,冒出焦炭味儿。 他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弦的脸上,却露出悲伤。 “你去冬天的夫余,看一看。” “东北零下二十多度的冬天,在外面伸出手都会觉得生疼。铁路旁一座座低矮的小破砖房,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烟囱,那是东北穷人取暖和居住的地方,在夫余这座小城市里,这种棚户区,不是个例,数量很多。很多穷人冬天在这些小破房子里因一氧化碳中毒去世。” “在夫余的医院,总能碰见老人,给医生求情,问肺病的看病钱能不能便宜一点。家里的孩子,都要被自己给拖垮了,他不想,也不敢再连累孩子,但医生告诉他,他的医保卡里没钱了,只能给他开点便宜药……” “你说,那些住在铁路旁破烂的贫民窟是他们不努力吗?没钱看病的老人,是他们年轻时没好好工作吗?” “这些人的苦难里,有没有孙杰和孙俊豪的一份功劳?” “当孙俊豪,在美洲,四季如春的海滨城市,住着别墅,开着豪车,泡着洋妞的时候……” “刚刚卖完血的东北男人骑着三轮车,搭着他刚卖完身的妻子,妻子怀中抱着个用襁褓包裹住的小孩,那是他们被冻死的孩子!” 第110章 家徒四壁,北风呼啸;一分钱都别给他们留! 马锦隆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耸立。 他想要在陶星璨面前表现。 他想要装模作样的,再为孙俊豪,辩解几句。 但他的话刚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他听着林弦的话语,竟然也觉得心头泛酸。 最后,他咬着牙,才从牙齿缝里,飘出来一句。 “孙杰已经进去了。” “孙俊豪要是有罪,那就让法律来惩罚他,但他不是没被抓吗?” 林弦一愣。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他不再抬头盯着马锦隆的眼瞳了,而是把头低了下去。 “是啊!他妈的,怎么就抓不了他呢。” “因为只有证据证明,他爹把钱转出去了,但没证据,证明,他爹转出去的钱,就到了他手里……他还是个美洲人,拥有国外户籍,就算真的拿到了证据,想要抓他,他扭头跑去国外,就又抓不到了。” “只有那些工人,始终受苦……家徒四壁,北风呼啸,儿啼哭父咳嗽,然后是无边的绝望!” “去他妈的!这不公道啊……” “孙俊豪!” “听说你要在京城开演唱会。” “我告诉你,你不会如愿的。” “因为你那伟大的父亲,那么多下岗职工失去收入没有医保,生病只能自杀!” “你现在还想开演唱会?开尼玛?” “你要在演唱会上唱什么?你是不是要告诉那些工人们……我就是要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连你们的骨头渣子都要咂两下!” “然后你再一转脸,对着你的粉丝,又装成白莲花,跟他们哭诉:工人们不过是户家庭破产,无依无靠,死于寒冬,而我失去的可是亲爹啊!” 一旁的马锦隆,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已经无奈。 “不是……至于吗?” “你又没被孙杰坑过,你怎么对孙俊豪,那么大的恨意?” 林弦挠了挠头。怪笑一声。 “不是当事人,就不能恨他了?” “天下工农是一家。” “我是殡仪馆的打工人,替老前辈们,骂他两句怎么啦?” “我殡仪馆的同事,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东北人,我替她出口恶气,又怎么啦?” 林弦抬头,再次盯着摄像头。 “孙俊豪……” “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以“怦然心动”节目组目前的热度,你和你爹的名字,马上会再次出现在热搜上,你想要隐身,闷声赚大钱!不可能……” “这件事最公平、公正的结果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林弦一边说着,还一边对着镜头,竖起了中指! 篝火边。 无论是节目组的录制人员。 还是恋综嘉宾,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林弦的这段发言结束后,网络上,对他的网暴,会更加恐怖。 悠悠众口的唾沫,是真的能淹死人的。 但林弦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扭头看着马锦隆。 “我骂累了,给我烤肉!” 马锦隆愣了一下,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好的,等一等哈。” “不对……我不是你的厨子啊!” …… 而与此同时。 京城,高档小区之一的星河湾……八栋十二层。 一个染着一头金发,五官立体如雕塑的,穿着纪梵希短袖,黑色皮裤的青年。 愤怒的把手里的啤酒瓶子。 砸在眼前的电视屏幕上!!! 电视的中心位置,立刻黑掉,屏幕被砸坏了。 青年愤怒的咆哮声,在屋子里回荡。 “草!” “我草他妈的。” “这个多管闲事的王八蛋。” “我要弄死你。” 而就在这时。 屋子里,其中的一间卧室被忽然推开。 一个戴着圆眼镜的中年男性,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 “孙俊豪!” “你砸电视干什么?” “砸坏了又得换新的。” “你父亲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找公关公司压下去,结果今天又冲上热搜了。” 孙俊豪坐在沙发上,额头暴起青筋。 “我知道,都是因为这个王八蛋!” “我草他妈的!” “多管闲事的狗东西!我要找人弄死他。” 那名戴着圆眼镜的中年男性,立刻冲到孙俊豪的面前。 他抬手指着孙俊豪。 “你给我闭嘴!” “又在说胡话。” “什么买凶杀人?这是在国内,你以为自己还是在人人持枪的美洲。” “作为你的经纪人,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什么事都不要做。” “更不准在任何社交软件上发言。” 孙俊豪身体发抖,他抬起头。 “公司……还会让我,开演唱会吗?” 那名经纪人幽幽的叹了口气。 “公司在你身上投了那么多钱,不会轻易放弃的,你放心,我去处理……” 经纪人拍了拍孙俊豪的肩膀,穿好自己的风衣,随后扭头就往屋外走。 同时,他的电话,也打通了。 经纪人的脸上,立刻多出来一抹笑容。 “喂,王总,我是老刘啊……诶,不是为了孙俊豪,就是单纯的想请您吃个饭……” 孙俊豪坐在沙发上。 目光阴翳的目送着他的经纪人,离开屋子。 随后他站起身。 抬手,就砸碎了,摆在餐桌上的花瓶。 接着,他又拿起厨房的热水壶,把热水壶,狠狠砸在本就蜷缩在屋子角落,被他的粉丝,认作是孙俊豪的爱犬的,一只名叫“雷格”的萨摩耶犬身上,被热水壶砸到的萨摩耶犬,可怜兮兮的在角落里嗷呜…… 但孙俊豪仍不解气。 他拿起能拿的一切,都砸在那只萨摩耶犬身上。 他甚至冲到那只萨摩耶犬身边,用脚踹那只萨摩耶犬的肚子,用菜刀,去砍那只萨摩耶的头。 那只还没有完全成年的萨摩耶,在这一刻,竟然成了孙俊豪,泄愤的工具。 “你嗷叫什么!” “你有个屁用。” “要不是经纪人说,养宠物,能树立爱心人设,老子会养你这个狗东西!” “去你妈的狗东西。” “不是说,老子回国就能当大明星吗?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错了。” “为什么这些人渣都要和我作对。” “孙杰,你错了,不应该被抓,你就应该快点死,你要是早就死了,我也不会被挖出来,是你的儿子,你当年被抓的时候,就应该自杀。” “妈,你也错了,你就不应该让我回国。你就应该多砸点钱,让我在国外出道,这里他娘的才不是我的故乡。” “还有你,你这个恋综上的臭屌丝,底层的垃圾,穷酸的废物,你就是嫉妒我,老子要弄死你,老子一定找人弄死你。” 而就在这时。 孙俊豪的手机响了。 他本来不想理会。 但手机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他愤怒的把手机掏出来,想把手机也砸在,已经没了呼吸,一身白毛却血红一片的萨摩耶犬身上。 可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自己手机上的信息。 “豪!网上的辱骂,你不要看,我永远支持你,那个恋综节目上的男嘉宾,太恶心了,我要帮你弄死他!他死了,就不会有人敢再当众骂你啦!” …… 孙俊豪,看着那则私联自己的粉丝信息。 犹豫着,还是选择了回复。 “你在国内,能有手段……杀人?” 通过某个社交软件,私联他的粉丝,立刻回复。 “能的,只是……需要一点资金。” ……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的别墅小屋外。 林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方桌面前。 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烤肉。 他盘子里的烤肉,是陶星璨夹他的。 陶星璨,甚至还把刚刚洗好的一盘葡萄,放在了林弦的方桌上。 烧烤炉边,一直负责烤肉的马锦隆,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他实在忍不住了。 夹着一块半生不熟的烤肉,就凑到了陶星璨和林弦的身边。 “陶陶……” “林弦他……刚刚那么辱骂孙俊豪,你就一点不生气。” “孙俊豪诶!” “唱跳rap,篮球,都会,练习两年半的全能偶像!” “你不喜欢他吗?” 陶星璨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喜欢他做什么?” “我喜欢他让好几个女粉丝堕胎?喜欢他用着东北工人的血汗钱,追求自己的音乐梦?喜欢他做缩头乌龟?喜欢他吃人血馒头?” “我脑子抽了,喜欢这么一个垃圾?“ “但凡有点良知的国人,都不会喜欢他吧。” “倒是你,为什么一直替孙俊豪说话?你是广告公司的经理,和孙俊豪这类的娱乐圈艺人,有对接,不能公开辱骂他们,我能理解。” “但是作为国人,不能善恶是非黑白,都分不明白吧!东北工人的苦难,真的能视而不见吗!大家不是同胞吗?” 马锦隆张大了嘴。 他看了看林弦,又抬头看了看陶星璨。 “这……不是……他……你……我……” “草!” 而林弦只是低着头,一直吃肉。 直到隋文清的声音幽幽飘来。 “鬼差同志,十二条大鱼,全都上钩了。” “他们在海外的开户账户,以及密码,全部拿到了……” 林弦嚼着嘴里的烤肉,看着不远处的篝火。 “天真的冷了……让他们也体会一下,当年下岗工人的滋味,让他们破产吧!一分钱,都别给他们留!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那些工人当年的苦难,是有人记得的,我记得……鬼差记得……我要替他们讨债!” 第111章 有些愤怒,至今难平!让我挨骂,得加钱 林弦在篝火后坐着。 他的脸,被篝火映照的忽明忽暗。 隋文清则再次钻进了那台笔记本电脑里。 魏若来,站在林弦的身边。 表情少见的有些激动。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真的能把工人们的买断金,拿回来吗?” 林弦抬起头,看着魏若来,看着他黑洞洞的眼眶里,跳动的红色焰火。 “要不是为了把钱拿回来。” “咱们至于,费这么大劲?” “他们不会主动还钱……没关系,我让他们“被动”还钱,只要能还钱就行!” “那些“钱”,本来就是属于工人的,早就应该到工人手里……那是工人们的买断金,是他们的血汗。” 魏若来点了点头。 脸上的表情,少见的露出悲伤。 “东北那片土地,是最初的老工业基地,当年辉煌得不得了,万人大厂很多的……” “我当年以鬼魂的姿态回去的时候,下岗潮还没完全开始,大厂的烟囱,昼夜不停的升腾起滚滚白烟……各种工厂,应有尽有……钢铁厂、农机厂、兵工厂、飞机制造厂、机床厂、车辆厂、碳素厂……” “一座城市可能就有几座万人大厂,一座城市可能就是因为有一个大工厂才形成城市。这些工厂就是无数家庭的大家,工厂提供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全部。” “医院、幼儿园、小学、中学、技校和大学,一代代人在工厂里出生、长大、求学、毕业再进工厂。” “那些工厂,都是全国招工,所以,一座大厂可以听到五湖四海的口音,年轻人带着建设国家理想,还有蓬勃朝气,万里迢迢地,汇聚在白山黑水之间,白手起家,一砖一瓦地建设那片重工业基地,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 “他们以为每一辈子的人都可以早上起来揣起饭盒骑上车去车间上班,晚上下班回家,按月领工资,生老病死都有厂子管的生活是天经地义的。” 魏若来的声音,开始哽咽。 比当初,他在林弦面前,讲述自己的过往。 哽咽的更加厉害。 “然而,时代发展到了那一步,早早晚晚,每个大厂都走上了下岗、分流、破产、改制的道路……时代抛弃这些无助的工人不会打一声招呼,命运蹂躏每个底层家庭,毫不心慈手软。” “在其他地方,家里一个人下岗了还可指望其他家人,一家人下岗了还可求亲戚朋友甚至邻居帮助,但是,在那片黑土地,不行!他们的大树倒了,放眼一看,他们三四辈子认识的人,周围每个人,都被一勺烩了,无人幸免,求助无门。他们只能找单位去哭,到工厂去闹。” “你不曾见过……也极难想象得到……” “当年下岗的工人的大潮,填满了火车道,老人们齐齐整整躺在火车道上堵住开往京城的列车,希望以死相逼向工厂讨要个说法,至少先把欠了很多年的医药费给报了。” “我还看见,城市的街道被蓝色的工作服填满,愤怒和绝望淹没整座城市。一大家子从爷爷到孙子都失去生活保障,老的退休工资拿不到,一欠欠了好多年,小的直接下岗,几千块到一两万块钱就买断一辈子。拿着钱,出来,举目凋敝,想干个烧烤或者练个西瓜摊都没路子。” “那些工人……他们在体制内待久了,几辈子的榆木脑袋一夜之间就想转到“生意场”上去是不可能的,整个城市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岗人,整个城市都是死气沉沉。男孩子只有一身力气,干什么才能有钱吃饭?女孩子呢?又能靠什么本事吃饭……” 魏若来的眼角,落下血泪。 这血泪,不是为他自己掉的。 而是为那些工人掉的。 他看着林弦。 “谢谢你……” “真的!” “没有你的话。” “或许我能带着他们,找到那些当年的蛀虫,但“钱”绝对拿不回来了。” “真可笑啊,就是因为这些蛀虫,几十万个家庭被逼入绝境,一座座城市至今几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有时我绝望的想,就算把那些蛀虫,都杀了,那个辉煌的东北也回不来了……束手无策,听之任之,泥淖中躺平……有些愤怒,至今难平。” 林弦看着魏若来。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觉得悲凉。 篝火下。 “怦然心动”的节目组,努力的安排各种游戏,想要调动着男女嘉宾之间的氛围。 但除了梁清平和崔婉莹,这一对,有些粉红泡泡外。 其他的几对嘉宾之间,气氛都不是很对;一丁点暧昧的气氛,都没有。 张恒之和陈芷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节目组安排的游戏,他们也会参与,但就是没有一丁点眼神上的交流,张恒之,这个原本最是自信的精英男,在镜头前,却像是要碎掉了…… 马锦隆和陶星璨,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马锦隆,努力的想要调动他和陶星璨之间的气氛,但陶星璨,面对马锦隆,只是尴尬的笑笑,脸都笑僵了,她的眼神,还不时落在林弦身上……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毫无火花……只有马锦隆一个人在白努力罢了。 而林弦…… 因为白乔楠,还没回来。 所以他不用参与游戏。 他坐在方桌后面。一口一口的吃着烤肉。 可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快活;整个人,透出一股阴郁的气质。 从刚刚他在镜头前,痛骂孙俊豪开始。 他的状态,就一直异样。 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脑子里,构思,对那些蛀虫的最后惩戒! 导演组的人,看林弦这副样子,也不敢靠近! 而节目组的直播间。 就更加诡异了…… 直播间内,涌进了大量孙俊豪的粉丝。 他们大肆的辱骂着林弦。 甚至举报直播间。 想要把“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给举报关停。 但这些,号称“战斗粉”的孙俊豪粉丝。 这一次却遇上了硬茬。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不仅坚挺的存在。 直播间里的其他观众,更是和这些所谓的“战斗粉”,厮杀得有来有往…… 直播间里,甚至没有一条,嗑cp的正常弹幕……所有弹幕,都在互相攻击! “在殡仪馆工作的穷酸狗,和尸体待一辈子吧!” “人家在殡仪馆工作,再怎么样,挣的钱也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某家哥哥,就不一定咯!从小到大,吃穿用度,花的都是带血的脏钱!” “祝所有提这个男四说话的,都和男四锁死,以后找的男朋友,都是在殡仪馆工作的,穷酸破落户!” “祝所有站队孙俊豪的,下岗,立刻下岗,爹妈也下岗,全家下岗,并且拿不到养老金。” “你们疯了吧,这么替一个只会处理尸体的废物说话!你们不嫌弃他身上的尸臭味儿吗?” “你们疯了吧……这么替一个只会假唱,跳舞稀烂,让粉丝打胎,吃着下岗工人血肉出道的废物说话,你们也不怕当年被害死的下岗工人的怨灵,在晚上找你们!” “所有替孙俊豪说话的,今晚,当年被逼死的下岗工人的怨魂,就站在你们床头。” 【(绿色)别乱说啊……我们上不去的,想要上去,需要经过审批的。】 “闭嘴,别添乱。帮你们家男四反黑呢。你们也跟着骂两句啊!平时不挺能骂的吗?” 【(绿色)所有站队孙俊豪的,我祝你们,今晚就和我们,喜相逢!” 【(绿色)看着就可笑,你们这么替那个孙俊豪冲锋陷阵,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谁吗?小心增长孽障,身死之后,入小地狱。身绑木桩。铜蛇为链。铁犬作墩。捆压手脚。用一小刀。开膛破腹。钩出其心。细细割下。心使蛇食,肠给狗吞。】 “卧槽,骂得好脏……” …… 而就在直播间的战况,越来越癫狂的时候。 “怦然心动”节目录制的别墅大门口。 一辆白色的比亚迪汽车。 忽然出现。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一袭白黑相间的长裙,梳着大波浪长发,踩着黑色高跟鞋的漂亮女人。 匆忙的跑进别墅的小院儿。 这名五官过分精致的女人。 此时,尚不知道,院子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满怀歉意的,向着摄影机后面的摄影师,还有节目组的导演,点头。 “对不起,诸位,我回来晚了。” 随后她又手忙脚乱的,跑到篝火旁边。 环视了一圈儿后,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林弦的身边。 她这一坐不要紧。 一直心不在焉的陶星璨,猛地回头,她先是冲着那个漂亮女人笑了一下。 “楠楠,你回来啦!” “我好想你啊!” 陶星璨一边说着,一边搬起凳子,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刚刚落座的白乔楠身边。 本就和张恒之,之间,气氛尴尬的陈芷蕊见状。 那双漂亮的古典的凤眼,猛地一亮。 她也站起身,把凳子自然而然的搬到白乔楠的旁边。 “心情好一点了吗?楠楠?你朋友的事情,我有听说……你别太难过。” 三个各有千秋的大美人,此时凑在了一起。 而美女们的身边,就是林弦。 林弦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最后的“罚罪”计划,还没在脑中构建好! 怎么一回头。 自己的这张小方桌上,多了这么多人? 他回头张望。 发现,张恒之和马锦隆,都眼神幽怨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带着几分恨意,几分埋怨……还有几分……钦佩? 钦佩什么? 因为自己辱骂孙俊豪吗? 而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旁边的方桌后。 梁清平和崔婉莹也都在盯着自己。 这两人的眼神,更加诡异。 崔婉莹眯缝着眼角,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鄙夷……对,就是鄙夷……不对啊,自己和崔婉莹没接触过啊!她凭什么鄙夷自己啊?自己又不是渣男! 梁清平的眼神,则带着同情。 林弦回忆起,今天的篝火晚宴开始之前。 梁清平跟自己说的。 节目组,围绕着自己,准备的“修罗场”! 林弦扭头看着自己身边,三位风格迥异的大美人。挑了挑眉…… 这就是……恋综修罗场? 林弦微微歪头。 把自己的脑袋,凑近三个美人的中间。 “你们俩,为什么坐到我桌子旁边?” “我桌上的肉,不够四个人分。” 陶星璨则趁机抓住林弦的手腕。 “我实在不想陪着马锦隆尬笑了,让我们在这儿待着吧。” 陈芷蕊也捂住自己佩戴的收音麦克。 “我刚刚和老张坐在一起,脚指头已经尴尬的扣出来一栋别墅了……” “别让我回去!帮帮忙,你会有福报的。” 林弦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们把我这里当避风港?可我会被当做死渣男!” “你们嫌我挨骂,挨得还不够多?” 陶星璨冲着林弦眨巴了几下眼。 “你怕挨骂吗?” 林弦愣了一下,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那倒是真不怕!” “但我凭什么要因为帮你们挨骂?让我挨骂可以……得……” 林弦的话音未落。 陶星璨已经接过话茬。 “加钱!” “我和芷蕊,给你发红包!就当是给你的精神补偿!别拒绝……这是你应得的。” 第112章 让罪人受报应;让工人得光荣;我申请跑路! 林弦有些错愕的看着陶星璨。 他发现陶星璨,有时候就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这女人,对自己的“尖酸刻薄”人设,比自己记得还清楚。 “你们打算发多少?” 陶星璨和陈芷蕊对视了一眼。 陶星璨伸手比出两根手指。 “二百行么?” 陈芷蕊立刻跟上。 “我也二百!就当给你的精神补偿……别客气!要不然也得请你吃饭……” 林弦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挨骂的话……一人两百。可以……” “微信转账就行。” 林弦可没捂着自己的麦克风。 他和陶星璨还有陈芷蕊的对话,在直播间的观众看来,是林弦厚颜无耻的,管陶星璨和陈芷蕊要钱! 哪怕到了这种时刻,林弦仍然把自己“尖酸刻薄”的人设,维持得很稳定。 在镜头面前,自己的人设不能坍塌。 直播间的弹幕,更疯狂了。 “笑得头掉,张嘴就管女人要钱,这么个穷酸的家伙,你们还替他说话!” “管女人要钱怎么了,管女人要钱,也不是脏钱啊!不是民脂民膏。再说了你家哥哥,赚的不一直都是女粉的钱……他一张小卡(偶像照片印制的卡片),卖八千,让女粉堕胎,自己掏钱!” “那能一样吗?我家哥哥,是偶像!” “哦!让女粉堕胎的偶像;文盲的偶像;吃人血馒头的偶像,好了不起哦!”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没话了,有本事,让警察把我家哥哥抓起来啊!” “他爹不是已经在监狱里了吗?放心,儿子进去陪爹,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一家人分别了这么多年,一定会在监狱里面团圆的,跟我们一起期待,你哥哥进去踩缝纫机的那一天吧!” …… 而篝火下的方桌前。 陈芷蕊和陶星璨,对视了一眼。 纷纷掏出手机。 白乔楠坐在两人中间,神色怪异。 林弦挑了挑眉。 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但就在这时。 他放在方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忽然传出异响。 隋文清的鬼影,从笔记本电脑里,猛地钻了出来。 “鬼差同志……” “那十二个蛀虫,所有的钱款,都已经转出来了。” “这些钱,目前,在我海外的银行账户里……” “是天文数字!” “这群天杀的蛀虫,当年,到底贪了多少钱啊!” 林弦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隋文清则在短暂的平复心绪后,声音嘶哑。 “鬼差同志,那群蛀虫里,已经有人意识到自己被诈骗了。” “我监控着他们的手机,看见察觉到自己被诈骗的人,第一时间,想要报警,但迟迟不敢按下拨通键。” “还有人,在联系自己国外的亲友,似乎想要再次跑路。” 林弦转过头。 在白乔楠,陶星璨,陈芷蕊,诧异的目光中,捧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忽然走到篝火边。 从篝火里弹出的声音,噼里啪啦。 林弦把自己身上的收音麦克摘了下去。 “宋品鹤……他的钱也被骗光了?” 隋文清,站在林弦身后,点了点头。 “他国内,国外的银行账户,都空了。” “十二条大鱼,他是最先上钩的。“ “他回国后,依旧嗜赌如命,手机上,本来就安装着赌博软件……一个“性感荷官,在线发牌”的链接,就把他给搞定了。” 林弦眯缝起双眼。 “但黄金还在他手里。” “那是抗联的黄金,当年用来抗战救国的黄金。” “他把黄金,千辛万苦的带回国,应该是当做压箱底的资产。” “想让他主动把黄金吐出来,几乎没有可能……只能靠抢的了。” “其他的那些蛀虫,被诈骗后,目前,都“气急败坏”,对吧。” 林弦的双眼,这一刻,闪烁幽芒。 他靠近隋文清,在隋文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隋文清的脸上,表情不断变幻。 林弦则回过头,看着眼前噼里啪啦的篝火。 “这件事,是时候做个了解了……最好就在今晚……” “等这些蛀虫,付出代价。” “就把你海外银行账户的钱,打进当年,那些受尽委屈的下岗工人的个人账户里……” “希望……这笔钱到的,还没有太迟。” “那些老一辈的工人们,曾经,都以自己工人的身份为荣;他们在工厂里,辛勤工作,也不会觉得自己被捆住,他们会觉得自己投身于建设,是时代浪潮的推进者,看着国家的巨浪越掀越高,他们只觉得欣喜……” “那个年代的钢铁工人们,坚信自己炼出的每一块钢都会用在祖国的重器上,建筑工人们坚信自己建起的高楼会成为子女的安生所。工人们就是坚信,劳动最光荣,歪门邪道不能走。他们真的坚信只要自己努力,日子就能越过越好,祖国也一定会越来越繁荣富强。” “他们是光荣的工人。” “可那些蛀虫,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让罪人受报应;让工人得光荣!” 隋文清,在林弦身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鬼差同志,还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我之前入侵了孙俊豪的粉丝群……孙俊豪的那些小粉丝,太疯狂了!有孙俊豪的狂热粉丝,正在赶往,“心动小屋”。” “他们在粉丝群中宣称,他们带着棍子和砖头过来找你;他们誓死守护孙俊豪,找到你后,要打爆你的脑袋。” 林弦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群粉丝,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小升初……追星追的脑子都没了。” “但这不碍事,我自己能处理,你按照计划给所有大鱼,发送新消息。” 随后,隋文清,身影扭转,再次钻进林弦怀中的电脑里。 而就在这时。 穿着黑白两色相间的白乔楠,走到林弦身边。 “你干什么呢?” “怎么忽然跑到篝火旁边发呆。” 林弦回过头。 冲着白乔楠,咧嘴笑了一下。 “我之前,对着节目组的摄像头,把孙俊豪,给臭骂了一顿。” “孙俊豪的粉丝,冲进直播间,把我给骂惨了。” 白乔楠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冲着林弦,点了点头。 “孙俊豪啊……他的情况我知道。” “你骂他……骂得对。” “他该骂,我也想骂他,我老家,在东北,曾经也是工业城市。后来很多工厂都倒闭了,很多叔叔阿姨,当年过得很悲惨。” 林弦微微颔首。 “我也觉得,我骂得没错。” “但孙俊豪的粉丝,不这样认为。” “我刚刚接到消息。” “有孙俊豪的粉丝,正在往“心动小屋”这里赶来。” “他们是来杀我的。” 白乔楠的面色一变。 “不至于吧!” “你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但粉粉丝不认为那是实话。” 接着林弦猛地转过头,看着摄像头还有摄影机后的导演组。他把收音麦克攥在手里,随后越过摄影机,走到导演组的面前。 “导演组!” “孙俊豪的狂热粉丝要来杀我,我申请跑路!” 这一刻,篝火后的“怦然心动”导演组彻底懵了。 导演组的导演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导演,率先站了出来。 “四号男嘉宾,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林弦叹了口气。 “我有一个朋友,是孙俊豪的黑粉,他一直潜伏在孙俊豪的粉丝群。” “他刚刚给我发来的消息,说来杀我的孙俊豪的粉丝,已经在路上了。” 那名戴着鸭舌帽的女导演,面色一变。 “我们立刻报警!” 林弦表情悲愤的点了点头。 “报警没什么问题,但是这肯定会给节目组带来麻烦,节目组精心准备的篝火晚宴,因为我自己的个人原因,就这么被浪费掉了,我心中有愧啊!” “我觉得,还是让我跑路,比较合理!”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忽然抬手指着白乔楠。 “放心,不会让节目组,缺素材的,你们可以把这次跑路,当做我和白乔楠的一次约会!跟拍摄像,可以跟着……” “直播这边,一会儿再直播间里,给一个我离开“心动小屋”的特写镜头;这样一来那群追杀我的,孙俊豪粉丝,就会放弃赶来心动小屋,篝火晚宴,也不会被打扰。” 戴着鸭舌帽的女导演,眉头依旧紧皱。 “那你和女嘉宾,要去哪里?” 林弦脸上的笑容璀璨。 “去看太阳升起……我知道一个地方,看日出特别好看……那是一家废弃工厂的遗址!曾经辉煌的厂子,如今却只剩下废弃的厂房!” 魏若来此时站在林弦的身后,声音嘶哑。 “在工厂里开始的罪孽,也要在工厂里结束……” “这就是你的计划?” 林弦没有回头,但魏若来听见了他嘶哑的声音。 “钱已经拿回来了,但是当年,死了那么多的人,白雪之下,黑土之上,工人的鲜血横流,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我看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许多人都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但那些鬼工人的哭嚎,就在我耳边回荡!我看见了他们,我接了他们的悬赏单……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而我的办事准则也很质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工人的血,绝不能白流!” 第113章 那是正经工厂吗?先天拍摄悬疑片圣体! 篝火旁。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导演们,交头接耳,互相低语。 隔了几分钟后。 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导演,走到林弦身前。 “林弦呐,经过导演组商议,你的提议非常棒。” “我们立刻安排一个摄影师,跟你们一起出发。” 林弦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他和节目组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了解节目组的品性。 有点正义感,但没有很多。 导演组的导演,除了不总露面的总导演外,其余的导演,也都是普通打工人。 打工人最害怕的就是麻烦。 孙俊豪的那群粉丝,要是真的冲到了拍摄现场。 节目组的所有人的工作,都会被干扰。 而林弦主动站出来,相当于,把这个天大的麻烦,揽了过去。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此时看着林弦的眼神,都带着感激。 有的摄影大哥,还偷偷的向着林弦,竖起了大拇指。 林弦则微笑着冲他们点头。 一个蓄着络腮胡,身材高大的汉子,提着摄影机,忽然站到了林弦身后。 正是林弦,最熟悉的,跟拍摄像大哥,李虎。 李虎抬起手,宽厚的手掌,按在林弦的肩膀上。 “导演组一致决定,让我来当你们的跟拍摄像。” “兄弟,你跟我透个底,这次去的工厂,他是不是正经工厂?”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 “工厂……还有不正经的呢?” “咱一会儿要去的,就是一座废弃的拖拉机制造厂,你不要紧张。” “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摄影师,紧张什么?” 李虎的表情凝重。 “不紧张不行啊!” “自从你加入这个节目……男女嘉宾的甜蜜镜头,我没拍摄下来几个,凶杀现场,我倒是拍下来一个又一个……我现在的拍出来的镜头,自带一股阴森恐怖的氛围,节目组的导演,都推荐我去,悬疑片的拍摄现场,当摄像!他们都说我是“先天拍摄悬疑片圣体”!” “林弦啊!咱没事的时候,还是找个会算命的师父,看看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走到哪儿,哪有凶杀案。认识了你之后,我才知道,“名侦探柯南”那不是动漫,那是写实纪录片,真的有人,走到哪儿,哪儿死人!” 林弦看着李虎那诡异的表情,嘿嘿干笑两声。 而就在这时。 换了一身牛仔长裤,牛仔外套,把一头长发梳成单马尾的白乔楠,走到了林弦身边。 “出发吧!” “正好我明天休息,今天可以熬夜。” “在废弃工厂看日出,感觉比篝火晚宴有意思。” “你说的那个废弃工厂,位置在哪里?” 林弦咧嘴,笑了起来。 “京城西郊……公主坟!” …… 在林弦他们,准备出发公主坟的同一时间。 京城市区内。却有人,正在歇斯底里。 京城,梧桐树小区。 六十四岁,身材肥硕,须发灰白的张继勇。 正瘫坐在地上,手里死死地攥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拨打同一个电话号码。 但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穿着玫红色睡衣,风韵犹存的三十来岁的那名妇女,跪坐在张继勇身边,眼眶泛红。 “报警吧!” “这就是电信诈骗,只有警察,能帮我们把钱给追回来。” “那个理财顾问,就是大骗子。” 张继勇,面无血色的看着身边的那名妇女。 “报警?” “报警之后,警察是先抓骗子,还是先抓我啊。” “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 那名妇女,依旧哭诉。 “可是不报警,钱就全没了。” “细分法案出台后,您把咱在国外的别墅,豪车,全卖了,说那些东西,都容易被没收,只有现金,攥在手里才踏实。” “可现在,国外的账户空了,国内的账户,也空了。” “咱们身无分文啊!” 张继勇的面色,更加惨白。 他抓住那名妇女的柔软的手掌。 他的声音竟然也带着哭腔。 “那也不能报警啊!” “丽华,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只要咱们夫妻同心,绝对能东山再起。” 而就在这时。 那名叫“丽华”的妇女,忽然把手,从张继勇的手掌里,抽了出来。 “东山再起?” “拿什么东山再起?” “张继勇,你已经六十四岁了,是个老头子。早就不是药厂的厂长了。” “你让我,李丽华,陪着你?” “凭什么,凭你的脂肪肝,凭你的大肚腩,还是凭你的年纪大,不洗澡……” “有钱的时候,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求你几个月,你才肯给我买一个包,现在落魄了,钱被骗光了,你跟我说夫妻同心,呸,恶心不恶心。也不撒泼尿,自己照照!走在街上,谁能分得清,你脖子上,那是人脸,还是猪头。” 李丽华一边恶狠狠的咒骂。 一边转头就回了屋子。 没一会儿,李丽华,走出屋子的时候,已经换下了睡衣。 她穿上了牛仔裤和米色衬衫,手里,还拉着一个紫色的行李箱。 张继勇看见李丽华这副样子,彻底慌了神。 他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丽华,你别走……你别丢下我一个。” “我在国内的亲人朋友,都好多年不联系了,我也不敢去找他们,你走了,我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但李丽华,看都没看他一眼。 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张继勇,失魂落魄的走回卧室。 但没几分钟之后,他又冲了出来,先是冲到了客厅,随后冲到了楼道里,在楼道里,大声哭嚎。 “李丽华,你个婊子。” “剩下的那几千块现金你全都拿走了,还有老子的名牌手表,腰带,雪茄……老子吃什么喝什么?” “胰岛素?胰岛素你也拿走了,那玩意你也拿走?你想让老子死?” “你这个婊子,不得好死。” 骂了几声后。 张继勇,不骂了,只是在楼道里哭嚎。 楼道里的冷风,让他全身汗毛耸立,但是那冷风再冷,也没他的心里冷。 他在国外有几个私生子。 但因为他生性风流,并没有和这些私生子,建立正常的父子或者父女关系;他刚刚给这些小杂种尝试着打过几个电话,但这群小杂种,知道自己的钱被骗光后,竟然都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他有高血压,高血脂,还有糖尿病。 平日里,需要服用大量药物,才能维持健康。 但是李丽华,这个狠心的老娘们,把自己的药也都给卷走了。 就像当年,他卷走药厂的药厂职工的安置费一般。 风卷残云,不留一物! 张继勇开始觉得恐惧了……对未来的恐惧。 他之前,吃的药都很昂贵。 自己要去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才能维持自己的健康? 自己已经六十四岁了,去工地,都没人会要自己。 自己的糖尿病很严重……不按时打胰岛素,身体就会发生大问题……一个月,不甚至用不上一个月,穷困潦倒的自己,就会惨死在京城的街头。 这一刻,张继勇,破天荒的,想到了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原来穷困潦倒,是这种滋味……是这样的绝望。 而就在这时。 张继勇的手机,忽然亮起。 他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面色猛地一变。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刚刚发来的新消息。 “想要把钱拿回来吗?来京城西郊,第六拖拉机制造厂,找宋品鹤,钱在他手里。” 张继勇擦干了眼泪。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但就算是陷阱,他也得跳。 不跳就只能死……就像当年,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那些药厂工人一样。 张继勇,步履蹒跚的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 又摇摇晃晃的,走出小区,到了小区的大门口,他才发现,自己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 夜晚的冷风,把他吹了个透心凉。 他又呜咽起来…… “报应……都他娘的是报应!” 他的身后,鬼影攒动,曾经给他种下梦魇的五位鬼工人,正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 同一时间。 京城,江滨华府小区。 曹岩亮,正坐在自家的小区门口,嚎啕大哭。 小区的保安,看曹岩亮,哭得太过凄惨。 连忙走了过来。 “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 曹岩亮看见保安,哭嚎得更加大声。 “钱,钱全没了……全没了!” “那是我的养老钱!” “那个天杀的骗子。” “女人,都是骗子,是烂货,是婊子。” 年轻的保安闻言,立刻掏出手机。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抓住年轻保安的手腕。 曹岩亮一脸惊恐的看着保安。 “你干什么?” 年轻的保安,一脸困惑。 “您别骗了,我帮你报警啊。” 曹岩亮闻言,疯狂摇头。 “报警,报什么警。” “别多管闲事。” “我都是自愿的……对,自愿的。” 年轻的保安,困惑的看着曹岩亮。 “那……您通知一下您的亲属呢?” 曹岩亮的身体猛地一僵,眼角又落下眼泪来。 “我儿子……” “我儿子的银行账户,也被搬空了。” “我儿子在国外,要和我断绝关系。” “我真成孤家寡人了。” “这接下来,可怎么活呀。” 曹岩亮又哭了起来。 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予手机上的那个陌生女人。 他不停在微信上发送信息,寄希望于对方的回复。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个个红色的感叹号。 而就在曹岩亮,即将彻底绝望的时候。 一条信息,却弹了出来。 “曹厂长?想把钱拿回去吗?来京城西郊,第六拖拉机制造厂,找宋品鹤。” 曹岩亮,看着那条信息,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面色铁青。 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身无长物的自己,没了存款后,在国内,只能等死。 他有心脏病,平时吃的药,都是儿子,从国外给他邮寄的。 但现在,他儿子,因为他的牵连,也成了穷光蛋,自己儿子,怕是要恨死自己了。 就像当年那些退休工人的,对他的怨恨一样。 必须把钱拿回来。 曹岩亮,转过头,冲着一旁的保安,腼腆的笑笑。 “小同志,能借我点钱吗?我想打车去个地方。” …… 京城,十里河小区。 十栋住宅楼的第三十一层——也就是天台。 陈兆辉,站在天台的女儿墙后,任凭寒冷的北风,把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吹得冰寒…… 他在女儿墙后,摇摇欲坠。 似乎随时都会从天台上,往下栽倒。 他此时面无血色,却不肯后退。 “完了……” “全完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跳下去吧!” “跳下去,就解脱了。” 但陈兆辉又想到了什么。 “不,不行。” “当年,钢缆厂,不少职工,都是跳楼死的,我也跳楼的话,万一遇到他们咋整?” 陈兆辉想到这些,猛地退后了几步。 他不知道的是。 他的身后,三头鬼魂,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其中一个鬼魂,神情幽怨的想要推他一把,但却被身边的鬼魂阻止。 他们答应了鬼差同志,复仇的事,都交给鬼差——他们要遵守约定。 陈兆辉蹲在天台上。 脸上的表情,越发无助。 他马上六十岁,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而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忽然有提示音响起。 他拿起手机,面色猛地一变。 “想拿钱,来京城西郊,第六拖拉机制造厂,找宋品鹤……” 信息的下面,还附带着一张照片。 看见手机上的消息,陈兆辉,立即掉头,疯魔似的往楼下跑! “死骗子,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他不知道的是。 他的身后,有鬼魂的幽幽的声音,像飞蚊一般缠绕着他,但他听不见。 “那不是你的钱,从来都不是。” “厂长,那是我们的钱,被你害死的,我的安置费,我妈的退休金!” “时间太久了,你竟然真的把那些钱,看成是你自己的了?你们这些该死的蛀虫,转世的周扒皮,你们都应该下地狱,被小鬼,千刀万剐,凌迟剥皮。” …… 在从市区,通往京城西郊的高速公路上。 一辆摩托车,也在飞驰。 车上,是一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年轻人。 是红了眼眶的孙俊豪。 此时的孙俊豪,已经彻底疯癫。 他因为太过愤怒,骑着摩托,也抑制不住的怒吼。 “王八蛋,你竟然骗老子的钱?国内国外的钱,全都没了,王八蛋,老子要亲手砍掉你的脑袋。第六拖拉机制造厂是吧?你当老子,在国外是被欺负大的吗?” 摩托车一路轰鸣…… 天空风起云涌。 所有人的命运,当年从工厂延伸,今晚,又重新向着工厂汇聚。 而除他们之外。 京城西郊的,已经废弃的第六拖拉机厂的遗址里! 有一个瘦高的身影,早早的抵达。 他靠着废弃厂房的墙体,看着天上皎白的明月,手里捧着一盒箱子,那箱子很沉,他只捧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把箱子,放在地上。 随后那身影,又蹲下来,蹲在箱子旁边,用手掌摩挲着木箱子。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贵人;幸先祖,幸先祖,积得阴功……” “要不是爷爷还给我留下了这一箱子黄金,我现在估计是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不过这买家也真是有病,选哪里不好,非选择这么个鬼地方,还问我,知不知道这黄金的来历?” “祖上攒的呗,咋的,还能是抢的啊!就算是抢的,这么多年了,那也是我家的钱了,还能有鬼魂过来,找我把这箱黄金要回去,可笑;乱世的时候,发国难财的多了,没本事,发不了国难财的才会乱叫……真受不了国内这帮人的猪脑子!” “等把这箱黄金,卖出去,老子就有本钱,东山再起了!” 那瘦高的人影,一边摩挲着箱子,一边竟然在荒废的工厂里,笑出了声……他的笑容太过尖厉,掩埋了,他脚下的箱子里,此时隐隐传出的悲凉的呜咽,那呜咽中,还带着声音…… “同胞们,打下去,别投降!” “鬼子,有朝一日,一定会被打跑的。” “和平……奋斗……救国家……” 第114章 在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京城西郊。 第六拖拉机制造厂遗址外。 一辆比亚迪轿车。 停在满是荒草的马路边。 林弦此时,带着白乔楠,在废弃的工厂中穿行。 李虎,扛着摄影机,跟在两人的身后。 此时的李虎,有些忐忑。 “这地方……没死过人吧!” 走在前面的林弦。耸了耸肩膀。 “不好说!”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过自杀的走投无路的下岗工人。” 林弦的语气轻松。 但李虎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他的身体,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那个……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弦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儿周围。 拖拉机制造厂,虽然已经被废弃了。 但许多建筑的原本的形状,还清晰可见。 食堂,厂房,办公楼…… 林弦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房。 “那个地方,位置高,是一个俯瞰全景,看戏……不对,看日出的好地方。” “不过咱好像得先跨过一个厂房。” 三人的前方。 横亘着一座废旧的厂房。 厂房的窗户都是碎的,大门是倒下的,里面黑黢黢一片。 不从厂房横穿过去的话。 就要绕一大圈儿。 白乔楠的脸上,没有半分迟疑。 迈步就要往黑黢黢的厂房里钻。 后面的李虎,扛着摄影机,腿肚子都在打转。 “不是……绕路不行吗?真钻啊!” “这厂房,也不像是正经厂房啊!” 这一次,不等林弦开口。 白乔楠率先回头。 “老李,你怕了?你不行?” 李虎的面色一变。 “怕!我怎么会怕,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都不怕!我会怕?我要是害怕,回去还不得被同事们给笑话死啊!我就是觉得,里面太黑了。万一磕到,碰到……“ 李虎的声音未落。 白乔楠已经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此时的林弦和李虎,才发现,白乔楠不仅没有害怕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些兴奋。 “快点进去!” “这不是天然的密室逃脱圣地吗?” “这种地方,在京城可不常见。” “要是真改造成了恐怖屋,一定会大受欢迎。” 林弦表情怪异的看着白乔楠。 “你喜欢……玩儿恐怖屋?” 白乔楠咧嘴笑了笑。 “是啊!我还喜欢看恐怖电影,推理电影……我觉得特别解压。” “进不进啊你们俩,你们不进,我自己先进去了。” 白乔楠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迈步,走进了废弃的厂房。 林弦挑了挑眉。 他的身后,魏若来摇头感慨。 “这丫头的爱好,还真是奇特啊!” “要不说,怎么能和鬼差同志你凑一对儿呢。” 林弦冲着魏若来摆了摆手。 “魏老爷子,饭可以乱说,鬼话不能乱讲……” “你不知道白乔楠他哥是谁……” 但林弦的话还没说完。 魏若来的面色忽然一变。 “黄金!!!” “离我很近了。” “那箱黄金,当年能凑齐也极其不容易,是诸多爱国商人,革命战士,甚至沪上工人,一点点,凑出来的,就是为了支援我们!他们有人为了能把黄金,凑得多一些,热血抛洒,头颅断裂……最后才把那一箱黄金交给我。” “黄金上,沾着他们的血……” “我答应了他们,要把黄金带回东北,却没能做到。” 林弦的表情悲凉。 “看来宋品鹤已经到了。” “宋平鹤,被网骗之前,就已经在黑网上,试图出售自己手里的黄金。” “隋文清拿到赃款之后,我让他伪装成买家,先给宋品鹤,打去了一部分定金,把他引诱到这里交易。” “放心吧,魏老爷子,那是属于抗联的黄金!” “咱们马上就把他抢回来,就在今天。”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他要快点占据那栋高楼的制高点,好锁定宋品鹤的位置。 他也迈步,走进了黑黢黢的废弃厂房。 李虎面色难看。 但他是跟拍摄影师。 男女嘉宾,都进去了,他也必须跟上。 废弃的厂房空空荡荡…… 所有的机械,车床……早都被搬空了。 只剩下一栋空空的房子。 可率先走进厂房的白乔楠,却站在厂房的一面墙壁下,高举着手机。 林弦皱眉,走到白乔楠身边。 “你在看什么?” 扛着摄影机的李虎,也连忙跟上。 白乔楠仰着头。 “墙上有字……好像是诗……” 林弦跟着抬头。 看见厂房的墙壁上,竟然有用碳素,写下的歪歪扭扭的文字……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人们把它叫做螺丝,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初来人间不知苦,潦草半生一身无!转身回望来时路,才知生时为何哭。” “在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墙体上的字迹,都不工整,字迹也各不相同;墙体下,还有各种掩埋于尘土和岁月的酒瓶子! 那些破碎的玻璃瓶,似乎昭告着,留下这些诗句的人,是在怎样的状态下,留下的这些诗句。 白乔楠此时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这些诗句是……” 林弦此时却幽幽的一叹。 “第六拖拉机制造厂,上世纪,京城郊区,最辉煌的工厂之一。” “工厂里有很多高学历工人。” “上世纪末,下岗潮席卷的是全国,第六拖拉机制造厂,虽然是在京城,但也未能幸免,厂内,二百一十六名员工的安置费,被厂长违规挪用!事情曝光后,厂长畏罪自杀,但是工人的安置费却不知去向,传说厂长在自杀之前,已经把赃款,转移到了移民海外的妻儿手里……” “那些无奈的工人,在工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能在厂房里,拆一些废铁,拿回家卖钱补贴家用!这些诗句,就是他们当时留下的吧!” 白乔楠幽幽的一叹。 “那些工人,后来怎么样了?” 扛着摄影机的李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林弦已经率先转头。 “不知道,也许有的,生命留在了某一年的冬天,也许有的,不屈于命运,往前走,没回头!” “但那些痛苦,本来都不应该是由他们承受的!” “无数的家庭,在时代的洪流下,被震碎了,侵吞工人财产的蛀虫们,却有太多,逃脱了制裁,不过总有人为那些工人,讨回公道的,总有人这么做,总有人记得他们!” “走吧,我们去看……太阳升起!” “太阳会升起来的,犯罪的人,一定会遭报应!” 白乔楠微微皱眉。 “这世上真有报应吗?” 林弦深呼一口气。 “有的……没有,那我们就动手去创造……” “罪者必下地狱,无可逃脱!” 白乔楠并没有理解林弦这句话的意思。 她只是叹息一声,从废弃厂房的另一侧的大门穿了出去。 而最先迈步的林弦。 却在厂房的大门口,停下脚步。 他不自觉的回头。 目光落在厂房破旧的墙壁上的诗句上。 “在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在那被诗歌占据的墙壁上,还有一句褪色的标语。 “劳动最光荣,工人最伟大!” 第115章 黄金,执念;家有藏金,为国捐献,不愿当亡国奴 第六拖拉机制造厂遗址。 最高的那栋楼房。 是一栋废弃的办公楼。 楼体的墙皮很多部分,都已经剥落。 露出里面的红砖。 林弦率先找到了办公楼的一楼入口。 废弃的办公楼的大门也没了,只剩下门框。 从门框的破损程度看,感觉那大门,像是被人暴力拆掉的。 一阵过堂风,忽然从办公楼的大门飞出来,从林弦,白乔楠还有跟拍摄影大哥,李虎的身上掠过。 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李虎的腿肚子又在打转了。 他发现自己的扛着的摄影机镜头都有些不稳了。 镜头摇摇晃晃。 再加上镜头前,漆黑夜色下,诡谲的废弃大楼,此时镜头里的画面,的确很有悬疑恐怖片的气氛。 “那个……这是正经大楼吗?” “现在是凌晨零点过半,咱们要在这栋大楼里,待到日出?” 林弦回头看了李虎一眼,干涩的笑笑。 “我带了笔记本电脑,无聊的话,可以用笔记本电脑播放电影。” “你要是不愿意进去,咱们在外面逛逛也行。” “我看周围废弃的厂房挺多的。” “你也好多拍点素材。” 李虎立刻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我觉得,还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对了,导演那边刚刚发来了消息。” “号称要过来“打爆你的头”;“撕烂你的嘴”的,孙俊豪的狂热粉丝,在赶来“心动小屋”的路上,就被警察给截停了。” “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 “警察通知了他们的家长,那些家长,接孩子的时候,是带着拖布杆子去的,那些说要揍你的小屁孩儿,被他们的家长,揍得嗷嗷直叫。” “篝火晚宴那边也已经结束了。” “男女嘉宾,都已经回别墅休息……” “节目组导播,把直播间的镜头,又切到了咱们这边。” “导演组的人说,还是咱们这边有看点……观众们都说,直播间一切到咱们这边,直播间的质感一下“嗖”的一下就上去了。” “特别有电影质感——好像下一秒,镜头前,就有可能发生凶杀案!” 白乔楠站在办公楼的大门口,歪着头,看着李虎。 “李哥,你是不是特别害怕,根本不想进来?” “放心吧,这地方这么偏僻。” “距离市区几十公里,周围荒无人烟。” “咱们不会碰到什么恐怖事件的。” 李虎把头扭向林弦。似乎在等待着林弦的保证。 但林弦已经走进了办公楼。 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幽幽的飘了出来。 “老李啊!” “你别怕。” “咱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大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犯罪分子,杀人抛尸,这种事情,哪能每一次,都被咱们碰上呢。” “这个世界又没有鬼怪,你要相信科学。” 李虎扛着摄影机,眨巴了两下眼睛。 有了林弦的宽慰。 他似乎放心了一点。 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的嘀咕。 “姑且再信你一次。” 他一边说着,一边终于控制住自己的小腿,让小腿肚子不再打转。 随后,李虎,终于跟着林弦,走进了这栋废弃多年的办公楼。 办公楼内,和楼下废弃的厂房一样。 铁制物锈迹斑斑。 木质的门框和大门,大多腐朽。 稍微值一点钱的东西,能被搬走的,都被搬走了。 三人往上爬楼梯的时候。 还途经“财会室”…… 在“财会室”外的墙壁上。 借着月光。 林弦看见了用红色漆笔写下的一行大字“还我买断金!” 李虎看见那几个血红大字的时候,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但三人没有在财会室外停留。 而是继续走楼梯,往上爬。 这栋办公楼其实不高,一共四层。 林弦他们一口气,直接爬上了天台。 月亮就在三人的头顶。 晚风吹拂而过,带来草木香。 李虎此时终于长舒一口气。 “安全……” “果然,凶杀案什么的,都是小概率偶发事件,不会每次都碰上的。” 但就在这时。 走到天台女儿墙旁边的白乔楠,忽然冲着林弦还有李虎招手。 “快过来,楼下有人……” “而且不止一个。” 林弦挑了挑眉,眼神平静,但还是故意露出“意外”的表情。 李虎的腿肚子,又开始打转了。 但作为一名职业的摄影师,作为,“先天拍摄悬疑片圣体”,他还是走到了白乔楠身边。 把摄像头对准楼下。 摄像头下…… 就在废弃的办公楼旁边,同样被废弃的拖拉机制造厂的厂房旁边。 有一个清瘦的人影,坐在一个箱子上。 而那名清瘦人影的对面,有一个肥硕的身影,缓缓向着那个清瘦的人影走来。 站在办公楼天台上的三人。 隐约能听到楼下两人的模糊不清的对话。 坐在皮箱上的清瘦人影,看见有人过来后,猛地从皮箱上站起。 “终于来了。” “空手来的?” “哦……明白了,剩下的钱,直接打款是吧。” 但清瘦的人影,话音还未落。 那肥硕的身影,已经冲了上来。 肥硕的身影,猛地抓住清瘦身影的脖领子,愤怒的咆哮。 “你是宋品鹤?对吧。” 被抓住脖领子的瘦高身影,愣了一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我是宋品鹤,在暗网上,和你交易的卖家……” 但宋品鹤的话刚说完。 那肥硕的身影,已经一拳揍在了宋品鹤的脸上。打在他的眼眶上。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还钱!” “他娘的,还钱。” 宋品鹤的眼眶一下子就裂开了。眼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青。 但那肥硕的身影,不依不饶。 他直接骑在了宋品鹤的身上。 “就是你小子,伪装成理财顾问,骗我钱!你这个死骗子。” “老子在海外银行,八百万美元的存款,都被你给骗走啦!!!” “还钱啊!” “不还钱,老子弄死你。” “那可是老子的养老钱。” “老子的买药钱。” “老子颐养天年的全部存款……” 肥硕的身影,一边说着。 一边抡起拳头,砸在宋品鹤的脸上。 宋品鹤的脸,很快就打得鼻青脸肿了。 但他并没有放弃挣扎,而是趁机,猛地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 扔在了那个肥硕人影的脸上。 那个肥硕的人影,怪叫一声。有石子,飞入了他的眼睛里。 他连忙去揉…… 而宋品鹤则趁机,从那肥硕人影的屁股下,挣脱出来。 “你谁啊!” “什么理财顾问。” “我又不认识你……” “不对,我懂了。” “你这王八蛋,不想交易,而是想要直接抢劫。” “本地的帮会真是太没有礼貌了;太不讲道德了……” “我不和你交易了,我要回家。” 宋品鹤连滚带爬的,跑到箱子的旁边。 他吃力的把那箱子抱起。 那箱子其实不大,但很重。 他把箱子抱起来的时候,额头都暴起青筋。 但宋品鹤刚跑没几步。 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因为他的前方。 又有一个干瘦的老者钻了出来。 “你是宋品鹤?” “就是你这个王八蛋,假扮小保姆,把我的钱,都骗走的对吧。” “王八蛋……畜生。” “你骗我的钱也就罢了,我儿子的银行账户,你也不放过。” “我被你这个骗子,害得妻离子散。” “把我的养老钱还给我。” 宋品鹤这时,彻底懵了。 他怪叫一声。 捧着箱子,想要掉头。 但那箱子太重了。 他根本就跑不快。 更可怕的是。 从刚一掉头。 旁边漆黑的阴影里。 又有一个老头子跳了出来。 那老头子,身上还穿着睡衣,面色狰狞,睚眦欲裂。 “宋品鹤?” “还钱!!!” 宋品鹤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耸立。 他现在已经确定了。 他被骗了。 和他在暗网上联系的那个“黄金买家”,就是想要直接抢他的黄金…… 而与此同时。 废弃办公楼的天台上。 林弦的身边,隋文清,从笔记本电脑里钻了出来。 “鬼差同志。” “我入侵了宋品鹤的手机,之后把他的位置,发给了另外十一个蛀虫。确保他们都能找到宋品鹤。” “其余十一个蛀虫的手机,我也都入侵成功。” “通过他们手机定位的反馈……” “名单上的十二个罪人,目前,都已经聚集到了第六拖拉机制造厂工厂。” 林弦微微颔首。 “鬼工人们呢” 林弦的身后,魏若来低着头,声音嘶哑。 “也都回来了。” “我看见了他们。” 魏若来虽然这样说着。 但他的黑洞洞的眼眶里,跳动着赤红的火苗。 那火苗像是他的“眼瞳”,“眼瞳”正死死盯着宋品鹤手里的箱子。 黄金!!! 战火纷飞时期,江南各地,由商人带头,各路爱国人士一点点凑出来的黄金。 支援抗联,继续抗战的黄金。 他没能带回东北的黄金! 魏若来的呼吸,越发急促。 而就在这时。 废弃办公楼的楼下。 宋品鹤忽然发出凄惨的叫声。 因为就在刚刚,宋品鹤,被一个年轻的人影,揍倒在地。 那个年轻的人影,五官立体,染着金发,手里提着一个摩托车头盔。正是最近,在风口浪尖上的小明星——孙俊豪。他刚一出现,就用手里的摩托车头盔,狠狠砸在宋品鹤的头顶,把宋品鹤砸得头破血流。 宋品鹤因此发出惨叫。 但这还没完。 废弃办公楼,楼下的孙俊豪。 一改之前,在屏幕上的礼貌,儒雅,性格稳定。 他像个暴躁的疯子。 提着摩托车头盔,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宋品鹤的头上,膝盖上,手肘上。 他提着的摩托车头盔上,满是宋品鹤的鲜血。 宋品鹤被打倒在地了。 但他仍旧死死抱着自己的箱子。 哪怕那沉重的箱子,此时压在他的身上,几乎要压断他的肋骨。 他也不愿意放手。 可暴怒的孙俊豪,根本不管这些。 他提着摩托车头盔,继续往宋品鹤的身上砸。 “老子的钱,你也敢骗!”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老子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敢骗老子钱,我草你妈的……” “老子把你的头给你打掉。” 孙俊豪,是这么骂的,也是真的想要这么干。 因为孙俊豪,下手太过狠毒。 旁边其他的老人,都不敢靠近了。 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家伙,在一旁劝阻。 “给他留口气……真把他打死了,咱们的钱,都要不回来了。” 而地上,已经满脸鲜血的宋品鹤,则无助的哭嚎。 “什么钱啊!” “我没骗你们的钱……” “是你们……是你们要抢劫我。” 宋品鹤哭叫着。 但周围的人,都满身戾气,根本没人听他的。 宋品鹤觉得,自己继续躺在这里,迟早被这些人打死。 他抱着箱子,想要再次爬起。 但他刚撅起屁股。 孙俊豪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踹不要紧。 一直被宋品鹤,紧紧抱在怀里的箱子……一下子脱手了。 箱子摔在地上,箱子的盖子被摔开…… 月光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金子……从箱子里,掉落出来。 那些金灿灿的金子。 大小形状都不一样。 有金元宝,有巴掌大小的金条,还有指甲盖大小的金豆子…… 那些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金子,却把箱子,装了个满满登登。 而在金子洒落出来的时候。 在办公楼上的林弦,清晰的看到。 黄金上,飘散出一缕缕诡异的青烟。 青烟里,裹挟着声音,飘进了林弦的耳畔。 “抗战形势越发严峻,然而,东北方面最为困难,家有藏金,虽然不多,但仍希望,能支持东北同胞,抗战杀敌!” “上层昏聩,竟和倭寇勾结,丢我东北……我只是一商户小贩,但仍希望能为国家做些什么,这些黄金虽然不多,但希望能送到东北去!国之领土,不能丢失。” “爹啊!这锭黄金,你说要当做咱的传家宝,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的救命钱……但现在国家危亡,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要把这锭黄金捐出去,希望能支持战士打仗;因为我不想,我,还有我的儿子,当亡国奴!” …… 林弦瞪大了双眼。 隐约间,他似乎看见,一只又一只,或老迈,或年轻,或青筋鼓起,或满是茧子的手掌,拿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黄金,把他们放进那支箱子里。 “这是……执念!” 林弦身边的魏若来,点了点头。 “没错是执念。” “活人,对某件事情,产生强烈期盼的时候,就会产生执念,执念依附于物体,活人不可察觉,亡魂却可视听!” “那一箱黄金,是江南一带的商人,小贩,甚至工人和学生,一点点凑出来的,支持抗战的救国钱!” 魏若来的声音,带着悲恸。 而废弃办公楼下。 孙俊豪,张继勇,曹岩亮,王芳,陈兆辉…… 他们也看见了从箱子里,掉落出来的黄金。 他们看不见黄金上附带的执念,他们只能看见黄金。 他们的眼中,这一刻,流淌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贪婪…… 第116章 抢黄金?你家哥哥,马上就要进去找他爹啦! 满脸血污,趴在地上的宋品鹤。 此时彻底慌了。 他伸手去抓,想把地上的散落的黄金,赶紧装回箱子。 但从他身后飘来的声音,让他不寒而栗。 “是……金子吗?” “就是金子,老子当年在国外倒腾过这玩意,不会看错。” “那短信没骗咱们,这宋品鹤手里有钱。” “但……这也不是咱的钱啊。” “谁说不是,怎么就不是了,这黄金就在眼前,拿到了,就是我的。我的养老钱,已经没了,我有糖尿病,没有钱,我就只能等死!这是谁的黄金?这是我的黄金。”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黄金。” …… 这一刻,趴在地上的宋品鹤,只觉得头顶一黑。 他被阴影笼罩了。 他颤颤巍巍的转过头。 看见那群王八蛋,都站在了他的身边,死死地盯着他怀中的箱子,还有箱子周围散落的黄金。 “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我的祖父,留给我的黄金。” 提着摩托车头盔的孙俊豪,忽然冷笑一声。 “不……现在这些黄金,是我的了。” “他妈的,把我的黄金,交给我!” 孙俊豪一边咒骂,一边蹲下身子,直接就去抢孙俊豪怀里的黄金。 他把抢到的黄金,都装到自己的摩托车头盔里。 其他的人也都不甘示弱。 张继勇,把抢到的黄金,塞进自己的衣兜里,裤兜里……所有的衣兜都装满之后。甚至往自己的内裤里塞! 曹岩亮直接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用衣服去装黄金。 陈兆辉,更疯狂,他竟然直接去抢那箱子…… …… 一箱子的黄金,足有四十公斤重,但因为黄金的密度大。 所以零散的,四十公斤重的黄金,看上去,也没有很多,根本不够十二个人分。 所以,当宋品鹤怀里的黄金,被抢干净后。 那十一个人,开始互相打量。 落在孙俊豪身上的目光最多。 他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刚刚争抢黄金时最为疯狂。 他的摩托车头盔里,装的都是黄金。 张继勇盯着孙俊豪怀里的头盔。 “你个臭小子,拿的太多了,你被骗了多少钱?我八百万美金都被骗没了,这点金子,根本补偿不了我的损失。” 其他的老人,曾经的黑心厂长,也都跟着开口。 “你拿的太多了。” “这点金子,根本不够我养老,年轻人,你把头盔里的金子倒出来,咱们重新分配。” “对,重新分配,最合理了。大家都是文化人,有的还是老乡,这时候,必须讲道理。” …… 孙俊豪,冷笑一声。 他捧着装着金子的头盔,一脚就踹在了张继勇的肚子上。 “去你妈的,死肥猪!老逼登……老子手里的金子你也敢惦记。” “都这种时候了,谁跟你讲规矩。” “谁抢到的金子,就是谁的。” 孙俊豪一边叫骂,一边走到张继勇的身边,去抢张继勇裤兜里的黄金。 张继勇开始反抗,两人扭打在一起。 曹岩亮和陈兆辉,都趁机去偷孙俊豪的黄金。 但周围的其他人,见状,又去抢他们两个的黄金。 最后十一个人,互相争抢,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满脸鲜血的宋品鹤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哭嚎着,也扑向了众人。 “黄金……所有的黄金,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你们在抢我的黄金啊。” “我跟你们这些畜生拼了。” …… 宋品鹤加入之后,厮杀扭打在一起的人,变成了十二个。 他们互相之间,下手也越发的狠毒。 往裤裆上踹;用地上的石子,往对方的脑袋上砸;用手指,往对方的眼睛里扎。 十二个人,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废弃的办公楼,天台上。 扛着摄影机的李虎,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这样下去,会有人被打死吧。” “那个黄毛……是孙俊豪,对吧?”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还是那个偶像明星,孙俊豪吗?” “要不……咱们报警吧。” 林弦站在女儿墙的后边。 双手插在裤兜里。 “用不着咱们……” “你刚刚不是说,导播,已经把直播间的镜头,切到咱们这边了吗?” “直播间的观众,应该早就报警了。” “不过这里是京城西郊的公主坟。” “距离市区几十公里,警察想赶来,也需要时间。” 李虎张大了嘴。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弹幕已经炸了。 “怎么回事?孙俊豪人设崩塌啊!这哪里是什么偶像,这不就是个打架斗狠的混子吗!太恶劣了,竟然殴打老人。” “什么叫殴打老人,那头死肥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就你家哥哥是好东西,之前吃人血馒头,现在当众抢劫!犯罪证据如此充分,你们哥哥,马上就要去监狱里,找他爸爸咯!” “我家哥哥一定是无辜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别洗了!你家哥哥都快要被打死了。” …… 而废弃办公楼下。 和张继勇他们争抢黄金的孙俊豪,也已经满脸血污,但他捧着装着黄金的头盔,仍旧不肯放手。 而其他的老人,也都满脸鲜血,还有的,竟在刚刚的厮杀中,被戳瞎了双眼,被扭断了关节,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儿,只能破口大骂。 “张继勇,我的眼睛被你给戳瞎了……你这个王八蛋,就是你他娘的怂恿我回国的,你这个畜生,你当年在药厂当厂长,侵吞了多少工人的安置费,害得多少人,被迫下岗。” “去你妈的张明德,你装什么清白,你当年在钢铁厂,侵吞的工人钱款,就比我少吗?当年还是你跟我说的,大家都在捞,咱们凭什么不捞。不让那些工人下岗,怎么把工厂卖出去?你们钢铁厂,多少工人,被你害死了,你心里没数吗?” “曹岩亮,老子的骨头被你弄折了,你不得好死啊!被你害得跳楼的工人,迟早变成恶鬼,来找你索命。” “老子被索命?苏子奇,那你呢?老子捞的是工人买断金,你更狠,你把你们石油厂,退休工人的医保钱,都给捞没了,那些石油工,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一身的伤病,你把他们的医保钱卷走,逼着他们去死……你比我更狠。” “陈兆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芳,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想想你当年做的孽,你知道,你把你们厂工人的安置费卷走之后,你们厂的女工,你那些曾经的女工友,有多少,进了娱乐会所卖身吗?有多少男工人,当了强盗吗?若论作孽,和逼良为娼的本事,我可比不过你啊!” “原来大家都是一丘之貉,报应,都他娘的是报应……哈哈哈哈,那些被逼死的下岗工人的怨魂,过来讨债了。是他们来讨债来了,他们拿走了我们的钱,现在又要来拿我们的命……这就是报应!” 第117章 对付活呗,还能死啊?凭什么,从头再来 废弃的拖拉机制造厂的办公楼楼下。 那些叫嚷哭嚎的老家伙们。 在哭嚎了一阵儿之后。 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孙俊豪更是面色狰狞的瞪着这些老东西。 他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双眼瞪得滴溜圆。 “你们……” “都是当年,全国大下岗时期,卷款跑路的工厂领导?” “你们这群蠢货,在国外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啊!” “不对劲……”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巧合。” “是有人故意,设计了这一切。” ““他们”先是在网络上,通过网络诈骗的方式,把我们的钱都给骗走了。” “之后又发消息,把我们引诱到这里。” “为的,就是让我们互相残杀。” ““他们”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座废弃的工厂里。” 那些哭嚎的老东西们,这一刻惊恐的纷纷对视。 “是谁要陷害我们?” “还能是谁……当年厂里的那些工人……” “不可能,他们没这么大的本事,他们除了干活儿什么也不会。” “那就是那些工人的孩子……当年厂区里的小孩儿们,他们长大了?来找我们复仇了。” “跑!跑吧……不能继续再待在这间工厂里了。” “跑去哪儿啊!还能跑去哪儿啊?你们看看周围……这里是工厂,这里,就是“他们”专门为咱们挑选的埋骨之地。” “那个王八蛋,没准儿也在这间工厂里,看我们的笑话……小畜生,滚出来。老子可是你爹娘,当年的领导,小王八蛋,滚出来。” …… 那些老东西,在办公室大楼下,大喊大叫,但根本无人应答,只有阴冷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 把他们吹了个透心凉。 而办公室大楼的天台上。 扛着摄影机的李虎,悄悄的,把延伸出去的摄影机往里面收了收。 让摄像头,不至于被楼下的人发现。 随后他转过头,表情怪异的盯着身边的林弦。 一旁的白乔楠,也秀眉微蹙,看着林弦。 林弦注意到了白乔楠和李虎的眼神,挑了挑眉。 “你俩看我做什么?” “你俩不会怀疑,报复这群老登的人,是我吧?” “开什么玩笑?” “我是那种人吗?” “我一个殡仪馆的入殓师,电脑操作水平,也就比小学生强一点,熟练掌握的也就“word”文档,电脑游戏,只会玩“植物大战僵尸”,“森林冰火人”;以及“死神大战火影”!” “我有那种本事,我会在殡仪馆打工?” “再说了,我和这群老东西,无冤无仇——从我爷爷那辈开始算,我家三代,都是穷人,但没有工人。” 白乔楠眨巴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 “说的有道理。” “那报复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意识到了这里是陷阱,会不会逃跑啊。” 一旁的李虎扛着摄像机,却摇了摇头。他一手扶住摄影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里佩戴的耳机。 “跑不了……” “导演组那边,通知我了。” “直播间已经彻底炸锅了,警察也正在赶来的路上!这群蛀虫,都得遭报应,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为当年的那些下岗工人,出的这口恶气……” 夜风吹过办公楼的天台。 林弦的白色衬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谁知道呢?” “没准,就是个收钱办事的打工人。” “警察都要来了,楼下的这些老东西肯定是跑不掉了,但当年那些受尽苦难的下岗工人,他们的好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来呢……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往前走呢?” 林弦低声的喃喃。 但没人能回应他。 就连魏若来和隋文清,也沉默不语。 可林弦,不知道的是。 他的感慨…… 在京城之外,却有人,在回应! 东北,奉天市,西铁区。 这里是奉天市,最重要的工业区。 各种高楼大厦林立……但在高楼大厦的后面,也有像是上世纪的破旧楼房,穿插其中。 其中一间低矮的红砖平房前。 一个穿着汗衫的老人,在红砖矮房前,支起一张小方桌。方桌的这边是坐在马扎上的汗衫老人。方桌的另一边,则是有些坑洼的柏油马路。 方桌上,摆放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瓶连标签儿都没有的劣质白酒。 那碟花生米的后面。 还摆放着一个屏幕碎裂了一角的智能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画面,竟然正是“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穿着汗衫的老人低着头,此时像是要把脑袋都钻进手机屏幕里。 随后他又抬起头,拿起桌上的劣质白酒瓶,往自己嘴里狠狠灌了一口。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但很快,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老王头跟我说,我们当年的厂长,上“电视”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能看见这个王八蛋……行,他的双眼被戳瞎了,我们这些当年被他害惨的下岗工人,也算出了口个恶气,要是能把当年,被卷走的安置费,也拿回来,就更好啦……我的病,没准就能试着去治一治了。” 穿着汗衫的老人,自己孤寂的坐在马扎上,喃喃低语。 接着,他又猛灌了自己一口白酒。 他的脸彻底红了。 本就浑浊的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娘的……我,李狗成,当年西铁区,钢厂的浇铸工人,怎么就混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 “当年,在工厂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来着……每天要从职工宿舍出发,要光着膀子走过几百米的巷道去干活;巷道里,里边充满了夹着煤渣的二氧化硫,透着炉子的火花闪着光,跟那电影里的,未来世界似的。” “那是二十年前西铁区,当时的西铁区里,遍布了这样的工厂!” “工厂里除了技术员以外,没有严格的工序分工,大家会什么就干什么,今天你在浇铸堆旁倒腾燃料,明天就要清理工厂废水结成的冰。” “除了头顶的安全帽,整个工作流程没有任何安全系数可言,伸手就能碰到两千度的铁水!下班之后的所有活动,都在宿舍里完成。一张桌子可以打牌吃饭听收音机,还可以洗澡的时候把脚放上去搓泥,在饭缸里还能挑出几根弯弯曲曲的毛,然而通常情况下,是找不到肇事者的,只能骂一句“草你妈”然后继续吃。” “在工厂里啊,打架什么的也是常事,出门在外钱都得贴着肉搁,少了几块钱或者发现有人装病不上工都会引起人民群众的公愤。工厂里上班不用打卡,大家都是互相监督,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活干,但上工一定得自觉有“眼力价儿”,看谁累了就上去帮把忙,要不然东北汉子分分钟教你怎么做人。” “打完架,还得继续一块干活!” “在厂里,虽然过得也没那么好……但是大家依然,以作为一名西铁区的工人为荣!” “现在的人,都不知道,我们西铁区当年的厉害,人人都骑自行车,放到全国也是工业重镇,那会小伙子只要是能进工厂干活,小姑娘们都挺着胸往上蹭,进了工厂你就算是国家的人了,国家管你吃管你住,管你生老病死,进不了工厂,你屁也不是。” 李狗成,真的是醉了,他打了个酒嗝儿,醉眼朦胧,他周围没有一个活人,他满腔的仇怨,无从发泄,只能对着面前的手机,不停说话。 “可是,时代一下子就变了,二十多年前,国家大撒把,一家又一家的工厂倒闭,工人不是下岗就是买段,留下的都是资历老的干活麻利的。慢慢的,活也没那么多了,但是我们都习惯了,下海做二道贩子我们干不来,只能留着继续干活,没准哪天政策改了,待遇就又好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一天……但对付活呗,还能死咋的?” “挣得少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有活就干,做苦力。有孩子的更憋屈,老婆为了给孩子教学费,还要到黑舞厅陪汉子跳舞,一晚上也能挣个十几块。我们那个工人区有结婚的不住宿舍,但是没钱交不起供暖费,晚上烧煤取暖活活在家全熏死了。这是常事儿,大部分熏死的都是老人,年轻人少点。” 李狗成此刻,把手机举了起来。 直播间的镜头,此时对准的,正是林弦。 李狗成,盯着林弦的侧脸。 “年轻人,你刚刚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往前走呢?我告诉你哈……走不了啦!时代,早就抛弃我们啦!” “我们一辈子都在避免被环境撕碎灵魂,避免被时代吞没人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王八蛋狗厂长,要是能死,我们的安置费,要是还能拿回来,那我还是能乐呵几声的,我会去工友们的坟头,跟他们报个喜讯……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能不能看见……这场景,就跟梦里的景儿似的。” “真能美梦成真吗?真想那梦境成真啊……这样的美梦,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 …… 东北,夫余市,横穿夫余市的铁路边。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沿着铁路行走,她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饲料袋子…… 袋子里,装着各种废品,主要是水瓶子,也有纸壳子。 这条铁轨线路,是她的最后一站了。 她之所以回到这里。 是因为她的“家”就建在铁轨边。 或许是因为捡垃圾无聊。 也或许是因为害怕走夜路。 老妪的手里,攥着手机——是那种只需要几百块的二手老式智能机,能微信支付,也能打开短视频软件。 而老妪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画面,竟然正是“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老妪背着饲料袋子,沿着铁轨走的时候。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声响,偶尔也看几眼手机屏幕。 但就在这时。 老妪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听到了林悠的疑问! 她在手机这头,幽幽的一叹。 “都快要入土的人了,怎么往前走啊?” “工厂倒闭了,我儿子也死了。” “儿媳带着孙子改嫁,全家就剩下我一个了。” “但我还不想死……我想治病,我想多活几年,我想再看一眼我孙子。他应该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吧!再看一眼我孙子,我就能死而瞑目了。” “儿啊!娘得活着。” “你的儿子,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你老婆……你的前妻答应过我,等孩子,考上了大学,就把孩子,从南方带回了,给你扫墓。” “我要把钱攒着,给孙子,包一个大红包。” “等见过了孙子,娘就能去那边找你啦……娘得告诉你,你儿子长啥样,对不对。” “但卖废品,挣的钱太少了,娘这身体,还得吃药,要是这些年,拖欠的退休金,能补上就好咯……” “儿啊,也不知道你投胎没有!你要是已经投胎了,娘到了那头,肯定是看不见你啦,但这样也蛮好,你得往前走,别回头……往前走……” …… 南方沿海,鹏城。 会展中心前的十字路口。 当其他人还沉浸在睡梦中时。 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名,从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等活儿的农民工。 这些农民工,大多都是中老年人。 他们在等劳务中介,过来招人,去打零工。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接到一天二百块的工作。 一个五十来岁,满脸褶皱的工人,正蹲在路边,嘴里叼着一支廉价香烟。一只手抓着手机——他只有一只手;手机横在他的掌心里!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也是“怦然心动”的直播间! 他的旁边。 有略微年轻一点的工人,碰了碰他。 “老胡,太困了,劳务中介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你讲个段子吧,这里就属你最幽默!” 蹲在地上的老胡,没有转头。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眼珠子,都像是要掉进屏幕里。 “我啥时候讲过段子?你看我像不像段子……” 旁边的工人,哈哈大笑。 “你们东北那嘎达的,说话就是好玩儿。” 蹲在地上的老胡,撇了撇嘴。 “说多少次了,我们说的都是普通话,没有口音,没有口音的……” 老胡愤怒的咒骂了两声。 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屏幕。 “张明德,你也有今天啊,老子可被你给害惨了。” 而就在这时,蹲在马路边上的老胡,听到了林弦的叹息。 他也跟着,幽幽的叹了口气。 “一直对付过呗,不然还能咋整?” “往前走?说得容易……我当年在厂里,是劳模,是钳工,可是在车间工作的时候,我负了工伤,变成了残疾……因为张明德这个王八蛋,我的安置费,补偿款,都没了。” “我当年就在工厂外面哭,工厂外的大街上,却在放着歌……“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可我不明白,凭什么,就让我们这些工人,从头再来?怎么从头再来。” “我的手都没了。” “诶……怎么往前走呢?至少张明德得死吧,至少能把我的安置费和补偿款,都还给我吧!我他娘的……不想在这边儿打工了,我想回家……我想家了!” 第118章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倾塌 京城郊区,第六拖拉机制造厂遗址。 林弦站在天台上。 他并不知道,有人回应了自己在镜头前的那一声叹息。 他只看见。 办公楼下,那些老东西的身边。 鬼工人们,都杀意腾腾。 他们的恨意,无比的纯粹也无比的强烈。 当年的下岗工人,都被这些老东西害惨了。 死的变成孤魂怨鬼。 活着的也过得凄风苦雨…… 要不是林弦之前对他们多次叮嘱 这些鬼工人,早就动手索命了。 哪怕变成厉鬼,哪怕魂飞魄散…… 而此时,这些鬼工人又一次杀机涌动了。 因为那些老东西,意识到,有人要报复他们后。 他们停止了互相打斗。 有的老东西,甚至在低声谋划,要怎么逃跑。 至少要先离开这座工厂。 有可能的话,最好重新逃到国外去…… 孙俊豪,是这帮人里,最先行动的。 他最年轻,身体最好。 在刚刚的厮杀中,他虽然受了伤,但不影响行动。 只要逃离这座工厂。 他就还是那个被粉丝推崇的“优质偶像”! 钱被骗了,还能赚回来。 命要是没了,就全完了。 孙俊豪,捧起装着黄金的摩托车头盔。 跌跌撞撞的,就往前走。 那些老东西也不敢说话。 他们每个人,刚刚都挨了孙俊豪的拳头。 好几个老东西,之所以现在跪坐在地上,就是因为腿,被孙俊豪用摩托车头盔,给砸断了。 可就在这时。 一个浑身鲜血的身影,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猛地扑在了孙俊豪的身上。 孙俊豪,不由得一怔。 因为扑来的那个家伙。 脸上血渍呼啦的一片,鼻子歪了,眼眶裂了,牙齿掉落了不知多少颗。整个人像是一个狰狞的厉鬼,扑在了孙俊豪的身上。 “不准走!” “你怀里的,是我的黄金。” 孙俊豪面色一变。 扑过来的是宋品鹤。 这个该死的家伙。 此刻,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 竟然一下子就把孙俊豪给扑倒了。 他甚至,用他关节扭曲的手掌,去抢夺孙俊豪怀里的头盔。 他的嘴也张开了,竟像个野兽似的,啃咬孙俊豪的脖颈。 孙俊豪,此时也没力气了。 他只能抬脚,疯狂的去踹宋品鹤的肚子。 “你这个傻逼!” “我们都被算计了!” “算计我们的人,和当年的下岗工人,脱不开干系……” “再耽搁,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可就在这时。 宋品鹤,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下岗工人?” “和我什么关系?” “我是华裔。” “我家在我祖父那辈,就移民美洲了。” “老子是地地道道的美洲人。” “你们做的孽,与我何干啊!” “把老子的黄金,还给我。” “那是我家的黄金。” 孙俊豪和宋品鹤,此时又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什么肮脏的招数都用上了。 他们去抠对方的眼睛,去抓对方的舌头,用牙咬对方的喉咙,又用地上的石头,去砸对方的脑袋…… 两人从废弃办公楼前的空地上。 一路扭打。 滚到了办公大楼旁边的废弃厂房旁边。 那是一座,像是随时都会坍塌的厂房。 厂房的两面砖墙,都已经塌了。 厂房里的东西,所有钢铁架构的东西,能卖钱的东西,都被拆走了。 夜晚的阴风一吹。 那厂房,似乎都在晃动。 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倾塌的样子。 是彻头彻尾的危房。 可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宋品鹤,还有孙俊豪,已经管不了这些了。 他们现在只想把对方弄死。 那支装着黄金的摩托车头盔。 此时因为两人的扭打。 都掉落在了地上。 摩托车头盔一路滚动,滚动到了,厂房里,一根腐朽的,木头柱子下面。 厂房外。 本来浑身血污,半躺在地上,没了力气的张继勇。看见了那只头盔。 他犹豫了片刻,忍着腿骨断裂带来的剧痛。 挣扎着,向那只摩托车头盔爬了过去。 刚刚的打斗,孙俊豪,一直占据上风。 箱子里,原本的黄金,现如今,一多半儿都在那个摩托车头盔里。 那支头盔里装着的黄金,价值少说也有两三百万…… 但此时,向着那支摩托车头盔爬去的,不只张继勇一个。 手臂骨折,瞎了一只眼睛的曹岩亮,也挣扎着,往摩托车头盔的方向爬。 头破血流的陈兆辉,也挣扎着,往摩托车头盔的方向爬。 瞎了双眼的张明德,听见了周围淅淅索索的声音,他心生恐惧,于是也手脚并用,向着有声音的地方爬…… 还有王芳;苏子奇;郝辰;董建宇;张明德…… 这十个老家伙。 竟然默契的,都想要趁机把那装着黄金的摩托车头盔,占为己有。 很快。 那十个老东西,都爬到了摩托车头盔的旁边。 他们互相对视几眼。 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向着摩托车头盔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一个摩托车头盔,竟然被七八只手掌,同时抓着。 张继勇,率先破口大骂。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抢黄金!没见过钱吗?” 曹岩亮,冷笑一声。 “分明就你伸手最快……大家都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是海外银行里的钱,都没了,大家都是穷光蛋,和当年的下岗工人一样……要是没有黄金,就算从这座工厂里跑出去,在外面也是等死。不如拼一把。” 陈兆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就再抓一把黄金,就让我再抓一把,抓完这一把,我就走!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坐牢……” …… 可就在这时。 刚刚扭打做一团的孙俊豪和宋品鹤,竟然又杀了回来。 孙俊豪,看见了被争抢的摩托车头盔,他瞬间怒火中烧。 他一脚踹在宋品鹤的裤裆上。 宋品鹤怪叫一声。 孙俊豪也终于短暂的挣脱了宋品鹤的纠缠。 随后他挣扎着爬起。 又向着摩托车头盔扑了过去。 “你们这群该死的老东西,这是我的黄金……” 但是他这么一扑,不要紧。 他扑向头盔的时候。 身子正好撞在了摩托车头盔旁边,那根勉强支撑着厂房房梁的木头柱子上。 伴随着刺耳的“咔哒”一声。 早就摇摇欲坠,“危房”的不能再“危房”的厂房…… 轰的一声…… 轰然坍塌! 倒闭多年的工厂,厂房又倾塌了一座。 孙俊豪,宋品鹤,张继勇,曹岩亮,陈兆辉,王芳……十二人,全都被压在了坍塌的厂房废墟下。 不远处的办公楼天台上。 李虎和白乔楠,都不禁发出惊呼。 只有林弦,从始至终,神色平静。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倾塌!” “你们当年费尽心思,挖空工厂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因果报应,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压在,坍塌的厂房废墟下?” “你们死了,鬼工人才能“瞑目”;还活着的工人,才能往前走,不再回头。这就是老子,为你们设计的死法!” 第119章 漫长的季节,该结束了;我来罚罪! 厂房坍塌激荡起的烟尘,直冲夜幕。 可烟尘又在月色下很快消散。 李虎扛着摄影机,镜头时而往左移,时而往右移…… 但无论往哪个方向移动。 镜头前的画面,都只有一片废墟。 那十二个人,一丁点影子都看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这一刻,弹幕也在疯狂滚动。 几乎霸占了整个直播间的屏幕。 “啊啊啊!孙俊豪,被压在废墟下面了!警察呢,怎么还没到,快点去救救我老公啊!” “孙俊豪的梦女们,清醒一点吧!你家哥哥,已经嘎了,死在这里,全是他应得的报应。” “再说一遍,孙俊豪,如果违法犯罪,那请警察抓他,但是截止到目前,他没有任何违法犯罪记录,他唱跳全能,舞台直拍全网千万播放……” “傻逼,控评,选错平台了吧,这里是直播间,谁看你们控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家哥哥,现在已经不需要你控评了,甚至都不需要,去监狱里找他爹了,因为你家哥哥……死啦!你去阴曹地府给你哥哥控评吧!” “胡说,等救援队抵达,我家哥哥肯定能被揪出来,我家哥哥死了,我也不活了!” “哇呜……双喜临门。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除了你爹娘,真的有人在意你的生死吧。” “这个厂房的坍塌不对劲儿,绝对是有人设计,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这个厂房的坍塌,太牛逼了,这十二个畜生,本来就该死……谁干的呢,被抓到的话,给我个面子,扣一点微信步数得了!” 【(绿色)嘿嘿,我觉得微信步数也不应该扣,应该增加功德。】 【(绿色)肯定加功德,这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群狗东西,要是不死,当年的那些下岗工人,岂不是,彻底白死了……】 “第一次觉得你们这些绿油油的阴间弹幕,说的有道理。这群狗东西就该死,他们要是不死……那就是人在做,天眼瞎;老天爷要是真眼瞎,所有人都该去当黑心资本家……可是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人至少得他妈的有那么一丝良心,才能配称之为人吧。” …… 而就在直播间里,弹幕吵翻天的时候。 警笛的声音。 忽然从废弃的工厂外传来。 白乔楠张了张嘴。表情复杂! “警察来了……” “我们是不是又要接受盘查?” “在我参加这个恋综节目前,我从没做过目击证人;参加这个节目之后……我怀疑我是“目击证人”圣体。” 林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没敢说话。 而就在这时。 警车,也终于开进了废弃工厂。 警车一共来了六辆。 六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很快就把坍塌的厂房废墟给包围了。 有几名警察。 像是知道林弦他们的地点似的。 很快爬到了废弃办公楼的天台。 看见登上天台的警察,林弦愣了一下。 因为出现在林弦眼前的这些警察,带队的那名警长。 林弦见过…… 正是之前,在花园北路,星巴克门店外,处理“精神病患杀人”案件的那位朱警官。 朱警官,在看见林弦后,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起。 “怎么又是你们?” 林弦很快从脸上挤出笑容。 他摊开手掌。 “我也不知道啊,朱警官。” “这种事情,怎么总让我们碰到呢?” 朱警官的神情仍旧严肃。 “你们这个节目,不是“恋爱综艺”吗?” “恋爱综艺,不拍摄男男女女的风花雪月……为什么,天天拍摄“犯罪现场”?” 林弦把头转向李虎。 扛着摄影机的李虎,着急的差点跳脚。 “你看我干什么?” “我也不想拍摄这种东西啊!” “我在入职“怦然心动”节目组之前,是干“婚纱摄影”的!” “可现在我要是从“怦然心动”节目组离职,只能去拍“悬疑电影”了。我也很委屈啊……” 林弦这时也再次开口。 “朱警官,这件事和我们真没关系。” “全程都有直播录像为我们作证。”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看日出的。” “太阳升起的时候,金色的晨辉,会笼罩整片废弃的工厂,工厂会被映照成金色,特别漂亮。” “这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他们。” 朱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带着身后的警察,仔细调查了一遍。 最后确定。 林弦他们确实没有作案动机。 他们是无辜的。 这几人的全部行动,都被摄影机镜头记录着。 他们的确“清清白白”! 而废弃办公楼的楼下。 警方也调来了,救援队。 开始对废墟展开搜寻。 但很可惜。 搜寻的最终结果是…… 十二人,无一生还! 被搜寻出来的尸体。 一个比一个惨烈。 孙俊豪的脑袋,被坍塌的房梁砸成了一片血渍呼啦的浆糊,只留下了一个完整的下巴——那也是他的粉丝们,经常吹嘘的,他们哥哥的黄金下颌线。 本就重伤的宋品鹤,半个身子都被压成了肉泥,另外半个身体,保留的还算完整……但那也没有用了,他不可能靠半个身子活着。 张继勇,头颅被石头砸碎了,碎石扎进了他的头盖骨,他脑子里的脑浆,都流了出来,尖锐的石头,还刺穿了他肥硕的身体,鲜血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浸染成红色。 曹岩亮,碰到了厂房里,所剩的,为数不多的钢铁,那是一根隐藏在房梁里的钢筋,钢筋从他的太阳穴位置刺入,又从他的后脖颈,刺穿出来……各种砖头,也把他的躯体砸得粉碎。 陈兆辉,身体,腹部以下,都被砸成了肉泥,救援队,把他搜救出来的时候,他只剩一个上半身! 除此之外,金立泰,王麒凯,王芳;苏子奇;郝辰;董建宇;张明德……也各有各的凄惨。 他们被搜救队,从废墟里,拖拽出来后,没有一个,拥有“全尸”。 搜救队,还在废墟里。 找到了那个装满黄金的摩托车头盔。 散落的黄金,也找到了不少。 不能说箱子里的黄金,全都找了回来,但至少也找回来了九成以上。 至于死者的身份。 也都被警方核实了。 死亡的十二人,除孙俊豪,宋品鹤之外,其余的十人,都是当年,下岗潮时期,侵吞国有工厂资产,导致众多下岗工人,在工厂倒闭后,生活凄苦的元凶! 就算今天他们不死在这座废弃工厂。 一旦被抓。 他们也要在监牢里,度过余生! 废墟外。 吴警官,带着几名年轻的警察 把废墟周围,又给仔仔细细的侦察了一遍。 但还是毫无收获,没找到任何,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吴警官站在废墟边。 眉头紧紧皱起。 可就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吴警官的肩膀。 吴警官猛地回头。 看见的是林弦的笑脸。 吴警官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走?” “这里刚刚死了十二个人,你们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看日出吗?” “这是看日出的地方吗?” 林弦挠了挠头。 “死过人的地方,就不能看日出了?” “我们殡仪馆,每天接收几百具遗体,我和我的同事,工作结束后,经常会沾染一身的尸臭味儿,可哪怕这样,我们也喜欢去殡仪馆的后山坡——坟地,去看太阳升起!” “每天都会升起的太阳,还有洒下的阳光,不会在意你是生是死。是幸福还是苦厄。” 吴警官一时语塞。 他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暂时被我们警方接管。” “你们的“恋综”,肯定不能在这里继续拍了。” 林弦点了点头,仍旧一脸的笑意。 他抬手指向远处。 废弃的第六拖拉机制造厂的厂房大门门口,停着一辆比亚迪轿车,白乔楠和提着摄像机的李虎,正紧张的站在比亚迪汽车旁边。 “放心,吴警官。” “我们肯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但我刚刚看见了……” “搜救队,搜出来的这些遗体,一个个的,都已经不成人形了。” “那个……还有那个……都看不出来,是个“人”咯,你说那是野狗的遗体,也有人会相信!” “我看出来了,搜救队,不会处理遗体。” “所以我想着,过来帮帮忙。” “这些遗体,终究是要送到殡仪馆的。” “我的工作单位,同州殡仪馆,是京城最大的殡仪馆。” “这些遗体,大概率,最后还是要送到我们殡仪馆!我想着,现在就过去,帮着处理一下尸体。等一会儿,我同事他们抵达的时候,工作能轻松一点儿。” 吴警官的眉头没有舒展,他叫来了另一个年轻的警察,和对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这才重新转头,看向林弦。 “我们的确通知的是同州殡仪馆,过来拉走尸体。” “你现在进去帮忙,也算是符合规定!” “只是……你真的和这个案子无关吗?” “还有上一次的案子……” 而就在这时,林弦忽然抓住了吴警官的手掌。 “吴警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现在全网都在骂我,说我是扫把星,去哪儿,哪儿死人……” “他们都说,“柯南”,“死神小学生”,什么的,都是假的,我才是恋综节目上的真死神。以后在大街上,看见我,都要绕着我走!” “可您说,这种事,光彩吗?” “我上恋综,是为了谈恋爱的。” “现在这种情况,哪个好女孩儿,愿意和我谈恋爱?” “吴警官,你一定要抓住这些案子的真凶,还我一个清清白白啊!” 吴警官愣了一下…… “上个案子,已经结案了……是意外。” “这个案子……说句,不符合我身份的话,算是报应。” 吴警官话音未落。 林弦已经越过了吴警官,往搜救队,拖拽出来的遗体旁边走。 只有他的声音飘来,落在吴警官的耳畔。 “吴警官,你难道是想说,这两个案子……都是厉鬼索命?真的吗?可我们生在红旗下,还是得相信科学啊!” 吴警官张了张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可这时。 林弦已经走到了那十二具遗体的旁边。 这十二具遗体旁,孙俊豪,宋品鹤,张继勇,陈兆辉……十二人的亡魂,正在自己的遗体旁哀嚎求饶。 鬼工人们,把他们团团围住,正对他们,拳打脚踢。 这些讨债鬼,工人的亡魂,肆意的宣泄自己多年来的仇与怨…… 他们手脚并用,牙齿也用上;似乎恨不得,在人间,就把那十二人的魂魄,碎尸万段。 直到看见林弦之后。 那些鬼工人,才有所收敛。 “不好意思,鬼差同志,没忍住。” “鬼差同志……这群王八蛋,会下地狱吗?能让他们下地狱吗?只要能让他们下地狱,我甚至也愿意在地狱服刑!” “张继勇,你这个畜生,你应该在地狱里的油锅待一辈子,应该被地狱的小鬼,抽一辈子的肠子,拔一辈子的舌头……” …… 林弦看着这些鬼工人,幽幽的叹了口气。 “诸位!” “困住你们多年的,那漫长的季节,应该结束了!往前走吧,别回头……” “我来罚罪……” 第120章 我是鬼差;按照阴司律令,汝等皆该死! 林弦的声音嘶哑。 “鬼工人”们的悬赏任务,终于到了收尾阶段。 把这十二个该死的蛀虫,送进地狱,再超度这些鬼工人的亡魂!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自己接下来还要赶回殡仪馆,去处理那些鬼孩子! 让他们一直驻留在殡仪馆,不是长久之计。 自己需要找一位靠谱的城隍神,为这些鬼孩子,增添阴曹地府的户籍……等这群驻留人间,早就超过七天,且怨气深重的鬼孩子,有了阴曹地府的户籍,“判官司”肯定会颁布关于他们的“悬赏单”!到时候自己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这样一来,自己既赚了钱(阴德),又完成了这些鬼孩子的心愿……自己真是个打工天才! 可就在林弦,在心中暗自感慨的时候。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那些鬼工人,并没有把那十二个畜生的亡魂,交给自己的意思。 那些鬼工人们,身躯僵直,面面相觑。 他们的脸上,露出茫然。 “鬼差同志说,让我们往前走……” “往前走?可是往哪儿走呢?” “工厂倒闭了,家早就散了,在人间漂泊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复仇。” “去阴曹地府吗?可去了阴曹地府,又该去哪儿呢?阴曹地府有工厂吗?我只会烧炉子。” “有铁路吗?我只会开火车?” “阴曹地府的工厂……会倒闭吗?” …… 林弦一时语塞。 他少见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鬼工人。 而就在这时。 魏若来的鬼影,出现在林弦的身后。 他从废墟里,捡起一粒石头子大小的黄金——那黄金上,缠绕着他当年身亡时的怨气,属于阴气极重之物,他可以碰触。 “诸位,阴曹地府的工厂,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晓。” “但我知道。你们并不想,重复现在的人生……或者说鬼生。” “我看见过你们饱经风霜和痛苦的年代……一座座临近倒闭的工厂里,是一群又一群,消沉又忐忑的工人们。” “冶金炼铜厂的普通工人,工资下调到每月二百元,可即便二百元,还是有很多人拿不到。厂子效益不好,几乎无法保障工人未来生活和养老资金,工人心有怨言,却仍旧不愿离开干了半辈子的地方。或者是不知道如何离开,离开后该去哪里。” “但收入太少,冶金厂的工人们,又大多有一家子要养,只能白天到厂子里上班,晚上还要另想办法创造额外收入。有人,早起几个小时去早市卖菜,就为多赚十块、二十块。也有人帮忙搬货、卸货,一百斤一袋的水泥搬一下午,一人五十。这活还得有体力的才能干,岁数大点身体差点,都捞不着这五十。” “电缆厂,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前电缆厂效益好,每个月都能出三,四百万的货,而最近每个人,出货只有四万;工人们,聚集在财务室,急着问各种补贴能不能领,可工资都发不下来,哪还有补贴的影子。” “轧钢厂,车间不再进原材料了……这代表几天之内,轧钢厂的工人们将被迫放下手里的“铁饭碗”。有工人遗憾,自己中学毕业就不读了,没念高中,限制了发展;也有年轻小伙在讨论哪个亲戚能帮帮忙,尽快帮自己谋个新工作。广播里播放着新兴企业即将面市的新闻,但这些和工人们完全无关。” “从冬天到夏天,工厂里剩余的工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波工人离去后,货车不必再回来。” “冶炼厂的工人要去医院待两个月完成最后的疗养,电缆厂没能分开致富,只剩一地残渣。轧钢厂最后的作用,是拆掉剩余的钢材,卖掉空档的厂房。还了工厂欠款之后,补给工人们几百几千块钱。” 魏若来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哽咽。 他对面的鬼工人们,更是神色悲恸,想起了曾经。 悲伤的他们。 只能拿身边,那十二个,蛀虫的亡魂撒气。 那十二个刚刚死去,变成“鬼”的魂魄,在这些积累了多年怨气的鬼工人的铁拳下,不断哀嚎和求饶。 而就在这时。 魏若来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诸位,过去的悲恸。不是诸位,停步不前的理由。” “坑害诸位的罪人,已经遭了报应。” “他们就在诸位脚下!” “鬼差同志,会给他们应得的惩罚。” 魏若来看了一眼林弦。 林弦立刻会意的冲着那些鬼工人点了点头。 “我会把这群王八蛋,都扔进地狱去。” “地狱内……他们要遭受万千刑法——铜蛇为链。铁犬作墩。捆压手脚。用一小刀。开膛破腹。钩出其心。细细割下。心使蛇食,肠给狗吞。” 魏若来深呼一口气。 “仇人既然已遭报应。” “再沉溺悲痛,那便是惩罚自己。” “你们都曾是骄傲的工人。扛得起钢筋;炼得了金铜;开得了火车……既然已经复仇,你们还要困住自己多久?” “手里只要都有手艺,天上地下,人间阴曹,都能活得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鬼也要向前看,向前看,哪怕前路茫茫。” “你们得去阴曹地府,得抓住机会,投胎转世……下一辈子,争取有个圆满人生;继续当工人也好,读书当白领也好;一辈子平凡碌碌无为也不错……但你们必须往前看,往前走,莫回头……” 那些鬼工人,又开始呜咽了。 但与此同时,他们的鬼躯,都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把那刚死的,十二具亡魂,暴露了出来。 暴露在林弦的面前。 他们终于愿意把这十二人的亡魂,交到林弦手中。 而那十二个亡魂,也纷纷抬头。 惊恐的看着林弦。 其中,孙俊豪的亡魂,更是颤颤巍巍的开口。 “是你?” “你就是真凶……” “你在直播里,故意辱骂我。为的就是引我上钩,把我海外银行账户里的存款,全都骗走!” “也是你,把我引诱到这里。” “让我一命呜呼。” “为什么?” “为什么呀……” “我和你,无冤无仇啊!你为什么害我呀?” “你到底是谁?” 孙俊豪一边哭嚎,一边竟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扑向林弦…… 他的鬼魂,暴怒狰狞。 但就在这时。 林弦咧嘴笑了一下。 他的身躯一僵。 他的魂魄,和他的躯体,分开。 鬼差的魂魄,站了出来。 林弦的手里,多了一把“步枪”! 在孙俊豪扑来的瞬间。 林弦已经抬枪。 枪口对着孙俊豪的脑袋,直接扣动了扳机。 子弹——同灾! 被一枪命中脑门的孙俊豪,一下子摔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他的身边,张继勇他们的鬼魂,听着那哀嚎声,一声不吱,魂魄都在发抖。 而林弦则淡漠的把步枪,扛在肩上。 他的身边,一本书册漂浮出现——那是林弦的《鬼吏书》。 “污蔑!你这是污蔑啊!” “我可没有害你。” “按照我的《鬼吏书》上所记!” “孙俊豪……” “截止到你今日,死亡之前,你一共威逼利诱,共让十六名女子,为你打胎,这些女子中,有些打胎时,大出血,差点死在病床,有的打胎之后,后遗症严重,终生难在生育……按照阴司律令,被打胎的十六名婴儿,算是十六条人命,都要算在你的头上!对了,他们还都是你的血脉,弑杀亲人,罪加一等……光是这些,你犯的错,就已经达到了“现世报”的标准!” “这还不论你虐杀猫狗,打架斗殴,欺善凌弱等等罪责……” “哪怕没有你爹犯下的那些罪,你不吃你爹的人血馒头,按照阴司律令,你也该早亡!” “阴曹地府,愿意执行“现世报”的鬼吏极少,因为吃力不讨好!但没关系……为了我的客户,我愿意多干活!因为我这个打工人,一向尽职尽责……” “至于你问我到底是谁?都到了这一步,你还看不明白吗?” “我当然……是他娘的鬼差啦!” “我让你死,你有意见!你敢有意见?” “不仅是你……你们这十二人,都是由我判定,汝等,皆该死矣!” 第121章 你挨枪子儿,你也挨枪子儿;往前走,别回头 林弦的声音阴恻恻的。 再加上孙俊豪,撕心裂肺的哀嚎。 让其余那十一具亡魂,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寒而栗。 张继勇,陈兆辉,曹岩亮他们更是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他们知道自己当年,都干了些什么肮脏龌龊事。 这一刻,连求饶都不敢。 只有宋品鹤,不死心的把头抬起来。 “我呢,我干了什么?” “凭什么让我也死在这里?” “我也没让那么多女人为我堕过胎啊!” “你还让这些王八蛋,抢我的黄金。” 林弦微微转头。 眼神冰冷的望着宋品鹤。 他的身旁。 漂浮的《鬼吏书》自行翻动。 “首先……那不是你的黄金。” “你家祖上,是干什么的?你当真一点不知道?” 宋品鹤面色巨变。 林弦看着宋品鹤的表情,嗤笑一声。 “看来是知道。” “宋品鹤,华裔……” “你家祖上,是沪上的生意人,说得好听是生意人,说得难听就是黑心资本家。” “在沪上有三家工厂。纺织厂,棉织厂,还有一间纱厂……若你家祖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也就罢了,但你祖上那位,就不是一位本分人。” “宋氏家族,当年极为“辉煌”;你家祖上,在宋氏家族中,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有厉害的宋氏族人,当的是民国高官,抱上了洋人和鬼子的大腿,是当时臭名昭着的狗汉奸!你祖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狐假虎威……依靠自己和狗汉奸们,同为宋氏宗亲,在沪上,开办了三家工厂后,又开了赌场,还有草台——也就是青楼。” “逼良为娼,虐待工人……甚至把人活活打死,这种事情,你家祖上,不知干了多少。” 宋品鹤已经浑身颤抖,不敢说话了。 “抗战时期,你家祖上,也想当汉奸,但他见识到了战争里,鬼子的残忍,你家祖上,犹豫再三,觉得当汉奸,不如逃出国!” “于是变卖家产,又雇佣打手,在全家逃往海外前的最后岁月,搜刮民脂民膏,直接成了狗土匪……那一箱子黄金,就是这么被搜罗来的。” “可那箱黄金……是当年,爱国商人带头,由沪上各界,一点点凑出来,支援抗联,杀敌救国的钱……连这种钱,你家祖上都不放过啊!”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魏若来。 而地上,张继勇,陈兆辉,曹岩亮他们……则抬起头,望着宋品鹤,他们的脸上,竟然露出鄙夷的神色…… 虽然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不算狗汉奸!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你家祖上,靠着剥削工人,欺压妇女,坑蒙拐骗,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这些财富,多到,哪怕你们一家,全都移民海外,也足够支撑你们奢靡的生活。” “但老话说的好,富不过三代,从你父亲那一辈开始,你家就开始家道中落。” “你爹二十四岁时,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也就是传说中的赌城,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祖上积累的财富,迅速流失……” “至于你,跟你爹一个德行,你在赌桌上的牌瘾,比你爹还要夸张……在美洲,明明从事的是律师这种高薪职业,但因为沉迷赌博,所以,裤兜比脸都干净!”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 “你为了挣钱,或者说,为了重回赌桌,你以自身律师的身份,开办了一项新业务。” “你和国内的移民中介相互勾结,开始坑骗国内的同胞……不,在你眼里,他们根本不是同胞,只是待宰的羊羔。” “你们用最低劣的话术,吹嘘国外的好,说国外赚的都是时薪,打工三个月,就能买到一套别墅……你们的洗脑话术,是有用的,一群不那么聪明,且总是幻想能一夜暴富的劳工们,着了你们的道!信了你们的鬼话……” “他们向移民机构,缴纳了大笔的“移民”费用,幻想着日后,在海外,住大别墅,喝洋酒,亲洋嘴,的美好生活。可他们被骗了,所谓的移民机构,根本没有让他们成功移民海外的能力,要么收了钱没了下文,要么,在码头,给那些“心存幻梦的劳工”准备一艘破旧的渔船,哄骗他们,忍一忍,乘坐这条渔船,就能抵达大洋彼岸。”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被你们骗了大量“移民”费用的普通百姓,家破人亡。” “这是你造的孽……依照阴司“现世报”的律条,你自己说,自己该不该死。” 宋品鹤张了张嘴,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但林弦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手里的“步枪”枪管,直接怼进他的嘴里,随后“砰”的一声,扣动了扳机。 附带“同灾”效果的子弹,打进宋品鹤的魂魄了。 接着他的枪口,又平移向张继勇他们…… “你们做的那些肮脏龌龊事,我都懒得说……说出来我都反胃,恶心。” “你挨枪子,你也挨枪子儿……” 林弦一连开了十二枪。 十二个鬼魂。 一人一发“同灾”子弹。 对于刚刚变成亡魂的这十二人来说,“同灾”带来的痛苦,不下于地狱之刑。 十二具亡魂的惨叫,尖厉刺耳,像是刀子,在划拉着玻璃…… 林弦此时淡漠的收起“步枪”! 双手结印。 罚罪之术开启。 那扇造型狰狞恐怖,但又带着威严的地狱大门。 再次降临人间。 地狱的大门缓缓开启。 恶鬼称重! 判刑罚罪。 孙俊豪,宋品鹤,张继勇,陈兆辉,曹岩亮……十二个人的亡魂,被林弦毫不犹豫的,扔到了地狱里去。 “这十二头亡魂,生前,欺善凌弱,谋占他人财产,不仁不义不忠,先打入油锅地狱,让小鬼,剥光其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判炸百年……除此之外,再给你们加上,敲骨灼身小地狱、抽筋擂骨小地狱,脑箍拔舌拔齿小地狱,蒸头刮脑小地狱,沸汤淋身小地狱,黄蜂蝎钩小地狱,蚁蛀熬眈小地狱,紫赤毒蛇钻孔小地狱……” “你们在地狱里的油锅永远都会是热的,肠子怎么抽,都抽不完……” 地狱的大门的开启。 带起阴风阵阵。 吹得废墟上的瓦砾尘土乱飞。 好一阵儿后。 等那地狱大门关闭,席卷整个废墟的阴风,也才渐渐平息。 而与此同时。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隋文清的鬼魂,出现在林弦的鬼差魂魄身后。 “鬼差同志。” “当年被以张继勇,孙杰,曹岩亮等十一人,卷走了安置费,退休金,补偿款的工人名单……统计好了,多少还是有一部分亏空,被这些畜生花掉了……但亏空不多,他们二十年前,在海外购置的房产,股票,二十年来,价值上涨了不少。” “钱,还真他娘的,总是流向不缺钱的人……” 林弦的鬼魂魂魄,脸上露出一抹疲惫,但他强打起精神。 “那又如何?” “拿了本不属于自己的钱,就是要遭报应,更何况,他们拿走的钱里,沾染着退休工人的血汗……” “劳动最光荣,工人最伟大……但这不代表,工人的牺牲就理所当然。” 隋文清浅笑着点了点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林弦摆手阻拦。 “别告诉我,你海外的银行账户里有多少钱。” “我怕自己,心生嫉妒。” “你直接把那些钱,给下岗工人们分了吧,把钱打进他们的账户,这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安置费,补偿款……只是迟到了二十年,才发到了他们的手中。已经迟了……但希望,没有那么迟!” 随后林弦又扭头,注视着东方。 “我就说吧……太阳会升起来的,灿烂无比。” 隋文清在林弦身后,微微颔首。 “我会在天亮之前,把钱,分发到那些下岗工人的手里!” “希望他们能抬起头,往前走!” …… 初升的朝阳,笼罩奉天城,西铁区的时候。 李狗成,仍旧坐在方桌后的马扎上。 他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晨风一吹,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早就黑屏了,直播早就结束了。 李狗成,嘿嘿干笑两声。 “我好像看见,我们厂的那个黑心厂长,被坍塌的厂房给压死了。” “不能是喝多了,做的梦吧!” “算了,梦就梦吧,好歹是个美梦。” 李狗成脸上挂着微笑。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想要收起马扎回屋。 可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那是一个光头,穿着“环卫工”的橙色衣服,手里还提着个扫帚的老人。 环卫工老人,一边向着李狗成的方向跑,一边招手。 “老李,看手机,看手机……” 李狗成愣了一下。 他的手机电量所剩无几。 但就在这时,手机还是亮了一下。 一条短信出现了。 “尊敬的客户,您……” 李狗成看着那条短信,愣在了原地。 而与此同时,那名光头环卫工人,也冲到了李狗成身边。 “老李……收到短信了吧。” “是银行发来的短信,对吧。” “我也收到了,有人往我的卡里,莫名其妙打了一笔钱。并且留言说,那是拖欠咱们多年的工人安置费和补偿款……我算了一下,一分不差!” 李狗成,头皮发麻。 他扭头看着眼前的光头环卫工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老王,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喝多了,在做梦吧!” 光头环卫工,抬起手,狠狠掐了一下李狗成的脸。 “疼不?” 李狗成点了点头。 “疼,不是做梦!” 老王点了点头。 “对,不是做梦。” 两个老人对视着,都红了眼眶,随后忽然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在初升的照样下,他们像两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孩子,哭的好大声! …… 夫余市。 铁道旁。 一间破败的红砖矮房子。 铁片门被推开。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迎着初升的朝阳,往门外泼了一盆脏水。 屋内,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电饭煲,正在咕咚咕咚的往外散着热气。 那是老妪的早饭。 一人份的白粥。 等吃过了早饭,她又要背着饲料袋,穿行在城市里,捡拾能换钱的废品。 可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 老人把浸湿的手,在身上擦了擦。 随后回头查看手机。 她不知道,是供电局催缴电费的,还是水利局,催缴水费,才发来的信息。 但当老妪,拿起手机后。 她不由自主的身体一僵。 随后张大了嘴。 她又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 但她还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所以她继续盯着手机。 又继续抬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直到她的眼眶都红得不能再红了。 她才捧着手机,在透过玻璃窗,透入屋内的阳光下,放声痛哭。 …… 南方沿海,鹏城。 会展中心前的十字路口。 此时聚集在这里的民工,只剩下几十个了。 这些民工,在阳光下,却显得无比落寞。 因为劳务中介,已经把能挑走的人,都挑走了。 剩下的这些。 不是年纪太大,就是身材太过瘦小,还有残疾的…… 劳务中介,都不想要他们。 一个五十来岁的,满脸褶皱,只有一条胳膊的工人,仍旧蹲在地上,一只手捧着手机,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机屏幕。 他的身后。 一个和他熟悉的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胡。回吧,今天没有劳务中介,要咱们。” “明天咱们换个地方,再试试运气。” “老胡……讲个笑话吧!我们这里,就你最幽默。就当安慰安慰我们。” 老胡的身体颤抖。 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这一次,他嘴唇微张! “我不会讲笑话,但我能给你们念一首小诗!” “打个响指吧,震碎了无数家庭,吹个口哨吧,春天被推向南方,喝一杯水,江河再与我无缘,一声啼哭,希望火车再次向前!” “捱过漫长的秋,禁得住连绵的秋雨,淌得过深秋刺骨的河水,最终迎来冬天的第一场雪。那怎么算不上崭新的开始。如果可以重新开始,那么就往前看吧。” “往前看,别回头。” 第122章 领导很看重你;为同胞愿把头颅碎! 旭日东升的时候。 八辆,漆黑的面包车。 也抵达了京城郊区的废弃工厂,第六拖拉机制造厂。 赶来的黑色面包车上,印着白色的大字——同州殡仪馆。 林弦的同事们,终于赶到了。 他们手脚麻利的,把十二具尸体,全都装进裹尸袋,随后,又把裹尸袋,扔进面包车。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林弦站在一旁,偶尔帮忙。 还和自己的同事,热情的打招呼。 有同事,担心的询问他,“怦然心动”这个恋综节目,还能不能继续录制下去。 林弦也只是憨厚的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他其实已经和导演,沟通过了…… 节目组,根本没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虽然因为自己的言论,导致节目组,遭受了孙俊豪粉丝的攻击。 但节目组,对此不以为意。 总导演,甚至很欢迎,孙俊豪的那些粉丝,涌进“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因为这些粉丝,给节目组带来了热度。导演甚至鸡贼的,趁机,抬高了,节目的广告费…… 所以林弦和节目组的合同,并没有受到影响! 白乔楠和李虎,甚至还在废弃厂房的大门口,等待着自己,一起回心动小屋…… 不过林弦,目前更想回“殡仪馆”! 把那些鬼孩子,扔在殡仪馆,林弦总觉得惴惴不安。 而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忽然拍在林弦的身后。 林弦猛地回头。 看见的是一张疲惫的,戴着圆眼镜的娃娃脸的女子面庞。 “老李……你也来了。” 李梦清把眼镜摘了下来,双眼满是血丝。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怎么尸体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要不找个算命先生看看呢?你是不是沾上点啥了。” 随后李梦清又叹了口气。 “最近,殡仪馆活儿太多了。” “领导恨不得把我当成骡子使。”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这代表,领导对你非常重视。” “你看我,领导从来不敢把重要业务,交到我的手里。” 李梦清表情怪异,瞥了林弦一眼。 “哦?是吗?我倒是觉得领导很重视你……” “最近咱们殡仪馆,有一个交流学习活动,你知道吗?” 林弦的眉头微微皱起。 “啥?交流活动?” “殡仪馆,和谁交流啊?” “哪个单位,需要和咱殡仪馆交流学习啊。学习啥啊?学习怎么处理尸体吗?” 李梦清重新戴上眼镜,咧嘴笑了笑。 “你说对了。” “就是交流学习,怎么处理尸体。” “有一家殡仪馆,要和我们殡仪馆,开展交流学习活动。” “你知道的,咱们殡仪馆,也算是“事业单位”,有些活动,不得不参加。” 林弦点了点头,他笑嘻嘻的…… “也行啊!” “交流呗……” “领导打算派你去交流?” 李梦清抬起头,注视着林弦。 “不……领导打算派你去交流。” 林弦不笑嘻嘻了。 “谁?” “我吗?” “派我去交流?” “领导不怕我给咱们殡仪馆丢人吗?我检讨还没写完呢!” 李梦清摇了摇头。 “不怕!” “领导说了,知耻而后勇。”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作为“入殓师”,手上的技艺其实很不错。入殓师的从业资格证,你也考下来了。” “但因为你家庭的原因,在殡仪馆,一直是临时工。” “领导想借着这个机会,增加你的资历,等你回来,就把你转为正式职工。” 林弦刚想说什么。 但李梦清低沉的声音飘了出来。 “转为正式职工后,你的日常工作,和现在没太大变化,但工资提高两千。” 林弦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变得庄重且严肃。 “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为了这两千块钱……不对,为了领导,我绝对好好交流,好好学习……” “和咱们殡仪馆,展开合作的,是哪一家殡仪馆?也在京城吗?” 李梦清摇了摇头。 “不,不在京城。” “在江南,金陵。” “由于金陵这些年,人口增长……金陵市原本的殡仪馆,已经负担不过来了。所以新开了一家殡仪馆,更好的服务大众……” 林弦瞪大了双眼。 “金陵?” “外地啊……买火车票,要不少钱呢。” 李梦清无奈的看了林弦一眼。 “这次交流学习活动,产生的所有费用,咱们殡仪馆买单。” “交流学习的时间,为期一周,抛去路程,其实只有五天。” “你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怎么和你报名参加的恋综“怦然心动”协商!你和他们应该也签了合同吧,缺席一周的节目录制,导演组会同意吗?” 林弦不自觉的转过头。 望向废弃工厂的大门口,还站在比亚迪汽车前,等待自己的白乔楠和李虎。 可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一旁,废弃办公楼下的阴影里,飘了出来。 是魏若来的声音。 “金陵,是个好地方。” “此地有城隍!” “可以找他帮忙解决那些鬼孩子的户籍问题。” 林弦回过头。 他看见,魏若来带着鬼工人,正站在工厂废墟的阴影里。 林弦张开嘴,用口型询问。 “金陵的城隍是谁。” 魏若来半低着头。 脸上的表情,代表他似乎陷入了某段,与现在,间隔相当久远的回忆。 “一个战士!” “和我是同乡。” 林弦愣了一下…… 他继续用“口型”说话。 “他会同意帮我?” 魏若来神色复杂的笑了笑。 “他的名字,就在我给你写的,城隍名单的第一个。” “他是所有我知晓的城隍里,最有可能,无条件,帮你的那一个。” “他叫……高祖兴!” “江南,金陵人。” “八十多年前,战死在金陵城……” “那年的金陵城,凄风苦雨,流血飘橹,到处都是人头和尸体,那些头颅,都是同胞的,是我的同胞的,也是你的同胞的。” “那年的金陵码头,堆积着一座黑黝黝的尸山。有五十个或许一百个人影在其间来回走动,他们在往江里拖尸体。痛苦的呻吟,流淌的鲜血,痉挛的肢体,再加上哑剧般的寂静。站在对岸,都隐约可见。就像月光下的泥泞一样,整个码头在微微闪光,那是血。” “那年的金陵城,老弱妇孺病残孕,商贾,军人,平民,无一幸免……满大街都是尸体,到处血流成河,野狗在街上靠着啃吃尸体,吃的肚如圆鼓,地狱也不过如此。” “那年,高祖兴,是护城的一名战士,他的战友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这些投降的后来也都死了……” “只有这家伙,是个犟种,背着一把枪,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他死后,魂魄不肯入地府,他说他要继续守着金陵城,他和那些侵略者,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战争结束后,当年金陵城内,为数不多的,幸存的金陵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所以给他立了碑,建了一座小土庙,所以,他就变成了城隍——守护金陵的城隍爷,一直到如今,他还守在金陵城内,让恶鬼宵小不敢越雷池半步,他说过——为同胞愿把头颅碎!” 第123章 报应,也是一种科学;先天死神圣体 林弦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而就在这时。 李梦清的小手,在林弦的眼前,晃了晃。 “嘿!” “干嘛呢?” “怎么忽然走神了?” “在“怦然心动”这个恋综上,找到喜欢的小姑娘啦?舍不得走啦?担心自己离开一周,原本和你看对眼的小姑娘,跟别人跑了?” 林弦回过头。 看着李梦清。 “我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吗?” “那可是每个月上涨两千块钱啊!一年就是两万四,十年就是二十四万。” “这次的交流活动,我去定了,谁都别想和我抢。” 林弦的表情无比坚定。 李梦清怪异的看了林弦一眼。 她掏出手机。 镜头对准林弦,伴随着“咔嚓”一声。 她用手机照了一张林弦此时的照片。 随后她低头看着手机,手指敲打手机键盘。 “很好。” “我把你刚刚的表情,拍下来发给领导了。” “我要向他汇报,你想出去交流学习的决心,非常坚决。” ““怦然心动”节目组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林弦笑着挠了挠头。 “我这就回心动小屋,找导演组请假。” 而就在这时。 印着“同州殡仪馆”的几辆运尸车忽然传出喇叭声。 厂房废墟,已经被彻底处理干净。 林弦殡仪馆的同事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一个胡子拉碴的肥胖男子从面包车的车窗里,探出头来。 “小李,得往回走了。” “殡仪馆里,还一堆活儿呢。” “小林啊,一起吗?” 但这次,还不等林弦回话。 李梦清已经转头,向着殡仪馆的运尸车走去。 “不用了,老张!” “没看见人家林弦,还有朋友在工厂门口等着他呢吗?” “咱们自己走就行。” 运尸车里,老张冲着林弦憨憨的笑笑,眨巴了两下眼睛。 “门口那个……真是个漂亮姑娘。” “好好把握,小林。” “不嫌弃咱们这行的姑娘,可不多见。” 林弦连忙摆了摆手。刚想再解释几句。 可李梦清已经坐上了运尸车——她坐上了,老张驾驶的那辆运尸车的副驾驶位置。 而与此同时,林弦也对着身后阴影里的魏若来和鬼工人们,做了个手势。并且张嘴比了几个口型…… 那手势和口型的意思是,让他们趁着这个机会,乘坐运尸车回殡仪馆。 自己到时候也会去殡仪馆,和他们汇合。 魏若来和鬼工人们立刻会意。 他们沿着阴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运尸车。 林弦看见。 运尸车的车厢,肉眼可见的向下一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八辆运尸车里,排头的第一辆运尸车的驾驶位上。 老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回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李梦清。 “你有没有觉得,忽然凉飕飕的。” 李梦清耸了耸肩。 “有一点儿,大概是运尸车的制冷系统坏了。我上次开车,也这样。” 老张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想。 他很快踩下油门。 殡仪馆的运尸车车队,在林弦的注视下,迎着朝阳远去。 林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向着废弃工厂的大门口走去。 白乔楠和李虎还在等着自己。 在看见林弦走过来后。 李虎扛着摄像机,表情复杂。 他的眼神中涌动着委屈的情绪。 “今天……来这个工厂之前。” “你跟我保证过的。” “犯罪分子,杀人抛尸,这种事情,是小概率事件,不可能我们到哪里,哪里就死人,你还跟我说,要相信科学!” “可就在刚刚,在我们眼前,死了十二个人。” “你说,你说啊,这科学吗?” 林弦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弃工厂,笃定的点了点头。 “科学,很科学!” “你就说,刚刚死的这十二个人,是不是都该死吧。” “他们罪大恶极,遭了报应,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因缘果报,报应……也是一种科学。” 李虎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无助的看向白乔楠。 结果白乔楠却只是揉了揉太阳穴。 随后,她竟然拉了拉林弦的手腕。 “走吧!咱们回小屋。” “虽然有些波折,但日出,好歹也算看见了。” 一旁的李虎欲哭无泪。 他望着白乔楠。 “你就这样原谅了他,会不会对他太过骄纵了。” 白乔楠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李虎笑了笑。 李虎无奈的低下头。 “懂了,你们俩,是一伙儿的。” 垂头丧气的李虎,提着摄影机,悲伤的坐上了比亚迪汽车的后座。 白乔楠则扭头看向林弦。 “我们刚刚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没有待在一起,你有想我吗?” 林弦愣了一下,他不自觉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啊?” “啥?” “你说什么?” 白乔楠直视着林弦的双眼。 “我说……你有想我吗?” 林弦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耳根有些发红。 白乔楠看着林弦这副样子。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不逼你了,上车吧。” “咱们回家……回心动小屋。” 白乔楠转过头,坐上了比亚迪轿车的驾驶位。 林弦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自己刚刚跳动的有些过快的心跳。 好一会儿后,他才坐上了比亚迪轿车的副驾驶。 他偷偷的瞥了一眼白乔楠。 发现这个女人。 真是出奇的好看。 睫毛又长又弯,眼睛的眼型又大又好看,鼻子和嘴唇也都精致。皮肤也白皙…… 整个人精致得跟画里的人似的。 但林弦很快摇了摇头。 “不行,女人,只会影响我打工的速度。” 但林弦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落在,被阳光笼罩的,白乔楠的侧脸上。 车厢里出奇的安静。 只有玫瑰味道的汽车香薰的味道,在整个车厢里弥漫。 而就在这时。 坐在比亚迪轿车后座的李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忽然觉得。 自己前面的那一对男女。 气氛有点儿暧昧……真不容易啊,作为一名恋综节目的跟拍摄像,他终于看见男女嘉宾之间的暧昧画面了! 他把摄像头,扛了起来,对准前面的两人。 镜头下。 比亚迪的车窗是摇下来的。 阳光恰好照在那一对男女的身上。 女孩儿的发丝,在风中舞动。 旁边的男生,正在偷偷看她。 “怦然心动”的直播间里。 导播,正好把直播间的画面,切到了比亚迪车内。 原本一片戾气的直播间。 在这幅画面出现的时候,竟然一下子平和了。 “妈的,和那群脑残粉吵了这么久,这幅画面出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看的是“恋综”啊!” “这画面真美好啊,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怨妇的时候!” “男四,是不是在偷偷看白乔楠——一身尸臭味儿的我,怎么敢靠近一身玫瑰香味儿的你呢?” “去他妈的,男四就是杀人犯!我家哥哥,不会真的死了吧。不可能,我不接受。” “把孙俊豪的粉丝,叉出去啊!非得逼我在这种幸福时刻骂你!” “要是这么舍不得你哥哥,你可以去陪他呀!他没准也舍不得你们呢。” “下辈子还要跟你们做网友,太喜欢你们了,一个个小嘴都跟淬了毒一样……” “妈蛋,绿色的弹幕呢?忽然有点想念他们了。” “恋综怪谈之一;绿色弹幕从不会在白天出现。” …… 而就在直播间的弹幕,越来越多的时候。 比亚迪轿车,终于开回了“心动小屋”! 熬了一夜,开了好几个小时轿车的白乔楠,有些撑不住了。 在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有恋综的其他嘉宾,一一打过招呼后,她走回房间休息。 而林弦,则面色凝重的找到了节目组。 他眉头紧蹙的登上了,节目组总导演所在的那辆大巴车。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总导演。 是一位五十来岁,带着贝雷帽的,穿着灰色格子衬衫的,圆脸的中年男子。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男性,竟然能做出火爆全网的恋爱综艺。 此时,这名中年导演叹了口气。 “你是说,你想请一周的假……去金陵!” “林先生,你参加节目之前,是和我们节目组签了合同的。” 林弦咽了一口唾沫。 “导演,我知道,一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这个人一向很有契约精神,但是……” 可林弦的话还没说完。 节目组的总导演,忽然摆了摆手。 “一百万不算什么。” “跟你透个底吧,因为你的加入,我们节目,多挣了不知道多少个一百万!” “你虽然挨骂多,但流量也大啊!” “自从你加入之后,我们这个节目,就不是一档简单的恋爱综艺了。” “谁能想到,能在一个恋综节目里,看见这么多,兼顾悬疑推理和生死悲情的凶杀案呢?你才是真柯南。是“先天死神圣体”!”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我姑且当你是在夸奖我……” “那导演,我去金陵的事。” 坐在导播大巴上的节目总导演,猛地一拍大腿。 “女嘉宾,陈芷蕊,是不是最近也要去金陵。” 林弦眉头微微皱起。 “确实有听说这件事。” “她是律师,要去金陵,处理一个案子,她说,你们已经准了她的假……所以我才……” 圆脸导演,嘴角微微翘起。 “好……新的“热点”又有了。” “你去金陵吧!” “我们之间的合同,不受影响。” “不过……我要安排一组摄像,和你们一同出发。” 林弦愣了一下。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总导演。 “摄像?跟拍吗?” “去金陵也跟拍?” 总导演点了点头。 “对,就是跟着去金陵,拍摄你和陈芷蕊,当然,主要是为了拍摄你。” 林弦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 “拍摄谁?拍摄我?观众不是不喜欢看我吗!他们骂我的帖子,不是都有上万条了吗?” 圆脸导演,嘿嘿干笑两声。 “准确来说,是八万六千多条!” “但这无所谓。” “他们越是骂你,网上对你好奇的观众,想来直播间,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观众也就越多,尤其是你现在还有一个“先天死神圣体”的外号。” “黑红也是红啊!” “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金陵,你放心去!我安排的“摄像组”,绝不打扰你和陈芷蕊的正常工作。” 林弦眼角抽了抽。 他不自觉的望向车窗外。 刚刚还灿烂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阴风怒号……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林弦,忽然有一种预感。 这次的金陵之行,绝不会太平。 第124章 阴间各地鬼魂,都在为您扛大旗;优势在我! 和“怦然心动”的总导演,敲定了金陵之行后。 林弦打着哈欠,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殡仪馆的工作,他今天是晚班。 晚班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这也代表着,林弦只需要,在晚上八点之前,赶到殡仪馆! 白天,他可以休息。 回到房间后。 林弦没有立刻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而是拉开床头柜的柜子。 床头柜里,有一摊,焚烧后剩余的黑灰。 黑灰上,则是一支“手机”——只有林弦能看见的手机。 手机的质感,像是用纸张制成,也就是“纸手机”! 纸手机,是那种殡葬店,卖的烧纸用品,用“纸”做成手机模样,烧给死人用的。 而林弦手里的这支纸手机,“本体”已经被焚烧殆尽,变成了一摊黑灰,但它的“灵魂”却不知为何,依然存在,看外形,还是最新款的华为智能手机。 纸手机的“灵魂”,在林弦手里,开始闪烁幽芒。 原本黑暗的,绝对不会亮起来的屏幕。 在林弦的眼中,竟然亮了起来。 林弦的手指在上面滑动。 不多时。 纸手机的屏幕上,竟然出现了一张晦暗不明的“鬼脸”! 那张鬼脸上,满是褶皱,双眼的位置,是两个黑黢黢的洞,洞里,有鬼火跳动。 但林弦看着这张鬼脸,脸上却露出笑意。 “曹老鬼,好久不见……” “《鬼吏书》上说,随着“阴曹地府”的时代发展,“鬼手机”已经成为了阴曹地府,鬼魂之间,一种重要的通讯方式和新的潮流……” “而鬼魂想要拿到一款“鬼手机”除了用阴德购买外,就只能通过亲人焚烧“纸手机”的方式得到!” “往返阴阳两界的“鬼差”则可以通过,给自己焚烧“纸手机”的方式,得到一款崭新的鬼手机!” “这玩意竟然真的能用。不枉我在我们殡仪馆的“丧葬用品铺”里挑选了好一会儿。” 手机屏幕里的曹老鬼,也有些激动。 “有了这款手机,大人就能随时随地,联系我了。” “我这鬼脑子,还是有点用处的,在回阴曹地府之前,没忘记把自己鬼手机的号码,给大人留下!” 林弦咧嘴笑了笑。 “最近怎么样?” “在阴曹地府那头,可还好?” 曹老鬼,似乎把手机举了起来。 让林弦看到了他身后的鬼影重重。 “大人,我们已经行进到了,新的鬼城,848号鬼城……因为鬼差大人,您的名气已经打在阴曹地府打响。” “我们在848号鬼城,帮您宣传比在696号鬼城时,容易多了。” “只是……” 林弦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什么?” 曹老鬼的声音嘶哑。 “只是最近的阴曹地府,有一些,关于您的传言。” “传言说您这样的鬼差,太过肆意妄为,赏善罚恶,竟然一人判之……完全不顾“各司判官”与“十殿阎罗”的颜面……” “下级官吏,深受震撼,上层官吏,颜面尽失……” 林弦挑了挑眉。 “长话短说。” 曹老鬼咽了一口唾沫。 “可能有鬼吏要弄你!” 林弦的表情阴沉下来。 “至于吗?” “我就帮了一个老兵,两个孩子,还有三十来个工人……” “这些鬼魂,对阴曹地府能有什么影响?” “他们这就要弄我?” 曹老鬼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您做的事情,代表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阴曹地府的鬼吏,什么样子,我之前跟您说过,当浑浊成为一种常态,清白便成了一种罪过。” “您让太多的高层鬼吏,颜面无光了。” 林弦的表情开始严肃。 “他们要怎么弄我?” 曹老鬼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们只是阴曹地府的底层鬼魂,这种消息接触不到。” 林弦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们呢?” “他们会不会迫害你们?” 曹老鬼呲着牙,摇了摇头。 “这一点,请您放心。” “我们就是一群小虾米,就算让我们魂飞魄散,也没有意义。” “重点是您啊,大人。” “您才是阴曹地府的大明星,目前的阴曹地府,为您扛大旗的,可不止是我们。” “6976野鬼村那边,有一支工人鬼魂队伍,也在为您扛大旗,那声势比我们可大多了。” “284鬼城,还有一群鬼魂为你组成了粉丝会,孩童和妇女鬼魂居多,他们在鬼城中,为你拉起了横幅,还在鬼城中,拿您的照片,做了广告投屏。” “阴曹地府各地,都有您的支持者。您在阴曹地府,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明星了。” “所以他们不会针对我们……要动手,也是冲您下手。” 林弦眼角抽搐,不自觉的骂了一声脏话。 “娘希屁的,老子,老老实实打工,招谁惹谁了?他们到底要干嘛,逼老子服软?” 电话那头的曹老鬼摇了摇头。 “鬼差大人,服软没用!” “就阴曹地府的这群鬼吏,一旦下手,一定是往死里下手!” “唯一值得宽慰的是,阴司律法,严格规定,鬼吏之间,不得自相残杀,所以他们至少不会明面上对您下死手,但他们具体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我也猜不到,只能提醒您,多加小心。” 林弦面色狰狞,但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我知晓了。” “我找你通话,是想知会你一声。” “我今晚,就会送那群鬼工人,去往阴曹地府,他们要是能成功抵达4824野鬼村,你多照顾他们一下……” 曹老鬼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 “来了4824野鬼村,大家就是一家人。阴曹地府,阶层森严,我们这些底层鬼魂,自然要抱团取暖。” 林弦在“鬼手机”的这一头,微微颔首。 他又和曹老鬼闲聊了几句。 随后才挂断鬼手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阴曹地府的那群鬼吏,会针对自己展开什么样的阴谋。 林弦猜不到。 猜不到,那就不猜了…… 大不了就嘎……当然能不嘎还是不嘎! 听曹老鬼,话语中意思,自己求饶肯定没用!唯一的活路,就是和他们对着干! 自己必须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好消息是,按照阴司律法,鬼吏之间不能互相残杀! 也就是说,对方不能直接对自己出手,但因为自己是生人鬼差——依靠自己身上的bug(漏洞)。当阴司律法判定自己为鬼差的时候,自己自动跳为活人身份。 自己作为活人,可以对其他鬼差下手,哪怕是下死手也没关系。因为当阴司律法要审判自己时,自己是活人……阴司律法,管不了活人…… 这意味着,地府阴差不可以揍自己,但自己可以揍他们;地府鬼吏不能杀自己,但自己可以杀他们…… 所以!优势在我!!! 林弦的眼中,闪烁幽芒。 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只要让自己找到幕后主使,一定把对方揍成猪头,让他魂飞魄散。 林弦长舒一口浊气,觉得心脏,安定了不少。 他开始坐到床上,盘膝打坐。 以“明魂之术”滋养神魂。 好心态决定鬼差的一生。 没有一个强大的灵魂,怎么去面对阴曹地府的上下官场。 他不能死! 他要活得好好的。 他要挣钱(阴德)也要为更多怨魂,主持公道…… 当林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屋外的天色已经昏沉。 但他嗅到了,从屋外,飘进他屋内的饭菜香味。 林弦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碎屏手机上的时间。 晚上六点。 是吃饭的时间…… 看来自己在去殡仪馆上夜班之前,还能吃一顿饱餐。李梦清也给自己发来了消息……馆长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前往金陵的时间,就在明天下午。 林弦不得不感慨,他们殡仪馆馆长的雷厉风行。 林弦深呼一口气,洗了一把脸,便打开房门,决定下楼吃饭,虽然马锦隆,对自己似乎有些意见,但没关系,林弦对他没意见……他从来不对厨子有意见,尤其是做饭好吃的厨子! 可当林弦走到餐厅,却不由自主的脚步一顿。 他发现餐厅里的氛围有些诡异。 餐桌上,只有马锦隆,梁清平和崔婉莹三个人……但三个人,此刻都默契的不说话。 和餐厅相连的客厅。 精英男,也就是张恒之,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只酒杯,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瓶只剩下半瓶的威士忌! 张恒之的眼眶,都是红的,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当林弦出现的时候。 梁清平立刻站了起来,他疯狂的冲着林弦使眼色,让林弦回去。 可还是晚了。 客厅里的张恒之,看见了林弦。 他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面色阴冷的看着林弦。 林弦的眉头皱起,但很快他的表情又变了。 因为他看见,张恒之,跌跌撞撞的向自己走来,眼角开始滑落豆大的眼泪。 “你是不是要去金陵?” 林弦点了点头。 “殡仪馆的交流活动……” 张恒之嘴唇发抖。 “陈芷蕊,也要去金陵,她明明跟我说,她拒绝我,和你没有关系!” “可转头你俩就要去金陵甜蜜约会了?” “凭什么啊!我到底哪里输给了你……” 林弦看着哭泣的张恒之,眨巴了几下眼睛。 “这……陈芷蕊为什么拒绝你我不知道!” “但相较于你,我年轻且身体好啊!” 张恒之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 梁清平在旁边,冲着林弦疯狂摆手。 林弦则无视了梁清平,他耸了耸肩。 “你哭也没有用,你哭得再悲惨,我还是比你年轻,比你身体好。” “老登,别哭了,你毕竟年纪大了,被拒绝也很正常!要不,咱去缘来有你(老年相亲节目)找个合适的?那里的大娘一定非常喜欢你。” 第125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张恒之的身体,在林弦面前摇摇晃晃! 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精英男性,反倒是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他哭嚎着,就要向林弦冲去。 餐厅里的马锦隆和梁清平,立刻冲了出来。 马锦隆拉住浑身酒气的张恒之。 梁清平则护在林弦身前,像是害怕醉酒的张恒之,真的伤到了林弦。 马锦隆此刻抱着一脸醉意,脸蛋醺红的张恒之。 “老张啊!不至于。” “不就是没被女嘉宾喜欢吗?这只代表缘分没到,会有适合你的人出现的。” 可张恒之一边掉眼泪,一边不停摆手。 “小马,你不懂……” “像啊,太像了……陈芷蕊,和我的亡妻,太像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还以为是我的亡妻,回来找我了。” “可是她终究不是她,是我错了,她不喜欢我!” “她要和别的男人,一起去金陵了。” 对面的林弦,看着张恒之这副样子,表情也复杂起来。 “怪不得对陈芷蕊这么执着。”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宛宛类卿。” “但老张啊!我之前,看过网上的爆料……你前妻去世的时候,陈芷蕊都上小学了。” “这么长的时间差,两人之间,不可能是轮回转世的关系!” “所以老张,醒醒吧!她俩真的只是长得像!” “要不……咱还是看看“缘来有你”(老年相亲节目)上的大娘吧,大娘好啊!大娘会疼人,大娘和你有共同语言……” 好不容易被马锦隆拉住的张恒之。 再次愤怒的想要向着林弦冲去。 但他终究是喝多了。 大脑控制不住身体。 马锦隆轻而易举的拉住了他。 之后抱着他的腰。 把他往楼上拽。 梁清平也过去帮忙。 林弦看着三人,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后,耸了耸肩膀。 随后向着餐厅走去。 餐桌上,摆放着五菜一汤;黑椒牛柳,菠萝咕咾肉,蒜蓉西兰花,炙烤羊排,清酒蛤喇,玉米排骨汤…… 此时的餐厅,只有崔婉莹一个人坐在餐桌上。 林弦也不尴尬。 直接坐在了崔婉莹的对面。 他抬头,冲着崔婉莹笑了一下。 崔婉莹眉头微皱,避开了林弦的视线。 林弦也不在意,拿起一个空碗,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对面的崔婉莹,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老张真的很喜欢陈芷蕊。” 林弦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羊排,一边点了点头。 “看出来了(嚼嚼嚼)是真心的(嚼嚼嚼)这么大年纪了(嚼嚼嚼)还能像小年轻似的(嚼嚼嚼)为了感情哭成这样(嚼嚼嚼)真心不容易啊(嚼嚼嚼)” 崔婉莹的食指,不自觉的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但是陈芷蕊……” 林弦抬眼瞥了一眼崔婉莹。 “陈芷蕊(嚼嚼嚼)和老张不来电(嚼嚼嚼)老张的年纪(嚼嚼嚼)当年要是努努力(嚼嚼嚼)都能生下一个和陈芷蕊差不多大的姑娘了(嚼嚼嚼)” “我这个人(嚼嚼嚼)爱说一点实话(嚼嚼嚼)老张(嚼嚼嚼)应该上缘来有你!” 崔婉莹在餐桌的那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弦说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确实有道理。 而就在这时。 林弦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淡然的擦了擦嘴。 饭桌上的菜,被他吃了大半。 尤其是炙烤羊排,一盘子的羊排,现在只剩下骨头了。 林弦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 “我要去上班了。” “明天我就要去金陵了。” “大概有一周的时间,吃不到厨子哥做的饭了。” “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厨子哥。” “我会想念他做的饭菜的,我回来的那天,希望他能为我做一桌大餐。” 崔婉莹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林弦。 “你有没有想过,小马,可能,根本不盼望着你回来。”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就当没听见崔婉莹的感叹。 他站起身。 扭头就往小屋外走。 不用看手机,林弦都能猜到。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肯定又是一堆谩骂和吐槽自己的弹幕。 但是没关系。 直播间的弹幕骂的越狠,自己的人设越稳。 节目组的总导演,不是说了嘛。 黑红也是红啊!!! 离开心动小屋的别墅后。 林弦在别墅周围,找了一辆共享单车。 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地铁站,飞驰而去。 随后又称作晚班地铁。 赶到了殡仪馆。 被阴气笼罩,阴森森的殡仪馆。 却让林弦觉得,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快乐老家。 他没有犹豫,直奔殡仪馆的业务区,在业务区打卡成功后。 他直奔火化区。 殡仪馆的鬼魂们都聚集在那里。 让林弦觉得意外的是。 他决心收留的那些鬼孩童,正在火化区的大厅里,蹦蹦跳跳。 火化区的那些鬼魂们。 竟然都在陪着那些鬼孩童做游戏。 穿着暗红色寿衣的老妪鬼魂,正盘膝坐在地上,拖着粉色奶粉罐的满身疮疤鬼孩童靠在老妪的身上,老妪则笑眯眯的,帮那个鬼孩童,梳着头发。 一个穿着黑色寿衣的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块惊堂木,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西游记》里的故事。 “不知道是什么人起的头,在远古的时候,有人呐,把我们华夏,分作四大州,什么东胜神州,西牛贺洲,南瞻部洲,北俱芦洲……” 他的脚下,十几个鬼男童,抬着头,听得聚精会神。 但林弦怀疑,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们是否能听懂。 还有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女孩儿,被好几个鬼魂大妈围着,大妈们心疼的,想要拔掉那个小女孩儿身上的卡着的弹片,但是鬼大妈们又不敢用力,害怕弄疼了中间的小女孩儿。 鬼大妈们,眼角甚至都掉下眼泪来。 “丧良心的狗东西,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爹娘要是看见自己的宝贝闺女这样,该多心疼啊!” “别提了,问过了,这群孩子的爹娘,比他们更早就没了……那群家伙,和当年的鬼子一样,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 林弦出现在火化区大厅的时候。 并没有打扰火化区大厅的鬼魂们。 他安静的站在火化区的一角。 但还是有鬼魂发现了他。 最早发现他的。 是一个手里黏着黑色塑料袋的女孩儿! 林弦记得这个鬼女孩儿的名字。 她是这伙鬼孩子的首领,带路人——多萝西娅。 多萝西娅,发现林弦后,快跑到他的身边,咧嘴露出笑容。 “您,回来啦!” 林弦抬手,摩挲了两下多萝西娅的脑袋。 “回来了,在这里,还适应?” 多萝西娅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家,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对我们,都很好。” “不理解的好。” “不明白,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 林弦眯缝起双眼! “大概是因为,你们,很像我们的一位故人吧。” 多萝西娅愣了一下。 她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好一会儿后,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我们?像谁?” 林弦的嘴角微微翘起。 “一百年前的我们。” 多萝西娅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光彩。 林弦则缓缓站直了身体。 “明天……你们跟我走!” “我有办法,能让你们在华夏,转世投胎!” “那是你父亲的期盼,对吧。” “我没见过他。” “但你说过,他坐在轮椅上,用石头,对抗坦克……我想他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当然,我帮你们也不全是白帮。” “增添你们的户籍后,我也能靠你们赚点钱(阴德)!” 多萝西娅低着头。 她的肩膀上下战栗。 身体微微摇晃。 林弦看见。 从多萝西娅低着的脸上,有红色的泪滴,掉落在地上。 这个鬼女孩儿,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哭了。 但哪怕此时,她哭得依旧隐忍,不愿让他人看见。 林弦叹了口气,静默的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她努力压抑的呜咽声。 而就在这时。 一道鬼影,忽然出现在林弦身体的另一侧。 是魏若来。 魏若来的身后,则是表情忐忑的鬼工人们。郭宝刚和隋文清,也站在鬼工人的队伍里。 魏若来,此时呼出一口浊气。 “今晚!” “该送他们去阴曹地府了。” “我也该去……阴曹地府了。” 可林弦却面色凝重的看着魏若来。 “工人们,可以走!我今晚就为他们举行“送魂”的仪式。” “我已经跟曹老鬼打过招呼。” “他们抵达阴曹地府后,可以前往4824号野鬼村,那是隶属于我管辖的野鬼村!去了4824号野鬼村,不敢说生活有多么好,但至少没人过来再压榨他们。” “但是你不行,你还不能走。” 魏若来微微歪头,他黑洞洞的眼眶里,有赤红的火焰跳动。 “我为什么不能走?” “黄金已经找回来了,被警察收走了。” “隋文清也给警察局发去了匿名邮件,告知了他们,这些黄金的来历,至于那些黄金,最后是会被上缴国库,还是放到博物馆里,都可以,我都没意见。” “我在人间,没有遗憾了。” 但林弦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去阴曹地府,因为那该死的阴司律法,你会被判入畜生道。” “我不同意。” 魏若来半低下头。 “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当年为了活下去……” 林弦的声音忽然高亢。 “这是一回事吗?” “你当年,是为了自己,才选择那样做的吗?” “你当年想要活下去的话,选择多了去了。” “可你们选择最艰难的一种,连人的底线都舍弃了,不就是为了不投降吗?” 林弦忽然抬手按在多萝西娅的脑袋上。 “就像他的父亲,为什么坐在轮椅上了,还要用石头,对抗坦克啊!” “不就是为了不当亡国奴吗?” “投降了,国和家就都没了。” “因为你们没投降……这片土地,才成了多萝西娅,这群鬼孩子,跋山涉水也要赶来的净土。” “我不同意,你堕为畜生道。” “给我时间,我能罚恶,便也能赏善。”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魏若来的身后。 那些鬼工人,也在帮腔。 “魏老爷子,相信鬼差同志的吧!鬼差同志,靠谱的!” “咱有机会能转世为人,何必当个畜生,更何况魏老爷子,你是英灵啊。” “没有让英雄死后在受委屈的道理,魏老爷子,这么多年了,去阴曹地府,不差那一时。” …… 魏若来的表情,似乎有些动摇。 林弦趁机往前又迈了一步。 “而且,魏老爷子,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你。” “实不相瞒,我和曹老鬼的最新通讯,有人要弄我!” “地府的鬼吏看我不顺眼,要弄我。” “但我不知道他们会对我用什么样的花招,我需要身边有一位有经验的军师。”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鬼了。” “去金陵,我也需要你为我带路,我都没去过江南!” “还有金陵的那位城隍,我也需要你来帮我引荐?毕竟要给近百个鬼孩子,登记户籍,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啊!” “你就当为了给我打白工,在人间再多待一段时间,放心,不会太久。” 魏若来表情诡异的瞥了林弦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就是想让我替你打白工。” “但是……” 魏若来扭头看着火化区的那些鬼孩子。 “我也想留在人间,看这些鬼孩子成功迈入阴曹地府。” “我愿意为你打白工。” 林弦咧开嘴,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转过头,看向那些鬼工人。 “诸位……准备好,奔赴黄泉了吗?” 那些鬼工人,有的紧张,有的忐忑,有的身体,摇摇晃晃。 “妈的,咋忽然腿软了。” “老王,你个没出息的家伙。” “他娘的,你有出息,你掐我大腿干嘛?” “怕什么,去了阴曹地府,咱们还是工人。” “对,工人去哪儿都不怕。” “鬼差同志,你的大恩,我们记住了,等我们去了阴曹地府,我们给你扛大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们是你的死忠粉。” “对,我们去了阴曹地府,也是你的支持者,谁要阴你,谁就是我们的仇敌,你在人间,就放心大胆的干吧!工农当你的拥垒,你怕什么?” “哪怕有一天,你真的不幸,嘎了,去了阴曹地府也不用怕,我们一起打工养你……” “说得太土了,你应该给鬼差同志,念那首诗——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等您有一天来了阴曹地府,我们,都是您的旧部。” 第126章 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林弦此刻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群鬼工人,此时群情激奋,他们说得,好像自己要去阴曹地府,带领他们造反一样。 可是自己目前,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啊! 林弦低声咳嗽了几下。 “感谢大家的支持。” “但死后的事,死后再说,如果可以,我其实希望自己能永远别死。” 魏若来此时也转过头。他看着那些鬼工人。 “说得再多,还是要奔赴黄泉。” “鬼差同志,废了这么多力气,为的就是让诸位无怨无悔的走上黄泉路。” “诸位,记得往前看,莫哭,莫回头。” 鬼工人们,互相对视,有的工人,脸上仍旧胆怯,有的工人脸上仍旧踟蹰,有的工人则已经坦然。 但他们都不再犹豫。 而是努力的把脊背挺直。 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程,重新变回了,自豪的国有工厂的工人。 林弦在一旁呼出一口浊气。 他冲着魏若来还有那群鬼工人们一抱拳。 随后转头,走向业务区的“殡葬用品贩卖店”! 他在里面,找出大量的殡葬用品,各种纸人,纸钱,纸马,纸鸡,泥盆…… 之后又带着鬼工人们,向着殡仪馆后方的墓地走去。 和殡仪馆连通的墓地,是殡仪馆阴气最重之地,也是最好的,开启黄泉之路的地点。 今晚的墓地,分外热闹。 殡仪馆内,所有的亡魂,都聚集在了这里。 这段时间,殡仪馆内的亡魂,和那些鬼工人都已熟络。 他们来送这些鬼工人最后一程。 在数百鬼魂的注视下。 林弦,准备好了送魂的准备工作。 一次性给三十多个亡魂送魂,林弦也是第一次。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 纸钱搭成一条很长的路径。 充当路引的纸人,林弦选了殡仪馆内,丧葬用品店里,最大的那一只。 纸鸡,纸狗,纸马,各十二个。 在纸钱搭成的路桥两边。 像是护卫。 为了确保送魂仪式的畅通无阻,林弦还在纸钱搭建的路桥前,默念引路的咒语,疯狂摇动招魂幡。 摇的,纸钱搭建的路桥前,阴云涌动。 摇得,阴风阵阵,风中似有幽冥的鬼魂在嚎哭。 摇得,阴阳两界的界限都变得模糊,送魂的仪式还没正式开始,鬼门关就已经在“纸钱路”的最前端,若隐若现。 最后,林弦,大汗淋漓的扛起招魂幡。 走向泥盆。 那泥盆硕大,盆中燃烧着赤红的火焰,那是纸钱燃烧化作的赤红烈火。 他一肩扛幡,另一只手,则拽起他从丧葬用品售卖馆找到的最大的那只泥盆,接近半人高。 他把拽起的泥盆,往地上狠狠一摔。 泥盆溅起大量的灰烬和青烟。 纸钱搭建的路上,竟然也多出了一条真正的若隐若现的路径。 在路径出现的瞬间。 纸钱路周围的纸人,纸马,纸狗,纸鸡……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尤其是那一个个纸人。 抬起的胳膊,手指,都指向西方。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林弦自己也走到路径的前端,他一手扛幡,另一只手抬起,同样指向西方。 “幽幽黄泉路,往西三向三。湾直八十一,通幽如弓弦,良善之人走,往生恶鬼来,概令转劫所,岁终汇酆都……” 林弦再次挥动了一下手里的魂幡。 黄泉通幽之路,荡起一阵阴风。 那阴风竟然是紫色的,在黄泉之路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路径。 而林弦也在此时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鬼工人。 “黄泉路已开,请诸位上路!” 那些鬼工人互相对视。 最后一个黑皮老鬼,一咬牙,越过众鬼,踏上黄泉路,竟是郭宝刚。 其他的众多鬼工人,看见郭宝刚动了,也纷纷迈步向前,不甘落后。 “钢铁厂的工人不会比煤炭厂的差。” “火车司机开的火车,才是串联工厂命脉的那个。” “知道我们石油厂,当年多厉害吗?石油工人绝不落后。” …… 一个接一个的工人,全都走上了黄泉之路。 他们的步伐先是急促,急促中透着紧张。 但那紧张很快就消失了,变得平缓,平缓中又透着轻快。 可走着走着。 有鬼工人的脚步,又缓了。 似乎是想要回头。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 有一声声呼喊传来。 有林弦的,有魏若来的,有多萝西娅的,还有殡仪馆内,各大鬼魂的。 “你们的道路,在前头!” “你们的未来在前方。大步往前走啊。” “往前走啊,别回头……” …… 在一声声呼喊中。 所有的鬼工人,身影终于都一个个的消失在了黄泉路上…… 一场浩大的送魂仪式,这一刻,终于结束了 林弦站在墓地里。 看着黄泉路散尽后,留在原地的纸人,纸钱,纸马……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魏若来本能的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 “身后忽然空空荡荡,还怪不适应的。” 林弦抬起手,拍了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多萝西娅的脑袋。 “我也是……” “但是没空怀念鬼工人们了,我们接下来要服务的客户,是这一群鬼孩子!” 魏若来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们?” 林弦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我们。” “在我能有信心掌握“赏善之术”前,您这段时间,估计只能待在我身边,不给你安排点工作,我觉得你会无聊,就像刚刚说的,在您仍旧驻留人间的这段时间,就给我打白工吧!暂时加入我的鬼差团队。” “放心,咱们是专业团队。虽然目前团队里,就咱们俩人。” 魏若来面色诡异,但他望着林弦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行,那这段时间,我的工钱,就算做你帮我赏善投胎的报酬吧。” “天亮之后,就要去金陵了?” 林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碎屏手机,这是和人间的亲朋同事,联系用的手机。 “火车票,是下午两点,火车的车厢足够大,装得下这些鬼孩子!” “就是要苦一苦同车厢的乘客。” “一路上,他们估计都会觉得冷飕飕的。” “金陵的那位城隍,真的会帮我们吗?” 魏若来呼出一口浊气。 “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的。” “他当年,就是为了保护教会学校的孩子,女校的学生,还有流离失所的孩童才战死的……” “他战死的时候,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清……身上全是弹孔,弹片,还有烧伤。” “鬼子对他恨之入骨,把他千刀万剐,砍成肉泥,连头颅都没放过……他的血肉,洒遍了金陵城……” 魏若来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的孩子和妹妹,当年,据说也在金陵城内,但他没能护住他们,国破了,家也亡了……只剩下一腔热血……要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第127章 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和殡仪馆接壤的墓地时。 林弦已经把墓地,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纸人,纸马,纸狗,焚烧的纸钱剩余的灰烬……半点都看不见了。 林弦迎着晨曦,伸了个懒腰。 魏若来在一块墓碑的阴影里,望着林弦的背影。 “曹老鬼说的,阴曹地府的鬼差,可能会对你下黑手这件事,你有眉目了吗?” 林弦没回头,但耸了耸肩。 “没有……” “阴曹地府的鬼吏太多,谁对我有意见,谁会想要对我动手,我完全没有头绪!一丁点线索也没有,想要准备对策,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墓碑下,阴影里的魏若来,眉头紧蹙。 “敌明我暗,优势在敌……” 可就在这时,林弦猛地回头。 “不,我是生人鬼差,按照阴司律法,鬼吏之间,不得互相残杀,所以对方只能用不能见人的肮脏手段来对付我。可在阴司律法对我有限制的时候,我的身份会自动跳转为阳间活人,一旦我发现,想要害我的人是谁,我会以阳间活人身份,对想要谋害我的鬼吏,下死手!” “我能杀敌,但敌不可杀我……所以优势在我。” 魏若来眼角抽搐了几下。 “你这身份还真是赖皮啊!” “可你别忘了,对方也知道你的身份特殊,想要害你的话,必定不会用寻常手段。” “而且消息既然已在阴曹地府传开,那代表,对你有意见的鬼吏……很多!” 林弦在晨曦的阳光下,点了点头。 “这点我想到了,所以我决定……接下来放开了干,在“怦然心动”的摄像头前,甩开膀子干,阴司的鬼吏,不杀的厉鬼,我杀,不主持的公道,我主持!” “曹老鬼说,因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在阴曹地府,竟然也小有名气,有了一些“粉丝”,也有一些鬼魂,在阴曹地府,为我扛旗!”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想投降都投降不了了,真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鬼吏,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弄死我。” “这种情况下,想要自保,那就只能让对方投鼠忌器,我在阴曹地府的名气越大,拥垒越多……对方要对我下死手前,反倒会忌惮!” “这是我在目前,缺少情报的情况下,唯一能想到的阳谋。” 墓碑下的魏若来,点了点头。 “敌人越是反对的,我们越要坚持,敌人越是害怕的,我们越要发展!” “既然对方害怕星星之火……那就让星星之火,彻底燎原。” 魏若来的脸上,露出笑容。 可就在这时。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这一人一鬼的身后传来。 “林弦!” “你跑墓地来晨练了吗?” “我之前在殡仪馆里,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林弦回过头,却看见一脸疲惫,满脸油光的李梦清,站在自己身后。 “又通宵了?” “这样下去,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咱当入殓师的,天天处理尸体,但别哪天,自己在工作岗位上变成了尸体啊!” “咱殡仪馆,可比不上互联网大厂,就算猝死了,也赔不了几个钱。” 李梦清恶狠狠地瞪了林弦一眼。 “滚!老娘必定长命百岁。” “我白天在职工宿舍睡了六个小时,只是殡仪馆,晚上又突然来活儿了,这才又熬了一个通宵。” “本来也有工作,要派遣给你的,但领导想到你马上要出差了,就给你取消了。” 林弦愣了一下,随后对着西北方向——殡仪馆内,馆长办公室的方向,抱拳一拜。 “感谢领导。” 李梦清看着林弦,无奈的笑笑。 “领导刚刚给我发消息了,让你现在去财会室等着,等于姐上班,你在于姐那里预支一下你的“差旅费”!” 林弦微皱。 “咱殡仪馆的“差旅费”不一般都是月末发工资的时候,统一报销吗?” 李梦清看着林弦,呵呵笑了一声。 “月末报销?那你有钱买火车票?订宾馆?打车?吃饭?” “金陵的那座殡仪馆,是新建的,可不给你提供员工宿舍。” “不把差旅费提前给你,以你的节省的性格,你要么睡马路牙子上,要么在金陵的殡仪馆和尸体抢板床。” 林弦眼角抽了抽。 尴尬的笑了笑。 接着他又和李梦清扯了几句俏皮话。 随后,他大手一挥。 带着“漫山遍野”隐匿在墓碑下的一头头鬼孩子,向着殡仪馆财会室进发。 李梦清只觉得一阵寒冷的风拂过,把她本就糟乱的头发,吹拂的更加凌乱。 她看着林弦远去的背影,把自己刚刚被风吹歪的眼镜扶正。 “林弦啊,你的金陵之行,会顺利吧。” 早上八点。 林弦抓着自己的银行卡,脚步轻快的,从殡仪馆财会室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一周的时间。 殡仪馆竟然给自己开了三千块的差旅补贴。 往返的火车票,殡仪馆已经帮自己定好了,三千块钱,纯粹用来补贴林弦在金陵的衣食住行。 这对于还没拿到“怦然心动”节目组承诺的那一百万的林弦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而更让林弦欣喜的是。 财会室的于姐跟自己说。 拿完钱,自己就可以下班了。 毕竟下午就要出发去金陵。 林弦心中欢喜,带着魏若来和那群鬼孩子,乘坐地铁,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回到了别墅,“心动小屋。” 他在别墅里,也没什么行李,但按照和总导演商议的结果。 总导演会派出一支跟拍摄像队伍,跟随林弦和陈芷蕊,一起下江南。 所以自己出发前,还是需要和导演组报备一声…… 看见林弦回来后。 戴着贝雷帽的总导演,满脸笑容。 他向林弦热情的介绍。 这次,他安排的,跟随林弦他们一起去往金陵的跟拍摄像! 跟拍摄像一共四位。 而带头的,正是林弦的老熟人——一脸络腮胡的大汉,李虎。 总导演说,两人配合默契,每次出外景直播,总能给“怦然心动”这个节目,带来热度和流量。 而李虎同志,也非常积极主动的自愿报名参与这项工作。 只是林弦分明看见。 李虎站在自己身边时,脸上一副视死如归,欲哭无泪的表情。 林弦偷偷拍了拍李虎的后背。 “老李,至于吗!咱都老熟人了,和我一起下江南,你不应该这副表情啊。” 李虎瞥了林弦一眼。 “就是因为跟你走,我才是这副表情啊。” “人家金陵原本很太平的一座城市,你去了,得死几个人啊?你可是“先天死神圣体”啊!” 林弦眼角抽了抽。 “这是诽谤,赤裸裸的诽谤。” “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得讲科学。” …… 下午一点。 林弦和由李虎带队的跟拍摄影组,抵达了火车站。 五个人的座位,在一个车厢。 上车前。 林弦给陶星璨和白乔楠,分别发去了告别短信。 陶星璨给自己回复的是“一路平安”! 白乔楠则回复自己……“记得想我”。 看见白乔楠发过来的四个字。 林弦的手一抖,那本就屏幕碎裂的手机,差点脱手…… 幸亏林弦眼疾手快的把手机抓稳。 林弦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 但他的双眼,很快看见了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鬼孩子。 他立刻深吸一口气。 “稳住……先打工!” …… 下午两点。 林弦和四位跟拍摄像,乘坐上了,前往金陵的高铁。 车程的总时长,大概四小时左右。 坐在靠过道位置的李虎,此刻抱着膀子,从上车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一整节车厢,都冷嗖嗖的。让他不由自主的总想打冷颤。 他不知道的是。 这节车厢,不仅坐着要从京城赶往金陵的旅客,还有八十多个,怨气滔天的鬼孩子! 而坐在靠车窗位置的林弦,此时的面色也很复杂。 因为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低领连衣长裙的女子。 女子的五官,是东方典雅的五官,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 林弦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那女子,正是怦然心动恋综上的女嘉宾之一,陈芷蕊。 “这么巧啊!” “一辆高铁,咱俩还挨着……” 那女子微微颔首。 “也不算太巧。” “我原本的位置,其实是在隔壁车厢。” “是我故意换到你旁边的。” “我想向你道歉……” “关于张恒之!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他对于你的敌意,确实因我而起。” “我本来想趁着这次出差前,找他把这件事说明白,但他就是固执的认为,我拒绝了他的表白,是因为你。” 林弦扭头看着陈芷蕊。 “你也觉得老张,岁数太大了?” “确实啊!再过几年,老张身上估计都要有老人味儿了。” “你不选择他也正常!” 陈芷蕊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拒绝他……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年龄。”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想当谁的替身。” “他因为亡妻像我,就对我表露心意,这种事,我无法接受。” 林弦在旁边,不停点头。 “我懂,我懂……毕竟在感情里,谁都不愿意当替身。” 可就在这时。 陈芷蕊忽然话锋一转。 “张恒之的亡妻……” “当年就死在金陵城,据说死因蹊跷,警察调查了很久,都没能找到真凶。” “最后,苦苦等待无果的张恒之,把亡妻也埋葬在了金陵城。” “有时间的话,你陪我去看一眼她的墓碑吧。” 林弦愣了一下,眉头一皱。 “啊?” “你不是都拒绝了老张吗?” 陈芷蕊叹了口气, “我是拒绝了他。” “但老张不是坏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试着去调查一下老张前妻死亡的真相,能查出原因的话,也算给他慰藉。” 林弦撇了撇嘴。 “希望老张,到时候不要误解你的意思。” “希望他能明白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不要瞎脑补……” …… 而就在林弦乘坐的高铁,向着金陵,疾驰驶去的时候。 金陵城,东南方向的市郊。 坐落着一座古镇。 镇子隶属于金陵管辖。 古镇里,遍布着白墙黑瓦的房屋,中间穿插着一座座方格形状的水田。 而此时,在古镇的西北角。 一个跛脚老妪,提着一个花篮,正穿过一座古桥。向着西北方向,步履蹒跚的行进。 路上遇到老妪的,男女老少,都会叫她一声高婆婆。 “高婆婆,又去上香啊!” “高婆婆的手真巧,做的供品真好看。” “诶……那座小庙,也不知道供的到底是谁,高婆婆每个月的初九,都雷打不动的前去上香。” 高婆婆对那些打招呼的同乡人,都是温柔的点头。但很少搭话。 直到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抵达一座古庙前。 她的脸上,才露出灿烂的微笑。 那座古庙很小…… 小的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大门还是木门,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稍微高大点的人,还得躬身弯腰。 庙墙是用土垒的。 庙顶倒是有几片砖瓦。但看样子也是后添的。 那哪里是什么庙宇,那分明是一座小房子!而且还是很多年,历经雨打风吹的小房子。 老妪走进庙宇后,用她提着的篮子里的小扫帚,扫了扫小庙里的积灰。 阳光从小庙的门里投进去。 能清晰的看见庙中,立着的一座雕塑。 那座雕塑没有头颅,只有身躯,雕塑的身躯,也和寻常的神像不一样,满身的疮痍,身上的衣服,不像神装,倒像是破旧的军装…… 老妪在小庙里,熟练的,更换神像前的祭品,又给那没有头颅,只有身躯的塑像,上了三支大香。 老妪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褶皱。 小庙外,阳光正好的时候。 老妪坐在了雕塑下。 用轻巧的乡音,唱起了古雅的小调。 那小调一开始是清雅动人的,但很快,却变得悲壮。 “四句头山歌起头难,拉弓射箭两头弯。好花种在高墙上,看花容易采花难……十二月腊梅黄金黄,不知何时血染霜,十三日日头高高照,五万头恶鬼就进了金陵……” “杀我同胞呀,害我爹娘呀,欺我妻姐哟,屠我儿孙啊,风起金陵惨兮兮,那哪是什么虎豹豺狼,分明是恶鬼来了人间一趟!” “谁来救家乡呀,万籁无音声;却见我的阿哥穿戎装,左手刀呀右手枪,别人投降他不降,他要以命保家乡。” “先走修道院,再奔修罗场;明月照码头,码头枪如雷;杀敌三十个,救人在火场……辗转十三日,被困秦淮西……将士死无悔,奔赴黄泉去;倭奴惊恨提刀来,英豪向北大声歌——家国破碎已六载,此头须向国门悬。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可就在老妪唱得动情的时候。 小小的庙宇外,忽然来了一伙人。都是中年的,穿着衬衫,系着皮带穿西裤的中年男子。 他们把那座小小的庙宇包围了。 看着庙宇里的老妪。 “高婆婆,别唱了,出来,找你有事!” 第128章 小庙里,城隍神,无头亡魂 庙宇里。 矮小的老妪,听到外面的呼喊,立刻收声。 本就矮小的她,不知是否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更加佝偻了。 跛脚的她,摇摇晃晃的,走出小庙。 此时夕阳西下。 小庙外,那几个中年男子的身影,都背着光。只有高大的光影。 老妪小小的一团。 头顶只到那伙人的胸膛的位置。 这伙人里,最中间的那个,是一个穿着浅白色衬衫,肚子微微凸起,头发梳成三七分的,带着圆眼镜的中年男子。 他低着头,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老妪。 “高婆婆……我们找你好久了。” 老妪低着头,只敢微微点头。 那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想承包这片土地,做一个休闲文化度假村,度假村正好和咱们古镇的风景,相得益彰,绝对能提振咱们整个镇子的经济。” “不过,你身后这座庙啊,太碍事了。” “我们查过,这个小庙,属于私建庙宇。而庙宇的隶属人,就是高婆婆你……” “你看,为了咱古镇的经济,高婆婆你,在我准备的合同上,签个字?” “当然,不白让婆婆帮忙,高婆婆你签字后,能拿到一笔赔偿金!大概有,嗯,八千块呢……” 原本怯懦的,连头都不敢抬的老妪。 忽然慌张的抬起头。 她慌张的摆手。 “不能拆,不能拆……” “这庙里,供奉的是英烈,打过鬼子的。” 但那戴着圆眼镜的中年,不依不饶。 “英烈,那应该进陵园啊!” “而且我们查了镇史,这庙里供奉的神像,到底是谁,根本没有资料记录。” “高婆婆,你这庙属于违建。你就赶紧在合同上签字,别为难我们了。” “咱们溪乔古镇,这么多年,空有古镇的名头,经济却垫底儿,你就忍心,咱镇子里的年轻人,都只能去外地打工吗?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啊……” 那个瘦小的老妪,仍旧摇头。 她不想再和这些人纠缠。 扭头就想要走。 但那些人,却不依不饶。 无论老妪,想往哪个方向跑。 那些高大的中年男人,都拦住老妪的去路。 老妪被堵的没有办法,无路可去,一下子哭出了声…… 而就在老妪哭出声的时候。 那座小庙里。 似有一团影子攒动,那团影子,在小庙里,着急的团团转。 …… 在老妪被围堵的时候。 夜幕也悄然无声的笼罩整座金陵城。 一辆能载至少十二人的面包车,从火车站一路向东疾驰。 面包车上。 陈芷蕊坐在驾驶位上。双手操持着方向盘。脚下踩踏油门。 林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右手死死握着副驾驶上的车握。 面包车后,则是以李虎为首的四名跟拍摄影师。 林弦此时不时回头望着陈芷蕊。 “陈姐,你开车这么猛,老张知道吗?” 陈芷蕊,淡漠的耸了耸肩膀。 “我开车一向如此。” “主要是这破车不对劲儿,不管我怎么踩油门,这车都提不上速。” “而且之前,在火车上,不是你说的!” “你愿意陪我调查张恒之亡妻死因的真相。”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下火车后,把你第一时间,送去金陵市郊的溪乔村。” “甚至租的车,都是按照你的要求,选择的这辆最大的十二人商务面包车。” “我记得你交流学习的殡仪馆,是在宁江区啊!” “我负责的破产清算重组的工厂,也在宁江区。” “你下了车不去宁江区,为什么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古镇?” “你有亲戚住在那儿?”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回头,望向面包车的车厢后。 此时的面包车车厢里,看似十二人座位的面包车,只坐了六个人。 但实际上。 面包车上,被塞得满满当当。 车厢里,鬼孩子把车厢挤满。 不仅车厢里。 车厢上有鬼孩子趴着。 车厢地也有鬼孩子挂着…… 八十六个鬼孩子,都在这辆面包车上。 林弦挑了挑眉。他回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挤在面包车副驾驶座位上的魏若来。 “算是有个多年不见的亲戚吧!” “只是这亲戚,太久没见了,已经不知道是死是活,明天又要去金陵市的“西泉殡仪馆”报道,所以想趁着这个空闲的机会,先奔赴溪乔村!” 林弦自然是在撒谎。 他一下火车,就想起溪乔村,自然是因为,魏若来,提到的那位,身在金陵的城隍。“他”的城隍庙,就坐落在溪乔村。 林弦打工时的一大优点,就是绝不拖沓。 能尽早完成一项工作,就竭尽全力的,把一项工作完成,因为后面,还需要打别的“工”。 如果进展顺利。 今晚带着这群鬼孩子,就能见到金陵的那位“城隍神”,只要他愿意,赋予这群鬼孩子“户籍”。 剩下的事情,林弦自己都能搞定! 陈芷蕊,狐疑的看了林弦一眼。 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越来越深的玄青色夜幕下。 十二人座位的面包车,也开得越来越快。 直到抵达溪乔古镇的范围。 古镇的,横纵交错的柏油马路, 在车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魏若来,此时也终于抬起头来。 “嗯……毕竟多年不曾回来。” “高祖兴城隍庙的位置,有些记不清了。” “大概是要往前再开个五百米,随后右转,再行进大概两百米左右……在道路的尽头。” 林弦坐在副驾驶,回头望着坐在驾驶位上的陈芷蕊。 “陈姐,往前再开五百米,随后右转,大概再行进两百米左右……” 陈芷蕊瞥了林弦一眼,按照林弦的指示,不断调转车头。 可就在这时。 面包车的车灯。照亮的前路。 忽然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一座小小的土房子的前面。 一名老妪,被一群高大的中年男性包围着。 那群男性不对那名老妪动手,似乎是因为那名老妪年纪太大,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但也但他们也不让那名老妪离开。 他们的手里拿着一张合同纸,在那个老人的面前摇啊摇。 老妪委屈的哭着。哀嚎着。 但那些中年男人,都置之不理。 她想退后,想回到那座小小的庙宇里,可那些中年男人,却仍旧不准。 而坐在面包车副驾驶上的林弦。 看见这一幕,面色也猛地一变。 因为他看见了,老妪一直想退回到的那间小屋里。 阴气滔天,似有鬼神……可那鬼神,却在无力的哭嚎。隐约间,林弦看见,从那小庙里,爬出来的,是一个无头的亡魂……他想去护住那老妪,可他的身躯,却连离开那座小庙,都做不到……那亡魂无头,可林弦,却似乎能听见他的痛哭…… 第129章 我死国活;凭什么畜生能回家,我的家呢 面包车里,坐在驾驶位上的陈芷蕊,依靠车灯的照耀,也看见了前方道路上,哭泣的老妪。还有把老妪团团围住的那一群中年男人。 陈芷蕊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先是狂按喇叭。 随后一脚刹车。 直接把面包车停止了那群中年男人的前面。 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被吓得面色惨白。 因为刚刚,差一点,他就被面包车的车头给撞到了。 而与此同时。 面包车的驾驶位车门和副驾驶位的车门,同时开启。 陈芷蕊和林弦,几乎是同一时间从面包车上跳了下去。 林弦径直的走向那个老妪,把老妪护在身后,随后皱着眉,面目狰狞的瞪着那些把老妪团团围住的中年男人们。 眼前的具体情况,他虽然还不了解。 但这个老妪,一定和那个从小庙中,那无头的亡魂,关系匪浅。 魏若来跟在林弦身后,声音低哑。 “那座小庙,就是我记忆里的城隍庙……可我记忆中,高祖兴的亡魂,是有脑袋的。” 林弦暂时没空回应魏若来,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护住老妪。 他抬起头,怒目圆睁。 “干嘛呢?” “乡间小道,就随便欺负老年人?” “害臊不害臊?” 陈芷蕊也站到林弦的身边。 “诸位刚刚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面包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拍摄下来了。” “我觉得还是报警吧。” “你们刚刚的行为,涉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随后陈芷蕊又瞥到了。 这群中年男人的最中间的那个梳着三七分头发,带着圆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一直掐着的合同纸。 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 “胁迫他人签订合同,构成强迫交易罪,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那名头发梳成三七分的中年男子,立刻把手背到身后,那张合同纸,也被他藏了起来。 而更让这群中年男人心慌的是。 林弦和陈芷蕊冲出来后。 从那辆面包车上。 又跳下来四个彪形大汉。 他们的肩上扛着摄像头。 镜头直接对准了那些中年男人的脸。 那些中年男人,立刻遮脸的遮脸,低头的低头,还有的竟然想用手把摄像头的镜头挡住,但却被李虎直接打掉了他们的手掌。 他们只能开始叫骂。 “不要拍!你们凭什么拍我的脸。” “你们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 “你们是记者?他妈的,谁找的记者?” “我们可没动那个老太婆,我们就是找她签个合同。我们全程都没动她一下。” “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拍脸。” …… 林弦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伙人。不由自主的嗤笑一声。 “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知道有话好好说了?” “你们刚刚欺负这位老婆婆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有话好好说?” 头发三七分,带着圆眼镜的那个中年人,一下子就急了。 “谁说我们没有好好说话?” “我们和她一直在友好的沟通和交流。” 陈芷蕊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是吗?” “这位先生,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是厉害。” “可我分明看见,这位老婆婆,哭得肝肠寸断!” “这真的,和你们没关系?” 随后,陈芷蕊,又扭头看向那个老妪。 “婆婆,您自己说,他们看着你,不让你走,是为什么?” “你不要害怕,我是律师。” 身材矮小的老妪,粗糙干瘪的小手,死死抓着手里的花篮。 她的眼泪,这一刻,怎么努力,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 指着身后的那间小小的庙宇。 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呜咽着开口。 “他们逼我同意,拆了这座小庙。” “这小庙……不能拆!” “里面供的,是打鬼子的英雄。” 梳着三七分头发的中年,一下子恼火了! “去你妈的,死老太婆。” “你别瞎造谣。” “摄像头可是在这儿拍着呢。” “我们查过县志,里面根本没有关于这座破庙的记录。” “这庙是你私建的,为的就是占地。” “你这个死老太婆,看着老实,怎么那么恶毒呢?” “就算没有我们,这座破庙,也是私建的,是违章建筑……迟早要拆。” 被咒骂的老妪,听到小庙,迟早被拆,一下子就慌了。 她抓着篮子,不停摆手。 “不能拆……” “求求你们别拆掉这座小庙。” “这座小庙,是我活着的最后念想了。” 那名梳着三七分头发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竟然主动转头,看向李虎的摄影机。 随后抬手指着眼前的老妪。 “看见了吧!” “这死老太婆说漏嘴了吧。” “这破庙,就是她私建的。” “什么打鬼子的英雄!” “都是瞎编的。” “里面就一座没头的塑像。” “我不知道是谁把你们这群记者找来的。” “但你们随便去镇子里问问,整个镇子的人,都可以作证。” “这死老太婆,几十年前就有幻想症。” “她总是跑到这座小庙里,躲在管那破庙里的无头雕塑,叫“哥哥”!尤其是打雷下雨天。” “她年轻的时候,镇子里的人,就觉得她是个疯婆子。” “不爱说话,这么多年也不嫁人,就守着这座破庙。” “我跟你们讲,镇里这些年,已经很照顾这个疯老太婆了。” “我叫王恒志,是镇里,正儿八经的企业家,镇里的几家酒楼还有农家乐,都是我开的。我敢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你们问问这个死老太婆,她敢吗?” 头发梳成三七分的中年男子,越说越得意,下巴也越扬越高。 “还有这个破庙!” “我都懒得骂。” “几十年前,这座小庙,还是有不少人来祭拜的!村民们,信了这个死老太婆的鬼话,以为这庙里,供奉的真的是一位先烈。” “可渐渐的,大家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庙邪门啊!” “镇里最邪门的就是这破庙。” “好几次,镇里的孩童丢了,都是在这破庙门口找到的。大家伙都怀疑,这庙里有脏东西……那脏东西,把镇里的孩子,拐到了这里。” “要不是那群孩子的家长,把孩子及时找到,那些小孩子,没准都在这座破庙里遇害了。” 原本只是呜咽的老妪,这时忽然不哭了。 她本来浑浊的双眼,此时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头发梳成三七分,带着圆眼镜的中年男人。 她的表情。 让原本得意的王恒志,有些发怵。 “你瞪我,也没用……这就是一座破庙……你没有证据证明……” 可王恒志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让所有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矮小的,之前只知道哭泣的老太婆。 这一刻,竟然像疯了一样,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向着王恒志的胸口撞去。 她像一只老迈,又愤怒的兔子。 对着王恒志,又抓又咬。 林弦连忙靠过去,想去拉住老妪——他不是想阻止老妪打架,而是因为老妪太过老迈,他担心老妪在和王恒志扭打的时候,那名老妪受伤。 可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了,老妪的脸上,悲恸凄苦,远超愤怒。 “不准你侮辱我哥哥!” “他是保卫金陵城的英雄。” “他没被记在县志,是因为,他本来也不是溪乔镇人,他当年因为不肯随部队投降,和几个要好的战友,叛出了部队。” “他们为了保卫金陵城,全都战死了,身子被剁成了肉泥……脑袋也被砍掉了。” “他杀了很多鬼子,救了很多人的!” “他把很多学生,孩子,都护送到了安全区啊……” “我当年,好不容易,跑到安全区的时候,一个叫“李雪如”的女学生,亲口告诉我的,我的哥哥,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她就是被我哥哥救下来的……” “我家里,本来有我哥哥,当年当兵的照片的……有的!” “可是鬼子杀进来的时候,我家被一把火烧光了,什么都没了。” “只有我记得他……” “他叫高祖兴,是当年八十八师的一名战士,他不是叛逃的士兵,他是英雄!” “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不相信啊……” 那个老妪的声音越发撕裂。 林弦连忙拉住老妪。 他们的身后,有晚风,穿过那座小庙,风穿过庙堂,发出类似“呜咽”的呼啸声…… 那呼啸声,也带着悲凉。 那老妪依旧死死盯着王恒志。 这一刻,老妪,披头散发,像是真的疯了一样。 她竟然去扒自己的衣服。 林弦连忙拉住。 可老妪还是趁机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 露出满是褶皱的皮肤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为什么不信?” “你看看我啊……” “看看我身上的伤疤。” “我家当年,就住在金陵的绣花巷。” “鬼子打进来前,我哥费了好大的劲儿,给家里递来了一封家书。” “信上他说,倭寇已杀到金陵城外,部队长官,虽明面上,做出与金陵共存亡的样子,但私自都为自己准备了退路,金陵不见得能守住,望二老快带弟妹,出城逃难,以保平安!至于不孝子,高祖兴,只能愧对二老养育之恩,敌攻势未衰,前途难卜!儿自参军以来,已决心,以死报国!决不投降!若能死在抗战报国前线,荣幸之至。堂堂军人,决不贪生怕死而负国家民族,我死国活,我国家,绝不会亡!” 老妪哭得越发大声…… “可那封家书,送到的太晚了……” “我爹娘,准备好一切,准备逃难出城的时候。” “那群恶鬼,已经杀进来了。” “他们冲进了我的家。” “我跪在地上,求鬼子,不要杀我的爸爸,他们打我,把我的耳朵打出血来,他们又把我抓到外面,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他们都欺负我。” “我妈妈倒在血泊里,她还没死,眼睛看着我,眼泪直掉!” “之后他们又把我抓到一间小屋子,里面都是,和我一样,被抓来的,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 “我在那里面待了七天,满身的伤疤,腿也断了……” “我闭着眼,不说话也不反抗,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到了外面的死人坑里。” “那天下雨,他们没来得及掩埋。我就爬了出来,爬到了河边,又沿着河道爬,一路爬到了洋人建的安全区……” “可那一路上,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 “很多同胞都死了。” “那些死去的人,是我的同胞,也是你们的……” “投降的军人,平民,老人,妇女,孩子……他们都不放过,他们的刺刀上,挂着还不足月的婴儿的尸体……”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 “我们终于打赢了。” “战争结束了……” “他们投降了,投降的鬼子,可以坐船回家了……” “可凭什么呀,凭什么?鬼子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打败了,枪一扔,就不打了!回家?连畜生也要回家?畜生都可以回家,可我的家呢?我家里八口人,就只剩下我还活着了……只剩下我了。” “我没说胡话,我不是疯子……” “真的没证据吗?我就是证据,我是证据……” “你看看我呀,我……就是证据!” 玄青色的夜幕下。 小庙前。 那名老妪,没了力气。 哪怕林弦拉着他。 她的身体,也无力的往下滑落。 只有她的哭声,仍旧尖厉的直冲天幕。 她哭着…… 哭得撕心断肠,撕肝裂肺。 哭得陈芷蕊别过头去,偷偷抹眼泪,哭得林弦咬着牙,神色悲凉。 哭得原本神色得意的王恒志,张大了嘴,他茫然无措,只敢低头看自己的皮鞋。 哭得周围的人,都低下头去,不忍卒听。 哭得穿过小庙的风声,呼啸得更加尖锐,似乎那座小小的庙宇,也在跟着老妪,一起哭泣…… 第130章 我可真该死啊!当年的怨魂能闭眼吗 小庙前。 老妪的哭声,还在天上,悠悠盘旋。 玄青色的夜幕上,挂着几颗星星。 可此刻,在那哭声下。 星也悲凉,风也悲凉…… 李虎此刻扛着摄影机,但他的摄像头,此时不停抖动。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胆怯。 而是因为李虎此刻也张着大嘴,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这一刻,一条条弹幕,相互堆叠,霸占了整个屏幕。 “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天杀的,女大在宿舍里,偷偷破防了,在被子里,哭得好难受啊。” “这不是恋综吗?这真的是恋综吗?” “真的哭崩溃了,那个叫王恒志的,我记住你了。” “当年真的那么悲惨吗?” 【(绿色)真的哦,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城里当年到处都是尸体,鲜血的味道混着尸体的臭味,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你们怎么又出现了……但算了,我哭得太难受了,暂时没力气和你们对线……” 【(绿色)我们也在哭呢,真羡慕你们啊!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羡慕啊……并且为你们觉得开心。没有硝烟和战火的时代,真好啊,天是蓝的,草是绿的,妇女不必剪去头发,往脸上抹满黑灰,老人,能慢慢变老,最后安详的闭上双眼;孩童们,能在街上,草地上,放肆的奔跑……真好啊!】 …… 而就在直播间。 弹幕堆砌霸屏的时候。 夜幕下。 老妪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张着嘴,晕死了过去。 晕倒在了林弦的怀里。 看着这一幕。 王恒志彻底慌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啊……” “这……这不关我的事。” “高婆婆的事,她之前住在镇里的时候,从来没跟旁人说过。” “镇里的人,只知道,她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搬到了镇子里来,不爱跟人说话,也终身未嫁……” “我要是知道她的经历。” “把我打死,我也不会那样说啊。” “我,我……” 王恒志,说着说着,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 “他娘的,我可真该死啊我!” “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林弦抱着那名老妪。 抬头冷冷的瞥了王恒志一眼。 “高婆婆没大事。只是晕了过去。” “但是保险起见,救护车还是要叫的。” “我们的人,会送她去医院,至于你们……” 王恒志咽了口唾沫。 “我也跟着去!” “我……我跟着去,但不让高婆婆看见我!” “我怕她看见我生气。” 林弦这才点了点头。 他把那名老妪抱起。 把她抱到了小庙的门口。 随后把老妪平放在小庙门口的空地上。 之后他又冲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 “散开,都散开……别聚堆。” “保持这里的空气流通。” 周围的人,立刻向外扩散。 小庙前,只剩下平躺的老妪,以及守在旁边的林弦。 老妪的呼吸,此时也渐渐平缓。 而林弦则抬起头。 看着小庙里,那具无头的亡魂。 林弦微微眯缝起双眼。 这亡魂不对劲。 生人死后,无论生前,死得如何凄惨。魂魄躯体,都会完整……哪怕躯体断裂,断掉的躯体,血肉模糊,不成样子,但只要变成鬼魂,仍旧会拥有一个完整的人形。 没了头颅的鬼魂。 林弦当鬼差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他看着小庙里那具亡魂。亡魂虽然没有了头颅,但是身上穿的,是染血的军装。 “你是……高祖兴?” 小庙里的亡魂,没了头颅的脖颈,前后晃动。 似乎是在回应林弦。 林弦深吸一口气。 “高婆婆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 那无头的亡魂,身体一僵,脖颈再次晃动。脖颈下的躯干,也微微躬身,像是在对林弦,表达谢意。 可就在这时。 魏若来一脸阴翳的站到了林弦身边。 他的表情无比复杂…… “高祖兴……你还记得我吗?” “你当年刚成为城隍时,我还和你说过话。” “我是魏若来,抗联的。” “多年未见……你的脑袋呢?” 那无头的亡魂,身体颤抖。 似乎有些激动。 他没有头颅,林弦只能通过他的躯体,猜测他的情绪。 那无头的亡魂,似乎是想回应魏若来。 可是他没有脑袋,自然也没有嘴。 亡魂无奈的转过身,敲了敲小庙里,雕塑下,用泥土和砖瓦搭建的神台。 神台此时,飘起一层灰土。 一个孩童的脑袋,从神台下面,钻了出来。 那也是一个鬼魂。 孩童的鬼魂。 看样子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 小姑娘的身上,和脑袋上,都有弹孔,身上穿的是带着补丁的破衣烂衫……好像是很多年前,死去的亡魂。 林弦的神色复杂,他似乎猜测到了这个小姑娘活着时的身份。 那个小姑娘拉住高祖兴的手。 随后她扭头,看向林弦和魏若来。 随后她抬起手,手指指着,林弦的脸。 “你是鬼差?” “城隍神,让我跟你说谢谢?” 接着她又扭头,看向魏若来。 “你是英魂。” “和我家城隍神一样。” “城隍神让我告诉你,他的脑袋,十年前就没了。” 林弦的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没的?” 小姑娘的表情严肃。 “原因很复杂……” “从头来说的话,是因为信仰减少;这座小庙太小了,香火又少得可怜,城隍神自然虚弱。” “当然,只是虚弱的话,并不会断头。” “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家城隍神,这么多年,一直在袭杀恶鬼。” “这些恶鬼,很强,非常强……是当年,死在金陵的那群倭寇的鬼魂,变成的厉鬼。” 林弦的面色猛地一变。 “那群倭寇的厉鬼,还敢在这片大地飘荡?” “阴曹地府的鬼吏呢?” 那个小姑娘,歪了歪头。 “你也是鬼吏,你竟然不知道原因?” “当年战火纷飞,每时每刻都在死人,魂魄多了,厉鬼也就多了。有些厉鬼,在当年就被伏诛,但还有些厉鬼,当年,趁着战乱,食人吞魄,快速进阶。” “等阴司鬼吏,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非常强大,并且能把自身的一身煞气全都隐藏。” “这样的厉鬼,阴司的鬼吏,也不愿意和他们动手……一方面是不好找到他们,另一方面,则因为和他们搏杀,阴司的鬼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真要搏杀,鬼吏自身都有可能会负伤,甚至……魂飞魄散。” “所以两边,就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阴司鬼吏,不对他们赶尽杀绝,这些厉鬼,也不给鬼吏惹大麻烦……主要捕猎在人间游荡的孤魂野鬼,偶尔害人……” 林弦愣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这一刻,有惊雷炸响。 他表情狰狞,睚眦欲裂! “你是说,当年的鬼子!” “现在还在人间,在这片土地上,杀害我的同胞!?” “地府阴司,烂透了……你们这群狗阴官!” “狗阴官,你们这样做……当年死去的那些同胞算什么?那些怨魂能闭眼吗?能他妈的闭眼吗?” 第131章 头颅化大刀;活着的走投无路,死去的入地无门! 林弦在小庙前,低声的咆哮。 周围散开的人群,都震惊的看着林弦蹲在地上的背影。 因为林弦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无论是陈芷蕊,还是李虎,王恒志他们,都没有听清林弦到底喊了什么。 但不知为何,他们能从林弦那瘦削的身体里感受到他此时爆发出来的,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和……悲伤! 他们不敢靠前。 王恒志更是不自觉的靠近到李虎身边,声音发颤。 “记者同志!” “高婆婆,真的没事吧。” “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哪还有颜面,面对溪乔镇的父老乡亲啊?” “您不知道,我的产业,可都依靠着桥溪镇的乡亲们支持啊!” 李虎冷冷的瞥了王恒志一眼。 “你们刚刚的所作所为,我们都清楚的拍下来了。” “你最好祈祷婆婆没事!” “一旦这位婆婆有个三长两短,全国观众的唾沫都淹死你。” 王恒志的脸,一瞬间惨白无比。 他赶紧望向不远处黑黢黢的街道。 期望救护车,快一点赶来。 而小庙前。 林弦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让自己保持理智。 他看着庙宇内的那位鬼孩童。 声音,从牙缝里飘出来。 “地府的那群狗阴官,如此行事,就不怕阴曹地府的众多鬼魂,造他们的反?” 那个鬼女孩儿,微微歪头。 脸上竟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分明也是鬼吏,怎么对阴司的鬼官,这么大的意见?你们不应该算是同僚吗?” 林弦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谁跟他们同僚。” “我觉得你是在骂我。” 鬼女童,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 但她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不肯造反,自然是没有造反的能力。” “寻常鬼魂,被鬼吏一巴掌,就拍得魂飞魄散了,有造反能力的,又都是阴司官场的一份子,阴曹地府的忠实拥趸。” “这种事,我这个亡魂都知道,你这个鬼吏,不知晓?” 林弦的身体一僵。 他其实是知道的…… 曹老鬼跟自己说过很多次了。 只是他从未在阴曹地府长时间的待过,也从未和曹老鬼他们真正的感同身受。 直到今天…… 他才知道,阴司,荒唐的离谱。 林弦又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先不谈这个……城隍神,高祖兴的脑袋呢……” 鬼女童的脸上,这一刻,终于出现一抹悲伤。 她回头望了一眼身边的无头城隍。 “阴司的鬼吏,为了自保,不肯和那些倭寇变成的厉鬼厮杀。” “但我家城隍神和那些阴司鬼吏,可不一样。” “凡是他碰见的,能找到的,倭寇化作的厉鬼……他一个都不放过。他让那些倭寇知道,无论生死,他们在这片大地犯下的罪孽,有人记得,有人一直记得,并且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只是……这么多年,供奉城隍大人的百姓,越来越少了,他的神魂,也越来越虚弱!十年前,城隍神为了伏诛一群当年的倭寇,变成的厉鬼。” “不惜献祭头颅,以头颅,化作斩鬼大刀,向着鬼子们的脑袋砍去,一口气,就劈了六头倭寇变成的厉鬼。” “但从那以后,城隍神,就没有脑袋了。” “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最后连这座庙宇都出不去了。” 那名鬼女童,又把目光落在小庙前,晕死过去的老妪身上。 “要不是这位婆婆。” “每月,都无雨无阻的前来祭拜。” “城隍神,怕是连最后的神权,也要没了。” 林弦缓缓站起身,眉头皱起。 “最后的神权?” 小女孩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这座小庙。 “就是我家城隍大人,目前,还没被阴曹地府,剥夺的“城隍”身份。” “但要是这位婆婆也不来上香了,高祖兴,城隍的神职身份,将会被阴曹地府的城隍司,彻底剥夺!” “毕竟唯一供奉你的人都没了,你凭什么继续担任城隍啊!” “一旦城隍神被剥夺了“神职”,这座年久失修的小庙,估计也撑不下去了,到时候庙倒屋塌,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去哪里?估计要彻底变成,孤魂野鬼啦。”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你……们?” 鬼女童看了身边的无头亡魂一眼。 看见无头亡魂的脖子前后摇摆。 她叹了口气。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地面。 随后,林弦的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他看见。小庙,以及小庙周围的地上,飘起,一缕缕,只有林弦可见的青烟。 接着一颗接一颗的“小脑袋”从地面下,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个,鬼脑袋。 男女老少都有,但大多是孩童或者少年……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些亡魂……” 林弦能感知到,那些亡魂,可怕的怨气……不仅如此,这些鬼魂在看见自己时,脸上都露出的警惕的神情。 鬼女童,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些亡魂,都是被城隍大人收留的。” “有上百个吧!” “除了几个,是出生在小庙附近的村落,身世太过可怜,枉死的孩童的魂魄外……” “其他鬼魂,大多死于当年的金陵城。” “当年金陵太乱了……活着的走投无路,死掉的入地无门。” “当年的金陵,太多人惨死了,惨死的亡魂们,怨气滔天。阴司的鬼吏,手里提着鞭子,在金陵城内,维持秩序,说是维持秩序,其实就是驱赶亡魂们,赶紧去阴曹地府;但当时亡魂太多,黄泉路被挤得水泄不通,大家凄凄惨惨戚戚,有原本已经踏上了黄泉路的亡魂,回头一望,看见了流血飘橹的家乡,怨气沸腾,便不肯离去……” “那些不肯走进阴曹地府的鬼魂,都要挨阴司鬼吏的鞭子……可鞭子没用,不肯去阴曹地府的亡魂,就是不肯去……他们至少要看着那群侵略者,被赶出自己的国家。” “有些亡魂,则是为了找杀害自己全家的鬼子索命,所以要驻留人间,甚至不惜化身厉鬼。” “可变成厉鬼的金陵亡魂,还没等找鬼子复仇,就被阴司鬼吏,直接剿灭了。” “当时的金陵城,被哭声笼罩着。” “活人在哭,死人则哭得更加悲惨。” “侥幸逃脱了鬼吏抓捕,又没有变成厉鬼的,金陵亡魂,就一直在金陵飘着,他们……或者说我们,对阴司鬼吏,并不信任,对转世投胎,也不向往……” “我们就想留在人间,我们就想看看,当年的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什么时候战败,战败后,又会遭到怎样的报应……最后的结果,我们胜利了,很多亡魂,得到了宽慰!” “但还有些亡魂,死不瞑目,比如说我们——就像你说的,当年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变成了厉鬼,还在这片大地上游荡……我们这些惨死的怨魂,凭什么闭眼……怎么闭眼啊?那是血海深仇啊!” 随后那鬼女童,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弹孔。 “看见了吗?” “我是当年和父母,要逃难出城时,被鬼子发现,被他们用机枪扫射,打死的。” “当时的金陵城乱糟糟的,城市沦陷前夕,得知鬼子打进城的市民们,都想要逃命了,街上是成百上千辆装满了行李的人力车,以及跟车的百姓,大家都想乘坐那几条即将驶往上游的轮船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父母也是这样……他们想带我逃命,可是当时,金陵的大小轮船,还受到交通部的统制,一般百姓根本买不到船票。逃难者太多了,一张船票原值高出四五倍。辗转过手的黑市票,甚至高出十数倍。” “当年江上轮船都是停泊在江心,不敢靠岸,即使买到票的,也必须雇小木船登轮,而小木船也是漫天要价。小船上挤满了人和行李,江面上,落水呼救时见,舍命夺船迭闻。江边“人山人海”、车站“人多如鲫”!交通要塞,因为拥堵,而大多瘫痪。” “我爸爸,只是一名金陵城的寻常商贩,为了给我们一家,寻一条生路,几乎变卖全部家财,才换来了四张船票。” “可我们刚坐上,要前往大船的小木船,鬼子就杀过来了……在我们一家即将逃出城的前夕,金陵……沦陷!鬼子杀到了江边,所有木船上的百姓,都被射杀,包括我爸爸,我妈妈,我弟弟,以及我……江河被染成血色。” “可我后来才知道……” “像我这样的死去的,在当时的金陵城,竟然已经算是最好的一种死法,我甚至可以称得上幸运——因为我在死亡前没被鬼子抓去折磨。” 那名鬼女童,忽然抬起手,指着自己周围的亡魂。 她指着她身边,一个瘦削的少年。 那少年浑身湿漉漉的,身上有数十道,不,是近百道刀疤。他的脸,都是血肉模糊的,被刀刺得血肉淋漓。 “他叫……严生云!和我是青梅竹马,家住在乌衣巷,他爹是当时乌衣巷里,最好的裁缝,他娘则做的一手好糕点。” “金陵沦陷后,那群畜生,闯进了他的家,他爹娘,都死了,他那双手精巧的裁缝爹,被剁掉了双手,他那温婉贤良的母亲,被吊死在房梁上……至于他自己,则被那群鬼子,活捉到了巷口,绑在廊柱上,用香烟头烫头和耳朵,用刺刀戳他的脸,并一再把他扔到河里取乐。看着他满身疮痍的在河水里挣扎,最后那群畜生,把他拖到桥边一个小坟上,几十个王八蛋,排着队轮番把他当活靶子练枪刺,活活刺死。他就是这么死的……” 接着,那鬼女童,又抬起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穿着黑色长棉袍的少女……那个少女,满脸的伤疤,凌乱的短发,遮盖了她大半张脸。但她露出的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有赤红的鬼火在跳动。 “她叫秦茹,是学生……女学生,她当年本来有机会逃到安全区去的……但当时战火纷飞,她和自己的几个同学,慌不择路,不慎脱离了大部队。” “几个手无寸铁的女学生,在当年的金陵城,会遭遇什么,我不说,你也猜得到吧。” 林弦没说话,但他觉得汗毛耸立,毛骨悚然。 而那鬼女童的声音,则更加悲伤。 “她们在白霞路附近,碰到了鬼子……” “她们疯狂的逃,可无论怎么逃,也逃不掉……到处都是畜生。” “她们在那群畜生扑上来时,选择了自杀。” 林弦抬头看着那名叫做秦茹的少女。 却看见,秦茹,似乎对着林弦笑了一下。 随后林弦,听见了那个叫做秦茹的小姑娘,嘶哑的声音。 “圣洁的灵魂岂容禽兽的凌辱?只有死,只有死!只有死可洗去着污浊……” 林弦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他觉得如鲠在喉。 而鬼女童,此时又把手指,指向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姿卓越的女人,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紫色的旗袍。那女子的五官也漂亮,只是脖颈上,有一个刺目的血洞。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了。 而那名女子,哪怕已经是个鬼魂了,眉眼之间,却依旧透露着风情。 “她叫“雨墨”,这是个花名。” “她是当年白鹭洲边,有名的歌姬。” 但就在这时。 那婀娜的女子,忽然浅笑出声。 “什么歌姬?” “不过就是个唱戏的娼妓罢了。” “妹妹,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姐姐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在这位鬼差大人面前,你不必替我美言。” 鬼女童立刻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你也是英雄……” 那婀娜的女子,掩嘴轻笑了一声。 “我?我也算英雄。” 鬼女童,把头一扬。 “怎么不算。” “当年那群畜生,杀进城里,对安全区虎视眈眈,要安全区,交出来一百个女子,否则就要在学校驻军!当时,是你带头……带着二十个秦淮女子,率先站了出来。” “那群没眼珠子的人,才会说你是娼妓,可我知道,你活着的时候,在屋里养了流浪猫,平日里也写诗做文章!这都是城隍大人说的……只是,世人眼拙,晚景凄凉……” 那女子半低下头,神色复杂的笑了笑。 “没什么好夸赞的。” “我们花界,斯业虽贱,爱国则一!” “我们要是不站出来,难道真要让女学生们去遭这份罪?” “姐姐们都做这一行的,我们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这种事,我们不站出来,让那些小女娃怎么办。” “商女亦知亡国恨,单身赴会空悲切……” “只是可惜了我的那些姐妹,大多都死了!勉强活下来,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那群天杀的畜生。” 接着,那鬼女童,又一次转身。 这一次,她指着一个孩童。 那孩童,比鬼女童的年龄还要小。 大概只有三四岁左右的年纪。 那鬼童,坐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只拨浪鼓。 只是他的身上,满是伤疤,像是生前,曾被人大卸八块了一般。 “他叫王春杰,家里是开工厂的,但他父亲,是当年金陵城内,鼎鼎有名的好老板,对待工人最是忠厚。” “城市被攻陷后,王春杰的父亲,那位叫王元庆的大老板,自觉自身有些实力,自家的生意,又和洋人多有往来,想着那群恶鬼,会投鼠忌器。不会轻易对他家下手,可他想错了;那群恶鬼,没有半分人性。” “那群畜生,在攻下金陵的当日,就闯进了王老板的家……” “王老板的大宅,被一把火直接烧了,他的八个孩子,无一幸免,三个女儿都被拽走了,儿子们,被活活打死,王老板,大喊三声“复仇”,随后便被那群畜生,砍下了头颅……” “他的脑袋,挂在了他家工厂的大门前!” “而王老板家里最小的儿子,王春杰,也没能幸免于难,他被那群畜生,用刺刀挑飞起来……飞到这里,又飞到那里……最后被大卸八块……” 接着,那名鬼女童,又转过头。 看向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那女人,衣衫褴褛,一直低着头。她的头低得几乎要挨着她的肚子了。 她的肚子正中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叫李雪衫,丈夫,曾是金陵城,水草庵,最厉害的木匠……两人之前,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小夫妻!两人是青梅竹马,自从结婚后,从未红过脸,吵过架!两人结婚的第二年,李雪衫,就怀了孕!” “可结果……你看见了……” “她的肚子已经空了。在她死亡前,那肚子就空了……” “你猜她的肚子,是怎么空的?” “啊,对了,还有她那当木匠的丈夫……被那群畜生,抓去做苦力,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不知是被砍掉了脑袋,还是被剁成了碎肉……” 林弦这时已经捂着脸。 不忍再听。 “够了……我说够了……” 鬼女童的神情悲恸。 一旁无头的城隍,在这时却抬起手,轻轻摩挲了几下,那女童的脑袋瓜。 鬼女童则呼出一口浊气。 她抬头,望着林弦。 “我真是想不明白……” “那群畜生,在这座城里,造了那么多的孽!” “阴司的鬼吏,不应该对他们严惩不贷,一个都不放过吗?” “可是为什么,直到如今,还有那么多的倭寇,没有受到惩罚?甚至还有的,变成了厉鬼,现在还游荡在这片土地上!” “这公道吗?这公平吗?当年死去的,可都是我们的同胞!” “鬼吏大人,你说这群畜生,是不是应该,全都扔进十八层地狱里去,十八种刑法,作用在他们身上,一遍遍,一天天,一年年,他们永世,都不得解脱。” 林弦咬着牙,把拳头攥紧。 “理应如此……” “本该如此……” “天理昭昭,就该如此!!” 鬼女童咧嘴笑了笑。 “你能这么回答,我很开心。” “城隍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您这位鬼差,和阴曹地府的其他鬼吏,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 而就在这时。 鬼女童,黑洞洞的眼眶里,赤红的鬼火,忽然跳动。 “鬼吏大人……” “我家城隍大人,不讨厌你!他知道你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所以,请您开门见山吧。” “是否,需要我家城隍大人帮忙?” “当然,我也需要提前告诉你,特别大的忙,我家城隍神,估计帮不了,因为我家城隍,目前,自身难保。” 无头的亡魂,把手抬起来,似乎并不想让鬼女童说这些。 但他最后,又无力的把手垂了下去。 林弦回头和身边的魏若来对视一眼。 魏若来神情复杂的仰天长叹。 林弦犹豫了片刻。 还是冲着不远处的面包车,招了招手。 他这一招手不要紧。 那面包车上,立刻阴气涌动——林弦之前,在那面包车上,画了符箓,符箓,名为“藏阴”,效果就是隐匿鬼魂的阴气! 所以之前,一直藏身在面包车上的那些鬼孩童,并没有被小庙里的城隍,察觉到! 但此时。面包车上的符箓碎裂。 一个个鬼脑袋,从面包车里钻了出来。 随后在小庙里,那鬼女童震惊的表情中。她看见,一个接一个的鬼孩童,从那面包车里,钻了出来。 那些鬼孩童,零零散散,竟然有八十多个。 由于这些鬼孩童的露面。 庙宇外,刚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鬼魂们,一个个的,表情也都变得复杂…… 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些鬼孩童。 他们看着那些鬼孩童身上的弹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弹孔。 他们看了看那些鬼孩子身上,可怕的灼伤的伤疤和镶嵌在身体里的弹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烈火焚烧烫出的伤疤和镶嵌在魂魄里的碎片。 他们看着那些鬼孩子稚嫩的脸庞,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回想起自己当年死亡时,也同样的稚嫩…… 两边的亡魂,这一刻,像是在照镜子。 只有风声在小庙外呜咽。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悲苦。 林弦低着头。 犹豫着,但还是逼迫着自己,声音嘶哑的开口。 “我想要请城隍神,高祖兴帮忙,给这些鬼孩童,增添户籍!” “让他们有机会,能去阴曹地府。” “在这片土地上,投胎转世。” 第132章 要壮烈,不畏死,不贪生,杀敌杀敌 小庙里。 鬼女童的呼吸开始急促。 她的身边。 那无头的城隍,身体晃动,往前走了几步。 鬼女童,连忙抓住无头城隍的手。 “这些鬼孩子,哪儿来的。” “怎么……” “怎么会!” 林弦半低着头,笑容苦涩。 “怎么会和你们有同样的伤口和疤痕?” 林弦抬起手,指向西北方。 “从那个方向,一路辗转流离,漂泊过来的。” “他们的家乡正在打仗。” “侵略者,封锁了他们的家乡。” “飞机掠过长空,轰炸了他们家乡的医院,学校,公园……” “他们的爹娘都死了。” “魂魄也无法安息,侵略者死后变成了厉鬼,还在捕杀这群平民的亡魂。” “这群鬼孩子,一路辗转,来到了东方——因为他们的爹娘,跟他们说,这里是一片净土,下辈子,在这里投胎的话,至少能够好好长大。” 庙宇里。 鬼女童,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若来也幽幽的一叹。 “高祖兴……” “你这副模样,怕是已经没有余力,再使用“城隍”之权。” “此事,其实怪我。” “我没想到……” 可魏若来的话音未落。 无头亡魂的脖颈,忽然再次微微晃动。 高祖兴的身边,牵着他手的鬼少女,神情忽然悲恸。 但她犹豫着,还是抬起头。 “我家城隍大人说……” “以他目前的余力。” “可以,帮这群鬼孩子,增添阴曹户籍。” “但是……” “一旦帮了这群鬼孩子,他将再无余力,追杀倭寇。” “有一伙倭寇变成的厉鬼,已经在金陵城内,潜伏多年。” “这群畜生,行踪隐蔽,处处小心,这么多年下来,不知已经害了多少同胞的性命,被他们害死的人,不仅丢了命,魂魄也被他们吃干抹净。” “这群混账,都是当年杀进金陵的侵略者,他们活着时,手上就沾满了,金陵百姓的鲜血!死后当了厉鬼,还在害我百姓。” “城隍大人,留着的这份余力,本来是为了对付他们……” “帮这群鬼孩子,可以。” “但是鬼吏大人,那群倭寇怎么办?放任他们,继续为祸人间?” 林弦此时渐渐挺直了脊背。 他看着那具无头的亡魂。 城隍无头,自然也没有双眼。 可林弦却觉得自己在和高祖兴对视。 “那群倭寇……” “我来杀!” “我会亲手,伏诛了他们!” “这是国仇,这是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这是鬼差,本就应该主持的公道!” “我和阴曹地府的那些狗阴官,不是同僚!” 这一刻。 林弦的身体周围。 阴风涌动。 他的杀意,从未如此的强烈过。 不过很快,他又低下头。 “高祖兴……” “你的最后一份余力用完之后,你会如何?” 高祖兴依旧没有答话。 仍旧是那个牵着高祖兴手掌的鬼女童。 代替他发言! “我家城隍大人说……” “他当年参军时就曾立誓——要为国家尽忠,高家儿郎,要壮烈,不畏死,不贪生,牺牲生命,救国救民,杀敌,杀敌,努力杀敌!” “他当年如此立誓。至死,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 “战死之后,他又幸得同胞信赖,成了鬼神城隍!于是,再次殚精竭虑,伏杀倭寇厉鬼,不愿辜负同胞信任……至今已有八十余年。” “人有寿,鬼神亦有寿,今生能为国家尽孝,能保护同胞,已经无憾,他(我)不怕,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林弦瞪大了双眼,他倒吸一口凉气。 “魂飞魄散?” “不应当……” “大不了不当这个城隍了,怎么就到了魂飞魄散的地步。” “刚刚高婆婆,在神庙前的嘶喊,都被摄影机,拍摄下来了。” “不久之后,这座庙宇。” “一定能香火鼎盛。” 而林弦对面。 那鬼女童,只是低着头,没有应答。 而魏若来则抬起手。 拍了拍林弦的肩膀,指着高祖兴,断裂的脖颈处。 “你是鬼差!” “比我更了解魂魄的状态。” “高祖兴的魂魄,已经没了头颅。” “鬼,也是会死的啊!” 林弦忽然低头。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鬼吏也好,城隍也罢……不过是有阴司官职加身的鬼魂罢了。” “高祖兴也是鬼魂,没了脑袋,魂体也早已支离破碎。” “他没有魂飞魄散,全靠“城隍”这个官职,带给他的特殊权能,让他魂魄没散,苟延残喘……” 可就在这时,高祖兴忽然伸出手。 似乎想要拍拍林弦的肩膀。 牵着高祖兴另一只手的鬼女孩抬起头,声音嘶哑。 “城隍神说……不要悲伤,能见到你,他很高兴。” “但你带来的鬼孩子,数量太多。” “要为他们全部增添阴曹户籍,城隍神,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林弦在神庙门口,点了点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刺耳的鸣笛声,从街道传来。 林弦转过头。 看见在和小庙毗邻的古镇街道上。 一辆救护车,伴随着红蓝两色的闪烁灯光终于出现了。 王恒志,激动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扭头就冲着林弦呼喊。 “记者同志,救护车到了!” “快带高婆婆,上救护车。” 而与此同时。 林弦似乎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太过模糊,一时之间,甚至让林弦觉得是幻听…… “请帮我,照顾妹妹!谢谢!” 林弦立刻四处张望。 最后又把目光,落在小庙里,那无头鬼魂的身上。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高婆婆,不会有事!” 随后,林弦把呼吸已经平缓的高婆婆,拦腰抱起。 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小庙里那无头的亡魂身上。 “那群倭寇变成的厉鬼,他们的行踪,可有线索?我要去哪里找他们……” 高祖兴此时,往前迈出一步,身体几乎贴在小庙的大门前。他的身旁,鬼女童声音嘶哑,带着滔天的恨意。 “当年死在鬼子屠刀下的,金陵城的黄包车夫,陈刚,这些年已经成了我们城隍庙的鬼探子,他不久前,刚刚传回的消息……” “那群恶鬼最近出没于,金陵城,乌衣巷,小城南!” 第133章 当鬼差不为苍生讨公道,都不如咸鱼 玄青色的苍穹下。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他不自觉的喃喃低语。 “乌衣巷,小城南……” 庙宇里。 鬼女童微微颔首。 “那里是金陵城的老城区……” “也是金陵城,久负盛名的,一条古巷,现在应该算是一座景点了。” “老金陵人都知道那条街,小时候就听街上的老人说过,他们说,金陵自古繁华,那条乌衣巷,在晋代时,街巷两边,就是王谢两家豪门大族的宅第,两族子弟都喜欢穿乌衣以显身份尊贵,乌衣巷因此得名。” “那座乌衣巷,曾经门庭若市,冠盖云集,走出了王羲之、王献之,还有谢灵运……” “只是当年,那群畜生,杀进来后,那条乌衣巷,再也没有什么风雅古韵,青砖石上,全是鲜血,街巷两侧挂满了头颅……” 鬼女童低头不说话了。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他想说些什么。 只是催促的声音,从林弦的身后传来。 是陈芷蕊在呼喊他。 “救护车已经到了,快带着高婆婆过来!” 林弦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那个鬼女童。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鬼女童,挠了挠脑袋。 “我叫江轻舟……” “我妈妈曾读过几年书,她说,轻舟已过万重山;关关难过关关过……她希望我能平安长大,只是她虽然这么盼望,但最后却没能如愿。” 江轻舟的声音顿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重新恢复平静。 “城隍神说,你带来的这些鬼孩子一个个的,年龄太小,又怨气深重,带他们来回奔波,肯定不方便,如果不介意,可以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城隍神,也好趁这个机会,帮他们拟定“阴曹户籍”。” “城隍神,虽然没了脑袋,但庇护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家城隍神,这么多年,保护的最多的,就是孩童。” 林弦扭头又看向鬼魂中的多萝西娅。 这个手上,黏连着塑料袋的小女孩儿。 此时懂事的冲着林弦比了一个大拇指。 “请放心!” “我们留在这里!” “没问题。” “我能感觉到,那无头的神明,是好心肠。” 林弦这才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 陈芷蕊催促的呼喊,再次传来。 “快过来啊!” “你发什么呆。” 林弦不再犹豫。 他抱着那名老妪,向着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刚走没几步。 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 就把老妪,从林弦的怀里接了过去。 林弦目送着那名老妪,被送上了救护车。 他不自觉的再次回头。 这才看见,他的身后,无数鬼魂的影子,都在看着他。 那些鬼魂,有跟着他,从京城来到金陵的鬼孩子;也有他刚刚认识的,多年前,死在金陵的同胞……还有庙宇里的城隍——高祖兴。 不知为何。 林弦觉得,这些鬼魂,望着自己时。 黑洞洞的眼眶里,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他们似乎在期盼,自己这个鬼差,做些什么…… 帮他们超度! 为他们复仇。 向他们证明……天理昭昭,这个世界还有公道! 林弦不自觉的把拳头攥紧。 而就在这时。 一只纤细,洁白的手,忽然拍在了林弦的肩膀上。 林弦猛地回头。 却看见陈芷蕊,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弦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的表情,可能有些吓人,把陈芷蕊给吓到了。 陈芷蕊,此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对劲儿好一会儿了。” “是因为高婆婆的,说的那些话,让你觉得难过?” 林弦半垂着眼帘。 “或许吧!只是觉得,不太公平。” “我们当年,惨死了那么多同胞。” “但那群罪孽深重的畜生,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我记得好像没有……不少畜生,逃脱了审判,甚至……寿终正寝,长命百岁!” 一旁的陈芷蕊,怔愣了一下。她有些无奈的低下头。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这件事,我们在学习“国际法学”的时候,老师还真跟我们提过这件事。” “当年,因为形势复杂,再加上有些势力,从中作梗,许多畜生战犯,仅仅被关押了几年,就被放了出来,并且没办法再次向他们提起公诉,因为他们被放出来后,已经过了有效追诉期。” “人间的律法,从来都只是,相对公平。” “但是我想……那群畜生,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他们要被一遍遍的凌迟,脑袋被一次次的砍掉,被扒皮抽骨,磨摧流血,碓捣肉浆,蒸头刮脑……” 陈芷蕊那张好看的脸,少见的露出恶毒的神情。 她像是变成了地狱里的掌握刑法的小鬼,那些杀人如麻的畜生,就在她的眼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折磨那群畜生…… 林弦表情复杂的笑了笑。 “如果……那些畜生,死后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怎么办?” 陈芷蕊的表情一僵,一时语塞。 半晌之后,她才幽幽一叹。 “那可真是苍天无眼!” “号称执掌公道的鬼神,都应该自己砸了自己的神像,再狠狠抽自己几巴掌。之后自己滚到地狱受刑,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吃着香火却不为众生计算阴功。” 林弦再次把手,紧握成拳,太阳穴的位置,都暴起青筋。 “说的有道理……” “不为客户主持公道,提供服务,当个毛线的鬼差呢?当尼玛呢?一条咸鱼,放在他们的位置上,没准都比他们干得好。” 陈芷蕊,好奇的看了林弦一眼。 她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林弦此时的情绪。 但她拉了拉林弦的手腕。 “救护车要开走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得跟过去看看。” “我刚刚打听过了。” “高婆婆在桥溪镇,没有半个亲人。” “王志恒,虽然保证,他可以,照顾高婆婆。” “但我看他那副油头粉面,尖嘴猴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信不过他……我要跟着去医院,你来不来。” 林弦回头环视了一圈儿。 “我不跟你走的话,会被你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吧。” “我肯定跟你走啊!” 陈芷蕊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行……只是可惜,你估计得找别的时间,再来这里找你那多年未见的亲戚了。” 林弦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庙宇。 “其实已经见到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陈芷蕊狐疑的看了林弦一眼。 “神经病,又在胡言乱语!” “对了,明天,你晚上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金陵市区。” 林弦眉头一皱。 “去金陵市区做什么?你来金陵,不是为了工作吗?” “你真想和我约会?” “老张看见了,他那颗老心脏,会受不了的。” 陈芷蕊瞪了林弦一眼。 “我想去乌衣巷转一转!老张的亡妻,当年就是离奇死在了乌衣巷!” 第134章 猝死?分明是厉鬼害人;厉鬼是当年的鬼子? 林弦此刻,直勾勾的盯着陈芷蕊。 陈芷蕊,本能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勉强。” “大不了我自己去就是了。” 但林弦却摇了摇头。 “不……乌衣巷是吧,我们一起去!” “但是我需要你跟我详细的说一下,老张的前妻,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陈芷蕊这才长舒一口气。 指了指前方,那辆面包车。 “先上车。” “咱们先追上救护车。” “我再详细跟你讲。” 林弦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那辆在金陵火车站,租赁的商务面包车,再次开动。 陈芷蕊仍旧坐在驾驶位上负责开车。 林弦坐在副驾驶上。 以李虎为首的四名跟拍摄像,则坐在后排。 让林弦意外的是。 王志恒,不顾陈芷蕊的白眼,竟然也跟着上了车。 他在车上,一直赔着笑脸。 “各位记者同志。” “我和高婆婆之间,真的没矛盾。” “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你们可千万不要,胡乱报道啊!” 商务面包车上。 没人搭理王志恒。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的王志恒,只好讪讪的笑笑。蜷缩在后排的座位上。 驾驶位上的陈芷蕊,通过后视镜,看了王志恒一眼,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随后,她又把目光落在林弦身上。 林弦也盯着陈芷蕊。 “老张的亡妻,到底怎么死的?” 陈芷蕊耸了耸肩。 “我又不是当年办这个案子的警察,知晓的信息很有限。” “我只知道……” “老张和他的妻子,感情很好。” “两人是大学同学。” “当年都在金陵大学读书。” “虽然在同一所大学念书,但老张和他妻子的家境,相差甚远。” “他妻子,是金陵本地人,书香门第,父亲是大学老师,母亲是医院医生……张恒之家里则是,母亲早逝,父亲在老家务农。” “但老张的妻子,从未因为这悬殊的家境,对老张有半点轻视。” “他们在学校里,如胶似漆……也有家境更好,长得更帅的男人,想“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但老张的妻子,对那些男人,从来不多看一眼。” “老张说,他当时自己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家境优渥,学习也厉害的女大学生,怎么就看上了自己呢?直到他们结婚,老张才知道答案,那个优秀又漂亮的女人,会喜欢上老张,只是因为那天学校里下大雨,校园里,学生们,都行色匆匆,只有老张一个,背着他的破书包,蹲在路边,给一只趴在路边的流浪猫打伞!这在老张眼里,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却被那个漂亮女人看在眼中,一眼万年……” “两人从大学毕业后,老张开始尝试创业,那漂亮女人,则进了一家报社工作,她自身也很优秀,在报社里,是最受领导重视的新人,可老张创业初期,却并不顺利,四处碰壁,老张觉得两人,渐行渐远,要分开的时候。那漂亮女人,却抓着老张的手,跟他说了一句话……去领证吧!咱们该结婚了……” “这件事,老张也想不明白,他当时一无所有,前途渺茫,那女人,怎么就如此笃定的和他结婚呢?” “又过了三年,老张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 “而他的妻子,也给他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老张说,他当时,幸福极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就守着这母女二人过了。” “可命运就是这样。” “似乎看不得,有人太幸福。” “在老张女儿出生后的第三年,他的妻子,带着女儿,经过乌衣巷的时候。” “她的妻子,在乌衣巷内,忽然暴毙……” 林弦的面色,猛地一变。 “暴毙?” 陈芷蕊叹了口气。 “算是吧……” “法医的检测,给出的结论,是心源性猝死。” “可是老张的妻子,之前身体一直健康,而且每年都有体检。” “路过的群众,提供的证词说,他当时路过乌衣巷,听见一个女童撕心裂肺的哭嚎。他循声去看……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的漂亮女人,单膝跪地蹲在地上,把一个女童,紧紧护在怀里,那女人,当时神色惊恐,对着一旁的墙壁,声嘶力竭的咆哮,像是惊恐的母狮子……” “那漂亮女人,喊着,别过来,离我女儿远点!要杀就杀我,别动我女儿……” “接着,老张的妻子,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双眼翻白,喊了一声老张的名字……接着就一命呜呼了。” “这件事,成了老张多年的心结!” “他用了很多年,才走出来。” “这次他会参加恋综,还是老张,已经上了高中,马上成年的女儿,帮他报的名,是他闺女,希望自己父亲,别再沉溺于过去的悲伤,能早点走出来。” 陈芷蕊此刻,不由自主的幽幽一叹。 “那句古文,说得可真好啊……” “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仇视,亦不可过于情笃。话云恩爱夫妻不到头,余亦为前车之鉴。” “这难道就是天命……” 此时的陈芷蕊,并没有注意到林弦此时的表情。 因为林弦,此时用手,把脸遮住。 但他的手掌后面。 他的表情——愤怒狰狞!!! 听着陈芷蕊的描述。 林弦已经意识到了。 张恒之的亡妻,才不是死于什么心源性猝死。 她是碰见鬼了!!! 厉鬼! 厉鬼要害人——厉鬼原本盯上的,可能是张恒之的女儿。 但张恒之的妻子,那小女孩儿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闺女,用自己的命,换下了女儿的命…… 这群厉鬼,在金陵,竟然如此嚣张? 还有厉鬼的作案地点——乌衣巷。 江轻舟,给自己提供的信息,那些倭寇死后,变成的厉鬼,最近也曾在乌衣巷出没! 这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巧合…… 林弦不自觉的把手握成拳头。 当年,杀害了张恒之妻子的厉鬼,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入侵金陵城的那群鬼子们!!! 你们这群鬼子真是作恶多端……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犬咬胫骨,拔舌穿腮,骡踏猫嚼,油釜滚烹,永世不得超生! 阴曹的鬼吏,不肯动你们是吧! 那我来杀你们。 我来杀…… 第135章 长大后,我却忘了她;一家三口,魂魄尽失! 开车的陈芷蕊,发现了一旁林弦的不对劲儿。 她清楚的看见,林弦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仅如此,此时的林弦,不知是处于什么情绪,他上下牙齿,竟在相互撞击,发出轻微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林弦?你还好吗?” “我跟你说老张和他亡妻的故事,你怎么好像比当年的老张还激动。” 林弦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立刻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随后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主要是感动。” “我之前一直觉得老张这个人strong(死装)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个情种。” 陈芷蕊叹了口气。 “这些天……老张也被直播间的观众骂惨了。” “他们觉得老张,情绪化,幼稚,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装作痴情的样子,一定是拿了节目组给的剧本……” 林弦不自觉的咳嗽了几声。 “老张,真惨……被这么骂!老张自己估计也挺难受的。” 陈芷蕊无奈的笑了一下。 “对于网上的舆论,他的接受能力其实还可以。” “他白手起家,一路打拼,这么多年,在现实里,不知挨过多少骂。” 林弦微微颔首。 “懂了,老张情绪失控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你拒绝了他。” “他把对亡妻的所有感情,都转移到了你身上。” “你拒绝了他,在他眼里,就等于他的亡妻,拒绝了他……怪不得他这些天,这么癫,一点儿都不稳重!这失恋的状态,跟失恋的大学生似的!搞了这么半天,老张,才是所有嘉宾里,真正的“纯爱战士”啊!” 而就在林弦感慨的时候。 陈芷蕊又低声咳嗽了两下。 “我想去乌衣巷,也不全是为了老张。” “也为了我自己。” “我之前跟你提过。” “我这次来金陵出差,是因为我们律所,接了一家工厂“破产清算”的案子。” “这家工厂,这段时间,发生了不止一例命案。” “一名女工,在工厂车间内离奇死亡,女工死亡时,双眼凸起,嘴巴大张,脖颈上系着一块红布,红布把她的脖子勒紧……警察调出的监控显示,那女工竟是自己,用红布,把自己勒死的,可女工在自杀前,在工厂里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她在工厂里,人缘也很好,工友们都说她是个乐天派,不可能平白无故自杀……” “除了这名女工外,还有一名工厂里的工人,在食堂吃饭时,忽然发疯,手持一把刀身长达十三厘米的水果刀,捅向自己的工友,捅死工人一名,捅伤工人两名,最后他浑身鲜血的走回车间,一头撞死在车间里的织布机上!这名工人在自杀之前,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别伤害我的家人……”” “厂里的文员,也没能幸免于难……工厂里,会计部门的,一名只有二十多岁的女会计,在办公室里,上吊自杀;她自杀的时候,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碎花长裙,警察在她的手机里发现,她当天原本是要在下班后和男友出去约会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一边,画好了妆,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满怀期待和男友出门约会;一边却在办公室里,吊死了自己。” 陈芷蕊的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总之,那家工厂,处处透露着诡异,工厂里,人心惶惶,许多工人,觉得工厂闹鬼,都不肯也不敢再去上班。” “工人们都说,工厂的所在的地方,曾经是一座万人坑……里面都是被倭寇杀戮的金陵百姓的尸体,是那些同胞的鬼魂作祟。” “这种说法,我不赞同,先不说这种事情,有没有科学依据;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当年惨死的金陵百姓,也应该去找鬼子复仇,而不是谋害自己的同胞。” 林弦在一旁点了点头。 “言之有理。” “罪魁祸首,是那群罪大恶极的鬼子。” 陈芷蕊又沉吟了片刻。 “我调查到,工厂里,那位自杀的女工;发疯的工人;上吊的会计……在他们死亡的,一个月前,都曾到访乌衣巷……” “乌衣巷,或许和他们的离奇死亡,有所关联。” “当然,这个推论太过牵强。” “毕竟乌衣巷,现在也是金陵城的“景点”之一。“ “他们仨,来市区游玩,路过乌衣巷,在巷子里,拍张照片,吃个小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陈芷蕊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因为商务面包车,已经跟着救护车,开到了一家医院的楼下。 高婆婆已经被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带去了楼上。 林弦他们拉开车门,就要跟上去。 可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率先从商务面包车上跳了下去。 随后一溜烟儿的,直奔医院大门。只有一句话,从那道身影身上,幽幽的飘来。 “我先去缴费……” 林弦和陈芷蕊对视了一眼。 陈芷蕊无奈的笑了一下。 “这个王志恒,死皮赖脸的跟上来,就是为了来医院缴费的?” 林弦挑了挑眉。 “他是把我们当成了记者……希望能用行动弥补自己之前干的蠢事。” 林弦他们在医院门口,没有停留太久,便也跟着进了医院。 医院内…… 鬼影攒动。 除了殡仪馆外,医院也是鬼魂的聚集地。 林弦能看到很多,穿着病号服的鬼魂,在医院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老张啊!你咋也没活啊!” “诶……肺癌晚期,肯定没救了,年轻的时候,抽烟抽的太多了,医生,都和儿女们说了,救不活了,让他们带我回家,可这帮小犟种,死活不同意,非要赖在医院,求医生别放弃——生死有命,到最后,我不还是死了,还浪费了不少钱!” “乖乖……养了几个孝顺儿女,还给你装上了。” “老李啊!糖尿病足(糖尿病的一种并发症),不好受吧。我看你一整条腿,都烂了,变得乌漆嘛黑的。” “你下辈子,得一次不就知道了。他娘的,得了这病,真受罪啊!之前躺在病床上,就在想,快点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受罪了,就算解脱了,结果真死了,竟然还有些难过,觉得舍不得……我闺女,还没结婚呢。她结婚的时候,男方父母齐全,她这边,只有她妈一个,她该多伤心啊!” …… 林弦听着这些鬼魂的交谈,没有回头。 在伏诛那群倭寇变成的厉鬼之前,林弦不想暴露自己鬼差的身份! 他和陈芷蕊,一路,上到三楼。 最后在一间病房外,停下脚步。 一名两鬓斑白,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到林弦的面前。 “你们是高淑兰的家属?” 林弦摇了摇头。 “高婆婆……所有的亲人,都死光了。鬼子杀的……不过你可以把我们当做她的家属。” 那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明白了林弦的意思。 “高淑兰,没有大碍。在医院观察个两三天,大概就可以出院了。” “不过她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有很多陈年旧疾。” “回家后,要注意休息。避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林弦刚想回话。 一个身影,手里捏着大大小小的缴费单,却忽然从林弦的身后,冲了过来。 那个身影,跑到医生面前,气喘吁吁。 “医生,你放心。” “我把高淑兰,看作我的亲妈。” “住院费,检查费,我都缴完了,该开什么药,你就开什么药,别管多少钱!千万别跟我客气……” 那名医生眼角抽搐了几下。 “你是……” 那名身影,此时的呼吸,逐渐平缓。 “我叫王志恒。” “和高淑兰是同乡。” “我俩虽然没有血缘,不过你可以把我当做她的干儿子!我已经决定了,高淑兰的养老,我来负责,我为她养老送终,她百年归天之后,我来为她抬棺!” 王志恒此刻言辞恳切。 说着说着,自己眼眶都红了。 陈芷蕊和林弦,此时对视了一眼。 陈芷蕊,靠近林弦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这哥们儿,表演型人格吧!” “他说的这些,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假意?” 林弦回头,指了指身后,李虎扛着的摄影机。 “摄影机一直开着。” “这哥们儿一看就是故意的。” “但要说,没半点真情,也不准确。” “他在医生面前,毕竟也掉了几滴眼泪;要全是装的,那王志恒,不应该经商,他应该进军娱乐圈,让娱乐圈的演员们见识一下,什么他妈的叫做演技。” “他现在……真情和伪装都有!对高婆婆,肯定心存愧疚。”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我们不是桥溪镇人。” “一周之后,就要回京城……真能在桥溪镇,找到一个人,愿意为高婆婆养老送终,对高婆婆来说,不是坏事。” 陈芷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两人都没有去阻止王志恒。 静静地看着王志恒,在医生面前痛哭流涕。 “医生啊!” “你别说什么没有大碍,让家属放心。” “我能放心吗?” “你自己看看高淑兰,那么瘦,那么小,一只耳朵是聋的,一条腿是瘸的。” “她年轻时,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想象不到啊!” “那群天杀的鬼子……” “欸……这就先不提了。” “您再给她仔仔细细多检查几遍身体。” “能开的药,多开一开。” “不怕多,就怕少。” “不过,高婆婆毕竟年纪大了,能开中药的话,还是开中药……” “至于医药费什么的,我负担得起!” “就在刚刚,我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有一次走丢了,在水田里,哇哇大哭,是高淑兰,捡到的我,把我送回的家……她当时给我手里塞了她自己做的糕点,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小的时候,我有一阵儿,总是缠着她!让她给我糕点吃,还带着镇里的孩童,一起管她要糕点……她每次都只是温和的笑笑,从她的小篮子里,把本来要拿去售卖的糕点,给我们分一分……” “可这些事情,长大之后,我怎么就忘了,我怎么,就才想起来呢。” …… 林弦站在王志恒的身后。 轻声一叹。 可就在这时。 医院的走廊里,忽然刮起一阵阴风。 林弦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猛地回头。 却看见医院里的鬼魂,此时都聚集到了窗边。 他也往窗外望去。 看见医院的急诊部。 此时正有三辆救护车,接连赶来。 医院急诊部的医生,紧急出动。 从救护车上,抬下来三个人。 一男一女……还有一小,是个小男孩儿。 看上去,像是一家三口。 三人身上,都满是鲜血。小男孩儿的脸上,还满是细碎的玻璃碴子。 以林弦多年处理尸体的经验来看。 这一家三口,应该是出了车祸。 林弦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毕竟这种意外……无可避免。在世界各地,这种“人间惨剧”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可很快,林弦的脚步一顿。 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魂魄!!! 他没能感知到,刚刚送到急诊部的,那一家三口的魂魄。 如果这一家三口都死了。 刚死之人的鬼魂,绝不会距离自己的尸体太远。 如果这一家三口,没死。 林弦作为鬼差,应该能感知到他们的生机……可林弦刚刚,什么也没感知到! 那一家三口的魂魄呢? 林弦瞪大了双眼。 他头皮发麻。 他甚至没有和陈芷蕊解释。 扭头就往楼下冲去。 林弦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急诊”的大门口。 却发现,那一家三口,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手握成拳,刚想魂魄离体,去抢救室内,一探究竟。 却发现,抢救室的大门口,蹲着一头鬼魂。是一个瘦削的,佝偻的三十来岁的青年鬼魂。 那鬼魂的着装,和现代人完全不一样——他身上穿的是带补丁的粗布麻衣,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割裂伤,身上的破衣烂衫,还有弹孔,衣服上染着鲜血! 那鬼魂,此时神色悲恸。 “天杀的小鬼子。” “这是今年的第几起了?” “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哟!这一家三口,都死了,都死了……人没了,魂魄被你们吃干抹净……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活着杀我的家乡父老,死后还要虐杀我后世的同胞!阴曹地府的阴官,你们也没良心,竟然真的放任这些畜生为所欲为……我也变成厉鬼得了!我去和他们拼命……大不了魄散魂飞……” 第136章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急救室前。 那鬼魂箕坐在急诊室前,表情满是悲苦。 “你们这群狗日的畜生。” “当年侵占了那么多土地,想要灭亡我们的国家。让我们当亡国奴。让我们国破家亡,子子孙孙都得当奴隶。” “可最后,我们亡了吗?你们成功了吗?我们人多,我们不怕你们,我们都站起来抗战,我们十个人顶你们一个人还不行吗?我们团结一心,杀敌,杀敌,杀敌……” “最后失败的是你们。” “是你们这些狗杂种,输了。” “你们输了……终于,没有人,可以……让我们下跪。侮辱我们的家人,砍下我们的头颅,挑死我们的孩子……没人可以……” “同胞们,后世的子孙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当亡国奴的滋味,可太难受了。” 那鬼魂,说着说着,自己又呜咽起来。 “可你们……” “可你们这些当年残存的狗杂碎。” “为什么没死干净?为什么没下地狱?” “你们凭什么,还留在这片土地上。” “凭什么,还敢虐杀我们的同胞。” “明明当年,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才换来了胜利……”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林弦,静静地站在那箕坐在急诊室前的鬼魂旁边。 他低垂着眼帘,眼神中,满是凄凉。 好半晌后。 那箕坐在急诊室外的鬼魂,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 林弦低哑的声音,才幽幽传来。 “急诊室里的那一家三口……” “是被厉鬼所害?” 原本盘坐在急诊室外的鬼魂,愣了一下。 随后立马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先是和林弦拉开距离。 可接近着,他惊愕的发现。 抱着膀子的林弦,眼神始终追随着他。 鬼魂终于确定了。 眼前这个瘦削的青年,能看见自己。 “你是谁?” “你分明是个活人,为什么能……” “你是开了阴阳眼的道士?” “不……你不像道士,你身上的气息更像是。” 鬼魂的表情,惊疑不定。 可他盯着林弦的那张脸。 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鬼差!!!” 林弦把身子转了过来,正对着那头鬼魂。 “没错,我是鬼差。” 那个鬼魂,先是愣了一下,他的身体开始诡异的颤抖。 随后他的表情变幻,竟变得狰狞。 他嘿嘿笑了起来。 接着,在林弦惊愕的目光中,一头撞在了林弦的身上。 但眼前这鬼魂太羸弱了。 他的头槌,撞在林弦的身上。像是撞在了一堵铁墙上。 他的脑袋都被撞得稀巴烂。 但他很快把自己的脑袋拼凑完整,又去抓林弦的脖领子。 “你是鬼差……” “你就是鬼差?” “我终于又见到你们啦。” “你们这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狗官。” “我和你们拼了。” “那群鬼子第一可恶,第一该下地狱;你们这群鬼官,第二可恶,第二该下地狱。” “你们这群鬼神,都是一样的。” “那些和尚啊,传教士啊什么的,让我们交香火钱的时候,什么屁话都说得出来。” “说只要交了香火钱,就能得菩萨,上帝,保佑……” “可是结果呢,结果呢……” “那群畜生,杀入金陵城的时候,杀得城里,人头滚滚的时候,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出现啊!” “神佛不是救苦救难吗?鬼差钟馗,不是斩妖除魔,捉拿恶鬼的吗?当年的金陵城,到处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啊!” “我当年,在城里,对着神像,几乎要把头给磕烂了,可没有鬼神,保佑我们,没有鬼神拯救我们。” 那鬼魂,骂累了,精疲力竭了。 他无奈的跪坐在地上。 “最后我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儿被糟蹋了,自己的闺女,被挑死了,自己的脑袋,被砍了下去……” “去你祖宗的鬼神!去你大爷的神佛!” “最后能救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同胞……” “是当年,绝不投降,带着他手下兄弟们,在金陵城内辗转厮杀的老高。” “是我早早参军,当上了骑兵连连长,却死在冲锋里,尸骨被马蹄踩成肉泥,只传回一封家书的弟弟……” “是血肉埋在这片土地山河里的战士……” “不是你们。从来都不是你们。” 林弦蹲下身子。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鬼魂。 “你说的对……”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拯救这片土地上苍生的,只有自己!” “活人世界的事情,我管不了,也阻止不了如今还在发生的战火。” “但我……毕竟是个鬼差。” “亡魂的事,我能管。” “厉鬼,我能杀!” “我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些阴司鬼吏,不一样!” 林弦的声音嘶哑,但掷地有声。 他眼前那落魄的鬼魂,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弦。 似乎,在他变成亡魂这么长的岁月里,第一次有鬼差跟他说这些。 而林弦的神色,却依然悲凉。 “你叫陈刚,对吧!” “是当年金陵城的黄包车夫!” 那鬼魂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林弦却幽幽一叹…… “我是从你的衣着打扮,还有手脚的老茧,猜出来的你的身份……” “我已经见过,金陵本地城隍,高祖兴!” “我和他定下约定,我来替他斩杀金陵本地,当年那些倭寇,变成的厉鬼。” 那鬼魂的张大了嘴,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急诊外。忽然跑进来一对老夫妻。 那对老夫妻,都是花白头发,他们的发丝凌乱。双眼遍布血丝,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乱糟糟的。 老翁踩着拖鞋,脚上的袜子,却是一黑一白。 老妪穿着睡衣,但扣子分明是错位的。 老夫妻,先是在急诊室外,四处张望了一阵儿。 随后在他人的指路下,他们跌跌撞撞的跑向急诊室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急诊室亮着的红灯,这一刻,忽然熄灭。 穿着手术服,手上沾染着鲜血的医生走了出来。 那对老夫妻,跌跌撞撞的,抓住了医生的手腕。 医生看着他们,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对老夫妻,先是一愣。 随后两人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不久后,急诊室前,回荡起,撕心裂肺,尖锐刺骨的哭声…… 第137章 鬼子?甲等厉鬼?国家家恨,不能忘,不能忘 抢救室外。 林弦和金陵城多年以前的那位黄包车夫,同时沉默。 他们的耳边,回荡着,那尖厉的哭声。 是那对老夫妇的哭声。 老妪跪在地上,原本还算圆润的身子,此刻却佝偻成一团。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滴,滴,滴”的声音。像是某种医疗器械的声音。 那医疗器械,每“滴”一声,老妪的身体就跟着狠狠颤抖一下。 她最后一边哭着,一边栽倒在旁边的老翁怀里。 那老翁环抱着自己的老伴儿。 他从刚开始,就一直张着嘴。 露出一口不算白也不算整洁的牙齿。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从喉咙里,传出嘶哑的,不像人类的嚎叫! 医院的急诊部很大! 但那一对老夫妻的身影,这一刻,却很小,小到只有他们可以互相依偎! 林弦的额头暴起青筋,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他妈的!” 他的身后。 陈刚又开始呜咽。 而就在这时。 林弦冰冷的声音传来。 “告诉我……这一家三口,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可以信任我!” 陈刚擦了擦从自己眼角落下的红色的眼泪。 “我除了信任你,好像也别无他法了。” “老高,这些年来,为了清理这些杂碎,自己都快魂飞魄散了。” “而我自己……我就是个废物,是个没用的黄包车夫,当年扛不下他们的屠刀,死后这么多年,也没勇气变成厉鬼——我就算变成了厉鬼也没用,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陈刚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一家三口,按照明面上来讲。” “是死于交通事故。” “一辆拉着钢管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没注意红绿灯,在一个十字路口;货车和这一家三口的轿车相撞。” “这一家三口的轿车,被撞到了一旁的电线杆上……车身被撞瘪!一家三口无一生还。” “那个开货车的司机,也被碎掉的玻璃,划破了脖颈的动脉……” “这一家三口出车祸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从破碎的车窗里,飞出一个纸做的生日皇冠帽!今天或许是那个小男孩儿的生日!如果不是被厉鬼盯上,这一定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那对夫妇多年以后,会是两鬓斑白,相互依偎的恩爱夫妻,那男孩儿,多年以后,会是俊朗的帅小伙儿……” “可是一场车祸,直接死了四个人。” “如果真是天灾也就罢了。” “但我知道,这不是天灾。” “这是那帮鬼子作的恶。” “那群鬼子,是个小团伙……我盯了他们许多年。” “最开始有十二个。” “后来被城隍神,高祖兴,杀到现在,杀得还剩下六个。” “但这六个鬼子……越来越狡猾……也越来越强大了,他们越来越……” 陈刚的声音。 开始颤抖。 “越来越像活着的人了。” 林弦的瞳孔狠狠缩了一下。 厉鬼…… 也是分等级的。 就和阴曹地方的鬼差一样。 只是鬼差的官阶,主要以自身阴功,达成试炼或背后势力,来划分官阶。 而厉鬼。 以自身强弱……被“判官司”划分为五阶——丁,丙,乙,甲……以及“灾”! 最后一级的“灾”,也可以被称之为“天灾”或者“祸殃”! 这种级别的厉鬼,在人间,能引起可怕的灾祸——洪水,干旱,瘟疫,蝗灾,甚至是战争…… 不过几千年来,这种级别的厉鬼,少之又少。 大部分厉鬼。 都在“甲,乙,丙,丁”的范畴。 林弦之前,在姜姗姗家中,伏诛的那头厉鬼——赵亚林。 就是厉鬼中,级别最低的“丁”等厉鬼。 而厉鬼,害死的人越多,吃的魂魄越多,等阶也会越高……阴阳的界限,在他们身上会逐渐模糊,也会越像“活人”! 林弦的眼神阴翳的盯着陈刚。 “他们……有多像……“活人”?” 陈刚的身子还在颤抖。 “很像!” “他们甚至可以披上一层人皮,走在阳光下。” “我之前还敢距离他们近一些,几百米的距离也算安全。” “可现在,我只敢在距离他们一公里以外的范围内游荡。” “但我记得他们的气味。” “他们中的一个,那个叫冈村四郎的鬼子……他的味道,刻在我的魂魄里……” “因为就是他,欺辱了我的妻子,杀害了我的孩子,砍掉了我的头颅。” “这么多年,哪怕变成了孤魂野鬼,我也记得他身上那股恶臭的味道。” 林弦此刻的神色更加阴沉。 他的嘴角上挑,笑容狰狞。 “披着人皮,走在阳光下。” “至少也是乙等级往上的厉鬼了。” “他们这些年,害死的人,吃掉的魂魄,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陈刚笃定的点了点头。 “对……没错。” “尤其是今年,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陈刚的手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 手指指向抢救室。 “今天死的那孩子!还不到十岁。” “和我当年的被杀的女儿,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年纪。” “这群畜生,他们杀害孩童。” “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林弦,张了张嘴。 他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抬起手。 拍了拍陈刚的肩膀。 “这群鬼子,是想晋升成甲等厉鬼。” “绝对不能,让他们如愿!” “跟我走吧。” “我一定伏诛了他们!” “我会把他们撕成一片一片,之后扔到地狱里。” 陈刚止住了呜咽。 神情依旧悲恸,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林弦又转过头。 看了一眼,那对还瘫坐在地上,悲嚎痛哭的老夫妻。 他好不容易松开的手掌,又紧握成拳。 他此时就算想要缓解这对老夫妻的悲伤都做不到。 因为他们逝去的那三位亲人,连魂魄,都被厉鬼吞噬了。 杀(伏诛)了那群鬼子!!! 无论如何! 他必须杀了那群鬼子,让他们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而就在这时。 “噔,噔,噔”的声音传来。 林弦抬起头。 发现,穿着连衣长裙,脚踩高跟鞋的陈芷蕊,从楼上追了下来。 她秀眉微蹙,疑惑不解的看着林弦。 “你又发什么疯?” “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我发现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很神经质,在殡仪馆工作的入殓师都这样吗?” 林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甚至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胡说!” “我们殡仪馆的员工,性格都非常稳定。” “我们的客户,又不会说话,一个个的都安安静静,就往铁板床上那么一躺!” 陈芷蕊还是怀疑的看着林弦。 “高婆婆已经醒了,你要不要上去看一眼?” 林弦一愣。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身后。 好不容易身体不再颤抖的陈刚,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高婆婆?” “城隍神,高祖兴的妹妹……高绍兰?” “那群鬼子,对高祖兴,恨之入骨啊!” “要不是因为上一次,高祖兴,献祭自身头颅,化作斩鬼大刀,把那群鬼子杀怕了,那群鬼子早就杀进城隍庙了。” “此地不在城隍庙的庇佑范围内。” “要是被那群鬼子知道,高祖兴的妹妹,在这地方。” 林弦猛地回头。 他瞪着陈刚。 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随后他扭头就往楼上走。 速度之快,让一旁的陈芷蕊,都没反应过来。 等陈芷蕊反应过来后。 林弦已经走上了楼梯。 陈芷蕊连忙追了上去。 “你走这么急干嘛?” “高婆婆在病床上躺着呢。” “她又不可能飞走。” 陈芷蕊对林弦的“一惊一乍”属实有点无语。 她不理解,白乔楠和陶星璨……之前到底是怎么和林弦约会的? 等陈芷蕊,气喘吁吁的,跑回高婆婆所在的病房的时候。 林弦已经站在高婆婆的病房大门口了。 高婆婆此时躺坐在病床上,后背依靠着病床的被子和枕头。 王志恒,正蹲在床头,向着高绍兰,一边忏悔一边哭诉。 他向高绍兰道歉。 说自己终于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他对不起眼前的老人。 更对不起小时候的自己。 他变成了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满身铜臭,没有良心的黑心商人,他小时候的愿望,不是这样的……他最初的时候,是想开一家糕点店,里面贩卖高婆婆做的糕点。吃了糕点的人,都满脸笑容…… 高绍兰,半躺在病床上。 用满是皱纹和青筋鼓起的手,拍了拍高祖兴的头。 “没事的,没事的……” “你上初中之后,我们其实就没怎么见过了。” “你跟阿婆说这些,阿婆就开心啊。” “你在阿婆眼里,就是个孩子,阿婆一直喜欢孩子……但是阿婆不能生育……” 蹲在地上的王志恒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你遭过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您怎么从来不说呢!” “这么多年……您多苦啊!” “多苦啊!” 高绍兰还是笑着,她摇了摇头。 “回忆的时候确实苦。” “但扭过头来,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花,看看草,就觉得没那么苦了。” “这世界真好,现在我都没想死。这世界红红火火的,会想死吗,没想的。没得吃的慢慢来,吃野东西也要留住这条命来看。” 病床上的老妪虽然这么说着。 但却又不禁抬手掩面……用老迈的手掌,遮住自己的脸。 她似乎在小声抽泣。 嘴里念叨着,让人听不清的乡音。 那乡音的曲调委婉,像是某种童谣小调。 林弦的身后,多年前的金陵城,黄包车夫,轻声开口。 “她在唱歌呢!” “唱得是金陵多年前的小调……”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出门人笑我也笑,回家人笑我忧愁。人进大门呵呵笑,我进大门眼泪流。你讲你难我没信,我讲我难才是真。你难你有平屋住,我难住在苦瓜棚……” 林弦默默注视着病床上的老妪,神情悲凉。 这是国仇家恨……不能只是不理性的发泄,不能只是一时兴起的怜悯……要记住,不能忘记,不能忘记! 第138章 升官,必须升官;穷逼鬼差也有氪金改名的一天! 病床上。 床榻上的高绍兰,没有撕心裂肺的哭诉,只是用手掩着面。她背负心口巨壑褴褛前行多年,直到今日,才将那些苦楚,略微倾诉。 房间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而就在这时。 林弦的身后,又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放心,医院之外,暂时没有厉鬼行踪。” 林弦侧过头。 看见魏若来正站在病房外的长廊里。 魏若来并没有留在城隍庙。 而是一直跟着林弦。 只是因为怕暴露了林弦的鬼差身份,所以一直和林弦保持着距离。 林弦刚刚和陈刚说话的时候。 他也在远处听着。 林弦望着魏若来,点了点头。 但魏若来却依旧皱着眉头。 “乙等,接近甲等的厉鬼……” “而且还有六头。” “你要怎么处理?” “光靠你手里的“步枪”和一把“刺刀”,可能一头乙等厉鬼,都对付不了。” “他们穷凶极恶,生前杀人如麻,死后“凶鬼”再变“厉鬼”!” “寻常鬼差,碰见了他们,可能都要变成这群鬼子的“食粮”!” 一旁的陈刚,错愕的看了魏若来一眼,他又扭头看了看林弦,大概猜测出这一人一鬼的关系。 林弦的神色凝重。 “嗯……魏老爷子,说得有道理。” “我现在肯定对付不了这群鬼子。” “想要伏诛这群畜生,只有两条路。” “要么,去地府“摇人”!” “要么……我,升官。” “可仔细想想。” “地府,“摇人”这条路,估计是走不通的!” “曹老鬼说,我在地府,有不少拥垒!” “但这些拥垒,在地府,只是寻常孤鬼。除非我能从地府,拉来上千个,“兵灾鬼”或者“鬼工人”,拉起一支能作战的队伍。否则,只是让几个鬼魂“还阳”,没有意义。徒增牺牲。” “所以能且只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我,要升官。” 魏若来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要把自己的官阶,升至七阶?” 林弦摇了摇头。 “不,七阶也不够。” “能升几阶,升几阶!” “有一个好消息,我其实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林弦此时掉头,走出病房,走到医院走廊的窗边。 陈芷蕊这次没有怀疑。 他以为林弦是和她一样,心中悲恸,到窗边,转换一下心情。 她不知道,林弦是走到了魏若来身边。 《鬼吏书》,此刻漂浮在林弦的身边。 “魏老爷子!” “你猜,我现在手里,有多少阴功?” 魏若来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魏若来一直陪伴在林弦的身边。 林弦的《鬼吏书》,他见过很多次。 《鬼吏书》的第一页,就记载着,林弦积攒的阴德。 他记得,上次看见林弦的《鬼吏书》第一页时,上面记载的林弦积攒的阴德,足有十二万多…… 魏若来望着林弦,说出了一个他觉得比较靠谱的回答。 “十八万?” 林弦打开自己《鬼吏书》的第一页,把那一页,展示在魏若来的眼前。 魏若来倒吸一口冷气。 “四十二万八千六百四十七……这个数字……还在增加!?”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阴德)!” “这地府的阴德,可比人世里的金钱,难挣得多。” “我记得曹老鬼说过。” “他们野鬼村的孤魂野鬼,在阴曹地府,一年打零工,外加人世的亲人烧纸,能积攒下来的阴德,不过几百……” “那些鬼工人的悬赏,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你……这么多的阴功……” 可就在这时。 魏若来看见,林弦的嘴角微翘,露出笑容。他抬起手指,指了指脚下。 “这得多谢。” “地府阴曹,诸位亲友同胞,工农兄弟的支持。” “不得不说。” “当“明星”……来钱(阴德)就是快啊!” “怪不得,在人世。” “那么多的小年轻,挣破脑袋,都想当“明星”!” “真没想到,我这种在殡仪馆的打工人,也有一天,能和“明星”这两个字沾上边。虽然我这个“小明星”的粉丝,只限定在阴曹地府。” “但这也足够了。” “四十多万的阴德。” “足够我升官之后,买下,等级高的,杀伤力大的,足以诛杀乙等厉鬼的“宝器”,“宝符”或是“术式”!” “他娘的!”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老子这个穷逼,竟然也能“氪金”改命了。” 林弦的看着窗户,咧嘴狞笑。 他此时的笑容无比狰狞。 看上去,他此时的模样,反倒更像一头狰狞的厉鬼。 魏若来此时也有感慨的叹了口气。 “你小子,果然了不起!” 但林弦却摇了摇头。 “不是我了不起!” “是地下的我的同胞亲友,我的客户们了不起。” “你把“客户”们放在心上,“客户”们,就会将你高高举起!” 魏若来深吸一口气。 “你打算何时“升官”!” 林弦转过身,看向病房里的,恢复了一些情绪,缓缓躺下的老妪。 “能快,就尽量快。” “最好,就在今晚!” 魏若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 病房里,病床上的老妪,似乎有些累了,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负责看床的护士也在这时走了进来。 她冲着众人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时间太晚了。” “病人毕竟年纪大了,不易情绪激动,需要休息。” “留一个人陪护,其他的人都散了吧。” 蹲在床头的王志恒,立刻举起手。 “我!我来陪护。” “我是金陵本地人,对这里熟悉。” 王志恒一边说着。 一边眼神近乎哀求的看着林弦和陈芷蕊。 像是在乞求他俩。 同意让他留守在这间病房…… 林弦和陈芷蕊对视了一眼。 陈芷蕊皱着眉头退后,她望着林弦,那意思是让林弦做决定。 林弦走到王志恒身边,抬手放在王志恒的肩膀上,用力掐了掐王志恒的肩膀。 “行!我信任你。” “我把我的电话给你。” “记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给我打电话。” “我离你不会太远。” 王志恒被林弦盯得毛骨悚然。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明……明白了。” “记者同志,我真的是诚心悔过。” 林弦此时却摇了摇头。 “纠正你一件事……我不是记者,我的工作是给死人化妆的入殓师。” 王志恒的身体一僵。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林弦已经扭头离去。 跟着他一起离开医院的还有陈芷蕊,和四个扛着摄影机的彪形大汉。 病房里,只有一脸怔愣的王志恒,站在原地。 “入殓师?谁家入殓师身后,跟着四个摄影大哥啊!” “我懂了……这是对我的警告。” “他是想告诉我,我要是对高婆婆不好,我再见他时,就是一具尸体,他会像入殓师一样,给我化妆……” 王志恒,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 而除了王志恒外。 留在此地的,还有鬼魂,魏若来。 陈刚,之前说的话有道理。 那群厉鬼,一旦知晓高祖兴的妹妹,离开了城隍庇护的范围。 肯定不会放过高绍兰。 王志恒一个,可挡不住那群厉鬼。 只是鬼魂的魏若来,估计也挡不住,但假如最糟糕的情况真的发生。 魏若来至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当然,林弦也不会让魏若来涉嫌……他也不会离这家医院太远…… 他要交流学习的那家殡仪馆,和这家,宁江医院,就隔着两条街,殡仪馆的名称为,西泉殡仪馆,坐落在金陵市,宁江区。 这个布局也算精巧。 医院没抢救过来的病患,可以直接送去殡仪馆。 西泉殡仪馆的灵车司机的工作,可太好做了。 不过西泉殡仪馆,不提供住宿,所以林弦给自己订了酒店! 酒店位置,在西泉殡仪馆和宁江医院的中间——名为大全宾馆。 这样一来,那群鬼子,如果真的来了医院,林弦能够立即察觉。 大全宾馆,毗邻医院和殡仪馆,并且建在一处十字路口旁——风水极差,招阴引怨。 但这种风水不好的宾馆,却是林弦眼里,绝佳的,完成“鬼差升阶试炼”的宝地! 林弦此时已经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 他和陈芷蕊打了声招呼。 “我就不上车了。” “我订的宾馆,就在附近,我自己走着去就行。” 陈芷蕊看着林弦,点了点头。 “也行,我们律所订的宾馆,距离医院也不算太远,有事电话沟通。” 接着陈芷蕊又扭头看向身后的跟拍摄像。 “你们呢!住宿怎么解决,跟我走,还是跟林弦走。” 此刻,李虎没有一点点迟疑,直接往前迈了一步。 “当然是跟你走!” “林弦订的宾馆,我看见了,六十块一晚,就在殡仪馆旁边!” “我不能再挨着他了!” 陈芷蕊无奈的笑笑。 带着以李虎为首的四个跟拍摄像,上了面包车。 林弦在医院大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在那辆商务面包车远去之后。 林弦才转过头,看着一直漂浮在自己身边的《鬼吏书》! 《鬼吏书》此刻翻开到一页。 上面写着:【八品鬼差升至七品鬼差试炼:调和生死,名垂阴阳——仪式:将滞留在阳间的死者驱赶到阴间,将误入阴府的生者护送回阳间,直到自身的名号和司职获得一部分阴阳两界居民的认可。】 【注:由于时代变革,阴差名号,已极难在阳间流传,故,自上一甲子,巳丑年,八品鬼差升至七品鬼差试炼缩减,省去,鬼差名号,在阳间流传这一要求!鬼差名号,只需阴间百姓认可……】 林弦看着身边的《鬼吏书》眯缝起双眼。 “很好,平时的勤勤恳恳都是有用的,这份试炼,还没开始,试炼要求,我就已经达成了一大半儿……这么多年,我送去地府的鬼魂,怎么也有几百个了,按照曹老鬼说的,我在阴曹地府,现在大小也算一个明星!” “我想要晋升七品阴官,需要做的,就是找到误入阴府的生者……天杀的,什么样的倒霉蛋,活得好好的,魂魄会离体,踏上黄泉路,勿入阴曹地府啊!” “如果仅仅是勿入阴曹地府还好说……就怕离体的魂魄,在哪块儿阴气重的地方飘着,再被那群鬼子给盯上……那可就彻底完犊子了!你们这群该死的鬼子,还要祸害这座古城多少年呢?” 第139章 披着人皮的厉鬼出现啦!同胞们,快跑! 林弦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鬼吏书,他抬起食指,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鬼吏书》的那张书页。 “开启,八品鬼差升至七品鬼差试炼:调和生死,名垂阴阳!” “开启试炼需要的两万点阴德……” “我现在就缴!” 很快,《鬼吏书》上,记载的林弦积攒的阴功,被扣除了两万点…… 与此同时,翻开的那页,上面的排列的字迹,有几行字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将滞留在阳间的死者驱赶到阴间”以及“取得部分阴间居民的认可”这两行字的颜色,被瞬间标红! 这代表,这两项试炼条件,林弦已经达成。 他目前,还没有达成的试炼条件,只剩一条——“将勿入阴府的生者送回阳间”——阴府的范围,包括连接阴阳两界的黄泉路。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我需要,用“通幽”,在今晚去一趟阴曹地府?” 林弦在医院大门口,一边念叨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柴盒。 火柴盒里装着几缕黑灰。 但随着林弦打了个响指,在林弦的目光里,那火柴盒,变成了一款“纸手机”! 他拿着纸手机,操作了一番。 可很快,林弦的面色变了。 因为纸手机上的屏幕显示一行小字! “曹老鬼:“大人,勿来冥府!今日,所有勿入地府的生者魂魄,皆被强行扣押在鬼门关,此事反常,必有鬼官从中作梗……””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他娘的,幸好决定通幽之前,问了一声曹老鬼!” “阴曹地府的这群狗鬼官,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要是毫无准备的去了阴曹地府鬼门关,肯定被你们算计死。你们这些狗鬼官,一个比一个心肠恶毒。” 林弦一边感慨,一边眯缝起双眼。 “阴曹地府,不能去……这项试炼的最后一项,唯一能让我有操作空间的,就只有生死间隙之地——也就是黄泉路。” “我需要找到,不小心,踏上黄泉路的生人,把“他们”从黄泉路上,给拽出来。” “这附近,阴气最浓郁之地……” 林弦抬头眺望,望向了医院的西侧! 那里也是自己订的,大全宾馆的所在地。 林弦没有犹豫,立刻动身。 十分钟不到。 林弦就已经,站在了大全宾馆门口前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的西边是殡仪馆,东边是宁江医院,北边是一家老人院,东边则是一连串的丧葬用片专卖店,旁边则是挂着“大全宾馆”四个字的四层宾馆…… 那条十字路口的阴气,在夜晚,都快要凝实了。不到凌晨十二点,十字路口上,就已经飘起一层淡淡的薄雾…… 鬼魂在十字路口上,来回穿行。 有的从医院走出来,自己走向殡仪馆。 有的从老人院走出来,也走向殡仪馆。 有的则从殡仪馆走出来,走向丧葬用品一条街…… 鬼魂们,摩肩接踵,像是在逛大集一样。 林弦尝试着,把手搭在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鬼魂的肩膀上。 结果那个鬼魂,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弹开了。 他不可思议的,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肩膀。 “被碰到了……” “这个诡异的触感!类似于活人的触感?” “披着人皮的厉鬼出现了,兄弟姊妹,同胞亲友们,快逃啊!” 随着那干瘦中年男子鬼魂的一声嚎叫。 十字路口上的其他鬼魂,也都开始尖叫。 不多时,十字路口上,回响着各种鬼魂的尖叫声…… 他们一边尖叫,一边顿作鸟兽散…… 不一会儿就全没影了。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至……至于吗?” 但很快,他的脸上,表情又变得阴沉。 “金陵的亡魂们,也知道,城中有厉鬼横行吗?那负责镇守金陵此地的阴阳的鬼差,到底在做什么?” 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眼前,一个鬼魂都没了。 不过林弦并不急迫……因为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身后——自己今晚预定的居所,大全宾馆里,还有鬼魂存在。 自己可以先办理入住,再找宾馆里的魂魄,打听消息。 林弦把手插在裤兜里。 他抬头端详着眼前的宾馆。 宾馆的造型像是上世纪的筒子楼。 只是外面,粉刷了一层白色的新漆,只是那新漆刷成的新墙皮,也有好几块剥落,露出筒子楼墙体的红砖头。 林弦在宾馆外,审视了宾馆两眼,赞叹的点了点头。 “真不错啊!” “这宾馆里,鬼魂居住的数量,比活人还要多。” “把宾馆开在这里的老板,真是个天才。” “谁能分得清,这间宾馆,到底是开给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林弦一边感慨,一边推开了宾馆的大门。 宾馆的前台,立着一张像是从二手旧货市场,淘来的深褐色柜台。 柜台后,一个跛脚的中年女人,听到推门声,立刻从柜台后面的一张单人折叠床上爬了起来。 那名跛脚女人,头发乱糟糟的,左半边脸上,有一道从额头贯穿左眼,一直到颧骨位置的疤痕。她的左眼睁着,但瞳孔涣散,这只眼瞳,应该是瞎的。 不过她的右眼还算正常。 她看着林悠,声音嘶哑。 “住店?” “预定了吗?” “身份证……” 林弦没有过多言语。 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直接递给眼前的中年女人。 他看见,柜台后,一头年轻男子的鬼魂,正蹲在中年女人的单人床边。 那名模样像年轻男子的亡魂,身上弥散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这是超过七天,并且多年来,一直不肯踏上黄泉路的鬼魂,特有的气息。 那名年轻男子的亡魂,看看中年女人,又看看单人折叠床,无奈的叹了口气。 “梦娟啊!咱该换张床了。” “都怪我……那天下雨,还要开车送货,你因为不放心,非要陪着我。” “结果货车和沙场的泥头车,迎面相撞,我一命呜呼,你满身疮痍……这么多年了,你的腰还是每晚都很疼吧!”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提醒你……别太节俭,换一张软点的床呢。” “过几天又要到梅雨季节,你怕是又要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 而就在那名男子亡魂,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 跛脚女子,已经登记好了林弦的信息。 把身份证,还有一张房卡,递给林弦。 接过身份证的林弦,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盯着那支折叠床。 “老板娘,换张床吧!” “这床对腰不好,睡久了,到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跛脚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弦已经扭头,走上了电梯。 这栋宾馆的电梯老旧,逼仄。 里面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发霉味儿。 电梯一路抵达四楼。 林弦走过狭窄的走廊,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六十块一晚的房间。 房间的地板老旧,但墙皮还算干净,东北方向,有一扇小窗,可以看见坐落在宾馆,东北方向的医院。 林弦此时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对这间房,还算满意,毕竟六十块一晚,要什么自行车。 而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来。 是黄包车夫,陈刚的声音。 “您打算怎么对付那群鬼子?” 林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亡魂。 陈刚从医院开始,就一直跟在林弦的身后。 他记得这个鬼差,对他的承诺——把那群鬼子,畜生,送去地狱。 林弦抬手拍了拍陈刚的肩膀。 “我在医院和魏若来的对话,你应该听到了。” “我目前,还不是那群鬼子的对手。” “我得先升官!” “升了官,才有对抗那群鬼子的能力。” 陈刚表情,越加复杂。 “可那得多久啊?” “升官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 “那群鬼子害人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也逐渐扩大。” “已经不止是局限在乌衣巷附近了。” “我观测过,他们近期的活动轨迹……他们的活动或者说害人范围。在向“定武门”的方向移动,那个方向有医院,还有小学……小学里的学生,每天乘坐校车上下学,如果他们袭击了校车……” 陈刚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 “那群丧尽天良的畜生,什么肮脏龌龊事,都能干得出来啊!” “你知道他们当年在金陵城,杀害了多少孩子吗?” 陈刚的神情激动。 林弦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头鬼魂的脑袋,穿过房门,鬼头鬼脑的往屋里张望。 林弦立刻站起身。 他的眼神阴翳的盯着那头鬼魂。 这头鬼魂,正是刚刚在楼下,守在单人折叠床旁边的那个模样年轻的男子亡魂。 在注意到林弦的眼神后。 那男子亡魂,立刻咧嘴笑了笑。 “您果然能看见我……” “您跟我老婆说的那些话,不是巧合才说出口的。” “您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我叫杜大全,是个货车司机,十年前就死了,死于车祸。我老婆被我连累,脚跛了,脸毁容了,还有一只眼睛也瞎了。” “我对不起她……也放不下她。”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守在她身边。” “看着她起早贪黑的干活,出摊,又和人合资,盘下这栋废弃的老房子,把“它”改造成这栋老宾馆,生意虽然不咋好,但多少旱涝保收,比出摊要强……” 而就在这时,杜大全,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磨叽的坏毛病,又犯了。” “跟您说这些做什么?” “我找您,主要是想要请您帮我个忙!” 林弦微微皱眉。 “什么忙?” 杜大全抬手,在林弦的面前比比划划。 “我开货车的时候。” “曾经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是我老婆。” “这件事,我老婆不知道……我老婆是个顶好的女人,就是有点迷信,她之前觉着,买保险,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她害怕,我买完了保险,下次出车的时候,保不准,哪一天,就真的出事儿了。” “也不知道,是否真是天命……我还真就死在了出车的时候。” “不过我死不要紧。这保险单,得让我老婆知道,能赔偿不少钱给我老婆,至少能让她活得好一点儿。” “那张保险单,我就把它夹在,我家书柜里,那本《摩托车维修技术》的中间。” “这女人……我的那些老书,她都小心的存放了起来,但就是不肯翻一番。” 林弦看着杜大全。 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通知她的……但是……大哥,我也想请你帮我个忙。” 杜大全,喜笑颜开。 “什么忙?您说话。” 林弦眯缝起双眼。 “你知道……这附近,可有飘泊着的,活人魂魄——既,阳魂!” 杜大全愣了一下。 但他看着林弦的眼神,犹豫着还是低声开口。 “能问一声,您询问这件事的目的是……” 林弦抓了抓头发。 “我是鬼差,但不是金陵当地的鬼差。” “我有工作在身。” “刚刚,我在大全宾馆前的十字路口,想找那些亡魂,打探消息……我刚伸手,话都没说完,他们就跑没影了。” 杜大全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您是鬼差啊!” “我还以为您是一位,修了阴阳眼的道士。” “此事……说来心酸。” “世人都知晓我金陵城,曾造劫难,却不知这劫难,在我们死人圈儿,从当年,绵延至今……” “当年的那群鬼子,没清除干净,现在还在害人,不光害人,还猎杀亡魂。” “十字路口上的那群鬼魂,怕是没认出您的鬼差身份,只把你当做披了人皮的厉鬼。” 林弦的眉头紧蹙。 “这件事,我有听闻……” “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原来你们也都知晓!“ “负责镇守金陵的鬼差,还真是……装都不装一点儿啊!” “那你们平时,怎么走黄泉路?” 杜大全表情酸涩的笑了笑。 “我已经错过了走黄泉路的时间了!” “但殡仪馆和医院的亡魂,都是鬼魂们,凑在一起,找一个统一的时间,一起走。” “免得分散落单,被厉鬼盯上。” “想要去阴曹地府的,小心着些,忍一忍,忍几天,其实也就没事儿了,但是超过了七天,没去阴曹地府的鬼魂,就只能担惊受怕了……就跟当年金陵城里的百姓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鬼子,命(魂)就没了!” “金陵的鬼差……根本没见着过!或许是因为江南自古繁华,负责镇守金陵的鬼差,也不差“超度普通亡魂”这一点功绩。” “至于您提到的“生魂”我倒是见到过几次。” “都是从宁江医院里飘出来的……都是在医院病房里,命悬一线的病人,医院里的医生,能把他们救回来,他们的魂魄,大概率,也就飘了回去!救不回来……那魂魄就飘着,奔赴黄泉。” “这类“生魂”是那群鬼子最爱的“猎物”,我听说,好些个,本来可以救回来的病人的“生魂”魂魄被那些鬼子,猎杀,本来有希望抢救回来的病人,最后也都脑死亡了。” “这群鬼子,做了多少孽哦。” 杜大全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林弦的表情阴沉。 而杜大全,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 他抬手一指。大全宾馆的后侧。 “在我家宾馆的东边和宁江医院毗邻的地方,有一条小巷,每晚两点,都会有鬼魂齐聚,一起走黄泉路……阴气重的时候,也会吸引一些医院的“生魂”靠近。” “您要是真想找“生魂”估计,只能去那里了。” “斗胆问一句,您找生魂,做什么!” 林弦从自己阴翳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为了让自己升官,也为了让这些生魂,手术顺利,健健康康……” 第140章 拽出黄泉路;你活着,你也给我活着 杜大全怔愣的望着林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林弦已经站起身,往屋外走。 杜大全和黄包车夫,陈刚,立刻跟上。 杜大全在林弦的身后呼喊。 “鬼差大人……您这是要去干什么,你刚入住这间房。” 林弦没有回头。 他已经乘坐电梯,来到了一楼的柜台前。 坐在折叠床上的独眼跛脚中年女人,错愕的看着林弦。 “顾客,有什么事情?” 林弦对那个独眼跛脚的女人笑了一下。 “姐姐!” “我是个背包客,我是骑摩托车,来的金陵。” “但路上,我的摩托车坏了。” “您能帮帮忙吗?”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 “我帮你找一找修理铺子的电话。” 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把手拍在柜台的桌子上。 “修理铺不行。” “修理铺,太贵了,我想自己修好我的摩托车。” “但我手艺不精,姐姐,你家有书吗……《摩托车维修技术》这本书就行。” 柜台后的中年女人,尴尬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丈夫,之前还真的自学过修理摩托车,你说的这本书,我还真的在家里看见过,不过你拿手机查一下不行吗?” 林弦淡漠的举起自己的手机。 那手机的屏幕上,裂纹如同雪花纹理,碎的不能再碎了。 “看不了……一丁点都看不了。” “背包客,真的穷啊!” “姐姐帮个忙吧!一看您就是个好心肠。” 那中年女人抬起手,摩挲了几下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你……你竟然不怕我,觉得我是个好心肠?” “书在我家里,我白天回家,明晚来值夜班的时候,把那本书,拿给你。” 林弦微微颔首。 向着柜台后的女人,道了声谢。 林弦身后。 杜大全则走到那中年女人身边,一只手抬起,轻轻摩挲女人脸上狰狞的伤疤,一边低下头,掩面痛哭。 而与此同时。 林弦也不再犹豫。 扭头走向宾馆外。 陈刚,跟在林弦身后。 “今晚就能升官吗?”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运气好的话,可以……” 大全宾馆后身。 是一条阴森森的小巷。 小巷的巷子口。 堆放着一堆黑色的垃圾袋,上面有苍蝇萦绕,那是从大全宾馆,清理出的垃圾。 林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下午一点三十六分。 距离杜大全提到的凌晨两点,已经不远了。 不过这一次,为了不打草惊蛇。 林弦沉心静气,隐匿了自身全部的气息,身影也和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无论是人是鬼,都很难发现他——他不能轻易魂魄离体,鬼差的魂魄,魂力旺盛,不会分辨鬼魂,见到了自己的鬼差魂魄,更容易把自己认成厉鬼。 还不如现在,有个躯壳!能自动遮掩一部分气息。 陈刚,则缩着膀子,蹲在路边。 他不需要伪装。 像他这样的亡魂,金陵城里,所剩的已经不多了,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凌晨一点五十分左右。 小巷里,开始有鬼魂出没。 他们小心翼翼的,蹑手蹑脚的,来到小巷。他们凑在一起,连交谈都是小声的。 “听说,十字路口,刚刚有厉鬼出没……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我刚刚就在十字路口,不知道是谁嚎了一嗓子,大家就都跑了,我也跟着跑了。没人敢赌,从死后的第一天,就有死了五天的鬼魂,告诉我,要小心厉鬼。大家口口相传,但其实有的去了阴曹地府,都没见过厉鬼。” “没见过厉鬼,那是好事,见过的都死了……死的时间少的鬼魂,说的话你不信,那些滞留人间超过七天的亡魂说的话,你总该相信吧,我刚刚在路口,还看见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满身弹孔的鬼……” “那头鬼是……” “当年的死在鬼子手里的怨魂呗,真是苍天无眼。” “别说这些了,咱又什么都改变不了,快到两点了,今晚凑在这里的,都是打算今晚奔赴黄泉的!” “今晚就走吧!在人间,太不安生了,活着的时候,在病床上,每天怕死,结果没想到,死的这些天,每天仍旧担惊受怕……真不能理解,咱当年不是打赢了吗?咱这些鬼魂,怎么活得还像亡国奴似的。” 一阵阴风吹过。 小巷里的鬼魂,聚集得越来越多了。 他们早早就相约好了,要在今晚一起上路。 所以大家都很默契。 在鬼魂,聚集得足够多的时候。 小巷里,亮起一簇,只有鬼魂们,能看见的鬼火。 这是只有鬼魂聚集的足够多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属于幽冥世界的独特景象。 鬼火,照耀出一条,方向上通往西风,实际上,通向幽冥的道路。 那是黄泉之路。 鬼魂们,开始自发的踏上那条路径。 他们有的走的坦荡。 有的走的踟蹰。 还有的犹犹豫豫,像是不敢踏上那条路径。 但就在这时。 黄泉之路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下去……快下去……” “谁家的小孩儿,谁让你上来的。” “你和我们不一样!” …… 那条通幽的黄泉路上。 此刻站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魂魄,明显和其他鬼魂不同,他的魂魄,带着一股别样的生机,眼瞳的部位,也不是两个黑黢黢的空洞,而是长着眼瞳。 他的手里,还掐着一张纸。 纸张上写着…… “勇气扭蛋机: 游戏规则: 印章获取: 1.配合医务人员进行腰穿、骨穿、p置管、输液港可获得5个印章。 2.进行 p 维护、输液港维护、留置针可获得1个印章。 3.进行病房消毒该房间所有小朋友可获得1个印章。 奖项设置 1.集齐5个印章可兑换1枚勇士币抽取扭蛋1个 2. 也可用相应的勇士币兑换礼物。 活动对象:病区血液病小朋友。 注:本活动解释权归病区所有。” 发现那个小男孩儿后,黄泉路上的鬼魂们,忽然慌了。 他们想把那个小男孩儿从黄泉路上推下去。 但是黄泉路,只有前后,没有左右。 路径两侧,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壁。 黄泉路上的鬼魂,又不敢回头,一旦回头,黄泉路,定会断绝。 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这条黄泉路上,穿着病号服的孩子,不止一个。 黄泉路上,鬼魂们,开始叹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孽啊!” “带着他们去了阴曹地府,还能回头吗?” “怎么飘到这儿来的,傻孩子。” …… 可就在这时。 一道鬼魅的身影,忽然闪身,出现在黄泉路的旁边。 那道身影,霸气的把手伸进黄泉路里。 抓住一个病号服小孩儿的衣领,就把他拽了出来。 接着他又抬手,去抓另一个。 “你给我活着,你也给我活着……不能死,有老子在这儿,你们都他娘的不能死……” 第141章 这辈子没被骂的这么脏过;地府是个好地方? 大全宾馆后那条幽暗的小巷里……黄泉路上的亡魂们,都吃惊的看着忽然出现的那个人影。 有鬼怔愣在原地。 有鬼惊叫。 也有鬼大声呼喝。 “那道身影是谁?” “厉鬼啊,披着人皮的厉鬼,又跑来吃魂魄啦!” “快,快跑啊!把那些生魂,往黄泉路的前面推,哪怕去了阴曹地府也比被这群鬼子抓了强。” “不,不对啊……那鬼子……不,那身影好像不是鬼子。他也没有吞吃那些生魂啊……” “他到底谁啊,想干嘛啊?” 而就在这时。 那强势闯入黄泉路队伍的身影,也爆发嘶吼。 “不帮忙,也别添乱。” “看仔细咯,老子是鬼子吗?”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没被骂的这么脏过。” “老子是鬼差。” “生人鬼差。” 黄泉路上。 那些簇拥着,排着队,往前行进的亡魂们。 一个个的恍然大悟。 “鬼差?” “卧槽,真是鬼差……这么长时间,可算见着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快点帮帮忙,把混入黄泉路队伍里的那些傻孩子,给推出去……这群傻孩子,我们不能回头,你们能回头啊……好好的一条命,怎么能不珍惜。” …… 而那道,在黄泉路里,横冲直撞的,甚至有些暴力的身影,表情却越发凝重。 林弦此时,又把一个生魂,从黄泉路里拽了出去。 那是一个身材有些肥胖,但秃头的,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儿的鬼魂。 这是林弦从这条黄泉路上,拽出来的,第六个生魂。 而误入这条黄泉路的生魂。 林弦刚刚查过……一共八个。 林弦之前还没有看清,但他现在看清楚了……这八具生魂,都是孩子。 都他娘的是穿着病号服的孩子。 是巧合吗? 还是有人,或者“鬼”,故意制造了这一切。 可就在林弦即将把第九个生魂,拽出黄泉路的时候。 刚刚被林弦拽出黄泉路的孩童的“生魂”,竟然又步履蹒跚的,往黄泉路里走…… 这一幕,让林弦一愣。 黄泉路上的亡魂,也纷纷面露错愕。 不少黄泉路上的鬼魂,纷纷停下脚步……来阻止那些“生魂”继续走向幽冥。 “你们这群死小孩儿干嘛?” “这是死路,生人禁行。” “疯了,疯了……你们这群小屁孩儿真是疯了,好好的一条命不珍惜,竟然自己往黄泉路里跳,知道老子当时躺在病床上,有多想,再多活几天吗?” …… 可就在这时。 那些往黄泉路里冲,却被亡魂们阻拦的“生魂”们,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让我走啊!我不想活了,我得的病是骨肿瘤,医生要锯掉我的腿……我不要当瘸子……医院里的医生,都不说真话,他会告诉我们要吊生理食盐水,但不会告诉我们,那些是高浓度的化疗药水,副作用是失去食欲,恶心呕吐,逐渐脱发。刚长出来的绒毛,也会掉得满枕头都是。我还要配合手术,医生说要将我的腿锯开,取出骨头去除肿瘤再放回去……我不要……我的腿要没了……我要去阴曹地府,我要转世投胎,我下辈子要当个健康的人。” “别拦着我啊,你们看看我,我的袖子是空的,我的左臂已经被截掉了,爸爸妈妈骗我说只是一个小手术,结果我被推出来之后,我的手就没了!他们后来还骗我,骗我要积极治疗,积极治疗,就能回到学校去……可我知道他们骗我,我得了这个病,我再也回不了学校了,我好疼啊,我每天晚上都好疼啊……我要是游戏里的人就好了——游戏里人有很多命,输了重来就好了,不像我自己。” “我是白血病啊!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他们这些年,挣的钱,全都花费在我身上了……我不能再耗下去了,我得死了。让我死吧,我死了,我爸爸妈妈就能轻松一点……” …… 这一刻,林弦又把一个孩童的生魂,从黄泉路上,拽了出来。 他愤怒的回头。瞪着那些生魂。 “是谁,告诉的你们,这里有通往幽冥之路。” “又是谁,告诉的你们,这群小崽子,去了阴曹地府就能投胎的?” “阴曹地府,要真是那么美好的地方。” “大家都努力活着干什么,一起抹脖子得了。” “活着疼,死了就好过吗?你们这些“生魂”,因为生机还没有散尽,到了地府,是没办法投胎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要在那阴风怒号,不见日光的地方,悲惨过活,那就是你们想要的?” “你们被骗啦!” “被骗了!” 被林弦,从黄泉路上,拽出来的生魂们。 此时终于停住了脚步。 不再往黄泉路里冲锋。 而是茫然互相对视。 与此同时。 林弦已经把黄泉路的队伍中的最后一个生魂,给拽了出来。 被林弦拽出来的八个生魂。 此时整整齐齐的,站在林弦面前。 这是八个孩子,高矮胖瘦都有。 年龄各不相同……相同的地方是,他们都是光头,身上都穿着病号服! 林弦此刻一脸严肃的望着他们。 那八个孩童,脸上的表情,则惴惴不安。 他们是魂魄的状态。 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青年身上,透露出一股,让他们战栗的强大。 “说吧。”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这条小巷?知道这条小巷里有一条通幽的黄泉路。” “别说是你们自己发现的。” “你们刚刚对阴曹地府的叙述,肯定是有人故意灌输给你们的。” “他是谁?” “告诉我!!” 林弦阴沉着脸。 他现在的模样,倒是真的像一头厉鬼了。 那群生魂孩童,从惴惴不安,变成了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只有一个,年龄不大,也就十一二岁模样的女孩子,颤抖的抬起脑袋。 林弦记得这个女孩儿。 就是她,刚刚哭诉,自己得了骨肿瘤。 “是……是金老爷,跟我们说的。” 林弦眉头皱起。 “金老爷是谁?” 骨肿瘤女孩儿的旁边,另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儿抬起头。 “金老爷,是医院里的,一头亡魂。” “他每天晚上,都会出现。” “他出现的时候,拍拍我们的脑袋,我们身上的痛苦,就会少一点。” “他告诉我们,阴曹地府是个好地方,去了那里,就不这么痛苦了……她说,冥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人人死而平等。” “那是一个好地方。” 林弦的眼角抽搐了好几下。 阴曹地府是个好地方? 好小众的言语。 阴曹地府,要真是个好地方,就不会有那么多亡魂,争破了脑袋,求一个投胎的机会了。 这个金老爷……到底是谁? 而就在这时。 那个骨肿瘤女孩儿,再次幽幽的开口。 “骨肿瘤是长在骨骼或其附属组织的肿瘤,分为良性和恶性。良性的能根治,恶性的算是癌症的一种,扩散快,治愈难,死亡率高。” “它至今都没有确切的病因,发病率仅有百万分之三,相当于连抛二十二次硬币都是正面。我肯定不会被治好了,我肯定是会去阴曹地府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现在就去呢?” “万一,金老爷说的是真的呢?” “万一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真是个让人欢喜的好地方呢?” 骨肿瘤女孩儿,低下头,神色悲伤! 他们的对面。 林弦的神色复杂。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陈刚。 此时站了出来。 “把他们送回医院去吧。” “把他们送回自己的躯壳,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就能升官了。” “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了,你不是全能的神明,治不好他们的病。” 林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但我在把他们送回自己的躯壳之前,我想看一看,那个自称自己是金老爷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鬼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他眼神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些生魂。 “不论如何,今时今日,还不是你们的死期。” “回去!” “回去……”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骨肿瘤少女的手。 “走吧!” “我送你们……回去。” 那八个生魂。 不再叛逆。 他们低着头,顺从的跟着林弦,往医院的方向走。 陈刚则护在这群生魂的后面。 一个鬼差,和一大八小九个亡魂,一路无言的走向医院。 穿过医院的长廊。 他们走到儿童重症监护病房所在的楼层。 这些孩子的躯壳,都躺在这层楼的一间间病房内。 林弦带着他们,寻找自己躯壳所在的病房。 最先找到自己病房的是,那个胖嘟嘟的男孩…… 他胆怯的站在病房前。 又回头看了林弦一眼。 “鬼差大人,我今天不死的话,什么时候会死呢?你能告诉我吗?” 林弦咬着牙。 他给不了这个胖小子,他想要的答案。 他只能从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随后推了一下那个胖小子的后背。 “回去吧。” “你会长命百岁……” 小胖子,懂事的点了点头。 他的魂魄,穿过病房的大门,走向自己的躯壳…… 林弦站在病房的大门外,透过病房门的窗户。 清楚的看见。 那个小胖子,缓缓走向,他躺在病床上的躯壳……那躯壳,身上插满了管子。 一个留着短发的中年女人,此刻坐在小胖子的病床旁。 那女人低着头,抱着膀子,像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直接坐着,在病床前睡着了。 但女人的眼角,此时却有眼泪划过。 像是在梦里哭了。 而就在这时。 魂魄归躯的那个小胖子,此时睫毛颤抖,像是要把眼睛睁开。 但他太虚弱了,把眼皮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就在这时,他却抬起,因为打针太多,带有淤青的手,试图擦去那妇女脸上的泪水。 “妈妈,我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顶不住了!太难受,妈妈!” “对不起,妈妈!” 林弦不敢再看。 他拉着身后的生魂,继续往前走。 林弦驻留的第二间病房。 是肿瘤女孩的病房。 那名骨肿瘤女孩儿,此时在病房门口,犹犹豫豫,不愿往前。 “我的腿,就要没了……可我之前的心愿,是当个舞蹈家。我马上就,再也跳不了舞蹈了。” 可就在这时。骨肿瘤女孩儿的病房里,围绕着她的仪器,忽然响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和一个穿着烂旧的条纹衫的中年男人,从病床的旁边,立刻弹了起来。 那个中年妇女,一边按铃,一边扭头,连忙打开病房的房门。 她想呼喊医生。 呜咽声,却比喊声,更早的冲出嗓子。 她的眼泪开始决堤,身体随着眼泪的冲出,开始发抖,但为了不吵到别的病房,她还努力地捂住嘴,尽量不发出过分的声音。 还是那个面色疲劳,满眼血丝的中年男人,率先跑出了病房。 “医生……” “我们女儿!” “快来救救我们女儿。” 那中年男人,刚嘶喊了几声。 就也变成了泪人。 骨肿瘤的女孩儿,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她似乎第一次,看见这对中年男女,情绪如此失控的样子。 林弦此时轻轻拍了拍骨肿瘤女孩儿的后背。 “回去吧。” “如果你不锯腿,也能健康的话,他们一定愿意用自己的腿去换。” 骨肿瘤女孩儿哭嚎着,冲向病房的床榻。 围绕着她病床的仪器,在此时,也终于平稳。 林弦带着那些生魂。 继续往前…… 他第三次,停留的病房里,躺着一个独臂的孩子。 一对男女,坐在孩子躺着的病床边。 “医生说,虽然截肢了,但并没能阻止肿瘤转移……是我对不起他。没让他生的健康。孩子一定恨死我们了。” “恨我们没关系,甚至不认我们这两个爹妈也没关系,我就想让儿子活着……” …… 林弦越发的沉默。 当他把八个生魂,都送到各自的病房后。 林弦的身边。漂浮的《鬼吏书》上,翻开的那一页上,所有的字迹,全都变红。 这代表林弦,完成了八品升至七品的全部试炼。 他现在,已是七品鬼差。 可他并不兴奋,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凄凉。 陈刚站在他的身边,刚想和林弦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林弦猛地抬头。 他听见了。 从一旁的病房里,传出来的一个嘶哑的声音。 “乖乖,很痛苦吧!痛的都想死了吧?” “实话告诉你,你现在这样,还不如死呢,死了可比你现在快活多了!” “我告诉你一个好去处……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大家死而平等。” 第142章 留辫子的老鬼?大清早就亡了! 宁江医院,儿童重症病房所在的楼层。 林弦和陈刚,对视了一眼。 林弦靠近那间病房。 通过病房大门的窗户。 他看见,病房内。 一个身体佝偻的老迈男人的鬼魂——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长衫马褂,带着个西瓜帽,脑后面,还有一根很长的辫子!他半蹲在一张病床前。虽然他努力遮掩,但林弦还是看到,那鬼魂说话时,一条很长的舌头,从他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他满是褶皱和青筋的手掌,此时,正摩挲着,那病床上的,孩童的脑袋。 “疼吗?” “疼吧!” “可怜的孩子……何故在人间受这份罪。” “人间无留恋,人间不值得,不如去阴曹,不如去地府。” “你金老爷我……是最心疼你们这帮孩子的。” 林弦在病房门后,瞳孔猛地一缩。 “长舌鬼?” 陈刚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是长舌鬼?” “就是他蛊惑的那些孩童,放弃自己性命?他的目的是什么?” 林弦,瞪大了双眼,摇了摇头。 “长舌鬼,阴曹地府,划分出来的鬼魂的其中一种。” “生前擅长搬弄是非,并且因此造劫而死的亡魂。” “这类亡魂,在阴曹地府也不受待见,正常情况下,经阎罗审判,会被判入拔舌地狱。” “但他现在在干嘛?” “他在蛊惑那些孩童去死?” “本来就要去拔舌地狱的这个狗东西,现在如此行事……是想一十八层地狱,全都走一遭?” 林弦的表情逐渐狰狞。 不知为何,看见那头长舌鬼,他的心脏忽然疯狂跳动。 “不对劲……这长舌鬼,不对劲。” “而且看他身上的衣服和脑袋上的那根辫子……他死亡的时间,估计比陈刚你还要久。这王八蛋,是清朝时的余孽?在清朝时就已经死亡,并滞留在人间的鬼魂?那他在人世停留的时间,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不应当,按照正常规律,除非有强大执念,否则,亡魂在人间驻留时间越久,人性残留就越少,一旦没了生前的人性,鬼魂要么变成厉鬼,要么变成一辈子都要在人间流离的残念……” “但很明显,这两种情况,他都不是!” “得抓了他!” “问个明白。” “老陈,我的躯壳,你接一下。” 随后,还没等陈刚反应过来…… 林弦已经单手抬起掐诀。 鬼差术式——离魂! 魂魄离体!! 一瞬间。 林弦鬼差魂魄,就脱离了躯壳,冲进了他眼前的病房。 而病房里。 那本来,正用自己的粗糙手掌,摩挲着孩童脑门的那头亡魂。 骇然的转头。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根黑洞洞的枪管儿,已经怼进了他的嘴里…… 林弦手持步枪。 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 “同灾”子弹,直接射穿了那老鬼的后脑勺…… 这头,脑袋后面留着鞭子的鬼魂。 身体一僵。 随后,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而林弦则趁机抓住了他的辫子。 把他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狗东西!” “看你脑袋后面的辫子……你活着的时候,大清还存在是吧?” “怪不得一口一个,金老爷的自称!但我告诉你,大清早就没了……” “那么向往幽冥地府,你自己怎么不去……你自己不去也就罢了,你竟然蛊惑别人“去”……” “你在蛊惑那些患病的孩童去死?” “你凭什么让他们去死?” “他们医生还在极力救治他们,他们的父母还在苦苦支撑,他们自己虽然痛苦,但之前也都没放弃活着的希望。” “你这个狗东西,竟然让他们去死。” “你还自称什么金老爷。” “金老爷?” “大清都已经亡了多少年,还老爷?” “你大清朝,做了多少孽,犯了多少罪,自己忘了,以为别人也忘了?” 那个留着辫子的老鬼,此刻痛苦的嘶嚎。 他想要打滚儿。 但他的脑后被林弦给拽着。 他连打滚儿都做不到,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咒骂。 “你是谁?你敢动金老爷我……” “这气息……鬼差?” “你是鬼差?” “你他娘的是哪一路的鬼差?” “你他妈的不认识我?” “你竟然不认识我?” “你知道我什么身份吗?判官司里的鬼官,哪个不得给我几分面子?老子活着的时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是寻常百姓见到,都要跪在地上磕头的王爷!!!” “我要让你丢了头上乌纱,再进十八层地狱……” 可那老鬼的话音未落。 林弦的手里,又多了一柄刺刀。 他的膝盖压着那老鬼的身躯。 刺刀直接插入,那老鬼的后腰。 留着鞭子,像是清朝时,就死亡的老鬼。再次颤抖。 林弦阴恻恻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皇亲?王爷?好小众的称呼啊……” “醒醒吧,老鬼。” “你的大清早就他妈的亡了!” “说,你为什么要害这些孩子?” “你背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 “一直不曾露面的,负责镇守金陵当地阴阳的鬼差……这些年来,到底在干什么?他和当年的那群鬼子,到底有多少勾结?”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刺刀,从那老鬼的后腰拔了出来。 刺刀的锋刃,开始横亘在那老鬼的脖颈位置。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我必定让你魂飞魄散。” 而就在这时。 那留着辫子的老鬼。 忽然仰起头。 脖颈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 他张开嘴,向着林弦喷出一大团黑雾。 那黑雾奇臭无比。 林弦没来得及躲闪。 被黑雾笼罩了整个脑袋。那老鬼的鞭子,也从林弦的手里脱手了。 但他毕竟也修炼了“明魂之术”这么久。 魂魄已经和从前不一样……可不是面团捏的! 他很快抬手把黑雾驱散。 结果却看见。 那老鬼,竟然像壁虎断臂一样。 整个身躯留给了林弦。 而他的脑袋,却像是传说中的妖鬼“飞头蛮”一般,冲出了病房。 林弦提着枪,面色狰狞。 “大清朝的老鬼,你想逃?你逃得掉吗?你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你绝对已经害死了不知多少无辜孩童。” “大清余孽,狗畜生,你别想逃!” 第143章 把我的两百万还给我!真是人家太岁神? 林弦的魂魄,此刻一手提刀,一手扛枪。 表情愤怒的追了出去。 那留着辫子的老鬼,舍弃的魂魄身体,此刻在没了头颅后,也变成了一缕缕黑烟……那一缕缕黑烟没有消散。而是像有意识一般,也向着那头颅追去。 病房外的陈刚,都没反应过来。 就看见一团黑影和林弦的影子,一前一后,相互追逐,直接穿过了医院的墙壁,跳到了医院外的大街上。 自称“金老爷”的魂魄的脑袋。 移动速度极快。比林弦要快…… 但林弦的手里提着步枪。 他不时,就瞄准那脑袋,扣动扳机,来上一枪。 那漂浮着的“大清朝的脑袋”,不得不调整方向,以求躲过子弹。但“头颅”每一次调整方向,头颅飞遁的速度,都不得不变慢。 那颗“大清朝的头颅”终究是怕了,林弦刚刚把他后脑壳都打穿的“同灾”子弹,让他痛苦万分。 那是侵入骨髓的疼痛,现在都不曾消弭。 而林弦此时,也在那颗鬼魂脑袋的后面,玩儿命的追逐。 他一定要把那颗“脑袋”追上。 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孩子。 也是为了他自己。 看见那颗脑袋上的辫子,他就生气!!! 他想起自己曾经,躺在殡仪馆的员工宿舍的床榻上。刷到的营销号短视频…… 短视频里面讲…… 当年大清,向侵略者列强们,赔偿的各种烟价,商欠,军费,共两千一百万银元,一般人可能对这两千一百万银元没有什么概念,但粗略估计一下,这笔钱按照复利计算现在应该是两千七百九十四“兆”元,这个数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也很陌生,那就再简单点来说,如果按照全国,目前十几亿的人口来平均分这些钱,每个人都分到两百万! 两百万!!! 按照林弦目前一个月八千块左右的工资,要不吃不喝二十多年,才能攒到! 自己这么多年,累死累活。 而那群拿了赔款的洋鬼子,拥有着他们这些打工人,做梦都得不到的福利待遇——上四休三,每天下午三点下班,假期比自己的命都长…… 这种种不公平……不能说全部。但肯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大清的这帮腐朽贵族害得。 这还没算,因为这帮王八蛋,丢了多少领土,丧失了多少主权,死了多少人——但凡他们当年有点骨气呢?真真是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林弦自己都没想到。 能在当今社会。 遇到清朝的亡魂。 而这个亡魂,还在作恶,还在害人,而且害得还是孩子…… 不捉住这头老鬼,林弦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吃的苦! 林弦此时抬起手。 “砰,砰,砰”……三声! 连开三枪! 这一次,那以“头颅”飞遁的老鬼,终于没能躲过子弹。 他被其中一颗子弹,正好击中后脑勺。 那老鬼,哀嚎一声。 头颅掉在了地上。 追着头颅而来的黑烟。 也聚集起来,重新变幻成他的身躯。 他粗糙干瘪的手掌抬起。 抱着脑袋,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疯狂打滚儿。他的身体都在抽搐。 林弦扛着枪。 缓缓走到那老鬼的身边。 林弦手里的步枪举起。 对着那老鬼的脑门,“砰”的一声,又是一枪。 “这子弹,就是用来对付侵略者,和你们这些封建时代,剥削百姓的王八蛋的。” 林弦的眼瞳,此刻闪烁幽芒。 眼前的老鬼,中了三颗同灾子弹。 应该是没有力气。 再从自己手里逃遁了。 所以林弦不急不缓的蹲下身子。 他把自己的手,按在那老鬼的额头。 留着辫子的老鬼,抽搐的身躯,才逐渐平静。 “老鬼……” “我的手一旦拿开。” “刚刚那侵入骨髓的疼痛,将再次开始。” “你是选择继续跟我讲真话,还是继续受刑罚。” 那头老鬼,身体颤抖。 他张开嘴,露出一口残缺的黄黑色的牙齿,竟开始呜咽。 “不……不能说,说了他们不会放过我。” 林弦挑了挑眉。 “你刚刚不还说,你是王爷吗?” “判官司的鬼官,不是每一个,都要给你几分薄面吗?” “怎么现在怕了。” 那老鬼,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我……我是吹……吹牛的。” “不过我确实是八旗子弟……身上沾点大清的皇室血统……我叫金原隆……也叫索绰络原隆……” 但就在这时,林弦直接抬起手,狠狠抽了那老鬼一巴掌。 “他娘的,我想听的是这些么,狗东西?” 那老鬼身体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大人想听的不是这些。” “大清朝早就亡了!” “我知道……” “但大人既然是鬼吏,当真猜不到我身后的人,是谁?他们,您惹不起……您惹不起啊大人!” 林弦没有耐心了。 他先是抬起手掌。 随后举起手里的步枪。 对着眼前的老鬼,“砰”“砰”又是两枪。 那头老鬼,立刻张大了嘴,他的嘴巴裂开,从原本的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随后他从嗓子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的身躯,这一刻,都开始出现裂纹。 林弦冷冷的看着这头老鬼。 此时,这头老鬼,所受的苦痛,不弱于地狱之刑。 林弦再次抬起手。 按住那老鬼的脑门。 “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可就在这时。 那老鬼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莫名其妙的紫红色符箓。 符箓很快遍布那头老鬼的全身。 在林弦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 那老鬼像是一颗炸弹一样,竟然直接炸开。 无数的黑烟四散,那老鬼的魂魄,也一通魂飞魄散。 无尽的黑烟里。 林弦的表情先是错愕,随后,很快变成了愤怒。 “我草他姥姥!” 林弦没辨认出,刚刚那头老鬼身上的出现的符箓,具体是什么,但他能确定,那应该是鬼差的手段…… 这老鬼的身后,是阴曹地府的鬼官吗? 如果真是如此…… 这老鬼蛊惑“生人魂魄”前往阴曹地府,也是在为阴司的高阶鬼官做事? 想到这里。 林弦忽然毛骨悚然。 而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一旁的黑暗中传出来。 “不愧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林大人”,果真嫉恶如仇。” “此前,只是在手机上看,还不觉得有什么。” “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大人您……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林弦缓缓转过头。 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背后背着一柄长柄大刀,国字脸,脸上有疤,头上绑着白头巾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那男子也是魂魄的姿态……但眼瞳的部位,和此时的林弦一样,也长着眼瞳。 但他身上的气息,并不凶戾。也没有怨气缠绕。 这代表,这家伙,不是厉鬼。 这家伙,是和林弦一样的——鬼差! 林弦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高大男人。 先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什么魔主,什么太岁神。” “啊?你在说我吗?” 那高大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向着林弦,又是抱拳一拜。 “大人,何故装傻。” “在下,判官司,八品鬼差,张云匪,拜见大人。” 林弦眯缝起双眼。本能的退后一步。 这还是林弦,第一次,在人间,遇到其他的鬼差。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中,带着审视。 “金原隆,是你刚刚弄死(魂飞魄散)的?” 张云匪,连忙摆手。 “我哪有那本事。” “那“炸云弑鬼”符箓,可是个稀罕物,以在下手中,微薄的阴德,可买不起。” “实不相瞒,在下也追踪着老登很长时间了。” “原本就打算,找个机会,隐蔽的,杀了这老东西。” “没想到,被大人抢先了。” 林弦半低着头。 “你是鬼差。” “这老登,谋害活人,本就违背了阴司律法。” “你杀他,还需要找个隐蔽的机会?” 张云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找个隐蔽的机会,不行啊。” “这老登的背后有人啊!” “他是在替阴曹地府的“大人物”做事。” “现如今的社会,都有“人情关系”;更何况还处于封建时代架构的地府!” “我要是敢明面上,弄死他。” “别说身上的官职,这条“鬼命”都容易不保啊!” 林弦缓缓转过身。 直视着眼前的张云匪。 “这老登,背后到底是谁?” 张云匪抬起手,开始比划。 “一个团伙……” “团伙里的人,各级别的鬼官都有,官阶最高的,我知道的,是一位“三品大员”!还有没有更高的,不好说。” “而这个团伙,也只是阴曹地府,众多势力之一。” “这个团伙,里面的鬼官,有一个共同特点……” 林弦扛着步枪,往前走了一步。 “什么特点?” 张云匪,幽幽的一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团伙里的鬼官,都是清朝时,死去的亡魂……他们生前,大多是清王朝的官吏,有些生前积攒过些阴功,所以死后成了阴官,有些明明生前没做过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只是比旁的清朝官员,少贪污了些银子,到了地府,竟然也成了阴官。” “他们都是大清的忠实拥趸,对于人间的时代变革,皇权落幕,至今都愤懑不平!” 张云匪的话音未落。 林弦已经骂出了声。 “去他妈的。” “愤懑不平?” “他们有资格愤懑不平?” “封建王朝,对于阴阳两界的“人民”和“鬼民”来说,都是屎!而清,是“屎”里的“屎”!” “这群王八蛋,把我的两百万还给我!” “我的两百万啊,我的富贵人生,都让那群洋鬼子,替我过了。” 第144章 我就想站着,还把阴德挣了!你要给我打工? 张云匪,听着林弦此时的叫骂。 不自觉的往前迈了一步。 “大人,对清王朝,或者说对封建王朝,是这个态度吗?” “阴曹地府也是封建王朝!” “以大人手中目前的阴功,还有在地府的“名声”,只要去了阴曹地府,完全可以当个人上人……或者说,鬼上鬼。” “地府里,底层鬼魂的日子,虽然困苦。” “但有“官阶”在身的鬼差,可和那些底层鬼魂,完全不一样。” “鬼差,哪怕只是九品鬼差,都可以随意从孤魂野鬼身上,捞到些油水,也就是阴德,这些阴德,就是钱,是银子……有了银子,再加上自身官帽,带来的权势,那日子过得,想不滋润都难。” “我也看过大人参加的恋综。” “大人,你曾不止一次,说过,想过上好日子啊!只要大人想,好日子,唾手可得,就在眼前。” 林弦表情怪异的看着眼前的张云匪。 “你逼逼叨叨说了这么多!” “怎么,你在阴曹地府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这么滋润的日子,你没事儿,杀金原隆,给自己找麻烦作什么?” 张云匪,先是一愣。 随后他看见,林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这个人,爱钱……非常爱,阳间的人民币和阴曹的“阴德”我都喜欢。” “我曾经当了很多年穷鬼。” “没钱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吃最硬的馒头,吃酸了的饭菜,一天十块的床铺我也干过……什么能挣钱,干什么。” “我曾经觉得,只要能挣钱,良心算个狗屁啊!” “但我在最穷的那段日子,碰到了很多好心人。”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 “我之前打工,有一次,手里挣到的钱,还完我那失踪的爹,欠下的高利贷,和缴完妹妹的住院费后,兜儿里就剩下两块钱了……我饿的蹲在路边,剩下的两块钱,是用来赶往下一个工地的车费,不敢乱花……我蹲在路边的时候,就想着,老天爷啊,你给我扔下来一份饭吧,我也算个好人,但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一份饭,递到了我面前,是我对面,拿着推车,卖东北盒饭的大姐递过来的,满满登登的一大盒盒饭,三荤两素,那大姐说,看我脸都白了,像是饿的,她给我拿了盒饭,还给我拿了水,她跟我说,孩子,别怕,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那他娘的,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还有一次,我为了省钱,十块钱的床铺费也不想交了,在天桥下,拿了几张纸壳板子,对付着睡觉,睡在我旁边的是一个捡废品的老大爷,大爷原本有家,只是儿子在外地打工的时候,出意外死了,老伴儿得了胰腺癌,为了给老伴儿治病,他变卖家财,最后一贫如洗,老伴儿最后也走了,只剩下他一个,靠捡废品生活……我俩闲聊,我把我的情况也告诉了他,他听着沉默不语,后来,我因为找了一个当群演的活儿,剧组提供食宿,我不再住天桥了,临走的那晚,我和大爷告别,大爷笑眯眯的,等我第二天清醒,大爷已经去捡垃圾了,但我的裤兜里,多了一个报纸包的“纸包”,里面有抽抽巴巴的,三百六十二块八毛钱,是大爷给我的……钱下面,还有大爷给我留的字条,上面写着,“长风破浪会有时,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当时在桥下,哭得昏天黑地。” “啊……还有,我兼职快递分拣的时候——这个活儿给的钱还真不少,但也真是累人,我伤了腰,只能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我觉得完犊子了,这辈子彻底完了……怕是要瘫痪了,这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一次救我的,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求我为他超度的老鬼。他当时在我身边,哭个不听,我说你别哭了,心烦,我就算瘫着,也能把你超度了!但他摇着头,他说不是的,鬼差同志,我的事先放一边,你这么年轻,要是真瘫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我那时才意识到,他哭,竟然是为了我……后来他废了好大的劲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是给人托梦啊,还是恐吓别人啊,竟然找了个诊所的推拿医生,来到我租住的床板旁边,给我治疗了几次,让我重新下了地。” 林弦的声音,忽然一顿。 他笑了两声,呼出一口浊气! “没有那些帮我的老百姓,和孤魂野鬼,我觉得自己活不到今天!” “我是靠着他们的,才走到今天的。” “剥削他们……真做不到啊!” “我讨厌不公,也不想丢了自己的良心。” “我爱钱(阴德)但这并不妨碍,我站在百姓这边。” “阴曹地府的官场什么逼样,我多少也听说过。” “但是阴曹地府的鬼官,他们干他们的,我干我的。” “我就是要……问心无愧的,站着,还把钱(阴德)给挣了!我要,为所有我的“客户”服务……” 林弦的对面。 张云匪,怔怔的看着林弦。 他的眼神复杂。震惊,欣慰,悲凉……都有。 最后他郑重的向着林弦,鞠了一躬。 “张云匪,没看错人。” “林大人,缺同路人否?” “张云匪,愿意追随大人。” 这一次,轮到林弦表情变化。 他退后半步。抬手指了指自己。 “啥?” “你要追随谁?” “我吗?” 张云匪没有抬头。 “正是大人!” “大人特立独行,虽然只求自身,问心无愧。但已让太多阴司鬼官,颜面尽失。甚至动了,不少势力的蛋糕。” “已有不少势力,把大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这股清朝狗官们,聚集在一起的团伙,他们这股势力,自称“圣清”……他们对大人您的意见之大,阴司官场中的鬼吏,没有不知道的。” “不谈其他,大人若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和他们,硬刚到底!我认为,大人会选择后者。”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我和他们同流合污,他们就一定会接受我吗?” 张云匪,依旧保持躬身的姿势,没有抬头。 “不会!” “死掉的,不存在的林大人,才是一个好的林大人。” “你没冒头之前,阴曹地府,风平浪静。” “拉拢你,不如直接灭掉你。” 林弦嗤笑一声。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啊!” “倒是你,你说要跟我同行!” “怎么?是要给我当员工吗?” “我倒是不拒绝有人给我打工……但是……” 林弦的面色忽然一变。 他阴恻恻的盯着张云匪。 “我凭什么信任你?” “你谁呀?” “你可是鬼差啊,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阴曹地府的哪个势力,派过来的,万一你在背后捅我一刀呢?” 张云匪,缓缓起身。 他先是撸起袖子,露出小臂,又解下背后背着的长柄大刀。 拿着刀,就给自己的小臂,来上了一刀。 他没有流血。 但有一层淡淡的,像血红色的,烟云一般的物质,从他手臂的伤口处,飘起。 “《鬼吏书》上,有一符箓……名为“诛血心咒”,大人应该知晓这一符箓……这是阴曹地府,低阶鬼吏,向高阶鬼官,投靠效忠时,常用的符箓!” “符箓一般由低阶鬼吏发起,凝聚自身鬼血,化作一份符箓,符箓交给高阶鬼官,高阶鬼官,可以用此符箓,随时操控低阶鬼吏的生死,鬼吏的死亡,也就是魂飞魄散。” 林弦的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 “他娘的,我当时看见这符箓的时候,还好奇,这符箓到底有什么用,也捉不了鬼啊!原来是这样用的……” 随后他又抬眼瞥着张云匪。 “你真愿意把命交给我?” 张云匪忽然笑了,露出一嘴不那么整齐的牙齿。 “愿意!” “不瞒大人说!” “在下,生于十九世纪,也曾是大清的国民。” “那是个吃人的时代……” “在下,被大清的狗官,害得家破人亡!” 林弦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 “行……那最后两个问题。” “金原隆,背后的势力,把“生人魂魄”送去地府做什么?” “你和我同行……那我们最终的目标又是什么?” 张云匪的表情,凝重起来。 “像金原隆,这样的鬼魂,在人间,其实并不是少数,他们哄骗“生人魂魄”去往地府,是为了给高阶鬼官……上供。” “生人魂魄,在高阶鬼官的圈层里,是绝佳的……食材,据说,入口柔,味鲜美。也有人,拿这些生人魂魄,或炼丹,或入药。” 林弦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狰狞起来。 张云匪的声音,则继续嘶哑的飘出。 “我希望大人,能救救那些无辜的活人。” “他们的魂魄,不应变作那些高阶鬼官的口粮……” “我希望大人,能反帝,反封建……肃清百极之妖魔;扫荡幽冥之猛虎。去恶务尽,毋使滋蔓难图;摘伏除奸,勿致凶残漏网!让阴阳有序,让幽冥有公!” 第145章 清之视民如草芥,则民视清如寇仇! 林弦的表情逐渐恢复如常。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对面的张云匪。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就是个小小的鬼差。” 张云匪,此时却再次咧嘴笑了起来。 “事在人(鬼)为啊,大人!” “这片大地上,当年的星星之火,不也燎原了吗……” 张云匪一边说着。 一边把自己手里的大刀,倒插在地上。 随后他一只手,开始在自己的胳膊上——从自己的小臂开始,勾画符箓。 ““诛血心咒”的构建,需要一些时间。” 但就在这时。 张云匪注意到,林弦在他勾画符箓的时候。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林大人,对我,还是不信任我?” 林弦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那把步枪。 张云匪,无奈的一笑。 “大人如此反应,倒也正常。” “毕竟防鬼之心,不可无。” 林弦盯着张云匪头顶的白头巾。 “刚刚你一提到大清,脸上的表情,就会有细微的变幻。” “你似乎对清王朝……恨之入骨。你到底什么人?” 张云匪手上,构建“符箓”的动作没停。但他却垂下眼帘,不再和林弦对视。 “很多年前,大概一百五十多年前吧。” “我还不叫张云匪,我叫张御州……“御”,护卫防守之意;“州”,神州大地,御州,御州,意思其实是,于家为国,护国佑民。” “这名字是我祖父起的,他希望我能忠君报国……只是当年的这国,是大清朝的国,我祖父效忠错了对象。” “我祖父,嘉庆年间生人,在道光年间,高中进士,曾跟随,那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姓林的大人,禁烟销烟。” “祖父当年常说,“洋人鸦土,毁大清之根基,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他追随林大人,所行之事,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张云匪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我的祖父,那时还没意识到,大清朝,已经腐朽到了根里……早就没救了。” “销烟后没多久,那群洋鬼子就被激怒了,他们开启了和大清的战争,我祖父被派遣去抗击洋寇……在当时大清的海疆上,祖父和那一众守将,看见那从海上驶来的铁甲船,都惊住了,祖父想组织士兵抵抗,但其余的守将,尤其是那些八旗贵族子弟出身的守将,没见过洋人的铁甲舰,他们没想到那铁甲船,竟然如此的船坚炮利,他们甚至认为,那是洋人使用的“邪术”。于是守将们,组织士兵,开始在城内搜集妇女所用的秽物,将这装满污秽的马桶放在一排木筏上,做成“粪船”冲击洋人的大铁船,以求退敌!” “还有的守将,让士兵,去猎杀老虎,他们坚信,把老虎头骨投入水中,就能激怒“龙王”,以此掀翻“夷船”……但临海一带,哪有老虎出没……底层士兵,找来几块狗骨头,那些守将,竟然也信了……” “结果洋人的铁船一开炮,大清水师的木船,在海上,全都化为浮木残骸……卧尸无首覆船同!” 张云匪,笑着摇头,眼中满是愤恨与无奈。 “挡不住,洋人的坚船利炮,大清水师,只能撤退,等退到了岸上,那些大清的水师军官,扭头就跑,但为了给自己脱罪。” “还没等撤退到安全地带,他们就把战败的罪责,推给了底层的军民,那些清朝贵族出身的水师官吏,刚从海上败退下来,竟立刻宣称:粤民皆汉奸,粤兵皆贼党。故而大清水师战败,非水师之过也……攘外需先安内……” “所以那些打不过洋人的大清水师官兵,举起屠刀,对准了,沿海一带,本地的官兵百姓……” “我祖父,在军中,人微言轻,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荒唐,想要阻止,却无力回天。” “他只把自己看到的一切种种,都记在自己的“回忆录”里——他在回忆录里写,水师官兵与当地官兵,百姓,火并——往往兵勇互斗,放手杀人,教场中死尸不知凡几,城中逃难之人,兵勇或指为汉奸,或夺其财物,城内汹汹,几于机变;官兵杀人食人肉,挺刃莫敢相枝梧,贼未及讨民被屠……徒有剿夷之名,反有害民之实,动辄欺良,滥冒邀功,种种罪恶,法数难堪!” “他还曾亲口跟我说,洋人登陆海岸后,水师官兵,往北而逃,洋人,立即占领了城外位于高处之村庄,在这过程中村庄里的居民们的表现竟是在大街上站着,一边冒着危险观看洋人与他们的同胞——大清的水师官兵,战斗,一边非常镇静的端着碗吃饭。” “祖父说,他看着村中那些百姓的模样,痛心疾首——国之视民如草芥,则民视国如寇仇。” 张云匪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 “打了几场败仗后,大清投降了。” “我祖父本来在当时的水师军中,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官。” “但水师中的官吏,多为八旗贵族子弟,他们不会承担罪责……最后这战败的罪责,经过层层推诿,竟然落到了我祖父头上!” “他们竟说我祖父……是汉奸!” “我祖父,是汉奸?” “那些贵族子弟,带头往北逃的时候,是我祖父这个文官,带着他的亲信,和那些洋鬼子对抗,他满身的伤疤,缺了一条腿。结果,那些带头逃跑的贵族子弟,不是汉奸,我祖父,倒成了汉奸。” 张云匪,气极反笑。 “我祖父,被关押进大牢。” “关了几年,家里散尽家财,才把他换出来。” “虽然出了大牢,但他也没了官位,孑然一身,带着我们一家人回了老家。” “老家,在鲁东,乐昌一带,老家还有祖宅和一些良田,一家连老带少,不到十口人,虽然不见得富庶,但至少不至于饿死……” “回到老家的第二年,祖父就死于病榻,他死时,还跟我说,无论如何,张家子弟,应铭记祖荫,勤勉读书,忠君报国!” “他至死也没下定决心,告诉自己,大清已经完蛋了,那样的王朝,不值得他效忠。” “祖父的话,我爹记在了心里,他努力种田,让我拼命读书,考取功名,为我祖父平反……至于家中众人的生活,有那几亩良田支撑,应该是不必担心。” “但他错了。” “大清没战败之前,农户的各种苛捐杂税,本就不低,战败之后,各种杂税,竟然翻了几番;当年乐昌一带的知府,也是个八旗贵族子弟,他一边帮大清收税,一边为自己敛财。” “当地的土地豪绅,更是争先恐后的巴结他……他们狼狈为奸, “那位知府大人,敛财的手段高明,心肠更是狠辣,乐昌一带,当年有大量未开荒的荒地,攥在朝堂手里,知府大人,就先把那些不好开垦,并且就产量极低的荒地,先都放给当地豪绅,豪绅们,收了土地,又转头把这些荒地,卖给农民!” “当地农民,知道荒地不好开垦,但看着连年高涨的税收,不买下这些荒地也不行了,不买荒地,交完了税,自家半点口粮都不剩,只能活活饿死!” “但那些农户们,刚拿到土地,一茬粮食还没来得及种出来,知府大人,就宣布涨了土地的税粮,那些农民们,之前攒的钱粮,都拿去换了荒地,家中哪还有余下的钱粮,没了钱粮,怎么办,拿地去换……破产,欠债,沦为佃户,长工,在地主家,当牛做马,家破人亡。” “被逼得没办法的农户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在知府大人和当地豪绅的示意下,开始去种“挣钱的玩意!”” “林大人可知,当年种植什么,最是挣钱?” 张云匪抬起头。 他此时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些。 属于鬼差的“血烟”在他的身前漂浮,竟然勾勒成了一道还未完成,但足有一人多高的符箓。 但张云匪此时却似乎分外精神,眼中都是恨意。 林弦被张云匪注视着。 摇了摇头。 张绯云,嘿嘿干笑两声。 “林大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当年,土地上能长出来的,最挣钱的东西,只有一样……烟土!” “在知府大人的示意下,当年好不容易,被禁止的害人玩意,竟开始风靡了。” “我爹得知了此事后,痛心疾首!” “他记得祖父的嘱托,他知道,有多少人家,被那玩意,害得家破人亡,他联合当地几户富农,想要联合给都察院上文书!” “但那文书,还没写完……” “此事就被知府大人知晓了。” “此后的事情,也就落了俗套……” “一个当地农户,怎么扛得住知府大人的怒火。” “最先遭殃的,是我家田地里的青苗,我爹悉心照顾良久的青苗,忽然遭了野火。他一个春天的辛苦,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我爹预感大事不妙,提前,让我娘亲带我和姊妹兄弟去旁乡避祸。” “但他不能走……祖宅田地还在这里,他若也走了,那位知府大人,不知要把什么罪名扣在他身上,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忍再让祖父英名遭辱。” “但他没想到,“知府大人”,查到了我祖父当年经历,以莫须有的罪名,说我祖父,当年和洋人勾结,是汉贼!汉奸,他说我,一家老小,是是……汉奸!” “我守在祖宅里的父亲,当天就被人活活打死!” “而乐昌当地,没过多久,也烟土遍地……” “至于那位“知府大人”,不仅完成了朝堂交代的任务,自己也过得奢靡,香车宝马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从南方订购了大批绸缎……用来擦屁股!” 张云匪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怪异,身体都随着他的笑声颤抖。 “他竟然……竟然,拉完了屎,嫌纸硬,要用绸缎来擦。” “您知道一匹绸缎,能换多少口粮吗?” 张云匪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我爹死了……” “在乡下带着我们兄弟姊妹四个,在乡下避祸的娘亲,也不好受,爹死了,离家避难时,带出的盘缠,很快用光了,为了养活我们,娘强打起精神,出门寻找活计。” “我娘亲,其余的不会,但烧得一手好饭菜,所以她在一户地主家,找到了一份厨娘的活儿……这份活儿,她只干了五天……第五天时,她从镇里回家,嘴角破了,头发乱糟糟的,我看见,她的小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可她只是摸了摸我的脑袋,把几枚铜板,塞进我的手里,让我带弟弟妹妹出门,她嘱托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带着弟弟妹妹活下去,像畜生一样也要活下去……” “我那时没明白娘亲的意思,等我带着弟妹回家,娘亲,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后来才知道,娘亲在那户地主家帮厨时,那庖厨,见我娘亲,还有几分姿色,并且是个没男人的寡妇,就联合护院,把我娘亲,堵在了柴房……” “我娘亲,是不堪受辱,才最后选择上吊的。” “娘亲死后,家里连买最单薄的一口棺材的钱都没有,但用草席卷着,又害怕会被野狗,啃了娘亲的血肉,弟妹在一旁也饿的哭嚎,我当时年龄尚小,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这时,我阿姐,站起来身,她拍了拍我的脑袋,她笑着对我说,阿弟不哭,娘亲走了,她就是我们的娘亲,她能养得起我们。也能挣钱,安葬了娘亲。” “她养我们的方式……就是去了乡镇里的小房子……也就是青楼,把自己卖了……她去做了,当年祖父,爹,娘亲,都最鄙夷的……娼妓。” 张云匪的身前,那枚血红的符箓,终于要完成了。 可张云匪的声音,却越发颤抖。 他颤颤巍巍的,冲着林弦,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仅一年,我阿姐,就染了病,她不敢回家看我们,只敢托人把银子送到我手里,可我太想她了,我太久没见她了,我去镇里找她,四处打听她。”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就在三天前,我阿姐,病重……死了!” “青楼里的人,用席子,把她的尸骸用草席子一卷,就扔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我在城里哭得天昏地暗。” “但我还得回家,家里,还有弟妹在等着我。” “我带着弟妹,去街上讨饭,去码头打零工,我一定要把他们养大成人。” “我弟妹,是一对龙凤胎,生的漂亮,又讨喜,我当时觉得,只要能把他俩,拉扯长大,怎样都值得啦。” “可那天,我带着他俩,在街上乞讨,一双云靴,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是个穿着锦衣华服的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他笑眯眯的问我,我,弟妹,卖是不卖?” “我当时怕急了,把我弟妹,紧紧护住,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那男人后来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我只看见,他最后干笑两声,摇着头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以为没事了,带着弟妹继续乞讨……” “当天黄昏,太阳还没落下去,就冲过来几个彪形大汉,他们几拳,把我打得满脸鲜血,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弟妹就被抱走了,我只听见我妹妹的哭喊……她喊得竟然是,别打我哥,哥你疼不疼啊,你疼不疼啊……” “我后来才知道,当时,我带着弟妹乞讨的城镇,来了一个从京城皇宫里出来,为太后采买地方稀罕物的老太监,那太监,喜好童女童男,我弟妹,应当是被人掳去,献给那老太监了……自那之后,我再没见过我弟妹,他们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一命呜呼啦!” 张云匪的声音忽然开始撕裂。 “我家破人亡。” “我该恨谁?” “那些水师官兵,那地方知府,那庖厨家丁,那青楼男女,那我都不知他名号的老太监,我都恨,我都恨……” “我最恨的就是那大清,最恨的就是那吃人的封建王朝。” “人间的王朝结束了,可地府的封建王朝,还在继续,那些大清余孽,没落罪,没下地狱,他们在地府,还当了高官,当了高官……凭什么呀?凭什么?公理何在?我一家老小,都白死了?白死了?” 第146章 哀哀众生,蝼蚁同命;杀狗官,抢阴功! 张云匪对面。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张云匪的体型,此刻已经瘦削了一大圈儿。 整个魂魄,干瘪了许多。 而他的面前。 一个比他还高的血色符箓,却在熠熠生辉。 那符箓,此刻缓缓缩小。 变成了巴掌大小后,漂浮到了林弦的身前。 张云匪疲惫的抬起头。 “林大人……” “诛血心箓,炼完了!” “请您接下这符箓。” 林弦看着那枚熠熠生辉的血色符箓,犹豫着,却没有立刻去接。 他望着张云匪。 “你……弟弟妹妹,丢失之后呢?” 张云匪,佝偻着,身体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栽倒。 “我丢了他俩之后。” “又是一路辗转流离。” “这一路上,我见到了,这片大地上,被逼的家破人亡的,不止我一户……” 张云匪的声音,这一刻,竟然带着哭腔。 “山川表里,满天是血雨腥风;日月无光,四野皆昏天黑地。水深火热,谁悲无告之民!峻法严刑,孰悯刀头之鬼?城狐社鼠,盘踞于要津;污吏贪官,充塞于郡县。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各地之商业,抽剥千重;四百余州之地皮,铲深百尺。百姓憔悴,十室九空;山河破碎,千疮百孔。饿殍满途,四野闻饥寒之哭;;土匪四起,万众无旦夕之安。芸芸黎庶,牛马不如;哀哀众生……蝼蚁同命。” “这样的王朝,我们凭什么,还要给他们当狗。” “再后来,我终于长大,我开始加入各种起义军……太平军,反抗军,甚至没什么名号的土匪山……我都加入过,只要能杀大清的狗官!什么样的队伍,只要抗清,我就都愿意加入。” “我改了自己的名字……” “我不要当忠贞报国的张御州了,我要当张云匪……匪徒的匪,我就是要灭清的贼匪。” “这一路上,我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路人”;但可惜,我加入的所有势力……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我从少年一直到垂垂老矣,都在和大清对抗。” “我死的那一年,是庚子年,光绪二十六年……” “大清还没有亡。” “但我知道,大清距离亡,不会太远了。” “我可以安详的闭眼……”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活着时,因为也算做了一些善事;救了一些,险些被贪官恶吏逼死的百姓,扛着大刀,杀了一些十恶不赦的狗官罪人。活着时,竟然也算攒了些功德。被判官司,册封成鬼差。” “我本来是高兴的。” “以为大清亡了,自己成了鬼吏,也算善恶有报……可很快,我发现我错了。” “大清虽然亡了,但阴曹地府,大清的余孽,拥垒;当上了阴官的,比比皆是,他们比我官阶要高,他们在我死亡前的几十年,一百年,两百年,就已经入了地府,当了鬼官。我当上鬼吏的时候,他们在阴曹地府,早就位高权重了。” “那阴曹地府,和当年大清,也没什么不同……” “当年诬陷我祖父的水师官吏,还有那给我爹扣上莫须有罪名的知府……竟也成了鬼官?” “而判官司给出的,给他们封官的缘由,竟然是,善恶报应,乘除加减,功大于过……” “那些水师官吏的情况,我不知晓……可那畜生知府,得大功德的原因,竟是因为曾经,治理水患,救民于水火?可是他不过是靠着家族身份,在当时,担任了一个“河道总督”之职,真正做事的,都是管河同知;管河通判;管河巡检……可这莫大的功劳,最后竟算在了他身上,不仅有生前的功绩,还有死后的阴功。” 张云匪讥讽的笑了笑。 “你不知道……” “这些年,那些清朝的余孽,当了地府的阴官后,变本加厉。” “你所见的金原隆,只是他们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是冰山一角……” “人间,多是帮他们害人,干活儿的,奴才鬼!” “对,那些鬼,都是这些清朝余孽的奴才。” “你不知道,那些“鬼奴才”为了讨好他们的阴曹地府的主子,都做了些什么,封建的村庄,愚昧的献祭,孩童的骨血……” 张云匪,此时又挺了一下腰。 “对了……还有鬼子。” “您知道吧。” “金陵城,有厉鬼横行。” “但地府阴官,置若罔闻。” “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弦的表情,逐渐狰狞。 “金陵的城隍跟我说,是因为地府的鬼差,害怕和那些厉鬼搏命,损了自身。” 张云匪,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害怕折损自身?” “的确有这部分原因。” “但风险越大,回报也越大。” “你知道一个诛杀乙等厉鬼,鬼差能获取多少“阴功”吗?” “至少上万。” “这在阴曹地府,可不是个小数。” “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么多年,那些鬼子,能活到现在,一个对他们出手的鬼差都没有?” “我告诉您……和那群鬼子勾结的,就是那群清朝余孽。” “那群清朝余孽,都这时候了,还在“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张云匪,这是忽然笑了起来。 他抬手指着林弦身后的街道…… “都这么多年了。” “那些清朝狗官,竟然还在把这人间的众生,视为他们脚下的狗奴才。”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以张云匪,大半血烟,凝聚而成的那枚血色符箓。 被林弦一把抓住。 林弦面色阴翳,但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张云匪。 “张云匪!” “你这个同路人,我认了。” “但我现在,只是一个七品鬼差,手中阴功,看似不少,但和你口中的那些清朝余孽比起来,怕是小巫见大巫……” 但就在这时。 张云匪的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林大人!” “我记得您是生人鬼差,不受阴司律法约束。” 林弦没说话,点了点头。 张云匪笑了。 “那你可以杀大清狗官,抢他们手里的阴功。” 林弦的表情一变,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好吗?” 羸弱的张云匪,忽然一拍大腿。 “有什么不好?” “我活着的时候,干得最多的就是这项工作。” “他们的阴功,来路不正,不如抢了,不抢他们,咱们如何壮大自身,不壮大自身,咱们如何,向广大怨魂,证明天理昭昭。” “杀狗官,抢阴功!这很合理啊,这很公道啊!” 第147章 打不过乙等厉鬼?咱得去地狱摇人儿 林弦捏着张云匪的“诛血心箓”,眼神闪烁幽芒。 “杀狗官……我的确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还有一个问题。” “就我们两人,能对抗得了,那一群清朝余孽?” “你官阶八品,我官阶七品,还是刚升职的……咱俩,和你口中的那些大清余孽势力,有多大的差距?” 张云匪抬起头,笃定的点了点头。 “云泥之别!” “林大人。” “大约等于,两个镇上小官儿,要反抗一个王朝吧。” “要不是,他们也被其他的势力盯着,顾忌阴司律法,估计早就对您下死手了。”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但张云匪毫不气馁。 “林大人,莫慌。” “当年的朱元璋,手里就一个破碗,不也驱除鞑虏,开创大明。” “咱们目前的状况,比当年手里只有一枚破碗的朱元璋,要强太多了。”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啊大人。” “更何况,您现在在地府,拥垒众多。” “咱的队伍,绝不是,只有两个鬼差。” 张云匪咬着牙。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林悠身前。 似乎生怕林悠跑了。 “林大人。” “您眼前,最棘手的工作,是不是,就是金陵城里的那群鬼子?你想把那群鬼子,全部伏诛……” 林悠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废话。” “你不想杀鬼子吗?” “他妈的,要不是那群鬼子不好杀……这群鬼子的存在,要是让阳间的“活人们”知道了,杀这群鬼子的资格,都得公开竞价!” “我之所以升官,就是为了伏诛他们。” 张云匪咧嘴笑了笑。 “可这群鬼子,据我所知,这些年,在那帮清朝老鬼的放纵之下,都已升至乙等……其中一头鬼子,更是升至乙等上位。” “乙等厉鬼,至少要六品及六品以上鬼吏,才能对付!” “七品鬼差,就算手中阴功再多,能兑换的“宝器”,“符箓”,“术式”,都不足以对付乙等厉鬼。” “林大人,您目前的官阶,不够。” 林弦面色一变。 “我可以尝试再升一阶。” 张云匪拉着林弦的手腕,声音低哑。 “就算升至六阶。” “堪堪,也就对付一头乙等厉鬼。” 林弦的面色阴沉下来。 “你难道是想让我放弃?” “当年抗战,打得那么艰难,都没放弃,你想让我放弃?” 张云匪摇了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咱应该去摇人儿!” 林弦的眼瞳一下子亮了起来。 “摇谁?” “一般的鬼魂没用。” “我手中的带阴曹鬼魂“还阳”的数量,也有限。” 张云匪摇了摇头。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面。 “作为一名鬼差。” “我在阴曹地府,好歹也算厮混了一百多年。” “这冥府,我算熟悉。” “我知道一位鬼差。” “是打鬼子的好手!” “他活着的时候,就是打鬼子的战士。” “他官至六品。” “但若按照勇武程度,我觉得他不输一些,专精“搏杀厉鬼”的五品鬼差。” “可是因为他得罪了阴司官场——一些思想腐朽,但位高权重的老鬼;被下派地狱,他目前的情况是,虽然保留官阶,但实际上,算是处于被流放的状态!” “他现在,在一座小地狱负责看管小鬼行刑。” “这是一项,枯燥,并且终日不见半点光的工作。” “他也失去了往来阴阳的资格。” 林弦的眉头,逐渐皱起。 “你想让这位鬼差,过来帮我。” “可你刚刚说了,他来不了阳间。” 张云匪嘿嘿笑了起来。 “没错,没有“阴曹司”颁布的文书,他离不开地狱。” ““地狱”,独立于,“判官司”,“阴曹司”,“轮回司”之外!是阴曹地府里,最特殊的一处机构。” “寻常鬼吏,一般情况下,甚至不愿意和“地狱”,扯上半毛钱关系。” “但您不一样。” “阴司律法,管得了阴曹地府,各级鬼吏,管不了你。您是个bug,您甚至可以在阳间,直接开启地狱的大门。” “您可以通过您的特殊手段,直接把他给“捞”出来。” “短暂的,秘密的,“捞”出来。”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觉得张云匪的计划,有些疯狂。 但他不得不承认。 张云匪说的有道理。 哪怕升官成了七阶鬼差。 林弦仍旧没有对付那群乙等厉鬼的把握。 他需要帮手。 张云匪拉着林弦的手腕,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林弦已经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属于鬼差的特殊血液——血烟,流淌了出来。 血烟,在林弦的操纵下,逐渐变成了一头血红色的,头生双角的“修罗鬼”,那头“修罗鬼”,看见林弦身边,似乎并没有“罪大恶极”的亡魂,所以它疑惑的看了林弦一眼。 但在林弦的注视下。 那头“修罗鬼”还是后退了一步。 身体由“修罗鬼”的模样,变成了一条条,血红的丝线,丝线又变成赤红色的地狱大门。 林弦打了个响指。 地狱大门,缓缓开启。 阴风从地狱大门的另一侧,吹了出来,阴风怒号。 刚刚凝练了“诛血心咒”,变得羸弱无比的张云匪,被那阴风吹得身体不受控制的,左摇右摆。 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头,往地狱大门的方向探去。 他也想一睹地狱大门后,各层地狱的模样。 林弦站在张云匪身边。 “地狱大门后的无尽深渊内……一共十八个大浮空世界,即,一十八座大地狱,一百二十八个小浮空世界,即,十殿阎罗,分管的小地狱。” “每个浮空世界,都是被大团的黑雾浓云遮蔽,在地狱大门旁,能窥见的,只是各大地狱的小部分场景。” “你说的那位战士。” “在哪一座小地狱?” 张云匪咽了一口唾沫。 “在十殿阎罗,第七殿,泰山王,司掌的,犬咬胫骨小地狱。” 林弦点了点头,他像是数星星一样。 手指在虚空点来点去。 最后终于确定了一处浮空小世界。 “嗯,应该就是那里。” “张云匪,你去过地狱吗?” 张云匪身体一僵。 “不曾去过。哪怕是在阴曹地府,也没有那个鬼差,愿意去那种地方。” “地狱里,负责行刑的小鬼,或者猎犬,毒蛇……都是没有魂魄的死物,只为行刑而存在。地狱里,每日只有亡魂痛彻心扉的嘶吼声,但凡是个正常的鬼差,都不愿意去地狱当差。”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我也没去过。” “我心里也没底,所以你陪我一起去。” “放心,我知道怎么回来!” 张云匪拍了拍自己的脸。 “虽然紧张!但既然是张某人,向大人,透露的这个消息。” “张某理应陪同……” 然而,张云匪的话音未落。 林弦已经拉着他的手腕,从地狱大门,直接跳进那无尽深渊…… 张云匪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发出尖叫。 第148章 再给你一个打鬼子的机会;你干不干 张云匪的尖叫,还没等飘出地狱大门。 那扇由林弦的“魂血”勾勒出来的地狱大门,就关闭了。 林弦和张云匪,一路下坠。 两个鬼差,都觉得这下坠的过程……天昏地暗。 周围黑黢黢的。 没有一点光亮。 只有他们下坠时,路过的某处“地狱”时,能看到并不明显的亮光——那是地狱恶鬼,受刑时,需要地狱恶鬼们,爬过的火山;油炸恶鬼时,油锅下的火苗;炮烙恶鬼的,烧红的铜柱…… 张云匪此时已经算不清他们下坠了多久时间。 他只觉得,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时间的话,怎么也有两个小时了……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马上要被这无尽深渊里的阴风,吹得四分五裂的时候。 伴随着“砰”,“砰”两声。 他和林弦,终于降落到了一处地面。 两个鬼差的魂魄,在地上,变成了两摊烂泥,又缓慢的恢复成人形! 林弦,率先从地上爬起。 他眼前的世界,天空是黑的,黑云密布,大地是白的,地面是坚硬的,质地类似于玄武岩的石头地面…… 地面的石头,不是简单的白色,而是会散发淡淡的白色荧光。 这个世界的光亮,竟然是从地面散发出来的。 但林弦和张云匪,还来不及感慨。 他们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那嚎叫声不是一个“鬼”发出来的。 而是数百头,甚至上千头鬼魂,一起爆发的惨烈嚎叫。 但比这鬼嚎声,更让人头皮发麻的。 是比那嚎叫声,更刺耳的犬吠声。 犬吠的声音更大。 似乎有上万条烈犬在同时吠叫。 林弦和张云匪同时转头。 结果就看见。 上千个,满身咬痕,鲜血淋漓,皮肉脱骨的——尤其是两条大腿部分,皮肉都被咬掉,大腿的两条胫骨,暴露在外,甚至就连那胫骨上也满是咬痕的亡魂,正悲惨万分的落荒而逃。 而那些亡魂的身后。 上万条浑身漆黑,双目猩红的烈犬,在这群亡魂的身后追逐着。 那些烈犬,专门往亡魂的大腿骨,也就是胫骨的部位扑咬。可由于那些亡魂自身挣扎,不想被烈犬们,啃咬。所以那群烈犬,也不执着于,亡魂们的大腿骨,而是能咬哪里先咬哪里,等那些亡魂,没什么反抗之力了,他们的大腿骨,自然会落到那些烈犬的嘴里。 那群亡魂的皮肉被烈犬撕咬后,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长出来。 有的亡魂,被烈犬,撕咬的太过惨烈,浑身的皮肉竟然都被啃掉了,只剩下一个赤红的骨架子,还在往前方飞驰,可这样的骨架子,仍然是那群烈犬,啃咬的目标。有的“骨架子”,身上的骨头,都被啃咬掉了好几根,不是没了手骨,就是没了肋骨……当然最惨的还是他们的胫骨,好几个骨架子的大腿胫骨上面,都是那群烈犬的咬痕。 有的骨架子,胫骨被烈犬们,咬断了,不能再跑了。 “骨架子”,便直接往地上一摔,四分五裂;胫骨被啃咬干净的骨架子,摔在地上后,那群烈犬便不再管他们。 直到地上的“骨架子”,重新长出皮肉和胫骨……那时,便又会有烈犬追杀过来,势必要把他的大腿骨,也就是胫骨,硬生生,从那亡魂的身上,咬断,再扯下来。 那群亡魂,嘶吼着,逃跑着,向林弦和张云匪冲了过来。 两人的面色猛地一变,那群亡魂倒是没什么,主要是那群亡魂的后面,还跟着上万条恶狗,他们可不想被牵连,两人扭头就跑,幸好,距离他们不远,立着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两人立马躲到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后面。 这才避免,他俩也被卷进这“亡魂”与“恶狗”的洪流。 可眼前这一幕幕画面。 还是看得林弦和张云匪,毛骨悚然。 张云匪,更是声音发颤。 “地狱的刑罚时间,至少也是以十年来算!这些亡魂,至少要在十年的时间里,周而复始,每日被这群烈犬撕咬。” “这也太……” 但张云匪的话音未落。 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 “你不会是觉得,这刑法太重了吧?” “那如果我跟你说,这一千个王八蛋,生前都是士兵,是侵略他国的侵略者,是十恶不赦的鬼子……你还会觉得他们可怜吗?” “给你一条活鱼,你敢不敢把鱼眼睛给直接挖出来!鬼子敢这么对老百姓。” “给你一只活鸡,你敢不敢直接扔到开水里?鬼子敢这么对孩子!” “给你一只小狗,你敢不敢在他活着的时候,给它开膛破肚,内脏一个一个取出来,鬼子敢这么对俘虏和老百姓。” “给你一只怀了小猫的小母猫,你敢不敢直接把小猫肚子破开把猫宝宝拿出来扔在地上。或者吊起来,鬼子敢这样对孕妇!” “给你一头羊,你敢不敢把羊捆着,拿刀对着羊身上的要害不停的捅,鬼子竟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么干?” “你还觉得他们可怜吗?” 林弦和张云匪,此时一起,猛地抬头。 看见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左脸脸颊和右脸上半部分都有伤疤,穿着军装,背后背着步枪和一把大刀的男子,正蹲在林弦和张云匪,刚刚避难的那块石头上,正低头看着林弦和张云匪。 张云匪的脸上,露出惊喜。 “任虎大人?!” 巨石上,那二十来岁的青年,摆了摆手。 “别一口一个大人的!” “你的岁数,明明比我大。” “你清朝人。我可不是。” 张云匪嘿嘿笑了两声。 他抓着林弦的手腕,使劲晃了晃。 “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帮手,他叫任虎,六品鬼差。” 巨石上的任虎摆了摆手。 “空有一个官阶罢了。” “在地狱,看管的鬼差,官阶,已经没有意义……说白了就是个在牢房前,看大牢的狱卒罢了。” “倒是你,张云匪,你惹了哪个大官!怎么过来陪我了?这地方暗无天日,我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这群该死的当年的,被判入此地受刑的鬼子,哭嚎受苦。” 张云匪,连忙摆了摆手。 “我可没被发配地狱。” “我做事,比你小心谨慎得多。” “好歹也是在封建社会,生活过的人,虽然心中愤懑,但知道怎么明哲保身。” “我来这里,是来拉你出泥潭的。” 巨石上,任虎此刻,直接盘膝坐下。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救我出泥潭。” “当年那群救我出泥潭的人……我的战友,早就不在了。不在了……” “我现在在这里,当个狱卒,也蛮好的!不用在和那群鬼官,勾心斗角。我挺享受在这里待着的,所以张老哥,你不用管我……我也用不着你救我出泥潭!” 张云匪眉头微微皱起。 “就算他们不在了,你也是个战士,你到现在,身上还穿着自己牺牲时的军装。” “你不是恨鬼子吗?” “你难道忘了来时路?” 巨石上的任虎,不自觉的摩挲了两下,自己身上的军服。随后,他忽然憨厚的笑了起来。 “我的来时路……” “我从未忘记!!!” “我当年啊,一开始从未想过去打仗……我是被人用一口小米饭忽悠参军的。那年,我才刚二十,村子被鬼子洗劫了,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到处要饭,找吃的,结果被几个路过的,便衣战士发现了!” “他们喂了我一捧小米饭,保住了我的性命。其中一个军爷,笑着跟我说,“你跟我们游击队吧,咱天天有小米饭吃”。我当场表示要参加,但那几个游击队的战士,说有重要任务在身,无论如何不肯带我一起走。后来我还是念叨着小米饭,铁了心要找“天天吃小米饭的游击队!”几经周折找到了另一支游击队,报名参军!” “人家问我,“你是不是想要抗战救国?”我回答说,“啥?你们这天天有小米饭么?”;负责报名参加的那名同志,就跟我说,“哈哈,小鬼,等抗战胜利,人人都有小米饭!”” “我那时,只用了三个月,就成为了游击总队的战士,学习文化、参加劳动,同时和鬼子作战,两次负伤。我那时候脑子里开始隐约觉得,自己参军也许不止是为了这口小米饭了……我才知道那天那个救我同志是在忽悠我呢,小米可是好东西,我们怎么能天天都吃小米饭呢……但不管吃啥,鬼子来了,就得和他们打。” “我参军的第四年,游击队的人员,逐渐增加,游击队开始和其他的抗战队伍合并,在当地,变成了一支独立团,结果,鬼子发现我们,开始组织兵力,要剿灭我们,他们组织大扫荡,敌强我弱,我在的部队,作战失利,被迫分散突围!” “沿途所见,我和我的战友们,曾经耕种的田埂被烧成平地,熟识的乡亲伏尸荒野,村里鸡犬不留,一路见不到一个活物,到处是遇害军民的遗体!” “鬼子在俘获我的战友,并确认身份后,会把我的战友们,用刺刀钉在村口的树上或墙上,慢慢开膛破肚,放血至死,用我们的血覆盖墙上,原本的抗战标语,以此来恐吓幸存的不肯投降的军民。” “那时候,我和我的战友们,东躲西藏,为了不连累老乡,我们不敢去村里,只敢在山坳里躲着,吃生鸟肉,吃所有能找到的野草根……” “我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大部队的消息,结果我们尝试突围,并且仔细安排了突围路线,结果突围的时候,还是遭遇了鬼子部队,突围不顺,而其余鬼子部队正快速合围,十万火急!” “大家都知道没有退路了,队伍里的指导员,也是宣传员,一个文弱书生也端着刺刀冲锋了,战士们嗷嗷跟上,总算打开缺口,部队就一路狂奔甩开了鬼子。突围时指导员腿部挨了一刺刀,我们就搞了个简易担架抬着他跑,他在担架上依然谈笑着鼓舞大家士气。” “跑到半夜,我们实在太累,在一个废弃山庙休息,我和指导员睡一屋,我怕碰到指导员的伤口,于是拆了个门板放在炕边的地上,指导员睡炕上,我睡门板上,我俩在山庙里,躺着谈,接下来怎么办,后来睡着了。未曾想,那伙鬼子居然也一路狂奔,趁夜追了上来,暗哨发现他们鸣枪时,他们已经摸近了!” “那时候的鬼子都是老鬼子,战术配合非常娴熟,几乎是摸哨鬼子枪响的同一时间,后边迫击炮就跟来了,第一轮炮击就有两发砸穿屋顶掉进了我和指导员的屋子,直接砸在了炕上,我被震懵但没受伤,翻身起来去摸指导员,但什么都没摸到!” “炕上一片漆黑加烟尘四散,我也看不清东西,外边战斗已经开始,我只能一把抓起指导员挂在墙上的文件包,冲出去集合部队,一夜苦战,天亮时再次突围的他们在一条小溪边清点人数和装备,我心里苦闷,独自蹲在水边清洗身上的伤口和血渍,却在肩上摸下一小块碎肉,我惊惧之下甩手抛进了溪水里,但紧接着他回想起昨晚的战斗,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谁了!” “所以我连忙又扑进溪水里去抓那块差点被冲走的肉,自己捧在手里的,那是我最亲密的战友,昨晚睡前还躺在我身边的指导员,我站在水中间鼻涕眼泪一起涌出来,我不敢抹,也不敢转身,因为身后是死里逃生正在重新集结的同志,这时的眼泪会摧毁我们的士气,转过头时必须是坚定和乐观的!” “我啊,当时捧着战友的残躯,手足无措,就只能这么两手端平站在那,眼泪流了一脸,我一滴都没敢擦,只能咬着牙抽噎,把哭声往肚子里咽,最后我打开指导员的文件包,里边有一块手帕,那是指导员没过门的媳妇送的,据说也是个有文化的姑娘,那年代挺难得的,我用手帕包着指导员,轻轻放回公文包,然后俯身捧水洗了把脸,就转身返回队伍中去了……” “行军仓促,被爱人的手绢包着,战友给他堆一个小土包放几块石头,这就是指导员的归宿了。” “学习、行军、战斗、悲伤、学习、行军、战斗、悲伤……一遍一遍,我每经历一次,就更加清楚自己是谁,更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我当时就想着,如果哪一天,要是我没了,别的同志也一样啊,就像我埋指导员那样,就找个地儿把我埋了,然后替我打鬼子,打的更狠……” “这就够了!” “我的来时路,就是打鬼子!我死在了打鬼子的路上……但我不后悔。我不会原谅那些畜生,多少年都不原谅……山川异域,不共戴天……” “我现在还想打鬼子。” “但是那可能吗?” 而就在这时。张云匪的旁边。 林弦忽然抬起头。 “那现在,再给你一个打鬼子的机会,你干不干?” 第149章 砍下他们的脑袋做酒樽;我是鬼差林弦的死忠粉! 三米多高的白色巨石上。 那名扛着步枪和大刀的战士,缓缓站了起来。 他低头望着林弦。 “你刚刚……说什么?” “你在说胡话吗?” 林弦的眼瞳,闪烁幽芒,他眼神灼灼的盯着巨石上的任虎。 “没说胡话。” “真能让你离开地狱。” “真能让你杀鬼子。” “我不相信,一个曾经,嫉恶如仇的战士,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在这里,当一个狱卒!” “在和鬼子打仗的那些年,有无数,像你提过的,指导员那样的人,文弱的身体中却藏着那个黑暗时代里最强大的灵魂,以不全之躯埋身河山,无怨无悔;也有无数像你这样的人,战场上不惧生死,等硝烟散去后,却会悄悄软弱一会,为逝去的同志流一会鼻涕眼泪,等平复呼吸,再带着战友遗志继续行军赶路,直到完全胜利。” “刚开始只为了吃上一口小米饭。后来就琢磨为什么连小米饭都吃不上。再后来就是为了长期吃上小米饭。最后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永远能够吃上小米饭。” “现在的人间很好……” “几乎人人都能吃上小米饭啦!” 林弦的声音一顿。 他抬起食指,指向这片地狱的,玄青色的天空。 “但还不够好……” “当年的鬼子,还有很小一部分,滞留在人间。” “他们就在金陵城。” “他们变成了厉鬼,现在还在谋害我同胞的性命。” “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晋升为了乙等厉鬼。” “但地府阴曹的鬼差,却对他们放任不管。” “因为那群鬼子的后面,有阴司的高阶鬼官撑腰!” “最近……那群厉鬼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他们想就要晋升为甲等厉鬼了。” “一旦变成了甲等厉鬼,他们将可以自由的行走在阳光之下,若非使用特殊术式,甚至难以辨别,“他们”和寻常活人!” “这不公平啊!” “那群鬼子,当年杀了那么多人,活着的那群,投降了,不打了,说回家就回家了;死了那些个,在这片大地上,继续为非作歹,吞吃魂魄,谋害活人。” “这种事,不知道也就算了……但凡知道的,有血性的国人,谁能忍得了呢?” “先辈,您敢不敢,愿不愿?再和那群鬼子打一仗,砍了他们的头颅做酒樽?” 巨石上。 林弦此时,清晰的看见。 任虎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 他的表情不停变化,时而狞笑,时而愤怒,时而悲怆。 最后他低下头,眼瞳深处,竟在闪烁赤红的焰火。 “什么时候走?”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想走的话就现在!!!” 任虎没有半点犹豫。 “好,我跟你走!” 张云匪站在一旁,脸上露出振奋的表情。 “任虎大人,也认识我身边的林大人?” 任虎摇了摇头。 “不认识?” “他很出名吗?” 张云匪的表情一僵…… “最近在阴曹地府,挺出名的,算是个明星呢。任虎大人,不认识林大人,还这么笃定的跟我们走?” 任虎此刻从那巨石上,一下子跳了下来。 他看了张云匪一眼。 “因为他说,要去打鬼子!” “我要打鬼子!” 张云匪愣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对鬼子的恨,就像我对大清余孽的仇恨一样。” “我没跟林大人,推荐错。” “你活着时,是打鬼子的大英雄,死后也是打鬼子的,尽职尽责的鬼差。” 任虎此时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弦。 “鬼差……我算!” “英雄,我算不上!” “我杀的鬼子,不算多,满打满算,在死之前,才十八个。我们的装备太差了,和鬼子手里的没法比,哪怕不怕死,也根本打不赢,每次打仗都很窝囊!” “但是……打不赢也要打,打得再窝囊也要打!” “你要真说英雄。” “当年,我们游击队的支队长,才是真英雄。” “他是沙威县,柳棋寨村人,叫,杨三思,之前,曾是我们第四游击队的中队长,一次遭遇战,他和我们游击队的,潘子杰,都中弹,被鬼子给抓了。” “为了打击游击队,在当地老百姓中的威信,鬼子们,当时将附近的村民聚集起来,强迫当地的老百姓,围观游击队战士受刑……” “我当时和几名战友,乔传打扮,就混在村民的队伍里,想把队长救下来。” “但队长看见了我们,他对我们,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行动,当时村子里,到处都是鬼子兵,我们自己也知道,贸然动手,不仅我们没命逃出去,还会牵连当地的百姓。” “可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 “那群该死的鬼子啊……先用卖肉的钩子将潘子杰,穿过锁骨吊起来,又把五个烧红的铁鏊子围成一圈,让我们的中队长,在上面走。” “如果不走,那就跪下,给鬼子磕头!” “否则就必须在那赤红的铁圈上,暖暖脚。” “当时,百姓们都不说话,周围寂静无声,连风都停了。” “结果我们队长,只是笑了一下,踩上烧红的铁鏊子,迈着大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铁板就粘下一层血肉,但是他就像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走了一圈儿后,他一转身对着周围人说,“一圈不够,我再送同志们两圈……鬼子们的手段也就这些了,没什么好怕的!”” “走到最后,他的脚底板已经露出白色的骨头,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身子,站在烧红的铁板上,轻蔑地看着周围的鬼子汉奸。” “到最后,那群鬼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没见过骨头这么硬的活人!周围围观的老百姓们,一个个都呜咽出声。” “最后鬼子们,气不过,直接枪毙了他俩,还把他们的尸体,剁成了碎肉,头颅,挂在村头。” “我们在队长牺牲后,第三天的夜晚,才组织人手,把队长的脑袋,抢了回来!” “我死后,一直在寻找队长的行踪,但却没有找到。” “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知道他是投胎了,还是也成了鬼差。” 任虎幽幽的感叹。 而与此同时。 林弦也已经抬起自己割破了手腕的手臂……独属于“鬼差”的血烟,漂浮而出。 在他的面前,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符箓。 这枚符箓,一开始还是血红色的。 但很快,符箓上的血色褪去,变成了一种白玉质地的符文…… 那符文的繁琐程度,比“罚罪”要复杂不少。 林弦用自己的“魂血”勾画完这道符箓后。 面色苍白了不少。 张云匪惊奇的看着这道符箓。 “林大人……这是……” 林弦瞥了张云匪一眼。 “术式:赏善……” “但不完全。” “还没有办法,能让我选定的魂魄,直接投胎。” “但是,他可以把我们,从这里,带到三生河畔,奈何桥边。” “任虎老先生,记得遮一下脸,咱这是秘密行动。” 任虎没有犹豫。 他先是脱下自己的军装,随后一把抓住自己的面皮,直接撕了下来。 露出鲜血淋漓的面部肌肉和骨骼。 林弦张了张嘴。 但任虎却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不碍事……” “咱是鬼差,还能再长好。”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表情怪异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张云匪也抬起手,抓着自己的面皮往下一撕。 林弦震惊的转过头。 张云匪从嗓子里,发出嘿嘿的干笑声。 “林大人,一会儿要是在众多鬼魂面前露面。” “我的身份还是不暴露的好。” “你知道的,你在阴曹地府,身份特殊,有鬼魂,视你为明星偶像,也有鬼官,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得先自保,才能更好的辅助您啊!”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我要不,把自己的脸也给撕了吧!这样咱们仨,整整齐齐。” 张云匪愣了一下。 “也行,但是没必要。您的魂魄太特殊了!” “地府的鬼魂,从没有一个魂魄,像您的魂魄一样,带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或者说“阳气”,就算你把脸皮撕烂,地府的鬼魂们,也能一眼认出你。” 林弦抬起来的,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又垂了下来。 “这样啊!” “既然遮掩不了,那就不遮掩了……” “我不信,那群狗官,当着众多亡魂的面,敢对我出阴招。” 林弦不再犹豫。 他直接握手成拳,在那枚白玉质地的符箓上,轻轻一敲。 白玉质地的符箓,立刻向外,延伸出一条条,白色的细丝。 那些细丝,相互纠缠,很快,变成了一团,蓄着的白雾质地的“人影”! 那人影,看不清面貌,但披着宽袖长袍,戴着官帽。 “人影”此刻低着头,看了林弦一眼。 随后漂浮而上。 在林悠的面前,化作了一扇,白玉质地的,两扇巨大门扉。 两扇门扉上,都是白玉质地的浮雕,浮雕是一个个的小人,有行商走贩,有恩爱夫妻,有黄发垂髫的孩童,有怡然自得的老人……两扇大门上的浮雕,远远看去,好似一张画着人间的“清明上河图”! 此刻,林弦毫不犹豫的,往前迈出一步。 手掌按在“白玉大门”上。 用力一推。 大门开启。 白玉大门后。 是一道不似阴曹地府的场景…… 玄青色的天空上,竟然挂着一道殷红的月亮。 大地上,是一片花海——朱红色的彼岸花,汇聚而成的海洋……花海的一侧,是一道奔流不息的大河! 可站在花海的这一侧,向大河的那一侧眺望,却看不清大河的另一侧是什么。 只能看到,一座无比宽,无比长的大桥。 横亘在大河之上。 大桥的一段,立在花海的这一侧。 大桥的另一端,通向河的对岸……桥下便是渡口,有几艘小船,在大河上飘摇。 无论是桥上还是桥下……都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亡魂。 桥上的亡魂,排着队,往前走——走向桥那头! 桥下的亡魂,则在红色花海中,摩肩接踵,翘首以盼,窃窃私语。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上了桥,就能投胎了。可是怎么没看见孟婆啊!不是得喝了孟婆汤,才能投胎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孟婆呢?你指望一个孟婆,给这么多亡魂,挨个发汤?这桥上,一天要走上几万人……你当孟婆,是挤奶厂啊!” “没看见,现在三生桥下面,安了一排会吐水的“龙头浮雕”吗,好多年前,“孟婆汤”就是从那里接的了,喝完了孟婆汤,才能往桥上走,不知道多少年的规矩了。” “酆都大帝保佑,下辈子,让我当富二代吧!我绝对是个孝顺儿子,爹妈,你们的儿子,马上就要来啦!谁都不能抢我下辈子的富贵人生。” “第一志愿,京城或者沪上独生女,第二志愿,江南地区独生女,第三志愿,东北独生女……” “你们都太天真了……我已经预感到了,我下辈子,估计还是当牛做马的劳碌命,但那也无所谓了,人间再苦也比地府强!” “他奶奶的,等我回到人间,但凡听到谁敢再在我面前说一句,“活着不如死了”,我一定撕烂他的狗嘴,虽然这句话,我活着的时候也总说,但是来地府走一趟就明白了,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一丁点也活不下去,已老实,求放过,我下辈子,一定珍惜生命,长命百岁。” “他娘的,人间好歹还有一个鬼差林弦,愿意为驻留人间的亡魂,主持公道,地府呢……底层亡魂的生活命运,根本没鬼差搭理!林弦要是能来地府,把这个荒唐的封建时代,给改造一下就好了。” “啊,你们是因为这个,喜欢林弦的啊!那你只能算是他的“路人粉”;我可是他的“死忠粉”,我们家林哥哥,长得好看,既有菩萨心肠,又能金刚怒目;在我来奈何桥排队之前,我把多余的“阴德”,都打赏给他了,你们说,我投胎之后……能有机会和他谈恋爱吗?恋综的那些女嘉宾,不认得宝藏,我可认得……我还会疼人呢。” …… 而就在那些桥下亡魂,感慨,忐忑的时候。 他们忽然有人注意到。 在彼岸花遍布的花海中央。 忽然出现了一道白玉质地的大门。 白玉大门开启的同时。 三道鬼影走了出来。 其中两道鬼影,面颊都是血肉模糊,狰狞无比,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有一道鬼影,面庞如常人,身上带着,和阴曹地府的死气沉沉,完全不一样的活力,那鬼魂的身上,带着浓厚的阳间气息。 奈何桥下,众多的,排着队,等待上桥的亡魂们,在看清,那特殊的亡魂的一瞬间,先是一愣。 随后,奈何桥下,爆发出惊天彻地的尖叫声。 第150章 阴曹地府的大明星;传说中的孟婆神 奈何桥下。 忽然响起的尖叫声,太过刺耳。 刚刚推门,从地狱,来到这里的林弦,身体一僵。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被阴曹的狗官给算计了。 他们在这里伏击自己。 但转念一想。 这不应当。 除非张云匪,是那群狗官派来的奸细,否则阴曹的狗官,不可能掌握自己的行踪。 但张云匪,献祭自身“血烟”,炼成的“诛血心箓”还在自己手里,他的命,就掐在自己手中,他不至于,自己找死。 而就在林弦,念头百转的时候。 伴随着那尖叫声,乌泱泱的鬼魂,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个个,手里紧握着“投胎号码牌”,即将踏上奈何桥,走上轮回路的亡魂。 这些亡魂,神情激动的把林弦团团包围。 一个八十来岁,老人模样的亡魂,甚至趁机抓住了林弦的手掌。 “林弦啊!好孩子啊!干得漂亮。” “你带着郑春和,去看升国旗的时候,我在地府这头,看得是热泪盈眶啊!我也是老兵啊……我知道我们这些老兵,辜负家人太多了。” 林弦被那老兵鬼魂,抓着手,还没来得及回应。 一个少女在林弦的身边,已经呜咽出声。她把一封信笺,递到林弦面前。 “哥哥,这是我给你写的信,一直没机会交给你!我一直以为,在我轮回之前,大概是没机会,把这封信交到你手里了。” “我没想到,在我踏上奈何桥,忘记前尘之前,竟然能碰到你,呜呜呜……哥哥,我是你的死忠粉啊!” “我太喜欢你了,我在地府这头,每天守着你的直播,替你和人间的黑粉对线,要不是阴曹地府的信号不好,我绝对和那群小黑子,日夜鏖战!他们什么都不懂,一点儿都不懂你的好!她们根本不知道,哥哥你有多努力……” 林弦表情怪异的挑了挑眉。 “啊?” “我有努力吗?” “我不会rap,也不会唱跳……” 可就在这时,另一名少女,带着哭腔开口。 “可你帮那两个被霸凌的孩子,复仇了啊!我也被校园霸凌过,知道被霸凌的滋味,有多不好受……我被霸凌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人能拯救我……哪怕是在我死后,给我一个公道也行啊……” “可直到我死,那些霸凌我的人,依旧平平安安,阖家团圆……只有我家凄凄惨惨,爹妈哭声陪死人。我原本对人间,已经彻底失望了,手里有阴德,也不想投胎……直到看见你,我知道,这个世上,原来真有,救苦救难的鬼神啊!你生的好看,心中慈悲;这样的鬼神,真的存在,只是我当时运气不好,没能碰见……” 林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他的身后。 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林弦老弟,我代表我西铁区,上万下岗职工,给你磕一个哈!” “我手里没阴德了,只能给你磕头,表达感谢,你别嫌弃……” 林弦慌乱的转头,连忙去拉一个,弯腰跪在地上的瘸腿大汉。 那大汉被林弦强行拽起,但脸上已经满是血泪。 “谢谢你嗷,老弟……” “你不知道,自从下岗之后,从生到死,我这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这股气,让我心头闷黑,直到前些天,看见你,帮那些下岗职工成功讨债之后,我这憋闷的心里,才终于重新见到亮光……开心呐,真开心……解气啊,真解气!我们这些下岗工人,也该往前走啦!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掉的……” “不行,老弟,你撒开大哥,大哥我还得给你磕一个。” 林弦此时少见的有些迷茫。 他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能死死地拉住眼前这名下岗工人亡魂的胳膊,不让他给自己下跪。 周围的亡魂,则越聚越多。 他们或呜咽,或激动,或满脸笑意的。 夸赞,感谢着林弦。 林弦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多夸奖。 这让他手足无措,魂魄迷离。 幸好这时,张云匪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林大人,看见了吧!” “这就是你在阴曹地府的人气。” “你在人间,做的那些事,阴曹地府的这些亡魂,都看在眼中,你把鬼魂放在心上,鬼魂们自然把你高高举起……” 林弦的眨巴了几下眼。 他瞥了张云匪一眼。 “全靠同行衬托。” “真的……全靠同行衬托。” 而就在林弦身边的鬼魂,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时候。 奈何桥上,忽然开启一道紫色的门扉。 门扉开启后。 一个身影,从门扉后,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那身影诡异。 刚从门扉后走出来时,明明是一个带着面纱的婀娜女子,但没过多久,那女子,肉眼可见的衰老,皮肤从白皙光洁,变得满是皱纹,婀娜的身形,逐渐佝偻,就连她身上的纱裙,也变成粗布。 妙龄女子,转眼之间,变成老妪。 老妪在门扉前,轻声咳嗽。 “继续在三生河畔,浪费时间,不登桥投胎者……作废手中“投胎牌子”!既然不愿投胎,那这辈子都不用投胎了。” 聚集在林弦周边的,他的“亡魂粉丝”,立刻惊醒。 林弦也立刻轻拍,周围鬼魂的后背和肩膀。 “快……快回去!” “好不容易,得来的投胎机会,怎能轻易放弃。” 那些亡魂被林弦催促,推搡……很快回到了奈何桥下。 而林弦也在此时抬头,眺望着那奈何桥上的老妪。 那老妪,微微扬起下巴。 她只是瞥了林弦一眼,便转头,走向那紫色的门扉——推门,走进——随后老妪和紫色大门,同时消失不见。 林弦扭头看着张云匪。 “她是……” 张云匪压低了声音。 “孟婆!” 林弦挑了挑眉。 “果然……她是阴司的几品官?” 张云匪耸了耸肩膀。 “二品中位!” “这种在人间,有传说流传,且几乎人尽皆知的,至少都是二品!” “不过您放心,孟婆掌管孟婆庄,专门负责熬制产出孟婆汤,这是一份稳固的差事,阴曹地府的权力斗争,孟婆一般都不参与!” “她对你应该没有意见。” 林弦呵呵笑了一声。 他对孟婆,倒是没什么敬意。 不,不光是孟婆,黑白无常,十殿阎罗,罗酆六天……阴曹地府的所有鬼官,不管什么官职,林弦都没什么敬意! 就像陈刚抱怨的,人间的百姓受苦受难时,他把头都磕烂了,这些鬼神,一个都没出现。 不靠救世主,也没神仙皇帝,当年拯救这片大地的,是芸芸众生自己! 林弦此时挠了挠头,呼出一口浊气。 “我们也该继续动身了,继续在阴曹地府浪费时间,没有意义,地府的狗官,很快就会察觉到我们在阴曹地府的位置!我们要以“还阳”之术,返回人间……杀鬼子!砍下他们的头颅,以祭当年牺牲的先辈和惨死的同胞!” 第151章 一家居酒屋,三头罄竹难书的厉鬼? 奈何桥,三生河畔。 林弦目送着,刚刚尖叫着,跑到他面前的那些亡魂,一个接一个的踏上奈何桥,走上轮回路。 林弦眯缝起双眼。 似乎能看清,奈何桥的另一端……那些走上桥的灵魂,无论走上桥时,是什么模样,一旦走过桥的中段,都变成了孩童模样。 那些孩童,眼神空灵的望着前方。 他们即将离开这片幽冥。 当他们走到那座奈何桥的尽头时,魂魄也将洗净铅华,以最纯净的样子,轮回转世。 林弦没有眺望多久,而是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张云匪和任虎。 “走吧!我们现在就“还阳”!”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抬手掐诀。 一道类似于黄泉路的路径,出现在林弦的身后。 这条路径。 是黄泉之路的逆行路径。 鬼差,通过这条路径,可以从阴曹地府,直接前往人间。 林悠没有犹豫,抬脚就走。 张云匪立刻跟上。 任虎的脚步有些迟疑。 但这份迟疑,没有持续太久。 他很快握紧了拳头,跟上了林弦和张云匪的步伐——他要回人间,他要杀鬼子! …… 当天空依旧昏暗的时候。 宁江区中心医院,儿童重症病房所在楼层的走廊里。 一条通幽的路径出现了。 林弦带着张云匪和任虎,返回到了医院。 林弦刚一露头,就看见,自己的躯壳,躺在医院走廊的地上,正被一群人围着。 一个穿着白大褂,三十来岁,带着金丝眼镜的女医生,正努力的,按压自己的心脏,给自己做心肺复苏。 但自己的身躯,依旧毫无反应的,躺在地上。 陈刚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幸好,陈刚,这时终于看见了刚刚从阴曹地府,返回人间的林弦的魂魄。 陈刚,激动的直接跳了起来。 他冲到林弦身边。 “快回你的躯壳去!” “我已经很努力的隐藏你的躯壳了,但还是被医院的大夫发现了,他们怀疑你是脑死亡……要通知你的亲人,家属。” “我也想鬼附身你的躯壳,但你的躯壳,阳气太盛了,我就是个小小的鬼魂,进不去你的身躯……” 林弦,来不及回应陈刚。 他的魂魄,化作一缕青烟,直奔自己的躯壳而去。 正在给林弦做心肺复苏的女医生,额头此时已经沁出冷汗。 “不行了!!!” “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得送急诊。” “担架还有急诊的医生,还没过来吗?”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忽然昏倒在儿科重症病房前……” 而就在这名女医生,神色越发急躁的时候。 啪的一声。 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那名女医生的手腕。 林弦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医生,我没事!” “我就是低血糖了,小毛病,您辛苦了……” 林弦一边跟眼前的医生道谢,一边装作虚弱的样子,栽栽愣愣的往楼梯口走。 那名女医生,整个人都愣了。 她看着林弦的背影,眨巴了几下眼睛。 “可是……我刚刚检查过你的身体,你的症状根本不像低血糖,这位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做一个专业的检查比较好。” “先生……你别走的那么快啊……我们医院是公立医院,检查可以走医保,不贵的……” 可那名女医生的话音未落。 林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一下楼梯,林弦直接飞奔离开了这家医院。女医生的呼喊,他置若罔闻…… 此时天空昏沉! 但已经有了一丝亮色。 眼看着,就要天亮了。 林弦带着张云匪,任虎,和陈刚简单的互相介绍了一下。 随后直奔和医院毗邻的大全宾馆。 在宾馆里,他和任虎,张云匪,制定了一下该如何“杀鬼子”的粗糙计划,随后,便匆匆出门。 他要去西泉宾馆报到了。 虽然鬼差的工作很重要。 但入殓师的工作也很重要……尤其是他单位的殡仪馆,馆长,待他实属不薄。 他不能辜负馆长的期待! 今天的金陵城,天阴。 天上挂着一层黑云。 像是要下雨…… 林弦在早晨七点二十八分。 提着一个牛皮纸袋,站在了西泉殡仪馆的大门口。 他跟接待室的大爷,打了一声招呼。 便径直迈入西泉殡仪馆的大门。 一走进殡仪馆,林弦便觉得心旷神怡。 对味儿了! 这里才是自己该待着的地方。 林弦没有犹豫…… 直奔西泉殡仪馆的,办工大楼的办公室。 在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后。 林弦看着坐在办公室的办公桌后,顶着一头爆炸泡面头,圆脸微胖的中年女人,展露笑颜。并且把自己手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您就是王姐吧!比我想得还要年轻。” “我之前给您打过电话,我叫林弦,从京城同州殡仪馆来的,来咱们这儿,交流学习。” “这是我的档案。” “接下来的几天,就要麻烦王姐照顾了。” “咱殡仪馆,有什么尸体,你都可以交给我处理……对待尸体,我是专业的。” …… 而就在林弦,在西泉殡仪馆报到的时候。 金陵城,已经落下蒙蒙细雨。 距离金陵城,市中心的乌衣巷不远的一条商业街上,有一家独立的小院——是一家门店。 门店的装修,是居酒屋的风格。 牌匾和挂着的灯笼,上面书写的都是倭文。 这竟是一家倭料店。 店名——割烹月山! 这家倭料店,此时还没开门。 可已经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撑着伞,敲响了店门。 好一会儿后,店门才被打开,一个面色有些发青的中年男子,从漆黑的店门后,探出头来。 “您好,二位,本店的营业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现在是本店的休息时间。” 门外的那对年轻男女,笑盈盈的。 年轻的男人,更是微微躬身。 “不好意思,你还记得我们吗?” “昨晚我俩在您这里用餐,您家的清酒,特别好喝,但我们在网上没有搜到同款的清酒,所以特意过来问问。” “我和我女朋友,是来金陵旅游的。下次过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店铺里的那名中年男子,微微颔首。 “明白了,请稍等。” 随后,那名男子,把脑袋收了回去,关上了店门。 不多时。 店门再次打开。 那名中年男子,拿了一瓶黑色的哑光酒瓶出来,并把酒瓶递到男青年手上。 “给您!” “这清酒,是我自己酿的。” “用我记忆里,家乡的配方。” “我很高兴,您喜欢这清酒的味道。这瓶清酒,就送给你了。” 那对年轻的情侣,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道谢。 倭料店的中年男子,则是摆了摆手,微微躬身,最后目送这对小情侣,打着伞,在他的注视下远去。 而就在这时。 那名中年男子的身后。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来。 “鹤田,你对这些“呛骷颅”,这群猪猡,未免太好了一些。” 店门口的中年男人,立刻挺直了脊背。 他悄无声息的关上店门。 随后扭头回望。 他的身后。 店铺里,没有半点光亮,昏暗无比。 店铺的后窗开着,透过窗户,能看见一座种满了竹子的小院。 店铺里,除了鹤田之外。 还有两个身影,也在店铺内。 那两个身影,一个依靠在窗边。 一个盘膝坐在地上。嘴巴动个不停,像是在咀嚼什么。 鹤田此时幽幽的一叹。 “山崎,歇歇吧,都多少年了。” “你还要保持着这副战斗姿态多久?” “战争已经结束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依靠在窗边的身影,忽然抬起眼皮,他的眼瞳,竟是赤红的。 “战争没结束!” “我们还在,战争就没结束。” “鹤田,你这个该死的懦夫。” “当年你就是懦夫。虚伪的家伙。” “但你别忘了,杀人,放火,欺辱妇女这些事,你一件也没少干。” “就在昨天,你刚害死了一家三口,你吃了他们的魂魄,那个孩子的魂魄,你也没放过。” 鹤田的表情淡漠。 “我当然知道……山崎。”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只是把自己的身份,从战士,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害人厉鬼罢了。” “当然,无论是战士,还是厉鬼,在这片土地的人看来,应该都十恶不赦吧。” “不过在我不杀人的时候,我还是想当一个好的倭料店老板的。” 鹤田一边感慨,一边也走到了窗边。 他看着窗外的细雨,打在竹叶上。 “一大早就下了雨,真是好天气,好久未见雨了。我最喜欢,金陵城笼罩在雨雾中,变成梦幻之都。这场雨,仿佛把我带回当年……咱们血洗金陵城的时候,也下过雨吧,那雨水,欲洗去败仗之雨。丝丝细雨落在竹林、池塘和小河中,水面泛出一圈圈涟漪。但雨水不能彻底洗刷掉的是那巨大的伤痕……” 原本靠在窗前的身影,忽然起身,“呸”了一声。 一口唾沫,吐在了鹤田的脸上。 “鹤田,你可真恶心。” “你这家伙,就不应该当军人。” “你应该留在后方,种田,或者拿起那没用的笔,写几首酸臭的诗。” “当年的队伍里,就是因为像你这样软弱的家伙太多了,我们才会战败。” 鹤田转过头。 看着自己身旁的山崎。 “你说的对……但是山崎,当年在部队里,我的军职,似乎比你高!” “哪怕是现在,作为厉鬼,我也比你要强……” “你知道的吧,厉鬼之间,也是可以互相厮杀吞噬的。” “吃了你,我没准能早点变成甲等厉鬼,返回家乡呢。” 山崎的表情一僵。 而就在这时。 一直坐在地上,咀嚼着什么的黑影,终于发出嘶哑的笑声。 “山崎,你别激怒鹤田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俩又不是没打过。” “山崎,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回到家乡……” “等我们回到家乡之后,才有余力思考其他的事情……比如,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卷土重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身影,此时,终于从地上缓缓爬起。 那是一个矮小的身影。 他亲昵的,揽住山崎和鹤田的肩膀。 “你们看啊……看窗外。” “这广袤的土地,天空,城市……还有那埋藏在这片广袤大地下的资源,都是我们的家乡不曾拥有的。” “在当年,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就在想。” “我的后世子孙,要是能活在这广袤的大地上,就好了。为此,我甚至可以,不惜把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原住民……全都杀光。” “可惜啊,还是战败了。” “我们也变成了鬼魂。” “变成鬼魂之后,我又在想着,该何去何从呢。” “不能去地府,去了地府,以我犯下的罪孽,肯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那是比死亡,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我决定,驻留在人间。” “以吞吃魂魄为生。” “没想到,竟然在这座城市,住到了现在。” “我在这座城市,停驻的时间,比在家乡还要长呢。” 山崎鄙夷,把这个矮小身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抖落下去。 “福山,你也是个恶心的家伙。” “这么多年,专吃女人的魂魄。” “你不会是想说,你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已经比你对自己的家乡的感情还要深厚了吧,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叛国者。” 福山,耸了耸肩膀。 “哪能呢!” “在这里的时间越长,我对家乡的思念,就越深,我很想念我的母亲,虽然我的母亲,早就死了,并且因为她有我这种恶鬼儿子,估计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作为一名军人,我从未有过半点背叛国家的心思。” “只是山崎,鹤田说的有道理,你这强烈的战争思维,该转变一下了。” “我们现在正在关键时期。” “等我们所有鬼,都从乙等厉鬼,晋升为甲等厉鬼,我们就能回家了,那时的我们,不再畏惧阳光,拥有和活人,没有差别的躯壳……凭借我们的能力,可以在家乡,实现各种梦想,甚至帮助我们的祖国,再次卷土重来……” “而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山崎嗤笑一声。 “小心什么?” “我们给那帮背后留着辫子的高官,上供的活魂,还不够多吗?我们吃的都没有上供的多!” 福山叹了口气。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他们的庇护,我们早就被剿灭了,知足吧!我们可是罪大恶极的战争罪犯。咱们生前,杀人放火、侮辱妇女、掠夺财物……死后,继续杀人放火,吞吃魂魄,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得感谢阴曹地府的那些高官,昏聩不仁,否则咱们,在十八层地狱里,几千年都不会被放出来……而现在,我们却可以在倭料店内,看雨大翠竹!鹤田能酿酒,我能偶尔去幽会我的花姑娘,你依旧能残暴的虐杀那些猪猡……” “这是多美妙的日子啊!” “二位,还有不在此地的,木村他们三个,祝我们都能永远不下地狱……” 而就在这时,福山忽然话头一转。 “对了,你们注没注意到昨晚的一个直播。” “在桥溪古镇,有一个老妪,为了保护一座小庙,晕倒在了路边……那个老妪,是当年的幸存者……” 第152章 生宿敌,死宿敌;我会去杀了那城隍神的妹妹 山崎抱着膀子,瞥了福山一眼。 “当年的幸存者……还有活着的?” “这帮猪猡的命,可真是够硬的。” “但那又怎样,要对那名老妪下手吗?” “可是福山,你不是不喜欢,老妇的魂魄吗?” “你吞吃的魂魄,要么是妙龄女子,要么是风韵犹存的妇人。” “你这家伙,多亏是上了战场;否则留在故乡,肯定是个祸害。” 福山嘿嘿干笑两声。 “这个老妪的身份,不是这么简单的……” “她是那个城隍的妹妹。” 这一刻,鹤田和山崎,同时转头。 鹤田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城隍?” “哪个城隍?” 福山咧嘴笑了笑。 “还能哪个城隍?” “杀了泷泽,余贵,石黑,丰川,平宫,工藤,赤西……他们的城隍。” “我记得他的名字——高祖兴!!!” “嗯……他是金陵当地的,城隍神。” “不归阴曹地府的判官司管辖。所以咱们贿赂的那些个阴曹地府的高官,管不了他……” “他的权能,来自于人间百姓对他的信仰。” “他对我们有滔天的恨意。” 福山的声音的忽然一顿,他猩红的眼瞳,忽然死死盯着鹤田。 “鹤田君,你和那个城隍是老相识了吧。” “你俩之前就认识,但你从未提及过……你是不是太过狡诈了!” 鹤田不自觉的冷哼一声。 “提及?我要是在你们面前提及他,上次,死在他手里的就是我了。” “福山,如果我们还是在部队里,我还要叫你一声长官,但现在不同了,部队早就散了,战争结束了……” 鹤田吐出一口浊气。 他发现,福山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并没有移开。 所以他幽幽的一叹。 “我俩都活着的时候,的确见过面。” “那是一个可怕的战士,身上多处负伤,肩膀被打烂了,也依旧作战。” “那是八十多年前的金陵城,当时,我们小队,攻占了一个修道院学校。” “里面有女学生……修道院的神父,为了不让我们把那些女学生带走,对着我们不停讲废话,但是大家伙儿,包括我,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些女学生的身上。” “她们的脸是那么的青涩,可爱,像是马上要成熟的苹果,露在外面的小手,是那么白皙……什么“人道主义”大家都早就忘之脑后了。大家只想把那些青涩的女学生,抓起来,带回去。” “可就在这时……枪声响了。” “子弹穿过修道院,五彩的玻璃。穿过绑着受刑的耶稣的十字架……一枪就结束了我的战友,小田切的性命。” “我们立刻乱了……” “我们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反抗的没投降的战士。” “我们想要冲出去,找那个该死的家伙……” “结果那家伙的子弹不停地猛烈攻击,他的枪法极准,几乎一颗子弹,就能终结我们小队一名战士的性命;我当时身体僵硬,躲在神父的后面,结果还是有一颗子弹,从我的头上飞射而过。” “我当时怕极了,只要被其中的一弹命中,我的生命都将就此结束。我当时怀疑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子弹击中,因此不由得恐惧得发起抖来,所谓的军人志节,完全被抛弃到九霄云外!” “但我们队长,却在那时,发现了那名战士的踪迹,他催促我们冲出教堂,抓住那名该死的敌方军人……” “可我们刚冲出教堂,就又有两名战友丧命了……我靠着队友的掩护,最后在一座坍塌了一角的三层楼房,发现了喷火的枪口……” “我刚冲到那座三层小楼前,就有一个尸体就从三楼扔了下来……那家伙一直藏身在尸体下,怪不得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他。” “他没有冲我开枪……因为他的子弹已经被打光了。我追他的时候,他直接就从三楼跳了下去,我想去追他,但他扭头就冲我扔来了一枚手雷……” “那是一个狡猾的家伙!” “我虽然没能抓住他,但我记住了他的眼神……很难形容。” “那是野兽一般的眼神,纯粹的杀意,与无尽的恨意……这个国家的许多战士,看我们时,都是那种眼神。但他的杀意更纯粹……” “像是要把我们,生吞活剥!” “第二次再见面时……我已经死了,成了厉鬼,他也死了,变成了城隍……没变的是我们的立场,仍旧不死不休……生是宿敌,死也宿敌!” 鹤田的话音未落。 山崎已经一拳,捶打在了鹤田的胸口。 “狗东西,这么重要的情报,你竟然隐瞒。” 这一次鹤田,先是咧嘴笑笑,随后他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山崎的脸上。 山崎的脑袋,竟然被他一巴掌,抽的和他的脖颈断绝撕裂,倒飞了出去。 山崎的身体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头颅的位置,他跌跌撞撞的转身,把自己的头颅,从地上捡起。 而鹤田阴冷的声音幽幽传来。他的双眼此时也变得猩红,一副厉鬼的姿态。 “山崎,对我放尊重一点,战争已经结束了?” “就算在战争年代,你也不是我的长官!” “我的长官,现在还在地狱里受刑呢……” “我现如今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成为甲等厉鬼,之后乘大船返回故乡,我想在老家开一家居酒屋……至于在这片土地上的经历,等我回了家乡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把脑袋捡起,好不容易把头颅接在脖子上的山崎没忍住,又吐了一口唾沫,只是这次,他把唾沫吐在了地上,没吐在鹤田身上! “虚伪的家伙。” “真的和你没关系了吗?被你杀掉的那些人,被你欺辱的妇女,还有被你挑死的孩子,他们会原谅你……” “我们和这些猪猡,不灭不休。” 鹤田冷哼一声。 “不需要他们原谅……” “我现在想回到家乡,不代表,我后悔来到这片土地。” “我从未后悔参加过战争,战争让我成长为了真正的武士。刚入战场的胆小与懦弱;第一次杀死这个国家的人,砍下他们头颅时,那种自卑得到补偿的快感;第一次练习刺杀俘虏的优越;第一次侮辱妇女的……” “总之,我从未后悔参与战争!” 接着,鹤田又转过头,看着福山。 “福山……你也不必质疑我的忠诚。” “城隍高祖兴的的妹妹是吧!我今天就去杀了她,吞吃了她的魂魄!她魂魄的残渣,我会给你带回来,我知道,你这狡诈的家伙,真正的目标,还是那头城隍神……你想吃掉那头城隍!但又忌惮,他手里积攒多年的愿力,能轻而易举,斩杀你这头乙等厉鬼!当然,你可能也是想为泷泽他们复仇……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告诉你,这么多年,我依然忠诚;山崎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我们”既然还留在这片大地,战争就没有结束。” “这片大地太肥沃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手呢……当年的女学生,可真令人怀念啊!我至今还记得她们身上的栀子花香……可惜,她们不听话,最后只能都杀了,只有两个活了下来,最后也疯了!真想念她们啊!尤其是她们尖叫反抗的声音,她们的呼吸声吹到我的耳朵里,让人软软的,酥酥的……她们的喊叫,我后来学会了中文,才明白什么意思!她们有的骂我是畜生,有的哭嚎着,求我放过她们……可怎么能放过她们呢,她们是稚嫩的姑娘……又嫩又润,在老家我可没资格,碰到这样的姑娘,所以我从不后悔参与战争……” 鹤田咧开嘴,他的嘴角,这一刻竟然直接,咧到了耳根——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无比渗人的狞笑…… 第153章 我的善恶观:尸门;宝器:炸鬼手雷 太阳西沉的时候。 林弦在西泉殡仪馆的,业务区大楼前的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 他今天,一共处理了八具尸体——没有缺胳膊少腿;或者因为跳楼,车祸,燃气爆炸等原因,支离破碎的尸体——都是老人或者从宁江区医院送来的病患的尸骸。 西泉殡仪馆的领导。 对林弦还不错。 至少在林弦,学习交流的第一天。 给林弦安排的尸体,都算正常。 给这些老人和病患,“入殓”,林弦只需要,充盈他们的面庞,把他们“画”出类似活人一般的气血就够了。 今天的八具尸体里,唯一一具,处理起来,有些麻烦的尸体,是一具,十三岁女孩的尸体。 那女孩儿本来是个粉雕玉琢的姑娘,可惜得了癌症,一头秀发全都掉光,林弦为了给她找寻合适的,自然的假发,花费了些时间。 但总体来说,今天的工作,林弦完成得相当漂亮。 没有给同州殡仪馆丢脸。 林弦在殡仪馆内,看着西方,夕阳最后的余火。 他的身边,还有人员不断经过。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描述清楚的悲伤。 火化区的矮楼,则能听到,从那栋漆黑的建筑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而就在这时。 一瓶冰红茶,忽然递到了林弦的面前。 林弦转过头,看见一个模样清秀,梳着齐耳短发,穿着黑色长裤,白色短袖,身上背着一个斜挎包的年轻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林老师,给你水。” “在西泉殡仪馆,还习惯吗?” 林弦微笑着接过。 这年轻女子,是林弦在西泉殡仪馆,结交到的新同事。 林弦记得,她叫,赵也珊! “挺习惯的。” “都是和尸体打交道,能有什么差别。” “尸体又没有地域性格,也不会忽然坐起来和我,谈论风花雪月,国家大事……” “尸体就是尸体……” “不过要说不同的话,也是有的!” “我们同州殡仪馆,因为和警方有合作,所以除了寿终正寝的老人,接收最多的,是各种死于意外的“客户”,“客户”送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是常有的事情,有的“客户”血肉模糊,是一块一块的碎肉!把碎肉重新拼凑缝合起来,那可是一个体力活儿!” “至于,西泉殡仪馆,距离医院近,送来的,除了老人,大多数是病患,“客户”的身躯,被病症折磨的一个比一个消瘦,“客户”的亲属,也大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火化区那边的哭声,几乎就没停过!” 赵也珊,似有所感的点了点头。 “林老师的见解很深刻,你真实的样子网络上一点也不一样。怪不得,白乔楠和陶星璨,都对你有意思,原来你私下,是有反差的啊?” 林弦的表情猛地一僵。 他错愕的回头,看着眼前的这名年轻女子。 “你……” 赵也删,则仍旧笑眯眯的。 “林老师,不必意外。” ““怦然心动”这个节目,挺火的,您现在,大小也算是个网红。” “而我,除了上班以外,最大的乐趣,就是追“恋综”;“怦然心动”是我目前,最喜欢的一档恋爱综艺。” “实不相瞒,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是您的黑粉。” “某论坛网站上,骂你的帖子,我写了十条……” 林弦的眉头紧皱,表情更加诡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可就在这时。 那女子抬起小手。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不过您放心,今天之后。” “我对您,暂时性的黑转路,不管你在节目上的表现如何,您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我都是认可的!” “一个对尸体尊重,对生命有所敬畏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我的善恶观——“尸门”!” “期待和您明天再见。” “我的这双眼睛,会继续观察您的。” 林弦的眼角抽搐。 可那名女子,赵也珊,根本不管林弦错愕的表情,已经蹦蹦跳跳的,往殡仪馆大门走去。 但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又猛地回头,望着林弦。 “对了,陈芷蕊,什么时候来找你!” “我想和她合照。” “她长得完全在我的审美点上。” “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对“蕊蕊”下手。” “你俩没有cp感!” “你还是和白乔楠或者陶星璨,更合适。” 赵也删说罢,便再次转头,迈出了殡仪馆的大门。 林弦站在原地。 有些无语。 他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到自己的“黑粉”! “怦然心动”这个恋综,对阴阳两界的影响,比自己想得还要大。 而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林弦的身后传来。 “林大人……” “太阳落山了。” 林弦抬头望着远端的天空,太阳已经完全下落。 天空晦暗下来。 玄青色的夜幕,取代了白昼时的穹顶。 林弦往自己的身后瞥了一眼。 看见张云匪,正恭顺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的眼中闪烁幽芒。 任虎站在张云匪的一步之后。 他脸上的皮肉长回来了一部分,以鼻根为分界点……上半张脸,从眼睛到额头,都已经长出了皮肉,而下半张脸,还是血渍呼啦的模样,脸颊的皮肉全无,牙齿直接裸露在外。 任虎嘶哑的声音,也幽幽传来。 “今晚,不出意外,那群鬼子,就会动手!” 林弦的呼吸发沉。 张云匪的眉头微皱。 “确定吗?” “高绍兰,只是一个普通人!” “对高绍兰下手,他们反倒会有暴露的风险……” “现在,正是这群鬼子,晋升甲等厉鬼的关键时期!他们真的会以身犯险?” 任虎眼神阴翳的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了解这帮鬼子。” “这群鬼子,穷凶极恶,固执且残忍。” “和他们打过仗就知道了……他们的战术,其实并不精妙……千年王八的万年鬼,一万年不变的小鬼子,就知道步兵冲,炮兵轰,步兵冲完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我们窜上来打吧,步兵撤,炮兵轰,我们不理他吧,炮兵轰完步兵冲……” “但就靠着这万年不变的打法,也把我们打得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除了装备差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复仇心理极重,且残忍……他们根本不治理自己占领的地区。我老家“明山县”,一个山区小县,鬼子来之前,二十多万户人口,还有大量从其他地区,逃难来的难民。” “鬼子打进来后,在占领后几年里,这我老家的这个县,制造了一百多起惨案,其中杀了五百人以上的惨案,就十几起,全县被杀了快两万人,因鬼子烧房子,抢粮食导致冻死,饿死,病死的差不多得有四万人左右吧,残疾的,失踪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个具体的统计,就不提了……” “被侮辱妇女和打伤者不计其数。几年的时间,全县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亡伤残……最惨烈的一个月,辛家庄死了一百零八人,黄巾寨,北碉山,鬼子杀了一千八百人,焦家庄,他们杀了七百人,在驴山,鬼子又杀八百人。” “你猜鬼子,为啥要杀那么多人,当地的百姓,又为啥要反抗?” “我老家“明山县”当时住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都想过平静日子,谁来了安心纳粮交税!求个活口……可是鬼子来了,活命都变成了奢望!为啥?因为鬼子当时除了征收大量粮食和税收,甚至超出百姓地里产量外,每到一个村子驻扎,还临时征用妇女……没错,就是征用!” “一般都是村里维持会带着鬼子,挨家挨户抓,维持会是本地人,知道哪家有闺女,哪家有年轻媳妇。一般本地地主家是不动的,当然需要交一大笔钱,但是真不够用,地主家女人都免不了的。” “这种事情很普遍,被鬼子占领的地区,甭管是平原,还是山区,这种事都经常发生,尤其是在山区和平原交界的游击区。你自己说,你作为家里的男性,你女儿,媳妇,母亲被鬼子征用,你能忍么?” “忍不了你就只能反抗,反抗结果是什么?就是刚刚我说的“屠杀”,不光杀你全家,你家附近几家邻居也会一起连坐灭门,甚至全村年轻人都会被杀掉!那群鬼子,不是活人,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那些狗汉奸也可恨,他们会跟你说——不就是女人吗?“用完后”也还是会放回来的,少部分可能就回不来了。女人被用就用了,反正以后还能还回来自己继续用!” “也有人听信了那些狗汉奸的鬼话,忍辱负重,用自己的女人,姊妹,甚至亲娘,来换一个平安……可他们还是天真了,有时候,鬼子想杀你,就冲进你家里杀你,也许是想吃你家的牛羊,也许,是单纯的想要联系“刺杀”,也有的,只是在前线,被游击队打伤,受了窝囊气……” “他们想杀你,就杀你,因为你活在鬼子的占领区内,你们是……亡国奴。” 任虎的声音,此时猛地一顿,他呼出一口浊气。盯着林弦。 “所以,别以常人的思维,来揣测那些鬼子。” “他们的报复心和残忍,远超你们的想象。” “你说过的,那名老妪的亲哥哥,是金陵当地的城隍神……他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杀过不少鬼子。” “鬼子对待这样的战士……我们的战士,会是什么态度!” “我比你们都清楚。” “他们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亲属,全部杀光,无论是妇孺,老人,还是孩童……只要是他的家眷,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们的头颅。” “这就是那群畜生的本色。” “面对这群鬼子,只有一句话……抛弃所有幻想,随时准备战斗!” “白天暂时安全……但只要入夜,那群已经变成了厉鬼的鬼子,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林弦和张云匪,同时咽了一口唾沫。 林弦不敢再犹豫。 他扭头,直奔殡仪馆的大门。 跨过殡仪馆大门后,林弦又直奔宁江医院而去。 他一路飞驰……火急火燎。 任虎,张云匪,还有陈刚,都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当林弦,气喘吁吁的,冲到高绍兰的病房前时。 一个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裙的女子,此时正好从病房里走出来,和冲到病房门口的林弦,撞了个满怀。 林弦的身体一僵。 撞到自己怀里的身躯,软软的,香香的……飞起的发丝,带着一股玫瑰花香。 林弦错愕的低下头。 发现,陈芷蕊,正一脸幽怨的,摸着自己的脑门。 “你这么毛躁做什么?” “我不是给你发过信息,高婆婆,还要在医院住几天。” 林弦抬起头,目光掠过陈芷蕊。 看见病床上的老妪,此刻左手端着一碗白米饭,右手拿着一个勺子,她用勺子舀一勺白米饭,送进嘴里,咀嚼白米饭时,脸上就会露出微笑,身体就微微摇晃。 王志恒,在高绍兰的病床前,小心的伺候着。 他时不时,就把一盒青菜或是一盒炒菜,端到老妪的面前。 让老妪搭配着白米饭吃。 “这饭是东北大米,确实香。” “但您也别光吃白米饭啊!” “菜也吃两口。” “这都是我饭店的大厨做的,特意嘱咐过,少油少盐,清淡一些。” 陈芷蕊抱着膀子,和林弦一起往病房内眺望。 “我来的时候,王志恒,也在这里。” “他一直就没走。” “就算是演戏,演到这份上,也不容易了……我觉得他对婆婆,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林弦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医院里有什么异样吗?李虎他们呢?他们不是跟拍摄像组吗?” 陈芷蕊,看了一眼自己佩戴的手表。 “比你早半个小时吧。” “工厂那边的工作,刚处理完,工厂已经在破产清算了,但是工厂里发生的命案,还是没有线索……” “至于异样……能有什么异样?” “这家医院的医护人员,都觉得都挺好的。” “李虎他们今天没来,跟他们商量过了,高婆婆不是很想曝光在镜头前……所以今天就来了我一个。不过既然你出现了,李虎他们估计一会儿会过来。咱毕竟是恋综节目,他们同意不拍摄高婆婆,但咱们俩,男女嘉宾,聚在一起,他们还是要赶过来拍摄的。” 林弦长舒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病房的一角。 在病房的角落里。 魏若来的鬼魂,正靠着墙壁站着。 他此时也冲林弦摇了摇头。 “没有异样……” “至少我没发现厉鬼出没。” 林弦此时,终于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手里掐着的一枚“手雷”——没错,就是“手雷”——这是林弦,在晋升为七品鬼差后,花费了四万点阴德,在《鬼吏书》里,兑换的“宝器”——破魂破片手雷!这份宝器,也有一个通俗的名字——炸鬼手雷…… 一次性大型杀伤性宝器——可以对乙等中位,及以下厉鬼,造成范围线杀伤。 这样的手雷,林弦一口气兑换了六个! 六头鬼子,一个鬼子一个!!! 虽然这玩意昂贵,且每一颗手雷,只能兑换一次,但如果是用来杀鬼子,林弦觉得这玩意还是值得的。 他虽然背后,有任虎这个帮手。 但他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任虎身上。 他也想打鬼子…… 而就在这时。 任虎低哑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别大意!” “鬼子现在没出现,不代表今晚,都不会出现。” “这老妹妹,昨天上了“直播”,那群鬼子,绝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鬼子不会放过她的,相信我……” 林弦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 宁江区中心医院的大门口。 一个文质彬彬,西装革履,带着渔夫帽的中年男子,正抬头,仰望眼前的医院大楼。 第154章 来了!鬼子来了! 在那名西装男子的身后。 还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棒球服,阔脚牛仔的青年——这个青年,面貌英俊,但眉宇之间,自带一股散不去的戾气。 西装男子,此刻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青年。 “山崎……你为什么跟过来。” “一个老妪的魂魄,你没必要跟我抢。” “而且你前几天,不是刚刚在“金陵市儿童医院”饱餐了一顿。” 山崎,抬起小拇指,挖了挖自己的耳朵。 “在儿童医院,吃的确实不错。” “那群孩子的嚎叫,和他们父母的哭泣声……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金陵城。” 山崎的声音一顿,他抬头看着一旁的中年男子。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我对那个老妪的魂魄,的确不感兴趣。” “但鹤田一郎……你别忘了。” “我当年,差一点,也被那个叫高祖兴的城隍神,砍掉脑袋。” “这仇,我,可一直记着!” 鹤田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崎秀中,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在前线,吃了苦头,就去后方,找普通老百姓泄愤。” “这么多年,你这恶劣的性格,半点没变。” 山崎冷哼一声。 “这是他们应得的。这群猪猡……” 随后,山崎秀中,又想到了什么,他挑了挑眉。 “那个叫林弦的鬼差。” “可能也会在!” “你了解他吗?” 鹤田在医院大门口,轻笑一声。 “知道!” “福山,给我看了关于他的资料。” “那就是一个作秀的戏子。” “一个没什么手段的八品鬼差……” “但是阴曹地府的很多底层鬼魂,似乎很推崇他,他也的确有些特殊手段……但他不是作战拼杀类型的鬼吏!对我们来说没有威胁。” “但保险起见,还是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 “毕竟,据说在阴曹地府,他有些人气,他是阴曹的“明星”……” “如果那名鬼差,真的守在医院,山崎……你去引开他。” 山崎秀中,撇了撇嘴。 “为什么不是你去引开那个鬼吏,让我对那名老妪下手。” 鹤田一郎,冷哼一声。 “让你对那名老妪下手?以你的性子,那名老妪的魂魄,能剩下半点残渣?” “福山的计划,你还没明白吗?” “我们的目的,不是那名老妪。” “而是高祖兴……是城隍神。” “杀了高祖兴的妹妹。” “逼迫高祖兴失去理智,离开城隍庙。” “城隍神,一旦离开了城隍庙,他积攒的愿力,就会飞速消耗。” “城隍一旦没有了“愿力”做支撑,便和普通亡魂,没什么差距。”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狩猎高祖兴,而不是他这没用的妹妹。” “别磨蹭了,狩猎结束之后,我还要回去开店。” 山崎秀中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鹤田一郎,已经大步流星的,扭头走向医院西北角的一条小巷。 山崎连忙跟上。 他看见,小巷里。 鹤田,缓缓褪下身上的一层人皮…… 一个浑身鲜血,身上满是灼伤,墙上和弹片伤,罗圈腿的中年倭寇,出现在了小巷里。 这才是鹤田,现如今的本来面目。 厉鬼,鹤田一郎。 “要不是为了狩猎,真不像褪下这层人皮呢!披着这层皮的时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人,他还能掩盖,我们身为厉鬼的气息,可惜,只有成为了甲等厉鬼,这层皮才能完全长在我的身上。” 山崎此时也缓缓走进小巷。 身体开始诡异的扭曲,变形。 随后一只手,从他皮囊的天灵盖的位置,伸了出来。干瘪的手掌,把那俊美的皮囊往下一拨…… 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削的,但胸口,腹部,还有脑门,都有明显弹孔的倭寇,从那皮囊里钻了出来。 鹤田和山崎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个模样丑陋的厉鬼,都没说话,而是直接没入墙体…… 鬼影消失不见。 厉鬼最可怕的一点。 就是身体,可以在“阴”“阳”;“虚”“实”之间,随意的来回切换。 等级越高的厉鬼,这种切换,就越是熟练…… 两道鬼影。 此时直奔高绍兰所在的病房。 如果他们的“猎杀”顺利,差不多一瞬间,就可以要了高绍兰的性命。 而此刻,高绍兰的病房里。 高绍兰,此时吃完了饭,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王志恒小心翼翼的帮高绍兰,盖好被子。 随后他才抬起头,直起身,走到林弦和陈芷蕊面前。 “医生说,再住两天,高婆婆就能出院了,等她出院后,我打算把她接到我家的老宅。” “老宅被我重新装修过了,和我住的房子,就隔着一条街,我能随时去看望她。” “当然,这也得高婆婆自己愿意才行。” 陈芷蕊在一旁点了点头。 “像高婆婆这样的情况,我咨询过同事!” “她是可以申请生活补助的。” “我记得,金陵当地,对孤寡老人,也有各项单独的政策,还会有免费义工上门照顾,婆婆的晚年,只要不生病,生活下去,没有问题。” “我祖母老家的小山村,也有一个和高婆婆有类似经历的老太太,她因为年轻的时候被鬼子抓走过,日夜遭受凌辱,最多的时候据说一天见过五十个鬼子,所以疯了,到老了以后就越发不能控制自己,发起疯来不是砸东西就是烧房子!” “有一次甚至差点把自己孙儿丢进烧着开水的锅里,最后没有办法她的儿子只好把她关进一间破屋,除了每天送饭之外,就很难再有别的办法了。当地街道很早就知道情况,一直按照困难户标准长期予以生活补助和精神病抑制药物免费发放,但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心理上的那道疤,没人知道怎么治好。” “这是多么阴暗下流的人才能干的勾当。他们侵犯和辱没另一个国家的女性,其实欺辱的是那个国家的尊严。” 陈芷蕊半低着头,脸上露出悲伤。 林弦站在一旁,神情严肃,没有说话。 但就在这时。 林弦的面色,猛地一变。 不仅是林弦。 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亡魂,面色都变了。 魏若来,任虎,张云匪,陈刚…… 魏若来的面色铁青。 任虎咬着牙,本就恐怖的脸庞,更加狰狞。 张云匪表情严肃的握紧拳头。 陈刚则抱着膀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林弦猛地回头。 “来了!!!” “鬼子……来了!” 第155章 壮士许国,不必相送;手雷塞进厉鬼嘴里 林弦的呼吸越发急促。 高绍兰所在的病房内。 窗户率先被吹开。 一阵阴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 王志恒不解的回头。 “咋回事,我刚刚明明记得我把窗户关的挺好的啊。” 王志恒走到窗边。 他刚把窗户用力的推上。 可下一秒。 病房的白炽灯,开始忽闪忽闪的闪烁。 而被影响的,不止这病房里的一盏白炽灯。 整栋病房的供电系统,这一刻,似乎都出现了问题。 所有的病房,都被影响。 幸亏,重症病房,是在另外一栋大楼。 否则光是电路的影响,就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林弦的表情越发的阴沉。 “鬼子,来了!” “能锁定“他”或者“他们”的位置吗?” 任虎此时往前迈出了一步。 他瘦削但肌肉隆起的身躯,几乎和林弦贴在一起。 他在林弦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弦的回头和任虎对视了一眼。 随后他猛地转头。 “在外面……” “鬼子在外面。” “绝不能放过他们。” 林弦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屋外冲。 任虎,张云匪,都跟在他的身后。 一人两个魂魄,以一种几乎疯狂的姿态,冲出了病房。 林弦刚一冲出病房,就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林弦抬起头,发现扛着摄影机的李虎,正一脸错愕的盯着自己。 “咋了!” “这又咋了?” “你的“先天死神圣体”,又发挥效果了。” “不能吧。” “这可是医院啊。” “你要不收一收神通呢?” “在这里引发意外的话,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但此时,林弦没空和李虎扯皮。 他拉住李虎的手腕。 竟然只用一只手,直接把两百多斤的李虎……拉动,并直接推进了病房。 而李虎,甚至没有丝毫的反抗的力气。 他提着摄像机,懵懵懂懂的,和病房里的陈芷蕊对视。 “这是什么情况?” 陈芷蕊也是面色惨白。 “不知道。” “病房之前还是好好的。” “林弦一过来,忽然就开始不对劲儿了。” 李虎眼角抽搐了几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虎一边念叨着。 一边打开摄像机的摄像头。 对准了病房。 陈芷蕊错愕的看着李虎。 “你干嘛?” 李虎冲着陈芷蕊摆了摆手。 “没事,你不懂。” “我今天过来之前,导演组已经给我发话了,只要我打开摄像头,节目组的直播间镜头,就会立刻切到咱们这边。” “至于什么时候开摄像头,由我自行判断。” “我判断……现在就是打开摄像头的最佳时机。” “越是这种时候,直播间里的热度就越高。” “会有一堆绿色的,也点不开主页的账户,疯狂给咱的直播间,刷弹幕。” “我都已经有经验了。” “林弦是“先天死神圣体”;我是“先天拍摄悬疑片圣体”;我可太知道,什么时候该举起摄影机了……“ 陈芷蕊眼角抽搐。 他觉得,“怦然心动”这个恋综节目组的所有人,从嘉宾到拍摄员工,只要和林弦扯上关系,都变得有点颠颠的,都有点不正常…… 包括她自己。 她无奈之下,掏出手机。 她倒要看看,“怦然心动”心动的直播间,是不是真的像李虎说的那样。 当她拿起手机,打开“怦然心动”的直播间的一瞬间,她彻底懵了。 直播间内。 飘荡着满屏的绿色弹幕。 正常弹幕的数量,甚至都很少。 这还是陈芷蕊,第一次看见如此“壮观”的场景。 【(绿色)我草他娘的,真有鬼子!这帮鬼子现在竟然还敢待在金陵城?这让金陵城的怨魂,怎么闭眼啊!阴司鬼官,干什么吃的,我问你们,金陵的冤魂,怎么他妈的闭眼啊。】 【(绿色)他妈的,凭什么啊!凭什么!当年打鬼子的英雄,有的到现在都还没投胎,罄竹难书的鬼子,竟然还在人间待着,他们已经变成了厉鬼对吧,去他娘的,去你们娘的,要不是今天的直播,我们还被蒙在鼓里,你们这些阴官,可真好当啊!真好当……】 【(绿色)知道当年,能打赢,有多不容易吗?我当年亲眼看见,鬼子和警备队的抓了两个抗战志士,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戏台子上公开行刑,让县城里面的人都要去看。俩志士,一边被推着走一边高喊:打倒鬼子,打倒这帮小鬼子;一个小鬼子用枪托捣他们的嘴,牙齿都掉完了,他们的嘴里还嘟囔着骂。鬼子当时,在戏台上当着大家的面用铁丝穿俩人的琵琶骨,俩人疼的哆嗦,脸上流汗,就不出一声。】 【五十多岁的人含糊不清的大声喊到:不要让孩子看我们这个样子,把孩子们眼睛捂住,不要吓着他们,大家不要怕,我们就没打算活着,小鬼子长不了,迟早有人给我们报仇的。】 【小鬼子没有办法,把俩人拉到杀场打死了。】 【当时的县城里的老百姓们,大家暗地里都佩服他们……说真硬啊,真厉害,迟早能成事儿。又都心疼那个年轻的志士:可怜的娃,长的白净,留着分头,瘦高瘦高的……这样的人,不知死了多少,我们才赢啊!你们这些阴官,对得起他们吗?】 【(绿色)当年打鬼子的英烈,没说话,我替他们来说,我也见过他们……那年我十四岁,村里能吃的东西,都被鬼子劫走了,我当时饿的没办法,只能去河滩里找吃的,遇到六个打鬼子的伤兵,四个男的俩女的,看样子在十八九岁二十二三岁之间,已经走不动了,躺在日头底下。大夏天的,伤兵们的伤口里都是蛆。】 【一个伤兵微弱的用南方口音跟我说,小兄弟你过来,帮忙拿我们的水壶灌点水,我们太渴了。】 【我当时胆子也大,过去解开了俩水壶跑到一眼泉边装满了水,又拽了几把甜水根,我每天在河滩玩,找吃的,知道哪里的水好,哪里的水不能喝,啥能吃啥不能吃。】 【我跑过去挨个儿喂水时一个伤兵已经死了,剩下五个喝了些水,嚼了点甜水根有了些精神。南方口音的伤兵说:小兄弟谢谢你,我们是打鬼子的战士,在河东遇到鬼子袭击,打散了,都挂彩啦,肯定活不了了,也不想被小鬼子找到杀了,还剩下两颗手榴弹,待会儿我们要死到一起,你离远点,别让弹皮蹦到身上。】 【两个女伤兵,面色灰白,长的很清秀,她们当时只是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里面亮晶晶的,那是对我的感谢吧!】 【我不知道说啥,赶紧转身跑,跑了一会儿,听见后面叮咣响起两声爆炸,我又赶紧跑过去,见到五个伤兵都死了,现场血肉模糊,如进了杀场,那个南方口音的伤兵和一个女伤兵紧紧抱在一起死的,余下三个滚在几米外死的。】 【那画面,我到死都记得,甚至我死了,我都不曾忘记……我活着时,很多年来,我都很后悔,我后悔啊,我跑走的太快,都没来得及和他们告别,但我后来又想明白了……壮士许国,不必相送……英雄们啊,你们死得其所,这国家也对得起你们,但这阴曹地府,这帮狗阴官,对不起你们啊!】 “不是……这直播间咋了,谁能告诉我,这直播间到底咋了……那些绿色弹幕,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啊!” “别管他们了,他们神经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可能是系统乱码了。” “可我觉得,这些绿色弹幕,现在似乎很愤怒,非常愤怒,他们愤怒的,像是要把某个王朝给掀翻一样!” 【(绿色)鬼子进屋啦!鬼子进屋啦……是调虎离山的计谋啊!回来,快回来!】 【(绿色)天杀的,我就知道这群鬼子,狡猾,龌龊,没憋好屁!小高的命,保不住啦!】 【(绿色)凭什么呀,那个小姑娘,明明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了……最后凭什么,还是这么个结局!】 陈芷蕊,放下手机。 她的眼中,全是茫然。 直播间里的弹幕,她看见了。 但她完全没看懂。 那些绿色弹幕,说的那些故事,和眼前的病房,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疑惑的看着李虎。 结果却发现,李虎只是气定神闲的扛着摄像头。 “不用去理解那些绿色的弹幕,我怀疑,他们跟我们,根本不在一个次元,你要是尝试去理解他们,只会把自己逼疯。” 陈芷蕊看着李虎,只能尴尬的笑笑。 但两人没注意到的是。 病房里。 昏睡过去的高绍兰的身边。 她颈部的皮肤,竟在慢慢扭曲,不规则的,向内挤压。 就像是一只手,抓住了高绍兰的脖子,要把这个老妪,纤细的,满是褶皱的脖颈,给直接扭断。 厉鬼,鹤田一郎,此刻,就站在高绍兰的身边。 他的面色冷峻。 杀死高绍兰的话,如同杀鸡。 但他没有一口气,直接拧断高绍兰的脖子,他要把高绍兰的死亡,伪造成窒息,他不能在高绍兰的脖子上,留下清晰的鬼手印——因为他们和庇护他们的地府高官,约定过——杀人可以,吞吃魂魄也可以,但不能太过分,不能在人间引发骚动,否则的话,这会给那些庇护他们的地府高官,也带去麻烦。 这么多年来。 鹤田,一直遵守这个约定。 至于其他的厉鬼……怎么害人,鹤田可就管不了啦。 而就在鹤田,不断加重手掌的力气的时候。 啪的一声。 两只纤长但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 把鹤田一郎的手掌,强行抬起。 鹤田一郎错愕的抬起头。 发现一个俊朗青年的魂魄,正看着自己,咧嘴狞笑。 “抓住你了,狗东西。” “都什么年代了。” “还在玩儿调虎离山这一套。” “老子告诉你——你和屋外的那个鬼子,都逃不掉。” “你们当年没死透,那今天也该死透了。” “只有你们死透了,这座城里,当年惨死的怨魂,才能闭上双眼。” 鹤田一郎本就狰狞的脸,似乎是因为太过愤怒的缘故,此刻抽搐个不停。 “你是鬼吏,林弦?” “八嘎!” “你竟然骗我?”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林弦抓着鹤田一郎的两只手。 脑袋狠狠地撞在鹤田一郎的脑门上。 他用的力气极大。 他的魂魄脑袋和鹤田一郎的脑袋,几乎同时炸开成了花。 鹤田一郎更是连手腕也断裂了,整个鬼的身躯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 此时,陈芷蕊,李虎,还有王志恒同时转头,看着病房的墙壁。 王志恒的声音发颤。 “这到底咋了?” “这墙咋忽然裂了。” 而鹤田一郎,此时也从碎裂的墙体上,缓缓爬起。 他碎裂的头颅缓缓愈合。 那丑陋狰狞的脸庞,又重新长好了。 他愤怒的瞪了林弦一眼。 但他很快转头,目光落在了陈芷蕊的身上。 他刚刚的愤怒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得意。 林弦则冷冷的看着他。 他就站在高绍兰的床榻旁。 面冷如霜。 “狗东西,你该不会是想,挟持陈芷蕊,李虎,王志恒他们,来胁迫我吧!” “你们这群小鬼子啊。” “武士道精神,嚷嚷的比谁都厉害。” “偷鸡摸狗,恃强凌弱这种事,却干得比谁都熟练。” “小鬼子,你的脑袋,重新长好的时候,就没觉得身子有什么异样的吗?” 鹤田一郎,身躯一僵! 他猛地抬起手,抓住自己的脖颈。 他此时才发现。 自己的喉咙里,似乎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是林弦!!! 那王八蛋,刚刚把自己的脑袋撞碎的时候。 趁机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喉咙。 鹤田一郎,立刻把手伸进自己的脖子里,想要去把那“东西”抓出来。 但还是晚了。 因为林弦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他冲着鹤田一郎,抬起自己的食指。 食指上,挂着一个拉环儿。 “我塞进你脖颈里的东西……” “是手雷哦!” “你们当年,杀了那么多我的同胞,那么多无辜老百姓,用手雷炸死过那么多人……” “你们自己,被手雷炸过吗?” “这玩意,可比正常的,人间的手雷,可怕多了。” “阳间的手雷,只能炸肉身,手雷爆炸后,用飞洒的钢珠和碎片把人打成筛子。 ” “但这枚手雷不一样,他有效杀伤半径是十米,最大杀伤半径是十五米,炸弹爆炸后,产生的冲力,能轻而易举的,撕裂,没有肉身保护的魂魄,炙热的弹片会一直卡在你的魂魄里!让你的魂魄,始终无法愈合,弹片对你的魂魂,则会持续腐蚀。一刻也不停息……直到你魂飞魄散。” “好好享受吧!这是你迟到的,但应得的报应。” “小鬼子们,你们逃不掉的,你们都逃不掉……阴曹的鬼官,不灭你们,我来灭你们……我他娘的来灭你们。” “真以为,变成了厉鬼,就能逍遥快活,不下地狱?做梦!小鬼子们……血海深仇,你们必须血债血偿!” 第156章 大清能亡;封建的地府就也能亡;鬼魂们要团结! 鹤田一郎,还想说些什么。 但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喉咙,此刻出现刺眼的红光。 他的脖颈开始扭曲膨胀。 像是那喉咙中的红光,想要撕裂他的喉咙,从里面炸泻出来…… 下一秒。 那红光,直接撕破了他的脖颈,将他的整个魂魄,全部吞噬…… 而在“炸鬼手雷”爆破的同时…… 病房内,忽然刮起一阵狂风。 伴随着——砰,砰,砰……的声音。病房的墙壁,似乎收到了一阵诡异的冲击,墙体上出现各种裂纹。 陈芷蕊,面色惨白的看着李虎。 “病房里,刚刚是不是刮风了!好像还地震了……” “刚刚我脑子,忽然,嗡嗡嗡的……像是耳鸣了一样。” 李虎的面色同样不好。 他扛着摄影机,身体栽栽愣愣,摇摇晃晃。 “啊?你说啥?” “刮台风了?地震了?卧槽,我怎么流鼻血了?我脑袋嗡嗡的,我不会得绝症了吧?” “林弦的“先天死神圣体”,也影响到我啦?” 王志恒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但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护在高绍兰身边。可高绍兰躺在病床上,依旧睡得安详! 当那阵诡异的阴风过去好一阵儿。 三人的面色,才渐渐恢复如常。 但三人看不见的是,林弦的魂魄,就站在病房里,在高绍兰的病床旁。 那个老妪还在沉沉的睡着。 刚刚那专门炸杀魂魄的手雷,在爆炸的时候,对房间里的三个活人,都有影响。 但只有高绍兰,安然无恙。 在高绍兰的床头,贴着一张,林弦早就准备好的符箓。 那符箓的作用,就是保证,高绍兰,不受到“炸鬼手雷”的影响。 这老妪,已经受过太多苦了。 林弦希望他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而在病床旁,满是裂纹的墙皮下。 鹤田一郎的厉鬼魂魄,躺在地上。 他本就狰狞丑陋的魂魄,此刻,七零八落,像是“肉块”一样的“魂魄”碎块,落在地上,勉强拼凑出,类似于“人”的形状。 那些“魂块”此刻,延伸出像人体经络一般的触手,那些触手相互勾连,想要把“魂块”拼凑在一起。重新组合成,厉鬼,鹤田一郎的躯体。 但是类似于“肉块”的“魂块”,每一块上面,都有不规则的“手雷弹片”镶嵌其中。 每当那些“魂块”想要重新组合的时候,镶嵌在“魂块”里的碎片,就会变成赤红色,像是烧红的烙铁。让那些碎块,无法聚合…… 而鹤田的头颅,则张着大嘴,发出,咿咿呀呀的惨嚎。 他的头颅上,也插着碎裂的弹片。 那些弹片,插在他的脑门上,天灵盖上,眼球上,面颊上,耳朵上…… 林弦此时,面色阴翳的走到鹤田的脑袋旁边。 他抓住鹤田的头发,把他整颗头颅提了起来。 “虽然丝毫不想夸奖你这个狗东西,但不得不说,不愧是乙等厉鬼!” “价值四万点阴德,并且只能使用一次的“宝器”,在这个距离,竟然都没能把你完全炸死(魂飞魄散)。” “你在嘶喊什么呢?” “就剩下一颗脑袋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当年的金陵,你们砍掉了多少我同胞的脑袋……男人,女人,老,弱,病,残,孕,幼;你们一个都没放过。” “可你们竟然到今天都没下地狱。” 林弦的眉头皱起。 他看着鹤田的脑袋。 一字一顿的开口。 “这不公平!” 随后,林弦,提着脑袋,又走到了李虎的面前。 他和李虎面对面,但李虎看不见他,只觉得自己的面门忽然一冷,似乎有阴风吹过,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而林弦则举着“鹤田”的脑袋。 把他的咿咿呀呀嘶喊的脑袋,举到摄像机前。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公道的事!” “为什么你们杀了那么多人,造了那么多孽,却仍然留在人间。” “你们不仅没被罚罪,还成了厉鬼,八十多年的时间,在这座城里,仍旧害人。” “哦!” “让我来猜一下,你们是不是,在阴曹地府,有靠山?” “阴司的高官和你们有不能明说的龌龊勾当,你们给阴司的高官,上供,阴司的高官,对你们提供庇佑?” 林弦的脑袋,此时,从鹤田的头颅后面,斜着探出来。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李虎扛着的摄像机镜头。 “当然,这些都是我瞎猜的。” “阴曹地府,要是这副鬼样子,地府的,数以亿计的亡魂们,可就要揭竿而起了。” 而就在林弦,对着镜头,笑眯眯的说这些的时候。 阴曹地府。 一座宏伟的鬼城,98号鬼城…… 鬼城中心的宏伟宫殿。 此刻响起,摔杯碎盏,以及拍桌子的声音! 在宫殿最中心的大殿。 一个留着辫子,身上穿着有仙鹤纹补子清代官服,头戴红宝石帽顶的老年男子。面对着眼前的大屏幕,正疯狂的拍打面前的桌子…… 他的桌子下,都是碎裂的盘子和杯盏。 大殿两边的鬼侍女,都低着头,不敢吱一声。 “干什么!” “这王八蛋,到底要干什么?” “他嫌自己的命长吗?” “当阴曹地府是大清朝?” “亡了大清还不够,还要亡了阴曹?” 那身披官服的老人,此时愤怒的无以复加。 而他面前悬浮的大屏幕里,显露的正是林弦那张脸。 在他眼里,林弦说的那些话,就是对他说的。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挑衅。 而更让他愤怒的是。 大屏幕上,滑过的弹幕。 那都是阴曹地府的鬼魂们,发送上来的弹幕。 【(绿色)林弦大人说的对,他娘的,人间的封建王朝都能被推翻,阴曹地府,凭什么不能!】 【(绿色)大清朝能亡,封建的阴曹地府,也能亡!只要大家团结起来,团结紧,大家团结紧……】 【(绿色)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绿色)人间已是大好世界,阴司却仍然愚昧封建,阶级森严,且无公道,与人间传说,相差甚远,鬼域之世界,亦应改变……】 【(绿色)他娘的,这件事,不能就真算了,阴曹地府三司;罗酆六天;十殿阎罗,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绿色)他娘的,所有的厉鬼冤魂,都团结起来,反他娘的。百姓才是江山……】 第157章 我要是出了意外;阴曹所有鬼官都别想好过! 身披清朝官服的鬼吏。 从桌几后站起身。 在屏幕前,来回踱步。 “反了!真是反了!” “这群逆贼,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全部下入地狱,看他们还敢不敢,叫嚷聒噪。” “阴司的律法,对于这群乌合之众还是太仁慈了。” “不,不对……” “说到底,还是人间变了天。” “一百年前的亡魂,哪里敢喊这些?” “还造反?” “见到本官,那些亡魂,都争先恐后的,来舔本官的官靴。” “是人间变了天,这地府的亡魂,才跟着变了。” “一个底层亡魂,十个低层亡魂,甚至一百个,一千个……都不值一提,可若真让这群亡魂,凑在一起……十万个,百万个,千万个,上亿,十亿,百亿……” “那就算是阴曹地府,也要变了苍穹。” “当年大清覆灭时,我早已在地府为官,虽未曾亲身经历,但人间的风云变幻,也是知道的。” “本官,隆科多,镶黄旗人,清圣祖孝懿仁皇后之弟,一等公佟国维第三子,康熙二十七年被康熙皇帝,授为一等侍卫,又被提拔为銮仪使,康熙六十一年,本官被召到御前,成为顾命大臣。而后不久,新皇继位,又被赏赐双眼花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在身死之前,官至吏部尚书,一等公……” “当年大清衰亡,本官已死,未能抬手补天!挽大厦之将倾……如今,决不能再让这些乌合之众,毁了地府的根基!” “什么压迫,反抗,这群乌合之众,底层流民,什么也不懂……人也好,鬼也罢,本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官吏都吃不饱,哪有百姓的太平。” 那大清的老鬼,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殿上,一个侍女的身边。 他阴恻恻的盯着眼前的鬼侍女。 “你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那鬼侍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回大人的话,我是四十年前死的,死于凶杀!” 隆科多,低头看着那侍女。 “四十年前,那时候,我大清朝,早就亡了。” “你也觉得,我大清封建愚昧,理应被推翻?” 那鬼侍女,张了张嘴,刚嗯嗯啊啊的吱了两声。 鬼侍女,纤细的脖颈,就已经被隆科多抓住。 隆科多,把那名鬼侍女,提了起来。 他的嘴,忽然张开,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口黄白色的尖牙。 他一口,就咬掉了那鬼侍女的头颅。 咔嚓几声…… 像是把一颗西瓜咬碎一样。 咀嚼了几下,就把那嚼碎了的鬼侍女的头颅,吞咽了下去。 接着他的血盆大口再次张开。 三下五除五二,将鬼侍女的身子,吞吃了下去。 随后,他摸了摸嘴角。 “你犹豫了……” “贱婢!” “你们这群混账,狗奴才,对我大清,根本没有丝毫尊重。” 大殿里。 其他本就瑟瑟发抖的鬼侍女,这一刻,全都肝胆俱裂,全部都跪在了地上。 而隆科多,此刻也缓缓回头。 走到了大殿里,那扇屏幕的前面。 隆科多,指着屏幕上,林弦的脸。 “你这反贼!” “为了阴曹的根基,为了地府的安定,本官绝不饶你。” “和那群倭寇的合作,绝不能暴露。” “你这反贼,必须得死。” 隆科多,一边喃喃低语着。 一边打了个响指。 一缕绿色的鬼火,从他的指尖,炸出。 鬼火炸出之后,火焰跳跃舞动,竟然变成了一只只绿色的蝴蝶。 蝴蝶振翅而飞。 向着大殿外飞去。 隆科多的双眼,闪烁幽芒。 “反贼,本来不想明着对你下手。” “这都是你这反贼,自找的。” “我看你这反贼,还能猖狂到几时?” 可就在这时。 屏幕里,提着鹤田一郎脑袋的林弦。 盯着眼前的大屏幕,忽然再次幽幽的开口。 “地府的同胞们。” “我林弦就是一个小小鬼吏。” “鬼差,在我眼中,就是份普通工作。” “兼职鬼差的这段时间以来,我林弦,信奉的一直都是收钱办事!在“判官司”接了悬赏;和悬赏相关的鬼魂,就是我的客户。”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把“客户”放在心上,用真心换真心……在我眼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想到,只是这样,我在阴曹地府,竟然也能有了一些名气……” “说到底,不是在下,能力多么出众,品德多么高洁,我就是个普通人,能得到诸位推崇,全靠各位同行衬托!” “有鬼魂,曾跟我说,地府阴晦,各级鬼吏,变着法想要搜刮穷鬼手里的阴德……一座鬼城,各种税收,全由当地鬼吏制定,只要鬼吏想,就能变着法的压榨底层鬼魂的油水!而作为鬼吏,在阴曹地府,想要升官,勤勤恳恳工作是不够的,在阴司的官场混得好,你得讨好上级,得卑躬屈膝的送礼,得有靠山,得拉拢豪绅……官场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可我一个打工人,白天辛辛苦苦打工,晚上兼职鬼差工作,我的怨气,比正常怨魂都重,打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让我注意人情世故,忍着恶心,讨好上级鬼官……” “不好意思,真他妈的做不到!” “老子过得最苦的时候,都没想过跪下来要饭……老子有手有脚,跪下来要饭,老子觉得寒碜,很他妈的寒碜,要忍着恶心,和这群鬼子,同流合污,老子更是觉得寒碜到家了……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站着,把钱挣了!我就想站着,还把钱挣了……” “我今天对这群鬼子动手——如果这群鬼子背后,真有靠山……在下,怕是已经动了地府某些大官的蛋糕!” “所以今天,我,灭杀这群鬼子,也是想地府的诸位,帮我做个见证!” “今日之后——若我在人间,真出了什么意外,人死魂散,那必是阴曹地府的官吏所为……” “说实话,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变好。我参加那个恋综,是因为恋综的导演,奖励我一百万……有了那一百万,我就能还清,我那失踪的爹,欠下的外债,我能缴清妹妹,在精神病院的住院费,我的生活,能比之前过得好很多,我还在那个恋综节目上,碰到了很美好的女孩儿……美丽,善良,优雅,坚强,勇敢……”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提起手里的那颗头颅。 他的双眼,这一刻,像是也有鬼火跳动,他注视着眼前的这颗鬼子的头颅。 “我也想过平稳的好日子啊……我太想过平稳的好日子了……” “可是……他妈的,这鬼子,就在我眼前啊!” “就他娘的在我眼前,能忍住不干他吗?” “忍不了啊!!!” “他曾经杀我同胞,试图灭我家国,那血海深仇,不仅在当年,已死的同胞身上,也在你们身上,在我身上!” “我就是要伏诛了他。” “后果,无所谓了……代价,不重要了……这血海深仇必须要报,否则如何对得起,脚下的这片土地!” “地府的诸位同胞。” “我就说一句话,我若真出了意外,恳请诸位……” 林弦一字一句的开口。 “一定,必须,他娘的,帮我报仇啊!!!” “干他娘的。”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幽冥,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阴曹,尽谬误,天道残缺匹夫补。好亡魂,别忘川,只为苍生不为主……” “我要是真出了意外,阴曹地府的所有鬼吏,你们也别想好过!” “请诸位一定揭竿而起!” …… 这一刻,阴曹地府的98号鬼城。 隆科多,人都懵了。 他没想到,林弦会说这种话。 这家伙,和他在一百年前,看到的那些反贼……不一样啊! 那些反贼,从某种意义上,都很正派!甚至身上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劲头。 可这林弦……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不想死! 可他虽然不想死,但遇到浑水,他也是真的往里面蹚…… 隆科多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刚刚释放出的那些“鬼火蝶”! 林弦,不能死…… 他不死,阴曹地府不一定会乱。 但他要是真的在人间出了意外……阴曹地府,必定发生暴乱。 隆科多的嘴唇都在发抖。 他清晰的看见。 大屏幕上。 绿色的弹幕更多了。也更加激进了。 【(绿色)当年各国变法无有不牺牲者,今阴曹若要变法,流血牺牲,当自我辈始。】 【(绿色)嘿嘿嘿,我不怕,我不怕,我当年就扛过枪,大不了再走一回当年路!】 【(绿色)其他的也就算了,和鬼子勾结,这种事,忍不了,一丁点都忍不了!】 【(绿色)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先烈,阴曹地府,都早早的安排他们投胎转世,原来不是因为他们身上多积攒了阴功,阴司是害怕他们,把这破地方,像封建王朝那样推翻!】 【(绿色)为了让底层的亡魂,不再流离失所;为了让日后的死去的鬼魂,都能公平的轮回;为了让底层亡魂不再受欺负……我愿意奋斗!大不了魂飞魄散!反正等了这么多年,老子已经看明白了,老子是等不到投胎的号码牌了,不如为后来人,拼一个光明未来!】 【(绿色)咱现在就找地方集合!找个地点,找个地点……】 【(绿色)记得避开鬼差和鬼兵!咱们团结一心,在阴曹地府,也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壮举!】 而在绿色弹幕越来越激烈的时候。 阴曹地府,4824野鬼村,这个原本破败的野鬼村落,在曹老鬼他们离去后,近乎变得荒芜。 但这些天,4824野鬼村,已经重新焕发活力,鬼气盎然。 张子耀和王娇彤,蹲在野鬼村的村头。两人的身后 还有一群或抱着膀子,或佝偻着身子,或弯着腰的 穿着军大衣或破棉袄的鬼工人,张子耀的手里捧着一个会发光的小板子。 小板子里正是林弦的影像,他正义愤填膺的说着 若他出了意外,请地府同胞 为他报仇。 张子耀和王娇彤 看得热泪盈眶。 “不愧是林哥哥!” “林哥哥是一个好鬼差!” 两个鬼少年 鬼少女身后 那些鬼工人也出声附和。 “打第一眼看见鬼差同志,我就知道 他以后会有大出息,不是在人间就是在地府。” “得了吧!死老王!你第一次见到鬼差同志的时候,明明对人家,怀疑的不得了。” “老李,你又要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不想在村子里耗费时间了,鬼差同志的发言没听见么?我要出去找队伍!推翻封建地府的队伍里,怎么能少了咱们工人!” …… 与此同时,距离4824号野鬼村,已经有一段路程,甚至可以说很远的一片流离之地。 这里位于248号野鬼城和279号野鬼城的中间…..坐落着一座鬼集市。 此刻的鬼集市,鬼影重重。 鬼混们都聚集在一个类似于能放映幕天电影院的幕布前。鬼魂们还扛着一面面大旗。其中最大的一面猩红大旗上,竟然印着林弦的画像,旁边写着,地府青天,鬼差林弦;背后则是十个大字——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而众多鬼魂前方的幕布上,此时出现的,正是林弦的图影。 曹老鬼站在幕布前,泪眼婆娑,声音嘶哑。 “兄弟们!同志们!亲友们!林弦大人,为咱抛头颅,洒热血,却被地府的狗官针对 你们说咋整!” 曹老鬼话音刚落。 他的身后 就有鬼魂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干他们!” “干他们娘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有良心的鬼差,绝不能让林弦同志,有危险,受这份窝囊气!!!” “他们要动手,那就和他们打!” “和他们打!!!” ….. 在阴曹地府的西北方向。 999号野鬼城 坐落在这里。 这是阴曹地府 最偏僻的一处野鬼城 坐落在一座高山上 距离这座鬼城不远 就是阴曹地府传说中的罗酆山! 此刻999号野鬼城内,一座砖瓦房里。 郑春和,捧着一块会发光的小板子,脸上挂着微笑。 小板子里,映照出林弦的脸。 “来了阴曹地府后,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走到这条路上!”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郑春和所在的房屋,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亡魂,兴奋的望着郑春和。 “老郑,风起啦!我们….要出发了!” 郑春和此时缓缓起身。他从身边,拿起一支步枪。那是一把崭新的步枪! “队伍,终于要动身了么?” “人间地府第一样,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 而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阴曹地府发生了什么。 林弦所在的病房里,忽然再次刮起一阵阴风。 林弦转过头,惊愕的看着病房的大门口。 第158章 凌迟极刑;对付鬼子不愧是专业的! 病房的大门口。 此时站着一具鬼魂的影子。 那鬼魂,背后背着一支步枪。 左手提着一把大刀。 他的右手,则抓着一头厉鬼的脑袋。 那厉鬼的四肢竟然都被砍断了,切口处,汩汩的流出诡异紫红色的鲜血,断裂的肢体,竟然无法生长愈合! 那厉鬼,此时一边挣扎,一边声音嘶哑的大声嚎叫。 “猪猡,你这猪猡,竟然敢对我下手!” “我的躯干为什么长不回来了。” “我明明在丙级时,就已经是不死之身。” “你这该死的猪猡。” 可那厉鬼的话音未落。 砰的一声。 那高大的鬼魂,已经一拳,捶在那厉鬼的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那厉鬼更加愤怒。 “你们这群猪猡。” “当年,老子杀的猪猡,还是不够多,就应该再多杀几个女人,多挑死几个孕妇,让你们亡国灭种……” 那高大的鬼魂,一言不发。 提起拳头来就那厉鬼的际眉梢再来一拳,这一拳,打得那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随后,那鬼魂,把拳头提起,又想打第三拳。 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扭头看向林弦。 他的眼神闪烁幽芒,盯着林弦手里的那颗头颅。 “捕获,鬼子两头!?”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从他们的嘴里,打探出有效的情报。” “你对审讯鬼子,有经验吗?” 林弦看着自己对面的鬼魂,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此时站在病房门口的鬼魂,正是他和张云匪去阴曹地府,请来的六品的鬼差——任虎。 只是此时的任虎,眼神闪烁幽芒。本就血肉模糊的下半张脸,此时却狞笑着,牙齿裸露在外。 他此时的模样,甚至比他手里提着的那头厉鬼……更像是“厉鬼”! 林弦轻声咳嗽了两下。 “这……之前,确实也是没有这个机会。” 任虎,缓缓走到林弦身边。 他把手里提着的大刀,倒插在地上,随后抬起手,接过林弦手里的鹤田一郎的脑袋。 “那交给我吧!” “还不能让他们现在就伏诛。” “这群鬼子,是一个小团伙。” “我有预感,他们并不是单独行动。” 任虎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等林弦回话。 已经提着鹤田一郎的脑袋。 把他强行和地上的,他脖颈和胸腔部位的魂魄接在一起。 接着他又抬起手掌,狠狠地抽了鹤田一郎一巴掌。 “行了,这样你就可以说话了。” 随后他把一直拽着的厉鬼——山崎,也扔到鹤田旁边。 “说吧!” “你们的队伍,一共几人,最近有什么行动。” “你们的长官是谁?” “你们袭击这个老妪的真实目的,是否,是为了老妪身后的金陵当地的那位城隍神?” “我听说过,城隍神,魂魄特殊,因为常年被愿力滋养,魂魄特殊,对于厉鬼来说,是滋补之物。” “你们在袭击这个老妪之后的作战计划是……” 但任虎的话音未落。 地上,那两头厉鬼,已经叫骂出声。 “你是让我们背叛吗?做梦!” “哪怕战争过去了这么久,我们依旧是士兵。” “什么时候,猪猡也配审讯我们了?别忘了,当年被俘虏的都是你们,你们在战俘营里,只配当我们新兵,用来炼胆的“器物”!” 任虎淡漠的挑了挑眉。 他的神色如常。 只是蹲下身子,从衣袖里,摩挲出一把小刀出来。 那是一柄赤红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刀,上面有诡异的蝎子,和毒蛇的花纹。 任虎此刻在那小刀上吹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你们这群狗东西,当年对我的同胞做过什么!” “我十六岁那年,你们进了我的村子,开始扫荡,你们杀了很多来不及逃跑的人。我记得很清楚,一个鬼子的高官,当时,把村里抓到的年轻姑娘都叫到祠堂外面,二十七个,对,一共二十七个姑娘走着进去抬着出来。” “有的被刺穿嘴,有的被挖掉心脏,鬼子走后,是我跟同村的几个人晚上把她们抬去山里入土。” “我的青梅竹马,也在里面,还是死的最惨的一个,被你们……被鬼子剖腹,肚子里还被塞进了炉灰,下面一片血肉模糊。被抓到年纪大的老人都被鬼子们绑在树下练刺刀,大点的小孩子都被砍了头,比较小的孩子被你们这群鬼子,拿绳子绑住双脚,鬼子走的时候队伍后面的鬼子一人拖着一个小孩子走。” “嗯,对,这都是你们这群畜生,当年干的事。我的青梅竹马,姓冯,叫冯浅,在你们这群鬼子进村之前,我跟她,已经私定终身,家里也都谈好,就差摆酒,娶她进门。可你们这群鬼子来了,糟蹋了她,还杀了她。” “你们离开后不到七天,就又卷土重来,放火烧了我们村子……” “此后我没了爱人,没了家,开始流离失所,开始逃难,直到饿倒在路边,被我的同志们,用一捧小米饭救回来。” 任虎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盯着眼前,手里那把赤红的小刀。 “我成为鬼差后,用手中阴功,兑换的第一件,超过两万点阴德的宝具。就是这把小刀。” “这把宝具的名字,叫做“蝎蛰蛇咬”小刀;宝具的效果很简单。” “每次刺入魂魄一下,都能让鬼魂感受到,“蝎蛰蛇咬”般的痛苦。” “刀尖每次刺入你们身体,刀身附带的是特殊的,针对魂魄的毒素,也会钻入你们体内。这种毒素,会加重你们的疼痛感知……让你们如坠蝎蛰蛇咬地狱。” “这件宝具,就是专门为你们这些鬼子准备。” “你们造的孽,必须以这种方式,让你们还回来……不,我一直觉得这还不够,这远远不够,你们应当在地狱里,待上一万年,十万年,永世不得超生……” 任虎一边说着。 一边,已经用自己的手里的小刀,刺入鹤田的脑门上。 他一刀一刀的割,割完了鹤田又去割山崎。 他在对那两头厉鬼,处以凌迟之刑。 林弦在一旁看着,他忽然有些感慨,任虎对付鬼子,不愧是专业的……可是此时的林弦,在任虎的脸上,看到的不是复仇的痛快,而是无以言表的,悲伤! 第159章 前人艰难后人鉴,切莫把斑斑血泪都化淡 任虎此刻蹲在那两个鬼子的身边。 手里掐着小刀,一刀一刀的往那两个鬼子的身上割,一刀一刀的划。 那两个鬼子变成的厉鬼的亡魂,一开始还在愤怒的叫骂,但很快,他们两个都一言不发了。 他们魂魄的面庞,疯狂扭曲,脸颊变成了紫色。 他们本就残缺的魂魄,此刻,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刀划过的痕迹。 林弦亲眼看见,那些小刀留下的伤疤,让那两头厉鬼流下的不是普通的鲜血……而是带着黄白之物的脓血。 那小刀,不愧是任虎,花费两万点阴功,兑换的宝具。 用在审讯上,堪称效果拔群。 而任虎一边握着小刀,不停的划,一边念念叨叨。 “还不说是吗?” “没关系,我审讯过不少鬼子变成的厉鬼。” “最顽强的一个鬼子,被我划了五千八百四十六刀,他最后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让他魂飞魄散……” “你们俩,现在一个鬼,扛了八百刀,还不到。”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山崎,此时似乎有些绷不住了。 他张开嘴,想要叫骂。 可他刚把嘴张开,就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出紫红色的鲜血…… 任虎的那把“蝎蛰蛇咬”小刀,刚刚刺进了他的心窝。蛇蝎之毒,腐蚀山崎的灵魂最深处。 吐血的山崎,近乎疯癫的嘶喊。 “当年就应该把你们都杀了。” “把你们这群猪猡,全都杀光。” “砍掉你们的头颅,杀尽你们的妇孺……我们还是太仁慈了,太仁慈了……” “猪猡兵,你有本事,就给我俩一个痛快。” “我还承认你是个武士。” 任虎淡漠的挑了挑眉! 他并没有被山崎的话语刺激到。 手中的小刀,仍旧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的划着,刺着。 “武士?” “你承认我是武士,这种事情。对我重要吗?” “这一点都不重要……把活着的你们统统杀光和驱逐,对我才重要;把死掉的你们的鬼魂,全都送进地狱,这对我才重要。” “砍掉我们的头颅,杀尽我们的妇孺……你们当年,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我的老家,被你们一把火,烧干净之后。我逃亡了许多年,我亲眼看见,你们不仅是对我家乡残忍……其他的村落也好,城镇也罢,你们下手一样残忍。” “我从老家逃亡,第一个逃亡到的村落,是张村,张村毗邻运河,你们在运河边建炮楼,每个人路过都要给站岗的鬼子弯腰行礼。张村当年有个小青年,调皮,路过岗楼,学军人的样子,给你们敬礼,结果被站岗的鬼子,一枪打穿脑袋。连尸首都不给,说他当过兵,喂了狼狗。” “我后来又从张村,逃到了李村——因为鬼子的大部队,经过运河时运河旁边的张村,被鬼子们,直接扫荡了……整个村子,就剩下不到十口人幸存。” “李村,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已经不相信你们这群鬼子了,只要鬼子靠近,村子里的人,掉头就跑……逃命的时候,最怕“跑反”,往往是,刚端起饭碗,一听鬼子来了,大家拔腿就跑,哪里荒凉,僻塞,就往哪跑。整宿蹲在水沟里,几天吃不上口热饭。女人脸上糊着锅灰,多少天也不敢洗。” “李村当年有个大爷,七十多岁,实在受不了:他跟我们念叨着,我一没用老头,鬼子还能把我怎么地,不跑了。” “结果你们这群该死的鬼子进了李村,什么没找到,就抓那大爷,过来问话,大爷有点聋,指指耳朵,意思大点声,我听不清。结果被一旁的鬼子,被一枪托砸倒,刺刀插进耳朵里,来回搅动……这是当年,躲在村子地窖里,幸运的没被鬼子们发现的我,亲眼看见的。” “那个年代,死个人,像死只小鸡。” “后来李村,也被扫荡了,你们把十九名,疑似和游击队有联系的男女拉到李村,扒了他们的衣服,用木棒乱打,当天找了个红薯窖,十九个人排成一列,两个鬼子兵,各捅一刀再扔进红薯窖内……十九个人,三十八刀。最后上面不忘盖个大磨盘……几天后,你们这群鬼子走了,十里八村的老乡们,才过来掀开磨盘,一具具的认领着孩子的爹,父母的儿。” “李村被扫荡后,你们还是觉得当地的游击队,给你们制造了太多麻烦,所以,你们开始制造“无人区”——你们见人就杀,无论军民……你们见一个杀一个,杀死后将耳朵割下来,用铁丝串起,拿回去按数报功领赏。 “孟子岭、王厂沟、石柱村……都被你们杀光了,一个同胞都没幸存下来。” “不到三年,你们杀了几万人……不仅是人,就连牲畜、家禽,凡是有生命的东西,你们都不放过……”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死人坑……” “这是我活着的时候,亲眼所见。” 任虎的声音此时顿了一下。 他的双眼闪烁幽芒。 林弦看见,他手上的动作,此时,似乎加重了几分。 任虎幽幽的声音,继续在病房里流淌。 那声音里,带着无法形容的悲怆。 “我在自己家乡,流离失所,亲眼看着你们这群鬼子,在我的家乡,为非作歹,杀人如麻……很多人都死了,我的挚友亲朋,我的恩人乡亲,都被你们杀死了……” “刘淑芳!在我逃亡时,给过我一块窝窝头的,家住在马尾沟的一位好心妇人;我后来再去找她,才知道,她也被你们杀了。你们扫荡的时候,刘淑芳,因为不想离开家乡,所以和同村的百姓们,一起躲在山洞里,但山洞里的食物有限,刘淑芳的身边,当时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那是和她相依为命的闺女,她为了自己的闺女,冒着风险,出了山洞,想要挖些野草充饥,她千小心,万小心,结果还是被你们这群鬼子,放出来的警犬找到了……十五个鬼子……轮番欺负了她,还当着她的面,砍断了她闺女的头颅,只为了逼问马尾沟的其他人藏在什么地方,刘淑芳拒不回答,最后也被你们砍掉了脑袋。” “还有大西山村的村长,王林荫,那也是一位好心人,在我逃亡时,曾经收留我,到他家,给我做了一顿热乎饭……他也是游击队的线人之一,后来,整个大西山村,被你们这群鬼子扫荡,王林荫,被你们抓住剁成了碎块,喂了狗。负责扫荡大西山村的那个鬼子部队的干部,叫做“中川”,这个王八蛋,前后挖了五十多个游击队干部的心脏,全都喂了野狗。” “为了制造“无人区”,你们猖狂的烧杀,彻底的抢劫。本来生活就很贫苦的山民,因为被你们这群鬼子,连年“扫荡”,生活用品已极为匮乏,可你们每次进山,仍然是四处搜索抢劫,连半口破锅、一只空瓶也要砸碎,搬不动的碾子、磨盘,也要用炸药炸碎。你们甚至放火烧山,为的就是不让老百姓,耕种,为的,就是不让老百姓,给游击队,提供物资。昔日树木葱茏的山区,被大火洗劫后成为一片片焦土。整片“无人区”的一万七千个自然村落,全部被你们夷为废墟,三百八十余万间房屋,被你们炸毁。” “这些,是我死后,变成鬼差后,在“城隍司”,打探得知的消息。” “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人间的同胞们,都知道当年的金陵,凄凄惨惨戚戚……但当年,凄凄惨惨的,又何止一座金陵城。” “你们这群鬼子走过的地方,人间,都变做炼狱。” 任虎的声音忽然一顿。 因为他面前的两个鬼子。 魂魄都已经变成了紫色。 他们的伤口,流出的血,现在是黑色的脓血。 但是他们的睁着双眼。 精神却无比的清醒。 任虎手里的那把“蝎蛰蛇咬”小刀上,附带的特殊毒素——刺激着这两个鬼子的魂魄大脑,让他们时刻都能保持清醒,以感受这痛彻心扉,如坠地狱一般的痛楚。 小刀进进出出,任虎在这两个鬼子的身上,划开的伤口,都已经超过了三千道。 鹤田一郎,张着嘴,双眼落下痛苦的眼泪。 嘴里念叨着的已经不是什么武士精神。 他竟然……开始忏悔。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不应该参与这场战争,我原本是一个善良的人。” “妈妈……我如果当年留在家乡,会不会继承家里的饭店,成为一个厉害的料理师,我或许还会成为一名诗人,流芳百世……” “可我上了战场,变成了杀人的恶魔,我现在诚心悔过,你能不能放过我。” 山崎秀中,也不再愤怒的嘶吼。 而是呜咽着,声音颤抖。 “停手吧,求求你停手吧。”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五脏六腑,心脏,肠子,肾脏上,有一万只蝎子在蛰,有一万条蛇,在咬……痛,太痛了……这么痛,我应该晕死过去,但我无比精神。” “你每捅一刀,我身上的痛苦,就会叠加一层,一万只蝎子一万条毒蛇的上面,又要再加一千只蝎子,一千条毒蛇。” “我真的受不了了。” “猪猡……不,尊敬的鬼差大人,你赢了。你们赢了……” “你们的国家,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你们的人民,是伟大的人民。” “你们取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 “我说……”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您能停手吗?” 任虎此刻缓缓站起身。 但在他起身的过程中,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出于本能,手里的小刀,又不自觉的捅了鹤田一郎和山崎秀中几下。 随后他才终于,直起腰身。 “你们不是认识到自己错了,你们只是怕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 本来阴翳的,如同厉鬼般狰狞的脸,竟然瞬间变得柔和。 他冲着林弦招了招手。 “来,过来!” “之前审讯的方式,学会了吗?” “学会的话,我再来教你,怎么辨别他们说没说谎。”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但他还是迈开腿,站在了任虎的旁边。 任虎抬起手掌,拍了拍林弦的肩。 “别害怕!” “我只有面对鬼子的时候才这样。” “我和这群鬼子,打交道太久了,太知道,这群逼养的狗东西,什么狗样子。” “现在国家强大了还好……你不知道,当年我们想要俘虏一个两个鬼子,有多费劲。” “和鬼子打仗,吃苦遭罪都能受,就是那种憋屈,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我当年刚参军的时候,分队接到的任务是去干掉两个落单小鬼子。我们十几个人,一把盒子炮,五条“老套筒”,硬是压不住他们的火力。鬼子的枪又快又准,射程还远,啪叩,啪叩,你一露头,非死即伤。” “队长当时想到的办法,是一点点往前围,把那两个鬼子,逼进一片芦苇塘。后来又请求调来县大队,用上了机关枪,手榴弹,才把两个鬼子弄死。” “我们分队,死伤好几个,当时分队里,对我最好的哥哥,就是那次牺牲的。当时心里真难受啊,人高马大一小伙子,要肉搏,他一个人就把那两个小逼养的提腿劈了,可有用吗……两军打仗,谁怂谁孬种。我们比鬼子壮吧,可我们手里拿着烧火棍,鬼子拿手枪抵你脑门,怕你不要命?” “那个谁说的话,真有道理,什么他娘的是真理,大炮射程之内才有真理。” “无论是人间,还是阴曹地府,咱们都得比这帮鬼子强……只有比鬼子强,才能审讯他们,用我现在的手段,对付他们……否则,被他们压在地上,被一刀一刀捅的就是我们!” 林弦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任虎则用力,捏了捏林弦的肩膀。 “我不知道,滞留在人间的鬼子还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来追杀这群鬼子。” “我害怕,再过些年头,我不做这项工作了,人间的人们也记不清这血海深仇,这帮鬼子,就彻底无法无天了……” “所以我希望,有人能继承这份意志!” “我觉得你可以……” 林弦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放心……不会忘记的!人间地府,这血仇,所有同胞,都不会忘记……” “前人艰难后人鉴,切莫把斑斑血泪都化淡!” 第160章 这世上没有被冤枉的鬼子;回城隍庙,现在就回! 任虎看着林弦,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不再过多言语,只是拉着林弦的胳膊,随后一只脚抬起,狠狠地踹在山崎秀中的脑袋上。 “说!” “除你俩之外,你们的团伙还有谁?” “他们都在何处?” 山崎秀中的身体发抖。 “我说实话,你能让我身上的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减轻吗?” 任虎没说话。 只是倒提起那把“蝎蛰蛇咬”小刀。 又狠狠刺了山崎秀中,几十刀。 山崎秀中,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他的魂魄,更紫了。 他的眼角,落下豆子大小的血泪。 “我说!” “我们原本有十几个人。” “这些年来,被金陵的城隍,杀的就剩下六个。” “六头厉鬼!” “分成两个小队。” “我,山崎秀中,我身边的鹤田一郎,还有福山三谷;属于二队!” “我们日常的活动范围,在乌衣巷……” “鹤田一郎,在乌衣巷附近,开了一家居酒屋,生意一直很好。” “我们有时候,就从居酒屋的客人中,选择我们的下手目标。” “说实话……我们仨,在金陵的这些年,对活人下手时,手段算是温柔的,就算要以厉鬼的手段杀人,也大多是伪造成意外事故,或者干脆对命不久矣的病人或者老人下手。” “一队,一队的那仨,手段比我们狠辣多了。” “一队的那仨,木村阳太;佐藤慎太郎;高桥隼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他们挑健康的活人下手啊他们……” “什么车祸,失火,或者某个原本健康的活人,忽然精神失常,虐杀他人……这都是他们的手段。” “在他们眼里,战争还没结束。他们依然以军人自称。保持着行军时的行事风格,甚至不怎么愿意来居酒屋和我们聚会。” 但山崎的话音未落。 任虎忽然倒替起手中的赤红小刀,刺进山崎秀中的嘴里! 一刀还不够,他接连刺了几十刀。 山崎秀中发出痛苦的惨嚎。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任虎则冷漠的转过头,看着林弦。 “看……他这就是在撒谎!” “眼神空洞,眼珠子向上撇,并且把自己完全摘了出去,肯定就是撒谎。” “这群鬼子都这样。” “嘴上叫着忠诚,喊着武士精神,其实卖友求荣,推诿责任……想要让他们说真话,就得让这群狗东西,疼!!!” 林弦眨巴了几下眼。 “就按照这个方法吗?” “那如果判断错误了怎么办?” 任虎歪了歪头。 又提刀刺了山崎秀中十几刀。 “错误就错误了呗!”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会被冤枉的鬼子!所有的鬼子——都不值得同情。” “当然……曾经也有过误杀的案例。” “秦飞,我们游击队里,少有的知识分子,是战士,也是战地记者,当年,被鬼子的暴行刺激的精神失常,杀死了投降的,愿意为我们游击队伤员,做手术,救人的倭寇医生。” “具体的原因,是因为秦飞当年在鬼子驻扎过的村子里发现了锅里煮了两个孩子,一个是老乡的小孩,一个是他的好友军区锄奸部部长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被侮辱后,不着寸缕的死在大锅旁边。秦飞杀死鬼子医生后,被部队处分关押,一天晚上,他跑了出去,掉进河里淹死了……那个年代没有精神病这种说法,又过了几年,部队才撤销了秦飞的处分,为他平反……” “他违反了纪律,可是,真的,说实话,我能理解他,特别理解他!” 任虎一边说着,一边又刺了山崎秀中几十刀。 山崎秀中痛的受不了啦。 他痛苦的哀嚎。 “别刺了!” “停手吧!” “我已经老实了,放过我吧!就算把我扔进地狱,受到的惩罚,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刚刚的确说谎了。” “我们二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我……我其实一直想去一队,但一队的那三个狗东西,嫌弃我活着的时候,军职低微,不肯带着我。” “我也做过许多混账事。” “我去儿童医院,害死了,好几个,有抢救希望,本来,能救回来的患病孩童。” “我把他们害死了,把他们的魂魄都吃了……我当时,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因为当年,我们杀死的孩童更多!在当年的我们眼里,这片土地上的小孩儿,都是猪猡的孩子,是一群小猪猡……把那群孩子杀光了,这个国家,也就没有了未来,我们才能彻底征服这片土地。” 任虎提着刀。眼神阴翳的盯着山崎秀中。 但很快,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林弦,神色又立马变得柔和。 “这次,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接着,任虎又把手中的红色小刀,刺进山崎秀中的大腿! “继续……” 山崎秀中的魂魄发抖。 “无论是一队,还是二队,对金陵郊区的那位城隍,高祖兴,都是又惧怕,又觊觎……” “那高祖兴,和你一样,对我们,仇视得不得了。” “只要能灭杀我们,他什么都肯,什么都愿意,他之前,甚至不惜献祭了自己的脑袋,也要砍了我们!” “我们的小队,就是被他砍杀的,只剩下如今的六个。” “我们恨他,可又都想吞吃了他,因为他是城隍,他的魂魄,对于厉鬼来说,是能滋养魂魄的绝佳补品……” “福山三谷,和木村阳太,都想吃了高祖兴!” “吃了高祖兴……他俩就能从乙等厉鬼,晋升为甲等。” “可高祖兴,毕竟是城隍,虽然现在,祭拜他的人,少之又少,但是他之前香火鼎盛的时候,曾积攒了大量的愿力,这些愿力,他都攒着,他连庙宇都不出,就是不肯消耗愿力,他积攒愿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鬼子——他就是个疯子……和你一样。” “而最近,福山,还有木村,都到了从乙等厉鬼,晋升甲等的关键时刻,他们都把目光,放在了那位城隍神的身上!” “福山得到了消息,木村,打算强攻城隍庙……” “福山让我俩,来杀这个老妪,真实目的,也是为了城隍庙的城隍神——高祖兴。” “他想让高祖兴和木村,先,自行残杀。等到高祖兴虚弱之后,他拿着这个老妪——高祖兴妹妹的残魂,把高祖兴,引到他精心准备的陷阱!自己一人(鬼),独吞城隍!” 林弦眼神闪烁。 他不自觉的往前迈出一步。 “那个叫木村的厉鬼,打算什么时候,对高祖兴动手。” 山崎的身体颤抖。 他此时像是一条已经被降服的狗。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晚上!” “所以,福山,让我们拿到这老妪的残魂后,立即找他汇合。” 林弦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操他妈的。 这群该死的鬼子。 高祖兴庇佑的城隍庙里,不只有高祖兴,还有当年金陵惨死的怨魂,跟着他从京城,来到金陵,寄存在城隍庙的那些鬼孩子…… 如果那个叫木村的厉鬼,真的袭击城隍庙。那些怨魂和孩子…… 林弦不敢细想。 他回头看了一旁的任虎一眼,声音颤抖。 “我他娘的,现在就得去城隍庙,现在就得去……” 任虎愣了一下。 “现在?” 林弦表情狰狞。 “不去的话,那里又要发生一次屠杀……鬼子会把当年惨死在金陵城的怨魂,还有我带来的孩子,全都屠杀殆尽……高祖兴已经很虚弱了,不一定能挡得住那群厉鬼,我得去城隍庙……我绝不能让那群鬼子,再屠我同胞,杀害孩童……绝不!!” 第161章 作为一名鬼差,虐待俘虏也很合理吧 林弦此时的面色,阴寒如霜。 他少见的急躁。 看着眼前的两头厉鬼,面色狰狞。 任虎的眼中,也露出阴翳。 “我就知道,这群鬼子,从来不憋好屁!” “咱们现在就走……这两头厉鬼……” “暂时也没什么审讯价值了。” 林弦瞥了眼前的这两头厉鬼一眼。 没有一丝犹豫。 他直接抬起手。 咬破自己魂魄手指的指尖。 手中升腾出的烟状的血线,在半空勾勒成血色的符箓。 那血色的符箓,在林弦的注视下,缓缓变成一尊赤红的修罗! 生人鬼差的专属术式——罚罪! 林弦的魂魄,和那具赤红的修罗互相对视,声音低哑。 “罚罪宥过以惩之,杀戮犯禁以震之!” 那赤红的修罗,望着林弦,微微颔首。 赤红修罗,很快变成了一扇巨大的门扉。 两扇大门上,都是一幅幅描绘地狱的残忍景象。 大门自行开启…… 大门后的无尽深渊,吹出阵阵阴冷的风。 林弦抬起手。 一份罚罪厉鬼,判处罪责的文书出现了。 作为“罚罪”之术的施展者。 他有权给身后的鹤田一郎,山崎秀中,两个人判写罪责。 林弦抬起手。 食指化作鼻尖,开始在“判罪书”上勾画。 “我要快点赶去城隍庙。” “没空和你们两个王八蛋鬼扯!”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鬼子,早就该下地狱!” “十八层大地狱,你们都应该走一遭……一遍一遍的走……不,这还不够!我还要给你们加上各处小地狱。” “黑云沙小地狱;粪尿泥小地狱;饥饿小地狱;渴小地狱;脓血小地狱;铜斧小地狱;斫截小地狱;剑叶小地狱;寒冰小地狱……” “还有,还有这些——蝥链竹签小地狱;沸汤浇手小地狱;掌畔流液小地狱;断筋剔骨小地狱;堰肩刷皮小地狱;木石土瓦压小地狱;剑眼小地狱;飞灰塞口小地狱;常跪铁砂小地狱;屎泥浸身小地狱;磨摧流血小地狱;割肾鼠咬小地狱;棘网蝗钻小地狱;碓捣肉浆小地狱;裂皮暨擂小地狱;衔火闭喉小地狱;牛雕马躁小地狱;剥皮揎草小地狱;燠痛哭狗墩小地狱;则顶开额小地狱;端鸨上下啄咬小地狱;务皮猪拖小地狱;拔舌穿腮小地狱;骡踏猫嚼小地狱……” 林弦每说一个小地狱的名字。 在鹤田一郎,和山崎秀中的的面前。 就出现一幕虚影。 那都是那些从地狱大门后的吹出的阴风,形成的小地狱的影子。 林弦说到“沸汤浇手小地狱”的时候。 在两人的面前,出现的虚影,就是,两个小鬼,一左一右,各抓着一个亡魂的左右手,把亡魂的手掌拉直,另有一个其他的小鬼,拿着沸腾,冒着滚滚热气的“红汤”,浇在那亡魂的左右手上。 亡魂的左右手,瞬间烧起火焰,皮肉糜烂,露出白骨,可那白骨也被那沸腾的“红汤”腐蚀,断裂,溶化,炸碎…… 那哪里是什么“红汤”那分明是从地狱里,打捞出来的岩浆。 而更可怕的是,被“沸汤浇手”后的亡魂,很快被小鬼拖拉到一边,送进一个甬道,那是通往其他地狱的甬道……甬道旁的小鬼,骂骂咧咧。 “手被岩浆融化掉了是吧,没关系,去割肾鼠咬小地狱,降降温,不过等你手长好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地狱,就是这个逼样,你们周而复始的受刑,我们周而复始的行刑……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活着的时候,做了太多孽呢!这都是你们应得的报应啊!” …… 而这样的虚影,还有许多。 林弦念到,“棘网蝗钻小地狱”的时候,出现的地狱场景,就是一片,近乎无边无尽的铁丝网上,挂满了亡魂,亡魂的肩胛骨,肚子,胳膊,大腿,小腿,都被铁丝网上的网刺洞穿…… 而那群亡魂的后面,一群蝗虫,正振翅而来,他们飞到那群亡魂的身后,顺着那一个个亡魂身上的血洞,钻入进去,挂在铁丝网上的亡魂们,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林弦念到,“骡踏猫嚼小地狱”的时候。 出现的虚影…… 就是众多的亡魂,被锁链禁锢在地上。一群双眼猩红的疯骡子,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骡子的蹄子,疯狂的践踏在那些亡魂的身上,把亡魂的魂魄骨骼,践踏的粉碎。 骡子们,践踏过去后,又有一群双眼猩红,秃毛的,露出黑色皮肤的野猫,从亡魂们躺着的沙地里,钻了出来。 这些疯猫,张开嘴,露出獠牙,咬在那群亡魂的身上,这群野猫,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咬合力十分恐怖,一口就能咬下那群亡魂的一片血肉。 可那群野猫的嘴,又很小,不像狮子和老虎,几口就能把这群亡魂,给啃咬干净,那群野猫,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咬,那群亡魂们,也只能一直受苦。 …… 但这还不算完。 林弦的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 “车崩小地狱;碎剐小地狱四;煎脏小地狱;炙髓小地狱;爬肠小地狱;开瞠小地狱;剐胸小地狱;破顶撬齿小地狱;敲骨灼身小地狱;鸦食心肝小地狱;狗食肠肺小地狱;脑箍拔舌拔齿小地狱;蒸头刮脑小地狱;蝎钩小地狱;蚁蛀熬眈小地狱;紫赤毒蛇钻孔小地狱……” 本就处于痛苦之中,甚至恨不得,希望跳进地狱,结束痛苦的,鹤田一郎和山崎秀中……他们的脸上,在这一刻,露出惊恐胆怯的神色。 鹤田一郎,不停的掉眼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从我开始,跟着我的战友们,屠杀平民,欺辱妇女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我曾知道,那是错的,但我很快,沉迷其中!” 山崎秀中,更是忍不住的,疯狂摇头。 “别……别送我下去。” “我把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你们还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我还知道很多情报的。” “你们的部队,不是优待俘虏的吗?” 这一次,不等任虎说话,林弦已经抬起手,猛抽了山崎一巴掌。 “我军,的确有优待俘虏的传统。” “但很可惜……” “老子是鬼差,不是军人……老子就虐待俘虏怎么了?作为鬼差,虐待俘虏也很合理吧!” “刚刚我念叨的那些地狱,有什么样的刑难,你们两个畜生都看见了吧!那些亡魂的现在,就是你们的未来。” “滚下去吧,你们这两个狗东西。” 林弦不再废话,他解下一直背着的那把“郑春和”送给他的“同灾”步枪。 他用手里的枪,枪口对准了鹤田一郎和山崎秀中的脑门。 他一个鬼一枪。 子弹正中那两个鬼子的眉心,把那两个鬼子的脑壳,打得稀巴烂,随后他又抬起脚,一脚一个,把两个鬼子,全都踹进地狱的深渊。 地狱的大门,此时终于缓缓闭合。 做完这些,林弦终于,气喘吁吁的回过头,看了一眼任虎,两个鬼差,没有犹豫,默契的扭头就要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 林弦走在前头。 任虎跟在后头….. 他们要立刻赶去金陵城郊的城隍庙。 可就在这时。 原本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老妪,高邵兰,忽然发出痛苦的梦呓。 她的身体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战栗,但很快,那轻微的战栗,就变成了剧烈的颤抖。 她先是咿咿呀呀的…… 不知在念叨什么。 好一会儿后。 周围的人,才听清,病床上的高绍兰,似乎在唱着什么小调。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可那小调的曲调,随着高绍兰的颤抖,很快,变了调子…… 从之前的舒缓,变得悲怆起来。 病床上的老妪,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最后竟然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叫喊出声。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哥啊!哥啊……” “你快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哥啊……哥啊……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这些年,我好想你……哥啊……” “哥啊,你不知道,我亲眼看见,他们杀了爸爸,杀了妈妈,他们还把我抓进了一个小屋……他们糟蹋我,他们都来糟蹋我……我反抗,他们就打我,有一个个子矮小的军官,他来抓我,他当着我的面,把皮带解开,我不让他来,他就用皮带狠狠抽我的脸,我被抽得满脸是血,耳朵被打聋了,眼睛也要给他抽瞎了,他还使劲抓我的胳膊,把我的胳膊活生生拽断了……他们还用铁棍打我的脑袋,把我脑袋打出两个深坑,我的腿也被皮靴踢成了残废……” “哥啊!哥啊……” “我好想你啊,哥啊!” “哥啊!你别走,哥啊!” 病床上,高绍兰坐了起来! 她干枯的两条手臂,向前伸展,手掌,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王志恒,紧张的半蹲在老妪身边。 “婆婆!婆婆你怎么啦!” “我这就去叫医生。” 可就在这时。 高绍兰干枯的手掌,忽然抓住了王志恒的手腕。 高绍兰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不知为何,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别,别找医生。” “带我回家。” “我要去城隍庙……” 王志恒愣了一下。 此时的病房,电流终于稳定下来,白炽灯重新亮起。 可病房外,此时正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这种暴雨天气,实在不适合出行。 “婆婆,天色太晚了。” “要不,咱们等到明天!” “明天一早,我去办出院手续,咱们再回城隍庙。” 可此时的高绍兰,明显听不进去王志恒的话。 她把自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整个人像是风中摇摆的风铃。 “不,不要等到明天,现在,就现在……现在就走,好不好!” “我梦到我哥了。” “我哥满脸鲜血的站在我面前。” “他摸着我的脑袋。他抱着我,跟我说了很多遍,对不起!” “我没怪过他啊!” “可我有预感,他是要和我告别啦!” “哥啊……哥……” 第162章 军歌应唱大刀环;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病房里,高绍兰,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却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而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扛着摄影机的李虎,在看见那个身影后,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乖乖!” ““先天死神圣体”可算回来了。” “你不知道,这间病房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出现在病房门口的身影……正是“林弦”! 只是此时,林弦是以完整的,活人的状态,回到了病房内。 他刚刚,为了引出鹤田一郎,假装跑出了病房。 随后,他把肉身,交给了魏若来。 自己的鬼差魂魄,则趁机,潜回了病房。 但在发现高绍兰开始发抖之后。 林弦的鬼差魂魄,立刻重新接手了自己的躯壳。 并且返回病房。 林弦并没有回应李虎。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高绍兰。 “婆婆,你真梦到你哥哥啦?” 高绍兰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的点头。 “梦到哩,梦到哩……” “我梦到他和我告别哩!” “年轻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求求你,带我去城隍庙吧。” “虽然我哥哥,很多年前就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他就在我的身边,我从未和他分别。” “可就在刚刚,在梦里,我觉得,我要和他分别啦!” 高绍兰的哭声凄哀,让病房里的人,都觉得心中酸楚。 林弦不自觉的把拳头握紧。 他上前一步,抓住高绍兰的手。 “走!” “我们现在就走。” “大家一起去城隍庙。” 林弦身后。 鬼影攒动。 任虎,张云匪,魏若来,都站在他的身后。 任虎此时眉头皱起。 “带着这么多人去城隍庙!真的好吗?城隍庙前,今晚估摸着,会有一场恶战。” 林弦没有回头。 但他嘶哑的声音,幽幽的飘了出来。 那声音低哑,只有鬼魂能够听闻。 “节目组有车!” “开车去城隍庙,比我们两条腿,跑得快多了。” “就算现在,我晋升为成七品鬼差,移动速度,依旧赶不上四轮的汽车。” “再者说……” “万一,如果真的,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高祖兴,也一定很想再看一眼,他的妹妹!” 林弦的身体,止不住的抖动了两下。 但他很快抬起头。瞪着自己对面的王志恒。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想办法,带婆婆出院。” 王志恒的脸上,露出为难……他扭头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 “过八点了。” “出院手续,办不了。” 林弦摆了摆手。 “办不了,就不办了!” “婆婆,没有出院手续,我们也带着你去城隍庙,我知道,那里对你有多重要。” 高绍兰,哭泣着,不停点头。 林弦则死死抓着高绍兰的手。 一旁的陈芷蕊看着这一幕,也不再犹豫。 “就算没有出院手续,暂时带婆婆离开医院,应该也是没关系的。” “医生昨天就检查过了,婆婆的身体没有大问题,随时可以出院。” “我现在就去开车……” 李虎扛着摄影机,面色诡异的注视着林弦。 他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虽然完全搞不懂,林弦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总觉得“先天死神圣体”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就在李虎感慨的时候。 林弦已经把高绍兰,从病床上,扶了起来。 高绍兰的身体又矮又小,林弦只用了一只手,就把高绍兰从床上抱了下来。 高绍兰从床底下,摸索出了自己的那双布鞋。 她穿好鞋后,便迫不及待的往病房外走。 她的身体还在发抖。 全靠林弦和王志恒搀扶着。 老妪这才走的平稳。 “我哥,是个大英雄。” “在金陵沦丧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战斗,一直在杀鬼子。” “我知道的,他是个英雄,对吧!你们说对吧?” 王志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林弦在一旁不停点头。 “对,您说得对。” “您哥哥是一名大英雄。” “他叫高祖兴……” 可是高绍兰又开始摇头。 “可我每次梦见他。叫他大英雄,他都不答应。” “他不停的摇头,像是想说自己不配一样……他说自己没救下来什么人,那些鬼子丧尽天良,一个活口都不留……他在我的梦里,会哭着跟我道歉,说对不起……他们,没能守住金陵!没守住……他对不起我,对不起同胞乡亲,江东父老……” 林弦,抓住高绍兰的手。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 高绍兰被林弦和王志恒,搀扶着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 豆大的雨滴,直接砸在林弦的脸上。 金陵城,今晚的雨,格外的大。 天上电闪雷鸣。 像是漏了一个口子。 而就在这时。 一辆商务奔驰汽车。 停在了几人的眼前。 车窗摇了下来。 陈芷蕊,坐在驾驶位上,向着林弦他们招手。 “快上车。”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护着点阿婆,别让阿婆被雨淋到。” 林弦不再犹豫。 直接把高绍兰,拦腰抱起。 王志恒,则脱下了衣服。 他把衣服撑起,当做雨伞。 护在高绍兰的身上。 三人,还有后面的,扛着摄影机的李虎,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奔驰商务汽车。 驾驶位的陈芷蕊。 一脚油门。 将汽车发动。 电闪雷鸣的雨夜下。 那辆漆黑的商务奔驰汽车,像奔赴战场的战马一般,开始夺命狂奔。 汽车的目标。 是金陵城郊,桥溪古镇的城隍庙。 汽车一路飞驰。 陈芷蕊的车技,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一辆商务汽车,硬生生被她开出了跑车的架势。 坐在汽车后座的林弦,一时之间,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坐在奔驰商务汽车上。 而是坐在迈巴赫上。 透过汽车的车窗。 车窗两边,随着轿车的不断加速。也越发的漆黑。 只有雨滴打在窗户上的模糊影子。 但林弦知道。 周围的街道,越是漆黑,代表,他们距离城隍庙,也就越近了。 风雨越来越大。 电闪雷鸣,也越来越密集。 不知为何,林弦的心脏跳动的也越来越快。 他不自觉的环视整个轿车。 轿车里,除了开车的陈芷蕊,扛着摄影机的李虎,有些忐忑的王志恒,身体不停发抖的高绍兰和自己外,还挤着三头鬼魂——六品鬼差任虎,八品鬼差张云匪,抗联老兵魏若来…… 这应该是自己从事鬼差工作以来。 身边集结到的帮手,战斗力最强的一次。 林弦的心,略微安定了一些。 他只希望,这一次,他们来得及,来得及…… 而就在这时。 黑色的奔驰商务轿车。 忽然一个急刹车。 激荡起,大片的水花。 奔驰商务汽车的车灯,把汽车前方的景象,照的明亮。 驾驶位的陈芷蕊,则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在奔驰商务汽车的,车灯照耀下。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雨太大的缘故,原本矗立在路边的小庙,已经彻底……坍塌了!!! 坍塌的庙顶,直接压碎了庙里的无头雕像。 奔驰商务汽车里。 高绍兰,控制不住的,发出撕心裂肺的无助的哭泣。 而林弦,此时竟直接打开车门。 冒着倾盆大雨,走向小庙。 在他的视野里。 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脑袋里,像是有雷鸣在炸响。 在小庙的废墟上。 此刻站着一个无头的战士。 那名战士,左肩上扛着一面大旗……大旗上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死”字。 战士的右手,则握着一柄大刀。 大刀的刀环上,则系着一块红绸布,在风雨中飘扬得跟一面旗帜似的。 战士的对面……则鬼影攒动,竟然有几十头厉鬼。 地上,则是一堆诡异的紫红色残屑——那是被砍杀的厉鬼的残躯…… 那无头的战士。 此刻却从断裂的嗓子里,飘出嘶哑的声音。 “厉鬼……真他妈的多啊!” “东北丢了的时候我弃学,弃学第二年,我便从军……觉得国家危难,希望自己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我活着时就曾经去过不少地方,吃不不少地方特色……京城的爆肚,涮肉,皇城根,金陵的干丝烧麦,还有销金的秦淮风月,沪上的润饼,狗不理,粤州的艇仔粥和肠粉,狮子口的咸鱼饼子和火宫殿的鸭血汤,臭豆腐……” “这些地方,都是好地方,是我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地方,竟然都会沦丧,成为焦土……” “我眼睁睁看着,半个国家,都快没了,我心急,心痛,可我只是个瞎着急的人,我瞎着急,只能眼睁睁看着,报纸上的报道……看着报纸上,写着仨俩字,就代表了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场大败和天文数字的人命,从北到南,土地一片片沦丧,死了很多人,却都没能拦截住这群鬼子。” “直到……金陵城。” “鬼子竟然杀到了我的家乡……” “我着急,我发狠,我和我的顶头军官吵架,却依旧无济于事,无力回天!” “没能守住金陵城,是我生前死后,最大的遗憾。” “我没想到,在我死后,成为城隍之后,竟然还能有,守卫金陵的机会。” “不后悔了,爹娘,不后悔了,兄弟们……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后悔的,好像这一次,我又没有守住,但我不怕了,我不担心了,因为我身后……” 那无头的战士,此刻,身躯微微转动,像是在看向身后,冒着倾盆大雨走来的林弦。 “因为我身后……自由后来人!”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杀敌,杀敌,杀敌啊!” 第163章 赠你一面死字旗;爹你在天上看,你儿就是真吕布 无头的战士,在坍塌的小庙前,传出沙哑的声音。 他传出的每一个声音字节,似乎都带着鲜血。 林弦此时,终于走到坍塌的废墟小庙前。 手掌搭在了那无头战士的肩膀上。 他知道,这无头战士刚刚说的那句“自由后来人”,说的就是自己。 而靠近这“无头战士”后。 林弦才发现,眼前的战士魂魄,早已千疮百孔了。 他的肩膀上,手臂上,大腿上,胸腔,小腹,小腿,手掌……都有一个个,血淋淋的小洞。 他不知被什么样的武器,打成了筛子。 林弦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可他此时,却从眼前的无头魂魄身上,听到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似乎带着一股轻松,但林弦却又从中听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壮。 “交给你了!” 林弦张了张嘴。 他想要回应。 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嗓子眼,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抬起眼皮。 那群厉鬼,隐匿在瓢泼大雨中,林弦看不见那群厉鬼的模样,只能看见,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像是鬣狗一样,盯着自己和自己身旁的城隍神——高祖兴。 略过雨滴坠打在地上的声音,林弦能隐约听到,那群厉鬼,正在用蹩脚的中文交谈…… “福山,村田……那城隍是你们的,现在出现的这头鬼差,是我们的!” “你们的,你们的……我就要那头城隍神。” “这废墟下,还藏着不少“好魂魄”,别错过。” “当然不会错过,吃了他们。咱们就该吃了他们!” “对,尤其是那些鬼孩童,味最鲜,肉最美……“ …… 大雨中,鬼影攒动。 豆大的雨水,打在林弦的脸上。 却丝毫无法熄灭和影响,他眼中燃起的火焰。 可就在这时。 扑通一声。 城隍神,高祖兴的魂魄,忽然瘫倒在林弦的身上。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托付给你啦。” “全都托付给你啦……这是一个很重的担子,但我觉得,你能担当的起。” “杀敌,杀敌,杀敌……” “绝对不能让这群厉鬼,再侵入我金陵城。” 那群厉鬼,此刻已经穿过雨幕,向林弦扑来。 林弦的眼中,杀意涌动。 可就在这时。 瘫倒在林弦怀里的高祖兴的魂躯,忽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芒。 林弦距离那红芒最近。 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日月星移斗转……许多破碎的画面,凌乱的记忆片段,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 第一个在他脑海中,涌现的记忆片段。 就是战火纷飞的金陵城。 城北,炮火连天。 城中百姓,疯狂的奔向城中的安全区。 一条小巷里,居民楼的矮墙下。 一群带着钢盔的,背着枪和手雷,满身疮痂和血污的士兵,聚在在一起。 那些士兵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的阴沉。 而士兵中,手里捧着步枪,背靠墙沿儿的士兵,正是高祖兴。此时的高祖兴,头颅尚在,还是个活人。 一个矮个子士兵,声音嘶哑的开口。 “日你仙人!” “咱们营长,就是个昏脑壳,竟然向那帮鬼子投降!鬼子说的缴枪不杀,这种屁话,他也相信!金陵现在失守,城中百姓,要是遭难,都是咱们这帮当兵的错。” 一个高大的汉子,咬着牙,面色同样狰狞。 “当官的都跑了,他一个营长,能决定什么,只不过是想着给兄弟们,寻个活路……但他太天真了,鬼子的话也能信?” “除了咱们几个,全营的兄弟,都被他害死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蹲在墙沿儿一言不发的高祖兴,忽然抬起头。 “坦克来了……” “就是那辆坦克,刚刚一炮炸死了孙成!” “坦克车的去向是白鹭洲,那里全是逃难的百姓,得干掉那辆坦克。” 高祖兴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身下,抽出一个炸药包。 “没别的办法了。” “咱们带出来的炸药包,还有四个,我全带着,冲到坦克车下面的话,点燃引线,应该可以炸掉它!” 高祖兴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着身边的几个士兵,忽然咧嘴一笑。 “兄弟们,我得先走一步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记得去一趟我家,看看我父母,姊妹兄弟,是否逃到了安全区……” “弟兄们, 报国就在今朝!” 可高祖兴的话还没说完。 他手中的炸药包,已经消失了。 那个矮个子的士兵,窜了出去,他身上背着两个炸药包,腋下夹着一个炸药包,手里还掐着一个从高祖兴手里抢走的炸药包。 直奔那辆坦克车。 在他冲出小巷的时候,他把一面叠成正四方的“旗”扔到了高祖兴的手里。 他一边往坦克的方向,冲去,一边嘶喊出声。 “你家就在金陵城,你自己不回家,让我们帮你回?别做梦了……” “和长官据理力争的是你,带着我们叛出军营的是你,报国这种事,不能让你再抢在我前面。” “我的那面死字旗,你给我收好!那可是我老汉儿,在我离家前,送给我的。” “我家老汉儿,姓吕,叫吕三板,我叫吕先奉,名字倒过来,就是吕奉先。我家老汉儿是镇上唱戏的,他总想扮演那无敌的吕奉先,但没有机会,生下了我后,对我寄予厚望,可我天生,生的矮小……” “但是老汉儿,你看着!” “老汉儿你在天上看,你家娃儿我,今天就是万夫莫敌的真吕布。” “日你妈的仙人们,小鬼子们!” 那矮小的士兵一边嘶喊着,一边扑向坦克。 他的身体,化作炸裂的火光,吞噬了自己也吞噬了坦克车。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一阵狂风也吹拂而来。 吹展了高祖兴怀里的那面旗帜…… 旗的正中写着一个斗大而苍劲有力的“死”字。 “死”字的左右两侧写着几行小字! 右边:“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大夏存亡分上尽忠。” 左边:“国难当头,倭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高祖兴抬头看看远处焦黑的坦克车……那里已经没有了吕先奉的半点踪迹。 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展开的死字旗。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随后他咬着下嘴唇,把自己的下唇都咬出鲜血来。 “走!!!” “坦克已经干掉了。” “咱们走,去下一个地点,伏击鬼子。” “杀敌,杀敌,杀敌啊……” …… 第164章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画面一转。 林弦看到的第二个清晰的画面。 是一片湍流的江水。 江水竟然透着无法形容的红色。 江山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 江岸边,一个满是伤疤,左肩膀上,卡着弹片,左腿上,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却仍旧左手提枪,右手提刀的男子。 正奔向江边。 他的身后,是一群提着枪,满脸杀意的敌人。 枪声在男子身后,不断响起。 一枚子弹,从那身影的左肩胛骨洞穿而过。 那身影的左肩膀,彻底糜烂,出现好大一个缺口。 但那身影,却只是闷哼一声,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跳入湍急的江水中。 十二月的江水阴寒。 湍急的江水,从那男子的大腿的窟窿眼儿和肩膀上,穿透流过。 那彻骨的凉意,让那男子,痛不欲生。 但男子咬着牙! 向着江对岸游去。 “不能死……还不能死……” “救一个……再多救一个……” “金陵城没守住,没守住啊!” “弟兄们都战死了,就剩下我高祖兴一个。我得杀鬼子。” “阎罗王啊,你要是真的存在,求求你了,别让我死,我还想继续杀敌,我多杀一个鬼子,这个鬼子,就能少杀十个,一百个我的同胞,我的乡亲父老。” “求求你,让我再活,哪怕多活一天。” 不知是否,是那身影,在冰寒的江水中,苦苦的哀求和祈祷,起了效果。 他竟然真的靠着一只手和一条腿,游过了那冰寒的江水。 可他背着枪和刀,好不容易在河道的另一侧,爬上岸边的时候。 抬头却发现! 好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八嘎呀路!“(混账王八蛋) “异地利娜!”(别想逃) 高祖兴抬起头,看见的是好几张,狰狞可怖的脸。 他忽然笑了。 毫不犹豫的抽出背后的刀,向上挥舞了过去。 一个鬼子躲闪不及,竟然直接被他手里的大刀,割破了喉咙! 高祖兴,乘胜追击,竟忍着身上的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双手持刀,左右乱砍。 “来吧!小鬼子们。” “爷爷我不怕你们。从来没怕过你们。”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可很快,枪声响了起来。 那如同天魔降世,人间太岁神一般英勇的战士! 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但那群鬼子似乎还不解恨,他们拿起砍刀,竟然直接砍掉了千疮百孔的高祖兴的头颅,随后又把他的尸体剁成肉泥。 有鬼子一边剁,一边狠狠的开口。 “死猪猡,死猪猡,把你的尸体都剁碎了,喂野狗!” …… 林弦此时一阵恍惚。 可他的恍惚劲儿还没过。 眼前的景象又变幻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千疮百孔的金陵城。 城里满是焦土和断壁残垣。 这片断壁残垣里,一个魂魄,背着枪,扛着刀,孤寂的靠在一处断墙旁边。眼角掉落几滴血泪。 “浩劫……终于结束了。” 接着,那鬼魂,抬起手,看着手里的一张特殊的金纸。 那金纸上,写着几行小字。 “阴曹司赦封:高祖兴,继为金陵城,城隍神位,既为城隍神,当守阴司律法,不得插手阳间事,不得屠戮活人,不得干涉生死阴阳!违律,撤销城隍神位,判入地狱受刑!” 魂魄看着眼前的这张金纸。 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他只是莫名的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的悲凉。 “城隍神!?” “呵!鬼神?不能庇佑苍生的鬼神?” 林弦看着眼前的图景。 他意识到,那魂魄,是刚刚成为城隍神的高祖兴——他在死后,被人建庙祭拜,变成了城隍神! 而金陵城,也在被血洗了一遍又一遍后,那可怕的屠杀……终于结束了。 可原本生活富庶、百业兴旺的金陵城已经化为人间炼狱,人口凋零,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城中,有稀稀落落的人影,从安全区内走出。 那是些在炮火之中侥幸活下来的金陵民众,返回了自己的家园,想要在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然而,当他们返回故土的那一刻,他们的心便绝望了。摆在他们眼前的,是成片的废墟,原来的房屋已化作一片焦土,繁华的商业街一片狼藉,好几股黑烟从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升起,到处充斥着血腥的气息。前方不远处,慈善团体的成员正忙着处理尸体。这时候他们发现,除了残存的生命,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高祖兴的亡魂,注视着这些,可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在城中,无助的继续游荡…… 他看着自己家乡,金陵的同胞父老,居无房,食无粮,毫无经济收入,只能出售掉身边仅剩下的一点衣物以换取米食;有许多人只能靠亲友的资助以及继续向“国际救济委员会”求助;还有的人不得不去寻找那些因主人逃离金陵而空关着的房屋进行偷盗,然后再到马路边市场上出售……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那些返回金陵的百姓,和高祖兴的亡魂一样。 无助的在金陵城内游荡。 他们回到金陵城之前,想的是鬼子不会将这里的人都杀光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他们想在这里重新开始,于是他们动身想去买点吃的,或者说是找点能吃的东西。 可他们走遍了一条又一条街,却难以找到一家粮店,其他的物价也是高到离谱,看来他们只能先随便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待天亮了再去城外挖点野菜。 天气越来越冷了。 过冬也成了一件难事。 洋人们,也没良心,每一担草,竟然也要卖出一美元……根本不管城里的百姓买不买得起。 鬼子已经彻底占领了金陵城。 那些自觉高高在上的鬼子,虽然不再随便杀人了,但是他们对城中的百姓,仍旧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玷污就玷污,就像他们教训自己家的猫一样,即使百姓们,已经柔顺乖巧,也难免皮鞭的抽打。 而鬼子们,为了将利益最大化,为了给自己的军队,增加劳动力,也开始试着重新建金陵社会秩序……他们开始征召劳工了。 路边能看见,各种佝偻着的,瘦削的,等待被鬼子征召的苦力! 他们也没办法…… 其他的地方,都是战区。逃到战区,更没活路。 他们只能在金陵,苟延残喘,像畜生一样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高祖兴还在游荡。 他看见,乌衣巷,巷口的街边。大约有一百个苦力在排着队,被鬼子反复搜身。一个鬼子端着上了刺刀的枪,那架势无疑让每个苦力都能感受到威胁。 那些苦力难民,麻木的接受搜身。 只有在间隙,才敢互相低语说上几句话。 “工钱给的也太低了,现在城里,物价飞涨,这点工钱,一个土饼子都买不起。” “能吃上饼子,就偷着乐吧!我家婆娘,现在每天挖野菜!” “挖野菜算好的,我家已经有孩子,饿死了!” …… 高祖兴的鬼魂,在一旁幽幽的叹息。 他继续往前游荡。 他走到了一家商店门口…… 那家商店,是鬼子开的。 但里面,有金陵本地的工人,被录用。 可是此刻,商店门口,满身鲜血。 不少围观群众,在商店门口,一边感慨,一边叹息。 “谁又死了?” “不知道,只知道,这家店里死了好多人了……前些天,李运良,就死了,他在这家商店,就工作了一天,结果无端被鬼子怀疑偷窃了店里丢失的物品,就被抓进了警署,听说,遭毒打,还有电刑,神经遭受永久性的破坏,被送进医院等死。” “我也听说了,还有姜粮,也是在这店里打工的,结果鬼子监工冤枉姜粮,偷了他的毛线衫,结果把姜粮,从脚至咽喉用绳索捆得几乎像个木乃伊,然后用一堆砖头砸死。砸到最后,姜粮的身体全变了形,肉和骨头缠绕在一起,作为食物扔给了狗。” “这都不错了,我听说啊,有一个女工更惨,那个女工在鬼子的工厂里工作,结果鬼子发现工厂里的四个小垫肩不见了,并发现它们用来作了厕纸,那个女工,才二十二岁,她承认那天用过厕所,便被拖到工厂后面砍了头。就在那天下午,这个鬼子刽子手又杀了一名他指控偷了一双拖鞋的十二岁的孩子……这群鬼子真是……”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金陵城最近真是越来越乱了。城里,有不少人,又开始抽大烟了……” “啊,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能?鬼子让的呗,这群鬼子,看不得咱们半点好!” …… 高祖兴站在人群后面,他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他继续往城中游荡。 而就在这时。 他前方的小巷,忽然吹了一阵阴风。 高祖兴清楚的看见。 一个鬼子,一个穿着军装的鬼子,蹲在一个身体瘦弱的孩子旁边。那鬼子,张开血盆大口,似乎想要将那孩子,一口吞入腹中。 高祖兴瞪大了双眼。 那孩子是个寻常小孩儿,可那鬼子,分明是一头鬼魂!!! 这群丧尽天良的鬼子。 活着的时候杀害妇孺还不够,死后还要继续害人? 高祖兴毫不犹豫的,提起自己背后背着的大刀。 向那头厉鬼冲去! 他手中的宽刃大刀,一刀就把那厉鬼的头颅砍掉。 而他的身下。 那孩童则似有所感的抬起头。 不过那孩童什么也没看到。 他从地上,捡起一捧野菜,便扭头就跑。 而与此同时! 高祖兴也抬起头。 望着苍天。 “有意义的……” “成为了鬼神,也是有意义的。” “我还能杀鬼子。” “我还能庇佑同胞。” “我是金陵的城隍神。” “我要……庇佑金陵……” …… 咔嚓咔嚓…… 最后一块记忆片段,在林弦的眼前掠过! 他眼前的世界,终于清晰。 他的魂魄,不知何时从躯壳中脱离。 他的躯体此时单膝跪在地上。 手掌撑着小庙的废墟。 而他的魂魄。 则顶天立地的站着。 而林弦的身前。 则爆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那是厉鬼们不可思议的呼喊声。 “高祖兴呢?高祖兴的亡魂呢?妈蛋,高祖兴怎么不见了,城隍神怎么没影了,那么大的一个城隍神呢?” “是那把刀,高祖兴,变成了那鬼差手里的那把刀!” “妈蛋,高祖兴这王八蛋,把自己的魂魄献祭了,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给那个王八蛋了……” 林弦此时愣了一下! 刀,什么刀! 他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一把宽刃圆环大刀、 大刀的后面还系着一道红绸…… 而在那些厉鬼眼里。 此时的林弦,让他们肝胆巨惊,甚至有些不敢靠前。 在他们的注视下。 此时的林弦…… 背后背着一把步枪。 腰间别着一支小刀。 左手……则提着一把大刀! 那把大刀的刀环,系着一道很长的绸子……绸子随风飘荡时,能看见绸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苍劲的——“死”字! 死字的两侧,各有小字…… 右边:“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大夏存亡分上尽忠。” 左边:“国难当头,倭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这是——吕先奉的死字旗。 林弦不自觉的举起手里的大刀。 那把大刀,竟然能折射他的脸颊……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第165章 八十对三,优势在我!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 瓢泼大雨下。 那些厉鬼,终于按耐不住。 他们还是选择,向着林弦发起冲锋。 他们一边冲向林弦,一边叫嚷。 “不要怕,我们这么多鬼!耗也能耗死他……” “没错,他只是一个七品鬼差,而且没听说过,他有和厉鬼搏杀的记录,不不要怕,兄弟们,唯一要小心的,是他手里的那把刀。” “八嘎呀路!我要把那把刀,夺过来,吃不了高祖兴,吃掉那把刀也是一样的。” …… 林弦此时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向他冲来的敌人。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刚刚看见过的那些属于高祖兴的记忆碎片! 某个记忆片段里,高祖兴在金陵城,一个人,就干掉了鬼子的一个七人小队!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对了,手榴弹! 先扔手雷…… 抗战时期,华夏部队,子弹配比,火力支援,都比不过这群鬼子。 火力输出最仰仗的就是手榴弹…… 先用手雷炸他们个七荤八素。 之后再趁机打冷枪。 对面的厉鬼,虽然占据人数优势——厉鬼数量接近八十头——而自己这边,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任虎和张云匪有作战能力。 八十对三…… 但是自己手中有手雷,有步枪,有砍鬼大刀…… 很好,优势在我! 林弦一边想着这些。 一边已经把一颗手雷,扔了出去。 几头厉鬼,刚冲到林弦的面前。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的脚下,忽然升腾起一片红光。 红光顷刻之间,就把那几头厉鬼,全部吞噬。 恐怖的冲击波,把率先靠近林弦的几头红眼厉鬼,直接撕裂的粉碎。 破魂破片手雷(炸鬼手雷)的威力,甚至影响了阳间的暴雨…… 雨水滴落的轨迹,以炸弹为中心,向两边倾斜……手雷爆炸的中心地带,刮起狂风。 而就是这一幕。 把本来杀意腾腾的厉鬼们,吓了一跳。 立刻就有厉鬼,脚步一顿,不敢再往前冲锋了。 “这是啥啊!?” “八头厉鬼,顷刻之间,魂飞魄散?这小子,竟然有这种本领?那个五品鬼差,欺骗我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把洋鬼子,当成傻子……” “不……不对,那好像不是这小子施展的鬼差术式……他刚刚好像扔出来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颗……手雷?” “手雷……阴曹地府的鬼差,用这玩意儿?” “阳间人,死后,便是阴间鬼……阴间,与时俱进,这很正常!听说,阴曹地府的阴兵部队,都装备高射炮了……” “该死的,那个五品鬼差,没告诉咱们这些,这还怎么打?和鬼差比,咱们就是一群原始人!” …… 那群厉鬼犹豫了,恐惧了! 可林弦的杀心,却在不停增长…… 他提着大刀,飞扑一般,径直冲进了厉鬼堆儿里。 “砍鬼大刀”,被林弦挥舞着,直接向一头厉鬼砍去!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那头厉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就已经被林弦手里的“砍鬼大刀”斩断了脖颈,头颅还没掉落在地上,那头厉鬼的脑袋和魂躯,竟然开始自燃……被赤红的火焰笼罩。 随后顷刻之间,赤红的火焰,将厉鬼的脑袋和身躯,全都燃烧殆尽。 连齑粉都没留下。 那头厉鬼快速的经过“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四个步骤……直接魂飞魄散!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厉鬼,更加胆寒。 “这他娘的又是啥?那把大刀?” “那不是普通的大刀……那是鬼差配备的“宝具”,听说阴司宝具众多,效果各不相同……那把大刀的附带的能力,不好说,但最好别被那把大刀砍中!” “废话!谁想被砍啊?我们也不想被砍,可那个王八蛋鬼差,追着我们砍啊!就好像,和我们有血海深仇一般!他娘的,和你们国家有血海深仇的,是那帮倭人,我老家在“阿尔达比勒”啊,你们之间的仇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丁等厉鬼……害死过十几个活人……” …… 但林弦根本不听那些厉鬼的废话。 他握着手里的大刀,左右不停挥砍,绝不放过一头厉鬼。 林弦,之前,其实根本没用过这种大刀。 可不知为何。 这把砍鬼大刀,就像长在林弦的手心里,像是他肢体的延伸一样。 他用起来时,得心应手。 尤其是砍厉鬼时。 像砍了大半辈子的鬼子一般熟练。 林弦知道。 这也是因为自己继承了高祖兴,记忆片段的缘故。 高祖兴,送给林弦的,可不止这一把“砍鬼大刀”;还有他生前死后,几十年的记忆,这些记忆里,包含格斗技巧,杀人(鬼)技巧,以及最基础的格斗术…… 林弦现在,光从动作上看,赫然是一名出色的战士。 而那把“砍鬼大刀”,更是可怕……所有厉鬼,只要被那把“砍鬼”大刀,擦着一下,身上立刻燃起赤红的火焰。 火焰顷刻之间,就能从伤口处,遍布厉鬼全身,将厉鬼,焚烧殆尽…… 对于那群厉鬼来说,只要被那把大刀,擦着一下,就是个“死”,就是魂飞魄散…… 林弦左手持刀,右手持枪。 远处的厉鬼,他就开枪。 近处的厉鬼,他就挥刀。 这一刻的林弦,在那群厉鬼的眼中,如同一尊修罗。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左手持刀,挥舞时,寒光乍泄万里,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右手持枪,射击时。一点寒芒射出,直击厉鬼头颅…… 那鬼差,绝对不是一般的鬼差! 他如同天上降魔主,恰是人间太岁神。一刀一枪,擎来杀气横秋;煞气滔天,念处悲风满路。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 …… 任虎和张云匪,也早已加入战局。 这俩鬼差,战斗都不俗。 他们的表现,虽然没有林弦的辉煌,但这两个鬼差,都已经成为鬼差多年,作战经验丰富。 八十余头厉鬼。 很快,竟然只剩下八个…… 只是这八头厉鬼里,有四头,都是倭寇……也就是鬼子! …… 倾盆大雨之下。 距离坍塌的小庙,只隔着一条街道的商务奔驰车里。 陈芷蕊,李虎他们,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他们根本不知道此刻的车外,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 林弦跳下车后,走到了坍塌的“城隍庙”旁边,便单膝跪地,蹲在地上,他佝偻着腰,单薄的背影,在倾盆大雨中,透出悲凉。 陈芷蕊,想要下车看看。 但却被李虎阻止。 陈芷蕊,愤怒的回头,瞪着李虎。 “你干嘛?” “林弦现在的状态不对劲儿。” “再这么被大雨浇下去,他肯定要生病。” “你之前不是和林弦的关系很好吗?” 李虎的脸上,露出苦涩。 他的摄像头,此时正对着林弦的背影拍摄…… “陈小姐!” “我阻止你下车,也是为了你好啊!” “你要不看一下咱的官方直播间。” 陈芷蕊,眉头微皱。 但她还是掏出手机。 打开抖音。 点开了“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 在点开官方的直播间后。 陈芷蕊直接愣住了。 她的手机屏幕上。 密密麻麻,全是绿油油的弹幕。 【(绿色)漂亮!这一刀砍得真漂亮,就应该这么砍,从上往下这么劈!】 【(绿色)过瘾啊,真过瘾,拎起大刀一把鬼子丫的脑袋砍飞了。干得漂亮……】 【(绿色)我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们了,砍死他们还不够,应该挖出他们的眼睛,切掉他们的耳朵,挑开他们的肚子,让他们的肠子哗啦啦的往外流,就像他们当年,对我们做的那样……这不叫残忍,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毕竟刀子,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就得让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知道,什么,他妈的叫做疼!】 “你们这些绿油油的弹幕,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又看不懂了呢?” 【(绿色)看不懂就别说话了,等过个几十年,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明白个大头鬼啊,这该死的节目组,就不能修一修,自家直播间的bug(漏洞)吗?” 陈芷蕊此时抬起头。 困惑的看着对面的李虎。 “这……” 李虎摇了摇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别问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奉劝你,别下车。” “车外面,绝对不对劲。” 李虎的声音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向车上的高绍兰,高绍兰在刚刚看见坍塌的小庙后,就一直哭喊着想要下车。 幸亏王志恒,及时拉住了她——高绍兰这么大的年纪,要是被这么大,这么冷的雨水,浇上一通……就算不死,怕是也没几年好活了。 车厢里,一直都回荡着高绍兰,小声的呜咽声…… “我哥哥走了。” “他走了。” “我感觉得到,他永远离我而去了。” “哥啊……” “你走吧,这些年来,你肯定很累吧。” “我知道……你来我的梦里,看过我很多次,我都知道。” “我一直觉得很幸运……天底下怎么就有那么好的一个人,又怎么刚好是我的哥哥呢?” …… 高绍兰的呜咽,让车里的人,都觉得悲凉。 但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叹息着,抬起头,看向窗外……豆大的雨滴,从天上坠落,在车窗上,摔得粉碎,溅成一滩水花。 坐在驾驶位的陈芷蕊,此刻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瓢泼大雨里,隐约间,似有几个影子,正厮杀的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隐约间,她甚至听到了,林弦的声音…… “番邦小丑何足论,小鬼子们,我要一刀一刀的活劈了你们!” 第166章 能动用手雷,谁跟你拼刀!一个都不放过 陈芷蕊在车里,不可置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那些模糊的,在大雨里,杀得昏天黑地的影子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林弦的声音,同样消失不见。 就好像,她刚刚看见的,经历过的都是梦幻泡影,是她自己的想象…… 陈芷蕊身体颤抖的回头看着李虎。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虎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前不久就能看到了!” 陈芷蕊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你什么时候能看到的?” 李虎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当了林弦的跟拍摄像之后……”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 “这小子,绝对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他邪门儿,真邪门儿……” “不过其实也还好。” “看不清楚,看不清晰,只是偶尔,很偶尔,能够看见。” “我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除了血糖有点偏高,身体一切正常,说我看见的影子,都是幻觉,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那绝不是幻觉!”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林弦,他真的是死神。” 陈芷蕊,迷茫的摇了摇头。 她把头转过去。 目光看向窗外。 希望能在那瓢泼大雨中。 再次看到林弦的影子…… 而此时此刻。 大雨里,林弦,正杀的酣畅。 八十头厉鬼,此刻被他们绞杀的,只剩下四头。 剩下的这四头厉鬼,都是鬼子……都是乙等厉鬼。 三对四! 优势依旧在我。 林弦此刻,举起手里的“砍鬼大刀”,直接劈向一个鬼子的脖颈。 刀锋从鬼子的脖颈划过,可眼前的一名,身材矮小的鬼子,却依旧安然无恙。 那鬼子,竟然在“砍鬼大刀”砍中他之前,自己分裂了自己的脖颈和头颅,让大刀划过。 躲过砍鬼大刀斩击的鬼子! 则趁机抬脚。 一脚踹在林弦的小腹上。 林弦的魂躯,竟然直接倒飞了出去。 任虎和张云匪那边,也没能落到什么好。 张云匪,身上已经挂了彩。 肩膀上,被厉鬼,狠狠咬了一口。 肩膀处,出现一个明显的豁口。 他的面色阴翳。 似乎没想到,这群鬼子,会这么难对付。 任虎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一个人,对付两个鬼子。 这两个鬼子,手里,一人握着一把武士刀! 那武士刀…… 像是阴曹司打造的器具……和鬼差配备的宝具同源。 任虎盯着那两头厉鬼,配备的武士刀。 表情越发的狰狞。 “操蛋的阴曹司!” “我草你们祖宗十八代!” “你们是不是忘了,阴曹地府和这个国家同源,区别只是阴阳。” “你们干得这些事情,和汉奸有何差别?和叛国有何差别……” 任虎一边嘶喊着。 一边提着大刀,又一次向那两个鬼子冲去。 而林弦,此时也从远处杀了回来。 他举起步枪。 扣动扳机…… 子弹冲着一头厉鬼的头颅就射了过去。 林弦拖着的大刀,自己也冲了上去。 “砍鬼大刀”向着一个鬼子,自上而下的劈砍下去。 但伴随着“铛”的一声。 “砍鬼大刀”竟然被一柄武士刀,直接架住。 一个身材矮小,但四肢粗壮的厉鬼,双眼猩红的瞪着林弦。 “把这把刀给我!” “我今天能放你一条生路。” “你们国家有一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弦因为太过愤怒,额头都暴起青筋…… “识你妈个老婆婆尾巴!” “你们都他娘的,战败八十年了,你还在跟我说这些?” “该认清现实的是你。” 林弦一边一手持刀,抬刀,再次劈砍。 一边冲着眼前厉鬼的小腹,挥出一拳。 那鬼子,也是个精通格斗技巧的战士。 他后撤一步,一个漂亮的半转身,躲开林弦,大开大合动作下,劈砍下来的大刀! 随后武士刀抬起,向着林弦的脖颈砍去。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 林弦刚刚的劈砍竟然也是“虚晃”的招式。 他的脚步,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后撤的准备。 武士刀,劈砍下来的时候,林弦的身躯也早已后退,武士刀的劈砍,自然也落了空。 可很快,那矮小的厉鬼,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林弦的嘴角,竟然带着嘲讽的微笑。 并且他还冲着自己竖起了中指。 在他的中指上,挂着一个“拉环”! 那矮小的鬼子,意识到了什么,他面色剧变。 身体瞬间腾空——作为乙等厉鬼,他竟然已经能虚空漂浮……但可惜,他漂浮而起的时机太晚了…… 他的脚下,一颗手雷,飘起白烟,随后瞬间炸裂。 红光吞噬了那矮小的鬼子。 其他的三个鬼子,也立刻四散! 剧烈的轰鸣消散后。 一个满身疮痍的厉鬼,单膝跪在地上。 他手里的武士刀,也早已千疮百孔。 那鬼子,愤怒的抬起头,满是赤红烫疤的脸上,写满了狰狞愤怒。 他的一只眼睛,甚至卡着一支弹片。 另一只猩红的眼瞳,则在寻找林弦的影子。 “八嘎!” “你这个卑鄙无耻,龌龊的小人。” “你丝毫没有武士道精神。” “我们刚刚明明在拼刀,你竟然动用手雷……” 可那矮小鬼子的话音未落。 他忽然汗毛耸立。 他从自己的身后,感受到了汹涌澎湃的杀机。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那个七品鬼差,在自己的身后,举起大刀,正要向着他的脖颈劈砍。 他慌张的举起手里的武士刀,想要阻挡。 可伴随着“咔嚓”一声! 那厉鬼的武士刀,连同他的脑袋,一起断裂了。 厉鬼的身上和头颅,同时燃起赤红的火焰。 可这次,被那火焰包裹的厉鬼,竟然并没有很快被燃烧殆尽。 那矮小鬼子的头颅,在烈火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弦此时才嘿嘿干笑出声。 他的手上也没闲着,而是拖着刀,向那烈焰中,矮小鬼子的头颅走去。 “乙等厉鬼,快晋升甲等的厉鬼,生命力就是顽强哈,真他妈的抗烧!” “不过没关系,一刀砍不死,那就多砍几刀!” “你这混蛋,应该就是福山吧!福山三谷;另外三头鬼子,长相最凶戾的,眼角有疤痕的那个,是木村阳太;瘦高的那个,是佐藤慎太郎;比你还矮小的那个,是高桥隼人……”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福山三谷的头颅旁边。 举起大刀,就往福山三谷的脑袋上砍! 他一边砍,一边骂…… “福山三谷,生前是一名大队长,军职类似于我军营长……在侵占金陵后,你身先士卒,欺辱妇女,挑死孩童,杀害老人……还有很多更肮脏龌龊的事……你都干过!” “你别想抵赖,你的同伙儿,把你干的勾当,都交代了……” “就你这张龌龊肮脏的玩意儿,还说什么武士道精神,去你妈的武士道,我一个华夏人,跟我说什么武士道精神?我既然能用手雷,谁他妈的跟你拼刀!你当我是傻子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十几年前,你是不是在乌衣巷附近,袭击过一对母女,那个女人,成熟貌美,是一名女记者……” “啊,你的嘴被我砍烂了,回答不了,那算了,不浪费这个时间了……问出再多的细节都没有用,那个女人,也回不来了;不如让你快点下地狱!” “老张啊,我替你还有你媳妇儿报仇啦!” 林弦一边喃喃,一边劈砍的更用力了,像是要把福山三谷的脑袋,给剁成饺子馅一样。 “你的那两个同伙,都已经下地狱了。” “放心,你也一样,你也逃不脱。” “让你就这么魂飞魄散,太便宜你了!” “也多亏了你生命力顽强,才给了我这个“罚罪”你的机会。” 林弦一边念叨,可手上的动作不停,他一只手,握着大刀的刀柄,不停劈砍。 几乎把福山三谷的脑袋,剁成了肉泥。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勾勒出“罚罪”的术式。 召唤出了地狱的大门。 在福山三谷,即将要被赤红的火焰,燃烧殆尽时。 林弦抓着福山三谷,仅剩的一颗烂泥一般的眼珠子,扔进了地狱深渊。 “只要掉进了地狱,无论魂魄被折磨成了什么鬼样子,都会逐渐复原如常,以便接受,下一轮的地狱刑法!” “在地狱里,不死不灭,才是最大的酷刑!” “不过这都是你应得的……” “罚罪——福山三谷——所选地狱,和鹤田一郎,山崎秀中一致!” 林弦,在地狱大门前,很快勾选完了“福山三谷”的罚罪书。 随后他扭过头,毫不犹豫的扑向另一头鬼子。 目前,三对三! 优势不仅在我,而且优势还在不停扩大。 这一次,林弦扑向的是和张云匪厮杀的鬼子……身材矮小,林弦猜测,他应该是,剩下的三个鬼子里的,高桥隼人! 这头厉鬼,移动速度极快。 张着利嘴尖牙。 活像个凶戾的猴子。 张云匪和他打得有来有回,偶尔落入下风。 但林弦参与进来后,战局立刻发生了变化。 林弦抬起步枪,不断射击,遏制高桥隼人的移动,而张云匪,则趁机,砍断了高桥隼人的双腿。 在高桥隼人,哀嚎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 林弦的“砍鬼大刀”也砍下了他的脑袋…… 地狱大门,再次浮现。 林弦和张云匪,一起,举刀,把高桥隼人砍得不成人形,随后林弦一脚把燃烧着的高桥隼人也踹进了地狱。 接着,林弦和张云匪,同时转头。 向着仅剩的两头厉鬼冲去。 三对二! 优势已经大到没边儿了! 林弦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而仅剩的两头厉鬼,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两头厉鬼对视了一眼。 默契的,一左一右,掉头就跑。 这一幕,让任虎都是一愣。 “不对啊!之前打仗的时候,鬼子的撤军速度,没这么快啊!这么多年,鬼子的调性,不一样了?” 林弦则撸起袖子。 “别管他一样不一样了,追啊!分开追,这俩鬼子,一个都不放过!一个都别想跑!” “他娘的,这么多年过去,国家强大,攻守也早就易型啦!追,决不能放跑了他们!” 第167章 快团结,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仗吾同胞! 林弦和任虎,对视了一眼。 两个鬼差,没有犹豫。 立刻分开去追杀那两头厉鬼。 任虎向右,林弦奔向左。 张云匪愣了一下,决定还是跟着林弦走…… 从刚刚,和这群厉鬼厮杀时的表现来看。 林弦的战斗力,其实是不输给任虎的。 但林弦追杀的那头厉鬼。 是所有厉鬼中,最强的木村阳太。 而且在张云匪眼中,林弦的性命安危,比任虎要重要——林弦是他眼中,能推翻地府封建统治的希望。 他自然要跟在林弦身后。 此刻的林弦一手拖刀,一手提枪,双腿玩命儿的倒腾,向前飞奔。 变成魂魄状态后,林弦从没奔跑的这么快过。 变成魂魄后,虽然可以随意的穿过“阳间”物体,移动时,畅通无阻。 但可惜,林弦还没有掌握飞行和移动的术式。 所以追击厉鬼,只能依靠自己的两条腿。 好消息是。 林弦目前的“魂魄修为”,在继承了“砍鬼大刀”后,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他目前的魂魄修为,不输给,磨砺多年的六品鬼差,任虎……所以哪怕只能用两条腿跑,林弦的速度也并不慢。 他可以急行军!可以长途奔跑…… 像当年的战士一样。 而逃跑的那头厉鬼——木村阳太,也没能和林弦拉开距离。 他和林弦的距离,一直在一百五十米到三百米之间……这个距离,还是林弦手中“同灾”步枪的有效射击范围。 好几枚,“同灾子弹”几乎是蹭着木村阳太的头皮划过。 要不是因为木村阳太,也算是“兵灾鬼”,经历过,生前枪林弹雨的日子,他早就中弹了。 木村阳太,眼看着拉不开距离。 他从前方,传出嘶哑的声音! “该死的!” “我投降,你别追了。” “我看过你的直播。” “知道你是什么样的鬼差。” “你无利不起早!” “再可怜的鬼魂,找到你帮忙,你都要先从“判官司”接下他们的悬赏单!” “你最大的梦想,是过上安逸稳定的好日子。” “既然如此,你在这儿跟我拼什么命?” “你就算伏诛了我,又怎样?” “你知道伏诛我之后,你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何必呢?” “你放过我,我帮你引荐,我保证你能在阴曹地府的官场,平步青云,只要把阴差的官职升上去,阴德,就像自来水一样,哗哗哗的往你手里流……大批的低阶阴差,上赶子给你送钱(阴德);这不比你自己天天辛辛苦苦的奔波强!” “你打工还没打够吗?” “你真想打工打一辈子?” “你要是觉得,不伏诛了我,没办法和地下的那群亡魂,那些乌合之众交差,我甚至可以配合你演戏!” “让你继续当阴曹地府的大明星!” 木村阳太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的味道。 林弦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竟然感觉心潮澎湃。 他竟然觉得,木村阳太说得有几分道理……为什么拼命呢?自己最开始的梦想,不过是过上安逸的好日子。 那好日子,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似乎唾手可及,阴司的官场真的很难混吗?低个头就行了嘛!为什么一定要,站着,把钱给挣了……脸很重要吗?挣钱嘛,怎么做都不寒碜……自己真要打一辈子工吗?打工打了这么久,自己还没打够吗?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脑海里,忽然回响起,高祖兴的声音。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国人,就这该死的毛病,多少年来这是个被人钉死了的死穴,一打一个准儿。” “洋鬼子说,他们死于傲慢与偏见。华夏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 “放弃抵抗,等于投降!投降就是当亡国奴,整个国家,所有的人,都跟狗一样的活着,你能接受吗?你不心痛吗?” 林弦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眼中,一下子恢复了三分清醒。 但高祖兴嘶哑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那声音,像是高祖兴的心声,那心声里,带着悲凉的哭腔。 “绝望,真他妈的绝望,这么大的一个国,怎么就能悲惨成这个样子……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一天内,平宛沦陷,鬼子过关,三天之内,京平沦陷!两个月后,沪上,集结全国军队,共同抗敌,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但我们还是败了!三个月后,龙城会战,又是一场大败!四个月后,金陵保卫战……大败!金陵遭遇浩劫,开战四个月,大半个国家就沦陷了.......各地方军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遍体鳞伤?” “是因为我们怕死吗?!是我们这些当兵的还不够努力吗?几十万的伤亡换来的依旧是一次次的战败!为何会这样?我华夏泱泱大国为何会这样?” “其实是知道原因的……那群鬼子,手里的武器是重机枪、是飞机和坦克,我们这边,却是两三个人一把枪,子弹都是限量供应。武器太悬殊了,只能拿人数来堆! “跟这群鬼子打,尸山血海都堆不出来一个胜字,但是没办法,得填,得往上填,不填死的更惨......” “别放弃,别放弃……放弃就彻底完蛋了,同胞们还没放弃,家国沦丧,但还是有成千上万的同胞去当兵,有人捐款,有人奔走,有人抵抗。” “我华夏……绝不会亡!绝不会亡!” 这一刻。 高祖兴的声音,在林弦的脑海里,变成了雷霆! 轰隆隆的雷声,让原本眼中只有三分清醒的林弦,眼神彻底清明。 他的眼角,耳朵,还有嘴角,这一刻,都渗出鲜血。 林弦一边飞奔,一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草你血妈!” “小鬼子,你阴我!” 林弦意识到,他刚刚着了这小鬼子的道儿! 这小鬼子,刚刚动用的,应该是厉鬼的“天赋神通”! 所有厉鬼,晋升到一定阶层后,都会觉醒天赋神通。 他们的天赋神通,和鬼差的“术式”类似。 但更加诡异。 往往让鬼差防不胜防。 《鬼吏书》上,甚至明确表明,阴曹司,钻研出来的许多鬼差术式,就是取自于厉鬼的“天赋神通”! 林弦的眼神,此刻更加阴翳。 山崎秀中,在被审讯时。 还是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 这个木村阳太,明显比福山三谷,更加危险…… 尤其是这“蛊惑”的手段。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砍鬼大刀”! 林弦知道,如果自己的魂魄修为,再低一点,如果没有“高祖兴”的庇佑,自己肯定完蛋了…… 他肯定会被这该死的鬼子,蛊惑的五迷三道。 这个王八蛋。 林弦冷哼一声。 抬起“同灾”步枪。 对着木村阳太的后脑勺就是一枪。 木村阳太,似有所感的歪头。 堪堪让自己的后脑勺,躲过子弹。 但“同灾”子弹,还是打穿了他的耳朵。 “同灾”的效果,作用在木村阳太的身上。 木村阳太发出一声惨嚎。 但他不敢停下脚步,继续往前飞奔。 可在后面,追击他的林弦,察觉到了,木村逃亡的速度还是变慢了。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跑什么呢?” “跑不了就别跑了呗……” “这么辛苦,为了谁呢!” “你的祖国,都已经战败八十年了,现在,在给别的国家,卑躬屈膝的当舔狗!” “你跑得再快,跑回老家去,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投降。” 在前面奔逃的木村阳太,发出嘶哑的嚎叫。 “我投降,你就能饶过我?” 林弦咳嗽了两声。 “对,你投降吧!别跑了。” “你投降,我对你从“轻”发落,你知道的,我军一向有善待俘虏的传统。” 但木村阳太,奔逃的速度更快了。 “我信你我就是傻子!” “我的“天赋神通”,名唤“风蛊心”,能操纵他人精神,让鬼差失智,让活人变成极具攻击性的精神病。” “同时,我也能察觉到他人的情绪。” “你刚刚说……从轻发落,这句话的时候,杀意都要变成实质了。” “我才不信你。” “你这卑鄙无耻,不要脸的家伙。” 林弦的面色更加阴沉。 “谈崩了,那就没必要谈了。” 林弦毫不犹豫的举起手里的步枪。 瞄准,开枪。 瞄准,开枪,再开枪…… 木村阳太的速度,比之前变慢了。 “同灾”子弹,还是起了效果。 伴随着,砰砰两枪。 木村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他的大腿中弹了。 林弦能看见,他的腿上,出现两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但与此同时。 木村阳太,忽然不跑了。 他面色狰狞,背靠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停下!” “别靠近了。” “你看看我身后是什么?“ 林弦的脚步猛地一顿。 木村阳太,靠着的那颗大石头,是一颗人造石头。 上面,有几个龙飞凤舞的红色大字——“桥溪古镇”! 石头的后面。 是在倾盆大雨里,高低错落的房子…… 木村阳太发出嘶哑的笑声。 “你再靠近。” “我就用“风蛊心”,把整个镇子的人,都变成疯子!都变成精神病。” “我有这个能力。” “别逼我,他妈的!” “把我逼到头了,谁都别想好过。” “别想开枪,你的枪快,但是我的天赋神通,也是瞬发的……” 木村阳太,看着林弦的表情,脸上露出笑容。 “嘿嘿,看来还是我赢了,是我赢了。” 可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古镇街道,有汽车的鸣笛声,忽然响起。 一辆漆黑奔驰商务车。 刺穿雨幕。 林弦看见,商务车里,驾驶位上,坐着陈芷蕊,而副驾驶的位置上,竟然坐着浑身湿漉漉的自己——应该是是魏若来操控了自己的躯壳,并且让陈芷蕊,把车开到了这里。 林弦眯缝起双眼,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木村阳太则微微皱眉。 他想不明白,这辆奔驰商务汽车,这种时候,开到这里,想做什么? 可就在这时。 木村阳太的面色猛然一变。 他错愕的看见,那辆奔驰商务车上,车顶,车底,车后面,竟然都挂着,亡魂…… 那些亡魂,正凶戾的盯着自己。 那些亡魂,身上穿着破衣烂衫……木村阳太看得眼熟,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当年,惨死在金陵城的那群怨魂恶鬼! 奔驰商务车,以极快的速度,从木村的身边掠过。 那些亡魂,也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来。 一双小手,更是忽然从木村阳太的身后,伸了出来。 那双小手,一下子,伸进了木村阳太的手里,抓住了木村阳太的舌头。 一颗少女的脑袋,从木村阳太的肩膀后面,钻了出来。 是江轻舟。 林弦之前见过的,帮没有头颅的高祖兴,传递话语的,当年惨死在金陵秦淮江上的,江轻舟。 那个女童,神色暴戾。 冲着林弦嘶喊。 “快开枪啊!” “杀了这头厉鬼,替城隍神,替当年金陵的同胞报仇啊!” “我抓住他的舌头了!” “他用不了他的天赋神通!” 林弦没有一丝丝迟疑,立刻抬起手里的步枪,扣动扳机。 但木村阳太,也毫不犹豫的,闭合大嘴,咔嚓一声,直接把江轻舟的胳膊咬断。 “同灾”子弹,也打进了木村阳太的脑门! 但木村阳太,强行调控,自己身上的阴气,努力消弭“同灾”子弹,带给他的痛苦。 他张开血盆大口。 就要再次吟唱——动用他的天赋神通,“风蛊心”! 可就在这时。 一颗脑袋,钻进木村的头颅中。 卡住他的上下牙齿。 是金陵城当年的黄包车夫,陈刚。 “他娘的,休想!休想在害我同胞。” “鬼差同志,动手,快动手,大不了连我一起砍了!” 林弦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又一次响起了高祖兴的声音。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快奋起莫作老病夫,快团结莫贻散沙嘲……” 林弦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他手里的步枪,快速射击,他一连射出十八枚同灾子弹。 这是林弦截止到目前。 打出的“同灾”子弹,数量最多的一次。 十八枚同灾子弹,全都打在木村的身上。 几乎把他打成筛子。 但这头该死的厉鬼。 无论是生命力,还是意志力,都出奇的顽强。 他的额头爆起青筋,把陈刚的头颅,咔哒一声咬碎——陈刚也成了无头的魂魄,但他还没有魄散魂飞…… 木村,张开嘴,就要再次吟唱。 但是其他的金陵亡魂也都扑了上来。 曾经秦淮河的旗袍女子…… 被挑破了肚子的孕妇…… 因为鬼子,家破人亡的少年郎…… 他们都扑了上去,抓住木村的手臂,肩膀,大腿…… 林弦的也冲了过去,举起了手里的“砍鬼大刀”…… “快团结,快团结,快团结,快团结,团结,团结,奋起,团结,奋起,团结,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林弦这一刻,从喉咙里发出撕裂的长啸…… 在木村惊恐的目光中。 一刀劈下。 木村的头颅掉落,他的身躯,和头颅,同时被赤红的火焰笼罩。 “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仗吾同胞,天仇怎不报,不杀敌人恨不消……恨不消!” 第168章 胜利之后继续战斗;我就要站着把钱挣了 桥溪古镇的石碑后。 那辆黑色商务奔驰车,此时已经停在了古镇的路边。 摄像头从摇下的车窗后,探了出来。 摄像头,似有所感的,转向林弦的方向。 而桥溪古镇的石碑前。 林弦瞪着脚下的那颗头颅,不停的喘着粗气。 他大汗淋漓。 额头暴起的青筋,到现在还没有退散。 木村阳太的头颅,被赤红的烈焰燃烧包裹着。 在烈焰里,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而就在这时。 张云匪,也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他之前,甚至追不上林弦的奔跑速度。 “林大人!您已经伏诛了这头厉鬼。” “接下来把他送去地狱,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林弦仍旧喘着粗气,没有回应。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眼神中,红芒闪动。 似乎仍旧处在一种,杀戮的情绪之中。 可他的眼底,分明带着……悲伤…… 而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鬼魂,拖着一个残破的厉鬼。 也从雨夜中,从街道的一角走了出来。 是任虎。 他手里拖着的,是被他砍断了四肢的高桥隼人。 任虎看着林弦的状态,也愣了一下。 但当他看见,巨石旁,那些金陵的怨魂后。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走到了林弦的身边。 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胜利了。” 林弦转过头,看着任虎,眼中仍旧闪动红芒。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困惑。 “我们……胜利了?” “可我,为什么,感受不到喜悦。” “那些金陵的怨魂们也……” “高祖兴没了……那个城隍神……没了……他没了……” 林弦没有继续说。 因为不远处的那曾经的秦淮女子,此刻跪坐在地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这一哭不要紧。 其他的金陵怨魂,也都哭出了声。 或小声呜咽。 或大声的啼哭。 大雨倾盆之下。 那些金陵怨魂。 凄凄惨惨戚戚一片…… 任虎吐出一口浊气…… “这很正常!” “胜利,并不一定都是喜悦的。” “复仇之后,也不都是敞快的。” “我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次战争……是叫黑山岭之战!” “那时候我们游击队,被编入一个战斗团……我们当时叫独立团。” “大黑山岭下面有一条江,叫大黑江……为了和鬼子作战,我们从黑山岭上冲了下去,渡过大黑江的时候,一个战斗团,三千人雄赳赳,气昂昂。” “可黑山岭战斗结束时,整个独立团,就剩下了两百人,还是头、手、脚都有伤,过江时威武的军容被白色的绷带替代,我们团的团长,赵荣发,是一个老首长,他打过很多仗,可那一次,他虽然久经沙场,但这么多天看到一个个将士的牺牲,他哽咽着说不话来。” “那次战斗,除了我们组成了独立团,还有从别的战区,调来的战斗团……” “大战结束之后。” “有的团人不够成了连,可有的团居然连一个连都组不成。“ “第三十团……三十团是战役后期调上来的,攻克横股阵地后……三十团的团长,叫,熊永琪,自己一个人坐在山包上,我们团的团长,赵荣发,找到他,悲凉的问他,你们团还有多少人?熊团长,当时的肩膀还在滴血,连半点客套都说不出来,只说了一句,二十个人!” “赵团长,听了后,先是惊愕,然后大哭:天哪!怎么只会剩下二十个人?” “三十团,那之前可是个两千多人的团啊。” “有许多人看不到胜利了,大黑山战役胜利后,还有二团第三营,去时六百多人,胜利时就剩下十八个人,其中一个排长,一个班长,十六个士兵,其余六百多人,营长、连长全部壮烈牺牲。” “我当时很幸运,是幸存者之一……” “我看见,战斗的指挥长,我这辈子见过官职最高的首长……他在大黑山的山头,初阳初升的时候,首长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指挥部外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也不动,只是眼泪一颗一颗落到地上。”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很难想象国破族灭,真正的绝望是怎样。但是我见过……当时的游击队,最小的战士,只有九岁,十三岁左右的也不少!” “他们有的是孤儿,爹娘都被鬼子杀了,加入游击队,就是为了复仇,有的,是被自己娘亲送上来的,那些母亲把家里的最后一个孩子送上了战场!” “这是抱着什么绝望的心情拼死一搏呢。因为我们撑过来了,所以觉得有这样的国民,国家不会亡,但对于当时的母亲和孩子来说,他们是什么心情呢?” “和鬼子打了这么多年仗,我很早就意识到,我们和鬼子,作战能力,差距太大了……想要胜利,就必须要有牺牲……” “那时候的国家,满目疮痍,芸芸众生命如草芥……天灾可以使人死亡,盗贼可以使人死亡,列强瓜分华夏的时候可以使人死亡,贪官污吏虐待百姓可以使人死亡,我们这辈人生在那时的华夏,国家内无时无地不可以使人死亡。” “腐朽的清王朝拍拍屁股走向嗝屁,给华夏留下了一个烽烟四起的大地。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但从没人在乎百姓的死活……侵略者来了,可不就是这样吗!” “可我们还是挺过来了……牺牲无可避免,但是胜利就是胜利!” “胜利了可以悲伤,但不要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还要继续战斗!” 任虎的声音顿了一下。 “你不可以意志消磨,因为你继承的,不仅是高祖兴给你的那把大刀,还有他的遗志……你还有接下来的战斗!” 林弦此时,终于从刚刚那发懵的状态中惊醒。 他抬起头。 扭头看向不远处黑色奔驰商务车里,延伸出的摄像头。 他毫不犹豫的,对着那个摄像头,竖起了一根中指。 “对!战斗还没有结束!” “阴曹地府的狗官,我想明白了,我想清楚了……你们休想让我低头!” “这件事还没完呢!没完呢!鬼子们杀完了,你们这群狗汉奸,狗官,也别想跑!我不是什么英雄,但我只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你们让我低头,我就是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们要我做的,把陋习说成美德,把假话变成了规矩,把抹杀良心说成明智,把自私说成了爱国,把无耻变成了表演,把欺凌弱小说成正义,把亡魂,生命,百姓,视做猪狗……” “我要阴阳两界,都有他该有的公道!我他娘的,就是要站着,把钱(阴德)赚了!” 第169章 我们这辈人把该打的仗都打完;推翻它,重建它! 林弦此刻,睚眦欲裂。 他的身后,张云匪呼吸急促,任虎也瞪大了双眼。 林弦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对着摄像头说的,他这样的行为,几乎等同于,彻底断绝了自己的退路。 张云匪更是忍不住低声喃喃。 “这和宣战有什么差别?” 任虎在一旁摇了摇头。眼神闪烁。 “没有差别……” “这就是宣战!” “但他并不是在无脑的发泄情绪……他是对着摄像机说的,这是一记阳谋,把自己放在那些地府狗官的对立面的同时,也和阴曹地府的广大底层亡魂,坚定的站在了一起。地府的阴官,就算再生气,但仍然不会贸然对林弦动手,因为一旦杀了他,会激起阴曹地府,底层亡魂的怒火,揭竿起义的亡魂,将入雨后春笋一般冒头……那才是地府的鬼官们,最惧怕的事!” “所以,林弦同志,说的好啊!真他娘的好,就该宣战,就应该荷枪实弹的和那群狗东西,干一仗……人间都变革多少年了,阴曹地府,还是封建社会?这合理吗?” “不打仗,不反抗,不站起来抗争……阴曹地府,就永远不会改变。” “打吧!打把……打起来才好!” “放心吧,林弦同志不是一个人。” “在阴曹地府,像我这样的鬼还有很多。” “他们……我们,都愿意支持他!” “我们这一辈人,一身血两脚泥,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打仗。趁着我们还在阴曹地府……” “我们把该打的仗都打了,后代就不用再打了!” 任虎的声音低沉。 而林弦,则已经收回竖起中指的的手。 他呼出一口浊气,努力的平定情绪后,开始抬手勾画“罚罪”的术式。 是时候了,把最后的这两头厉鬼,这两个鬼子……全都送到阴曹地府去。 而此时的林弦,还不知道。 他义愤填膺的举动。 在阴曹地府,却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阴曹地府,98号鬼城,城中心大殿。 隆科多,看着眼前,漂浮在大殿中心的大屏幕。 他背着手。 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这是……宣战?” “明着要和我们……不死不休。” “不……不止是我们。” “这地府的阴官,六品往上,有一个算一个,可没几个干净的。” “蠢货……你这番发言。” “让阴曹地府,众多鬼官,如何自处?” “你这是自绝后路。”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灭杀你这刺头,在阴曹的官场,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共识!”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支持你这狗东西的那些地府亡魂。但只要他们不聚集在一起,倒也算不上麻烦……” 隆科多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可他的嘴角刚刚翘起。 一只紫色的,翅膀上,带有骷髅印记的蝴蝶,忽然飞进了大殿。 隆科多,看见那只蝴蝶的瞬间,面色猛地一变。 “鬼界堡传讯?” 与此同时,隆科多,抬起手掌。 那紫色的鬼火蝴蝶。 扑棱着翅膀。 直接落在隆科多的掌心。 随后“啪”的一声。 鬼火蝴蝶瞬间变成一团鬼火。 又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消失不见。 而隆科多的表情,则一瞬间,阴沉无比。 “秘报?” “罗酆山方向,999号野鬼城,有鬼魂,意图起兵造反?目前正向着987号野鬼城进军?那他娘的……是瓜尔佳·刚林的城池。这帮造反的鬼魂,是冲着我大清朝的肱股之臣来的?” “不,不对……就算是因为这个叫林弦的王八蛋,地府的众多鬼魂,有了反意,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聚集起,能够造反的兵卒!” 隆科多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漂浮的大屏幕上,林弦的脸! “你这王八蛋,之前就在地府布局了!这阴谋,你酝酿了多少年?是我小瞧你啦?” 隆科多,愤怒的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鬼界堡的传讯交代……” “罗酆山方向,起兵的反贼,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专业士兵!” “而且,据说,999号野鬼村附近的鬼魂,听闻了这群反贼起兵之后,竟纷纷报名,想要加入这群反贼的队伍……” “该死,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大清朝的亡国之恨,就在“昨日”!” “阴曹地府,绝不能重蹈覆辙,这危险的火苗,必须尽快熄灭……” 隆科多,抬起手。 他的手掌心,有一团紫色的鬼火跳动。 他把那掌心的紫色鬼火狠狠一握。 鬼火瞬间炸开。 炸裂成数只紫色的蝴蝶。 隆科多,看着那些蝴蝶,眼神闪烁幽芒。 “去吧!” “把鬼界堡带给我的消息,也传给其他老东西。” “我大清朝的势力要是完了。” “你们这些其他的封建残余,也别想跑。” “在这种时候,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 那些紫色的鬼火蝶。 从98号鬼城飞出。 “它们”的速度极快。 翅膀,几个扑扇。 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千里万里以外。 86号鬼城池。 这是一座,比98号鬼城,更加宏大的城池,城墙,由漆黑的,像是玄武岩材质的石头,堆砌而成,光是城墙,竟然高达百米。 百米的城墙上。竖着一面硕大的战旗…… 战旗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苍劲大字——“宋”! 一个高大的,身披铠甲的鬼魂,在战旗下,负手而立。 阴风吹来。 把那鬼将军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只鬼火蝶,此时落在那鬼将军的肩铠上。 随后“啪嗒”一声,炸裂成紫色鬼火。 鬼将军微微颔首。 “隆科多,这个“后生”,着急了!?” “害怕阴曹地府被颠覆?” “可笑……这世上,哪有万古不变的,永恒的王朝……” “不过!我倒是挺想和这群反贼交手的……很多年,没打过仗了。希望我和我麾下旧部,征战杀敌的本领,没有生疏。” …… 26号鬼城。 这是一座,没有城墙,不设置边界的城池。 城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停止,向外扩张。 而城池的中心。 却有一座用城墙围起的城中城…… 紫色的鬼火蝶,此时,刚要飞进城中城,却忽然炸开。 鬼火蝶,炸开后,落下的点点星火,像落叶一般,落在了城中城,城墙角落下,一个俊朗的,青衣,白面书生的手里。 那青衣白面书生,看着手中的飘摇的丝丝萤火。忽然轻笑一声…… “有趣……这群小辈,真以为,人间变了苍穹,地府就也会跟着改变。” “人间王朝更迭了那么多次。” “可这么多年,地府变了吗?” 那俊朗的青衣书生,把手攥成拳头。 “动摇阴曹地府,等于要颠覆阴阳……这是要判处极刑,送入深渊地狱的大罪……” “地府终究是太平太久了。鬼吏,对于那群亡魂,也终究是太和善了……才让这群底层亡魂,得意忘形!!!” 青衣书生一边幽幽感叹。 一边传出嘶哑的声音…… 他传出的声音,一开始很轻,可落在城中,却变成了一声惊雷! “调兵,平叛!” …… 阴曹地府,位列一号至十号的鬼王都。 是传说中,十殿阎罗的所在。 一殿阎罗,位居一座鬼城。 所以编号一至十号的鬼城,皆被称做鬼王都。 每一座鬼王都,大小,都堪比人世间的一个行省…… 所以鬼王都,没有城墙。 自立界碑。 过了界碑,便是鬼王都的范围。 此刻,三号鬼王都。 一只紫色的鬼火蝶。 恰好落在三号鬼王都,东南方向的界碑上。 一只干枯的手掌。 从界碑上,抓起那只“鬼火蝴蝶”! 抓起鬼火蝴蝶的,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妪。 老妪一把将鬼火蝴蝶捏的粉碎。 “嘿嘿嘿……隆科多,你给我也传讯,是想让我把这件事,上报给宋帝王余吗?” “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知道宋帝王余专司黑绳大地狱。威司考掠之权,涂量功德,了无毫发之私,专司判罚,作乱犯上者……“ “嘿嘿嘿……阴曹地府,很多年,没有发生这种事了吧!宋帝王余,最近正忙着,和泰山王董的赌约,这件小事,是该上报,还是不上报呢?”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说到底,还是因那生人鬼差而起。” “生人鬼差,阴司律法管不了的怪东西,也是坏东西,每次出现,总给阴曹地府,带来麻烦,威胁阴曹的稳定……阴曹地府的规矩,这么些年了,不也都好好的,那些怨魂,心中怨气再打,喝了迷魂汤,哪个不都把前世恩怨,忘得干干净净……就你这生人鬼差,多管闲事!狗拿耗子假慈悲……老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要真想平叛,最先要伏杀的,就是这该死的混账鬼差……” …… 而在阴曹地府的高官们! 纷纷被惊动的同时。 阴曹地府北部。 毗邻,罗酆山山脉地区。 一处漆黑的焦土上! 却聚集了数量众多的亡魂。 亡魂们,围绕在一颗巨石下。 正抬着头,仰望,巨石上,站着的几个亡魂! 巨石上的亡魂,扛着赤红的战旗,身上都穿着染血的军装,背后扛着一把步枪…… 一个身上有着各种弹孔的,模样是青年男子的鬼魂。 站在巨石的最前头。 对着巨石下的亡魂们,奋力嘶吼。 “诸位同胞。” “我叫郑春和。” “如果在座的诸位,有人追恋综“怦然心动”的话,或许在前段时间的“鬼手机”上,看见过我……” “在下本是人间一怨鬼,幸得鬼吏,林弦同志照顾,这才来到了阴间,有投胎转世之可能。” “可是让在下没想到的是,阴曹地府,也是一团乱麻。” “偌大的冥府,竟然处在封建时代,到处都是压迫和反抗,就在前不久,又曝出,有鬼吏和鬼子勾结,在人间害人……” “阴司诸多鬼官之罪,罄竹难书!但是,老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诸位同胞,反抗的时候到了。” “林弦同志,在人间,已经诛杀了那群鬼子,这是打响阴曹地府,反封建的第一枪……” “第一枪既然已经打响,那我们也该,揭竿而起!要变革,要流血……我们需要志同道合的同志,我们需要,可以性命相依的战友!我们要轰轰烈烈——敢叫地府换新颜。” “诸位敢不敢,愿不愿,一起推翻旧制?让阴曹地府,变为他本来,应该有的样子……至少公平,至少公道,至少恶人作恶应该受到刑罚,至少好人积攒阴功,可以早早投胎!” “愿与我等同行者,请报名参军……” 巨石下,鬼堆里,那些鬼魂的神色激动。 他们在队伍的后面和旁边,兴致高昂的“毛遂自荐”! “同志们,你们是不是要去推翻阴曹地府的旧统治,带我一个吧!我活着的时候,当过兵的。” “当过兵算什么……老子当年打过鬼子!” “打过鬼子,还没投胎啊!” “打过鬼子,没投胎的多了。你不会以为老子是吹牛的吧?知道夜袭云梦泽战役吗……那就是我们部队打的!!!老子当年隶属于主攻云梦泽的第十团。当年,我们团,夜袭云梦泽的时候,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啊……夜袭的前奏,本来是很顺利的,工兵排的余排长,带领他的下属,在前面摸排障碍。一路摸到敌前沿阵地,先用虎口钳剪断了敌人的第一道铁丝网,接着顺利地剪开了第二道,把敌人的阵地撕开了一个口,后面的大部队,跟着以向前跃进了一百多米。然而,当兵团工兵剪第三道铁丝网时,触动了敌人的警报,一千余人顿时暴露于鬼子视线与火力网之下。此时此刻,除了主动进攻别无良策,我们团长立即下令强攻冲锋。敌阵中六挺机枪一齐向我军开火,我军一无掩体,二无战壕,一排排地被敌火力扫倒。冲一次倒一批,二营营长当场阵亡。第二次冲锋时,全团已伤亡过半。三营高营长冒着弹雨,带领多人从侧面接近敌阵,但终因寡不敌众,我部,五十多名官兵全部与敌同归于尽。我们整个团,此次血战中,仅剩下十三人,其中三个重伤,五个轻伤。天亮后,日军对中方将士尸体进行检查,凡发现有一点气息的,都残暴地补上一刺刀。说实话,我本来没咽气的,结果被鬼子一刺刀,送到了阴曹地府,但我不后悔……这么多年,没能投胎,我也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投不了胎,不是我的错,是这地府不公道!我对此虽然有怨言,但也没到接受不了的地步……但我不能接受,阴司的鬼官和鬼子勾结,同流合污,谁当汉奸,和鬼子同流合污,谁就是老子的死敌!” “我也一样……十四年死斗,目不识丁者前赴后继,争相殉国者以百万计,其辈不知殉国为何物,不知国家意义几何,不知今日之牺牲价值几许,不知明日残命能否保全,不知国家命运归往何处。而为国家争国格,为同胞争自由,为后代争福祉,一不知主义,二不明大义,以贩夫走卒之躯而成就圣人之人格,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可阴曹地府的那些官吏,背叛了他们!这样的一群阴曹地府,不值得效忠……推翻了它,再重建它!” “你们是英灵,你们说的都对!” “老英雄,算我一个,我愿意,追随你们!哪一个好男儿,没有过“雄赳赳,气昂昂,杀豺狼”的英雄梦!” “活着没当上英雄,死后,我也想当个为后世开太平的鬼雄!” 第170章 江山,就是人民!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阴曹地府,暗流涌动的时候。 林弦在桥溪古镇的石碑前。 抬起手指,勾勒出“罚罪之术”的术式。 他的眼神阴翳。 脸上的表情,面沉如水。 他的脑子,此时无与伦比的清醒。 刚刚的那一番发言。 并非一时兴起。 曹老鬼,通过鬼手机,其实一直在给自己通报阴曹地府的情况。 阴曹地府,现如今的群情激愤,各地的鬼村也好,鬼城也罢,都有数量众多的鬼魂,游行抗议…… 当然,还有更激进的亡魂,直接聚在一起,揭竿而起——他们对阴曹地府,已经彻底失望了……他们不相信地府的高官,他们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枪杆子…… 阴曹地府,各地造反的鬼魂,数量不在少数。 林弦知道。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给鬼子和汉奸低头……自己做不到。 去其他高品鬼差面前,卑躬屈膝的当个奴才,林弦也做不到…… 地府的狗官,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么一个威胁他们的统治;挑衅他们的威严;揭露他们的罪行的鬼差。 双方的关系,注定……势如水火。 既然没有和谈的可能和必要。 那不如直接表明立场。 争取民众的支持! 百姓的支持很重要。 非常重要。 林弦之所以能挣到这么多的阴德,全靠阴曹地府,底层亡魂的支持。 那句老话说的好……所谓的江山,就是人民!!! 他已经思索并且敲定。 自己一定要和阴曹地府的人民,站在一起。 而刚刚自己的宣言。 不仅是向那些狗官宣战。 也是向地府的百姓,表达态度! 这件事还没完! 鬼子被罚罪了不算完。 阴曹地府的那些狗官,必须要付出代价。 林弦眯缝起双眼。 抬手握拳! “罚罪”的符箓,已经勾勒完成! 地狱的大门,在林弦的面前,缓缓开启。 被赤红的火焰包裹的木村阳太! 双眼幽冷的盯着地狱大门后的深渊。 他已经没有力气,在施展他的天赋神通——“风蛊心”——对林弦,进行蛊惑之术。 但他仍然声音嘶哑的,对林弦诅咒着。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是在和整个阴曹地府为敌。” “就连我都知道,那阴曹地府,是个庞然大物。是传说中的亡域之境!” “是存续数万年的王朝!” “那个王朝里,身居高位的官吏,不仅是高官,也是神明。” “活人,生活的人间,立着他们的神像,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你想要推翻的不是什么普通的王朝,而是……“神朝”!!!” “是神明……创立的王朝!你想带着一群底层亡魂,去对抗众多的神明,你自己看看,这想法有多可笑!” “你不会成功的,你的结局会比我还要凄惨。你将会失去一切,你的朋友,你的亲人,还有你亲密的爱人,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惨死……”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失败,我诅咒你,用你们华夏的诗句诅咒你……无边落木萧萧下,西出阳关无故人,雨林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但木村阳太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林弦的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用脚,把木村阳太的头颅,转过来。 随后把手里的大刀,一下子插进木村阳太的嘴里。 大刀的刀尖,转动了几下。 木村阳太的嘴瞬间血肉模糊。 “就剩下一颗脑袋了,屁话还这么多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存的,不会被推翻的……有些人诞生在这个世间,生来就是要去毁灭一些东西的,前面是山我们就翻山,前面是海我们就渡海,前面是皇宫,我们就开炮。” “阴曹地府……很了不起吗?他再了不起,还不是众多百姓(亡魂),堆砌起来的……没有那众多的亡魂,阴曹地府,是什么?是狗屁,是个空架子……我常常觉得,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林弦的声音,此时又顿了一下。 “要下定决心,要不怕牺牲,要排除万难,要争取胜利。” “最后胜利的……会是我,会是百姓,会是人民!” “当然,这种事情,你这种狗东西,永远都不理解。” 林弦咧嘴笑笑。 他抬起脚。 将木村阳太,和同样被他的“砍鬼大刀”砍了好几刀的高桥隼人的亡魂,全都踹进了地狱…… 地狱的罚罪书延伸出来。 林弦毫不犹豫的勾画。 “罚罪书”被林弦勾画的密密麻麻。 直到好半晌之后。 林弦才确定了那罚罪书上的罪责。和要把两人判入的,受刑的地狱…… 最后他抬起头。 注视着地狱的大门,缓缓闭合。 当地狱的大门,关闭之后。 林弦怔怔的看着地狱大门,闭合消散的位置。 他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次的工作,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只是林弦并不觉得敞快…… 他的周围,是那群金陵亡魂们,凄凄惨惨的哭声。 那些哭声,在雨夜里,无比悲凉。 像是经年无法痊愈,一直隐隐作痛的伤疤…… 任虎此刻往前迈出一步。 声音嘶哑。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之前的发言,等于向阴曹地府的诸多鬼官宣战。” “你把他们彻底得罪死了。” “地府的情况,比你想的还要复杂。” “各方势力割据。” “那些久负盛名的鬼神。” “要么,当年就是做戏……” “要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地府,逐渐堕落沉沦。” “人间的历代王朝,往往延续,两三百年,就腐朽的不成样子……” “而阴曹地府,已经延续了上万年……” “他以封建王朝的形式延续……” “只是封建王朝这种“东西”,无论他们做任何的改变,都无法改变部分人踩在千万百姓之上的事实。” “王朝,跟百姓是没有关系的。” “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 “所以阴曹地府的亡魂,向来只是阴曹,高官,相互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在阴曹的权贵眼里,那些底层亡魂,甚至不如猪狗!在他们眼里,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带着一群猪狗,来颠覆阴曹地府,万年来的统治……这是倒反天罡,这是大逆不道!” 林弦听着任虎,嘶哑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掏出鬼手机。 看了一眼鬼手机上,显露的消息。 他吐出一口浊气。 “阴曹地府最新来信。” “地府,群情激昂,诸多野鬼村,野鬼城,纷纷打出反封建的旗号!部分鬼村和鬼城,发生小规模暴乱……” “这就是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底层亡魂?猪狗蝼蚁?大逆不道?” “我呸……再低贱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更何况,从来没有哪一个亡魂,是注定卑贱的!” “老任啊……你是一名战士也是一名鬼差,你比我了解阴曹地府吧!” “阴曹地府本来只应该是一座,管理亡魂,投胎转世的机构——各级厉卒,勾魂到各狱查察前恶。补受苦报。凡解到功过两平,及已受苦满。功少过多等魂。酌定为男女妍丑安劳。发往何方富贵贫贱之家者。即交酉区忘台下本点名发放,往生人道中……” “可曹老鬼,告诉我……真实的阴曹地府,不是这样的……魂魄的投胎转世,并不是看亡魂生前的功过多少,而是看你在阴曹的人脉,看你手里有多少银子(阴德)……在阴曹地府,阴德竟等于银钱……他可以赚取,可以用来贿赂鬼差,可以买来投胎转世的资格,可以让诸多亡魂,为“它”争得头破血流……” 林弦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但他很快,又无奈的笑笑…… “这就是阴曹地府,腐败,罪恶,贪官污吏一堆,底层亡魂苦不堪言——投胎之日,遥遥无期,为了生活,不停劳作,赚取阴功……最惨的是,他们就算想死,都死不了……因为他们已经是冥间亡魂……”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至于我打算怎么办?” “我不认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阴曹地府的高阶鬼官……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你猜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判断。” 任虎无奈的笑笑。 “他们一定恨透了你。” “巴不得把你生吞活剥,扔进十八层地狱。” 林弦咧嘴笑了笑。 “所以我没得选。” “这件事,必须查到底……要和他们死磕到底!” “只有死磕到底,我才能有一线生机,能站着,也过上和谐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阴曹地府的底层亡魂,才有那么一丝,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机会。” “我已经查过了,就算是阴曹高官鬼吏,按照阴司律法……也是可以被审判的。” “真以为自己头顶乌纱就了不起?” “放屁,照样罚罪了你们!” “那句老话说的好啊——不要问篝火该不该燃烧,先问寒冷黑暗还在不在;不要问子弹该不该上膛,先问压迫剥削还在不在;不要问正义有没有明天,先问人间不平今天还在不在。不要问儿童该不该拿起武器,先问战争贩子被消灭了没有……” 林弦说这些的时候。 目光落在了张云匪,和金陵的怨魂身上。 张云匪瞪大了双眼,表情激昂…… 林弦微微颔首。 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的表情一变。 因为他看见,在桥溪古镇里, 一个满身疮痍。手掌上,黏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的女孩儿,正怔怔的盯着自己。 她的眼神凄苦…… 那是鬼少女——多萝西娅…… 第171章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林弦在看见多萝西娅的一瞬。 面色一变。 他之前和高祖兴,接触的匆忙。 高祖兴,并没有和他交代,这些他带来的鬼孩童,具体是如何处置的。 八十多个鬼孩童……是否都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林弦的心脏,不自觉的,猛地跳了一下。 而此时多萝西娅,在看见林弦后,没有一丝犹豫的,直接向林弦飞扑而去。 她小小的身体,直接冲进林弦的怀里,把林弦紧紧抱住。 “来了……很多厉鬼!” “是侵略我们家乡的那些军人,变成的厉鬼。” “他们一路追杀我们,追杀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我们,那群厉鬼,肯定不会踏足这片土地。” “城隍……原本守护在这里的那位城隍神爷爷。” “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我们才身受重伤……” “对不起……” “我们是坏孩子。” 多萝西娅说着说着,忽然掉下血色的泪滴。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林弦第一次看见多萝西娅哭泣。 在林弦的印象里,多萝西娅,坚强的可怕。 她是这群鬼孩童的首领,是那群鬼孩子的引路人……所以她必须坚强。 但刨除这些,这个丫头,今年也不过十二岁。 十二岁的年纪,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林弦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更多的鬼孩子,从桥溪古镇,各大街道,巷弄,房屋里,钻了出来。 那些鬼孩童的脸上。 满是愧疚和悲伤…… 林弦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 那些鬼孩童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哭嚎出声。 “对不起,爷爷,你被我们,害死了!” “我们就是一群扫把星,走到哪里,就给哪里带来灾厄!” “回家,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乡去,至少不麻烦别人……” “可是家乡,除了废墟和焦土,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想回去,家里只剩下一片废墟,我带着妹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我希望妹妹下辈子可以出生在这里,这里的街道很安全,不会忽然飞来子弹。” “如果真的要回去的话,我想再写一封遗书,就像我死之前,写的那封遗书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废墟里,捡到我写的那封遗嘱……我在遗嘱上,写的很清楚——我的钱,四十五块留给我的妈妈,五块留给再娜,五块留给哈希姆,五块留给奶奶,五块留给赫巴姨妈,五块留给麦尔彦姨妈,五块留给阿卜杜舅舅,五块留给萨拉姨妈;我的玩具和其他物品留给我的朋友再娜;瑞玛;米娜;艾玛;我的衣物留给叔叔的女儿们,如果还有剩下的,就捐掉;我的鞋子,捐给穷人或者其他可怜人,当然,前提是洗干净后,再捐给他们!” “一定会有人发现你的遗书的,海雅……” “发不发现,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泽娜、哈西姆、德玛、明娜、阿玛尔,后来都死于同一场轰炸……我真的……讨厌战争!” “那我们还回家乡吗?” “不回了,爸爸说过,让我们下辈子,再也别生在战乱的国家,可我知道,我的父亲,比谁都热爱那个战乱的国家……希望他和平,希望在那个国家诞生的孩子,都能幸福长大……” …… 桥溪古镇里。 那些鬼孩童哭泣着。 哭声,一个比一个悲凉…… 双手断裂的亡魂,江轻舟。 此时悄无声息的走到林弦的身边。 声音低哑。 “城隍神,在和那些厉鬼,厮杀之前。” “把这些鬼孩童,都送到了桥溪古镇。”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群厉鬼,是一群洋鬼子。” “他猜测出,那群厉鬼,是冲着这群鬼孩子来的。” “他想要庇佑这些孩子,但是这么多年来,因为愿力削减,他作为城隍,越来越羸弱了……” “他只能尽量把这群鬼孩子,送到安全地带……” “他想着,桥溪古镇,活人多,阳气重,就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江轻舟说着说着,忽然哽咽。 但她像是咽了一口唾沫。 很快继续开口。 “但是城隍神……城隍神在牺牲之前。” “已经完成了这群孩子的户籍录入。” “哪怕你当时还没有完成承诺。” “城隍神,也决定耗费愿力,庇护这些孩子……” “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后来,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他看着这些孩子,想起的是当年金陵城内的同胞……” “战争下,受苦受难的亡魂,是一样的。” “这群鬼孩子里,最小的才刚刚两岁!年纪稍大一点的,也不过十三!” “他们很多都是被炸死的。当年的金陵城,也有很多被炸死的孩童……金陵当年的废墟下,掩埋着不知多少小孩的尸首……” “城隍神,高祖兴……不希望,这些孩子,再重返他们那可怕的家乡……他们的家乡,就像当年的金陵城一样。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血腥……” “你把他们送去阴曹地府吧!” “去了阴曹地府,才有机会转世投胎——投胎在一片和平的土地,安全的长大……” 江轻舟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她已经再次呜咽! 林弦在一旁把自己的拳头摊开又握紧。 他转头看向依旧在自己身边哭泣的多萝西娅…… 神色悲凉。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就在这时。 任虎,忽然上前一步。 他看着那些鬼孩童,声音沙哑。 “别自责……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 “战争……从来都不是妇孺的错!” “你们的故乡——能生养出你们这样的孩童的故乡,不会灭亡!” 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岁大小,脸蛋红屁屁的,但衣衫上,千疮百孔的女童。 抬着头,眼睛闪烁泪光的,盯着任虎。 “可是我的家乡已经是一片焦土了……所有的楼房,街道,都被轰炸成了一片废墟……大家都在逃亡……子弹不知道从何处就会飞过来……爸爸说,我们的家乡,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任虎,看着那个满身疮痍的小女孩儿,破天荒的蹲下了身子,对着那个女孩儿,摇了摇头。 “八十多年前……有一个国家,一片土地,比你们的家乡还要悲惨!!” “侵略者,不过踏足那片土地两年,大片国土,就已经沦陷,丝毫见不到胜利的曙光,有军人悲恸的说,仗打成这样,做军人的都得死。但是他相信他的国家,不会灭亡的,可是胜利的曙光在哪里,却没人知道……” “那片土地,就是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我说的国家,就是你们跋山涉水,也来踏足的华夏……” “当年我们游击队,在鬼子后方作战……遇到过好几个洋人,都是从国外赶来的战地记者……这帮洋人啊,总是装模作样的,问类似的问题:你觉得战争会胜利吗?如果真的有一天,战争胜利了?你又想要做什么呢?” “而我们这些当兵的,当年的回答,出奇的统一——我们每次都说,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战争中的军人大概都要死的。可是不论死多少人……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我华夏,绝不会亡!” “那群侵略者,我们叫他们鬼子——当年,想亡我国家,灭我种族。让我们国破家亡,子子孙孙都当奴隶。但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愿;我们华夏人多,我们不怕牺牲,他们武器厉害……那我们十个人顶他一个人还不行吗?就看大家心齐不齐。我们拿起枪来,团结一心,就什么都不怕……” 任虎的声音,此时猛地一顿。 他幽幽的声音忽然传出。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我相信你们的父辈,和当年的我们,想得是一样的……只要你们国家还有,愿意为这个国,舍生忘死的人,这个国,就不会灭亡……” “但他们暂时还找不到,胜利的希望,所以你们的父辈,让你们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对得起国,也对得起家……” 越来越多的鬼孩童,聚集过来。 似乎听任虎说这些,他们能好受一些。 而林弦,也在一旁,沉默不语。 多亏了任虎,这群鬼孩子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不少…… 多萝西娅,带领的那群鬼孩童,都是不错的孩子。 让任虎稍微安抚,自己便可以,用“送魂”的仪式,把这群亡魂,送入阴曹地府。 只是! 林弦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这群鬼孩童,自己可以送走——但金陵的怨魂们,未来又在何处? 林弦情不自禁的望向江轻舟…… 这些金陵的怨魂,没了高祖兴的庇佑。 便只能在人间,流离失所…… 想让他们安定,避免被其他的厉鬼袭击,最好的方式,就是送他们去阴曹地府。 可是去阴曹……他们会愿意吗? 林弦,望着江轻舟,吐出一口浊气。 “你想去阴曹地府吗?” 江轻舟回过头来,表情怪异的看着林弦。 “你想问的是,我们这群金陵怨魂,对未来有何打算?” “你想把我们送去阴曹地府?” “怎么?超度了我们,你能从阴曹地府的审判司,拿取多少阴功?” 林弦此时微微颔首。 “的确能拿到不少阴功,但我……并不是为了赚取阴德,才想要超度你们……” “没了城隍庙,你们继续驻留人间,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其他厉鬼盯上……相较之下,阴曹地府,反倒安全……目前的阴曹地府,揭竿而起的鬼魂众多,那些地府高官,哪怕想要针对你们都没这个精力!” “你们若是运气好的话,没准还有机会……投胎转世!” “这么多年来,你们已经受了太多苦。应该有个好结局!” “我希望你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江轻舟的脸上,忽然露出茫然…… 她直到现在,也没想好,高祖兴魂飞魄散后,他们这些金陵怨魂的未来…… “那你呢,你接下来,又要做什么?真的要和阴曹地府的高官,针锋相对?” 林弦眯缝起双眼,传出嘶哑的声音…… “想要变革,就必须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厮杀和流血在所难免……当然,这件事,对我来说,还很久远……因为我还在人间……我还要继续参加恋综!我会对阴曹地府的基层百姓,提供精神支持……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我就是一个“吉祥物”;地府的亡魂,都可以借着我的名号,揭竿而起!地府的狗官,恨死了我,但也怕死了我……他们想杀我,但又不敢真的杀了我,一旦我身死道消,地府起义的鬼魂,将会呈几何指数增长爆发……当然,阴曹高官的小动作,以后肯定是不会少的……我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令人恶心作呕的事……但这也没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真把我逼急了,我就白天在殡仪馆打工,晚上就去阴曹地府造反……我天天造反,就不信不能把这该死的阴曹地府的王朝,给他娘的推翻!” 第172章 再见老兵;在地府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林弦此刻恶狠狠的喃喃。 听得旁边的江轻舟,一愣一愣的。 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林弦说的,白天打工,晚上起义,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 她咔吧了几下黑洞洞的眼眶。 “我…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去地府的好。我总觉得,阴曹地府最近也要不太平。” “去了阴曹地府,再经历一次战乱,我可受不了……我再也不想经历战争了……” “城隍庙虽然塌了,但城隍的愿力,尚有余存,能够庇佑我们,让我们不至于失去理智,变成疯鬼,暂时足够,让我们在坍塌的城隍庙附近生存。” “如果有一日,愿力被消耗殆尽,你可以再来超度我们……但在那之前,我,还想再看看人间。” 江轻舟的声音顿了一下。 她回头望着身后,那些金陵怨魂。 “如果大家伙儿,有想去阴曹地府的……这也是个机会。” “跟着那些鬼孩童一起走便是。” “到了阴曹地府,万一真有转世投胎的机会,请诸位也不要错过。” 江轻舟身后。 那些金陵的怨魂,面面相觑。 “走吗?” “不走,当年金陵浩劫,阴曹地府的那些鬼差,干得肮脏龌龊的勾当,我现在还历历在目。更何况,那群狗官,还和鬼子勾结,他们就是一群狗汉奸。让我相信狗汉奸,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有点想走了……八十多年了,金陵城物是人非,我不知道留在人间,还有什么意义!城隍神没了,别的地方也去不了,不如去阴曹地府,闯一个新未来……” …… 林弦和江轻舟,并排站着。 两个魂魄,看着金陵的怨魂们,渐渐分成两拨。 一拨决定留在人间。 另一拨,则决定和那些鬼孩童一道,前往阴曹地府。 林弦则掏出鬼手机。 开始和驻留在4824号野鬼村的张子耀联系。 林弦的这支鬼手机里。 目前,除了曹老鬼外。 还有张子耀,王娇彤,和几位被他送去4824野鬼村的鬼工人的,鬼手机号码。 有了这些鬼魂的联络方式后。 林弦哪怕人在阳间,也能了解阴曹地府目前的状况。 他此时通过鬼手机,给张子耀发去消息。 “子耀,在吗!?” “今晚,天亮之前,我会把我这边的鬼孩子,还有部分金陵怨魂,都送去阴曹地府。” “他们会被送去4824号野鬼村,你和4824号野鬼村的鬼工人,负责接待一下。” 林弦的鬼手机,很快就接到了张子耀发来的回信。 “收到,鬼差大人。” “放心吧,4824号野鬼村,现在很空旷,大家的关系也都很和睦。如同一家人一样。” “你让那些亡魂,放心过来。” 林弦看见张子耀发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但他犹豫了一瞬,又继续敲打手机键盘,发送消息。 “注意安全。” “阴曹地府,最近不太平。” “如果感觉到,有鬼差,试图对你们不利。” “别犹豫,扭头就跑。” “4824野鬼村,那个村子,并不重要,它就是个村子……你们才是我最重要的拥垒。” 而张子耀,也很快再次回信。 “大人放心。你别看我年纪小,但大多数时候,我都机智的一批。” “最近我们4824野鬼村,也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野鬼。” “但我们都没敢收留。” “尤其是在您去了金陵城,和阴曹地府的鬼差高官,有了矛盾之后。” “我们害怕村子里混入奸细或者间谍……” “但是……就在刚刚。” “村子外,来了一伙鬼魂……大概八个鬼魂。” “他们身上……穿着军装,背后背着步枪……和……和郑春和的装扮,很像。” “他们说是来驰援我们的。” 林弦捧着手里的鬼手机,面色一变。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驰援你们?” “驰援4824野鬼村?” “不是,他们谁呀。” “我不记得,我在下面,在阴曹地府,还有这样的人脉。” “他们,难道也是我的粉丝。” 而就在林弦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 他的鬼手机,忽然一阵震动。 林弦的面色一变。 鬼手机的电话……响了!!! 鬼手机,在阴曹地府,是一项堪称伟大的发明。 因为有了鬼手机的出现。 阴曹地府的本质虽然还是封建王朝。 但总归有了一丝现代化社会的模样。 但鬼手机,在阴曹地府的使用,却仍然有颇多限制。 比如说,鬼手机只有在铺设“天阴线”或“天阴塔”的地方,才有信号……而阴曹地府的天阴线,铺设率并不高,截止到目前,还不到百分之八…… 也就是说,在偌大的阴曹地府,只有百分之八的土地,可以使用鬼手机。 并且鬼手机的信号,并不稳定。 大多数鬼魂,只能使用鬼手机发送信息,偶尔刷刷无脑小视频和女鬼主播擦边跳舞的直播…… 林弦参加的“恋综节目”能在阴曹地府爆红,纯属偶然。 至于使用鬼手机通话。 那就更困难了。 每一次使用鬼手机通话,都需要缴纳阴德。 而如果电话,是从阴曹地府,拨通到的阳间。 那缴纳的阴德就更多了。 而林弦的这个鬼手机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只有曹老鬼,张子耀,王娇彤等几个,自己无比信任的鬼魂知道。 林弦有些不确定…… 是谁拿到了自己的这个鬼手机的号码。 联系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林弦心中有些迟疑。 但他还是选择按下了接听键。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 林弦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林弦同志,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很抱歉,拖到今日才跟你联系。” “我在阴曹地府的这些时日,日子过得很充实。是在做有意义的,为人民服务的工作。” “我很欣慰,你在人间,也干着同样的事。”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是……同路人。” 林弦张了张嘴。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眼角,第一次有些湿润。 他咬着下唇,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 是鬼魂,老兵,郑春和!!! 而郑春和,嘶哑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那头传来。 “嘿,林弦同志,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这次联系你,是为了告知你一件事情。” “我们在阴曹地府,已经拉起了一支队伍,我们要在阴曹地府,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第173章 平等区?这是人人死而平等之地 林弦此刻抬起胳膊。 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 但他还是不争气的有些呜咽。 “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呀!” “我以为你投胎去了。” “不知道是该为你开心,还是因为看不见你了,觉得悲伤。” 电话那头。 传来郑春和低哑的笑声。 “抱歉啊!” “我们之前一直是秘密行动,直到最近。因为你的原因,我们才改变了计划。” 林弦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色商务奔驰面包车。 从那辆面包车的车窗口,延伸出来的摄像头,此时已经收了回去。 林弦长舒一口气。 他捧着手机。 走到了阴影里…… “我这边的直播,已经结束了。” “你们要做什么样的,轰轰烈烈的大事?” 电话那头。 郑春和,略微沉吟。 “来到阴曹地府后,我就遇到了,我生前的战友……他们已经在阴曹地府,驻留了许多年。” “他们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我在见识到了与人间完全不一样的,瑰丽无比的鬼域风光。” “但除此之外,我看到了更多悲惨的场景……那些亡魂在阴曹地府,如畜生一般的活着,不,他们活的甚至还不如畜生……我看着他们,就想起,我那命运悲惨的爹娘……” “这里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没有公平可言……” “我碰见过一个老鬼,他在阴曹地府,已经驻留了八百多年,这八百多年来,他一直勤勤恳恳的工作,所有能赚取阴德的工作,他都去干,为的就是能够早日投胎,再世为人;可八百多年了,他还没有积攒到,足够投胎的阴功。” “他每次刚攒下一点点阴德,就被上头的鬼吏,变着法的敲诈勒索走了。” “这里,比封建时代,还要封建,比民国,还要黑暗……” “我的同志们,有许多,比我更早抵达这里。” “他们看见了地府的荒唐,所以没有选择投胎……他们想要改变阴曹地府……解放阴曹地府的,那些劳苦大众……” “他们秘密的积蓄势力,寻找当年的同志。” “在阴曹地府,我们建立了新的解放区——啊,在这里,我们把“它”叫做平等区。平等区……是死无葬身之地,这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所有,生活在“平等区”的鬼魂同志,都互相尊重,没有地位高低之分……在这里,人人死而平等。” 林弦在人间,在电话这头,听得头皮发麻。 他想到了什么。 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人人死而平等……” “这不就是理想的,阴曹地府的模样吗?” “我好像……大概能猜测到你们要做什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郑春和低沉的声音。 “对……” “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阴曹地府,各大鬼村,鬼城,鬼王都,都变成……“死后人人平等”的平等区。” 林弦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这并不容易吧!” 郑春和在电话那头,叹息一声。 “准确的说,应该是困难无比。” “阴曹地府,和人间不一样,太过广阔,地府的势力也太过庞杂,我的同志们,在阴曹地府,秘密发展了几十年……” “但我们的队伍,仍然没有正面对抗阴曹地府的能力……真要对抗,便如蜉蝣撼树!” “可是……我并不认为,我们完全没有机会。” “你……就是我们的机会!” 林弦觉得自己的握着手机的手,此时都有些发抖。 他抬起手指,指着自己。 “谁?” “我吗?” “我可以帮你们?”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终于爽朗的笑了。 “林弦同志,你何必自谦。” “你现在,是阴曹地府的大明星。” “如今阴曹地府,各地的变革,都是因你而起的。” “每一处野鬼村,鬼城,甚至荒野之地的起义,都将是照亮阴曹地府的,星星之火……” “而我们的队伍,也已经从罗酆山出发。” “由北向南行进……” “我们打算向着987号野鬼城进军,拿下第二个野鬼城,把他当做我们的第二个“平等区”!” 林弦在原地来回踱步。 “这会引发战争吧!” “发生在阴曹地府的战争……” 郑春和在电话那头,吐出一口浊气。 “不打仗不行啊……” “敌人,可不会把江山,拱手让人。” “枪杆子下,出江山。” 林弦抬起头。 此时的倾盆大雨似乎小了不少。 能看到天上细微的星光。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看到天上的光亮。 “明白了……” “既然必须要打,那就打。” “老郑,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 这一刻,林弦似乎听到了郑春和吐气的声音。 “我,我们,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成为我们队伍里的一员,你的情况,我们已经考察过了……我们都认可你!” “当然,我们也需要你。” “现在正是我们的部队,发展的关键时刻……” “罗酆山附近,已经有部分鬼魂,为了我们的队伍聚集而来。” “但这还不够!” “我们的计划,是把我们部队的成员,分散出去!在各地建立支部;支部帮助各地的鬼村和鬼城建立不对……” “直到整个冥域,每一缕星星之火,都变成可以燎原的火焰……” “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向整个阴曹地府,传递一些消息。”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也只有你,拥有这个能力。” 林弦的脊背,不自觉的挺直了。 一股他几乎从未感受过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 竟然能和郑春和他们,成为战友!!! 能被郑春和他们,亲昵的称呼为同志。 林弦开始少见的心潮澎湃。 “我明白了。” “我就是咱们队伍的宣传大使……” “对吧?”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声音忽然低沉。 “没错!” “但这也相当于,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 “你会很危险!!!” 林弦咧开嘴,淡漠的笑笑。 “危险!?” “就算不加入你们,阴曹地府的那些狗官,也不会放过我……不如跟着你们,一起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他娘的……我妹妹,要是知道,我有一天能和你们互称同志,应该会很骄傲吧……这是他娘的多骄傲的一件事啊!” 林弦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鬼都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鬼吏官。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罗酆山下红旗乱……” 第174章 汝道不孤;你的身后,总有烈焰和红旗! 林弦捧着鬼手机,他和郑春和不断交谈,他的神色不停变化。 好半晌后。 他才把手机缓缓放下。 随后他转过头。 看见任虎,就站在他的身后。 林弦回头瞥了任虎一眼。 只是他这一次,看向任虎的眼神,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林弦深呼一口气。 “你听说过“平等区”吗?” 任虎在林弦面前,第一次,咧开嘴,大笑起来。 “他们已经联系你了吗?” “知道,当然知道。” “第一个平等区……就在罗酆山北部的,“999号野鬼城”。” “我是那个平等区,当年的筹建者之一!”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你为什么,离开了999号野鬼城?” 任虎挠了挠头。 “各位同志,目标一致,可是任务,各不相同。” “有人负责潜伏,有人负责发展,自然就有人,在外杀敌!” “那些残留的鬼子,变成了厉鬼,还在残害我们的同胞,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们。” 林弦攥着手机。 “你们……为这项事业,准备了多少年?” 任虎嘿嘿干笑两声。 “很多年!” “当死去的同志越来越多,当国家已经安定……当我们发现,在人世间的同胞们,已经迈入新世界的大门,可阴曹地府,还处于愚昧压迫的封建时代时!” “我们决心反抗!” “但是阴曹地府和人间毕竟不同。” “所以我们决定……吸取在人间的经验,之后在阴曹地府,一切从零开始谋划,直到一个契机……” 林弦不自觉的往前迈出一步。 “什么样的契机?” 任虎目光炯炯的盯着林弦。 “一个可以动摇阴曹地府统治的契机。” “要么,阴曹地府的统治官僚们,按捺不住,开始自相残杀!” “要么,阴曹地府的底层百姓,开始觉醒,开始意识到这腐朽的阴曹地府,不会自我崩坏,必须要大家团结一致,一起推翻地府——有同志,专门负责这项工作,像阴曹地府的亡魂们,传递新思想,但可惜,这项工作,进展缓慢……” “直到……天阴线,接入阴曹地府。” “与此同时……你也出现了!!!” “当然,你对阴曹地府的影响,也是当你把我,从地狱里接出来后,我才意识到的。” 林弦瞪大了双眼。 “我!?” “我真有这么大的本领?” “我就是个打工人!” 任虎笑着摇了摇头。 “是你,自己一直在把自己,视作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可没你的本事……” “而当你拥有远超常人的能力和本领的时候……仍旧把人当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的部队,为什么那么多平头百姓,都愿意加入进来。” “就是因为我们部队,把人当人啊!我们部队里,有政委,有指导员……我们部队的指导员,就跟我们说过,打仗也要讲道理,你得清清楚楚地告诉大家,为什么要打仗。这是尊重老百姓,尊重子弟兵!” “部队里来新人的时候,大家都视新来的战士,当亲弟兄……部队内部,官兵一体,大家的能领到的钱、吃饭,都没有多大区别。” “军官禁止打骂士兵,军官也不比士兵更优越。” “对那些没有名字的战士,要认真地给他们起名字!” “对那些不会写字的战士,要告诉他们名字怎么写!” “对没有上过学堂的战士,要教军事技术文化知识……” “我当年就是个糊涂蛋,没上过学堂,之前唯一认得的两个字,就是任虎——我自己的名字,加入了部队后,是指导员,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我认,教我读,教我写——在全国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的旧社会,穷人家的子弟,能够读书,能够学习,能够了解科学知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活着的时候,在部队里的时光,是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游击队的军官,真的把人民当人,把兵当人,指导员会告诉我们:“我是谁,我为什么而战。”” “游击队里,也接收过另一支军队的士兵,那些士兵,跟我们说,在另外一支部队,那里的官兵把士兵当牲畜,很多军官是用皮鞭抽打士兵,还经常会虐待致死,动不动就克扣军饷。” “而这样的军队,在历朝历代,在历史长河,在阴阳两界,才是正常的。” “兵过如梳,匪过如篦……” “这才是正常的。” “一个普通青年,得了鬼差的权能,眼高于眼,不再低头俯瞰苍生……这才是寻常。” 任虎,此刻目光闪烁赤红的火焰。 他往前迈出一步。 盯着林弦。 “而你,并不寻常,你从始至终,都有一颗炽烈的心脏。” “在郑春和联系你之前。” “你就已经和我们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郑春和联系你,除了需要你的帮忙之外,也是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汝道不孤!” “与汝同行者众!” “不必害怕,什么劳什子阴曹地府的高官。” “你的身后,总有烈焰和红旗!” “你要以那个人为榜样……” “学习他……” 林弦的身体一僵。 他似乎知道任虎想说什么。 他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任虎的声音,如同奔雷。 “成为他!” 林弦疯狂的摇头…… “别吓我了……哥!我……我算个什么东西啊!” 但任虎置若罔闻。 他低声说出最后三个字。 “超越他!” 林弦被吓得,扭头就跑。 只是他刚刚跑出去几步。 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又扭头走了回来。 “超越他,我算个什么东西啊我!” “成为他,我同样做不到啊……我做不到……” “但是,我大概,大概……能做到学习他!” “我努力,学习他。” 任虎欣慰的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 “地府的那些狗官,视你,视那些底层亡魂们,为虫子,但他,但我们,一直视你们为朝阳!” “相信你自己,也请相信我们。” “这阴曹地府,迟早会燃起熊熊烈焰!!!” “雄关迈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175章 本命宝具,无限手雷?霹雳一声暴动 林弦深呼了好几口气。 这才略微平复了心情。 让自己的心绪恢复如常。 但他的身体,还隐隐有些颤抖。 任虎注视着林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 林弦摇了摇头。 “我不是紧张,我这是激动!” “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这么有出息。” “能和你们做战友,能被你们叫做同志……” 任虎爽朗的笑了笑。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 在自己的身上摩挲了两下。 接着,竟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血红色的“手榴弹”! 那是一支老式的木柄手雷——就是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那种,需要手动拉开引线,再投掷出去杀伤敌人的手榴弹…… 任虎此刻,仔细摩挲了一下这支木柄手雷。 之后又把这支木柄手雷。 递到林弦的面前。 “你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便是我们的队友。是我们的同志。” “按照我们游击队,以前的传统,指导员,总是会给新加入的同志准备一个小礼物。” “指导员,虽然早就不在了。” “但这个传统,我一直记得……” “这枚手雷,就是给你的礼物。” “我记得你之前……用“炸鬼手雷”,用的很开心,所以你应该会喜欢这件装备。” “此装备名为——霹雳一声暴动!” 林弦愣了一下。 “啊?啥?霹雳一声暴动?” 任虎又用自己的拇指,摩挲了几下自己手中的木柄手榴弹。 “对,确实叫这个名字……你嫌麻烦的话,也可以叫“它”霹雳手榴弹!或者叫些别的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这手雷,并不是一次性耗费宝器。” “而是属于“特殊宝器”!” “你需要和这件宝器,先建立联系。” “建立联系后,你使用这件宝器时,便可以通过自己的魂魄,随时在自己的手心,捏造出一枚新的手榴弹。” “持有这件宝器后……只要你的魂魄修为足够强横,就等同于持有“无限手雷”!” 林弦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任虎手里捏着的那支木柄手榴弹。 “无限手雷”!? 自从使用过“炸鬼手雷”后。 林弦可太知晓,手榴弹的厉害了。 这玩意算是自己目前能接触到的,单体可持有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在“鬼吏书”上兑换一枚炸鬼手雷,就至少要四万阴德。 那么这件宝器,得值多少钱(阴德)啊! 林弦咽了一口唾沫,摇了摇头。 “太贵重了!” “任虎同志,你留着吧!” “你和厉鬼搏杀的时候,用得上。” 任虎此时却摇了摇头。 “今天之后……你和厉鬼搏杀的机会,可要比我多得多。” “林弦同志。” “这件“魂类宝器”是我当年的挚友,也是我指导员的“本命宝器”——魂魄修为,到达一定境界的鬼差,会凝练出自己的“本命宝器”;宝器,往往和鬼差自身的魂魄相依相养,拥有特殊的能力。“ “有一件事,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的指导员,当年和我住在一间房,结果被鬼子的炮击,炸得魂飞魄散的指导员。” “在阴曹地府,我们重逢了。” “他比我死得早,并且在死后,比我更早,当了阴曹地府的阴差。” 林弦愣了一下。 “这位鬼差同志呢?” “他现在在哪儿,也在“平等区”吗?” 任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魂飞魄散了。” “那一次,他跟我说,云梦泽附近,有厉鬼出没,他怀疑是当年鬼子的亡魂残留……他要自己去调查……我当时便觉得心中隐隐不安,可当时,我只是九品鬼差,被判官司,调走去协助其他鬼差,协调阴阳,捕捉厉鬼。” “等我终于空闲,去云梦泽一带,找他的时候,他被一群厉鬼伏击,已经重伤,只剩下一缕残魂,将散未散!” “他把自己的“本命宝器”托付给我,希望我能继续斗争。“ “他告诉我,他被厉鬼伏击,不是意外。” “是被地府的其他阴差陷害,那时候,我们这批人,刚到地府,刚成鬼差,阴曹地府,上一批的鬼差,生前都是清朝,或其他封建王朝的官吏,和我们,无论是观念还是立场,都在对立面……” “他们做局害死了他。” “那些狗官的名字,我现在都记得。” “关三明;那阿图;王云贵……还有其他的几个鬼官,我都已经秘密的把他们杀了……但剩下的这三个,我还没能杀掉,我没能杀掉……” “他们的官职太高了,我一直没能找到对他们动手的机会!” 任虎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而是深吸一口气后,往前迈出一步。 把手里的木柄手雷,递到林弦的面前。 “拿去吧!” “你比我更需要他。” “我已经解开了这件宝器的限制。” “你将是他的新的持有者。” “握住他时,会有些炙痛!” “但我相信,你能扛得住。” 林弦深吸一口气。 他不再犹豫。 他伸出手。 接过任虎递过来的那支木柄手雷。 在抓住那支木柄手雷的一瞬间。 林弦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只觉得,手掌一阵灼烧的痛感。 像是抓住了一块烙铁。 那支木柄手雷带来的疼痛感,让他本能的想要立刻松手。 但他想起来了任虎说的话。 他咬着牙,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木柄手雷。 哪怕他的手掌,都升起一片白色的烟雾…… 魂魄的手掌,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要被融化一样。 但林弦,仍旧没有半点撒手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也在这时,钻入他的脑海。 “吾名张珏,幼年时,家境还算殷实,家族在江南一带行商,是商贾之家,因此得有机会留洋海外……” “我于海外留洋归来时,家中忽遭变故,家族工厂起火,家中来信,说是家族,因为不满商税,得罪了当地新上任的管理,故而遭祸。” “家中千叮万嘱,让我务必在外地继续求学。不要归家……”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求学于京城,在京城,我察觉世界正处于风云变幻之际。而泱泱华夏,却国家困顿,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 “我思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故而和几位同窗好友,决心游历祖国……” “然……我等终究太过幼稚,满心壮志,以为自己是个冒险家,结果,行至中原一带,正遇中原大旱……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蓦然看到了人们因为没有吃的而活活饿死。中原之行,竟如噩梦!我,在中原一带,看到了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在我眼前活活饿死。” “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人——一个辛勤劳动、“奉公守法”、于人无犯的诚实的好人——有一个多月没有吃饭的样貌?那景象真是令人惨不忍睹。挂在他身上快要死去的皮肉打着皱褶,你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他的眼光茫然无神,他即使是个二十岁的青年,行动起来也像个干瘪的老太婆,一步一迈,走不动路。他早已卖了妻鬻了女,那还算是他的运气。他把什么都已卖了——房上的木梁,身上的衣服,有时甚至卖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他在烈日下摇摇晃晃,全身赤裸,他自己也像干瘪的橄榄核儿!” “儿童们甚至更加可怜,他们的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满了树皮锯末像生了肿瘤一样。女人们躺在角落里等死,屁股上没有肉,瘦骨嶙峋,q空麻袋一样。在这种时候,妇女的命运,大多比男子更加悲惨……不是死了就是被论斤两给卖了。 “在无物可卖,饥肠难忍的情况下,卖死人肉,自食其子,惨绝人寰的事件,在我眼前,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在法家寺一带,我听说,有一家夫妇,把亲生儿女吃了。妻子怕被丈夫杀吃了,乘黑夜逃走,饿死在路上。丈夫环视家中,伶仃一身,悲痛欲绝,惨叫数声而死。城东大王庙有位妇女,见窦虎营村的小孩路过门口,哄进屋内煮吃了。” “独塘乡袁桥村王国印,年近古稀,看到一家人快要饿死,就让儿女外逃谋求生路,家人不肯,老人恐连累他们,乃以砖击首而死,儿女们不胜悲痛,草葬老人后无奈外逃。” “该乡,郭楼村,郭才欢在家里活活饿死,他的妻女,在外逃荒,讨到一点棉籽和棉饼充饥,结果因为肠胃患病,死在路边!” “更有甚者,清集乡李百实村李桑恩,路过逊母口,被一个卖羊肉包子的活活打死,把肉割下来做肉包子卖。该乡彭庄村彭兴让有一妻一妾,彭饿死后,妾改嫁从人,妻饥饿难忍,竟把亲生闺女活活烧死,然后将肉削下来充饥。如此人间惨剧,到处皆有,举不胜举。” “而此惨剧的主角,竟是你我同胞!” “房倒屋塌,杂草丛生,满目荒凉。中原一带,有的村庄尸体遍野,惨不忍睹……农村里整村整乡的饿死、逃荒。我与同窗,心中凄苦,只能把仅剩的粮食交给难民,大家晚上虽饥肠辘辘,但都觉得,就算有粮食也不忍心吃下去!” “我永远也无法忘怀这些景象……在灾荒中,千百万的人就这样死了,他们都是我的同胞,和我用着同样的语言,和我有着一样的肤色和发色。我在沙拉子街上看到过新尸,在农村里,我看到过万人冢里一层层埋着几十个这种灾荒和时疫的受害者。” “但是这还不是最让我和我的同窗,痛心疾首的。真正让我们这几个年轻学生,痛心疾首,觉得悲凉的,是在中原一带的,城市里,仍有许多有钱人——他们是囤积大米小麦的商人、地主老财,他们有武装警卫保护着他们在大发其财。” “让我们这些穷学生错愕的是,城里做官的,知道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学生,当官的宴请我们,而我们,看见,那些官员,在和歌妓舞女跳舞,打麻将,青楼里,有的是粮食谷物,而且好几个月一直都有!” “我们这些,什么都改变不了的穷学生,还看见,当地有官兵,去生金店给情妇买首饰。店主人要钱,他们甩手一颗手榴弹把人家铺子炸了。在电影院门口,士兵买不到票,也把手榴弹丢进电影院大门……那些官兵,屠杀的,是平民老百姓,是我们的同胞。” “我们回到京城,才知道,京城内,有千千万万吨的麦子小米,那是赈灾委员会收集的——大部分来自国外的捐献,可是却不能运去救济灾民。为什么?因为各地军阀割据,火车,只要经过他们的地盘,他们就会将火车,全部截留!” “我们回到学校,跟学校的老师,教授反应……可是老师,教授们,也无能为力,他们也一直在寻找救国之路,但他们也没有找到,他们只能向我们无奈的保证,会把这些事上报。让我们在学校,耐心等待。” “我们在学校,等啊等……” “等了足足半个月。” “才等来了一个,让我们几乎绝望的消息……在灾情最甚的时候,赈灾委员会终于决定……用外国人捐赠的经费,修一条大渠灌溉一些缺水的土地。官员们欣然合作——立刻开始以几分钱一亩的低价收购了灌溉区的所有土地。” “我的导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他的日记中写——一群贪心的兀鹰飞降这个黑暗的国家,以欠租或几个铜板大批收购饥饿农民手中的土地,然后等待有雨情后出租给佃户。然而那些饿死的人大多数是在不作任何抗议的情况下死去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和我的同窗,第一次意识到,这国家,是如此的不公!” “我们痛心疾首,我们想要改变,却无力回天,什么都做不到,我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求谁,才能拯救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我在学校的亭子里,孤寂的坐了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我的同窗好友,忽然跑来找我,他说他要去南方……那里有一股被各方围剿的部队,或许是拯救这个国家的希望。” “我听他说了很多,听他说我从未听闻过的一种新思想,他说,工农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他说,人人平等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有人建立了这样的,和平公正的地区……我听得无比激动,浑身战栗,在那一刻,我做了一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决定——我要和他一起走,我要离开京城,和他一起去南方,跨过千山万水,我也要去。”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的同学,在我面前,兴高采烈的给我讲述这些时,念得那首激情澎湃的诗歌……”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还农人,一截还工人,一截还太平世界,必让环球同此凉热……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第176章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林弦此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手掌,已经完全被那块发热发烫的木柄手雷融化了。 而那支如同烙铁一般的木柄手雷。 在融化了林弦手掌的同时。 它自己也融化殆尽…… 最后和林弦的手掌——和林弦的魂魄,硬生生的融为了一体。 林弦感觉自己的魂魄里。 这一刻像是多了一块烙铁。 那块烙铁,在他的魂魄中,永远炽热!永远燃烧…… 而与此同时…… 林弦的手掌,也终于,慢慢生长了回来。 任虎在林弦的对面。 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就知道……” “你会得到他的认可。”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林弦的半垂着眼帘,眼中,露出悲凉。 “我看见一个叫张珏的年轻人,二十五岁前的人生……” “我看见了……满目疮痍的……我的祖国。” 任虎酸涩的笑了笑。 “原来是这些……” “这些事情,指导员,都跟我说过。” “他说,他就是因为有了那次的中原之行,才下定决心,要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为自己的同胞做些什么。” “否则的话,他一个文弱书生,之前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忽然就想要扛起枪呢?” 林弦酸涩的笑笑。 “你们的队伍里,像张珏这样的人,多么?” 任虎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被鬼子和地主,逼的走投无路的汉子。” “为什么要革命?还不是因为家里人被敌人杀光了,家里的田,地被敌人抢了,房子被敌人放火烧了,他们毁了一切你活下去的希望,把你逼上了反抗的道路。” “你以为那些汉子造反,只是想让日子过得好点?才不是,那是因为已经被逼的没办法了,那是生死存亡之战……” “当年,第一可恶的是鬼子,第二可恶的是狗汉奸,第三可恶的就是狗地主,狗地主有时候和鬼子一样可恨。” “我们都不怕死,我们很多人,家里人也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们自己了。我们粉身碎骨也不怕,但就是不能让鬼子和狗地主,卷土重来!” 林弦的手掌,此时终于生长回来了大半。 而原本瓢泼的大雨也停了。 乌云也渐渐散开。 月光倾洒下来。 林弦抬头望着月光。 “雨停了,我打算重新接管躯壳,今晚,就超度那些鬼孩子和金陵怨魂,送他们去阴曹地府,免得夜长梦多……”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任虎抬起手指,指了指地下。 “我要回阴曹地府……” “我的同志们,战友们,正在打仗。” “我要和他们一起。” “你要超度那些鬼孩子和金陵怨魂的话,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上黄泉路,给他们护道。” 任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林弦点了点头。 他深深的看了任虎一眼。 像是要把这个战士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 “我会想念你的。” 任虎咧嘴笑了笑。 “我也会……” 林弦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 “你在下面和那些狗官厮杀。” “要注意安全,不要魂飞魄散。” 但这次,任虎却摇了摇头。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我们这辈人,可以为了革命而死。自然也可以为了革命,魂飞魄散!” 林弦深深的看着任虎。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扭头,走向一旁的黑色奔驰商务汽车。 此时的奔驰商务汽车里。 气氛诡异至极。 坐在汽车后座的高绍兰,哭得太累了,昏睡了过去,可是她哪怕昏睡,却仍然发出悲凉的梦呓……让周围的人不忍卒听。 王志恒,在高绍兰身旁,幽幽的叹气。 李虎,则摆弄着摄影机。 他的摄影机刚刚进水了,坏掉了,没办法直播拍摄。所以他不得不把摄影机收了回来! 副驾驶位置上的林弦,则低着头,一言不发,神色阴晴不定。 驾驶位的陈芷蕊,也阴沉着脸……她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车里,这诡异的氛围。 她扭头等着林弦! “林弦,你倒是说句话啊!” “刚刚阴沉着脸,从废墟上,走回车里的是你。” “让我把车开到这里的还是你。” “之后呢!” “还要干嘛?” “在这里等到天亮,看日出吗?” “他奶奶的,你是不是每一个女嘉宾,都要约着看日出……” 林弦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就在这时。 车内的林弦,忽然抬头,看向车窗外。 他的脸上,这一刻,终于露出惊喜的神色。 很快,林弦的身体先是一沉。 整个人在副驾驶上,往下一坠。 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下一秒。 他的脊背,又一下子挺直了。 像是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样。 他原本阴沉的面色,也消失了。 双眼炯炯有神。 他回头看着陈芷蕊。咧嘴一笑。 “看日出,倒是不必了。” “但我们今晚可以在这座古镇住一晚。” 接着,林弦又转过头,看着王志恒。 “老王,你之前说,你家的农家乐开的很大。” “让我们住一晚,没问题吧!” 王志恒立刻点头。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我巴不得你们去住。” “你们是干什么的,我都搞清楚了!你们放心住,你们住我的农家乐,还能给我做免费宣传。” 林弦满意的笑笑。 随后他又看向李虎。 “摄影机坏了?” 李虎的面色铁青。 他一向很宝贝他的摄像机,但此时,他还是声音沙哑的开口。 “坏掉了……” “虽然还有备用的,但是备用机在其他同事那里。我得等天亮了,才能回去取。” 林弦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 “希望我们恋综的观众,不会辱骂你。” 李虎面色一变。 “骂我干什么?今天这一晚上,有什么好拍的?闹鬼的病房,坍塌的城隍……我是恋综节目的摄影师,不是灵异恐怖节目的摄像!” 林弦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 随后他又看向陈芷蕊。 “老张的妻子的死因……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但真相,我没有办法明说,你介意吗?” 陈芷蕊面色一变,她刚要愤怒的开口质问,但很快,她看见了林弦,略带悲伤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老张,让他想开点,向前看……” 林弦最后转过头,看着窗外。 窗外,站着魏若来的魂魄。 之前一直是魏若来,接管着林弦的躯壳。 而魏若来的身后。 此刻,鬼影攒动,那些鬼孩子,还有部分,金陵的怨魂,也都聚集了过来。 林弦看着这些亡魂,用只有魂魄能听到的声线,幽幽开口。 “我今晚,就送你们,去阴曹地府。” “那里可能也会发生战争,但是请不要害怕,去找“平等区”……那里,人人死而平等,那里,才是阴曹地府本该有的模样……去吧,不要怕,别回头!” 第177章 上敬战死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敬人间的良心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在王志恒的指引下。 向着桥溪古镇,一路行进。 林弦不再说话。 只是目光闪烁的望着古镇周围的商铺。 在这个时间段。 古镇的大部分商铺,都已经关门了。 只有不多的几家店铺,还亮着灯。 林弦看见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小馄饨店;看见了一家早早便开了店铺门的菜店;还看见了一家打着白色灯笼的,贩卖纸钱,纸衣的做白事儿买卖的“白事店”! 林弦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在那家“白事店”上,要知道,就算在城市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白事店”,也很少见。 王志恒,注意到了林弦的目光,在车后座连忙解释。 “这几天,是我们桥溪古镇,几个大家族,祭祖的日子……” “祭祖在我们桥溪古镇,可是大事。” “所以这几天,白事店,都是24小时全天营业。” “这家白事店的老板,是我的亲叔叔,诸位要是想在这家店铺,买什么东西,只管记在我的账上” 但王志恒,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他猛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瞧我这张嘴,又在胡说八道了。” 林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闪烁幽芒。 王志恒说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之前,还有点担心。 自己举行送魂仪式的话,缺少必要的物品——纸钱,纸马,引路的纸人之类的……而且因为这次超度的鬼魂,数量众多,他就算能在这个古镇上,找到这些必需品,购买的物品要花费的金钱,也肯定不是个小数目。 这对于囊中羞涩的林弦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但是现在一看。 自己不需要担心了。 今晚的消费,全部由王老板买单。 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继续往前行进。 不多时,就看到了一处,装修的古色古香的院落门口。 王志恒,打开车门,率先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指着眼前的大门。 “这里就是我开的“酒楼农家乐”,前排的几栋屋子,是饭店,专门接待食客的。” “后面那几栋房屋,则都能提供住宿!” “房屋内,有厕所,热水二十四小时供应。”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咱们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咱们直接往里走,在前台那里领房卡就行。” 陈芷蕊和李虎,都点了点头。 他俩都已经累了。 今晚的遭遇,让他俩疲惫不堪…… 感觉比跑了一场马拉松还要劳累。 高绍兰,则已经睡去。 她虽然还在梦呓。 但脸上的悲恸,比之前,刚看见那座坍塌的小庙时,已经削减了许多。 至于天亮之后。 高绍兰的情绪,又会如何。 没人知道。 她受过的苦难太多了。 李虎提着摄影机,在一旁幽幽一叹。 “也不知道,明天,天亮了,高婆婆,要怎么面对升起的太阳。” “当年的那群鬼子,真不是人。” “我姥姥跟我说过,她七岁就成为了孤儿,她父亲参加当地的游击队,结果整个连被鬼子围剿,所有战士,都被鬼子用刀剐了,姥姥和她的姐姐还有母亲被鬼子抓走,关在一个小屋里,屋子里很多女人孩子,她跟几个小孩被关在笼子里!” “鬼子穿着白大褂,大点的女孩子,都被绑在椅子上,嘴被撬开,她亲眼看着她母亲被罐辣椒,罐了两天罐死了,她姐姐也是被罐辣椒,一天就死了,她和几个小孩之所以能幸存,是因为游击队打了过来,救下了她们。” “姥姥说那时候眼泪都哭干了,那间屋子里,死了很多人,有的罐辣椒死的,有的罐别的死的,还有的肠子被拉出来量尺寸……姥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就会擦擦眼角,然后说,太多年了,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姥姥一生凄苦,直到她六十岁左右,才知道亲哥哥还活着,她想去看望自己的哥哥,但是去晚了,只赶上了葬礼……” 李虎低着头,一只手提着摄影机,一只手擦了擦眼角。 林弦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拍拍李虎的肩膀。 “虎子,睡觉去吧!” “睡一觉……等你醒来,金陵城还是金陵城。” 李虎愣了一下。 他错愕的看了一眼林弦。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是在占我便宜。”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没再说话。 几人,被王志恒领着,在大堂,领取了各自房间的钥匙,随后分别,去了各自的房间。 林弦的房间,在最北面,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毗邻房屋的一株古树和一条小溪。 房屋的布置也很别致。 林弦用自己的碎屏手机,查了一下。 王志恒的这处,集饭店和民宿于一体的“农家乐”,在当地,是一处很有名的网红打卡地。 林弦居住的这间房屋。 平时预定,一晚上就要八百块钱。 林弦有些咂舌。 不过可惜,这一晚上八百块的房屋,他是没机会享受了。 他只在屋里,静坐了十分钟左右。 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随后就站起身。 拿起房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处农家乐。 农家乐外。 有太多的亡魂,在等着自己。 林弦离开“农家乐”! 又往西,走了大约八百米。 在一处十字路口站定! 十字路口旁边,就是那家深夜还在营业的“白事店”! 他的前方,鬼影攒动。 八十六个鬼孩子,二十一个金陵亡魂,还有六品鬼差,任虎,都在等着自己。 一共一百零八个亡魂。 他们就是自己今晚,要超度的全部目标。 林弦深吸一口气。 他当鬼差这么长时间。 还没有一次性,超度过这么多亡魂。 任虎在一旁,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别担心,我会为他们护道的!” “林弦同志,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干吧!” 林弦冲着任虎点了点头。 他深呼一口气, 大步流星的走向“白事店”! “老板在吗?我需要纸桥,纸马,纸人,纸鸡,纸狗,纸钱……” “嗯,你们店铺里的这些东西,我差不多,都要了!” 一个身材矮小,跛脚的,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错愕的看着林弦。 “啊……都要啦?” 林弦笃定的点了点头。 “对,都要了……” “啊!还有,你认识王志恒吗?你是王志恒的亲叔叔吗?” “王志恒说了我在咱们店里的消费,全部都可以记在他账上,由他买单。” “王老板,就是大气!” “天生就是做老板的材料。” …… 一辆面包车,此时开到了桥溪古镇的西南角。 林弦从面包车上跳了下来。 此时天色依旧一片漆黑。 但是东方,似乎已经有了一丝微亮。 距离天亮,就剩下一个小时了。 林弦需要抓紧时间。 此刻,林弦抬头眺望,随后,又抬手掐算。 “毗邻水田。” “没错,此处就是桥溪古镇,阴气最重的地方。” 随后,林弦转过头。 看向面包车的驾驶位。 刚刚白事店铺里出现的那个矮小的中年人,正坐在驾驶位上。 “老板,就这里吧!” “我要在这里做法事。” “麻烦你啦。” 驾驶位上的老板,摇了摇头。 “没事的,小王跟我都说了,你是他的贵客。” “更何况,我店里的这些东西,你都包圆了,也是我的大客户,帮你把东西,送到这里,是我应该做的。”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今晚的事情……” 那位老板,摆了摆手。 “放心,我懂,保密!” “我也算半个道上的人。” “知道规矩。” 林弦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 而是拉开面包车的后车门。 把里面的纸钱,纸人,纸鸡,纸狗……都搬了出来。 随后他又开始,摆弄那些纸货。 摆出一座宽大的纸路…… 又在“纸路”的坐东朝西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圆圈……在圆圈内,点燃火焰。 赤红的火焰,蹿起一米多高。 林弦双手合十,吐出一口浊气。 在他的眼前。 一条又宽又长的黄泉路,出现在他的眼前。 鬼魂们,鬼影攒动。 尤其是那群鬼孩子……看着眼前的黄泉路,却不敢靠前。 林弦望向多萝西娅。 “多萝西娅,带他们上去,快带他们上去……” 多萝西娅,转过头。 她捧着一直黏在自己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第一个,向着黄泉路走去。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多萝西娅的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被黄泉路阻隔。 被弹了出来。 连带着,多萝西娅,也从黄泉路里,弹飞了出来。 被迫飞起的多萝西娅,落到了林弦的怀里。 林弦看着眼前的多萝西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多萝西娅,放手吧。” 多萝西娅,此刻则像是受惊了一样。 把怀里的塑料袋,捧得更紧了。 “不……不放!”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到了这里。” “我要带他去阴曹地府!” 林弦看着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此刻,那黑色的塑料袋,因为被黄泉路排斥,竟然破碎了一角。 恐怖的煞气,从塑料袋里,倾泻而出。 隐约间。 从那破碎的塑料袋一角。 林弦能看见黑色塑料袋里,扭曲的肉团…… “多萝西娅,你说过,你父亲,被厉鬼吃掉了……” “那塑料袋里,装得是你父亲的残魂吧!” “你带着你父亲的残魂,跋山涉水才来到这里……我知道你的不容易!” “可是,残缺的魂魄,没办法进阴曹地府!更何况,他还怨气深重,会影响你的神智,你一旦变成了怨鬼,去了阴曹地府,也没办法投胎转世!你必须放手。” 多萝西娅,此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她的脸上,露出倔强。 “我不放!” “他是我的爸爸。” “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求投胎,我从来没想过投胎……” “我就想带着爸爸,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就不行呢?” “对不起,鬼差大人,我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一个自私的女孩儿……我让你失望了。” 林弦的面色更加阴沉。 因为他看见。 多萝西娅手里,破碎的黑色塑料袋里,倾泻的煞气,在逐渐钻进多萝西娅的手掌的血肉里。 “多萝西娅,快放手。” “你爹的煞气,正在侵入你的魂魄。” “快放手!!!” 但多萝西娅,仍旧死死的抱着那只黑色塑料袋。 黑色塑料袋里的肉泥,此刻已经完全钻了出来,钻进了多萝西娅的身体里。 多萝西娅的脸,此刻开始扭曲。 她一侧的脸,竟然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脸颊! 那中年男子,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杀,杀,杀……把侵略者都杀光。” “杀,杀,杀……” 而后,那中年男子,看见了林弦,他的眼神幽幽的盯着林弦! “你是谁?” “你也是记者吗?你也是来采访我的,问一些不咸不淡的屁话?” “你的同僚们,都问过我了……千篇一律的问话。” “你们问,为什么要反抗,怎么不想想自己的父母家人…” “可是他们都被那群恶棍杀了。” “你们又跟我说,你总得为子孙后代考虑吧……” “可是我的女儿,多萝西娅,在前段时间在轰炸中被炸成了碎肉块……” “你们这群该死的,道貌岸然的家伙,又问我,你身上也受了伤,为什么没有叫救护车?” “我回答你们,救护车在路上也被炸了,死了四个医护人员。” “你们说,我有点激动,让我喝口水冷静一下吧。” “可是,我家乡的供水前几天就被切断了。” “你们又开始问,其他国家没有提供救济物资吗?” “有的,有的啊,但运不进来,好不容易运进来的一点刚才被炸掉了。” “你们问,为什么不向别的国家寻求帮助?” “有的,但他国派遣来的特使也被杀了。” “你们问,没有考虑过请其它和侵略者关系更好的国家,尝试调停吗?” “可那个被杀掉的他国特使曾经从集中营里拯救了超过六千名侵略者的同胞,而作为报答他们对他身上开了六枪。” “你们又说,那些大国的使者也不行吗?” “有的,曾经有个大国特使,去阻止他们建设非法定居点,他们开着推土机从大国特使身上碾了过去。还用她的名字命名一个肉饼” “哦,对了,你们还问,国际记者呢?正义之士呢?和平大使呢?” “有的,都有的,可是正义之士,被杀了,和平大使被砍掉了脑袋,曝光一切的国际记者,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你们最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们劝我,跑吧,离开这里!” “可昨天的广播,你们没有听到……从安全通道撤离的人被炸死了。” “你们最后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们说,愿上帝保佑你!” “可是上帝也死了……上帝死了,否则上帝为什么从不保佑我们。要么从来就没有上帝,要么上帝已经死了……” 可多萝西娅脸上的中年男人的脸,还没嘶吼完。 一只大手,已经掐住了那中年男人的脸。 林弦面色狰狞的瞪着多萝西娅脸颊上,那中年男子的脸。 随后他竟然硬生生,从多萝西娅的脸上,把那中年男子的脸颊硬生生撕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的面颊,又变成了一团怨气组成的肉芽,肉芽想要往林弦的手心里钻,却被林弦一巴掌,拍在地上。 “我知道你的愤怒!“ “我知道你的怨气深重,如果你还活着,我甚至他娘的想给你递手雷。” “但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你现在伤害的不是入侵你家乡的敌人,而是你被炸弹炸的支离破碎的闺女!是你的闺女!” “你他娘的要是个男人,你就回头看看你闺女身上的伤疤。” 那怨气深重的肉芽,忽然一僵! 肉芽,再次变成了男人的脸颊。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的鬼魂。他看见了那女孩身上,狰狞的疤痕! 他的眼角,落下泪来…… “多萝西娅,多萝西娅。” “我亲爱的多萝西娅……” 他的面色忽然融合,他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爸爸不会伤害你,爸爸永远不会伤害你……” “再见……我最爱的多萝西娅!” “我爱你,爸爸爱你,爸爸永远爱你……” 随后,伴随着“砰”的一声…… 那肉芽,像爆竹一般炸开,变成一缕缕黑烟,消散殆尽。 林弦此时缓缓站起身。 他向着那消散的肉芽,抱拳一拜…… 已经清醒过来的多萝西娅,则怔怔的跪在地上。 随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弦则看着他面前的众多亡魂。依旧保持抱拳的姿势。 “上敬战死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敬这人世间的良心……” “请诸位,一路走好!” 第178章 人间悲凉,这群王八蛋依然不肯放过众生 桥溪古镇的西南角。 多萝西娅的哭泣,似要压断前方那幽暗的黄泉路…… 林弦望着多萝西娅,别过头,已经不忍卒听。 而就在这时。 任虎走了过来。 他一把,把跪坐在地上的多萝西娅,给抱了起来。 “别哭,别哭了,孩子!” “走吧,我们走……”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父亲的错!” “是那群该死的侵略者的错。”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会结束的……你的故乡终有一天,会满是彩旗和鲜花!” 任虎抱着多萝西娅,望着林弦。 “我带她去阴曹地府……” 林弦攥紧了拳头,他悲伤的望着多萝西娅,点了点头。 同时,任虎抬头望着周围的其他亡魂,望着那些鬼孩童和金陵怨魂。 “走吧!都走吧!“ “诸位,该上路了。” “踏上黄泉路,莫悲莫回头。” 在林弦的注视下。 在任虎的呼喊下。 那些亡魂。 终于一个接一个的踏上了黄泉。 林弦注视着那些亡魂的影子,在黄泉路上,越走越远,鬼影越来越稀薄。 可就在这时。 他从黄泉路的前方。 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哭嚎。 “鬼差大人,林弦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啊!” “我骗了您,对不起……多萝西娅,不是一个好姑娘!” 林弦抬头,望着黄泉路的尽头,咧嘴轻笑。 “没关系!” “这不怪你!” “多萝西娅,是个好姑娘!” 而与此同时! 天光越来越亮了。 而黄泉路上的鬼影,也渐渐看不到了。 连带着那黄泉路,也逐渐消失…… 林弦的身边。 从之前的拥挤,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 而就在这时。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林弦身后传来。 “你这一次,超度的亡魂里,依然没有我……” 林弦回过头,看见魏若来,正站在他的身后。 “赏善之术,我还没有掌握完善。” “还不到你去阴曹地府的时候。” “老魏,暂时留在我身边吧。” “我还需要你!” “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看见这个世界,变回他应有的样子……” “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要尽个孝道。人们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人都像人!” 魏若来望着林弦,脸上露出柔和的笑。 “我也期望那一天……” 可就在这时。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 “要想让这理想,成为现实。” “阴曹地府的那些大清余孽,必须做掉。一个不留的做掉。” 林弦回过头。 看见张云匪,正杀气腾腾的,站在自己身后。 张云匪也没有走。 他是阴曹地府的八品鬼差。 并且和任虎不同。 他没有被发配地狱,可以自由来往阴阳两界。 此刻的张云匪,面色狰狞。 他紧紧地盯着黄泉路,消失的方向。 “我那被绑走的弟弟妹妹,离开我时,也哭的和多萝西娅一样……” “侵略多萝西娅故乡的混蛋也好,大清的余孽也罢,都是祸害这个世界的脏东西!” “脏东西,都该碎尸万段!” 林弦回头拍了拍张云匪的肩膀。 “放心,老张!” “这件事,没完……还没完……鬼子伏诛了,狗汉奸,也不能放过,绝对不能放过……” 张云匪咬着牙。 上下牙齿相互撞击打颤。 “我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群狗东西做的肮脏龌龊事,太多了,太多了。” 张云匪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这一次,响起的电话,不是林弦的“鬼手机”! 而是他的那枚已经碎屏的,在人间使用的手机。 林弦低头一看。 发现来电人,赫然是自己在同州殡仪馆的同事——李梦清!!! 林弦一愣。 他没想到。 李梦清,竟然会在这时候联系自己。 他略微沉吟。 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老李!” “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不会是想我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李梦清嘶哑的声音! “屁话。” “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白天才是我的休息时间。” “我这次联系你,是因为工作原因。” “我不在工作时间联系你,难道在休息时间联系你……” 林弦在电话这头,整个人一愣。 “工作原因?” “我不是在外派学习吗?” “单位出事了?” “不会是馆长,贪了馆里的钱,和小姨子跑了吧!” “咱们殡仪馆,难道要倒闭了?” 电话那头,李梦清狠狠的声音传来。 “你可盼点咱殡仪馆的好吧!” “是这几天……咱殡仪馆和一家医院,建立了新合作。” “接收的尸体,陡增!” “殡仪馆……要忙不过来了。” 林弦皱了皱眉。 “最近送到咱殡仪馆的尸体很多吗?” 李梦清幽幽的一叹。 “不仅多……” “而且很诡异。” “尸体骨瘦如柴,而且身上多脓疮,身上散发恶臭。” “最重要的是,这些尸体,体内,多有违禁品残留。” 林弦面色猛然一变。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违禁品残留?” “那些客户,生前都是干什么?” 李梦清幽幽一叹。 “都是穷苦人……” “这一点才是最诡异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那些东西,卖给他们的。这些穷苦人,又没什么钱。” “咱殡仪馆,收了这些尸体,又不能不管,殡仪馆已经忙不过来了,馆长的意思是,希望你提前结束交流学习,回殡仪馆帮忙!” 林弦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 殡仪馆把他临时召回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这些忽然出现的尸体…… 让林弦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 张云匪低哑,颤抖的声音,幽幽传来。 “那些尸骸……” “你在京城的,殡仪馆接收的那些骨瘦如柴,满身脓疮的尸骸……他们的魂魄,应该也没了,全没了……” 林弦扭头,瞪着张云匪。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魂魄为什么没了?” “是谁害死的他们?” 张云匪的身体,忽然开始发颤。 他抬手,指了指地下。 “大清的那群余孽!” “那群该死的余孽……他们自己醉生梦死也就罢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人间……他们还沉浸在大清王朝的梦幻里,视人间的百姓为被他们统治的猪狗……” “他们在往人间,出售,他们在阴间,研制的,可以侵蚀活人身体和魂魄的……鸦片!” “人间悲凉,这群作威作福的王八蛋,依然不肯放过众生!” 第179章 忘忧草,极乐丹?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林弦惊愕的瞪着一旁的任虎。 他死死抓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手背上,青筋鼓起。 差点就把手里,那本就碎屏的手机,给一把捏碎。 但他还是很快控制好了情绪。 他抓着手机,声音低哑。 “老李,你跟馆长说……” “我是咱们殡仪馆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只要馆里需要,我随时回去。” “好的,就这样,我这里还有点忙……” 电话那头,李梦清错愕的开口…… “啊?你在干嘛?你难道和女嘉宾约会呢?不对啊!” “和你一起去金陵城的女嘉宾不是白乔楠,也不是陶星璨……是陈芷蕊吧!你可做个人吧……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个混小子,这么花……你小子……” 但李梦清的话还没说完。 林弦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头,目光阴冷的盯着一旁的张云匪。 这一刻,他的面色阴翳,骇人无比。 “怎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说……阴间的鬼,像阳间的活人,卖大烟?” “别太离谱了!” “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你自己听听,合理吗?这合理吗?” “还有,当年不是洋人,把大烟卖进来的吗?” “那些大清的官吏……” 张云匪忽然嘿嘿干笑两声。 “洋人卖大烟,大清,就不卖了?” “这么赚钱的买卖!那些狗东西,会错过?” “那句话,您没听说过吗?” “洋药不如土膏,一试便知真味,土膏远赴花旗,挤走老狮沙逊!” 张云匪一边说着。 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张抽抽巴巴的老报纸。 他把报纸,递给林弦。 “这是大清还在的时候。” “那帮洋人创建的报刊,在沿海一带发行。” “我祖父偶然拿到这件报纸后。” “深以为耻。” “并将其收藏在家族的族谱里。” 林弦看见,那张报纸上,写满了英文,林弦的英文,并不算太好,但大概还是能看出,那是一篇介绍大清的文章! 文章还配有连环画……生动地描述了一个吸大烟的富商之子如何从健康、富足到痛苦、贫穷的过程! 画面依次——第一幕,描述的是一个在家的年轻人,穿着华贵,身体健康,充满青春活力。背后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一座精美的外国钟。在他的右边是一个珠宝箱,里面装满金银财宝,他的贴身仆人紧挨侍立其旁,稍远处,他的另一个佣人买了药正带进来。 第二幕,是他斜躺在豪华的沙发里,嘴里叼着烟枪,被女人围着,其中两个女人年轻貌美。他出手阔绰,一掷千金。 第三幕,他嗜药如命,贪得无厌,沉溺于这种生活没多久,随即面如菜色,形容枯槁,消瘦无比,两肩高耸,龇牙咧嘴,面呈死灰,终日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一点活力。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坐在一个极普通的睡椅上叼着烟枪吸烟,身边还摆着别的烟具。这时他的老婆们——一个妻和一个妾走了过来,妻子发现珠宝箱已空空如也,站在那儿皱着眉头,满是惊讶;小妾则满脸疑惑地盯着睡椅上堆放的那些吸烟的玩意儿。 第四幕,他的田产和房屋都化为乌有,睡椅也换成了一些粗糙的板子和破烂的垫子,光着脚,侧着脸,头向前倾着,喘着粗气。他的妻儿站在面前,衣衫褴褛,忍饥挨饿。一个儿子愤怒地把他所有的烟具砸向地面,不谙世事的小儿子还拍着小手笑着做游戏,而他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第五幕,是他的烟瘾越来越厉害,但他现在的生活已贫困潦倒,极其绝望,如朽木一般,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凑了几个铜板,急匆匆到一家烟馆,买了一点点另一烟民烟枪中的碎烟屑,以减缓他难熬的烟瘾。 第六幕,他的角色固定下来,一个烟鬼。他坐在竹椅上,仍在不断地吞着药面,污秽不堪,必须借助茶水才能把药吞下。他的妻儿坐在边上,在竹卷筒上把一束束蚕丝拉直,然后绕成球,如此辛辛苦苦挣一点微薄的收入以维持生计,他们艰难度日。 第七幕……没有第七幕了……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妻离子散,最后这个可恶的烟鬼横尸街头,被野狗分而食之。亦如大清的命运…… 而与此同时。 张云匪嘶哑的声音也幽幽传来。 “大清的国门,被铁甲船轰开之后。” “大烟也涌了进来。荼毒百姓……” “但大清很快就发现了……这种挣钱的玩意,让洋人卖,不如自己卖。” “既然禁不了,那不如躺平接受,然后从中收税获利。用那该死的玩意,来填补财政空缺……” “大清,甚至采取“寓禁于种”的策略,鼓励各省农民种植,制作大烟……我成年之后,游历全国的那段时间,几乎能在这个国家的所有地方都看到阿芙蓉花开!” “而土制大烟也通过改良品种和提升制作技术,从最初的低廉质差发展成为质优价廉,把进口洋药打得溃不成军。” “那些年,我亲眼看到,米壳花,种植的稠密程度,到了几于无县无之的地步,北方的田地,都是那玩意,“数百里一望无际”,农民“弃田之半以种阿芙蓉”,且“往往以膏腴水田遍种阿芙蓉,而五谷反置之硗瘠之区。”” “那些农民啊,家里一半以上的良田都用来种阿芙蓉,所恶带来的后果之一就是粮食产量急剧下降,导致频频饥荒——我亲眼看过一些地方的县志——“自去年春夏乏雨,全境歉收,冬令饥冻,死者无算,其故由于多种阿芙蓉!”” “当年那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的,“丁戊奇荒”,就是因为百姓,都种那脏东西!” “大清的那些狗官,明知道这脏东西,荼毒百姓,不仅不加以制衡,反倒用各种法子,怂恿,鼓励,百姓种植。” “我跟您说过的那位知府大人,就是如此操作……这群狗官,还觉得自己干的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他们觉得这是和洋人的商战。” “这是用,大清的大烟,抵制进口的洋药!” “那些狗官,他们说什么,鄙意亦以内地栽种阿芙蓉于事无妨,所恨者内地之嗜洋烟而不嗜土烟——说他们这样做,不仅可以防范白银外流,也可以让百姓富足……” “还有些道貌岸然的狗官,说这是,两害相较取之轻的做法,即使,有百姓私种,其所卖之银仍在大清,究与出洋者有间!” “呵呵?两害相较取其轻?” “我呸!!!” “一群不要逼脸的狗东西!” “他们见过被那脏东西,祸害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吗?” “当其销镕之际,脓油上涌,渣滓下沉。臭秽熏腾,不可向迩。乃悟此物之能蛊人心志、促人年寿,槁人形骸者,盖制造时用物取精,别有奇异方术。非仅如内地栽种阿芙蓉,刮浆熬制已也。” “可那群狗官,才不管这些。” “他们眼里只有银子!!!” “全都他娘的是银子。” “百姓算什么?苍生算什么?都是牲口,都是猪狗……” 张云匪因为太过愤怒。 脸上,额头都暴起青筋。 林弦的眉头依旧紧皱。 “就算当年清朝的官吏,做这些事!” “但现在的人间,毕竟已经不是大清了。” 张云匪盯着林弦。 他的双眼闪烁幽芒。 “大清的确早就亡了。” “但在那群狗官眼里,大清没有亡!” “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八旗子弟……” “人间的百姓,依旧是猪狗。” “我之前就调查过。” “只是兹事体大,牵扯太多,我不敢调查的太深。” “那群清朝余孽。” “在阴曹地府,找到了一种草植,名曰,卸米子……也叫忘忧草!” “魂魄食之可忘忧愁……但不可多食,否则会有上瘾之危!” “此草效用,与“阿芙蓉”极像,并且更加危险……“ “那群狗官,自从去了阴曹地府,并在阴曹地府,也成了鬼吏之后,就盯上了“忘忧草”,他们用人间制造大烟的方法,炼制“忘忧草”并且多次改良,最后炼成了,和大烟,类似的新玩意……他们管它叫“极乐丹”;也叫“极乐丸”! “魂魄吞吃,“极乐丹”后,会在短时间内,陷入癫狂欢愉之态!极乐忘忧,此丹因此得名!” “而当药效消失,亡魂们,便会因为欢愉消失后,那极大的落差感,陷入郁结之态。” “他们因此,对“极乐丹”,欲罢不能!不惜耗费大量阴功购买。” “而长期服用极乐丹的亡魂……” 林弦盯着张云匪,他的五官,不停变化,似在压抑怒气。 “会魂魄空虚,魂飞魄散?” 张云匪摇了摇头。 他咽了一口唾沫,才声音低哑的缓缓开口。 “他们的魂魄,会不断萎缩,最后变成一粒丹丸!” “那丹丸,凝结亡魂,所有的精华……食之大补,是当之无愧的补丹。” “而这样的丹丸,一般会落入地府的达官显贵手里,也就是制造出“极乐丹”的那些高官手里。这样的丹丸……对于这群高官来说……才是真正的……极乐丹!” “毕竟,魂魄修为,越往上,越不好修炼……既然有补药,为何要自己辛辛苦苦?” “据我所知……在阴曹地府,至少有八千个野鬼村,六百余野鬼城,都流行“极乐丹”这玩意……” “没有流行这玩意的鬼村,鬼城,要么是因为太穷太偏僻,要么就是真的碰上了一个镇守当地的好鬼官!” “但好鬼官,又有什么用?一旦染上那玩意……就跟失了智一般。” “那玩意——守正嫉邪之人,不惟粪土弃之,且以鸩毒视之。而吸食者则景望而垂涎,兴贩者更欲居为奇货。若防范稍不严密,即百弊为之丛生……” “至于这玩意,为何会从地府,流向人间。” “则是因为,那群狗官发现了……活人魂魄,吞吃“极乐丹”后,变成的补药,比死魂,吞吃“极乐丹”后,变成的补药,要魂力充盈得多。” “死魂,变成的补药,只能算下品,最多中品……生魂,变成的补药,那才是上品,是九九成稀罕物……” 林弦这一刻,因为太过愤怒,而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没人管他们?阴司律法,管不了他们?” 张云匪苦涩的笑了笑。 “林大人……之前就跟你说过了。” “都是一丘之貉,没人管他们,也管不了他们” 这一刻,林弦气极反笑……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四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他们,这群狗东西,是真的在吃人!” “吃人呐!!!” 第180章 你到底是谁?和这群狗官死磕到底!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 张云匪虽然是鬼差。 但他毕竟没有躯壳,也属于鬼魂,炽热的太阳,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走到了阴影下。 神色悲凉的望着林弦。 林弦在阳光下。 面色却惨白的可怕。 他回过头,望着不远处的张云匪。 “这种事,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张云匪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那群余孽做的恶心勾当……罄竹难书!” “这也只是其中一件!” “不把这些脏东西根除了,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都好不了!!!” 林弦不再说话。 他只是攥紧了拳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站在了阴影里的魏若来。 魏若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 面包车上的“白事店”老板,从车里探出头来。 “老板!” “小王给我发了消息过来。” “他问你,啥时候回去。” “农家乐那边,要开饭了。” 林弦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就回去。” “他娘的……” “有免费的早餐却不吃,那是乌龟王八蛋。” “我从小节俭,绝对不做乌龟王八蛋。” 林弦一边念叨着。 一边已经跳上了面包车。 “走……回去吃饭。” 破旧的灰色五菱面包车。 摇摇晃晃的,开始启动。 林弦坐在面包车的副驾驶上。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随后掏出自己的碎屏手机。 打开微信。 找到和李梦清的对话框。 “馆长让我什么时候回去。” 李梦清很快回复了消息。 “馆长的意思是,让你后天回来。” “我想今天就回去。” “那就明天……” “老李,我回去的车票?” “馆长说了,给你报销……” “那剩下的差旅费……” “没人提,你就自己留着。” “那要是有人提呢?” “有人提,你会把差旅费还给殡仪馆吗?” “不还……进了我兜里的钱,从没人能拿出去……” “那你还问我?” “嘿嘿!” …… 和李梦清的聊天,最后,以林弦发送的一只熊猫头表情包,作为结束…… 老旧的面包车,此时,也摇摇晃晃的,开回了农家乐。 白事店老板,没有进去。 他说自己的身份毕竟不吉利,就不进去,打扰里面的客人了……随后他微笑着,和林弦告别。 在林弦的目送下,他开着那辆老旧的面包车,摇摇晃晃的,开回了古镇。 而林弦,也很快找到了王志恒他们。 王志恒,在酒楼的一层,准备了一个包间。 古雅屏风,大圆桌,八人位……圆桌的转盘上,摆放着精致的江南菜品。 盐水鸭,鸭血粉丝汤,牛肉锅贴,美人肝,桂花糖芋苗,凤尾虾,梅花糕,什锦豆腐涝…… 圆桌上,陈芷蕊和李虎都已经就位。 林弦进入包房后。 王志恒,立刻站了起来。 “林先生,就等您呢!” “之前一直没机会接待几位,这次一定给我一个机会。” 林弦看着满桌的菜肴,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是早餐啊!” 王志恒点了点头。 “自然是早餐!” “都是些当地的特色小吃!” “不要介意。” 林弦直接坐在了餐桌上。 他拿起一块梅花糕,就往嘴里塞。 “高绍兰婆婆呢!” 王志恒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他的脸上露出些许悲伤。 “婆婆醒了之后,就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我送了一碗绿豆粥过去。” “好说歹说,她终于吃了一点儿。” “她最后还冲我笑笑。” “说她没事……” “说这个世界这么好,就算只吃白米饭,也要留着命,多看两眼。” “可我分明从她的脸上,看见了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可就是感觉,她和之前不一样了,她好像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王志恒,把头低了下去。 林弦则咬着牙。 继续往嘴里塞吃的,梅花糕,凤尾虾,牛肉锅贴…… “对!(嚼嚼嚼)” “婆婆说的对!” “这个世界这么好。” “还活着的人,就应该珍惜。” “谁要是祸害这个世界,荼毒我的同胞……那就和他抗争到底(嚼嚼嚼)!” 接着,林弦又转头看着陈芷蕊和李虎。 “(嚼嚼嚼)我明天,回京城!” 陈芷蕊直接一愣。 “不是说好一周的吗?” “这才来金陵的第三天!” “你这就要回去了?” “不是来这里的殡仪馆,交流学习吗?” 林弦点了点头,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只蟹黄汤包。 “必须得回去了……” “我们馆长在召唤我!” “最近我们殡仪馆太忙了……我这个“劳模”,“优秀员工”,“最勤恳的打工人”必须回去帮忙……” 陈芷蕊略微沉吟。 “老张的亡妻,乌衣巷的那件案子……” 林弦盯着陈芷蕊的双眼。 “不用查了……” “已经结案了。” “包括你工作上要调查的那家工厂,工人离奇疯魔的案子……也结案了。” 陈芷蕊眨巴了两下眼睛! 不知为何。 她被林弦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结的案?” “凶手呢?” 林弦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盐水鸭肉。 “按照你能理解的说法……已经伏法了!” “这个世间,还有公道!” 陈芷蕊深吸一口气。 她盯着林弦。 “你到底是谁?” 林弦放下了手里的牛肉锅贴。 “我?” “林弦……同州殡仪馆职工,一名普通的勤勤恳恳的……入殓师!” “你要是有相关业务,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优惠,殡仪馆员工优惠价哦!” “对了,我们殡仪馆,还兼有墓地售卖业务。”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提前预定。” “在现如今这个年代,优质墓地,也是可以当做理财投资的……” “你家里要是人口多,多买几个呗!” “这玩意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迟早有一天,肯定用得上!” “老话说得好,人生在世屈指算,一共三万六千天。家有房屋千万座,睡觉就须三尺宽。总结起来四句话:说人好比盆中鲜花,生活就是一团乱麻;房子修的再好那是个临时住所,地下墓室,那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 陈芷蕊,被林弦的话,气的的面色难看…… 但她也知道。 想在林弦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一旁的李虎,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焦灼。 连忙开口打岔。 “你突然要回京城,这件事,我得跟导演组汇报啊!我得跟你一起回去。” 林弦抬起头,看着李虎。 “你留在金陵也挺不错的。” “最近京城,可不太平!” 李虎叹了口气。 “我知道……京城……最近流行一种特殊的“药丸”嘛!叫“忘忧丹”,还是“极乐丹”来着!” “名字起的怪好听的,但却是个害人的玩意,不少人,沾上了那玩意,人就废了……云山区那边,吃这药丸的精神小伙,小妹最多,吃完了就疯癫,就亢奋,就嗷嗷叫着要打仗,云山区,现在别名,叫做“个人刀战竞技场!”;“云山大舞台,有命你就来!”” “其他区也不咋地……听说,有好几个本来品学兼优的女大学生,因为沾上了这药丸,竟然去夜总会,当了陪酒;好好的姑娘,变成了娼妓;还有做买卖,因为这玩意破产的;本就不富裕的打工人,因为沾上了这玩意,最后家破人亡……” “这玩意流行的很奇怪,就跟疫病似的……作孽呀!” 林弦吃惊的看着李虎。 “你知道这玩意。” 李虎扬了扬下巴。 “知道啊!” “知道第一个调查报道这玩意的是谁吗?” “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大学前女友!我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只是最后当了摄影,没当记者……” 林弦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前女友啊!” 可很快,林弦发现。 李虎的表情又变得悲伤起来。 “是的……前女友!” “她现在,在医院。” “为了调查这东西,她把自己半条命搭上去了……也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活!” “这东西,传说已经传播,快大半年了……” 林弦把伸出去的,伸向小笼包的手,缩了回来。 他的手掌,在桌下握成拳头。 他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他娘的……原来已经这么久了,那得害死多少人啊!“ “我草你们的老娘……阴司律法管不了你们,你们就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我他娘的,偏要来管管你们……我他娘的,很你们死磕到底,死磕到底!” 第181章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向前,向前,向前! 王志恒精心准备的早宴。 在不那么欢愉,甚至有些悲凉的气氛中,结束了。 陈芷蕊,最先离开了包房。 她还有律所的工作要处理,必须得赶回市中心。 随后离开的是李虎…… 他的摄影机进水了,坏掉了。 他也需要回到市区,在摄影组那里,拿取备用摄像机…… 最后,偌大的包房里! 只剩下王志恒,和把自己的肚皮吃得圆滚滚的林弦。 王志恒望着林弦。 讪讪的笑笑。 “是我照顾不周,大家都没吃好……” 林弦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老王,胡说!” “我明明吃得很好。” “尤其是那蟹黄小笼包,我喜欢……” 王志恒搓了搓手,咧嘴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可很快,王志恒的面色一僵。 因为他发现,林弦正眼神幽幽的盯着自己。 本来还算正常的包房,不知为何,也一下子阴冷了下来。 包房明明没有开窗。 但却好像有阴风透过墙壁,吹进屋内,越过人的皮肉,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王志恒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而林弦嘶哑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老王……” “我明天就要离开金陵了。” “一会儿,则要去西泉殡仪馆,办理交接事宜。” “正常情况下,我们以后可能很难有机会再见了。” “但我放心不下高绍兰,高婆婆。”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妪。” “这么大的年纪,自己一个人在桥溪古镇……万一受了点什么委屈……” 王志恒咽了一口唾沫,他意识到林弦想要说些什么。 他疯狂摇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林先生……” “高婆婆,绝不会受委屈。”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来给高婆婆,养老送终。” 林弦挑了挑眉毛。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人心难测。” “老王啊,我可以相信你吗?” “高婆婆之前受的苦,可已经够多了。” 不知为何,王志恒觉得这一刻的包间里,阴风阵阵。 林弦明明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 但是他的身后。 却似乎有无数的影子攒动。 每一个影子,都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自己。 这感觉,让王志恒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的是。 这一刻林弦的身后。 站着的,是以江轻舟为首的,数十个金陵怨魂。 他们眼神审视的望着王志恒。 “放心吧,鬼差同志,这老小子,要是对高绍兰不好,我们绝不放过他。” “对,没错,他要是敢对高绍兰不好,我们就站在他的床头,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都盯着他……” “鬼差同志,你放心的走,谁说高绍兰无依无靠,她身后还有我们……还有我们这些她的同乡,她哥哥没了,我们就是她的姊妹弟兄。” “我们就是他的靠山。谁都别想欺负了高绍兰……” …… 而王志恒,此刻虽然全身汗毛耸立。 但他望着林弦,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请林先生,相信我!” “如果我要是对高婆婆不好,我……我穷困潦倒,这辈子发不了财。” 林弦又盯着王志恒,看了几分钟。 直到王志恒的太阳穴的位置,都滴落下冷汗。 林弦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王志恒身边,拍了拍王志恒的肩膀。 “一诺千斤重。” “油嘴滑舌,巧言相辩,不守承诺者,死后可是要进拔舌地狱的。” 王志恒怔怔的看着前方,身体一阵战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弦早就离开了。 而他的衣襟,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 王志恒咽了一口唾沫。 “族叔说的没错,这位林先生,绝非常人!” …… 而与此同时。 林弦已经坐上了桥溪古镇的城乡公交——去往西泉殡仪馆。 他要在西泉殡仪馆,交接好手头的工作,之后明天,坐早上的高铁,返回京城…… “极乐丹”的事情。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刚刚跟曹老鬼确认过。 “极乐丹”很久之前,就在阴曹地府流行……被阴曹地府的诸多亡魂推崇。 4824野鬼村,没出现过“极乐丹”的原因,完全是因为4824野鬼村,太过贫瘠。 但在其他的野鬼村,野鬼城,都有专门贩卖“极乐丹”的店铺……就跟清朝时期的大烟馆一样…… 也有部分鬼吏,觉得这祸害亡魂,危害阴阳的东西,应该禁止。 可奈何这“极乐丹”,在阴曹地府,流行之风大盛……阴曹地府,各方鬼吏,又争权夺利,没个真正的话事人……“封禁极乐丹”一事,最后也只落成个镜花水月,停留在纸面上的空话。 但是近年来…… 随着阴曹地府的亡魂更迭。 尤其是近二十年来,新入地府的亡魂,对这类似“大烟”的极乐丹,深恶痛绝,厌恶到了极点…… “封禁极乐丹”一事,被亡魂们,重新提及! 而这些新入地府的亡魂们,更是对阴曹地府的封建阶级,尤为不满。 这几代亡魂…… 一代亡魂,生前,一身血,两脚泥,打的就是封建狗官,狗地主和侵略者。 一代亡魂,生前,一辈子伴随着钢铁和火焰,手里的工人锤子,砸得了铁,也砸得了帝国封建狗官的脑袋瓜。 一代亡魂……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才不认那些狗官,脑袋上的破乌纱…… 正是因为这些亡魂,在地府的占比越来越多。 所以才有了这次。 林弦在人间振臂高呼。 众多亡魂,在阴曹纷纷揭竿响应的壮举! “芸芸黎庶,牛马不如;哀哀众生,蝼蚁同命”的生活,哪怕是在地府里过这样的生活,这些亡魂们,也不接受!!! 林弦坐在城乡公交车上,靠窗的位置,低下头。 他的手里,看似拿着一个火柴盒。 实际上,是握着一支鬼手机。 鬼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的是,是郑春和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鬼影攒动,那些鬼影,雄赳赳气昂昂……天空扛着步枪和战旗……他们扛着的战旗,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鬼军…… 嘶喊着响亮的军号……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鬼域不顾身!” …… “我们不是蝼蚁!我们正在前进。” “我们正在做我们的前人从来没有做过的极其光荣伟大的事业!” “我们的目标一定要达到。” “我们的目标一定能够达到。”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向前,向前,向前……” …… 那视频,让林弦的呼吸都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那军队的气势,太过宏伟磅礴,似乎在黑的寒夜,都会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 而这支军队的前方,耸立着一座漆黑的鬼城……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林弦看着这则短视频,他把短视频,在城乡公交车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次。最后,忍不住,在城乡公交车上低声喃喃。 “反抗的号角已经吹响;你们一定要赢啊,像你们之前一样……胜利凯旋。”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向前,向前,向前……” 第182章 报复?大疯鬼;把我的朋友健康的还给我 乘坐城乡公交的林弦,在上午九点左右,便抵达了西泉殡仪馆。 在西泉殡仪馆内。 他和殡仪馆的办公室主任,上报了,自己肯呢个要提前结束在西泉殡仪馆的学习交流。 办公室主任,那位卷毛的大妈,乐呵呵的表示理解。 大妈说,她已经和林弦的馆长通过电话了。 林弦完成交接工作后,随时可以离开。 这次的交流活动虽然短暂,但他相信,西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们,一定受益良多。 林弦也向这位办公室主任,表达了感谢。 并表示,西泉殡仪馆,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家,自己如果有时间,一定会回来多看看…… 随后便礼貌的,离开了办公室。 …… 下午四点左右! 林弦已经完成了在西泉殡仪馆的全部交接工作。 那名西泉殡仪馆的员工;“怦然心动”恋综节目的忠实粉丝——赵也删。 眨巴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已经收拾完毕,站在了西泉殡仪馆大门口的林弦。 “这么着急走!” “你不会是发现我在观察你,做贼心虚了吧。” 林弦瞥了赵也删一眼,没说话。 但赵也删仍不死心! “那个节目上,你到底喜欢谁啊?” “白乔楠?陶星璨……陈芷蕊?你俩不合适……等一等,不能是崔婉莹吧!人家算是有妇之夫了吧……” 林弦根本懒得搭理他。 在公交车抵达之后,头也不回的跳上了公交车。 赵也删,则贼心不死的在驶离远去的公交车后方大喊。 “我会持续观察你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渣男,这双眼睛,迟早把你看透……” …… 晚九点一十五分 林弦已经坐在了从金陵驶向京城的高铁上。 虽然他和李梦清约定的是,明天再回殡仪馆。 但“极乐丹”一事,让林弦实在放心不下。 他决定早点回京城调查。 而林弦的旁边,坐着的是捧着摄影机的李虎。 林弦瞥了李虎一眼。 “虎子,你有必要跟我这么紧吗?你又不是恋综的女嘉宾。” 李虎瞥了林弦一眼,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无奈。 “你以为我想啊!” “陈芷蕊还在金陵,可你已经折返回京,四人拍摄小队,必须分开拍摄两位嘉宾。”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一位嘉宾,搭配两位跟拍摄像。” “但因为你情况特殊……那仨怂货,都不肯跟着你。” “只能我来了……” 林弦望着李虎,不自觉的笑了笑。 “你就不害怕我?” 李虎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害怕有用吗?” “比起害怕你,我更担心丢了工作……” “别看现在网友们,都调侃我,说我是什么“先天拍摄悬疑片圣体”,但我知道,以现在的就业环境……我去悬疑片剧组,人家根本不一定要我。” “这种情况下,就算你真是“死神”……我也要上……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我也要上……”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随后他略微沉吟。 终于问出了他最在意的一件事…… “老李……你和你前女友,还有联系吗?” 李虎的脸上,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告诉你。” “我虽然佩服我前女友,但前女友毕竟是前女友……我现在对我的对象,我家宝贝,可是一心一意……” 林弦翻了一个白眼。 “别心虚!” “放心,摄像头在你手里。” “而且摄像机的盖子,你都没翻开。” 李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摄像机。 他略微沉吟。 “你真想听关于我的八卦?” 林弦坚定的点了点头。 双眼闪烁幽芒。 “我主要是想听你前女友的故事……” “尤其是她怎么揭露调查发现,这个该死的“极乐丹”的!”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带我去见她一面吗?” 李虎不自觉的退后。 “恋综的四个女嘉宾,还不够你挑的。” “你不会是盯上我前女友了吧。” “我前女友,长得可比白乔楠,陶星璨,她们差远了。” “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 “但大高个,皮肤也白,是个短发拽姐,性格是标准的京城大妞!” “在大学时,就是个风云人物……” “嘿嘿,她还是我学姐来着!” …… 林弦在一旁不停点头。 “知道了虎子!” “但我现在不是很想听你追忆往昔,追忆大学时的青葱岁月。” “我主要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是怎么调查出来的“极乐丹”!” “贩卖“极乐丹”的卖家,都有谁?他们在哪儿,有几个人?什么来历?什么身份?他们有没有被逮捕?已经被逮捕的话,他们和警察都交代了些什么?” 李虎张大了嘴,看着林弦。 他声音嘶哑。 “你当你自己是警察啊!这个也管。”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幽幽的盯着李虎。 而林弦的身后。 张云匪冒出头来。 “普通的亡魂也好,厉鬼也罢,都没办法,帮那些阴曹地府的狗官,向人间,兜售“极乐丹”!” ““极乐丹”这种脏东西,能在人间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流行……只有可能是人干的,活人干的……人间,一定有那群狗官的代言人。” “找到他们,必须找到他们……” “找到了这群大清余孽的走狗,就能顺藤摸瓜,确定向人间贩卖“极乐丹”的大清余孽的名单……阴间之物,向阳间兜售,本来限制重重……但这些限制,在那些狗官眼里,如若无物!” “不管如何,必须先把这群大清余孽,向人间兜售“极乐丹”的渠道,掐掉。” “不能让这群大清的余孽,再祸害人间的百姓了。” 林弦仍旧盯着对面的李虎。 李虎被林弦盯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哑的女声。 而李虎在听到这个女声后,眼中露出惊喜的表情。 “武学姐……你怎么会忽然给我打电话?” “我在哪儿,啊……我刚出差结束,正在回京的路上,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京城了……” 但很快,李虎的面色一僵。 神色阴沉如水。 “什么?” “怎么会……” “她那么积极乐观的一个人。” “好好好……我下车之后,立刻和你汇合?”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啊……” “她是个好姑娘,勇敢,善良,执拗,她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噩运。” 李虎神色恍惚的挂断了手机。 但是他握着手机的手掌,分明在颤抖。 见鬼……他一个经常扛着摄影机,东奔西跑的摄影师,怎么会忽然手抖。 林弦在一旁,抬手拍了拍李虎的肩膀。 “虎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虎,面色惨白的抬起头。 “我学姐……我前女友,就是揭露了“极乐丹”的那位女记者……” “好像要死了。” 林弦脸,立刻阴沉了起来。 “死?她不能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不懂吗?” “我还有事情要问她呢?” “你怎么知道她要死的。” 李虎的手掌,依然颤抖。 但他还是努力控制。 点开了手机里的微信,又点开了和一个头像是向日葵的女子的微信,点开一个链接…… 那是一篇求助帖的链接。 点开链接,能清楚的看见,帖子的标题…… “自己要去世了,京城同城给狗找新妈妈!” “不是引流,更不是哗众取宠……我……因为一些原因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快的话可能再过三周,最晚两个月以后。问遍了身边人都不合适养狗,不想死后把狗留给家人,狗狗是骑士查理王小猎犬,去年一位和我关系好的朋友送给我的,七月二十六号的生日,男孩,十四斤左右,性格很好从小从来没凶过其他狗,超级e(外向)狗,很活泼又比较怂。 “疫苗驱虫京城市内狗证都齐全。有养宠经历或家里有狗狗想要二胎的优先!” “我很爱我的狗,手机里都是他的照片,陪他出去玩,让他社交,在外面吃饭,希望给他最好的。每次想到不能陪他一辈子心里都跟刀割一样。希望能找个爱他的新妈妈,希望他在另外的爱里慢慢忘掉我,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林弦惊愕的看着这篇帖子…… 帖子的发布日期,竟然已经是一个月前…… 在这篇帖子的评论区,置顶评论,则是在一周前。也是发布这篇帖子的楼主发布的。 “看到了很多评论,也有很多指责我或者劝我的。” “谢谢大家愿意私信提供帮助。可是不要再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发这篇帖子的时候一直在流泪我知道对不起它。可是我现在已经会昏睡二十四小时,经常砸烂东西或者把自己摔晕在地上,起来之后只能慢慢挪。” “家里经常一地都是我的血。我想它也会害怕的,我不能做到了,这是个人的决定和各种因素叠加才会现在这样,实在抱歉如果看到这个让你们不高兴了可以骂我,我撑不住了!” “已经好几天没合眼,可能要睡一会儿,抱歉占用大家时间了……” 置顶评论下。 还有几条,也是帖子作者发布的评论。 “已经有熟人看到了这篇帖子……欸,真丢人啊!我在你们眼里的形象,明明不是这样的。” “其实我平日里和你们接触,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但那是因为现在几乎所有能撑得住出门的机会我都会带我的狗出去玩。” “我接受不了自己一身晦气的出去,一直以来只要能撑住都会自己打扮得好好的出门,我确实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我会尽量隐藏自己真正的样子……” “可是这次真的撑不住了。” “我觉得有些东西,盯上了我,他们不仅仅是想要我的命,他们还想把我逼疯……我确实是做了一些得罪他们的事情,但我不后悔,哪怕现在这副模样,我也不后悔!” …… 林弦看完那篇帖子后。 不自觉的回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张云匪。 张云匪的神色激动。 表情悲凉。 “大疯鬼!绝对是大疯鬼……” “这女孩儿,被大疯鬼盯上了。” “阴曹地府的那群狗官,想要报复这女子。” “先把她逼疯,再逼着她自杀,等她真的自杀后,就把她罚入枉死地狱!” 林弦的面色也变了。 这不应该是这女子的结局。 而就在这时。 火车终于到站。 李虎和林弦,都没有犹豫。 两人直奔火车的大门。 从火车上跳下来后。 两人又是一路横冲直撞,在李虎的带领下。 两人冲上了一辆大众牌子的越野车。 越野车的驾驶位,坐着一名女子。 李虎,简单的和那名女子,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给两人互相介绍。 “这是我的另外一位学姐,武丽,是汪清最好的朋友……” “学姐,这是我们恋综的男嘉宾,也是我的朋友,林弦……” 驾驶位的女子,冲着林弦,点了点头。 “我认识你,我的短视频软件里,都是你的直播切片,不得不说,你这他娘的是个人才……” 林弦直接愣了一下。 而那女子,也没有过多废话。 一脚油门,越野车直接冲了出去。 她在越野车开出去后,才声音低哑的幽幽看向李虎。 “虎子……” “我这是没办法,才找的你。”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那个帖子,给她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自从她揭露了“极乐丹”之后,她的身子骨,就没好过,一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总能看见,诡异的影子……” “可她在我们面前,总是保持积极乐观的样子,说自己没事……我以为她真的没事了,结果,今天才发现,我最好的朋友,不是没事了,而是想死了。” “这件事不对劲儿,虎子,你了解汪清的,她在大学时,是个多酷的姑娘啊!她变成这样,绝对是有人在害他!” ““我怀疑,害汪清的,就是贩卖“极乐丹”的那群卖家……对,一定就是这群狗东西!” “他们害了那么多人,还要来害我的汪清……王八蛋,畜生,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把我最好的朋友,健康的还给我啊!把我那个,健康的,坚强的汪清,还给我啊……” 第183章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尚有公道 越野车,一路疾驰! 从火车站,直奔城西。 越野车上。 武丽的脸一直阴沉。 李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神色悲凉。 “学姐……这些年来,你和汪清……她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武丽咬着牙。 “这段时间,我和汪清的联系一切正常。” “这么多年,我和她几乎从没断过联系,哪怕是在她调查,那劳什子的“极乐丹”的时候!” “事情大概起源于一年多以前。” “汪清那时在京城报社,担任特级记者。她那时,正负责一份,以“急诊室医生”为主题的专题报道。” “在她前往医院,在医院的急诊室,调研的时候。” “她碰到了一个人……” “具体来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面黄肌瘦,形如枯槁……一头黑发乱糟糟的,但从脸上的五官来看,如果她健康的话,应该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来急诊,是来求救的。” “她直接跪在医生面前,求医生救救她……” “她说她今年刚十八,老家在县城,她来京城,原本是来打工的,在一家足疗店,当前台。足疗店里的经理,看她漂亮,就问她要不要转行去当技师。” “技师的手艺,并不难学,稍加培训,就能上岗。” “虽然要熬夜,但是每一单都有提成,如果能让客人充值,提成更多……厉害的技师,一个月几万都不是问题。” “那女孩儿说自己当时,对技师的工作,懵懵懂懂,但想着能多挣钱,犹豫了几天,还是答应了……结果上班第一天,就委屈的哭了,在按摩的时候,客人总是想法设法的占她的便宜,说各种肮脏下流的话。” “她一个之前在家也算是受父母宠爱的小姑娘,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表示,受不了,要辞职。” “足疗店的经理自然不同意,他说那姑娘和足疗店签了劳务合同,要是不干,就算违约……那小姑娘被吓住了。在足疗店的休息室,一个劲儿的哭,几个年龄稍大的技师过来安慰她,劝她想开些。说挣钱嘛,哪能在意脸面?” “她们这些,从小县城来京城打工的女孩儿,也就是挣一个青春饭。” “其中一个技师,还给那个女孩儿,递过去一个红色的小糖豆。那技师当时温柔的跟女孩儿说……别哭,吃颗糖吧!吃颗糖,心情就变好了……” “那姑娘说,那名给她“糖豆”的技师,是当时所有技师里,对她最温柔的一个……但就是那颗“糖豆”让那姑娘,堕进了深渊。” 坐在越野车后座的林弦,忽然抬头。 “那枚所谓的“糖豆”……是“极乐丹”!?” 武丽,握着方向盘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 “应该就是那糟糕的东西!” “汪清跟我转述,那女孩儿说,她第一次吃下那糖豆,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子里都是快乐的回忆,她想起,自己去世父亲,带她去家乡的小溪边,钓鱼的那个午后,金色的夕阳,洒在父女俩的身上;她回想起,小时候和母亲,把晒在外面的被子收回来,自己蜷在被子里,嗅到的太阳的味道;她还记起,在家乡的山楂树下,那名她暗恋了很多年的男孩子,递给她的那颗山楂糖……山楂糖入口时,先是酸涩,可最后却变成的甜腻……” “那一颗糖豆子,让她觉得飘飘然。” “快乐了一个晚上,加一整个上午……” “可下午开工的时候。这种快乐消失了,那少女,要面对的人和事,变成了凶神恶煞的足疗店经理,油腻猥琐的客人,疏离的同事……以及在陌生城市,孤立无援的自己。” “她觉得害怕,她开始怀念,之前的快乐和飘飘欲仙。” “他去找那个给她糖豆的技师姐姐,可那技师姐姐,正在上钟,她在那姐姐,工作的房间外,不断徘徊……直到那姐姐从房间里出来,她才小心翼翼的恳求,那姐姐,再给她一颗,让她飘飘欲仙的“糖豆”!那姐姐欣然应允,一口气,给了她五颗“糖豆子”!” “接下来的几天,那姑娘,几乎都靠着那“糖豆子”续命,只要吃下一颗“糖豆子”,她就是快乐的……” “吃了糖豆子后,她开始接受足疗店经理的安排,她成了足疗店,年轻,且脾气最好的技师…什么生活的磨难,什么他人的白眼,什么客人的刁难,她都能接受,——她给客人按摩的时候,脸上永远都挂着恬静的的微笑……” “可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三天,三天后,“糖豆子”又吃没了……她清醒了过来,这些天来,她经历过的事情,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屈辱,羞耻,悲伤,都加倍的出现了……”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对那糖豆子,出现了依赖性。吃不到那所谓的糖豆子,她便抓耳挠腮,浑身瘙痒,夜不能寐。” “她又去找那位,她觉得温柔的,技师姐姐……” “可这次,那位姐姐,并没有慷慨的再赠予她“糖豆子”!要“糖豆子”可以,三百块一颗……” “少女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但她太怀念,吃下糖豆子后,带来的快乐了,她一口气,买了十颗,三千块钱……她刚来京城时,第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只有三千块……” “而后,一次性一颗糖豆子,没有办法满足她了……她一次性想吃两颗,三颗,甚至五颗,十颗糖豆子,但那个技师姐姐,要的钱却也越来越多,一开始是一颗糖豆子,三百块,后来是五百,八百,一千,两千……” “那女孩儿,负担不起这恐怖的花销,但她又舍不得这糖豆子……怎么办,只能越陷越深,一开始还在足疗店,接受一些客人线下的约会……而后她直接去了夜总会……” “一个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变成了土娼……” 武丽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如果只是这样,只是一个少女,失足的俗套经过……” “可怕的是,那少女,在急诊下跪之后,竟然直接宽衣解带,露出自己形如枯槁,满身脓疮的身体……” “在场的医生,都被这一幕吓坏了,那少女哪里还是活人,分明是一具行尸走肉……当时在急诊的汪清也看呆了!” “而急诊的医生,虽然知道那少女没钱,但本着救死扶伤的原则,还是给那少女,安排了检查,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 “那少女体内,并没有毒物残留,她更像是患上了复杂的免疫系统疾病!身上的所有脏器,都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具体的医学分析,我也不懂。” “但当时就在急诊室,看见了这一切的汪清,当即就决定要做些什么……” 越野车内。 张云匪从林弦的身后,探出脑袋。 “这是阴间的毒物!腐蚀魂魄……” “阳间的医学手段,自然检查不出来。” “这“极乐丹”最先腐蚀的,是阳世之人的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七魄各主精神、气及心、胃、肾、肠,胆、肝、肺,七魄没了,人自然也难以活命……” “等腐蚀完了七魄,再腐蚀三魂,最后活人魂魄凝练成一颗“魂丹”,徒留一具空尸骸……” 林弦瞥了张云匪一眼,没有说话。 武丽,则一边狂踩油门,一边,神色阴翳的继续开口。 “那女孩儿在医院,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死绝了。” “那女孩儿临终前,哭得撕心裂肺。” “她说自己不是普通的死亡,她会魂飞魄散,因为她这些天,总能看见有鬼影来找她,要把她炼成丹药,带到地府去。” “医院里的人,自然没人信这个女生的疯话,医院报了警,但警察从医院的报告检测,发现没有毒物残留,所以不能确定,女生说的话,具体是真是假。” “可汪清还是决定去查个究竟……” “她从女孩儿最开始工作的足疗店开始查,她甚至应聘,去当了技师,可是在足疗店里,却一无所获,那女生提到的温柔姐姐,早就离职了,店里的其他店员,对这个所谓的“温柔姐姐”也知之甚少……” “但汪清不肯放弃……她靠手里,掌握的微薄线索,开始继续调查,为了调查证据,她什么都肯干,假扮过环卫工,当女出租车司机,还送了三个月外卖……” “调查真相的具体过程,她没有跟我说,但我知道,她过得一定很辛苦……” “因为她调查真相的时候,我和她碰过一面。” “她那时皮肤黝黑,满手茧子,体重掉了块二十斤……第一次见她的人,肯定猜不出她是一名记者,反倒是会把她当成,生活穷困的中年妇女。” “而她在把调查结果,决定公之于众前。” “她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她的调查报告,要发表的话,必须阉割……有些“怪力乱神”但又没有具体证据的事情,她无法将其公之于众……” “而且她可能被一些奇怪的东西盯上了,她这些天,经常做梦,梦里,一群面目狰狞的鬼神,把她钉在烧得赤红的铜柱上,威胁她,让她不准把这件事捅出来……否则就要了她的命。” “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背后,赤红一片,皮肉炸开,竟然真的如同被钉在过,赤红的铜柱上一样……” “但她并没有低头,她甚至在想,她没有在那一晚死去,是不是因为她所有的新闻稿,都已经安全妥当,并且有些,新闻稿,设置的就是,在她死后,直接公开!那些威胁她的“人”或许也在害怕!” “至于死亡,她说她不怕……她说,,媒体是社会的良心,在她决定成为记者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要用笔尖和镜头,扞卫真相,扞卫公正。” “这件事,如果她不去揭露真相,京城死亡的人,只会更多!”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很好的记者。” 武丽,说着说着,忽然哽咽。 不过她还是一个急刹车,把车停留在一栋老旧小区前。 “快,快下车。” “汪清的家,就在这栋小区。”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 “汪清这样好的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而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不知何时,就要一命呜呼……” “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我就觉得这人世间,总应该有一点公道尚村!” 第184章 老实交代,尚有活路;闭口不言,地狱万万年 武丽一边呜咽着。 一边往小区里走。 她一个外人,竟然有这栋小区的门牌钥匙。 这足以见得,她和汪清的关系有多亲密无间…… 这一刻,武丽走在最前面。 “她给我打完那个电话后,就开始大病一场。” “住进了医院。” “先是看的内分泌科!” “随后,又转移到了精神科……” “直到几个月前,她才出来。” “她出来以后!我以为她的身体有好转!” “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 “她的病没好,她已经快死了!” “今晚我试图给她打电话,却没有打通,而后不久,我就发现了那篇帖子……” 武丽一边说着,一边轻车熟路的,找到小区内的,九号居民楼,并且带着林弦和李虎,来到九号居民楼,第八层的位置。 她在八层二户的房门前,停下脚步。 开始疯狂的敲门。 “宝贝,你在吗?” “你还活着吗?” “你的帖子我看见了……”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你要死这件事……” “你知道我的,我曾经因为工作的事情,患重度抑郁、焦虑和双向情感障碍三年有余了,是你救下了我,我家里的两只猫猫。都是你送给的我!你让我好好控制情绪,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而现在,我的病好了个七七八八,你却病了。” “我懂你说的控制不住自己,我之前生病,也经常伤害自己,我给自己的底线也是就算发疯也不能伤害我的小猫。有一次我凌晨三四点起来哭,把我的猫猫吵醒了,他特别担心地趴在床边看着我,我第一次从动物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心,我扇自己耳光,他嘶吼着冲过来叼我的手,轻轻推开我的手。他怕水的,他是只爱干净的长毛猫,平时不小心溅了一滴水都要赶紧舔干净的,那天我哭得没力了瘫倒在他身上,我把我整个头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哭,弄得他浑身都是湿的,他躲也不躲,就卧在我枕头上让我哭。他晚上从来不吵我睡觉的,那一天,他隔半个小时就过来舔舔我的脸,好像在确认我是否还活着。“ “第二天他看我起床给他喂饭了,才趴在窝里睡了。后来我看监控,才发现他一晚都没睡,一直在我床边和枕边绕圈,闻我的胳膊,上面有我划的伤口,他就那么一整晚在我周围一直看着我。我不能走,你也不许走,你无法想象感情那么单纯的小猫和小狗需要用多长时间来遗忘你。我不会赌这个时间,你也不许赌。我不能帮你养狗,因为我要你亲自爱它一辈子。” …… 武丽在房门外,这一刻的声音,无比悲凉! 可不管她如何敲门。 那大门,就是房门紧闭。 一旁的林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幽幽传出…… “退后,让我来!” “我知道怎么做!” ”我能打开这道房门……“ ”这一刻,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汪清不能死,他还要在汪清那里,找到更多关于极乐丹的线索!” 第185章 医生你配合我,我们就能少死几个同胞! 林弦的声音阴恻恻的。 但他是用自己的鬼差魂魄开的口。 所以这间卧房内,只有那两个疯鬼能够听到林弦嘶哑的声音。 那一高瘦,一矮胖的两头疯鬼。 互相对视了一眼。 扭头就要往窗外跳。 “是鬼吏?” “这鬼吏不认得我们?” “是那生人鬼差,该死的,在这里竟然碰到这家伙。这该死的混账,曾诛杀过乙等厉鬼。” “风紧!扯呼!” “快跑……” …… 林弦嗤笑一声。 他没有动弹。 但他的身后,却窜出一道鬼影。 是扛着大刀,系着头巾的张云匪。 此时的张云匪,咧嘴狞笑。 “贼寇休跑!” “你们逃得掉吗?” “你们这些大清余孽的走狗。” 张云匪一边嘶喊着。 一边跟着那两头大疯鬼,从窗口,跳出了卧房。 而卧房内,林弦则回过头来。 他看见,卧室内,李虎和武丽,此时都跪坐在那形如枯槁的女子身边。 李虎一只手死死攥着手机。 他已经叫了救护车。 并且找到了一块方巾,把汪清受伤的手腕,小心包扎好。 但他的面色苍白。 嘴里不停的念叨。 说实话,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林弦第一次看见李虎这样。 “没事的,没事的哈!” “已经叫救护车了,一会儿就到……” “身体还是热的。” “这代表伤口没割开多久。” “还能救回来了……” “一定能救回来。” 武丽则在一旁,眼泪直接决堤。 “你不能死……” “汪清,你不能死……” “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是你之前说的,咱俩性子都倔强,每次谈恋爱,都不顺利。估计这辈子都脱不了单了。” “所以咱俩要多挣钱,以后住进同一家养老院。” “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都找到了此生挚爱,住不了同一家养老院也没关系……我们要在六十岁之后,一起搞一个“夕阳红之旅”,去东南亚潜水;去卢浮宫欣赏艺术;去世界的中心,伊斯坦布尔看晚霞落下!” “我们八十岁的时候,还要每天给对方发信息,既要互诉衷肠,也要确保对方还安全的活着。” “我们是天底下,最最好的朋友。” “你答应过我的……” “你在我生病的时候,跟我保证过的。” “你这个女人……” “向来最看重承诺,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大姐大!” “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做到!” 武丽说着说着,开始嚎啕大哭……哭声悲凉。 还有那只金毛犬。 那只金毛犬…… 原本在,躺倒在地上的汪清身边,一直呲着獠牙狂吠。 在李虎刚靠近汪清的时候。 它甚至做出了扑咬的动作——这对于喜欢人类的金毛犬来说,这样的动作是不常见的。 可当它看见,李虎蹲下身子,为汪清包扎伤口的时候。 那只金毛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它开始用自己的大脑袋,小心翼翼的蹭着李虎的裤脚。 那动作,仿若哀求。 林弦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脸上也露出悲凉。 在他的视野里。 还没看到汪清的魂魄。 这代表汪清,还没有死亡。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阴曹地府的那些狗东西,下手可真狠啊。 这还多亏了,这名叫汪清的女子机警。 在掌握了阴曹地府的这群狗官的把柄后,找到了一位了不起的道士,让其代为掌管。 最后让阴曹地府的那些狗官,投鼠忌器。 也让自己的性命,留存到了此刻。 不然的话,汪清绝对活不到现在……人命如草芥! 林弦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而就在这时。 窗外。 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李虎叫的救护车,来了。 不多时。 两名医护人员,就已经抬着担架上了楼。 汪清被他们小心的,抬起,放在担架上。 当汪清被医护人员抬起的时候。 林弦才发现,这女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瘦弱。 整个身子,已经瘦的跟皮包骨一样了。 李虎和武丽,紧张的跟在担架后面。 那只金毛犬,呜呜叫了两声,也连忙跟上。 武丽回头看了那只金毛犬一眼。 “九九……等一下,不能带你走!阿姨明天就来接你。阿姨一定会回来接你……” “你放心,你妈妈不会丢下你的,你妈妈没有丢下你……” 那只金毛犬,立刻汪汪叫了两声。 随后乖巧的趴在地上。 泪眼汪汪的,望着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上电梯的汪清。 林弦在一旁,幽幽的一叹。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动物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悲伤! 几人此时也不再多话。 跟着医护人员,坐着电梯,就下了楼。 汪清被抬上了救护车。 但允许上救护车陪同的人员,只能有一个。 武丽把这个陪同机会,给了李虎。 因为她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李虎的情绪,比自己的更加稳定。 至于武丽,则可以开着她的越野车,载着林弦,跟在救护车的后面。 …… 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那辆救护车,开始驶动了。 越野车,紧紧地跟在救护车的后面。 林弦此时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上,他把安全带,牢牢系紧。 随后他不时从越野车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随后去擦拭负责开车的武丽的眼角的眼泪…… “别哭了……” “再哭,眼睛花了,都看不清眼前的红绿灯了。” “开车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别到时候,汪清救回来了。” “咱俩嘎了。” “我倒是不怎么怕死,但是你最好别死……” 武丽听着林弦的安慰…… 哇的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不过让林弦,略微欣慰的一点是。 汪清家附近,就是京城第二医院。 救护车,很快抵达医院,救护人员,带着汪清,直奔抢救室。 林弦和武丽,赶到抢救室前的时候。 李虎正靠着墙角。 面色惨白的蹲在地上。 在察觉到林弦和武丽到来后。 李虎才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来了……” “还在抢救。” “生死未卜……” 武丽在一旁抱着膀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林弦则走到李虎身边,拍了拍李虎的肩膀。 “还是对学姐有感情!” 李虎笑了笑,只是面色依然难看。 “这种时候,就别调侃我了。” “感情……多少还有写吧,但毕竟已经分手很多年了……男女之情肯定没有了。“ “但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也知道,我学姐是一个很好的人!特别好的人……” “你要知道,他妈的,在这个社会,做一个特别好的人,其实……其实他妈的真的挺难的。” “但我学姐就是。” “她的日常爱好,除了养狗,就是做公益,是真他娘的做公益……我当年为了追她,为了多跟她待一会儿,在养老院,孤儿院,还有流浪狗救助中心,做了一整年的义工,我觉得那一年,把我这辈子的德都给积攒够了。” 李虎说着说着,声音竟然也带起了哭腔。 “不公平啊,真他娘的不公平……” “我学姐那么好的人……” “当年要不是因为我心里的自卑感作祟,我和我学姐,没准都已经结婚了吧。” “学姐,求你了……你一定长命百岁。” 林弦站在李虎身边。 一言不发。 这种悲凉的事见得多了,林弦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了。 而就在这时。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刚刚被送进抢救室的……是汪清?” 林弦和李虎同时抬起头。 随后两人看见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面容清瘦,颧骨微微凸出。 眼神略带疲惫,戴着四方黑框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男子。 站在两人面前。 林弦眉头微微一皱。 “你是……” 那名中年男子,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我算是汪清记者的朋友吧。” “一年前,她采访过我,说要做一项关于急诊室的专项采访。” 林弦的眼睛忽然一亮。 “极乐丹!” “那个吞吃了极乐丹,来急诊求救的少女,是你负责救治的!” 那名医生愣了一下,他微微皱眉。 “没错,是我!” 林弦本能的又往前迈出一步。 “关于“极乐丹”你知道多少?” 那名医生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 “了解一些,但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他走到那名医生的身边,贴近那名医生的耳朵。 “因为“极乐丹”这件事,警察管不了,军队管不了,活人世界的一切力量,都管不了……” “但我能管!” “你是急救科的医生,我知道你们讲科学。” “但这个世界上,不科学的事情太多了,那些,用医学,无法救治的病人,你们肯定也碰上过!而且这样的病人,绝对不少。” “譬如这次的“极乐丹”!” “你能感觉得出来吧,那就不是阳间的活人,能研制出来的玩意。” “这件事,你管不了;汪清管了,结果自己只剩下半条命……” “但这件事,我能管!” “医生,你配合我多一点,我们就能少死几个同胞!!!” 林弦的声音一顿,他想起了,魏若来曾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那句话,他当时只觉得震撼,但这一刻,他竟然有些理解了…… “代同胞愿把头颅碎……” 第186章 精挑细选的祭品;极乐丹,要的是他们的性命 那名清瘦的医生。 此刻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他死死盯着林弦。 却发现,林弦也在盯着他。 这个青年的眼神,让他第一次,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感觉,这个青年,盯着的不是自己的躯壳,而是在死死地注视着自己的灵魂。 他在和自己的魂魄对话。 那名医生,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悲怆。 “你真能遏制住那该死的药丸,继续流行吗?” “你知道这一年来,我们急诊,接过多少,因为这该死的药丸,送来的患者吗?” “每送来一个,我们就努力抢救一个……可没有一次抢救成功。” “我们最多只能延缓他们的死亡时间,或者缓解他们的痛苦,可我们一个都没救回来,一个都没有。” 那清瘦的医生额头爆起青筋。 “他们的体内没有毒物残留……” “但体内的脏器却都被腐蚀的厉害。” “根本救不回来。” “一个都救不回来。” 那名医生,又深呼吸了几口气。 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随后他拉起林弦的手腕。 把他拉到急诊外的一个楼梯口。 他使劲儿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我叫宁愿……小时候家里是开诊所的,祖父想让我以后也当医生,就给我起名宁愿——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我是京城二院,急诊科的医生!”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但既然是你们把汪清送来的,我且当你们是汪清的朋友!” “汪清的朋友,总不会,是坏人。” 宁愿的声音顿了一下。 “在汪记者,来采访我们之前。” “我们急诊,就遇到过,因为“极乐丹”,来到我们急诊的患者……但那时候他们对极乐丹的依赖程度还不高,他们大部分,是过来装病骗我们,打杜冷丁的,但是杜冷丁是处方药,身份证,医院也管的严,所以这些装病的人大多都没成功。” “那个少女出现后,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那个时候,这个该死的极乐丹,已经流行了。” “急诊科室,因为这个药丸,送过来的病患,越来越多。” “急诊室里的同事们,一开始,对于这些病患,并不待见,毕竟之前,沾毒的患者,我们也都接待过,这样的病患,都不值得同情……所以一开始,对于接诊这些因为“极乐丹”而被送来的病患,我们虽然也都尽力救治,但大多态度不好,想着和之前一样,能救活自然最好,救不活,也怨不得我们,救活的话,就把他们,转到当地专门的传染病医院去。” “那些沾毒的病患,穷的富的都有,沾上那玩意的原因,也都各不相同……” “但是因为“极乐丹”送来的患者,不一样……” “他们都很穷,有的人,穷到裤子都是破的……”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来了医院,很多病患,在外面,可能就孤独的死掉了。” “那些因为“极乐丹”被送来的患者,自然也是交不起医药费的……他们有的是自己过来的——因为不想死;有的是倒在路边,被人送来的,送他们过来的好心人,也不能替他们交医药费,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好点的交个一两百,然后两手一摊,人我送到你这里了。他还没死,你看着办。” “差点的直接丢到你急诊科门口,之后人就跑了。然后医院和医生只能先报警,然后医生们贴钱给这些病患治病……” “可就是这样,我们也一个病人都没救回来。” “因为“极乐丹”送来的病患,都是内脏衰竭……有的因为内脏衰竭,到了医院,就大口大口的吐血……还没开始救治,人就已经没了。我们只能直接算不死亡。” “接受的,因为“极乐丹”送来的病患多了……我们也都发现了,这些“极乐丹病患”的共同点……” “第一点我说过了,都很穷,都是底层老百姓;第二是大多很年轻,本来应该都是花样年华,却因为沾染了这脏东西,人生被彻底毁了!能卖身的卖身,能卖肾的卖肾……哪怕把脏器卖了,也要继续吃这“极乐丹”;第三则是孤独,要么没有亲朋好友,要么就算有,也跟没有一样。” “这些病患,就像是被悉心挑选出来的……” 宁愿的声音顿了一下。 “像是被悉心挑选出来的……祭品!” 宁愿说到“祭品”两个字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我还接待过一个“极乐丹”的病患,那个病患,原本是我最有希望救回来的一个,但也没救回来。” “我对他,印象非常深——那天,是我值夜班,夜班时间,是凌晨零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晚上两点的时候,我看见,两个不太正常的人,过来看病。其中一个瘦的跟鬼一样。另外一个看起来好一些,但身体也不算强壮。” “两个人,一高一矮,都是男的。高个子的那个一直捂着肚子,他跟我说,他快要疼死了。我给那个高个子男人,简单的做了检查,很快确诊,高个子的男人,得的是急性消化道穿孔,作为医生我建议他立刻做手术!” “因为肠道是人体内最大的细菌库,同时还有食物残渣,不修补掉穿孔部位基本上不可能控制感染。除非患者身体条件非常好,否则就是脓毒血症休克,进而死亡。” “可我连病状都没说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说他没办法做手术,因为他没有钱……” “不过好消息是,那个矮个子,说自己兜里还有几百块。问我该怎么办!我回答说,按照医院的规定,只能先用点最急需的抗生素,然后上大量的价格便宜量又足的糖盐水抗休克。” “做完这些后,我又找到那个矮个子的男人……我询问,他和那个高个子的病人,什么关系……是朋友吗?能不能负责?如果负不了。那病人家属能不能联系到?” “结果我话没说完,那个矮个子男人,扭头就跑了……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立马报了警!” “警察是十五分钟后来的。他们问了一下那个高个子的几句话,高个子的承认……他碰了最近非常流行的那个小药丸——也就是极乐丹,他一开始不知道这玩意会上瘾,是他朋友让他吃的,也就是那个矮个子的朋友。” “警察研究了一下,决定先去抓那个矮个子的,高个子的病患,先放在医院救命……” “可警察走之后,那个高个子病患,身边,一下子,连一个陪伴的人都没了。我和值班护士一脸懵,然后只好再打电话到派出所……派出所那边解释,说已经查到高个子家的户口了,会叫他家人过来。矮个子正在抓捕中……而高个子的病患,派出所希望医院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先救命。” “对于这样的病患,我们急诊也碰见过几个,按流程走,我开始请示院领导,院领导又生气又无奈,他问我高个子的情况怎么样,我回答说,这应该是我碰到的,沾上了极乐丹,但症状最轻的病患,或许可以救救试试,但院领导问我,他的家属还在,出了事故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院领导最后给出的方案是,手术暂时不做,先抗休克治疗,等他家属来再说。” “早上六点半,总算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个子女人,带着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女人是很瘦的那种,女孩子也很瘦,而且看上去没有那种七八岁的小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的表情,看上去很老成。” “我走过去一问,是那高个子男人的前妻,孩子也是他的。已经离婚几年了,小孩子归她。但是法律上前妻已经不能为患者签手术同意书这些法律文书了。” “我再问,病人有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父母前两年都死了,只有个哥哥在本地。” “我喜出望外,马上如获至宝的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一个警惕的中年男声问是哪里?我说我是京城第二医院,你的弟弟病的很严重,要做手术,需要家人过来签字。对面直接说,我没有这么个兄弟,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他现在生死与我无关,然后电话就挂了。” “我在电话这头,骂了一句他妈的?看来这个哥哥是靠不住了,前妻就前妻吧。然后把患者病情和治疗方案和女人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说,就病情来说,还是推荐尽快做手术,不然进入感染性休克就晚了。女人简单的问了下手术费用。这个手术费加上到时候icu复苏要大几万,这个女的就说那出不起,家里钱都赔光了,房子都卖了。现在娘俩在外面租房子住。就一千多,不到两千块。” “我只能再次汇报院领导,院领导也很无奈,说有多少交多少,先救人。再跟家属说这个事,女人说要出去打个电话商量下。我说好吧,尽快,时间不等人。这个时候患者其实已经是休克前期了。女人牵着小女孩出去打了半个小时电话。然后进来找我说,不做手术了,保守治疗。” “我再三提醒她,这个病人不做手术不可能治得好,而且这个病人身体条件这么差,随时有可能感染性休克死亡。女人面无表情的跟我说,不做,我签字,不要你们负责。给他打个杜冷丁止痛吧。” “然后大概在早晨八点一刻,患者心跳呼吸停了。护士喊我去抢救,准备胸外按压。那个女人拖住我说,医生,不要抢救了,我们放弃抢救,我们签字!” “签完字,我就去通知护士家属放弃抢救了。然后女人又出去打了个电话,而整个过程中,小女孩就静静的坐在急诊抢救室的门口的椅子上,不哭也不闹。” “半个小时以后,病人的哥哥终于出现了。过来也没多说话,要了死亡证,把医疗费结清了。然后叫了殡仪馆的车,把高个子拉上车,就准备走。全程没有任何悲伤,眼泪,只有麻木。最后女人拉着小女孩也要上车了,小女孩向我鞠了个躬,说了一句,医生叔叔辛苦了。然后就被女人拉上了车走了。” 宁愿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弦。 “你知道吗?我在医院急诊室工作,看惯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但从没见过,一个人和他的亲人,能够如此的……疏离!” “那个高个子的病人,好像还活着,但他其实已经死了……” “这是半年以前的事情,我后来找到汪清,希望她能帮忙调查一个这个高个子的男人,结果你猜调查的结果怎么着?这个高个子的男人,原本家庭和谐幸福!他勤劳肯干,还曾经拥有过一间废料厂……但前些年,他因为被人哄骗投资,工厂被赔了个底朝天,家里钱都没了,为了不拖累妻子,那男人才和那女人离的婚。” “这男人,为了挣钱,找了个大货车司机的工作,希望能东山再起……如果不能东山再起,也争取把老婆娶回来……可结果,他遇到了那个矮个子的“朋友”……那“朋友”一开始对他很好,知道他开工厂赔了钱,就总是约他吃饭,有时候还请他喝酒……高个子的家伙,根本想不到,已经孑然一身的他,还会有人惦记……” “他被下了药,沾上了极乐丹,从此开始性情大变……他多次找到他的前妻,要么管前妻要钱,要么对前妻拳打脚踢,他还找他的哥哥要钱,他哥哥给了几次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兄弟俩打了一架,从此决裂……” “半年,仅仅半年,一个勤劳肯干的男人,期望着和妻子复婚的男人,就变了模样……” “我那时,才意识到……” “那些把“极乐丹”,“卖”给这些可怜底层百姓的人,要的不是钱,而是他们的性命。” 宁愿半低着头,神色悲凉。 林弦则咬着牙。 眼中,杀意涌动。 而就在这时。 一个年轻的护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看见宁愿后,眼中露出惊喜。 “宁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来患者了……又是那种……” 宁愿的面色猛地一变。 他瞥了一眼林弦。 “又一个因为极乐丹,被送过来的,这是这周的第几个了?” 那个护士咽了口唾沫。 “第十六个!” “真是作孽啊!” “在抓不到,贩卖这鬼东西的幕后黑手,遭难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 第187章 你拿什么复仇?变成丹药噎死人家? 宁愿的眉头紧皱。 他来不及再和林弦多说什么。 火急火燎的跟着护士,直奔急诊。 林弦眼神闪烁。 跟在宁愿的身后。 护士,宁愿,林弦,三个人一路小跑,匆忙的跑到急诊。 此时的急诊大门口。 一个染着一头黄发,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大腿上,都是刺青的,被绑在担架车上的少女。 正在撕心裂肺的哭嚎。 “给我“糖”,给我“糖”,我要吃“糖”。“ “假的,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我告诉你们,我是东丰集团的大小姐,我爸爸是东丰集团的老总,你们敢这样动我。我让我爸爸弄死你们。” “我今天在这里,要是出了一点问题!” “我让你们整个医院的人,都为我陪葬!” “陪葬!” 但那个黄毛少女的身边。 一个满头白发,满脸褶皱,身上穿着灰褐色粗布衣裳,脚上穿着沾着泥土的布鞋的老妪,死死抓着那名黄毛少女的手。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怎么就得了癔症。” “咱就是京城郊区的乡下孩子。” “你爹,我儿子,叫王海亮,是机务段的一名火车司机,可他命不好,八年前,因为胰腺癌去世了……当时为了给你爹治病,家里花了好多钱,家徒四壁,你妈,受不了这贫苦生活,跟一个当瓦工的男人跑路了,我不怪她,只是可怜了你。” “咱们俩,苦命的祖孙,这些年,相依为命。” “但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 “学习优异,乖巧聪慧……” “可你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什么东丰集团啊,什么董事长的爹啊?什么书香门第的娘啊……你都没有啊!奶奶对不起你……可咱就是穷苦人家的姑娘!“ 担架车上。 那黄毛少女,忽然抬头,望那老妪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呸!” “老奴才。”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你绑架的我。” “你这个老奴才,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你这么对我,他肯定把你碎尸万段,把你剁碎了喂狗。” “京城四少听说过吗?我爸爸年轻时,就是赫赫有名的京城四少之一,京圈儿鼎鼎有名的佛子!” 担架车旁的老妪,神情悲凉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唾沫。 “疯了……” “彻底疯了。”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疯成了这样。” 而就在这时。 宁愿,也终于一路小跑,跑到了担架车的旁边。 担架车旁边的医护人员,正努力的把那黄发少女,按下去。 但那黄发少女挣扎的厉害。 她的身体明明干瘦得跟麻杆一样。力气却出奇的大。 两个男性医护人员,竟然没能把她按下去。 宁愿的眉头紧皱。 他抬手,想要帮忙。 担架车旁的一名医护人员,则趁机拿起一支针管。 宁愿见状,面色猛地一变。 “不能打镇定,她这种情况,打不了镇定。” “之前碰到过一样的病患,打了镇定后,直接心源性猝死。” “神智癫狂,形如枯槁,身上长有类似尸体的尸斑,眼白遍布血丝……” “这是戒断“极乐丹”后的应激性病患。” “这样的病患,我这周都碰见三个了。” “他奶奶的。” “给她打“氯丙咪嗪”……那玩意也能安抚她的情绪。” 两旁的医护人员。 茫然的对视。 而担架车上的黄发少女。 此时则挣扎的更加厉害。 担架车,被她晃动的咔哧咔哧作响。 “你们欺负我。” “我爸爸,绝对不会饶过你们!” 而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飘进了宁愿的耳畔。 “这丫头,恐怕很难活了。” 宁愿错愕的回头。 却看见林弦,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的望着那名黄头发的少女。 宁愿,瞪着林弦。 “你说什么呢?” “我们医生,都还没下结论。你倒是下结论了?你谁啊,你当自己是阎王爷,还是阴曹地府的鬼差啊!” 林弦没说话。 他只是走到担架车旁边。 在宁愿没有反应过来前。 轻轻拍了一下那少女的脑门。 原本还挣扎疯闹的黄发少女,双眼一翻。 整个人直接晕死了过去。 宁愿错愕的抬头,望着林弦。 林弦抬手指向急诊室后的手术室。 “带她去手术吧!” “你去抢救她的身体……我来尝试,拯救她的魂魄。” 宁愿没听懂林弦在说什么。 但他此时也来不及多想。 在急诊……时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都难得。 “带她去急诊室。” “无论如何,试一次,再试一次。” 黄发少女,躺在担架车上,此时终于被推进了急救室内。 而那白发苍苍的老妪。 则跪坐在抢救室外的地上。 哭得无比悲凉。 林弦,则在宁愿也走进手术室后,缓缓回头。 在他的视野里。 一个畸形的魂魄。 躺在地上。 那魂魄的上下躯干,也已经扭曲,萎缩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肉团! 大肉团上,挂着像鼻涕一样的四条枝干。 魂魄的脑袋,挂在那颗大肉团上……脑袋和肉团中间,只有一条“麻绳”连接。 那条麻绳,是魂魄原本的脖子…… 魂魄的脑袋,也有些变形。 上面大,下面尖细。形状像是一颗陀螺。 魂魄的眼球,则向外凸起。 嘴角还流淌着哈喇子。 林弦,兼职鬼差也有一段时间了。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畸形的魂魄。 只是如此畸形的魂魄,五官,却和刚刚那被送进急诊室的少女,有八九分的相似。 眼前这畸形的鬼魂,正是刚刚那黄发少女的魂魄。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走到那畸形的魂魄旁边。 “四肢萎缩,躯干成团……” “等脑袋的精华也被吸收。” “你就要彻底变成一颗丹丸。” “这就是……不断吞吃极乐丹的后果吗?” “丫头……你现在,可否还能和我正常交流?” 那畸形的魂魄。 大脑袋,摇摇晃晃。 “我是王家大小姐。” “我有爸,还有妈……” “我才不是那可怜的小白菜,路边没人要,没人看的野草花。” 林弦微微皱眉。 他抬起手。 把手掌,按在这亡魂的脑门上。 “这魂魄的状态,也已经病入膏肓。” “估摸着,再吃几粒“极乐丹”,就要彻底变成一颗药丸。” “就算现在遏制住,这残缺畸形的魂魄,不再吞吃“极乐丹”!把这魂魄,放回她原本的躯壳里!她以后也是个六神无主的痴儿。而且寿命,剩的不多了,短则一个月,长的话不超过三个月,还是会死。” “想要从她这里,打探消息,难上加难。” “除非有人能把她主魂的“叫唤”醒来……” 林弦略微沉吟。 可就在他沉吟的时候。 他的身侧,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林弦转过头去。 正好看见,之前,那个在担架车旁。 被黄发少女,啐了一口唾沫的老妪,忽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玲儿啊!” “我的玲儿……” “是我这个当奶奶的对不起你。” “当奶奶的没本事。” “奶奶,不应该限制你花钱。” “你想要的运动鞋,奶奶应该买给你的。” “那双新鞋子,其实不贵。” “奶奶知道的。” “可奶奶就是想着……” “奶奶没有几年好活了。” “想要给你攒些钱……” “对不起啊,奶奶的身体不争气……去年胸口疼得晕倒在地上,被人送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自己得了癌。” “我就想着,把钱都攒下来,留给你。” “你还那么小。” “高中还没毕业……以后还要上大学。没有钱可怎么办呀。” “我想给你攒点钱,攒下一点钱……” “我没想到,你会因为一双鞋,就和班里的同学吵架,没想到,你会翘课,会认识那些狐朋狗友,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是奶奶错了。” “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怎么会不在意美丑呢?” …… 老妪说着说着,哭得更加厉害,同时,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嘴角甚至都流下血来。 而与此同时, 林弦面前,那扭曲诡异的,像是丑娃娃一般的亡魂。 忽然用她那麻绳一般的纤细脖子,支撑起她的大脑袋。 她抬起干瘪的像鼻涕一样的手。 手掌伸向老妪所在的方向。 “不……哭,奶奶……不哭……” 林弦面色猛地一变。 他没想到。 这黄发少女的畸形魂魄。 竟然会自己突然苏醒。 他抬起手,抓住那少女魂魄,干瘪的手腕。 那少女魂魄,猛地转过头。 凸起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林弦。 “你是谁?要干嘛?” 林弦忽然咧开嘴角。 “鬼差,林弦。” “你应该不认识我……” “但我是为了调查极乐丹,才找到你的。” “你看看自己这副模样。” “可还有半点正常魂魄的模样。” “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吃了大量极乐丹,魂魄畸形,即将化成丹丸,但还保留自己神智的魂魄。” “我需要你配合我!” 那少女魂魄,本就凸出的眼球,露出惊恐。 她低头看着自己萎缩的四肢。 摩挲着自己圆滚滚的,肉球一样的躯体。 她忽然怪叫一声。 “周储运,是你……是你害我变成这副样子的。” “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弦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鬼魂。 “别傻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已经是“鬼”了……” “而且你这头鬼,马上要变成别人口中的丹丸……真正的极乐丹了。” “自己都要从鬼变成丹丸了,还想着复仇呢?” “复什么仇?拿什么复仇?你想用变成丹药的自己,噎死人家?” 那少女亡魂,错愕的看着林弦。 她张了张嘴。 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好大声! 第188章 什么通灵之人;阴官走狗罢了! 那少女亡魂。 此刻哭得撕心裂肺! 和不远处的老妪的哭声,遥相呼应。 林弦一边感慨。 这一人一亡魂,不愧是祖孙。 一边拍了拍那少女亡魂,形状奇特的脑袋瓜。 “别哭了!” “再哭,脑袋瓜给你敲碎。” “真想复仇!” “就配合我。” “周储运是谁?” “是不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实话告诉你,你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无论是当人,还是当鬼……你的魂魄,已经被极乐丹侵蚀了。” “这畸形的魂魄,没法投胎。” “稍一受冲击,就会四分五裂,魄散魂飞……” “你看看不远处的那个老妪,那是你的祖母吧……看看她为你伤心流泪的模样。真想报仇,就配合我……说……” “关于极乐丹的消息,都说!!!” 林弦的声音有些急躁,甚至有些冷血。 他早就过了同情心泛滥的阶段。 而现在……他必须和时间赛跑。 因为眼前这少女亡魂,魂魄复苏——保持清醒的状态,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变成了那疯癫的状态。 他必须和这该死的时间赛跑。 而那少女亡魂。 则深情的看了一眼那老妪的亡魂。 “她那么老,好像生来只为了做我的奶奶,就像她爱我很多,而我只是喊了她一声奶奶。” “如果有下辈子……” “如果我还能正常投胎——咱俩换过来,你来当我的女儿,我来当你的妈妈!孙女就算了……要等的时间太长了!” “我会很爱你,像你爱我一样。” 低声喃喃完这些,那少女的魂魄,才转过头,看向林弦。 “周储运……” “是给我“极乐丹”的人。” “他应该,是一个道士。”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在京城簋街的道口,给人算命。” “他的摊子前,当时站了许多人,还有好几个洋老外。” “我那天因为和奶奶吵架——因为那双她不肯给我买的运动鞋,离家出走,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路过簋街,他的摊子前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我!” “他带着一双黑色的圆墨镜,墨镜搭在他的鼻梁上,他低头的时候,漆黑的双眼,正好露了出来,那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 “他说我,贵不可言,一看就是贵人之相,让我去他身边,他给细算。” “我当时连连摆手,说自己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穷困潦倒的学生,可付不起算命钱。” “可那个王八蛋,却笑了起来,他说他看得出来我目前窘困,他给我算命,我无需支付算命钱。” “他全当接济有缘人!” “他说我,心中凄苦烦闷,应该是和家人吵架,但我其实是一个懂事的姑娘,只是命不好,刑克亲人——父死母别离,若不加化解,仅剩的亲人,怕是也要被我克死!” “我被吓坏了,浑身发抖,想到家里的奶奶,那个可怜的老太太,可能还要因为我的原因,再遭厄运,我就觉得心头发堵,喘不过气来。” “那个老太太是个小气鬼,连一双新鞋都不肯给我买……” “可是我仔细想了想,我从未真的怪她,我还是希望她平平安安,能长命百岁!” 那畸形的少女魂魄,开始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我当时太害怕了!” “所以,身体颤抖的,走到了那家伙的旁边。” “他先是给我相面,又要了我的八字……随后开始抬手掐算,他很厉害,我家里和我个人的情况,他都算对了七七八八。” “我更相信他说的话了。” “我问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化解我和我祖母的刑克,我说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我希望那个老太太,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那个骗人的狗东西,略微沉吟,随后,递给我一颗小糖豆。他跟我说,吃这个……吃完这下这颗糖豆,我和我祖母之间的刑克可以化解!“ “我当时犹豫了,我觉得他是骗人的,可他郑重的,煞有其事的问我——你想让你祖母死?” “我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的,接过那枚糖豆,吃了下去……从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开始改变。” “我无法形容,吃下那枚糖豆后的感受,就感觉,世界上的一切忧愁苦闷都消失了。” “我爸爸还活着,我妈妈没有跟那个瓦工远走他乡,祖母的身体还硬朗,就连我从未见过的祖父,也带着一只米老鼠面具,在那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他手舞足蹈的在哄我开心……” “与此同时,那个道士,牵起了我的手……” “他表情温柔的,带我去了就近的酒店……从此……” 少女亡魂的声音顿了一下。 “从此,我变成了周储运的情妇。” 林弦的表情一变…… “啊?啥……这王八蛋,是个畜生吧!” 少女亡魂,落寞的一笑。 “变成周储运的情妇,也有当情妇的好处……” “至少,买极乐丹,不用花钱了。” 林弦的神色越加复杂。 而少女魂魄的声音,也再次幽幽传来。 “我后来才知道,周储运,当时给我的红色小糖豆。叫极乐丹——一般情况下只在黑市售卖,并且价格不菲。” “而周储运,就是专门负责贩卖“极乐丹”的卖家之一……” “周储运,曾经告诉我……就算有朝一日,警察要来抓他,他也不怕。” “因为他身后有人……他身后的人,不是凡人,而是鬼神,是幽冥世界的官吏,他因为自幼修道,且天资卓越,才被选中的,他是阴曹地府的代言人。” 林弦不自觉的嗤笑一声。 “狗屁!” 而那少女鬼魂则半低着头,直接开口。 “我当时也只觉得他在放屁。” “什么鬼啊,神啊的……我都不在乎。” “我只想要他给我提供极乐丹。” “那无与伦比的,从内心发散出来的快乐,就算危险,会成瘾,我也认了。” “我一直留在周储运身边。” “而周储运,一直在想法设法的售卖“极乐丹”,他从小钻研的相面之术,在这时候,起到了作用,他专挑各种家境贫寒,毫无背景的底层学生下手。他说,他就喜欢,看那些稚嫩的脸,在极乐丹的作用下,醉生梦死的样子……” “他跟我说过很多话,但我大多都忘了,只有不多的几句话,我印象深刻。” “他说过,他是阴曹地府,留着辫子的清朝鬼官,亲选的代言人!” “而这样的代言人,地府的鬼官,只甄选出十二个!” “这十二个代言人,手里,几乎握着,整个京城,或者说全国,所有的,极乐丹的“货源”。” “如果,你想要追缴极乐丹。” “建议,就从这十二人开始调查!” “他们据说,都是通灵之人!” 林弦抱着膀子,发出一声冷笑。 “狗屁的通灵之人,地府狗官的走狗罢了!一群走狗,竟然也说得那么好听!!!” “周储运是吧?从小修的道,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老子,这就去抓你。” “让你沉沦苦海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林弦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心静气。 随后他抬起头,还想再问这个少女鬼魂一些什么。 可那少女鬼魂的身子,忽然一僵。 随后她的嘴裂开,发出嘿嘿,嘿嘿嘿的笑声…… 她的神智短暂的出现,却又很快消失了。 她又变成了那癫狂的疯子…… “嘿嘿,我爸爸是东丰集团的董事长,我妈是江南出身的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我有爸爸,也有妈妈……我还有一个特别疼爱我的奶奶。” “她也很厉害,她能让,让荒田,结满瓜果,让山野,花团锦簇……她是谁来着……哦,对了,她是古希腊,掌管吃饱饭的神!她来了,孩子们,再也不会饥饿!” 林弦看着那少女的亡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悲伤…… 而就在这时。 急诊室外的大门,忽然再次打开。 只是这次,并没有病患被推进来。 那大门,是自行忽然打开的。 一阵阴风,越过大门,吹进急诊室。 林弦抬起头。 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鬼魂,一只手拖着一把大刀。另一只手,则拽着一高瘦,一矮胖,两个满身疮痍的魂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鬼魂,是八品鬼差,张云匪。 张云匪此时,把那一高瘦,一矮胖的两个亡魂,扔到林弦的面前。 “抓回来了!” “都是活的。” “但坏消息是,我以自己的《鬼吏书》调取了一下这两头疯鬼的信息。” “发现他们只是普通的大疯鬼。” “这种级别的“疯鬼”八品及八品以上的“鬼吏”都可调用……” “换种说法,这两头疯鬼,就是两个小喽啰。” “怕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弦先是瞥了那两头疯鬼一眼。 那一高瘦,一矮胖,满身疮痍,千疮百孔的疯鬼。 此刻都蜷缩着。 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但他们仍然声音嘶哑的小声开口。 “两位大人,就放了我们吧!我们在阴曹地府,也只是听大人们差遣的小虾米啊!” “大人们,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我们生前就命苦,成了精神病,死后比生前更惨,成了打工鬼……鬼吏大人们,稍有不开心,就对我们拳脚相加,活得不如人间猪狗!两位大人,放过我俩可好?” “我叫谢长运,他叫范书哲,两位大人,要是能放过我俩,我俩必定承两位大人的恩情,以后有需要,我俩愿意为大人们,鞍前马后啊!” 林弦冷冷的看着这俩亡魂。 “放过你们俩?” “那你俩怎么不放过汪清呢?” “那女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不懂阴曹地府的肮脏混乱。结果却被你俩硬生生逼成了一个疯子。” “结果你俩拍拍屁股,说一切不关你俩的事。” “要脸吗?” “还是永生永世,沉沦苦海,更适合你俩。” 而就在这时。 那瘦高的鬼魂,忽然开口。 “别,别,千万别……我知道你能开启地狱大门。” “我俩有用,真有用,我知道你想要的线索!” 第189章 什么走狗?这尼玛是英雄啊 林弦原本抬起,想要在虚空画符的手,忽然一顿。 他眯缝起双眼,看着那瘦高的鬼魂。 而矮胖的鬼魂,则慌张的嘶喊大叫。 “谢长运,你疯了。” “背叛那些大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不清楚吗?” 瘦高的鬼魂,歪过头。 “被扔进地狱里,是什么下场,你不清楚吗?” “那群留着辫子的官吏,咱们惹不起,眼前这个能自行赏善罚恶的生日鬼差,咱们就惹得起了?” “我问你……惹得起吗?” 那矮胖的鬼魂,一下子不吱声了。 高瘦的鬼魂,则转过头,本就颧骨凸出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 “大人,你问吧!” “我们知无不言。” 林弦悬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 “我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瘦高的疯鬼。 只是思虑了片刻。 随后他直接抬起手。 干瘦的手掌。 噗呲一声,插入自己心口的位置。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被他直接掏了出来。 被掏出来的心脏,他缓缓递到林弦的面前。 “大人,这是我的鬼心脏。” “你若察觉我今日对你说的话,有半句罔言,轻轻一掐,我就有心脏抽搐疼痛之苦……你对这心脏施展蛇钻蝎蛰,万蚁啃咬之刑,我便也觉得心口疼痛,有蛇钻蝎蛰,万蚁噬心之痛!你若把这心脏一把捏碎……我便也魂飞魄散,再无投胎的可能。” 林弦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云匪。 张云匪半蹲下来,仔细观摩了几眼那颗心脏。 随后他扭头看向林弦。 “的确是这疯鬼的鬼心脏……” “不过把这心脏捏碎了,他也不一定就会魂飞魄散——地府有的是无心肝的恶鬼。” “但没了这鬼心脏,魂魄不全,他无法投胎,倒是事实。” “我的建议是,姑且……暂时,可以相信他。” 林弦转过头,眼神幽幽的盯着眼前的瘦高鬼魂。 那瘦高鬼魂,立刻点头哈腰! 这瘦高鬼魂,此时还不忘,抬脚,踹了一脚,身边那矮胖的亡魂。 “愣着干什么?” “像进地狱?” “还不表忠心?” 矮胖的亡魂,咽了一口唾沫。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那样。 抬起自己粗胖的手臂,噗呲一声……他的粗胖的手掌,也钻进他的胸口。 一颗暗红色的,还往下滴血的鬼心脏。 被他自己挖了出来。 矮胖的亡魂,面色一下子惨白起来,但他仍旧,双手捧着那颗鬼心脏。 把心脏,递到林弦的面前。 “鬼吏大人……给您这颗鬼心脏!”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随后他抬起手,将那两颗鬼心脏,提拎到自己手中。 “虽然你们表了忠心。” “但汪清,仍旧是你俩逼疯的。” “她要是能救回来……我会看你俩表现,酌情判罚。” “她要是救不回来……” 瘦高的鬼魂,咽了一口唾沫。 矮胖的鬼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她要是死了,我们无论是魂飞魄散,还是被扔进地狱,都很公平。” 林弦看着那矮胖的鬼魂,微微颔首。 相比那瘦高的鬼魂。 他倒是觉得那矮胖的亡魂,更加忠厚一些。 “第一个问题,关于“极乐丹”,你俩了解多少?” 瘦高的鬼魂,小心翼翼的瞥了林弦一眼。 “一些……” 矮胖的鬼魂,却很笃定的开口。 “不少!!!” 林弦的眉头皱起。 “到底是一些还是不少?” 瘦高的鬼魂,立刻低头赔笑。 “这得看和谁比。” “和缔造了“极乐丹”的那群幕后黑手比,我们知道的自然是部分,和对“极乐丹”不了解的鬼差比,那我俩知道的,肯定不少。” 林弦瞪了那瘦高的鬼魂一眼。 他把头转向矮胖的亡魂。 “老张,你把这瘦高的王八蛋,先带走。” “咱们分开审讯。” “你审那瘦的,我审这胖的。” “要是他俩的口供对不上,就全都扔进地狱受刑。” 张云匪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好嘞!” “就该这样。” 张云匪一边狞笑,一边拽起那瘦高亡魂的脖子,就往后面走。 瘦高的鬼魂,闻言一下子就慌了…… “啊,分开问话啊!?” 接着他望着林弦,表情近乎哀求。 “鬼吏大人……我这矮胖的兄弟,是个不会说话的直肠子,他要是说错了话,您多多包涵啊!” 接着,他又扭头,冲着那矮胖的鬼魂嘶喊。 “老范,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好好说!!!” “改改你那臭脾气。” “今时不同往日啊!” 瘦高的亡魂,还想再嘱咐些什么。 但张云匪,已经拽着他的脖子。 走出了医院。 林弦的双眼,此时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幽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矮胖的鬼魂。 “那瘦高的亡魂,对你倒是情真意切!” 矮胖的鬼魂,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俩大学的时候,就是一个寝室的室友,毕业的时候,又进了同一家医院,当了医生;生病之后,在同一家精神病院。就连死后也厮混在一起。” “算起来,已经有快四十年的交情……半辈子的交情,自然情深笃厚。” 林弦的眼中,少见的露出意外。 “你俩……生前是医生!?” 矮胖的鬼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说来惭愧。” “我俩生前,都是医学生,毕业后,进入的科室,都是心脏外科。” “在科室内,我俩既是同事也是好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俩应该会当一辈子的医生……哦,不,我大概会一直都是医生,至于老谢,他会来事,家里也有关系,应该能当上院长。”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 “我俩三十八岁那年,在科室值班的时候出了意外!” “一个男人闯进了我们的科室,手持一把尖刀,杀了我们的带教恩师。随后又用刀,捅伤了我和老谢。” “而他这样做的原因。” “是因为三年前,他的妻子,在我们医院,做过心外的手术,而三年后,她妻子,体检时,查出了并发症……” “但这并发症,其实也属于正常术后可能会出现的正常情况……” “但那患者,不认可这个解释,他坚定的认为,就是我们科室,害了他的妻子。” “他失望,他愤怒,他抽刃刺向我们这些当医生的……” 那矮胖的亡魂,无奈的笑笑。 “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疾病如此,医术如此,人亦如此。谁之过?患者?医者?疾病?流程?体制?时代?”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不怪医者。” “厚予重望,失望至极,不怪患者。” “有无相生,世事轮回,不怪疾病。” “芸芸众生,芳草青青,何故生我?” “原因思来想去,就一个……草他妈的。” “可惜这些事情,都是我死后才想明白的……” “当时在科室内,突遭这样的变故,我和老谢一时都接受不了,尤其是我……我手臂和手掌,都被砍伤了,就算做了手术,也没恢复过来。” “对于心外的医生来说,全身最重要的,就是那双手,没有那双手,做不了手术,还当什么外科医生啊!!!” “我当年在科室里,就是以手稳闻名的。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医生,不能治病救人,对当年的我来说,还不如让我去死……我一时之间想不开,就先是得了抑郁,之后是躁郁症也就是双向情感障碍,最后进了精神病院。” “至于老谢,他和我的生病流程差不多……他脊椎受伤,几乎瘫痪,又因为我俩的带教恩师,就死在他的怀里……他甚至比我更早住进精神病院。” 矮胖的亡魂,眼神里露出悲伤。 林弦则眉头皱起。 “说重点,我想听的是这个吗?” “这和你们给那些狗官买卖有关系吗?” 那矮胖的亡魂又一次讪讪的笑笑。 “还是有些关系的。” “我和老谢,就是因为生前是医生,所以才被选中的。” 林弦轻轻“嗯”了一声。 “被选中?” “选中什么?” 范书哲,也就是那矮胖的鬼魂,挠了挠头。 “被阴曹地府的官吏选中,被鬼差亲自勾魂,带进的阴曹地府。” “否则我和老谢,虽然住进了精神病院,但不至于,死得这么早。” “而阴曹地府的管理,选中我俩,是为了让我俩,帮他们制药!” 林弦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前倾。 “制药?制什么药?别告诉我是制的“极乐丹”?!” 范书哲缩了缩脖子。 “就……就是那玩意……” “他们找了不少“医生”——就是生前,从事医疗工作,或医师工作的亡魂。” “这些“医生”被他们聚集在“亡魂殿”内。“ “专门从事改良,制造“极乐丹”的工作……”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这群畜生,也真是够与时俱进的啊!” 范书哲,无奈的摆了摆手。 “咱的老祖宗,聪明着呢,当年的洋人抽大烟,都是放在酒里一口闷,结果大烟进了大清后,大清的祖宗们,不仅发明了大烟枪,还发明了福寿膏,大烟土,改一口闷为躺下慢慢享受,抽大烟的大烟馆也成了重要的社交场所……” 但范书哲,很快就闭嘴了。 因为他发现,林弦正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的盯着他。 “是你们俩帮那群畜生,研制出的“极乐丹”?” “你俩真是那群畜生的好走狗啊!” 范书哲,此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没……没有!” “绝对没有。” “我和老谢,死后,虽然还是疯鬼,但阴司的高官,为了让我们给他们制药,挑拨了我们的魂魄,我俩死后,反倒是比生前,清醒了许多。” “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俩还有良心!” …… 林弦依旧神识的盯着范书哲,但他眼中的杀意,略微削减了一些。 “继续说!” ““极乐丹”能在阴阳两界同时推广。” “生产是一个大问题!” “他们是怎么生产“极乐丹”的?生产极乐丹的地方,又都在阴曹地府的哪里?” 范书哲咽了一口唾沫。 “我俩最开始,被分派到的“亡魂殿“的确是钻研新款“极乐丹”的地方,极乐丹,能从阴曹地府,流传到阳间。” ““亡魂殿”起初可出了不少力。” “但我俩在亡魂殿都是摸鱼的,根本不干实事。” “所以没多久,我俩就从亡魂殿,被调离去了一座鬼城……那里有一座专门生产“极乐丹”的工厂……” “我俩只负责厂里的安全生产!” “到了那时候,我们俩已经确定了,这玩意非常危险,很危险,比人间的那些成瘾性,有毒化合物,还要危险!” “人间的活人,为什么对那些脏东西,一旦上瘾,就很难戒掉……” “因为你作为人类,对抗不了生物学基础!” “硫酸滴在你手上,让你的身体在分子层面碳化,你是无法对抗的。” “辐射带着高能粒子,击碎你的dna的时候,你也是无法对抗的。” “遇到真爱的喜悦,失去至亲的痛苦,都是化学层面的问题。无非是内啡肽、荷尔蒙、多巴胺以及一系列激素的共同作用,本质上一群化合物操弄着你的感受。” “可那些脏东西,一针下去,给你带来的爽度超越了作为人能获得的一切:肉体之欢、遇到真爱、万人敬仰、继承百亿、虐杀仇人、挥师百万带来的爽度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如果不能再得到这种爽度,你的失落与痛苦,哪怕失去至亲也不值一提,哪怕妻女沦为青楼玩物也不及万分之一。” “极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世间一切女人在你眼中如同枯骨,一切美味在你口中如同粪便,一切美景对你皆是褴褛。” “这时候有人告诉你,再见一面,再次缠绵,不需要千年轮回,不需要三生三世,只需要吸一口。” “不需要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厚积薄发,十年如一日。只要一口,三千越甲立吞吴,不,还要再强爽几十倍。” “而人间的这些玩意,还只是针对肉体,极乐丹,是直接针对三魂七魄!!!是直接勾起你灵魂中最深层的欢愉……你自己想一下,这有多可怕?” “告诉你彩票中奖号码,你忍住不买?饿了三天三夜给你只烤鸡你忍住不碰?” “为什么疼可忍,痒不可忍?” “因为疼只能忍,但是痒只要抓一下就可以爽到,马上不痒了。蚊子咬的包,一直不碰你忍得住?” “碰了这玩意就等于交出作为人的一切,人可以沦为金钱的奴隶,权力的奴隶,名声的奴隶,但是在“极乐丹”这玩意目前,那些吸引力不值一提。” “所以……我和老谢做了一件事!” 林弦抬起头,看着眼前矮胖的魂魄。 “你俩做了什么?” 那矮胖的亡魂。缩了缩脖子。 “我俩,放火……把那间工厂烧了……用的是地狱的火焰!一大批输送往人间的极乐丹,都被我俩烧了……” 林弦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如果眼前这矮胖的亡魂,说的是真的。 这亡魂,范书哲,根本不是大清余孽的走狗,而是尼玛的英雄啊!!! 第190章 不好意思,真有军队;下面都是我们的同志! 林弦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矮胖的亡魂。 “你说的是真的?” “你俩,真把那工厂烧了?” “烧了工厂,你俩还没魂飞魄散?” “阴曹地府的那些狗东西,会饶过你俩,他们和“心慈手软”这四个字,可完全不搭噶。” 范书哲,摆了摆手。 他抬手比了一个,让一点点的手势! “你不知道……” “差一点儿!” “就差一点儿啊!” “我们就被扔进地狱里头去了。” “多亏老谢机敏。” “把那场大火,伪造成了意外事故——炼丹炉意外失火,我俩只担个失责之职!” “但就这样。” “我俩也被打了个半死,受尽各种折磨。” “小地狱里走了一遭。” “最后能被捞出来,还多亏,老谢当时在“亡魂殿”结交的老大哥。” “虽然被捞出来了,但我和老谢,也彻底变成了喽啰。” “要知道,当年“亡魂殿”里的,生前是医生的鬼魂,最厉害的靠着知识和能力,已经从普通魂魂,变成了官阶不小的鬼吏。” “而我俩,则成了会被鬼官,随意驱使的疯鬼。” “这次,伤害这个叫汪清的姑娘……” 范书哲叹了口气。 “我和老谢也很纠结。” “但没法子,真没法子。” “我俩已经惹祸太多,要是再惹事,怕是真的要被抓进地狱一直受刑,或者被打得魂飞魄散。” “这段时间,我俩其实一直都在努力的拖延时间……但还是不行!” 范书哲,低下了头。 “把她害成这样……” “我们俩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终究还是和那些狗官,成了一丘之貉。” 林弦往前迈出一步。 “不……现在还不算。” “你和老谢和大清余孽的走狗,还不一样。” “你俩的确做了一些错事。” “但不算错的太离谱。” “你……你们俩,还可以补救!!!” 范书哲张了张嘴。 “怎么补救?” 林弦抓起范书哲的衣领子。 “帮我!!!” “我想要知道,“亡魂殿“,在阴曹地府的具体位置。” “还有,生产“极乐丹”的工厂的位置,你知道几个?他们都在哪里?我需要你告诉我。” “除此之外……人间,对,还有人间。” “我听说,极乐丹,之所以能在人间大范围流行,主要是因为阴曹地府的高官,找了十二位代言人,他们能够和阴司的高官……通灵!” 范书哲咽了一口唾沫。 ““亡魂殿”的具体位置,我知道,在24号鬼都!” “至于生产“极乐丹”的工厂……我知道三十六个。” “生产极乐丹的工厂的事儿,老谢知道的比我多。他至少知道四五十个。” “至于人间……负责贩卖“极乐丹”的通灵之人……不是十二个。” 范书哲,叹了口气。 “具体算的话,我觉得其实就六个。” “这六个,都是那些辫子鬼高官,从阴曹地府,派遣到人间的鬼官。” “他们找了活人的躯壳,承装自己的魂魄。” “这六名鬼差,级别有高有低,但都是那些大清辫子鬼的心腹……能力出众,在人间,甚至能找到,关于他们的,在部分地区流行的传说!” “至于那六个什么劳什子的通灵者,都是混淆视听的喽啰……” “这些阴曹官吏做的事情,毕竟不光彩……地府的势力又众多,他们总要找些真正的活人,掩人耳目……” “至于这件事情的暴露……其实都在这些辫子鬼,鬼官的预料之内。” “就算没有汪清,也会有其他别的李青,张青,赵青……” “人间的警察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群辫子老鬼,知道人间对“极乐丹”这玩意的态度……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一方面是为了炼制,对他们自身有大补功效的“绝品灵丹”,一方面,也是对人间的挑衅……他们想让人间知道,他们大清,还没彻底亡呢!” “他们要惩治汪清,纯粹是泄愤……” 林弦不自觉的嗤笑一声。 “他们在做什么可笑的美梦?” “大清朝,早就他妈的亡了,亡的没影儿了……” 随后,他的眼中,跳动赤红的鬼火…… “鬼差,六名?” “还有六个混淆视听的活人!” “在人间流行的“极乐丹”都是从这十二个王八蛋的手里,发卖出去的?” 范书哲,略微沉吟,随后点了点头。 “差不多……” “他们或许还发展了一些下线。” “但极乐丹的主要货源,就在他们十二个混账手里。” “目前,应该只有他们十二个,能从阴间,拿到“极乐丹”,但具体的手段和方式,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部分被派遣到人间的鬼吏姓名和他们的活动范围!” 林弦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那就够了,老范!” “够了……” “你知道那六名鬼吏的身份。” “至于另外六个,能从幽冥拿取“极乐丹”的活人……我也有线索。” 林弦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畸形的少女亡魂!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 “老范,如果,在阴曹地府,能捣毁生产“极乐丹”的工厂,我在人间,再灭杀了这六名,主要负责售卖和散播极乐丹的鬼差。” “掐断他们把极乐丹,输送到人间的通道……” “极乐丹,是否在人间的流行,就能遭到遏制!” 范书哲,略微沉吟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如果阴阳两界同时行动。” “的确有机会遏制极乐丹在人间继续流行……但是这可能吗?“ “要捣毁那些极乐丹工厂,可不容易。” “那些工厂周围,都有那群老辫子鬼的手下鬼兵镇守……” “除非咱们在阴曹地府,有军队!” 而就在这时。 范书哲,看见,林弦掏出了自己的鬼手机。 “你干嘛?”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还能干嘛?” “摇人啊!” “看不出来吗?” “军队……咱真的有。” “阴曹地府,现在遍地星星之火。那都是我们的同志!” “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罗酆山下红旗乱!!!” 第191章 这是阴阳两界,最一流的军队和战士 范书哲,被林弦说的一愣一愣的。 他看见林弦提着自己的鬼手机,先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林弦压低了声音,他的声音太过微弱,让范书哲,根本听不清林弦说了什么! 挂断这通电话后。 林弦看着范书哲,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甚至抬起手,掐了掐范书哲脸蛋上的肥肉。 “老范,行!” “你没说谎,我和张云匪对过口供了,你俩都算诚实!” 范书哲长舒一口气,他还要说些什么。 可林弦举着自己的鬼手机。 已经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拨话的方式,是视频连线!!! 林弦的手机屏幕,先是出现一个头像——头像显示为一个铁锤子! 随后,手机屏幕的画面跳转。 跳出来的画面……竟赫然是一片战场。 战场上的天是阴晦的,看不见太阳。 大地,都是灰色的砂石,看不见半点绿植。 范书哲很快就认出。 这战争的发生地点,是在幽冥,是阴曹地府。 画面里,一座雄伟的都城,坐落在交战地的后方…… 这赫然是一场,围绕城池争夺的攻防战! 手机屏幕的画面里显示的交战双方…… 守城的一方是披着铠甲的士卒——这群士卒,身披古制的铠甲,手里配备这精良的兵器,他们的手里,大多端着长管步枪,腰间挂着火铳,背后还背着朴刀……这群士卒的背后,大多留着一条长辫子——头盔下的脸,狰狞恐怖,是一张张眼瞳位置冒着赤红鬼火的骷髅…… 这群披着铠甲的士卒,虽然看起来乱糟糟的。但每一个都战力惊人! 范书哲一眼就认出。 这群身披重铠的辫子兵…… 和他当时在阴曹地府的生产“极乐丹”的工厂附近,见到的鬼兵一模一样。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肩膀。 他的肩膀处,曾经被辫子鬼兵,用鞭子抽出的伤痕,正在隐隐作痛。 而进攻的一方…… 和那群身披重甲的辫子兵,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进攻都城的部队。 人数众多。 一打眼望去,漫山遍野,竟然都是红旗!!! 红旗招展下。 能听到刺耳的,或者说,凄惨又犀利的冲锋号声。 红色的大旗下。 一个个穿着粗布麻衣,手里就捏着一杆步枪,或者斧子,镰刀的鬼魂们,避开大路,利用山岭,丘陵为接近路,以三十个亡魂,或五十个亡魂,组成一个小团体,像那群身披铠甲的辫子鬼兵部队的纵深,发起冲锋…… 那群扛着红色大旗,身披粗布麻衣的鬼魂们,发起的冲锋画面,远远看去,如同一头头赤红猛虎,纵跃山涧,要把那些鞭子鬼兵的部队,啃咬撕碎……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那群辫子鬼卒,占据上风。 他们身上的铠甲,并非装饰品。 粗布麻衣的亡魂们,手里的老式步枪,根本打不穿他们的铠甲,而辫子鬼卒手里的步枪和鸟铳,却能把那些粗布麻衣的鬼魂们,轻而易举打成筛子。 可当那群粗布麻衣的鬼魂们,冲锋到了那群辫子鬼的面前。 立刻,攻守易型了! 粗布麻衣,扛着红色大旗的鬼魂们。 以三十个或五十个鬼魂为一组单位,十头鬼魂,为更小的单位,开始在鞭子鬼魂的队伍里,纵横穿插…… 火力不如你们,装备不如你们,单兵作战的能力,依然不如你们…… 但我们可以把你们的队列冲散,把你们的分割开来,围而歼之! 我们十个鬼魂,拼你一个,还拼不过你们吗!十个鬼魂拼不过,一百个鬼魂拼你一个行不行啊? 除了漂亮的战术,以及那些粗布麻衣的战士,恐怖的战术执行之外! 更加让人心惊的,是那群粗布麻衣的战士……悍不畏死! 和那群,虽然面目狰狞,但还是珍惜自己鬼魂性命的辫子鬼卒相比。 那群粗布麻衣的鬼魂,根本不怕魂飞魄散! 他们似乎根本不在意未来还能不能投胎转世,也不在在意,魂魄的千疮百孔。 哪怕是已经被打成筛子的鬼魂,面对鞭子鬼卒手里的枪和锋利的朴刀,脸上,仍旧看不到丝毫的惊恐…… 哪怕,子弹就要打碎他们的脑壳。 这群粗布麻衣的鬼魂,也不闪躲;他们反倒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一个个鞭子鬼魂的胳膊,大腿,或者辫子。 而后,这群战士,用他们的牙齿,去啃咬,他们能咬到的,辫子鬼卒身上的任何部位……他们根本就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未来,也根本不想轮回转世,他们的目的,就是剿灭这群辫子鬼卒,如果剿灭不了,那就拼着魄散魂飞,也要和这群辫子鬼卒,同归于尽! 一般来说,正常部队,作战时,遵循的第一要务是——保存自己,歼灭敌人。 而这支粗布麻衣的鬼魂部队,他们作战时,遵循的分明是——完成任务,歼灭敌人…… 至于生死?什么生死?这群战士,生前不怕死,死后不怕魂飞魄散! 那群扛着红色大纛的鬼魂么,这一刻,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冲锋号的号角声,像是在宣判,那些辫子鬼卒的死亡的倒计时的开始!!! 而更让范书哲,汗毛耸立的是,他通过林弦手里的鬼手机。 听到了那一面面红旗下,飘出来的嘶吼声。 “同志们,别怕牺牲,干死他们。” “狗地主,狗官僚,狗封建余孽,就算老子魂飞魄散,你们也休想卷土重来。” “他娘的,我们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才剿灭了地主,推翻了各种压迫者,打跑了在我们祖国,横行霸道几十年,烧杀抢掠的鬼子……这才安生多久啊!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把手,从地府伸向人间了?我们刚知道……你们竟然往人间,出售那劳什子的“极乐丹”!“极乐丹,极乐丹,两腿一蹬,魂魄也玩儿完!”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们也绝不让你们再为非作歹!害我同胞,荼毒我子孙后代!” “娘啊!当年儿子牺牲时说过,娘你在天上看,儿子就是举世无双的真吕布……这么多年过去,娘啊,你应该投胎转世了吧!儿子曾想着,有机会再续一次咱们母子的缘分,这一次,儿子一定好好孝顺你……但现在来看,应该是没这个机会了。儿子要再当一次万夫莫开的真吕布,儿子要为阴曹地府的亿万同胞,开太平!” “同志们,准备好,把敌人全部干掉!!!” “他娘的,一群老古董,披上了铠甲,就以为自己是洋鬼子穿防弹衣,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你们身上的那层皮,防个屁的弹,照样打死你们!” “我们是烈焰,我们是烈焰……我们要把这晦暗的阴曹地府,彻底照亮,彻底点燃……” …… 范书哲,这一刻,被林弦手机里的画面,震撼的无以复加。 林弦举着手机,也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电话,是打给郑春和的。 但是他也没想到。 竟然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绝对是世界上,不,阴阳两界……最一流的军队和战士。” 范书哲也跟着咽了一口唾沫。 “这就是上阴阳两界最一流的军队和战士!” “这就是你说的,属于我们的军队。” 林弦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我们的军队……” “老范!” “这样的军队,你说,有没有能力,捣毁你说的,所谓的,“极乐丹”工厂。” 范书哲点了点头。 “够!!!” “太他妈的够了。” 林弦点了点头。 “那你说,他们,加上我,能不能把人间的“极乐丹”全都禁销掉!“ 范书哲此时却沉默了。 他怯怯的看着林弦,犹豫了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对咱们阴曹地府的军队,绝对有信心……” “至于您,我对您其实也是信任的,但能被那群辫子鬼高官,派遣到人间的鬼吏,没有一个善茬……对您的信心,咱再看看,再看看……”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他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阴曹地府的上空空域。 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在林弦的手机屏幕的画面里。 天上,忽然出现了一团黑云。 黑云中,还夹杂着一团团赤红的烈焰。 当那天上的赤红烈焰,距离近了。 林弦才通过手机屏幕看清。 那哪里是什么赤红烈焰。 那是两翼携带着地狱烈焰的幽冥战斗机!! 战斗机通体漆黑,只有飞机两翼下,挂着几团,骷髅模样的赤红鬼火。 忽然出现的战斗机群,大概有二十余架。 二十余架“鬼战斗机”在出现的瞬间。 就开始像地上,倾泻烈焰!!! 一团接一团的赤红鬼火。 从天空,向着地面砸落。 一团鬼火落在地面上。 轻而易举的就炸出一个大坑。 这一刻,红旗摇曳。 有鬼魂,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同志们!敌人的支援来了,撤,先撤……” “各单位以营连为单位,先撤进罗酆山!” “他娘的,当年就火力不足,现在到了这边,还是火力不足,真窝火啊!” “不怕,同志们不怕,咱就没打过富裕仗!艰难一点也不怕……胜利是我们的!” “分散!撤走……咱们和他们打持久战!” …… 红旗飘摇,开始向着两侧的山野四散…… 而林弦举着的鬼手机里。 画面也不断变化。 先是不断移动的地面,随后是不断靠近的山林,最后是横七扭八的漆黑树杈子…… 当画面定格在漆黑树杈子下面的时候。 一张满是泥泞和伤疤的脸,也出现在了林弦的手机屏幕里。 是郑春和!!! “不好意思哈!小林同志。” “刚刚在打仗,接通了你的电话,但是却没时间回复你。” “咋了?” 林弦看着屏幕对面,郑春和的那张脸。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语凝噎。 “打仗的时候,你也接我的电话啊?” 郑春和在那头嘿嘿一笑。 “顺手的事儿!” “不过让你见笑了,987号鬼城,还没打下来。” “你看见天上飞的鬼飞机了吧!” “他娘的,没想到在阴曹地府,还是要面对火力差距。” “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不是艰难的仗,我们不打!” “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我们作战经验是丰富的……我们能散能聚——兵者,以能聚能散为要!” “我们的部队,聚集起来就是“拳头”,散开来就是水银泻地——任何地形都可以迅速部署、快速机动,不依赖后勤,不需要重装备,我们具有超强的隐蔽能力,虽然我们没有重武器装备,只能算是轻步兵,但随时可以打出大纵深快速穿插的战术!” “大纵深快速穿插的战术,林弦同志你知道吧,哪怕是职业军队里,也只有精锐的装甲部队才能做到这一点!” 郑春和的声音,此时忽然顿了一下。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对不起啊,林弦同志……和战友们待在一起,有些太过振奋了,你找我肯定有事,还是你还是先说吧……” 林弦此时也不再犹豫。 他把范书哲拽到了自己身边。 “这是一位弃暗投明的同志。” “他曾经给那群辫子老鬼,当过走狗!”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知道阴曹地府,研制“极乐丹”的亡魂殿,和生产极乐丹的工厂的具体位置!” “我希望,咱们的部队,能捣毁这些工厂。” “极乐丹不清除干净,咱们就没办法,彻底解放,阴曹地府。” “我的想法是,阴曹的,亡魂殿和极乐丹工厂交给你们。人间,调运贩卖出售极乐丹的鬼吏,交给我……” “咱们双线作战……” 手机那头的郑春和,此时双眼闪烁幽芒。 “双线作战,这可不容易!尤其是你……我知道,你身边有帮手,可帮手就只有一个张云匪,能被那群辫子老鬼,派遣到人间的鬼吏,不可能是善茬。” “你会很危险。” 林弦咧嘴笑了笑。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还能怕危险?” “我现在,仍旧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品德,智慧,都很普通的打工人……但是,有些事,不能置之不理,否则良心不安,深夜难眠……我得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阴曹地府,那些为我扛旗的鬼魂,因为我揭竿而起的鬼魂!!!” 第192章 你是地府偶像,切勿水性杨花;邪教?阴神? 林弦捧着手里的鬼手机,低声喃喃。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深吸一口气。 “明白了……林弦同志!” “人间的敌人,交给你,阴曹的敌人交给我们。” “亡魂殿和极乐丹工厂的具体位置是……” 林弦把电话递到范书哲的面前。 范书哲一愣。 他抬起头,看着林弦的坚定的眼神。 这才诚惶诚恐的把那支鬼手机,接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颤抖的断断续续开口。 把他知道的,关于“亡魂殿”和“极乐丹”生产工厂的全部信息,事无巨细的,全都交代了出去。 接着,他才捧起鬼手机。 表情殷切的看着电话那头的郑春和。 电话那头,在阴曹地府的郑春和,正捧着个小笔记本,把范书哲交代的信息,全都记录下来。 与此同时,郑春和,也抬起头。 “感谢你,同志,还有要补充的吗?同志!” 范书哲激动的摇了摇头。 “没……没有了!” “就是……你们攻打亡魂殿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小心啊!” “那亡魂殿外,都是穷凶极恶的鬼卒,比你们今天见到的还要凶狠。” 郑春和也咧嘴笑了笑。 “放心吧,我们会注意安全的。你们在人间也多加小心,那帮“老辫子”的“手”比我们想的都长!” 范书哲,点了点头。 随后把手里的鬼手机,小心翼翼的交还给林弦。 林弦看着郑春和。 “注意安全!” 郑春和微微颔首。 “放心,我这头残魂,无论如何,也要看到……阴曹地府,遍布红旗,幽冥之地,被解放的那一天!” 郑春和的声音,再次一顿。 “对了……我妹妹……白乔楠……” “你替我照顾好她。” “尽量别让她卷到“极乐丹”的事情里来。” “还有……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干柴烈火,你们俩的进展……别太慢,但也别太快。” 林弦的表情一僵。 他连忙摆手。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 郑春和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还有!不要水性杨花,三心二意。” “老话说的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林弦同志,我很欣赏你!真的……” “所以,希望你注意自己的个人私生活,不要让我失望。” “你知道的,阴曹地府,很多亡魂,尤其是很多少年亡魂,视你为偶像。” “希望你能严格要求自身,给他们做一个好榜样。” 林弦的脸彻底僵住了。 本来想说出口的话,这一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 让林弦,更加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医院急诊的大门前……林弦,隐约看见了一辆红色的马自达轿车。 一个熟悉的倩影。 越过急诊室的大门,出现在了林弦的眼前。 这个倩影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影机的大汉。 林弦的面色彻底变了。 他长大了嘴…… “啊……不是,你……怎么来这儿啦?” 出现在林弦面前的倩影。 穿着浅色修身牛仔,上半身穿着黑色吊带,一头秀发随意的披散着,额头还挂着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额头上。 额头下的张脸,虽然只画了淡妆,但她的五官,实在精致,整个人看上去,跟画报似的。 突然跑到医院的人…… 正是“怦然心动”的恋综女嘉宾之一——陶星璨! 陶星璨,此刻眨巴着她的那双好看的杏眼。 “来找你啊!” “你手里举着个火柴盒干什么?” 林弦回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火柴盒——其实是鬼手机——鬼手机的屏幕上,郑春和的脸上,阴云密布! 林弦立刻把火柴盒收起——把鬼手机关上。 “这是我最新发现的时尚单品!” “镜面——火柴盒!” “不是……你来接我干什么?” 陶星璨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咬着下嘴唇,随后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开口。 “两件事。” “一件事……是我三伯去世了。” “他的遗体,现在在京城。” “我想把他的遗体,送到你们殡仪馆,你来帮他殓容。” “我认识的入殓师,只有你一个。” “其他的入殓师,我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的手艺。” “把我三伯交给你,我放心。” 林弦此时长舒一口气。 “这样啊!” “行,你到时候,把三伯的遗体,送到我们殡仪馆,之后在勾选,需要殓容服务的时候,加个备注,点名要我就行了。” “还有第二件事吗?” 陶星璨眨巴了两下眼睛。 “第二件事……” “我想你了!” “我很想你……” “这段时间,我反思了一下!” “为什么你和白乔楠的感情推进,比和我要快的多。” “明明心动小屋里,第一个约你出去吃饭的是我。” “我思考过了。” “是因为,我还不够主动。” “我这次开车过来,路上有很多的红绿灯……在那些红绿灯前,等待的时候,我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台词——“缘分,还有时机,不是自动找上门的偶然,是带着恳切的盼望做出的无数选择。创造的奇迹般的瞬间,毫不迟疑的放弃和当机立断弄出了时机。搞怪的不是红绿灯,不是时机,而是我数不清的犹豫。”” “我不想和你错过!” 林弦眼角抽搐。 他张大了嘴。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林弦此前二十多年的生命力。 从未有过女孩子,对他这样。 他从小孤僻。 长大之后,虽然长相上有几分姿色,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穷逼。 哪有女生,会喜欢他呢。 结果他也没想到。 自己上个恋综,拿的还是万人嫌剧本。 竟然,似乎,真的有漂亮妹妹看上自己了! 林弦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我要是说,我现在一心投入革命事业,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你信吗?” 陶星璨此刻咬着嘴唇,她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是因为谁?” “因为白乔楠吗?” “可是现在,恋综的录制还在继续,在你俩确定,牵手之前,我都不会放弃。” “我不想再因为犹豫错过——就像戏词里说的——被布袋罗汉嗤笑我,光阴过。” 林弦挠了挠头,一时之间,更加不知所措。 他想起郑春和,刚刚那阴恻恻的脸,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要不,咱们还是聊一下,你三伯,是怎么死的吧!我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他今年多大,是生病还是意外事故去世的,或者,是最好的寿终正寝。” 陶星璨深吸一口气。 她压下眼中的失落。 “是因为“药丸”!” 林弦皱了皱眉。 “药丸?啥药丸?生病了,吃错了药?” 陶星璨抬起眼皮,神色不免有些悲凉。 “那药丸……最近很流行,叫极乐丹!” “他一次性吞吃了大量极乐丹……大家都说他是乐极而死,癫狂而死的。” “但我知道,他不是。” “他死前遭受了极其可怕的痛苦……他是邪教信徒,在家中供奉阴神!” 林弦眼神闪烁。 “什么阴神?” 陶星璨深吸一口气…… “好像是什么,阴司的鬼吏……我老家……大家都信那个!还曾经给这个阴司鬼吏,准备过祭品……活祭……我怀疑,我三伯,就是从这位邪神手里,拿到了大量的极乐丹!” 第193章 配阴婚?应去泉台振臂呼,旌旗十万斩阎罗! 陶星璨此时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在林弦的耳边说的这些。 陶星璨口中,喷吐出的灼热气息,就吐在林弦的耳朵上。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他一是震惊,陶星璨刚刚说的话,透露出来的消息。 二是意外,陶星璨和自己贴的,竟然这么近。 两个人这一刻,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如果从陶星璨身后的那位摄影大哥的视角看去。 就像是陶星璨,此时在自己的耳边低语什么,倾诉衷肠。 林弦本能的就想要后退几步。 那摄像头,拍摄的画面。 可不止人间的观众能看到。 阴曹地府的鬼魂们,也能看到……最重要的是。 郑春和能看到。 郑春和刚刚提醒(警告)过自己,不要“水性杨花”! 结果,自己现在就和陶星璨,耳鬓厮磨…… 这让郑春和怎么想? 还有白乔楠要是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可就在林弦脚步往后退的时候。 陶星璨的手,抓住了林弦的手腕。 林弦看见,陶星璨盯着自己,她的睁着那双大眼睛,眼眶却红红的。 神色近乎哀求。 林弦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不再后退。 而陶星璨低哑的声音,也幽幽传来。 “关于我家的事情,不想被公之于众。” “而且,像什么“邪教”,“阴神”之类的事情,从我口中传出去,旁人一定会认为我是故意传播封建迷信思想……我以“灵异民俗”类主播的身份,参加这个恋综,本就饱受诟病……在你住进“怦然心动”小屋之前。” “我其实才是所有嘉宾里,被骂的最狠的那一个。” “我的家庭情况很复杂。” “我的老家,在鲁东和江南交接地带的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村子的名字,叫“玄藏村”!” “村子从清朝开始,就信奉祭拜阴神。” “村子里有一位“大巫祝”,专门负责和那位阴神勾通。” “那位阴神,我们称之为……“魂尊”!也称其为,“下方真皇洞神藏魂天尊”,或者藏魂菩萨!” “每年七月十五,也就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村子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向阴神祭祀。” “每次的祭品,都由村里的“大巫祝”选定,而几乎每三年,那位所谓的“阴神”都会要求村子,向他献祭一位少女,做他的……鬼新娘。”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他扭头,死死盯着陶星璨。 但他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头,不敢大声言语。 “活祭?鬼新娘?” “多少年了,现在还有?” 陶星璨咧嘴笑了笑,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这习俗,据说,已经有两百多年了。” “建国之前,听说是每年,都要献祭一位鬼新娘,村里要是没有适龄的女子,就去外村绑来。” “村里的老人说,破四旧的时候,村子安生了些时日,大巫祝,也躲了起来,但没过多久,大巫祝,就带着村子里,信仰阴神的村民,卷土重来!活祭依旧。” “千禧年以后,村子里,不肯信奉魂尊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和村里,以巫祝为首的信奉“魂尊”的村民的矛盾,也逐渐不可调和,所以他们纷纷搬离了村子。” “而我家在村子里,我父亲,是坚定的,“魂尊”拥护者,他坚信,信仰“魂尊”的人,都会得到“魂尊”赐福,他的梦想,是成为下一任,村里的“巫祝”!” “而我妈妈,并不信这些……她对村里的信奉“魂尊”的那些人,嗤之以鼻。多次提出搬离村庄,但我父亲却不肯。” “直到我六岁那年……村里,上一任,已经八十岁的老巫祝,那天深夜,忽然来到了我家,他指着我的鼻子,说,魂尊已经选好了下一次要献祭的新娘子,就是我……等我十六岁,就要把我“嫁”给魂尊。” “我父亲当时看着我,那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陶星璨的身体,此时不自觉的发抖。 “那眼神里,写满了兴奋和骄傲……好像把自己的闺女,献祭给“阴神”对他来说,是无比骄傲的事情。” “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后,她自然不同意,她和爸爸大吵了一架,两人之间甚至动了刀子,妈妈一气之下报了警!” “在警察进村调解的那几天,我妈妈趁机带我从村子里逃了出去。” “妈妈的学历并不高,但所幸,她的厨艺不错,为了养活我,她租了个小摊,开始每天早上,摆摊卖早点,我则坐在小摊旁边,写作业!” “当然她也不是只卖早点,而是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炸鸡柳,烤鱿鱼,煎豆腐……她的手艺真的很好,不论卖什么,我家的小摊,都比旁人家的多……当然我俩偶尔也会为了躲避城管在街上飞奔。” “村里的人,也找过我们几次,想把我抓回去,妈妈就拿着个菜刀,护在我前面……村子里的人再来找,我们就搬家,换城市……” “我们俩,相依为命,一路逃跑,抵达的京城。” “在我们母女,相依逃亡的那些年,一些也是从村子里搬离出来的亲戚,也给了我们娘俩不少帮助,我三伯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当年,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毅然决然的从村里搬了出去,我和妈妈,能搬来京城,他帮了不少忙。” 陶星璨的声音,此时忽然变得有些悲凉。 “我和妈妈,逃亡的这些年。”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童年的噩梦,那个可怕的村子。” “可自从我十六岁之后,我几乎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我被绑回了村子,村里的人,给我穿上了一件用纸做的红嫁衣,他们把我绑在祭坛上,祭坛的周围挂着红灯笼,那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也是一场阴婚!” “每次从梦中醒来,我都一身冷汗……自从那个梦出现之后,我知道,我六岁那年,那名“巫祝”说的话,是对我的诅咒……我从未成功逃跑。哪怕我已经离开那个夜晚很多年。” “妈妈知道了我“做梦”的事,原本从不相信牛鬼蛇神的她,忽然变了性子,开始四处拜佛……所有的寺庙也好,道观也好,她都诚心跪拜,只为了帮我求个平安。” “我考大学,报专业的时候,为了破解自己身上的诅咒,也特意选了“民俗专业”!甚至兼职,做了“民俗灵异”类型的主播。” “可是……可是……” 陶星璨忽然落下泪来。 “可是没有用,你知道吗?” “没有用。” “从我大二那年开始。” “我开始能看见鬼影了……” “就是鬼的影子……我开始,心慌,失眠……几乎每晚都会梦到自己被一群大汉,村民,绑着,去和一个阴森森的人偶,配阴婚。” “我精神越来越不好,只能休学……” “妈妈知道这件事后……决定回“玄藏村”!她这个女人,本来生的瘦小,白净……可为了她的闺女,她随时随地,都能变成厉害的“泼妇”……这是她自己说的。” “她在回“玄藏村”前,把我托付给我三伯,希望三伯能够照顾我……可她却唯独忘了,在回“玄藏村”前,和我告别!” “为什么不和我告别,哪怕和我说一声呢!我一定不让她走,一定不让她回去。” 陶星璨捂着脸,开始呜咽了。 林弦则不自觉的把拳头攥紧。 “阿姨没有回来?” 陶星璨摇了摇头。 “失联了。” “我报了警!” “也大着胆子,带着警察,回过“玄藏村”!” “但什么都没找到,村里的人,统一了口径,说没见过妈妈。” “至于我父亲,在三年前,就死了……村民们,都纷纷指责我,是个不孝的闺女,父亲去世了都不知道,他们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孤苦伶仃,眼睛都比不上。” “可我不在意这些……” “我只在意妈妈。” “可我再也没能见过她。” “我之所以上这个综艺,也是为了,让她能看见我。” “我没想和哪个男嘉宾,谈恋爱的……” “直到遇到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 “我在你身边,待着,我之前的心慌,烦闷,就都消失了,就连之前总是在我眼前,晃悠的鬼影子,也没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或者爱情。” “但我知道,这么多年,只有你能让我心安。” “我想要一直待在你身边……” 陶星璨一只手抓着林弦的胳膊。 而她的身体,却慢慢下坠。 最后无力的蹲在了地上。 哭得梨花带雨。 林弦一时之间,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负责跟拍陶星璨的那位跟拍摄像大哥,更是从摄像机后面,探出头来。 瞪着林弦。 用口型比划着。 “安慰一下啊!” “快点安慰一下啊!” “让这样的姑娘,哭成这个样子,你忍心吗?” …… 林弦张了张嘴。 但他并没有安慰蹲在地上,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陶星璨。 而是扭头望着身边。 刚刚叛变到他们这边的新同志,鬼魂,范书哲。 ““玄藏村”……“魂尊”是个什么东西?你听说过吗?” 范书哲挠了挠头。 “隐隐约约,听说过一点儿……” “没猜错的话,这位所谓的“魂尊”应该是……阴曹地府,六品鬼吏,曹玄……” “他也是,我刚刚提过的,负责督办,“极乐丹”在人间畅销流通的六位鬼差之一。” “他是那帮辫子老鬼手下的,最着名的走狗之一,好色……非常好色,尤爱美人,他的宅邸里,据说有佳丽三千——容貌卓越的女鬼三千!” 林弦瞪大了双眼。 他的眼神凶戾,像是要杀人。 “邪教又是怎么回事?” 范书哲,缩了缩脑袋。 “阴曹地府,有些鬼官,在人间曾经留下过一些传说。” “这传说,流传的广了,信的人多了,这鬼官,自然也就有了信徒。” “有些鬼官,会以“托梦”或者“冥府通阳”的手段,和这些信徒,取得联系,让他们建立“邪教”,这些“邪教”负责举办各种“淫祀”给鬼官上供……” 林弦气极反笑,他摇了摇头。 “这玩意,在阴司律法里,是明令禁止的啊。” 范书哲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而林弦则低下头,看着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陶星璨。 “你信我吗?” 陶星璨没有抬头! 只是手掌,依旧死死的抓着林弦的胳膊。 “我三伯去世了。” “他原本是我知道的,最厌恶村子里,那些封建淫祀的,我的亲人。” “可我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成为魂尊的信徒。” “我很害怕。” “我害怕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所以我是信任你的吧。” “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林弦此时终于抬起手,拍了拍陶星璨的脑袋。 “行!” “你信我,那就够了。” 随后林弦抬起头。 “郑春和之前交代的事情,本来还想等一等的,但现在想来,等个屁!” “摄影机,既然就在面前,那不如就在今晚!” 林弦盯着负责跟拍陶星璨的那位摄影大哥扛着的摄影机的摄像头。 把头一歪。 身体站定。 他的魂魄,在这时离体。 林弦出窍的魂魄,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躯壳,让他不至于倒下。 另一只手,冲着摄像头,直接比了一个中指。 “大清朝,那些,到现在,还留着辫子的老登们,还有那群老登的走狗们。” “我草你们血妈!!!” “阴曹地府的诸位同胞啊!” “这群狗东西,做的肮脏龌龊事,从“勾结鬼子”到“极乐丹”再到“人间的邪教”,你们都听说了吧!” “再置之不理!” “最后受苦受难的,是人间地府,两界的苍生!” “我曾表态,代表我个人,和他们划清界限,绝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但现在,我诚恳希望……阴曹的各位同胞,有一个算一个,有良知的,看不下去的,都他娘的,站起来,反抗……大清已经亡了,我们不是这群狗官的奴才!” 林弦的魂魄又深吸一口气。 随后他的魂魄,忽然慷慨激昂的大声高喊。 “一孤魂,坐急诊,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 “多年前,那鞑虏,侵入九州;鞑虏恶,杀戮我,四十星霜。” “想当年,这帮狗,丧尽天良;逼得那,百姓们,家破人亡!” “或悬梁,或投井,填街塞巷;妇女们,被掳去,拆散鸳鸯。” “那丁壮,编旗下,充当苦役;任世世,不自由,赛过牛羊。” “那田地,被圈出,贵族享受;那房屋,入了官,变做私庄。” “看起来,留得命,有何好处;倒不如,做鬼雄,为国之光。” “这些事,虽过了,难以深讲;恐将来,那惨酷.百倍萧凉。” “怎奈人,把生死,仍看不透;说到死,就便要,魂魄失丧。” “任同胞,都杀尽,只图独免;那晓得,这一死,终不能攘。” …… “这血仇,至今日,仍不敢忘?清余孽,还以为,大清未亡。” “把贼手,伸入到,人间苍茫;视活人,为猪狗,吞吃抹净!” “再无视,只怕这,阳间……也要凄凉……” “左一思,右一想,甚是荒唐;凭什么,阴地府,还不解放?” “我同胞,应该要,同心死义;我同胞,应该要,天道纲常!” “只要我,众同胞,认请同道;只要我,众同胞,发现天良。只要我,众同胞,不帮别个;只要我,众同胞,不杀同乡。” “那怕他,枪如林,炮如雨下;那怕他,将又广,兵又精强。那怕他,专制政,层层束缚;那怕他,天罗网,处处高张。” “我亡魂,百敌一,都还有剩;凭什么,被欺压,尊严失丧?” “诸位地府同胞,赤红的火焰,已经在罗酆山,熊熊燃起,我们的先烈,在阴曹地府,创建了“平等区”,他们已经开始尝试解放阴曹,创建一个新地府,一个属于我们的,属于广大鬼魂的,新地府!同胞们,切勿再坐以待毙——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推翻他们,推翻他们!” “魂飞魄散又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应去泉台振臂呼,旌旗十万斩阎罗。” 第194章 放弃幻想,武装夺取鬼城控制权 林弦的魂魄,此刻嘶声大喊。 急诊室内,这一刻,都刮起阵阵阴风。 急诊室的灯光,被林弦的魂魄,身上散出的阴气影响,灯光都开始忽明忽暗。 林弦则面目狰狞。 他的撕裂的声音,这一刻,穿过摄影机,通过阴曹地府,为了接收人间的信号,专门竖立的“天阴线”,这一刻,传遍阴曹。 野鬼村,野鬼城,甚至编号为两位数的鬼都城…… 都有数不尽的鬼魂,手里捧着个会发光的小板子,听到了林弦的呼喊声。 那呼喊,情真意切,声音凄厉。 让阴曹地府的众多鬼魂,听得心中发酸,却又热血滚烫。 4824号野鬼村。 张子耀和王娇彤,还有一群披着破旧棉袄的鬼工人,都凑在一起——在村头的天阴线下——4824号野鬼村,信号最好的地方,死死盯着张子耀手里捧着的鬼手机。 鬼魂数量太多了。 他们几乎叠靠在一起。 可哪怕如此,他们依然难以都看见,张子耀手里捧着的鬼手机的图影! 但是每一个鬼魂,都听到了林弦的呼喊声。 村子里的亡魂们,这一刻,出奇的一致的保持沉默。 谁都没有吱声。 但每一个鬼魂的眼瞳里,似乎都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包括张子耀和王娇彤。 而就在这时。 原本负责捧着“鬼手机”的张子耀,忽然把手里的“鬼手机”交到“王娇彤”的手里。 随后他站起身,拔腿就跑。 王娇彤一愣。 她捧着鬼手机,着急的呼喊。 “张子耀,你要去干什么!” 已经跑出去很远的张子耀,大声回应。 “找那帮穿军装,背枪的鬼魂。” “他们就在村东头。” “之前已经确认过了,他们不是奸细,是郑春和爷爷的同志。他们特意过来保护我们。” “但我不想一直被他们保护,我要让他们带我去参军。” “一直躲在4824野鬼村有什么用?等着被解救吗?” “林弦哥哥说了,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能拯救我们自己的,只有我们自己,我可不想我奶奶,有一天下来的时候,被那些该死的鬼官欺负,只能过苦日子。” “我要我的奶奶,过好日子!” “我不是孩子了。” “而且在阴曹地府,是不分成人孩子的,好日子是等不来的,得自己去奋斗,去争取,去斗争。” 王娇彤张了张嘴,她还没来得及回话。 她的身后。 鬼影攒动。 那些鬼工人们,这一刻竟然都动了。 “妈蛋,那小子说得对啊!” “老李已经走了,老张也要动身了,咱们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啊!干他娘的。” “当年在工厂里,什么苦没吃过,还会害怕打仗吗?” “我们炼钢厂,可没有怂货!” “我们钢缆厂也没有!” …… 王娇彤看着身边攒动往前的鬼影,她捧着鬼手机,一跺脚。 “带……带我一个,我也可以……我不想再当被欺负,一句话都不敢吭的小丫头了,我也想当一名战士!” …… 而与此同时。 269号鬼城。 此刻,城内,阴云密布。 鬼城内,阴兵过境!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阴兵,正在搜索城内的每一处街巷。 “该死的。那帮反贼都跑哪里去了?” “抓住那个曹老鬼,他是鬼吏,林弦的忠实拥趸,就是他,把咱们鬼城,搅得天翻地覆,引发了好几场暴动。” “这帮鬼魂,是不是疯了,他们都在造反,还要造阴曹地府的反……他娘的,这么多年了,这应该是阴曹地府,声势最宏大的一次造反吧!全民起义……” …… 而就在地上的官兵,火急火燎的追寻曹老鬼的踪迹的时候。 269号鬼城的地下。 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地下城,看样子,曾经是一座角斗场。 角斗场的大门已经被封闭了! 而角斗场里,鬼影攒动。 看台上,密密麻麻都是鬼魂。 各种各样的鬼魂都有。 有的鬼魂,粗布麻衣,有的鬼魂,则锦衣玉服。 但他们此时,黑洞洞的眼眶里,都有鬼火跳动,鬼火炽热,他们望着角斗场内,最中心的那个老者。 那个老者扛着一面大旗,大旗上刺着林弦两个大字。 老者的另一只手,则是一个硕大的鬼手机。 鬼手机的话筒,播放着,林弦刚刚在人间,那慷慨激昂的发言。 那老鬼,正是林弦的忠实拥趸——曹老鬼。 曹老鬼挥舞起手里的大旗。 高声嘶喊。 “诸位,林大人的话,都听到了。” “我们必须反抗。” “能改变我们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己……”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今晚,武装夺取269号鬼城的控制权。” …… 与此同时。 罗酆山,西南部。 密林里。 郑春和和他的战友也盯着郑春和手里的鬼手机。 郑春和旁边,一个年轻的战士鬼魂,赞叹的开口。 “老郑!” “林弦同志的口才可以啊,说的我哦都热血沸腾的!” “这下一来,加入咱们的同志,估计又要多许多了。” 郑春和点了点头。 “他无论是思想觉悟,和口才,都比之前有进步!” “但是生活作风方面,还有很大问题,不够检点,还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同志!” 旁边那名模样年轻的战士一愣。 但郑春和则半低着头。低声喃喃。 “但话说回来,这段发言说的真好——我们的火,迟早把阴曹地府,都点燃!” 第195章 鬼村包围鬼城,武装夺取阴曹! 在阴曹地府风云涌动的时候。 林弦的魂魄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肉身。 他低下头,看着依旧蹲在地上,呜咽的陶星璨,吐出一口浊气。 “哭够了,就站起来吧!” “地上凉。” “有阴气!” “阴气入侵了体内,对身体不好。” “别到时候,你妈妈还没找回来,你英年早逝,先噶了!” “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才是真的让人伤悲。” 原本蹲在地上的陶星璨,直接一愣。 她抬起头。 眨巴了两下眼角。 倒是真的止住了啼哭。 但陶星璨身后,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大哥,嫌弃的转过头。 他实在没想到。 林弦憋了这么久。 竟然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这是安慰女孩子的态度吗? 这他娘的是多好的和女生拉近距离的机会啊。 就算是拴一条狗,在陶星璨身边。 估计表现的都要比林弦好。 “怦然心动”的直播间,此时也是骂声一片。 “这王八蛋,要是不会安慰女生,那让我来!陶陶都哭成那样了,说几句好听的话很难吗?鼻子下的那张嘴,不是只能用来吃饭的。” “可我觉得他表现的还行诶……我是“升旗夫妇”的cp粉,“升旗夫妇”请牢牢锁死!” “陶陶,放手吧,你俩不合适,好的在后头呢!你的好日子,也在后头呢。” “天杀的,是我眼神儿不好吗?我真的不理解,这个该死的入殓师,到底有什么魅力,谁知道,陶陶刚刚到底跟他倾诉了些什么?” “鬼知道,陶陶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这狗男人,表现成这样,我一点也不意外,他就是个没道德,没情商,还尖酸刻薄的万人嫌,下三滥。” “诶?今天的直播间,骂成这样,怎么那帮绿色的弹幕还没出现呢?” 【(绿色)他娘的,今天没空为林弦大人反黑了!让你们这群小黑子,先跳一阵儿!】 “今天那绿色的阴间弹幕真的少了……咋回事,节目组终于肯花心思,优化他们的直播间啦?” 【(绿色)优化个毛线啊!我们都在搞事业!还有,对于林弦来说,男欢女爱算什么?人世间的痴男怨女多了去了——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而林弦肩上担的……可是苍生啊!】 “苍生?苍生你个溜溜球啊!别说了,求求了……你们越来越癫了!一群人工智障。” 【(绿色)你才智障,你全家都智障。】 …… 而就在直播间的谩骂越来越激烈的时候。 京城二院的急诊室! 一只粗糙的大手,忽然搭在了林弦的身后。 林弦猛地回头。 忽然看见,李虎正一脸疲惫,满脸血丝的站在自己身后! “手术做完了?” “汪清……你学姐,怎么样?” 李虎拍了拍自己的脸! “做完了……” “命保下来了。” “但还在昏迷状态,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太羸弱了,不能说完全脱离了危险,目前,她还需要住院观察。” 随后,李虎扭头看了一眼陶星璨,又看了一眼林弦。 “你俩……在约会?” “这次的约会地点,选择的是急诊室?” “不愧是你俩,约会的地点,选择的都很独特。” “不是殡仪馆,就是急诊室。” 接着李虎又抬手,和陶星璨身后,扛着摄影机的那位摄影师打了个招呼。 那位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也对李虎点头示意。 李虎没再说什么。 只是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你既然回了京城,恋综也会继续录制。按照正常的安排,我是你的专属跟拍摄像。” “但我跟导演组请假了。” “要休息两天。” “导演组会给你安排新的摄像……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但这两天,我想要多来看看学姐。” “我要回家一趟,就不陪你们了。” 随后李虎又低头看着陶星璨。他看着陶星璨泛红的眼眶。 “怎么哭成这样?” “你不会跟林弦这混小子表白了吧?” “现在的姑娘,真勇敢,至少比我当年勇敢。” “勇敢一点儿挺好的!” “勇敢,总好过错过。” 李虎感慨的叹息一声。 随后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便向急诊室外走去。 不知为何。 林弦看着李虎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的身上,透出一股,物是人非的沧桑。 而李虎刚出急诊的大门。 一个披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颧骨突出的干瘦医生。 也忽然出现在林弦的身后。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他们是记者?” 林弦转过头,看见宁愿,正一脸疲惫的,有些佝偻的站着! “手术做完了?” “那个丫头,救回来了?”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望向那癫狂的畸形的亡魂。 那亡魂,在急救室内,横冲直闯的跑来跑去,根本没有想要回到自己躯壳的意思。 宁愿这时也摇了摇脑袋。 “生命体征稳住了。” “但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可能几天之后,就要宣告脑死亡。” “吞吃了“极乐丹”后,被送来的病患很多都这样。” “我来找你是问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我一会儿可能又要忙。” 林弦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矮胖亡魂,范书哲。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张云匪拖拽着,瘦高的亡魂,谢长运,也回到了急诊。 林弦犹豫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 “如果还有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宁愿拍了拍自己的头。 随后从自己的白大褂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弦。 “名片上有我的电话。” “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还有……” “如果对极乐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也请告诉我。” “这对我很重要……” 林弦微微皱眉。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得好!尤其是……关于邪祟……” “就算知道了真相,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宁愿沉思了片刻…… “改变不了,我也想知道原因。” “我当医生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把病人从死神那里,抢回来……我曾经把好几个,告病危好几次的病人,都给抢回来了。那是我这辈子,截止到目前,最骄傲的事情……我觉得我是从阎王爷手里,把他们抢回来的……” “可那些因为极乐丹,而内脏衰竭的病患,我却连如何下手,如何挽救他们的性命我都不知道,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而是死在我手里,我竭尽全力的救助他们,却一个都没救回来。哪怕到了现在,他们的病理,我依然没有搞清楚。” “我自责,我懊悔,我记得他们死亡时,悲惨痛苦的脸……那所谓的极乐丹,带给他们的绝不是快乐……至少在死亡前,那极乐丹,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悲伤!” “这种无力感,心堵着,无法敞快呼吸的窒息感……在我已经熟悉自己的工作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这是我作为医生以来,最挫败的一段时间。” “其他的职业,感觉到挫败,可能只是业绩上的失格,但我们的挫败后面,是没能拯救回来的一条条性命!” 宁愿此时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我的带教医师,就说我是一根筋,我曾经给一个病人——或者说尸体,按了四小时的心肺复苏,别的医生都放弃了,最后一小时有四十多分钟是我按的,总觉得才三十几岁的人就这样走了可惜。后来是带教医生,强令我下来,摸一下尸体,冷冷的,硬硬的,原来那几个小时都是无用功,那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真难受啊。半夜三点多回的宿舍,直接蒙头就睡,心肺复苏太累了。” “那是我第一个没救回来的病人。” “那个病人,叫苏畅,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他了,但这些天,我总能想起他,想起那些我没能救回来的病患……” “我需要一个真相,需要知道关于极乐丹的更多信息,这样的话,再面对被极乐丹荼毒的病患,我……我们,或许就不至于束手无策,焦头烂额,面对一群明明还活着的病人,却只能等待着他们死亡。” 林弦盯着宁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 “有信息我会通知你。” 一旁的范书哲,此刻贴近林弦。 “啊?真告诉他?对他没有好处的,阳间人,还是少接触的阴间事为好。” “而且,这位宁医生,如此在意极乐丹,今天又和您有所接触,阴司的那帮辫子鬼,怕是不会放过他…… 林弦瞪了范书哲一眼,压低了声音。 “废话,这些事,我不想不到?” “我今天,已经算是正式和那群辫子老登决裂了,我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仅这位宁医生会有危险!” “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恋综上的男女嘉宾,都会有危险。” 范书哲,惊恐的望着林弦。 “对,对,对,他们做得出这种事儿来!” “他们的手段,都脏的吓人,地狱里的恶鬼都不一定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们做得出来。” “您可怎么办啊?” 林弦叹了一口气。 “硬办!” 林弦一边说着。 一边掏出火柴盒,轻轻摩挲了几下。 那枚火柴盒,就是他的鬼手机。 鬼手机的屏幕亮着。 上面是一个对话框。 是林弦和曹老鬼的聊天对话框。 他给曹老鬼发送的最新消息是五个小时前……那时的林弦还和李虎,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曹老鬼,你之前跟我汇报,你丫在阴曹地府,用我的名义,已经拉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里面甚至有鬼差加入……好,很好……” “现在,需要你手下的这些人的时候,到了!给我几个会打架的,能来人间的好手……当保镖!” 而曹老鬼,这一次,竟然出奇的没有立刻答复。 他的头像,目前也是黑底红字的八个大字……正在造反,无事勿扰。 可就在林弦,摩挲鬼手机的时候。 曹老鬼,终于正式回复了消息。 “大人,我目前,正在带领同志们,武装夺取,269号鬼城的控制权!这里将成为,以您的思想为主要指导和宗旨的“平等区”,我到时候把您的照片,挂在城头!” “还有啊,林大人,我们的队伍,目前已经扩展到了鬼魂六千头——这些鬼魂,大多都来自各地的野鬼村,是您的忠实粉丝,受您的影响,参军起义……六千头鬼魂……目前被我分成了四个团!正在全力进攻269号鬼城!!” “至于您要的保镖,我们的队伍里,能够自由穿梭阴阳,有鬼差官职在身的同志,共三十六名!您需要的话,等成功夺取269号鬼城,我把他们全都调去人间。” “除此之外,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等我们成功夺取,269号鬼城的控制权后,我估算了一下,如果269号鬼城,驻守的鬼官,以及他下辖的那些鬼差愿意投降,再加上,和我秘密联系,想要加入我们队伍的鬼差同志……把这些都算上,我能调遣的鬼差,将扩展到六十四名!” “罗酆山那边的同志们,还把可以让普通亡魂修炼,增劲亡魂,魂魄修为的方法无偿分享给了我们——他们说了想要推翻阴曹地府,那就必须努力消除普通亡魂和鬼吏之间的差距。” “否则,解放阴曹地府,只是空谈。” “只有让阴曹地府的所有亡魂,个个都如鬼吏,才能有机会推翻阴曹地府的旧制度,” “鬼差大人,您在人间,就大胆的往前走吧,阴曹地府,您交给我,我给您带队伍,我替您养兵马……等您有一天,下来了,您一呼百应,咱们夺取天下!” “您别看我曹老鬼是个粗人,但我其实特别拎得清!” “包括您今天,刚刚那慷慨激昂的发言,我也听进去了。” “我们的发展策略,主求一个稳扎稳打,作战方针,就一句话——鬼村包围鬼城,武装夺取阴曹!!!“ 林弦看着鬼手机上曹老鬼发来的消息。眼角抽了抽。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曹老鬼,在造反创业一事上,竟然这么有天赋。 他简直天生就是搞革命的料…… 林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有一天,忽然翻身变成将军了,手里竟然能有四个团的兵马…… 范书哲,看着林弦诡异的表情,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而就在这时,宁愿,看林弦好一阵儿没有说话,则微微躬身。 “极乐丹的事,就拜托你啦……” 林弦此时注意力,也从鬼手机的屏幕上,收了回来,他摆了摆手,刚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急诊的大门,又开了。 有新的病患,躺在担架车上,被推了进来! 宁愿抬头,直接一路小跑,冲向担架车的方向。 林弦在后面,幽幽的一叹。 这是一个好医生。 汪清也是一个好记者…… 这样的好医生和好记者,都应该寿终正寝,长命百岁。 而就在林弦望着宁愿的背影,感慨的时候。 一只白嫩的小手。 拉了拉林弦的衣袖。 林弦抬起头,看见陶星璨,依旧怯怯的看着自己。 “刚接到殡仪馆发来的短信,问我需不需要殓容。殓容后,进行简单的葬礼,他就要被火化了……” “你能帮他殓容吗?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第196章 我和你约会,让三伯躺在旁边看着? 林弦此时一愣…… 他略微沉吟。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看着屋外玄青的夜空。 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位扛着摄影机的跟拍摄像。 “行,我帮你三伯殓容!” “现在就走。” “你来开车!” 陶星璨也微微颔首。 她拉着林弦的衣袖,就往外走。 “好!” “那这次,算是我们之间的约会吗?” “我有点焦灼,我希望,能和你多一点接触的机会,至少暂时别被小白,拉得太远!” 林弦摆了摆手。 “这还是别算了吧!” “咱俩约会,旁边就是躺着的三伯,这好吗?” “咱们谈情说爱,让三伯,在旁边看着,三伯怎么想?” 陶星璨的脸上,表情怪异的笑了笑…… “确实不太好!” “不算约会……那就算你帮我一个忙吧!下次请你吃饭,还人情……” “还有,我三伯的死状有点骇人,你不要被吓到!” 林弦挑了挑眉。 “我就是干这个的!” “觉得客户吓人,是对客户的不尊重。” 陶星璨无奈的摇了摇头。 “行!不愧是你……” 随后陶星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声音低哑! “在我三伯去世之前,我其实梦见过他。” “梦里的他,身形干瘦,面目狰狞!” “哭喊着,让我快些逃跑……他已经逃不掉了,“魂尊”已经追杀到了京城,皇城根下。他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逃离玄藏村!” “我一直在想,三伯,是自己信了邪教,还是被那魂尊陷害的……” 林弦微微颔首。 没有回话。 只是和陶星璨,一起走出了急诊的大门,向着那辆有些老旧的,红色二手马自达轿车走去。 而原本在急诊里,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大哥。 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一愣。 他的面色煞白。 他忽然意识到。 在李虎请假的情况下。 作为陶星璨的跟拍摄影。 他现在必须跟上陶星璨和林弦的步伐…… 这也代表着。 他要和李虎一样,在深夜的殡仪馆,负责录制恋综。 那名摄影大哥,此刻欲哭无泪,但他还是敬业的追上了林弦和陶星璨的步伐。 但他还是不免在嘴上抱怨。 “这不是欺负打工人吗?” …… 太阳即将破晓的时候。 老旧的红色马自达轿车。 停在了同州殡仪馆的大门前。 林弦率先从车上跳下。 看着眼前的熟悉的殡仪馆,林弦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而陶星璨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我三伯的尸体,目前就在殡仪馆的停尸房,我带你去找他。 林弦有些错愕。 他没想到,在自己的工作单位,陶星璨,这一刻,竟然比自己还要驾轻就熟。 但林弦也没反驳。 只是默默的跟上! 陶星璨,走在了林弦的前面。林弦默默跟着…… 唯一为难的,是那位跟拍摄影大哥。 他不是李虎。 他是第一次来这家殡仪馆。 此刻,殡仪馆的院子内,阴风阵阵。 让那摄影大哥,打了好几个冷颤。 但此时的林弦和陶星璨,已经距离他快五十米远! 他的对讲耳麦里,也传出节目组导演催促的声音。 那位跟拍摄影大哥,只能咬着牙。 迈入了殡仪馆的大门。 …… 而殡仪馆的停尸房门口。 陶星璨利用自己家属的权利。 把她三伯的尸体,从冷藏库里,暂时调了出来。 一个如同一副骨架一般的蜷缩着的尸体,出现在了林弦的面前。 哪怕处理了这么多年的尸体。 林弦也被眼前的尸骸狠狠震惊了一下…… “这是你三伯?” 陶星璨叹了口气,但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三伯……” “他死了,因为极乐丹,死的……” “我三伯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说是日记,但说是周记更准确一点……” 林弦挑了挑眉。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写日记的那是正经人吗?” 陶星璨瞥了林弦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三伯,是正经人,至少在碰“极乐丹”之前,他是正经的生意人。” “他大学毕业,从玄藏村离开后,我三伯一直在外经商,手里的钱不少。但他一直有个毛病,就是睡不着觉。不是那种夜猫子,就是一天到晚都没有困意,长期服用大量安眠药助眠,他每次买安眠药都要跑好几家药店买,因为长时间的安眠药摄入,他的耐药性已经到达一个极高的水准。” “而且因为长时间摄入大量安眠药,他的肾脏和肠胃都变得孱弱。时不时就容易出现毛病。特别是胃病的折磨加重了他的失眠。” “后面他就去医院做胃镜,检查肠胃。因为做的是无痛的,就打了丙泊酚。三伯在日记里说,这是他这辈子睡得最舒坦的一次。真正的深都睡眠,那是他这辈子吃再多安眠药也未曾感受过的。” “后来他就迷上了这种药物。” “但这药物也渐渐的不好使了,他开始主动寻找渠道,让他安睡的渠道,而就在这时……极乐丹出现了。” “那是一款,可以满足人,任何心愿的丹丸!” “他在自己的周记里写——沉浮半生,今日才觉,我苦苦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心好梦!” “我知道他吃极乐丹,也是几天前,在你出差去金陵的同一天。” “警察给我打的电话,说我三伯,被抓了,他被抓的原因,是因为赤身裸体的,在街上奔跑,撒尿,还乱涂乱画……” “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因为精神太过癫狂,已经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好不容易说一句话,一句话可能有三个字是正常了,其他的基本上就是在胡说八道!” “我去警察局接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皮肤已经溃烂到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一米七六的个子,不到八十斤的体重,送到医院扎针都扎不进了。” “他的脑子完全坏掉了。时不时的就闪回一下。连一小时的清醒已经做不到了,医生预测他的寿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我在医院,陪他做检查的时候,我还碰到有人找来要债,他的家产不仅都已经亏空了,而且在外面欠了几百万的高利贷……” “那些债主,在医院里找我要钱,我直接摆烂,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不了把我俩腰子给你们……那些债主,看我和我叔叔一样疯癫,就暂时先走了。” “可债主来要钱的时候,三伯,我印象里,成熟稳重的男人,当时却只会呵呵呵的傻笑!从医院离开后,我带他住进了出租屋,他当时的面貌已经不能用动物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僵尸。看着也像,因为被极乐丹影响,他甚至连自己的头皮都自己割下来吃了一部分。他就是一坨还活着的烂肉,去世前一天,他把自己的手指头吃了好几根——没有极乐丹,戒断反应太痛苦。他还咬掉了把自己的上嘴皮!” “他最后临终的时候,依然用模糊的话语,祈求我再给他一颗极乐丹。他跟我说,他还有钱藏在什么地方,只要给他来一颗极乐丹就告诉我,我摇头说不行,他就时哭时笑,一会儿哭着骂我不孝顺,白疼了我许多年,一会儿又笑着,说我是个好孩子,千万别走他的老路,重蹈覆辙。” “他是在昨天中午去世的,联系殡仪馆,来搬的尸体的时候,殡仪馆的工人,用一只手就把他提了起来,他的整个身躯,已经缩成了一副骨架,蜷缩成一个球,像一只地狱的小鬼。黝黑的皮肤满是不可名状的油状物质附着着。殡仪馆的工人开玩笑说,他的尸体,要是火化了,骨灰洒在河提边。没准能毒翻不少活鱼。” “可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他长相英俊,性格开朗外向,做生意成功后,更是意气风发,从玄藏村逃出来的村民,有事情,都找他帮忙,他是大家的核心……是顶梁柱……” “可他最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都是因为魂尊!” “我们这些从村子搬出来的人,哪怕到了现在,依旧生活在魂尊的阴影下。” 陶星璨看着她三伯的尸体,神色悲凉。 可就在这时。 林弦嗤笑一声。 “魂尊是个屁啊!” “这位魂尊手里握着几个师啊,带不带钢盔啊?” “他扛得住几颗子弹啊!扛得住子弹,扛不扛得起手雷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要讲科学……封建迷信不可取……就像现在,我跟你说我是鬼差,你信吗?你肯定不信!正经人谁当鬼差啊!说自己是鬼差的那能是正经人吗?” 第197章 地府还有大清在?没事,顺手就给你灭咯 陶星璨此时表情怪异的看着林弦。 “你是说“魂尊”是假的?” “你真不相信这个?” “可网上的观众们,除了骂你尖酸刻薄,就是说你“邪门”,说你面堂发黑——让女嘉宾们,能离你远一点就远一点……” “你被网友们,称之为“先天死神圣体”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只要跟你出门约会,总能碰到各种凶杀现场……” “网上有好几篇,专门解析你的帖子。” “有的博主说你是传说中的“风波命”,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故,是天生的,天煞孤星。” “还有玄学博主,说你身上总有恶鬼缠身……这也是不好的征兆!” “哦!对了,还有一个道士博主,更离谱,他说你是阴曹的鬼差,入殓师只是你在人间,掩人耳目的兼职,你在节目里,干的都是帮鬼魂复仇的好事情……不过大家都说他神神叨叨的,要么是故意引流,要么是收了节目组的钱,替你洗白!” “还有人怀疑,你和那道士关系非比寻常,你要么是那道士的私生子,要么……你是他的情郎!” 林弦的眼角抽搐了好几下。 他不可思议的张大嘴。 “什么玩意?” “情郎?” 陶星璨的声音顿了一下。 “是的,你知道的,看咱们节目的大多都是妹子,你以为他们嗑cp,只嗑男女吗?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他们嗑得更开心。” “他们不仅嗑……他们还写文……” “写的还都是那种,发表在网上,立刻就会被封禁的带颜色的小文章。”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我,和那跟我毫不相干的道士……” 陶星璨看着林弦怀疑惊恐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也有文!” “我还看过。” “别说,写的还挺好……” “我甚至还分享给了小白,小白也觉得写的很好。 林弦不受控制的眼角抽搐。 怪不得之前有一阵子,白乔楠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还以为白乔楠是对自己,暗送秋波…… 他娘的,林弦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不过想到节目组承诺给他的那一百万。 他深吸一口气。 “这算什么?” “和一百万相比……这点委屈算什么?” “不过是写文,又没逼着我去干什么……” “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 …… 两人的身后。 扛着摄影机的大哥,站在两人十八米开外的地方。 摄影机,拍摄着两人的背影。 因为距离有些远。 所以两人的对话,收录的并不清楚。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哪怕是摄影机,也只收录了个七七八八。 但不知为何,摄影大哥忽然觉得。 这两位男女嘉宾的状态,和之前比起来,似乎轻松了不少。 摄影大哥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这才是恋综里的男女嘉宾,该有的状态。” “如果两人的约会地点,不是选在殡仪馆里,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这画面,能更和谐!” 可就在摄影大哥,喃喃自语的时候。 他的耳麦里,忽然传来节目组导演催促的声音。 “该死的,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你就不能再往前几步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反应了——听不清男女嘉宾在说什么了?” “老孙,孙建林,你给我再往前挪腾几步,就挪腾几步,你也死不了。” 可是这一刻。 那摄影大哥,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往前不了……” “半步都往前不了。” “这里,就是我的极限。” “我和李虎可不一样……我他娘的胆子小!” 孙建林的耳机里,传来节目组导演,愤怒又无奈的声音。 “老孙,你往前几步。” “你往前,给你发工资的时候,给你加奖金。” “加八百!” 孙建林坚定的摇了摇头。 “导演,你小看我!” “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八百块,就想让我拼命……” 可就在这时,他的耳麦里,又传来导演嘶哑的声音。 “八千!” “一口价,你不同意,我立刻调别的摄像过去。” 可就在这时。 孙建林之前,迟迟不肯挪腾的脚步,忽然动了,他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 “导演,不得不说,你看人真准……” 而就在摄影大哥孙建林迈步往前的时候。 孙建林忽然看见,陶星璨的手,忽然抬起,死死抓住林弦的手腕。 他立刻把摄像头下移。 对准了陶星璨抓住林弦手腕的那只白皙的小手…… 这才是恋综节目上,最应该出现的画面……男女之间,羞红的脸颊,想要触碰的手掌,暧昧的气氛——而不是动不动就出现的血渍呼啦的凶杀现场,或者令人毛骨悚然的灵异事件…… 不过孙建林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陶星璨,抓着林弦手腕的手掌,骨节泛白,似乎太过用力了一些。 而此时的陶星璨,面色比她的骨节,还要苍白。 她的声音嘶哑。身体在微微发颤。 “我三伯的肚子上……” “出现的东西是什么?” 林弦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因为他也看见了。 眼前这具和骷髅没什么两样的尸体。 看上去只剩下一层皮囊的,和骨头贴着的肚子,就在刚刚——竟然浮现出了一张恐怖的人面…… 那人面,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脸。 那是一个五官阴厉的男子,吊梢眼,鹰钩鼻,薄唇,尖下巴…… 那男子斜着眼睛,望着林弦。 嘴唇微动。 只有魂魄能听到的嘶哑声音。 从那张人面的口中,幽幽传出。 “第一次见面,鬼差,林弦。” “猜得到我是谁吗?” 林弦的面色无比的阴沉。 他没有回应。 只是本能的身体往旁边挪腾了几步。 遮挡住身后的摄像头。 而那干瘪尸骸上的面庞,看见了这一幕,嘿嘿干笑两声。 “怎么?” “不想让我出现在这恋综节目的镜头里?” “到了这种时候。” “还记着,阴阳有隔,身为鬼差,要调和阴阳?在这方面,你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好鬼差啊。” “但是……你这乱臣贼子,胆大包天,包藏祸心,就是因为你,阴曹地府,现在硝烟四起,轮回罹难,不知多少亡魂,堵在忘川河边,无法转世,多年期盼,成为泡影……” 可是这一刻,那人面的话音未落。 林弦也张开了嘴,从他口中传出的嘶哑的声音,也只有鬼魂能够听闻。 “别他妈的扯淡!” “截止到现在,从来没有哪一支亡魂队伍,攻打过忘川河,奈何桥……那是轮回之地,也是无战之地。” “忘川河畔,亡魂拥堵,纯粹是你们这帮狗东西,忽然加征了税银(功德)……原本一个普通亡魂,想要投胎转世,一套流程下来,哪怕各个关卡的小吏打点一下,七八万阴功也足够了……” “结果你们这帮狗东西,以各地亡魂起义为借口,在忘川河畔,加设关卡,现在的亡魂,想要轮回转世,没有二十万点阴功,根本投不了胎。”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你们这帮狗官,依旧想着,剥削百姓,阴曹的鬼官,别叫鬼官了,直接叫剥皮鬼吧……” “知道八万阴功,阴曹地府的寻常百姓,要积攒多少年吗?” “4824号野鬼村的寻常野鬼,一年到头,辛苦劳作,都不一定能积攒下来八百阴功,想要积攒八万阴功,最少也要一百年!” “这期间,这些底层亡魂,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故,比如,被那位阴司的官差盯上了,抢了劫了,那他们多年辛苦,全都白费……” “更偏远的一些地方,那些冥府旷野,流离之地,亡魂一年到头,手里能积攒下来的阴功,坑还不到八十点,他们想要投胎转世,那就要辛辛苦苦一千年!” “这是阴曹地府?” “这他妈的是奴隶窟。” “那些底层亡魂,个个都是没有尊严的农奴。” “幽幽冥府,满天是血雨腥风;日月无光,四野皆昏天黑地。水深火热,谁悲无告之民!峻法严刑,孰悯刀头之鬼?” “城狐社鼠,盘踞于要津;污吏贪官,充塞于郡县。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前座鬼城,抽剥千重;万村地皮,铲深百尺。亡魂憔悴,十室九空;山河破碎,千疮百孔。饿殍满途,四野闻饥寒之哭;恶鬼四起,万众无旦夕之安。” “这就是你们统理下的阴曹地府。” “你他妈还腆着个大脸,问我,你是谁?” “我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你是阴曹地府的狗官。” “你是往人间,贩卖极乐丹的六个走狗之一的鬼差……曹玄!!!” 那张诡异的人面。 此时冷哼一声。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我姓名……” “你这生人鬼吏,牙尖嘴利。本官也懒得跟你计较。” “本官,今日,以这皮囊跟你联系,就是问你一句……” “投降还是不投降?” 林弦的面色一变。 “投……投降?” “什么意思?” 三伯肚子上的人面,傲慢的冷哼了一声。 “你这反贼!” “作恶多端,忤逆谋反。” “以阴司律法来算,无论你如何忏悔,都灾劫难逃。” “要经十殿阎罗审判,十八层地狱走一遭,最后魂飞魄散。” “但我家大人,赏识人才,愿意对你这孽障,法外开恩!” “你只需要,从此之后,再不在阴曹地府的百姓面前露面。” “自己革去阴司官职,并上表一封悔过书。” “我等,就饶你和你身边亲友一条性命……并且许诺,让你财运亨通,在人间,过上你期盼的美满日子……” 那小腹上的人面,此时又微微扭头,看向林弦身边的陶星璨。 “这丫头,原本应该是玄藏村,献祭给我的鬼新娘。” “是我的第三千六百八十六房姨太太。” “我们本应该在八年前就完婚。” “但你要是相中了这丫头。” “这丫头也可以让给你。” 林弦的眼角抽搐。 他这一刻,气极反笑。 “荒谬!” “好他妈的荒谬。” 林弦回头,转向身后。 他看向此时,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一个高瘦亡魂,一个矮胖亡魂——谢长运和范书哲。 “你们俩认识他吗?” “这群老登,平时说话也这样吗?” “他们不知道大清朝已经亡了一百多年了吗?” “他们平时就这么勇敢吗?” 谢长运,没敢应话,只是讪讪的笑笑。 倒是矮胖的范书哲,不顾谢长运的阻拦,把头往外伸了伸。 “他们一直都这样。” “我俩刚到阴曹地府的时候也不适应。” “后来就适应了。” “他们都是清朝的老鬼。” “死后去了阴曹地府,也是在封建社会……你把他们当成老封建余孽,老古董,就能略微理解他们说话的态度了。” 而就在这时。 那肚皮上的鬼面。 忽然暴怒。 “大胆的狗奴才。” “你说谁封建余孽?” “大清朝在人间是亡了,但在阴曹地府,大清可还没亡呢。” “你们俩的阴户籍,登记在98号鬼城,你俩都是我大清的狗奴才,见到本官,应该磕头行礼!” 这一刻。 范书哲抬头和谢长运对视了一眼。 “老谢……咱俩都是临床医学毕业,多少也算个知识分子。” “我问你……咱们在红旗下生长了那么多年。” “到了阴曹地府,却要当狗奴才……你甘心吗?”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就问你一句,你甘心吗?” 谢长运愣了一下。 他望着比他要矮一个头,但神色坚定的范书哲,似乎明白了范书哲的意思。 “当然不甘心……老子在人间,是正儿八经的医生,才不是十八世纪的狗奴才!” 随后他抬起手,冲着那肚皮上的人脸,比了一个中指。 “去你妈的!” “封建余孽的老登,也敢站在人民的头上拉屎。” “看清楚了,老子是正儿八经,在红旗下长大的医生,才不是你大清的狗!” 范书哲也在这时抬起手,竖起中指。 “大清的老登,听到了没,我兄弟和我,都不是,也不想,当你大清的奴才!” 而与此同时。 林弦也咧开嘴,露出嘲讽的笑意。 “哦……” “原来在你们这群辫子老鬼的眼里。” “在阴曹地府,只要你们占据了几座鬼都城,在鬼城里,沿袭旧制,你们的大清朝,就还没有亡啊!”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不过是一群自欺欺鬼的可怜虫!” “没事,你说一说,你们大清的狗官,占据的鬼都城,都有哪几座。” “我记录一下,抽空,就让同志们,把这几座鬼都城给打下来。” “不就是大清的余孽,还没消灭干净吗?” “多大点事儿啊!灭了不就得了……清朝的封建官吏地主,还做着复辟大清的美梦呢?别想了,我们要解放地府,第一个打的就是你们这群老辫子……所有三班街役,一律铲除;九品奴衔,不留寸草。” 第198章 黑,黑,黑铁也;赤,赤,赤血也;援军 这一刻,那肚子上的鬼面,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气极反笑。 他咧开大嘴。 发出嘶哑且癫狂的笑声。 “好,好,好……” “好啊!好……” “真是多余和你这混账浪费口舌!” “你们这群家伙,都是反贼,都他娘的是反贼。” “反贼就应该一个都不放过,一个都不留。” “当年我大清,就是对反贼和那帮洋人,太过仁慈,最后才遭受罹难!” “我阴曹地府决不能再遭劫难……” “既然不投降,那就……全杀咯,都杀咯……诸多反贼,皆应死尽……” 那肚皮上的人面,此刻发出刺耳尖锐的笑声。 那笑声,不再只有魂魄能够听闻。 就算是活人,也能听到这渗人的笑声。 陶星璨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身体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 “是……是……魂尊!魂尊来找我了!” 林弦瞥了陶星璨一眼。 “什么魂尊,是傻逼……而且还是个老傻逼……“ “还有,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有没有可能,人家是过来找我的。” 陶星璨一愣。 刚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幽幽传来。 “你们俩,有没有听到一个阴森森的诡异笑声。” “而且……你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僵立在那儿!” “是不是那尸体发生啥了?” “咱们要不先走呢!” “就在刚刚,我的耳机里,全都是滋滋啦啦的乱流,和导演组,忽然就联系不上了。” “我就说我不来,导演组非得让我来……” “我就说嘛!” “做人不能太贪心。” “那八千块钱,不是那么好赚的啊!” 林弦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摄影大哥,孙建林…… 这大哥的身材,没有李虎那么高大。 但年龄明显要比李虎要大上一些…… 可他此时,身体止不住的发抖,眼角都落下几滴泪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害怕。 林弦,此时,面色阴冷的走到孙建林身边,两手抓住他的肩膀。 “你刚刚说什么?” 孙建林的嘴唇发白,同时发抖。 “我说,八千块不是那么好赚的,做人不能太贪心。” 林弦瞪着他。 “上一句!!!” 孙建林张大了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导演组联系不上了。” “手机也没信号了……这不对劲……咱们绝对是撞鬼了!” “这不对啊!!” “李虎跟着你拍摄的时候。” “也没这样过啊。” “我不能这么倒霉吧。” “不行……” “李虎他没结婚,他胆子大……我不行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闺女上小学呢,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还没把我闺女上大学的钱,赚够呢……” “还有我媳妇儿,她胆子贼小!” “平时家里摔碎个东西,都能把她吓一跳。” “这娘俩,都离不开我啊!” “我不能在这里出事!” “我出事儿了,她娘俩以后可怎么办啊?” 孙建林哭嚎着,就要扔了摄影机,向殡仪馆外跑。 可就在这时。 林弦拉住了他。 孙建林的力气其实也不算小。 当他被林弦拉住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在林弦面前,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他震惊的看着林弦,似乎不可思议,林弦那么瘦削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林弦此时也死死盯着他。 “大哥!” “冷静!” “这里是我的工作单位!” “我每天在这里上下班,我保证你不会出事!” “牛鬼蛇神算什么,想想咱的先烈,抗战打了多少年,才赢得的胜利,害怕的时候,闭眼想一想红旗!想一想战歌!” “对,战歌!” “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预备……唱……” 那大哥,带着哭腔,一边啜泣,一边被林弦拉着,真的唱起了军歌。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林弦看着情绪平缓了一些的孙建林,终于长舒一口气。 刚刚孙建林要是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跑出殡仪馆,他就真完了…… 林弦此时抬起头。他的双眼闪烁幽芒。 他的鬼眼已然睁开——那是魂魄修为到达一定程度,才会开启的特殊眼瞳——可以越过阳间一切实物,专窥幽冥——在林弦的视野里,此时的殡仪馆外,阴云密布,阴风阵阵…… 林弦在人间,从没见过这么浓郁的阴气。 这阴气,相互凝结,交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笼子笼罩了整个殡仪馆。 而在笼子的大门处。 林弦窥见到了一处,类似于山洞洞口的大洞…… 洞的后面。 传出的声音,既像是鬼哭狼嚎,又像是金戈铁马…… 而就在这时。 张云匪的影子,也从林弦的身后冒了出来。 他面色阴翳。 “是阴兵过境!” “那群大清余孽。” “竟然开了鬼门关,把阴兵,调遣到了人间。” “他们的目的是……杀您……” 林弦咧嘴笑了笑。 “想到过这种可能,但是没想到,这么大张旗鼓。” “我还以为,他们会先派几个鬼差,来刺杀我呢。” 张云匪摇了摇头。 “之前他们是投鼠忌器!” “怕杀了您,会让阴曹地府更多的亡魂揭竿起义!” “但您之前,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述,把阴间百姓的反封建的情绪,彻底调动了起来。你和他们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要灭杀你。” “越轰轰烈烈的灭杀你——在阴曹地府的众多亡魂面前灭杀你,对他们反倒有利,可以打击地府造反百姓的信心……以现在的阴气笼罩的范围来看。” “他们不仅是想灭杀你,还想剿灭,这里的所有生灵。” “阴兵过境,寸草不生。” “林弦大人,咋整?” 张云匪急迫的回头。 却发现林弦正在鼓捣自己手里的鬼手机。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问我咋整?” “从我发现殡仪馆不对劲儿开始,就已经在摇人了。” “曹老鬼,269号鬼城的控制权,夺取完了吗?夺取完了,赶紧过来救我。” “郑春和,林弦同志,这里出了大问题,能不能救援……” 而就在这时。 殡仪馆的大门口。 已经出现了,身披铠甲的阴兵。 那些阴兵,身披漆黑重甲,手上拖着大刀,长矛,还有的阴兵,肩上扛着步枪……一张张鬼脸,狞笑着向殡仪馆内推进。 殡仪馆门口的大院儿狂风大作,都是阴风! 林弦此时已经走到了停尸房的大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些阴兵。 他给曹老鬼和郑春和都发去了消息。 但还没有收到回信。 他也尝试了拨打电话,但根本打不通。 通往阴曹的信号,好像也被截断了……林弦这一次,真的孤立无援了…… 张云匪,提着大刀,站在林弦的身侧。 “林弦大人你放心,我绝不会撤,咱们同生共死!” 林弦苦涩的笑笑。 他想说,他并不想跟张云匪你同生共死。 你老张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他林弦,还年轻,还是个活人。 咱俩都好好活着不行吗…… 林弦此时努力的调整呼吸。 如果最后没有办法。 他也只能拼死一搏。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嘹亮的军歌,军歌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但却很清晰的传进他的耳畔。 “黑,黑,黑铁也,赤,赤,赤血也;强,强,强我民族价值也;我辈好男儿,我辈好男儿,活活气万丈冲霄汉。喇叭声宏宏,战鼓声蓬蓬,嘎直探虎穴,奏奇功!” “硝烟兮如云,炮弹兮如雨,挺挺兮直人慷复慨兮,生则得荣名,死不失雄鬼,巍巍铸铜像留纪念,我同胞万岁,我家国万岁,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99章 鬼差实在太勇猛了!我想要一门轰鬼大炮 林弦此刻猛地回头。 他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随后他扭头看着张云匪。 “老张,你有没有听到军歌声?” 张云匪茫然的看着林弦。 “啥歌?” “军歌?” “没听到啊!” “林大人!” 张云匪的脸上,这一刻,忽然露出悲凉。 “林大人,这帮大清的狗贼,虽然封建,但不是傻子。” “他们的动手的速度非常快。” “你在医院的急诊的发言,不过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他们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让我们反应不及。” “我们……可能很难有援军了。” “但我张云匪还是那句话,愿跟大人,同生共死,大不了魂飞魄散。” “只是可怜了这殡仪馆里的活人和魂魄。” “我刚刚查了一圈。” “这殡仪馆内,把打更的,值班的,保安大爷都算上,共有活人,一十二个;至于亡魂,则有三百八十四头。” “一旦那帮阴兵,杀过来。” “此地,无论活人还是死魂,无一能够幸免。” “因为这是战争……” 林弦的面色也阴沉下来。 他看见,自己的身后,这一刻鬼影攒动。 无数的鬼魂,聚集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都是殡仪馆内的亡魂。 魏若来,站在这些鬼影的最前方,冲着林弦露出一丝苦笑。 “我把殡仪馆内的亡魂们,都聚集过来了。” “大家凑在一起,总比分散着好!” “至于殡仪馆里的活人,除了被你安置在业务区大楼的陶星璨和孙建林,其他的活人,我都用了“催梦”,让他们暂时睡去——此地已被封锁,让他们暂时安眠,是最好的选择。” 魏若来的身后。 那些殡仪馆的亡魂,大多是穿着寿衣的老人,他们互相对视,窃窃私语。 “他妈的,早知道昨天就应该走黄泉路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走了黄泉路又有什么用啊,没听说吗?阴曹地府也不太平,阴间,在打仗!” “好好的,打什么仗啊!” “魏若来同志,刚刚跟咱们说的那些都白说了,阴曹地府,也在闹造反呗,阴曹地府,不公平太久,曾经的先烈们,要把阴曹地府,也给解放,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啊!” “好事啥啊!现在咱们被这鬼差牵连,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我之前还幻想着,下辈子,能托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呢!” “诶,别这么说,我听殡仪馆之前的亡魂说过,这位鬼差,是个好官,帮过不少饱受冤屈的亡魂……咱要是真的魂飞魄散,要怪也得怪那些差遣阴兵过来的王八蛋啊!” …… 林弦看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亡魂,他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忽然察觉到,一道恐怖的阴影笼罩了他。 他微微转头。 竟看见,一道身高足有三米的鬼影,隔着玻璃大门,站在自己的身后。 那三米高的厉鬼,身披战甲,魂魄的模样,如若干尸。脸部的面颊腐烂,黑黄的牙齿露在外面,眼眶的位置,是两个黑黢黢的大洞,赤红的鬼火跳动。头盔下,脑袋后面,一条长长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间。 他手里握着一柄宽厚的鬼头大刀。 大刀抡起,从上向着林弦的脑袋,径直的劈砍下来。 玻璃大门,顷刻之间炸碎。 鬼头大刀眼看着就要劈砍断林弦的脖颈。 可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一把红色的,刀把处,系着红绸的一把环首大刀,横架住那柄从上劈下的鬼头大刀。 拦下这一刀的。 是林弦自己! 他的魂魄离体了。 躯壳,则由魏若来,暂时接管。 林弦的魂魄。 这一刻,浑身泛起红光。 在他用一只手,抓着斩鬼大刀,架起那帮鬼头大刀的同时。 林弦的另一只手抬起。 他的手里,出现一只木柄手雷。 林弦用嘴,拉出木柄手雷的引线,又用力一拉。 在木柄手雷飘起红烟的瞬间。 林弦侧身一跳,把木柄手雷,塞进那辫子鬼卒的嘴里,随后又用力,一蹬那三米高的鬼卒的小腹。 在阴兵倒飞出去的瞬间。 手雷也爆炸了。 轰的一声。 那长辫子阴兵,被手雷炸的四分五裂,魂飞魄散。 林弦的眼中,这一刻露出凶戾。 他一手提着斩鬼大刀。 另一只手轻轻一甩,一把步枪,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有没有援军……不知道。” “但让我坐以待毙,不可能。” “老张,多余的话,别说了。打吧!”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拖拖拉拉,困难重重,这也不可能,那也办不到,这是懦夫和懒汉的表现……咱们靠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如果实在杀不出来,那咱们也算是,为了推翻阴曹地府,尽了一份力,献了一份功!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有援军……我们会有援军……” “我们现在会恐惧,只是源于火力不足!他娘的,如果可以,我想拥有一门火炮!轰鬼的大炮!” 林弦身后的张云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此时的林弦,一手拿刀,一手扛枪…… 而他的前方……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狂风之下,是千军万马,是三千阴兵……都是像刚刚的鬼卒那样的精锐阴兵。 三千头阴兵精锐,被调遣到人间。 就为了杀一个林弦。 现在的林弦,官阶只是七品,魂魄修为,因为有宝具加持和之前的城隍传承……大概可以比拟一般的五品鬼官。 可眼前这种级别的阴兵,三千头,就算绞杀一个三品鬼吏,也轻而易举。 这一刻,林弦深吸一口气,他的魂魄,通体都变成了红色,连带着他的手中的大刀和长枪。 而他对面的阴兵们,都统一的披着黑色的铠甲,扛着黑色的战旗。 这强烈的色差。 就像是在漆黑的巨浪前,一朵赤红的烈焰,不屈的摇曳。 而更让人震撼的是。 那朵红色的火苗。 这一刻,竟然主动,扑向那漆黑的钢铁浪潮里。 这一幕,把张云匪都看呆了。 他看见。 林弦的赤红魂魄,像是变成了一条红色的鲤鱼。 在那些阴兵组成的漆黑浪涌中,来回跳跃。 他无比灵活,下手却狠辣无比。 砍鬼大刀,同灾步枪,炸鬼手雷……各种武器,在他手里来回切换。 该用刀砍,用刀砍,该开枪的时候就开枪……阴兵聚集过来的时候,就手雷开道。 勇猛!!! 太他妈的勇猛了。 张云匪甚至举起自己的鬼手机,把林弦这英勇的一幕,都给拍摄了下来。 他有机会,一定要把这画面,传到阴曹地府。 但是他也没多少时间,拍摄画面了。 因为有阴兵,也向他冲了过来。 他扛起大刀,也冲向那黑色的巨浪。 殡仪馆的那些亡魂。 一边瑟瑟发抖。 一边震撼于眼前的画面壮烈…… “何……何必呢?投降不行吗?说说好话不行吗?” “可要是投降了,阴曹地府的底层鬼魂们,岂不是要被压迫一辈子……当年的战士们要是投降了,都投降了,那还有咱现在的国家吗?” “他是在替谁战斗呢?“ “他是在替自己,也替所有不愿意当狗奴才的亡魂战斗——古诗说的好啊……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民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第200章 赤鬼军团;房要过火,石要过刀,人要换种? 在殡仪馆,众多鬼魂的注视下。 林弦杀得越来越酣畅…… 被他的大刀砍杀,被他的枪弹射穿,被他的手雷,炸的四分五裂的阴兵,越来越多。 殡仪馆的亡魂们,止不住的感叹。 “这鬼差真勇猛啊!我一开始听之前的亡魂们描述,还以为这鬼差是一个文官,没想到,他是一个武将……” “是啊,他已经杀了,差不多,有两百多头阴兵了吧!” “不……我看至少已经有四百多头了……犹如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可是……他身上的红色,是不是越来越淡了!” “不止是淡了,他自己也千疮百孔了。虽然勇猛,但毕竟不是无敌……” “你们可盼人家点儿好吧,那位鬼差大人要是完蛋了,接下来被屠戮的就是咱们!” …… 漆黑的钢铁浪涌里。 赤红的火苗,摇曳的越来越厉害。 像是随时都会被熄灭。 林弦的魂魄,此时也已满身疮痍。 他的腰间,大腿,小腿,手臂,插着断裂的枪头和刀片,肩胛骨,小腹,膝盖的位置,则卡着细碎的弹片…… 林弦能感觉到。 自己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 他没有被同灾子弹击中,这一刻,却也感受到了郑春和,当年在战场上遭受的痛苦。 他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 眼前的光景,好像随时都会暗下去。 手里的刀和枪,都越来越沉。 每一次抬起,都要忍着痛,耗费全身的力气。 “他娘的……” “郑春和,老郑啊,你看我,现在应该也算是个战士了。” “老郑啊,真疼啊!” “你们当年,应该比我更疼吧。” “你们当时还吃不饱饭,还要忍饿挨冻,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魏若来,老魏啊……你也在后面看着我呢吧。” “我也没给你丢脸吧。” “还有任虎;高祖兴……你们托付给我的东西,我没有浪费。” “我用他们杀敌呢。” “但是……好像,好像……” 林弦此刻双手持刀,把一个举着步枪,想要冲他开冷枪的阴兵砍翻。 但与此同时,一把长刀,也从林弦的身后,从他的后心窝刺入,从他的前胸刺出,把他刺了个透心凉。 林弦露出一抹苦笑。 随后面色一沉。 手里的大刀,一瞬间变成了手雷,手雷的引线被拉开,他把手雷往后一扔,自己的身体,则往前一扑。 轰的一声。 林弦的身后,又是一团红光炸起! 一个阴兵,被炸的四分五裂,魂幡魄散…… 可林弦趴在地上,眼皮正不断的往下坠。 “好像,我他娘的也快要不行了啊!” “恐惧吗?有一点……” “后悔吗?一点都没有……” “就是觉得遗憾,我要是真嘎了,妹妹怎么办?陶星璨,她母亲的事情……还没帮她调查清楚!白乔楠……白乔楠……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和她说……” “真不想死啊!” “他娘的……” “一切恐惧,心惊,都来源于火力不足,如果再有这种打仗的机会,我一定要搞一门火炮……” 林弦强撑着自己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闭眼。 可他能感觉到。 自己的头顶,被阴影笼罩。 那群阴兵聚集过来了。 他们手里举着刀枪,应该马上,就要把自己剁碎成泥了…… “真的没有援军?” “我刚刚真的听错了?” 林弦的眉头皱起。 他感觉到,一股阴风,从自己的头上往下压来。 那应该是一个阴兵,抡起鬼头大刀,从上往下斩落。 自己真的要挂了。 可就在这时…… 忽然,林弦的耳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黑,黑,黑铁也,赤,赤,赤血也……我辈好男儿,我辈好男儿,活活气万丈冲霄汉。喇叭声宏宏,战鼓声蓬蓬,嘎直探虎穴,奏奇功……” …… 这一次,这军歌声,无比嘹亮,无比清晰。 就像在林弦的耳边,响起来的一样。 和这战歌声,搭配的,还有刺耳的小号声…… 同一时间。 林弦听见了……铺天盖地的枪声。 枪声下,是震耳欲聋的嘶喊。 “同志们,杀敌,救人!” “冲锋,冲锋,优先救下林弦同志。” “独立团!进攻!” …… 原本趴在地上的林弦,努力的睁开眼。 随后他看见了……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耀眼的红色…… 那红色,就像有一团太阳,从他的身边,升起来似的。 一群群,红色的赤鬼! 撕开了漆黑阴气,组成的牢笼,从东方,攻打了进来。 那群红色赤鬼,配合默契,战力强横。 硬生生把林弦周围,阴兵们组成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个最勇猛的赤鬼,骑着一头战马,一手提着枪头装着刺刀的步枪,一手提着战旗,更是直接厮杀到了林弦的身侧。 战马掠过林弦的时候。 他的大旗,从下往上一挑。 竟然把林弦的魂魄,挑到了他的马上。 林弦强撑着,张开眼睛,低声喃喃…… “你是……谁?” 马上的赤鬼,是一个穿着旧军装,但面色刚毅的三十多岁的青年,那青年,咧嘴一笑。 “生前……独立团,二营营长,王易川!” “死后,独立团,二营营长——王易川!” “我是老战士!” “你可以对我放心。” 林弦张了张嘴。 “你们怎么来的……” 王易川,咧嘴一笑。 “那群阴兵,走得了鬼门关,我们自然也能走。” “我们独立团,一直就在鬼门关附近,看见这群老鬼有兵马调动,就知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只是我们没法走鬼门关的大道,所以来晚了一些。” “但幸亏,你撑到了现在……” “阴曹地府的这些老东西,都是封建残余——这帮封建的掌权者,一旦察觉到自己的权力受到威胁,它所进行的报复,比你想得还要可怕。” “你没和他们打过仗,不了解他们的手段,但我们了解。” “你对他们的宣战誓言,太过直接,虽然效果很好,但无异给自己引下了塌天大祸!” “所以我们在看见你的宣言后,就意识到,你肯定要有危险!” 王易川一边和林弦低声交谈。 一边在马上,提枪,瞄准前方挡路的阴兵,砰砰几枪,把拦路的阴兵,直接打成了筛子。 “我一向认为,上马杀敌,才方显男儿本色。” 林弦疲惫的点了点头。 “是啊,刚刚那几枪打的,跟古代将军似的。” “可惜我不会骑马。” “战争已经彻底开始了吗?” “接下来会怎么样?” 王易川没回头,但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一些。 “虽然战争刚开始,但是已经不死不休咯。” “同样的战争我们经历过。” “战端一开,便是死局。” “起义战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一旦一方输了,胜利的一方会对支持你的民众进行——房要过火,石要过刀,人要换种……” 林弦此时脑子有些模糊。 但他还是低声问询。 “人要换种?” 王易川,轻声嗯了一下。 “对,就是人要换种。” “我们当年,打过很多场仗……其中大多数,都是败仗。” “每一次打了败仗,敌人,无论是地主官僚,还是当时侵入这片土地的鬼子,都会对我们的根据地,洗劫一通。” “不仅是我们的战士。” “还有当地的老百姓。” “他们知道,那些老百姓,都是支持我们的。” “所以他们屠戮,再屠戮,试图把能支持的,愿意支持我们的老百姓,一个不留的全都消灭干净。” “原本几万人的镇子,就因为我们打了败仗,被洗劫一番,等我们打回去之后,只剩下不足三百户。” “镇子里幸存的老人,看见我们,哭嚎着,那哭声悲惨的,像是要把镇子的城墙都给哭倒。” “镇子外,是死人坑……”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男的被挑破了肚子,女的衣衫不整,老的被砍掉了头颅,小的表情凄惨,死不瞑目……” “有些尸体,我认得他们,记得他们的名字……” “编草鞋编得极好的王六子,会做烧饼的老麻子,给我们甜水的宁阿婆,总喜欢在我们身前跑来跑去的小石头……” “太多了!” “在我们打败仗前。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的同胞,和我们的关系,相处的都极好。我们是兵,他们是民,但是大家相处起来,就好像亲人似的……镇子里,还有村里的老人都说,怎么会有像我们这样的士兵呢,从来都不作威作福,还会帮他们干农活,就像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似的。” 王易川的声音,忽然一顿。 “可是他们都死了。” “因为支持我们。” “他们也被视为土匪……但哪有六岁的土匪和八十岁的土匪……那群畜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屠杀,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有了借口,他们就可以随意的杀人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被杀了……有些妇孺,是被他们绑走了,被卖作奴隶或娼妓……” 林弦在马背上。 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王易川,没回头。 但林弦看见他的身体,轻轻抖动了几下。 林弦听到了轻微的笑声。 只是那笑声。 在林弦听去,多少有些悲凉。 王易川,嘶哑的声音,也在这时,幽幽的飘了过来。 “多……当然很多。” “我们丢掉过,多少个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根据地,这样的事情,就发生过多少次……” “我们打了多少次败仗……支持我们的百姓,就经历过多少次屠戮。” “在那群畜生的眼里!” “只有把我们,和我们的支持者,全都杀光……他们才有机会,彻底消灭我们。” 王易川的声音,越发悲怆。 林弦甚至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但他在王易川的后面。 看不到王易川,可能会掉下的血泪。 而王易川,则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声音嘶哑的开口。 “这就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当权者手下的军官和军队,干的好事……” “这群狗东西,起义的是我们,拿老百姓撒火算什么?” “可他们越是这样,老百姓就越拥护我们,越支持我们……” “正义是杀不完的,火苗,是熄不灭的。” “你在西边,把一团火苗,熄灭,那团火苗,又会在东方重新燃起。” “我们当年就是这样想的。” “我至今,都记得,当时在根据地里,一个大娘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的话,她说,她就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妇……她这辈子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夭折了四个,活下来四个……这四个儿子,都加入了我们。” “她因为这个,打心底里高兴……因为她的孩子……她生下来的儿子,没有变成欺压百姓的兵痞,没欺男霸女,没恃强凌弱……她知道我们的部队是好样的,知道她的儿子,以后也会是好样的,会成为保家卫国的英雄,想到这些,她就自豪……” “我们不论到哪里,老百姓都愿意支持我们……我们知道,我们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 “至于那些该死的地主,还有无恶不作的侵略者……我们迟早会打败他们,我们和他们不死不休。” 林弦张了张嘴,他轻声的喃喃。 “最后还是你们赢了。” 王易川,此时又深吸一口气。 “是我们赢了……” “是我们!!!” 林弦点了点头。 “对,是我们……” 王易川,此时微微歪头,他扭头看着林弦。 “人间已经迎来了曙光。” “但阴曹地府还没有,所以我们必须继续战斗。” “而论残忍。” “阴曹地府的那些狗官,比当年的那些地主官僚;侵略者;也不遑多让!” “不,他们甚至,更加狠毒。” “所以,林弦同志,你今天遭遇的一切,可能只是开始。“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赤红的战马上。 林弦趴在马背上,看着周围正在交战的阴兵和赤鬼。 他低声喃喃。 “我等从此过,子孙不断头……还有退路吗?已经没有了……既然这样,那就打!打到底吧!旌旗十万斩阎罗……斩阎罗!!!” 第201章 你先辈我,带你杀出重围;残阳如血 王易川,此时听到了林弦趴在马背上的低声喃喃。 他咧嘴笑了笑。 “你有这样的决心就很好。” 林弦也咧开嘴笑了笑。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是,我不后悔走上这条路。” 而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看见,王易川和自己的周围。 有黑色的烟云,追随缠绕过来……黑烟,阻拦住了赤红战马的去路,林弦能看到,黑烟里,赫然是一头头凶戾的恶鬼…… 是那些,留着长辫子的,披着黑色重铠的阴兵,围了过来。 这群阴兵,绕着林弦和王易川,组成了包围圈…… 林弦一打眼,粗略的算了一下,阴兵的数量,足有三百多头。 最前面的一排身披黑色重铠的阴兵,身高接近三米五,身上的肌肉,如同虬龙,他们的手里,拿着的是狼牙棒,关刀,巨斧,还有几名高大的阴兵,手里竟然提着机枪…… 他娘的,提着机枪的阴兵…… 林弦在马背上,看见这一幕后,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群王八蛋的目标,还是自己? 而其他的独立团的赤鬼。 则被其他的阴兵,拦截在外,暂时无法支援。 林弦的面色阴翳。 “这群王八蛋,就盯着我啊!” “其他的也就算了,他们手里提着的,是机枪?这合理吗?” 战马上的王易川,淡漠的呵呵笑了两声。 “这有什么不合理?” “人间各种惊世骇俗的热武器早都有了,阴曹地府,总不能还是只会用冷兵器械斗吧!阴曹地府,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落后!” “但小子,你也别担心。” “你先烈爷爷,带你……杀出重围!” 而与此同时。 几个扛着机枪的阴兵机枪手,已经毫不犹豫的开枪了。 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 林弦看见那些阴兵手里提着的机枪,开始喷吐火舌。 一颗颗鬼子弹,向林弦和王易川他们身上倾泻! 王易川,则先是一声低喝,随后一拉缰绳,一夹马腹。 那赤红的战马,立刻发出一声嘶鸣。 战马浑身肌肉鼓起,暴起青筋,随后,本就是赤红色的战马,鬃毛彻底变成红色的烈焰,同时,那烈焰,开始包裹战马的全身,林弦看见,战马在被赤红火焰包裹起来的瞬间。 战马身上的皮肉,顷刻间变成了灰烬,只剩下皑皑白骨,赤红的烈焰取代了战马此前的皮肉…… 而王易川的身体,同样被赤红的烈焰笼罩。 他的皮肉也在烈焰下,化作了飞灰。 只剩下一具披着军装骷髅,骑在战马上,提着步枪。 变成骷髅的王易川,周身都向外发散着赤红的烈焰,那赤红的烈焰,此刻就是王易川的头发,是他的皮囊,是他的肌肉,他的内脏…… 他大喝一声,带着林弦,就迎着那些阴兵,用机枪组成的火力网,发起冲锋…… 与此同时,他从身后,抽出一把,刀环上,系着红布的抗战大刀。大刀上,也裹挟着赤红的烈焰…… “嘿,来吧!” “让你们这帮封建余孽,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林弦这一刻,也被那赤红的烈焰笼罩。 但那烈焰,并不让他觉得灼痛。 相反,那烈焰,保护着他。 那些阴兵用机枪打出来的鬼子弹。 还没来得及落在他的身上,就被那赤红烈焰,给焚烧殆尽。 而与此同时。 轰的一声。 王易川和他的战马。 也狠狠撞在了那群阴兵,组成的包围圈上。 那些身披漆黑重甲的阴兵们。 本来还想反抗,想要凭借着他们的数量优势,砍倒那匹烈焰骷髅马。 可他们低估了那战马的恐怖。也低估了王易川手里的刀。 那战马只是往前一撞,一个身披重铠的阴兵,胸前的铠甲,连同他自己,竟然都被撞碎了。铠甲粉碎,铠甲下的鬼卒,也被撞得四分五裂后,被战马的马蹄践踏,被烈焰焚烧,最后堙灭成飞灰。 马背上的王易川,则更加勇猛。 他提着刀,左右乱砍。 大刀每一次挥出。 就带出一片赤红的烈焰…… 那烈焰是赤红色的! 和残阳,和鲜血,是一个颜色…… 那样看去。 在阴兵堆儿里,燃起的赤红火焰。 就像是西垂的太阳,落在了那群阴兵的中间。 王易川,没说大话。 他一个鬼魂。 就带着林弦,厮杀出了一条血路。 林弦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赤鬼骷髅…… “这是什么?” 骷髅马背上。 王易川,转过头。 骷髅脸上,黑洞洞的眼眶位置。 两团赤红鬼火跳动。 “这是独属于我独立团的秘技……” “我们叫他……残阳如血!” “那句诗歌没听说过吗?”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王易川,则抬起骷髅的手掌,拍了拍林弦的脑袋瓜。 “想学啊!” “我教你啊!” “这原本是我们独立团,一个老战士,成为鬼差后,自己觉醒的本命神通。” “后来他把这项神通,改成了秘术,教给了我们独立团的所有战士。” “当然,这项秘术上手,也并不容易,需要一定的魂魄修为做基础。” 王易川,还要再继续说话。 可就在这时。 他和林弦,都听到了,震天彻地的喊杀声! 独立团的赤鬼们。 此时,针对这帮阴兵。 发起了又一次的冲锋。 阴兵的队列,已经被独立团的赤鬼们。 冲击的四分五裂。 那些阴兵,也开始溃散奔逃。 有些阴兵,甚至扭头奔向身后的鬼门关。 他们一边奔逃,一边嘶喊。 林弦看见这一幕,才明白,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他能听见那些阴兵,凄厉的嘶嚎声…… “该死的,不对啊!我们不是来围剿一名鬼差的吗?怎么就反被围剿了!” “撤,快撤!任务失败。继续留在这里没有意义……快退回阴曹地府。” “别……别退,我们还有援军!” “我们是阴曹地府的正规军,要是战败了,灰溜溜的回去,你以为大人们,会放过我们吗?” “那也别死在这里!逃回阴曹,尚有一线生机,留在人间,必定魂飞魄散。” “他娘的,我们都逃了,这帮赤鬼,怎么还追啊!他们难道是想把我们全部剿灭吗?” …… 那些阴兵此刻,就算想要逃回鬼门关,都不那么容易。 因为鬼门关的大门,此刻已经被独立团的赤鬼们,占据了。 赤鬼们,把鬼门关,当做一处前沿阵地。 以最快的速度,构建好了阵地战的防御工事,随后他们在鬼门关前,冲着那些想要逃遁的阴兵们,举枪射击。 不仅是鬼门关下。 那些想要逃遁的阴兵们,此时已经发现了。 他们的前方,左边,右边,后边……这一刻,全是敌人——全是赤鬼。 这些赤鬼,早就制定好了战术。 一边以小股兵力,来回穿插,分割战场,一边组织构建,更大的包围圈。 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把这三千多名阴兵,全部剿灭。 林弦在王易川的马背上,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这战术……是早就计划好的。” 王易川,仰头笑出声来。 “这不过是基础操作…… “我们团长,那可是相当厉害,要不是当年牺牲的早……活到后来,怎么说也得是个将军。”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这包围圈,是要把所有的阴兵,全部歼灭的节奏……一个不留?” 还是骷髅状态的王易川,低头看着自己的骷髅手掌。 “你放过了敌人,敌人会放过你吗?” “那句诗,你听过吧——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能多消灭一些敌人的有生力量,在阴曹地府,我们就能少牺牲几个同志!” 第202章 我在人间见过炼狱;封建余孽和倭贼一起杀! 林弦此时回头看了一眼王易川。 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 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 独立团的赤鬼战士们。 已经把那些阴兵团团包围。 他们或站直,或半蹲,手里举着步枪。 不停的扣动扳机。 一颗接一颗的子弹飞出。 赤鬼们的枪法都很好。 几乎个个都是神枪手——弹无虚发! 那些子弹,都刁钻的穿过那些阴兵身上的铠甲,打进他们的脑壳或心脏的位置……把那些阴兵的脑壳打得粉碎,将他们的心脏,打得稀巴烂…… 阴兵们,被不断的射杀,剩余的阴兵,越来越少。 其中一伙阴兵,躲在殡仪馆大门左边,高墙下的位置,他们举着盾牌,身体叠靠在一起,避免被子弹击中! 虽然这群阴兵,都举着盾牌,但他们的身体,仍然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而在这伙阴兵的最中间。 一个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六,一米七左右的鬼魂,披着和身边阴兵一样的铠甲,正抱着头,蹲在地上。 “不行,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都得魂灭!所有的阴兵包括我,都得魂灭!” 那矮小的亡魂深吸一口气。 在自己的铠甲里,摩挲了几下,随后,竟然掏出来一面白旗。 他把那面白旗,挂在长枪的枪尖上,随后,将那面白旗,小心翼翼的举起……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嘶喊! “起义军的同志们!别开枪……” “我叫关岳,是98号鬼城,健锐营营长,也是这批阴兵的指挥官。我投降!我早就听说过贵军的传统——投降不杀……” 可回应关岳的……是“砰”的一声。 关岳刚刚举起的白旗。 被那些赤鬼,一枪打烂。 那身材矮小的亡魂,关岳,面色一下子变了,他干瘪瘦削的脸,此时面色阴沉。 “他娘的。” “连投降都不让投!” “至于吗?” “他娘的至于吗?” “一个月几两俸银啊?这么拼命?” 关岳低下头来。 他又在自己的铠甲里,摩挲了一阵儿。 随后他也掏出一个小板子——那是一枚鬼手机。 关岳,捧着鬼手机,表情纠结,挣扎了片刻。 最后,她还是捧着鬼手机,打开了一个对话框。 “大人,健锐营翼长,关岳,奉命率兵三千,入阳间,剿贼匪林弦。” “奈何贼匪,卑鄙阴险,早就设下埋伏,害我等被一群赤鬼伏击!” “如今,三千阴兵健儿,几乎,全数魂灭殆尽!” “吾等未能完成大人之命,关某,深感愧疚……关岳,生为大清之民,死作大清之鬼,犹感大德,未能替大人解忧,关岳,魂飞魄散亦不能瞑目!” “故今日,关岳,期望可调,八号鬼狱之援军!” “望地狱恶鬼,能够绞杀反贼,替大人解忧!” 关岳此刻,无比忐忑的捧着鬼手机。 他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子弹嗖嗖嗖的从他的头顶飞过。 他能感觉到。 他从阴曹地府,带到人间的阴兵,剩下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而就在这时。 他捧着的鬼手机,忽然一阵震动。 关岳看见。 自己的鬼手机的屏幕上。 出现的一条消息。 “准!八号鬼狱内的恶鬼,准你调遣。别让本官失望!” 关岳看着鬼手机上的消息。 他长舒一口气。 可是他的脸上,却露出一股悲凉。 “八号鬼狱……” “那里头的恶鬼,当真能公之于众吗?” “大人,这些恶鬼要是露头,咱98号鬼都的名声,怕是要彻底毁了,汉奸之名,要落在98号鬼城的每一头鬼魂的头上。” “可是……要是不用八号鬼狱的那群恶鬼。” “我今日怕是就要在此地,魂飞魄散。” “罢了,罢了……用就用吧!” “反正八号鬼狱的那些恶鬼,又不是我把他们收集起来的。” “就算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 关岳一边低声喃喃。 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门钹——也就是门环……门钹的造型奇特,是一张狰狞的鬼脸,嘴里衔着一枚铜环。 关岳此刻捧着那鬼面门钹,低声喃喃。 “门大人,隆科多大人已经发话了,准许开八号鬼狱。” 那鬼面门钹的鬼面,嘴巴开阖。 “我已接到了隆科多大人的命令……” “只是真要开八号鬼狱,把那群家伙,在人间放出来?” “至于吗?为点啥呢?” “真是造孽哦?” 关岳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清!” 那鬼面门钹,不再多话。 鬼面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随后,鬼面门钹的鬼面的眼瞳处,忽然亮起两团翠绿的鬼火。 鬼面门钹自行漂浮起来。 他的身后,有绿色的火线向四周延伸。 翠绿的火线很快组成了一道大门的模样。 鬼面门钹此时发出一声长啸。 鬼面门钹背后的大门,立刻开始颤抖,随后向外,缓缓打开。 一缕接着一缕浓郁的黑烟,从大门开阖的缝隙处飘飞出来。 那黑烟。 一开始还不浓厚。 可很快,就越来越浓郁。 越发浓郁的黑烟,这一刻,直冲天阙。 趴在王易川的战马马背上的林弦赫然看见,殡仪馆的上方。 这一刻,竟然出现了一团形似旋涡的黑云! 林弦的眼角此时不自觉的抽搐。 “阴气……阴气里还夹杂着恶毒的怨气,里面还有过分浓郁的血腥味儿……那群该死的狗官,又要放什么出来?” 王易川此时依旧是那副被烈焰包裹的骷髅的模样。 但林弦从王易川眼瞳处,跳动的那两缕赤红火焰,感受到了王易川,此时的震惊和……滔天的愤怒。 他刚想询问,王易川怎么了。 可就在这时,林弦看见。 在殡仪馆的大门口。 一道翠绿的门扉,缓缓升起。 大门的形状很像清代皇宫里的那种朱红大门,只是这扇大门上的两枚门钹,都是鬼脸衔铜环。 而此刻,随着大门的敞开。 林弦看见了一团团鬼影,争先恐后的从大门后爬了出来。 那些鬼影。 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 都是厉鬼!!! 吞吃魂魄的厉鬼。 恶鬼们,双眼的位置,跳动着绿油油的鬼火,那群恶鬼身上也都穿着军装,只是那军装是土黄色的,他们有的还带着钢盔…… 林弦此时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 “这是厉鬼?都是厉鬼?不过这群厉鬼样子……怎么有点……” “像当年的鬼子呢!” “不,不对,不是像,他们就是……是……鬼子……全都是变成了厉鬼的鬼子!?” 王易川嘶哑的声音,也在这时幽幽传来。 “早就听说,大清的余孽,为了在阴曹地府,完成复辟大清的美梦,丧心病狂,曾收集各种凶戾的厉鬼;甚至豢养他们!用阴曹的流离的魂魄,喂养他们。” “我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这群狗东西,竟然豢养的是当年的鬼子,这么多的鬼子……你们怎么敢的啊!?” “你们这群老狗,还敢把他们放到人间?!” 同样震怒疯狂的,不止林弦和王易川。 还有独立团的那些赤鬼战士。 他们在看见那些黑影雾团的时候。 那些赤鬼战士,彻底震怒。 不知多少个独立团的战士,身上在这一刻,都燃起赤红的火焰。 他们的身体颤抖。 林弦能听见一声声愤怒的嘶吼,传遍苍穹。 “鬼子……这么多的鬼子……” “他娘的,老子当年就发过誓,我家的子孙,世世代代不能和鬼子通婚,世世代代不能和鬼子为友!那群鬼子没人性啊,杀掉任何一个都不冤枉......” “当年,这片大地,被这群畜生蹂躏成了什么样啊?大地被炮火一遍遍地耕耘过,泥土都被炸得松软无比,人走上去竟然浮土能没掉了小腿。土下面,埋的都是这群畜生,杀害的同胞。” “啊……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和这群王八蛋厮杀时的场景;一个连长牺牲了,第二个连长起来指挥,第二个连长牺牲了,第三个人又起来带领,一天连换几个连长,也记不清换了多少个排长,大家从尸体下爬出来,又用尸体堆集作掩体,浴血奋战。杀红了眼的弟兄们,半步不退奋勇冲锋,在双方接触的狭窄锋面上,尸体迅速叠起来,很快双方的尸体就叠到一起,那些战死的人互相纠缠在一起就像依然要一直拼杀到黄泉路上!” “当年,我们部队,在金陵城,和这帮鬼子,糊里糊涂地打了五天。金山、华门、白骨坟、乌龙山……我们拼了命的和这群畜生激战,但他娘的还是没守住?没守住金陵城啊!我们没拦住这群鬼子,部队,被他们包围;没死的都被俘了!没办法啊!弟兄们一两天没吃饭了,武器也只剩下几个手榴弹,没法抵抗。当时有人说:投降了就不会被杀,国际法里有专门的规定。但是,后来我们被鬼子押到城门下面,一批接着一批的人被杀。我的耳边,只有砰,砰,砰的枪声,和“啊,啊,啊”的叫声……这帮鬼子,和我们是血海深仇啊!你们这些地府的狗官,竟然当汉奸,收留豢养这群鬼子的亡魂。” “呵,怎么敢的?那群王八蛋怎么敢的啊!当年的伏羲江,江面上全是浮尸。江水都是红色的,那些尸体,都是被这群鬼子杀害的老百姓!伏羲江两边,都是长长望不到尽头的逃难百姓,那些老百姓,来自所有有鬼子登陆的地方。” “知道鬼子,当年杀了我们多少人吗?我现在还记得,鬼子用飞机屠杀我同胞时的场景……当时伏羲江两岸,都是逃难的难民,我们的部队,接到命令,在江两岸,施粥,可飞机来了,那些飞机对着地面的人群扫射,施粥的士兵和其他军人只能躲到就近的工事里——饿极的难民这时纷纷冒死上去自己舀粥! 雨点般的子弹打在人群里,地上、粥锅里全被鲜血染红,无数的难民就这样死在施粥点上。没有打翻的粥锅转眼就把人血煮成了褐色,那些躲过扫射的难民会很快把这些人血粥喝光。 那些被打翻了的大锅把粥倒了一地,鬼子的飞机飞走后,一涌而上的难民争先恐后扑上去把地上的粥渣连着泥土一起往嘴里塞。 鬼子飞机走后都会留下一地的尸体,那些尸体会被抬到土质疏松的河边草草埋起来,有亲人同行的有人哭两声,没亲人的就那样从世上无声消失...... 至于被打伤的境遇更加凄惨,他们最多是得到军医的简单处理,然后给塞上一个光饼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了。没多久大锅又会支起来继续熬粥,施粥点上很快又排满了人,死亡、饥饿、混乱、恐慌...... 入目的范围都是灰蒙蒙死沉沉的一片,已经看不到一点植被,都被难民踩踏光了。空气中的血腥与红薯玉米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味道,在死亡边沿挣扎的脏兮兮的人群看上去就像活鬼一样。这还是我想象中的江南吗?这是炼狱啊! 展现在我眼前的一切让当时的我怀疑,这里就是鬼门关前奈何桥边!我死后看到阴曹地府的场景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在人间就见识过炼狱般的场景了。” “就是这群鬼子把老百姓的房子拆了,把人绑在屋梁上,浇上火油点着,人还没死就抛进运河里让他们随着水到处漂......” “他妈的,这群鬼子,竟然又卷土重来,还敢再来犯我人间,独立团的弟兄们,你们说,咋整?” “杀敌,杀敌,杀敌……大刀像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伫马太行侧,十月雪飞白。战士仍衣单,夜夜杀倭贼……同志们,那些封建余孽,所做之事,和汉奸无异,和卖国无异,我们能做的,只有战斗!必须战斗!无论如何,拦住这些鬼子,不能让他们肆虐人间!封建余孽和倭贼,我们都要消灭!!” 第203章 马作的卢气吞万里如虎;裂石惊弦看试手将天补! 这一刻。 林弦看见。 殡仪馆外。 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漫天遍野都是红光。 独立团的赤鬼战士们。 这一刻,大约有三分之一。 身上都燃起赤红的火焰。 他们变得和王易川一样。 身上的皮肉,都化作了灰烬。 魂魄变成了骷髅的模样,骷髅的躯体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军装,但赤红的火焰,填充了他们的身体。 火焰,取代了他们原本的毛发,皮肉,内脏…… 其他的没有变成“骷髅”的赤鬼。 双眼的位置,也有赤红的鬼火跳动。 那些赤红的火焰,随着阴风飘荡,在漆黑的阴云旁边。 如同一面面,随风飘起的红色战旗!!! 林弦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此时,都要竖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震撼。 世界被分割成黑红两色。 黑色的那边是扭曲的云团。 红色的这边是赤红的烈焰。 两边都是杀气腾腾。 而红色的那边,除了杀气之外,更是带着一股滔天彻底的……仇恨!!!血仇! 两边都没有过多的言语。 他们是老对手了……是多年的,不死不休的仇敌。 赤红的火焰与漆黑的云团,很快撞击,绞杀在了一起。 喊杀声,震天彻地。 这才是真正的,金戈铁马之声。 王易川,此时把林弦的魂魄,提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 “小同志。” “本来是想和你再多聊一会儿的。” “但是你看见了……我要去……杀敌!” 这一刻,王易川的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焰。 林弦强撑着,从马背上,直起了身体。 他的魂魄,明明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他抬起手。 一把刀环上,系着死字旗的斩鬼大刀,出现在他的手里。 王易川,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落在了林弦的手里的那把斩鬼大刀上,尤其是斩鬼大刀的刀环上系着的死字旗上。 “这是……” 林弦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高祖兴,传承给我的大刀!斩鬼大刀,专门用来砍厉鬼,杀鬼子的。” “带我一个!” “我现在也算一个战士。” “高祖兴,把这把刀传给了我,我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有鬼子,我必须上。” 王易川的骷髅脸上,上下牙齿互相撞击了几下。 “但你的魂魄,已经伤痕累累了。” 林弦摇了摇头。 “没事!” “我还挥得动刀。” “挥不动刀了,我还能扔得了手雷。” “手雷也扔不了,我还有牙齿。” “我不曾生活在那个年代。” “但我见过,被这群鬼子,屠戮,害死的鬼魂,那些鬼魂,都是我的同胞。” “我知道,鬼子都是畜生,知道这群畜生做过什么!我在金陵城,碰到过一个孕妇,那孕妇说,鬼子先杀光了她的家人,然后排队侮辱她,再然后砍断她的四肢,然后用刺刀捅开她的肚子,把那她腹中,还未降临人世的孩子,挂在刀尖上跳舞,让那孕妇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绝望中死去。” “我还碰见过一个车夫,他说,鬼子把城里杀得几乎绝户,街道上满是尸体,牌坊下,吊满了头颅……” “他们从不放过平民……枪杀、刺杀、砍杀、毒杀、绞杀,活埋、活剥皮,活活冻死,烤死,蒸死,各种实验……被他们杀死的百姓,是你的同胞,也是我的同胞,往上倒九代,我们可能是一家……” “让我上吧!” 林弦把那把大刀扛在肩上。 “我不能让,把这把刀托付给我的高祖兴,失望啊!” “还有,郑春和,魏若来,任虎……” “我……得证明,他们眼光不错,没看错人!” “我还能杀敌!” 骷髅模样的王易川,深吸一口气。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好!抓紧我的腰带!” “我带你……去杀敌!杀鬼子!” 林弦抬起手。 死死抓住王易川的腰带。 王易川身上的赤红火焰,跳跃到林弦的魂魄的手背上,之后有一缕赤红的火苗,往林弦的手背里钻。 林弦一愣。 但王易川的声音,幽幽传来。 “别害怕。这缕火苗,是我给你的。” “火苗里,是我们独立团的秘术——残阳如血的运转方法。你仔细感受。” “不过,什么时候能够领悟,就看你自己了。” 王易川一边说着。 一边已经轻踢马腹。 赤红色的骷髅烈马。 立刻掉头。 向着已经绞杀在一起的战场冲去。 狂烈的阴风,此时,吹得林弦,几乎睁不开眼。 但他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暖流,在他的魂魄里游走。他是王易川,刚刚传给他的火苗。 那缕火苗,先是在林弦的身体里,转了一圈儿,随后直冲林弦的天灵盖。 林弦觉得脑袋一热,身体不自觉的颤栗了一下。 他的魂魄里,这一刻,似乎出现了一条特殊的脉络……那是刚刚那缕火苗在他魂魄里,穿梭留下的赤红脉络。 林弦此时隐隐有一种感觉。 只要他可以调动自身的魂魄修为,激活这条脉络。 他就可以施展“残阳如血”,进入到和王易川,还有那些独立团的赤鬼战士们一样的,浑身燃起赤红烈焰的,特殊魂魄状态。 而王易川,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飘进林弦的耳畔。 “我们最初在阴曹地府,建立平等区,为的,其实就是那些惨死在鬼子屠刀下的同胞。” “他们因为死的太惨,或怨或恨,亲友也大多死尽,没人烧纸超度,这样的亡魂,到了阴曹地府,也是底层的亡魂,凄凄惨惨戚戚,投胎之日不可期……而最过分的是,本就惨死的他们,到了阴曹地府,还要继续被鬼吏剥削,压榨,欺辱……” “我们这些赤鬼,实在看不得这些。” “这才下定决心,建立平等区!” “那群鬼子,真的个个都是畜生……在我们平等区,有一个丫头,死的时候才十来岁,可她在死亡前,已经怀孕过好几次了,都是因为被鬼子欺负,怀上的,她因为被鬼子俘虏关押,成了鬼子们专属的娼妓……最长的一次,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可那群鬼子,为了让她堕胎继续“服务”逼她双手抱头下蹲,像青蛙一样在台阶上来回蹦跳直至流产——最后导致他小产出血太大死亡……可她一直念叨着,幸亏死了,多亏死了,否则不知道还要遭受什么。” “还有一个丫头,去世的时候不到二十岁。被鬼子抓后为了不被侮辱,拼死抵抗,那帮鬼子,就愤怒的,割下了她的舌头,挑断了她的脚筋,最后把她活埋!” “还有一个浑身焦黑的婴孩,他是在战火中失去了父母,被鬼子捡到了,他说,鬼子们先是给他喂水喂吃的,之后把他抱回了军营……可在把他洗干净后,那群畜生,把他放入油锅中活活油炸!” “还有老李,全身缠着白布的老李,老李就是个平民老百姓,但被鬼子抓了后,那群鬼子,把他全身缠上白布从头到脚浇上汽油再用铁丝捆紧吊起来,然后从脚下点火,他说他当时被烧得惨叫连天……那火没有一下子烧死他,而是烧到胸口后,让他在极度煎熬中慢慢咽气!” “对了,还有受尽折磨的老张,老张是我的战友,鬼子抓住他后,审讯他,他们把老张的双腿紧绑在长凳上然后在基脚下不断垫砖加高,每加一块砖,大筋就被抽长一厘米令人剧痛难忍,很少有人撑得过第三块砖,因为这时会痛得昏死过去……但老张硬生生忍到了第六块,最后双腿被活活撕断,大出血死的……”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鬼子,是冤死的。” “我们和他们之间,就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而就在这时。 那浑身缠绕着赤红火焰的骷髅战马。 也终于带着王易川和林弦,冲进了战场。 王易川,这一刻,发出一声大喝。 他的身上。 赤红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盛大!!! “杀敌,杀敌,杀敌!” “上马杀敌方显男儿本色!” “独立团,进攻!!!” 这一刻,马背上的林弦,都有些恍惚。 他甚至分不清,现在的自己,是在殡仪馆外。 还是在当年,那片烽火狼烟的大地上…… 林弦不自觉的捂住自己的心脏。 “马作的卢气吞万里如虎,投鞭飞渡突骑朝射金姑,嘲鸣髇血污踏贺兰山戮,裂石惊弦看试手将天补……” “今天,所做的一切,无上光荣!” “杀敌,杀敌,杀敌……” 第204章 牺牲再多就是没想过放弃;爬起来,战斗 骷髅战马,带着王易川和林弦,杀进战场的时候。 林弦的眼前,只有黑红两种颜色。 黑色和红色,是两种亡魂——赤鬼和厉鬼。 战场上,赤鬼和厉鬼,相互搏杀。 赤鬼们手中步枪的子弹,刚刚为了剿灭那些阴兵,消耗的都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选择,给步枪,装上刺刀,和这帮厉鬼,开始肉搏。 两拨鬼魂。 以最勇猛,最惨烈的方式互相厮杀。 林弦看见,战场上,好些个赤鬼和厉鬼,扭打在一起。 他们用拳头互相砸对方的脑袋,用膝盖,踢对方的小腹。甚至用牙齿,用牙齿去啃咬对方的脖颈。 双方都跟疯鬼一样。 而化身骷髅,身上带起赤红火焰的赤鬼。 则更加勇猛。 他们身上的赤红火焰,对那些厉鬼,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他们往往,径直的扑向一个厉鬼。 用自己骷髅的身躯,把一个厉鬼紧紧地,死死地抱住。 无论那头厉鬼,怎么反抗,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直到那赤红的烈焰,将厉鬼,彻底焚烧成灰烬。 那些骷髅赤鬼,才会转头,扑向下一个厉鬼。 可那群厉鬼,也不是吃干饭的。 阴曹地府的狗官,不知道用了多少魂魄,喂养他们。 这群厉鬼,战力不俗。他们的身上阴气涌动,最弱的厉鬼,也有丙等中位。 有些厉鬼,等级甚至到了乙等。 乙等的厉鬼,身上阴气涌动的时候,甚至能抗住骷髅赤鬼,身上赤红火焰的灼烧。并尝试反击…… 林弦亲眼看见,一个乙等厉鬼和一个骷髅赤鬼,厮杀的昏天黑地。 他们身上的黑烟和赤焰,相互纠缠,两个鬼魂,在黑烟和赤焰下,则相互搏杀,厉鬼用自己的爪子,去掰骷髅的骨骼,去掰烈火骷髅的肋骨,骷髅用自己的手掌,撕开厉鬼的皮肉,去抓取厉鬼的内脏…… 双方都像是不知疼痛为何物的怪物。 而王易川,此时骑着战马,手中大刀挥砍,将一个接一个的厉鬼,砍翻。 战马则横冲直撞,哪里厉鬼多,就往哪里撞。 林弦也不甘落后。 手里的砍鬼大刀,对准一个又一个厉鬼的头颅,砍去。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 而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殡仪馆内。 业务区大楼二层……正对着殡仪馆大院儿的窗户旁边。 陶星璨,摄影师孙建林,还有“林弦”——被魏若来接管——并排站着。 此时的孙建林,扛着摄影机,怯怯的望着一旁,面色阴翳的林弦。 “那个……我确定要扛着摄影机,拍摄外面吗?” “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 “和导演组的通讯一下子就恢复了!” “我觉得,我们最好,趁现在,离开殡仪馆。这里不对劲儿!” “你看这窗外,狂风怒号,明明是大晚上的,天上却红彤彤一片,这明显反常啊!” 可“林弦”只是淡漠的瞥了孙建林一眼。 “信号能恢复,多亏当年英勇的战士们。但外面依旧危险……” “你要是现在出去,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孙建林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何,他从刚才起就觉得,身边的林弦,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出去……也行,也没关系……但为啥要拍外面。” “外面除了狂风,啥也没有啊!不过这么大的风,快赶上台风过境了。” “树都被吹倒了好几棵,墙都被吹裂了,地皮感觉都要被掀开了,但我的手机上,也没显示台风报警啊!” “林弦”微微抬头。 “让你拍,你就拍……” “放心,你拍摄的画面,不是空境……是有意义的。” “你们节目的直播间,现在一定非常热闹。” 孙建林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陶星璨。 陶星璨举着手机。 手机的界面,正是“怦然心动”的直播间。 直播间内,此刻绿色的弹幕,疯狂滚动。 【(绿色)杀敌,杀敌,杀敌……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 【(绿色)人间已百年,可保护我们的还是他们,天呐,我哭死!98号鬼都城是吧……有起义军,要攻打98号鬼都吗?谁要打98号鬼都,我一定参加,帮帮场子。】 【(绿色)乡亲们,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们下跪,侮辱我们的家人,砍下我们的头颅,挑死我们的孩子,没有人可以!】 【(绿色)天呐,林大人好勇猛,明明魂魄都千疮百孔了,竟然还能杀敌,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哪怕投胎转世,我也要当林大人的死忠粉。林大人,我想跟你结成阴伴侣!】 【(绿色)他娘的,不准抢我老公,再说了,林大人,目前最重要的是搞事业……】 …… 孙建林看着直播间的那些弹幕,茫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最后他又回头看着“林弦”。有些委屈…… “不是,这样一看,更诡异了……” “殡仪馆外头,到底有啥啊!!!” “林弦”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头微微抬起,注视着一个方向,低声喃喃。 “我们的火焰,迟早有一天,能把幽冥也给点燃!” …… 林弦——其实是魏若来,此时注视着的地方。 正是林弦和王易川,奋勇杀敌的地方。 此时的林弦和王易川,正背靠着背,面色阴翳的盯着眼前的一群厉鬼。 骷髅战马,倒在地上。 战马的四条马腿,此时全部断裂了。 一头驼着背,手里,攥着四条马腿,足有四米来高的狰狞厉鬼,正双眼猩红的盯着林弦和王易川。 “你们滴……大大滴香……我……要吃了你们!” 林弦挑了挑眉。 “这中文说的,真蹩脚。” “但这厉鬼……是乙等上位……差一点,就是甲等。” “我们还能杀出去吗?” 王易川,笑了一声。 “不好说!” “但这就是战争,在战争里,谁都有可能牺牲……没有例外。” “不过,别被他们吓到,努力杀出去!越是怕死,越是会死……” 林弦点了点头。 他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周围那一圈儿厉鬼全都扑了上来。 林弦和王易川,分别大喝一声,和那群厉鬼厮杀在了一起。 这群厉鬼比阴兵更可怕。 虽然没有披甲,但他们的生命力,无比顽强,有的时候,林弦挥一刀,都不一定能砍断他们的身躯…… 不砍断他们的身体,斩鬼大刀,附带的火焰,就没有办法点燃。 那头四米多高的厉鬼,身体更是硬的可怕。 他比林弦,在金陵遇到的那些鬼子厉鬼,都要强。他应该也是觉醒了天赋神通,不过林弦还不知道这头厉鬼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而周围其他的厉鬼,也都在丙等中,到乙等下不等…… 没有一个善茬。 有厉鬼,扑倒了,倒在地上的骷髅战马身上,骷髅战马,发出悲鸣。 王易川和那四米多高的厉鬼,正在互相搏斗。 可王易川,这一次竟落入下风。 而林弦则觉得自己又一次,挥不动刀了。 他的魂魄,被厉鬼,啃食了好几口,身上都是各种狰狞可怖的缺口。 他想要抬手反抗,可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跟灌铅了一样,小臂和大臂膀,都被咬掉了两块大肉,他只能用手死死抓着砍鬼大刀,让手中的刀,不至于脱手。 他的另一只手臂,更加惨烈,手臂上的肉缺失的更多,露出皑皑白骨。 而就在这时。 一头厉鬼,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一口咬在林弦的大腿上,林弦大腿上的一口肉,被瞬间咬掉。 接着他的腰腹也被袭击。 一头厉鬼的手掌,刺穿了林弦的腹部,他的腰椎,这一刻,竟然都露了出来! 林弦的意识彻底模糊了。 砰的一声,他直接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林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妈的,人还没死过,魂魄倒是要先魂飞魄散了。” “这就是战争啊……” “他娘的……” 林弦的双眼缓缓闭合。 这一次,他的眼睛彻底闭上了。 好像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没想到,自己要直接走到最后一步了。 可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眼前一片漆黑的林弦。 忽然看到一缕燃烧着的赤红火苗。 从那火苗里,有一个幽幽的声音,飘了出来。 “撑不住的时候,就再撑一下。不能放弃啊,同志……” “放弃,就要亡国灭种了。” “鬼子活埋人,不全部埋上,只埋到胸口,这时人就会死了。死掉的人半截身体露在土外边,带着褐色的尸斑,惨白的脸上还瞪着充了血充满怨气的眼睛,很吓人的....每次收拾战场,其实都很害怕,但是还是要打!不打国家就没了,国和家就都没了。” “我们很多弟兄死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但是鬼子的机枪横在那里,大家就是没办法给他们收尸,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弟兄们的尸体腐烂、长蛆,每次回想起这些,都要掉下眼泪来。” “我们头顶全是鬼子的飞机,他们在上边扔炸弹、用机枪扫,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和它们对射过,但损失更大,只能一边躲着他们,一边和地面上的鬼子打,伤亡惨重啊。” “我们的装备很差,每次打仗都只能在第一时间把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顶上去,后边的预备部队大多数人都是没枪的,每个人只有二十发甚至五发子弹,鬼子的部队进来了,那就是屠杀,好几次,我们憋闷,我们不甘,但就是没想过放弃!” “新兵基本上都是一些大一点的孩子,是一些懵懂的少年。他们是还没怎样受过训练的娃娃兵,他们有的还不会使用枪械,甚至连刀也不会使用!那时候的他们应该跟家人在一起,有长辈的疼爱,兄弟姐妹的陪伴。但是,为了抗战,他们只能放弃家人,参军抗战……战端一开,只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国。” “一些战友的尸体,是老百姓帮忙埋的,那些老百姓,没读过书,也也不知道啥是爱国,只知道死去都是同胞,自己国家的人……人死了要入土为安。” “每次绝望的时候,我都在想,当一个国家的每一个民众都知道要拿起枪的话,这个国家就一定不会灭亡;我们就是被这样的一种情操鼓舞着,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放下手中的枪……杀敌,杀敌,杀敌啊!哪怕失败再多次,牺牲再多人,城中十室九空,野外都是荒骨,我们都没想过放弃,我们的火,迟早把这片大地照亮……” “爬起来,继续杀敌!” “起来,起来,起来……爬起来继续战斗——不过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第205章 朝阳亦如血;骨如钢铁,火如战旗! 这一刻,林弦的脑海里,都是那幽幽的,嘶哑的声音外。 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那是火苗燃烧跳动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 在赤鬼和厉鬼交战的战场上。 王易川,正焦急的向林弦那边张望。 就在刚刚。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 魂魄千疮百孔的,被厉鬼的尖牙,撕扯掉好几块魂魄肉块的林弦。支撑不住,被一群厉鬼扑倒在了地上。 他想要扭头支援。 却被那身高四米多高的厉鬼,一拳砸倒在地。 王易川,想要爬起来。 可下一瞬。 宽约半米的巨爪。 向着王易川的脑袋抓了过来。 王易川,只能双手,抓着手里的大刀,大刀的刀尖儿向上,往上用力一刺,抵住那巨大的鬼爪!!! 那鬼爪,自然也是那四米多高的厉鬼,拍下来的。 一只鬼爪被格挡之后。 那体型硕大的厉鬼,立刻抬起另一只爪子。想从左侧,抓取王易川的骷髅脑袋。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几声枪响。 那厉鬼想要抓向王易川的另一只鬼爪子,被打成了筛子。 厉鬼因为疼痛,原本伸出去的爪子,立刻缩了回去。 他扭头张望。 看见不远处,一个由五名赤鬼,组成的狙击小队,正瞄准了他疯狂射击。 那五名赤鬼,都是神枪手! 在把那头厉鬼的鬼爪打得缩回去之后。 那五名赤鬼,又把枪口抬起……他们不断的扣动扳机,射击那头厉鬼的心脏,头颅,脑门,眼睛,咽喉脖颈…… 那头厉鬼身上的阴气涌动。 他调动身上的阴气,来阻挡那些冲着他薄弱部位射去的子弹。 而这,也给了王易川,喘息的时机。他双手持刀,用力向上一顶。 身体一个侧身翻滚。 从那身材高大的厉鬼的鬼爪下,挣脱出来。 那五名赤鬼狙击手里,其中个子较为矮小的一名,更是趁机嘶喊。 “营长!” “你怎么样?” “没事吧。” 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王易川,此时的第一反应,却是往林弦的方向狂奔。 “张潇!!!” “火力压制!” “掩护我!” “别让那头跟黑熊似的鬼子,追上来!!!” “压着他打!” “压住他!!!” 那五名赤红的鬼魂战士,立刻给出回应。 “收到,营长!” “营长你放心冲,后面有我们。” “别大意,咱们和这群鬼子是老对手了,这群家伙狡猾的紧,我们压住他们,别让他们追上营长……” 而往林弦那里狂奔的王易川,身上的赤红火焰飘摇。 他的骷髅脸颊上,没有面皮。 但他黑洞洞的眼眶里,跳动的火焰,这一刻,似乎都透出一丝焦灼的情绪。 他拿着大刀。 左右挥砍。 有厉鬼,咬在他的骷髅架子身体的骨头上。 他也毫不在意。 而是,反手就一刀挥出。 将那厉鬼,拦腰斩断。 这一刻。 哪怕没了战马。 他也是以一敌百的万人敌,真将军。 他张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娘的……” “林弦同志,别死啊!” “你还年轻。” “你都不是死人。” “你都没死过……” “阴曹地府的诸多亡魂,把你视为大明星!” “你是诸多底层鬼魂的精神寄托。” “你不能死在这儿啊!” “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革命尚未成功……林弦同志,你爬起来啊!” “你还年轻,你应该大有作为……” “怪我……都他娘的怪我。” “看见这群鬼子,就走不动道……被仇恨冲昏了脑袋。” “都多少年了,我这该死的毛病,还是没改。” “我不应该带你来的。” “我他娘的应该带你先撤离的。” 王易川,这一刻,发出愤怒的嘶吼。 被他砍杀的厉鬼,越来越多。 可是,周围聚集上来的厉鬼,也越来越多。 有的鬼子,身上既缠绕着浓郁的阴气,手里还提着刺刀……刺刀以极其阴诡刁钻的角度,向着王易川刺去。 还有的鬼子,一直趴在地上,用阴气遮掩着自己的身形,等王易川,靠得近了,就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向着王易川扑上去! 王易川的骷髅架子的躯体上,也开始负伤了。 他身上的好几根骨头都被掰断了。 身上的军装破破烂烂。 大腿骨上,有清晰的厉鬼留下的牙齿印。 但王易川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不顾一切的向着林弦所在的位置靠近。 他呼喊着林弦的名字…… “林弦同志……林弦同志……” 而就在这时。 一头厉鬼。 从王易川的正前方,忽然跃起。他的手里提着一柄步枪,那步枪应该是没有子弹了,但步枪上,安装着一把锋利的刺刀。 刺刀径直的向着王易川的脑袋上刺去。 这头厉鬼,一看生前就是个狡猾的鬼子。 他早早的伏击在王易川要靠近林弦的必经之路上。 王易川,此时一歪脑袋,刺刀正好扎进王易川的眼睛位置的窟窿里…… 王易川往上一抬头,那刺刀,正好被王易川的颧骨卡住。 那鬼子,在这一刻,直接愣了……还能这样? 而王易川,挥起手里的大刀,直接从上向下劈砍。 “没想到吧!小鬼子!” “去死吧,小鬼子,小鬼子……给老子魂灭,魂灭……” 王易川的大刀接连挥砍。 那鬼子,很快变成了一摊破烂的混肉块儿。 而王易川,也终于在这一刻。 看见了……一条被啃食的干干净净的大腿骨……那一条大腿,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骨头,只有脚上还有点皮肉,皮肉上,挂着只剩半个的运动鞋。 王易川一眼认出,那是林弦魂魄状态下,穿着的鞋子! 而大腿骨上面的躯体。 则有好几头厉鬼,趴在上面,还在啃食。 王易川,能清晰的听到,厉鬼啃咬魂魄的咀嚼声。 这一刻的王易川。 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悲鸣! “草你们的血妈,小鬼子们。” 王易川提着大刀,就要冲上去,把趴在林弦的魂躯上,啃食的鬼子都砍碎。 可他刚抡起大刀。 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一头厉鬼,忽然抱住了他的胳膊。 随后更多的厉鬼。 从地下,从一旁的阴气组成的阴云,从其他厉鬼碎裂的魂魄尸块下,跳了出来。 他们把王易川也给扑倒在了地上。 一头头厉鬼,张开尖牙,去啃咬王易川坚硬的骨头。 王易川,愤怒的咒骂! “他娘的……中埋伏了……” “这群小鬼子,还是和多年前一样!” “这群狗东西。” 王易川还想反抗,可是扑来的厉鬼越来越多。 那群厉鬼,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又要牺牲了……不甘心,真他娘的不甘心,还没把林弦同志救出去……还想再多砍几个鬼子……” 王易川的眼眶位置的窟窿里,赤红的火焰,还在不屈的跳动。 他死死地盯着林弦所在的方向。 像是还期盼着那个年轻的鬼差,能够站起来。 …… 而与此同时。 殡仪馆,业务区二楼。 接管了林弦身躯的魏若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手掌拍在窗户上——“砰”的好大一声。 他旁边的陶星璨和孙建林,都被吓了一跳。 孙建林张了张嘴。 “咋了……又咋了?” “外面这风暴,看上去,越来越大了。” “要不然,咱们先撤呢?” 控制着林弦身体的魏若来,没有说话。 而陶星璨,则面色惨白的,静静盯着自己的手里的手机屏幕。 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怦然心动”的直播间。 直播间内。 绿色的弹幕,依旧不断刷屏。 【(绿色)完蛋了,林大人……要没了。】 【(绿色)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林大人绝不会死在这里!】 【(绿色)那不叫死,那叫牺牲……而且就算林大人牺牲了,阴曹地府,继承他遗志的鬼魂,还有千千万万!】 【(绿色)历朝历代起义,哪有不牺牲,哪有不死人的……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林大人,你一路走好!】 【(绿色)走好啥,那是魂飞魄散!他明明还那么年轻……】 【(绿色)林大人,绝不会亡,绝不会……我还等着林大人的魂魄,下到阴曹地府的那一天,等着他带着我们,打下罗酆山,打到阎罗殿,把红色的大旗,插在酆都城的城头!】 “不是,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们这群绿色的弹幕,到底在说什么呀!这屏幕里,除了风暴,和红色的天空,到底还有什么呀!” 【(绿色)我们这边的事儿,你们少他妈的管!】 【(绿色)先别和那些不懂生死之名的小家伙扯皮了,我怎么看着,林同志那边,隐隐约约,有红光冒头呢!】 …… 就在阴曹地府的诸多亡魂,焦急,心慌的时候。 王易川,被诸多厉鬼压在身下,坚硬的骨头,也要被那群厉鬼们,啃食咬断的时候。 被那群厉鬼啃咬的只剩下骨头架子……就连骨头架子,也开始有厉鬼啃咬的林弦。 他原本心脏的位置。 忽然有一团赤红的火焰出现。 那团赤红的火焰,最开始还只有拳头大小。 可一阵阴风刮过。 那团赤红的火焰,竟然迎风见长。 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团火焰。 顷刻间,充满了林弦的全身…… 赤红的火丝,缠绕住林弦身上的每一根骨头。 他的每一根骨头,像是被赤焰炼化了一般,竟然开始出现钢铁才有的色泽和质地! 随后赤红的火焰,似乎变成了林弦,新的骨骼,新的头发,新的内脏…… 接着被赤红火焰裹挟着的林弦。 竟然轰的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本趴在林弦魂魄躯体上,啃咬他的几头鬼魂,被瞬间焚烧殆尽,烧成了飞灰。 他的身上。 燃起滔天的烈焰。 烈焰这一刻,直冲天穹。 好像一轮赤阳。 从殡仪馆的东方,缓缓升起!!! 旭日东升,朝阳亦如血! 变成骷髅模样的林弦,抬起头! 冲着天穹,发出一声滔天的嘶吼。 他爬起来了。 他成功从地上爬起来了。 骨如钢铁,火如战旗! 战斗!!! 他还可以战斗! 他要杀敌…… 他要继续杀敌。 他抬起手。 轰的一声! 斩鬼大刀。 冲洗出现在他的手里。 只是那大刀的模样和之前相比,似乎变了。 大刀的刀身更长了。 刀刃也更宽了。 刀环上系着的死字旗,变成了赤红的烈焰…… 烈焰里,死字旗原本的黑色文字,在火焰里飘逸! 而林弦的耳边。 那幽幽的声音,还在回荡。 “抗战最艰难的时候,弹尽粮绝,我们只能吃从尸体上搜捡来的干粮,不管多脏的水,哪怕是血水也得喝,在被鬼子围困的最后几天里,不少同志,纷纷留下了遗书。他们把遗书都交给了我,因为我是团里,最年轻,跑得最快的,我身上的负伤也最轻,战友们总说,如果我们团里,有那个同志,能活到最后,那一定是我,他们让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因为害怕不能把战友们的遗书好好保存,我就努力的,把战友们的遗书,都给背下来,我想着,如果……如果啊,我真的活到了抗战胜利,我一定把战友们的遗言,挨个,告诉他们的家里……但我们忘了,等抗战胜利那一天,我们可能很多人,也都没有家了……” 骷髅模样的林弦此时呼出一口肉眼可见的白气,抬起刀。 向前方一劈。 他的前方,几头模样狰狞的厉鬼,瞬间被刀锋带起的烈焰吞噬,那几头厉鬼,顷刻间,变成飞灰。 那几头厉鬼被扫清之后。 其他的厉鬼,也察觉到了危险。 他们怪叫着,开始撤退。 包括原本趴在王易川身上,啃咬他骨骼躯体的厉鬼。 骷髅模样的王易川,这一刻,终于重新看见了光亮。 他挣扎着抬起头。 看见了一头赤焰骷髅,正站在自己眼前。 那骷髅的骨头,竟然有着钢铁的色泽,那骷髅身上的烈焰,则比王易川……不,比独立团,所有的掌握“残阳如血”秘术的战士,施展此秘术时,燃起的火焰,更加赤红,更加爆烈! 王易川,此时不受控制的张大了嘴。 “你是……林弦?” “我嘞个亲娘嘞!” “知道你们年轻人生猛,但没想到会生猛成这样!” 而与此同时。 赤焰骷髅模样的林弦,也往前一步,他伸出骷髅的手掌,把倒在地上的王易川,给拉了起来。 “这一次!” “让我带你,杀出重围!!!” “这里是我们的国家,岂能容忍这帮倭贼放肆!” “我们要壮烈,我们不怕牺牲,我们和这群鬼子有不共戴天的血仇,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翻下累累血债,我要替曾经冤死的同胞,讨个公道,我要努力杀敌,努力杀敌……” 第206章 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 这一刻的林弦。 手里提着大刀,带着王易川,开始,由东向西进攻…… 西边的阴云更重,厉鬼更多,级别也更高…… 王易川,一开始还有些担忧。 但当他看见。 林弦走到那头之前,给他带来诸多麻烦的身高四米的乙等上位厉鬼身前。 一刀将那头厉鬼的头颅斩下之后。 王易川的心,立刻落回了肚子里。 他忍不住的摇头感慨。 “那句话说的真好啊!”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这血色的朝阳,带着希望!” 而此时的林弦。 杀意昂热。 他的耳边。 那幽幽的声音,还在回响。 “我背下的第一封遗书,是孙章玉的,那是我们团的三营营长,曾经出身富贵,但后来一心一意,加入我们队伍,他自带一股书生气,平日里,还会和指导员一起,教我们写字读书。他的遗书,是交给他妻子的,他把一块银元和一个怀表交给我,他跟我说,如我发生不幸,你将这些物件带到清融县交给我妻子,叫她不要过分悲伤。儿女的要读书,要报国,要他们勤奋自修,切勿疏懒。虽然国土沦丧,但我相信我的祖国绝不会亡的!啊,对了,还有我在青林城的老母亲,你告诉他,她的儿子为国死了,也算对得起祖宗,请她老人家放心吧!那时候,孙营长的双腿已经被炸弹炸断,言讫三日后殉国。” …… 轰的一声。 烈焰骷髅状态的林弦,此时又和一头厉鬼,撞在了一起。 这头厉鬼,竟然背生双翼,脸部的位置和乌鸦一样……像极了那个海上小国神话传说里的鸦天狗。 那头厉鬼,手里还提着一支步枪,仗着自己能在天上飞的优势,不断向着林弦和王易川射击。 王易川,愤怒的发出咒骂。 “他娘的……” “这小鬼子,还会在天上飞啊!” 林弦倒是依旧淡然。 几枚子弹,打在他的骨头上。 却发出,钢铁撞击一般,清脆的响声。 他的骨头,在烈焰的熔炼下,竟然真的变成了钢铁。 天上,鸟人一般的鬼子见状,也发出一声咒骂。 “八格牙路!” 随后他抬起枪口,转换了目标。 枪口对准王易川。 可就在这时。 林弦也抬起了手。 他手里的砍鬼大刀,更换成了步枪。 步枪瞄准天上的鸟人。 砰的一枪。 林弦率先开枪。 轰的一声。 在王易川,惊愕的目光中。 那鸟人鬼子,脑袋竟然被直接轰没了。 林弦淡漠的又拉一了一下枪栓。 又一次扣动扳机。 又是轰的一声。 天上的鸟人鬼子。 这下,连身体,也被轰得四分五裂……魂飞魄散。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这两枪是为了孙章玉打的!” “孙章玉,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但如果你能看见,应该知道,咱的国家,没有亡!” 王易川,在林弦身后,惊愕的张大了嘴。 “孙章玉……是哪位同志。” “还有,你手里提着的,那还是枪吗?这他娘的,快赶上土炮了。” 林弦刚想回头回应王易川,可是他的耳边,那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 “我背下的第六封遗书,是我们副团长的,他叫路荣,他把遗书,交给我时,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羞涩……他说,他此前,从不和自己的妻子说肉麻话,但这一次,他请我带回去的话,可能有些肉麻,让我不要见笑……他的遗书写的是,“贤妻见字如晤:抗战不可避免。这次作战非同寻常,军人守土有责,不打退倭贼进攻,决不苟全性命!只要你带好三个孩子,我虽死也安心!这些年来,我知你辛苦,生育之时,我少在你身边,家中老母,多亏你照顾,可我已经许国,难在许卿,纸短情长,临池依依,望你在家乡多加珍重!如有来生,我和你再为夫妻,我做女来,你做男子……真希望有来生!”三日后,副团长带着二连,牺牲在金团县……我们找到他遗体的时候,他的遗体血肉模糊,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此时的林弦和王易川,被一大群厉鬼包围了。 这群厉鬼,似乎意识到了林弦的棘手。 所以决定用人海战术。 先行围歼林弦。 王易川的面色有些阴沉。 他不确定在这种情况下,林弦和他能否再杀出重围。 因为包围过来的这帮厉鬼。 有的配枪,有的配着刺刀,还有的厉鬼,身上阴气腾腾,面目可憎。 这群厉鬼的数量太多了。 至少两百多头。 而且还有更多的厉鬼赶来。 那些厉鬼叽哩哇啦的叫些什么,随后就冲了过来。 王易川,大喝一声。 “林弦同志,小心!这群鬼子,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的时候,才喜欢喊这些。” 可就在这时。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他手中的步枪收了起来。 一枚木柄手雷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之后他拉开手雷的引线,就往鬼子的堆儿里扔。 一枚手雷刚被林弦扔出去。 又一枚手雷,就出现在了林弦的手里。 他一枚手榴弹,接一枚手榴弹的扔。 远处的鬼子堆里,就爆发出一片接着一片的烟火海。 这一幕极其壮烈。 就好像,烈焰骷髅,背着一个军火库一般。 刚发起冲锋的鬼子,还没冲到林弦和王易川的面前。 就被手榴弹,炸得魂飞魄散了一波又一波。 林弦的周围,炸起一团团赤红的烈焰。 那是手榴弹,带起的耀眼火光。 林弦不自觉的的低声喃喃。 “这是替路荣副团长扔的。” “路荣副团长,也不知道你和你妻子,有没有再做一世恩爱夫妻!” …… 林弦的耳边。 那幽幽的声音,有些嘶哑了。 “我背下的第十二封遗书是我们团长的,我们团长,是个厉害的军人,他姓戴,叫戴天澜,军校毕业的,他看着我时,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深吸一口气,他说他有两份遗言,第一份遗言,他让我把遗言带回他的老家,也是留给他妻子——他说“余自家乡出发之时,留有遗嘱与诸子女等。此次抗战乃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能成功即成仁,为争取最后胜利,使我国家永存世界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牺牲。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女教育当然不成问题。别无所念。倘吾牺牲后,望汝好好孝顺吾老母及教育子女,对于兄弟姐妹等亦要照拂。故余牺牲亦有荣,为军人者为国家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书与纫秋贤内助,拙夫龄字。” “第二份遗言,是给军中的弟兄……他说,我若战死了,副团接替指挥,副团战死,连长接替我指挥,连长牺牲了,排长接替,排长死了,班长接替,班长死了,老兵接替。到时候不用请示报告,自动接替就行——诸位同志,千万头颅共一心,岂肯苟全惜此身;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 …… 此时的林弦和王易川。 几乎已经要把整个厉鬼的队伍……鬼子的队伍给杀穿了。 可还有几十头厉鬼。 拦在他们身前。 每一头厉鬼,都是乙等上位。 这些厉鬼。 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模样。 每一个,都是狰狞的怪物。 有的厉鬼,头生牛角。 有的厉鬼,下半身竟然是蛇。 还有的厉鬼,长着三张人面。 最狰狞的一个,身长竟然有几十米。 身上长着上百颗头颅,那些头颅,男女老少都有,头颅们,纷纷发出惨嚎。 王易川看着那个厉鬼,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他身上的,都是我们同胞的脑袋……是我们同胞的头颅。”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 眼部的两个骷髅,鬼火跳动的越发厉害。 他的杀意在此时到达了巅峰。 而与此同时。 他耳边的那嘶哑的声音,也越发的悲怆。 “第三十六封遗言,是四排八班的二狗子,他让我去他老家,代替他给他老娘,磕三个响头,替他跟他亲娘说,对不起,下辈子再当您的儿子孝敬您。” “第八十六封遗书,八连二班的班长,他说,我之衣衾早已备好,此地即我葬身之所,今日有死无生。没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零八封遗书,我们一营的营长,他说,替我跟我家中独子说,他爹如今国难当头,身为军人,岂能有贪生怕死之理?替我跟我家中独子说,他爹不是孬种,他也不准当!若是他长大成人之后,抗战还没结束,他就继续参军,继续打鬼子!” “第一百四十六封遗书,八排一班,班长,他说,大丈夫为国家尽忠,为民族尽孝,死何憾焉!” “第二百零六封遗书,四连,二排排长,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要灭亡我国家,我们当兵的先死绝!” ……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那嘶哑的呢喃声。 林弦把手里的手榴弹重新替换成了砍鬼大刀,向着那一头头狰狞的厉鬼冲了过去……刀砍厉鬼,与我何有哉! 第207章 盖起三间大瓦房;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刻,林弦提着斩鬼大刀。 钢铁骷髅,缠绕着烈焰的身躯,高高跃起。 手中的斩鬼大刀,直接向着那个头生双角,面如公牛的厉鬼砍去。 那些面目狰狞的厉鬼们。 也都发出愤怒的嘶吼。 向着林弦冲去。 这群厉鬼,应该都觉醒了天赋神通。 如果不是天赋神通加持。 这群厉鬼绝不会是这副鬼神般的奇特模样…… 那些诡异的,异变的躯体,应该都是他们天赋神通的加持。 砰的一声。 那牛头厉鬼,率先和一身钢骨的林弦,撞击到一起。 两个身影交错而过。 一支断裂的尖角! 伴随着鲜血,旋转着,向着天空飞去。 那牛头模样的厉鬼,发出尖厉的嘶鸣。 他愤怒的转头。 可他的头刚刚转过去。 锋利的,带着火焰的大刀,已经劈头盖脸的,向他砍来。 咔嚓一声。 那牛头厉鬼的整个脑袋,被斜着砍开。 各种颜色的脏东西…… 一股脑的流了出来。 紫的,红的,黑的,粉的…… 可那些脏东西,甚至还没来得及掉在地上。 就被赤红的火焰笼罩,并且燃烧殆尽。 林弦提着砍鬼大刀。 继续往下劈。 那牛头厉鬼,就像一块豆腐一样,被劈成了两半。 其他面貌狰狞的厉鬼。 此时有的震怒,有的惊恐,有的胆怯。 有的厉鬼发疯了一般,悍不畏死的向着钢铁骷髅,身上燃烧着火焰的林弦冲去,有的厉鬼,则掉头就跑,他们分散着跑,有的奔向鬼门关,还有的奔向殡仪馆外的人间。 这些奔逃的厉鬼,速度极快…… 他们一边狂奔,一边咒骂。 “八嘎,我就知道,那该死的老登,把我们放出来,没好事儿!” “先是让我们打赤鬼……打赤鬼也就算了……你丫没说,这帮赤鬼里,有个怪物啊!这种级别的怪物,至少得甲等厉鬼来,他娘的,要是那帮留辫子的老鬼,对我们不这么吝啬,对我们慷慨一些,让我们早日晋升甲等,我们已不会这么狼狈。” “跑……从这里撤出去,这里是人间!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战场,外面天高海阔啊……” 可那个厉鬼刚想要,向远处奔逃。 砰,砰,砰,的枪声。 便接连响起。 枪声响个不停。 密集的,赤红色的子弹。 交织成火线。 将那些想要从殡仪馆,逃遁出去的厉鬼。 全部阻拦。 是独立团的其他赤鬼。 在林弦把那些棘手的厉鬼,近乎全部消灭后。 独立团的其他赤鬼。 也包围了过来。 他们用仅剩的子弹,狙击着那群厉鬼。 而那些枪里,已经没有子弹的赤鬼。 则提着刺刀或大刀,用身体,去拦截那些面目狰狞的厉鬼。 “同志们,冲锋。决不能让那群厉鬼,冲出这家殡仪馆。” “他们要是冲出了殡仪馆,外面的同胞,必定遭殃,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要怕!死没什么可怕的,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魂飞魄散。同志们,杀敌啊。” “拦住这帮鬼子,小鬼子,当年没把你们杀干净,今天一定把你们杀干净咯!不把你们杀干净,对不起我惨死在你们刺刀下的爹娘,哥嫂,还有我那可怜的两个侄女儿!” …… 那群原本想要奔逃的厉鬼……逃命的去路,这一刻也被独立团的赤鬼们,阻断了。那群赤鬼根本悍不畏死,哪怕魂飞魄散,也要阻拦那些厉鬼奔逃的步伐。 而赤焰钢骨的林弦! 手里提着那把可怕的砍鬼大刀,砍杀这些乙等上位的厉鬼,就像是砍瓜切菜一样,一个接一个把那些厉鬼,曾经的鬼子,砍成肉泥! …… 殡仪馆门口的高墙下。 以关岳为首的那帮,留着辫子的阴兵,也在咒骂。 “倭贼,果然靠不住。” “一群没用的废物……隆科多大人,在阴曹地府这么多年,花费了这么多钱(阴德),养活了这么多厉鬼,就指着今天用……结果这群厉鬼,竟然这么没用!一群没用的东西。” “诶……我就知道,这群倭贼,肯定靠不住,他们本就是那群赤鬼的手下败将。” “他妈的,我就不信,这群赤鬼没有输的时候……” “可我怎么记得……那群赤鬼,活着的时候,好像真就没怎么输过……举世闻名的,轻步兵渗透战术,还有,那可怕的山地大纵深!幸好当年,造咱们大清反的不是他们…… “废话,他们造反的时候,咱们大清早就亡了。” “这帮赤鬼军队是真的强啊!一般部队各种战斗力要素——火力,机动,防护,侦察,隐蔽,后勤等等……在某种程度上是无法完全兼顾的,但这帮赤鬼,拥有超强的隐蔽能力,变态的复杂地形下机动能力,以及低后勤依赖度。这样的军队,是一支在任何时代,都是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军队,不是你有几件重装备就可以鄙视的军队!” “还有那可怕的军心和悍不畏死的态度……完全,打不垮,打不散。就算一时把他们打垮,打散了,他们也能立即重整,不能理解……真的就不怕死(魂飞魄散)吗?再死一次,可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真的就一丁点都不害怕吗?” “别他们的想这些了……那个生人鬼差,把这帮厉鬼砍完,就该砍咱们了。咋整啊……” “投降……必须投降!事已至此,除了投降,别无他法,我和98号鬼城,大清的那帮狗贼……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 而与此同时。 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钢铁骷髅——林弦。 在那些独立团战士的辅助下。 也把那群厉鬼,几乎砍杀干净。 只剩下最后一头,那身长几十米,身躯上,全是一张张人面的厉鬼。 还在抵抗。 这头畜生,是那些厉鬼中,战斗力最强的。 也是最接近甲等厉鬼的。 此刻,那头厉鬼。 意识到,大势已去。 他发出嘶哑的咆哮声……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但他的咆哮还没说完。 铺天盖地的子弹,已经倾斜在那头厉鬼的身上。 那是独立团赤鬼们,打出的子弹。 “同志们,就剩下这一个了,消灭他。” “别让他们活!一个都别留。” “替今天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 与此同时。 林弦的砍鬼大刀,也劈在了那头由头颅组成的厉鬼的身上。 赤红的烈焰,顷刻之间,将那头厉鬼,缠绕,包裹,焚烧…… 林弦发出嘶哑的声音。 “诅咒?” “诅咒要是有用,我们就不用打仗了。” “当年惨死在你们屠刀下,老百姓的怨气,就足够把你们淹死了……” 而就在这时。 林弦的耳边,那幽幽的感叹声,也变得越来越轻……似乎要消散殆尽一般。 “第四百六十二封遗言,是我自己的遗言……” “我叫张毛,老家在土梁村,我原本只是一个糊涂蛋,从没想过要为谁拼命,我自八岁时,就没了爹娘——爹娘死在了土匪手上;我是靠着村里的李大娘,施舍一口粥,王大妈,给一块窝窝头,长大成人;我人生最大的愿望,是赚几个银元,在老家盖出三间大瓦房,迎娶邻居家,和我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杏儿妹妹,杏儿妹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是我眼里,我们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娶了她,绕着她,围着她,伴着她,度过此生。” “她也喜欢我,说迟早有一天,要当我的新娘……” “可直到有一天,鬼子的飞机,飞过了我的家乡,他们扔下的燃烧弹,烧毁了我家乡所有的田野,那些原本在秋天,就会金灿灿的麦苗,全都被烧毁得一干二净。” “鬼子们,进了村!他们挨家挨户的敲门,抓人,抓男的当壮丁,抓女的掠去军营,抓老人威逼情报,抓孩童练习刺刀,抓牛羊当场宰杀当做食粮……” “好好的,偌大的村子,一下子就成了一片焦土……” “原本四百多户人口的村子,只有我和同村的几个年轻人,因为去别村买粮,逃过一劫!我在那一片焦土里,在废墟下,找我的杏儿,找我的新娘……” “我找到杏儿的时候,是在村头的城隍庙……那里除了杏儿,还有三十几个,村里年轻的姑娘……那一个个姑娘,都衣衫不整,一片惨像……我的杏儿姑娘,被割破了肚子,她睁着双眼,望着东方……那是我当时离去的方向……” “我抱着我的杏儿姑娘,把她埋在了村子的南方,那是我原本打算盖起三间大瓦房的地方!我在村子的废墟上,哭嚎了三天,好不容易爬起来时,身体摇摇晃晃……有一支军队,路过了我的家乡……他们看着村子,知道是鬼子,丧尽天良!他们递给我一个窝窝头和一把枪……” “我没拿窝窝头,而是去拿那支步枪,他们跟我说,这个世上没有救世主,没有皇帝,但还有很多个张毛,很多个土家村,很多个杏姑娘!” “跟他们走吧,去杀鬼子,去打天下,去创造一个让农民和底层老百姓能更好生活的新世界……哪怕死在路上。” “我跟着这支部队,走了很远的路,打了很多的仗!” “我有时望着天空在想,我的杏姑娘,是否在天上。” “她看着我吗?她看着我吧。” “我依然是她的新郎……” “部队,打到了云梦泽,这是我们团,打过的最惨烈的一仗,一个团,算上我和所有伤员,只剩下四百六十二个,子弹不足三千发。大家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哪怕死在此地,也要守住阵地,云梦泽就是我们团全团的埋骨地!!” “我看着天空,又在想……我的杏姑娘,他们都有遗书要给家眷亲人,我的遗书,却要递到天上,我不再是个糊涂蛋,也不再是一个糊涂兵,我要为了这个国家,广大的百姓和农民同胞去拼命。” “我再也没机会,盖起三间大瓦房。” “但迟早有一天,这片土地上,会有许许多多的大瓦房……” “部队里的指导员,之前教过我一首诗,我很喜欢,特别喜欢……”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写得真好啊!残阳如血……杏儿啊,你说,你下辈子,想当人间的一缕清风,那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我能变成一缕如血的残阳……等到抗战胜利,夕阳西下时,人间的同胞们,感受到清风拂过,便是我和杏儿又重逢了……” “那时的人间,会是什么样呢?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人间,有很多间大瓦房,天下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白首不分离;再不必阴阳两隔,不能相见……” …… 这一刻。 那身长几十米的厉鬼。 在林弦的赤红烈焰的焚烧下。 渐渐化成了灰烬。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提刀向着周围一横扫。 赤红的火星,向着周围寥落…… 原本笼罩了整个殡仪馆,阴气制造的牢笼,被那火星,瞬间点燃。随后……焚毁殆尽。 原本阴气重重的天地。 瞬间为之一清…… 天上的阴云也被驱散了。 林弦甚至看到了晴朗的夜空。 他甚至看见,从东方,出现的一丝想分裂天地的破晓的光亮。 而就在这时。 王易川,走到了林弦的身边。 他此时,已经解除了秘术,“残阳如血”的状态。 原本骷髅骨架的身体。 重新长出皮肉来。 他感慨的看着林弦的钢铁骨架,和缠绕在那钢铁骷髅骨架上,似乎生生不息,不会熄灭的赤红火焰。 “真生猛啊!”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生猛吗?” “他妈的,我们掌握的“残阳如血”没这么夸张啊!没有钢铁的骨架,身上的赤焰,也没你身上的夸张……” 王易川,一边感慨。 一边抬手,摩挲了几下林弦身上的钢铁骨架。 “这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么硬的骷髅架子,估计大炮都打不碎。” 而就在这时。 林弦身上的赤焰,也渐渐消退。 他的脸部也重新长出皮肉。 变回正常魂魄的状态。 而与此同时。 他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出。 “老王……你知道……” “张毛是谁吗?” “他还在独立团吗?” 第208章 全团牺牲,无人生还;阴司律法,全是狗屁! 王易川,整个鬼魂一愣。 他怔怔的望着林弦。 “你怎么知道……” “你……” 林弦深吸了一口气。 他敲了敲自己的心脏。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是他让我爬起来的。” 王易川,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僵……随后摇头感慨。 “是这样啊!” “怪不得……” “看来是老张选择了你。” “老张……你就当他牺牲了吧。” “他原本隶属于,大青山支队,后来改编成,三十六团,三十六团,在云梦泽大渡口附近,遭遇鬼子的伏击围困,为了守住阵地,替他们后方的大部队转移,拖延时间,全团牺牲……无一人生还!” 林弦的身体本能的僵了一下。 而王易川嘶哑的声音,继续幽幽的传出。 “老张,在人间,战死之后。” “因为自身积攒阴功足够,又作战英勇,被选为了鬼差。” “他当了阴差后,干起工作来……比你还努力,一丝不苟,他救助了很多身负冤案的亡魂,他的天资也好,魂魄修为提升的很快。” “大概只用了几十年,就已经晋升成了五品鬼差。” “五品鬼差,在阴曹地府,已经是不低的官职了,能拥有一座自己的鬼城……” “他把许多当年的战友,同志,都调到自己的鬼城,在自己的鬼城,建了一处平等区……我们独立团,最开始,就是在他的鬼城,在那座平等区诞生的。” “一开始还有同志,提议他当团长,但是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说他当年就是个糊涂兵,现在到了阴曹地府还是一样。” “能当上鬼差,纯属机缘巧合,运气好。” “他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团长,让他继续统领独立团,他自己则在外面继续接悬赏,赚取阴功,用赚来的阴功来豢养他麾下的鬼城和补贴我们独立团。” “要知道……其他的五品鬼官,拥有鬼城后,都是压榨城里的百姓……当老地主,剥皮资本家,来钱(阴功)可比自己赚取阴功快多了……但老张,从不这么干,他是工农出身的战士……他的信仰,生前死后都没变过。” “他牺牲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和这该死的,还是封建时期的阴曹地府,太过格格不入……” “阴曹地府,一座鬼城,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小王朝。” “三位数编号的鬼城,除了需要像上一级的,两位数编号的鬼都每年上供之外……鬼城之内,完全由此城的镇魂鬼吏说的算。” “阴曹地府的阴律,虽然不允许鬼吏之间,互相残杀,但鬼城之间的互相械斗,阴司律法却并不阻止。” “所以鬼吏在鬼城之中,可以豢养私军,鬼城之间,为了掠夺资源,发生厮斗,也是常有的事!” “老张麾下的鬼城,并不算富裕,但是因为老张声名远扬,附近的亡魂,都听说在老张的鬼城,能获得有尊严,不至于当个鬼农奴……都纷纷收拾行囊,要从自己的鬼城,搬迁去老张的鬼城……这些鬼魂,要是少,也就罢了,但偏偏,搬迁的鬼魂,数量越来越多……这些鬼魂,都是从附近的鬼城里搬迁的。” “在那些鬼城的鬼官眼里,城中的鬼魂,都是劳动力,是私产,是鬼农奴……农奴走了,谁给他们赚取阴功。” “他们自然不高兴。” “老张又不懂得和周围的城池的鬼官处好关系……老张的鬼城,经常遭到附近鬼城的阴兵假扮成的马匪洗劫……不过,所幸,老张的城里,有我们独立团,所以几次袭击,都没有出太大问题,敌人来袭多少次,我们就打退他们多少次,打仗,我们没怂过……” “我一直以为,有我们在,一定能守住老张创建的平等区……但我们还是小看了阴曹地府这群狗官的无耻……老张被一纸调令,调去了,有资格,执管老张鬼城的,鬼都,这一定是周围鬼城的镇魂鬼官搞的鬼……可自那之后,老张再也没回来。” 林弦不自觉的身躯一震。 “没回来?” 王易川,悲凉的笑了一声。 “没回来,我们再也没见过他。” “只知道,不久后,从上位鬼都,下放了一纸文书。” “五品鬼官,张毛,膺位享禄者。不坚臣节。不顾民命。食魂灭魄……剥除鬼官之职,罚刑地狱,其所管鬼城,由新调五品鬼官接管!” “这样的文书,我们自然不认,我们愤怒,我们反抗,我们甚至试图攻打那两位数编号的鬼都……但无论是装备还是兵马,我们都不具备攻打鬼都的资格,我们在阴曹地府,毕竟不是无敌之师,没有旌旗十万,可斩阎罗。” “攻打鬼都之后,我们独立团,迎来的是一次大败……同时周围鬼城,也派出阴兵兵马,要围剿我们……” “我们为了保存剩余力量,只能撤退……我们一路辗转,一路跋涉,一路收纳吸引了许多流离的亡魂,最后在东边的桃止山附近,落脚,我们将一个鬼村攻打下来,绑了那鬼村的八品鬼吏,建立了一个新的平等区……一直到现在。” 林弦咬着牙。 “张毛真在地狱?那阴司律法……” 王易川嘿嘿干笑两声。 “阴司律法,就是狗屁!” “这就是阴曹地府的规矩……阴官的规矩才是规矩!” “否则那大清的封建余孽,怎么可能把这么一大群阴兵,派遣到人间,怎么敢当汉奸,豢养一群鬼子的亡魂。” 王易川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得悲凉。 “曾经在这片大地上,杀害了无数生灵,残害我无数同胞的鬼子,被阴司的鬼吏豢养,奉为门客。” “而曾经,为这片大地,抛头颅洒热血的我们的同志,却在阴曹地府,受苦受难……” “你说这公平吗?” “这公道吗?” 王易川,幽幽的望着林弦。 “这就是我们必须推翻阴曹地府的原因。” 林弦不自觉的把拳头握紧。 “积恶者被俸为门客?行善者被罚入地狱?真他娘的荒唐!” 他的耳边,此时似乎还能听到张毛幽幽的感慨。 “我只是个糊涂蛋,只想在老家,盖上三间大瓦房,迎娶我的杏姑娘……” “等到抗战胜利,夕阳西下时,人间的同胞们,感受到清风拂过,便是我和杏儿又重逢了……” “那时的人间,会是什么样呢?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人间,有很多间大瓦房,天下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白首不分离……” …… 而就在这时。 一群赤鬼,忽然走了过来。 那群赤鬼,押着几个被卸下了铠甲,穿着粗布麻衣,留着辫子的干瘦阴兵,走到了林弦和王易川的面前…… 第209章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林弦和王易川,此时对视一眼。 还不等他俩说话。 一名身材不算高,但四肢粗壮的赤鬼,已经抬手,向着王易川,敬了个军礼。 “二营长!” “团长,让我把这几个被俘虏的阴兵,带到你们这里。” “他说,这几名俘虏,听从林弦同志的处理意见。” 林弦愣了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 “啊?谁?我吗?” 那名的赤鬼,点了点头。 “没错,团长的意思,就是交给你处理。” “团长那边,正在清点伤员,他一会儿就过来。” “团长还说,这场大战,没有您,光靠我们独立团,可能很难取得胜利。” “幽冥战争,还是和人间的战争,有所差别!” “单兵的作战能力,被无限放大。” “您刚刚的表现……简直堪比那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云,赵子龙!!!堪比那举世无双的真吕布……” 一向厚脸皮的林弦,此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不要碧莲,所以怎样被人辱骂,网络上,骂他的帖子,盖了几千层楼,他都无所谓。 但是被眼前的赤鬼,这样夸奖,林弦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娘的……眼前的赤鬼,看似年轻。 但看他身上的军装,这可是真正的英烈。 林弦少见的,谦逊的摆了摆手! “过誉,过誉了啊!” “我纯粹是得了先辈的传承!” 那矮壮的赤鬼,摇了摇头。 “残阳如血,团里的同志们都有学,但只有你,一身的骨骼,成了钢铁啊!” 那矮壮的赤鬼,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王易川摆了摆手。 他眼神阴翳的盯着那几个瘦小的阴兵。 “张潇!”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那几个阴兵,都交代了些什么?” 张潇立刻站的笔直。 “二营长,这几个阴兵,还什么都没交代!” “这群辫子鬼的其中一个,叫关岳的,是这群阴兵的头子,就是那个王八蛋,放出的那些厉鬼,我们去抓他的时候,他还想逃跑,被我们先是一枪打断了双腿,之后团长下令,崩掉了他的脑袋……剩下的这些阴兵,虽然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但他们毕竟是关岳麾下的兵卒!” “我怀疑他们不是诚心投降。” “这些辫子鬼,都是顽固分子,不如一枪毙了了事。” 但张潇的话音未落。 那几个矮小的辫子鬼,忽然急迫的,生怕落后一般的,焦急嘶喊。 “谁说的,谁说我们不是诚心投降的。大人们,我们和大清,不共戴天。” “大人,我们本来是汉人啊!生在乾隆年间,为了混口饭吃,才参的军。可我们对大清,并无忠烈之心啊!死后,入了98号鬼都,也是不得已啊!我们死时,是大清国民,死后,根本没得选啊!但大清亡的时候,我们比谁都高兴啊!我早看那大清不顺眼了。” “大人们,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理解,封建社会一般来说都是地狱,而清时,又深了一层,不是地狱,是炼狱啊。” …… 林弦看着眼前那几个,争先恐后,想表投诚之志的辫子鬼,微微眯眼。 “你们刚刚一个个都挺高大的啊!” “怎么现如今,瘦小成这副样子。” 那几个被俘虏的辫子鬼,纷纷叹气,其中一个瘦的皮包骨的辫子鬼,更是直接从黑洞洞的窟窿眼儿里,落下血泪。 “大人啊!这不都是被逼的吗!” “你看看我们这副面如彩色,瘦削干瘪的样子,哪有什么战斗力,能有战力,全靠着之前身上披着的那副铠甲……那是98号鬼城,专门为我们阴兵,生产的装备。” “披上后,自身战力,大幅增长,随便一个阴兵,战力都能堪比魂魄修为不俗的八品鬼吏。” “但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有得必定有失……那一身的魂魄修为,又不可能是白得的,消耗的都是我们这些亡魂啊!我们这些披甲亡魂,就是那铠甲的燃料,铠甲,才是真正的阴兵!” “一旦批了那铠甲,我们距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死了的大清狗官,都这样,你就想想,活着的时候,那些狗清官,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弦和王易川,对视了一眼。 而那几个被俘虏的辫子鬼,还在哭诉。 “诸位就想想,在大清之前,咱华夏大地,虽然也是封建社会,但是哪有“奴才”这两个字啊!” “一个王朝,聚集超过五个人,就算造反定罪;不允许地方各省私自联系;军队内部两极分化;大兴文字狱;动辄抄家,流放,轻罪重罚,因为父亲作恶,无辜的儿子竟然要被阉割惩罚,理由竟然是为了防止你生出和你爹一样的恶种;还有仅仅只是出于良心,向皇帝上表变法,就被皇帝怀疑受人指使,蓄意抨击朝廷而被处以极刑。甚至到了统治穷途末路的时候,为了维护统治,不惜勾结他国洋人,共同戕害民众!这样的朝廷,这么多年来,也仅此一家,别无分店啊。” “其他封建王朝的底层百姓也惨,但绝对惨不过我大清的百姓……您见过清兵过境后的江南吗?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蹶,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一城之百姓,几乎屠杀殆尽,等到钱财被洗劫一空了,女人也掳掠的差不多了,人死的也所剩无几了,那些兵痞,才远离。才远离啊!” “当年有洋人的使团来访,清廷,为向其展示上国大气,召待极周。结果……洋人使团一行船至咸水河,清廷派人送来许多食物。吃不完,使团成员把腐败变质的鸡鸭肉扔进河里,结果沿河围观的群众,一个个都跳下水去拣……我当年就是跳河去捡那腐肉的老百姓啊!他娘的,哪怕是腐肉,也是我生前吃过最香的……老百姓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毫无精气神!那时候,可还是大清朝,所谓的盛世时期啊!” “阴曹地府,各个朝代,死去的亡魂都有,也都有不少各大朝代的忠贞之臣,当了鬼官,建了鬼都,沿袭旧制,但从来没有一个鬼都,像98号鬼都,64号鬼都,43号鬼都,23号鬼都,19号鬼都这样,把都城里的亡魂,依旧当奴才,造制极乐丹,甚至把这脏东西,卖进人间的。” “所以大人,你放心,你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您放心问,我们知无不言啊!” 这一刻,林弦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因为他发现,被俘虏的这几个辫子鬼,此刻身上怨气涌动。 这怨气,不是对他们的,而是对大清的。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98号鬼都,64号鬼都,43号鬼都,23号鬼都,19号鬼都……都是大清的官吏掌握的鬼都?” “还有,既然对大清朝的怨气,为什么不起义?” 其中一个颧骨极高的鬼魂,往前挪腾了几步。但他又不敢靠近的太过。 “没错,这五座鬼都,都是大清朝,曾经的一品大员,控制的鬼都……他们以19号鬼都的那位官吏为尊,目标是复辟大清……无论是阴曹地府,还是在阳间。” “其他的封建王朝出身的鬼吏,从未有过这样的狼子野心啊!只有这帮老辫子!” “至于起义,更别提了。” “大人,你别看现在阴曹地府,各地都在起义。” “那是因为这些年,人间换了苍穹啊!” “之前,哪有鬼魂敢啊!” “鬼都里,那群大清狗官的权利,比在人间更大了。” “敢起义的,都被投进了一十八层地狱。” “更何况,他们还研制出了“极乐丹”,这种和当年的大烟一样,荼毒百姓的可怕玩意。” “所有的“极乐丹”,生产和售卖的权利,都被这群狗官,牢牢握在手里。” “那极乐丹的恐怖,大人你也是看见的。” “多少亡魂,因那极乐丹痴狂!” “别说不造反,就算那群狗官,让他们去杀了自己的老娘,他们也能提起刀!” 林弦眯缝起双眼,眼中闪烁幽光。 “你们没碰极乐丹?” 那几个干瘦的辫子鬼,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没碰,绝对没碰过。” “碰过极乐丹,就当不了披甲之魂,当不了那铠甲的燃料啦!” “我们平常就被关在“军营”里——那地方说的话是军营,其实和监狱没什么两样。但福祸相依!我们被关押在那里,却也免去了被极乐丹荼毒的可能。” “我们保持清醒,也知道外界,人间的变化……各位大人,我们是诚心投诚啊!我们不想再当狗奴才啦,我们也想当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啊!” …… 那几个留着辫子的鬼魂。一个塞一个的声音悲怆。 林弦摩挲了几下下巴。 “投诚的心意,不错!” “但投诚……需要代价!” 林弦眯缝起双眼。 “我的意思是……得加钱……不……是得立功!” 那几头辫子鬼,对视了一眼。 “98号鬼城的兵营位置,我知道……” “那些铠甲的存放之处,我知晓!我愿意给各位大人带路。” “98号鬼城,兵马布局,我有印象,若有起义军现在攻打98号鬼城,我愿意即刻告知。” “我……我知晓……他娘的,他们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大人们,要攻打98号鬼城的话,带我一个……我这干瘪瘦削的魂魄,还是提得动刀的。” …… 林弦挑了挑眉。 他回头望向王易川。 “我们什么时候攻打98号鬼城?” 王易川,眉头紧皱,他张了张嘴……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已经率先飘了过来。 “就现在!” 林弦回头望去。 看见一个国字脸,脸上好些褶皱的,身上有几分书生气,却又有几分匪气的中年男子的魂魄,走了过来。 在看见那中年鬼魂的瞬间。 王易川,立刻立正站好。 “团长!” 那几个赤魂也把脊背挺立的笔直,敬礼。 “团长……” 林弦看着这一幕,也不自觉的站直立正。 “团长!” 而就在这时。 那中年男子的魂魄。 走到林弦身边,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年轻人,好样的。” “刚刚没有你,我们打不下来这一仗。” “审讯这件事,你也做的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生前,第三十六团团长,戴天澜!” “死后,地府起义军,独立团团长,戴天澜!” 林弦张了张嘴。 “团长好。” “但是……我其实根本没审讯啊!” “他们自己直接全交代了。” 戴天澜也愣了一下。但他还是握住了林弦的手。 “那也是因为你刚刚的英勇表现,起到了威慑作用!” “不论如何,感谢你!” 林弦连忙摇了摇头。 “没有独立团……我现在就是个死鬼了……不,已经魂飞魄散了。” “戴团长,客套的话,咱都不说了。” “你刚刚说,现在就攻打98号鬼都?” 戴天澜点了点头。 “没错,择日不如撞日。” “虽然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兵贵神速……复仇,也可以是从早到晚!”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独立团,要攻打98号鬼都……” “据我所知,阴曹地府,两位数编码的鬼都,无穷辽阔……一座鬼都,不算周围属地,只是一座都城,就堪比人间的一个小国家……凭现在独立团!” 但戴天澜,却嘿嘿笑了两声。 “谁说只靠我独立团?” 戴天澜一边说着。 一边竟然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个鬼手机。 “现在……98号鬼城外……聚集了……八个师的兵力,都是我们的同志,我们的兵马!”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八个师?” 戴天澜点了点头。 “对,八个师,不过装备差了一些……” “但现在,是攻打98号鬼城,最好的机会之一,我们不能错过!” “当然,攻打98号鬼城,这么好的机会,我们独立团也不能错过,一定要去帮帮场子……正好,鬼门关最奇特的一个能力,就是通过鬼门关时,只要支付足够的阴功,就能抵达阴曹地府的任何一处坐标地点。” “我们独立团,还能调集两个营的兵力……” “嗯,这一次,要拿出全力!” 戴天澜的声音一顿。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王易川。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第210章 你要升官发财,给赤鬼,筹阴功,买装备 王易川,此刻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望着戴天澜。 “团长,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那不是意大利炮。” “那是幽冥大炮,也叫阴幽轰城炮,或者灭鬼大炮。” “但是他真的不叫意大利炮。” “虽然那玩意做的,跟意大利炮,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他真他娘的不是意大利炮。” 戴天澜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都一样……” “那玩意儿的炮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剩下三发。” “那群厉鬼出现的时候,本来想给他们来上一发,但团里的战士们,和这群厉鬼,厮杀的时候,搅在了一起。一直没找到开炮的机会。” “但这次不一样了,攻城……” “不用意大利炮用什么!” 林弦望着眼前的戴天澜,往前走了一步。 “攻打鬼都!” “我也去……” 戴天澜扭头看着林弦。 “你?” “你不行……” “你不能跟着去。” 林弦眉头一皱。 “为什么?” “戴团长……” “我刚刚的表现,你不是认可的吗?” “我目前的魂魄修为,甚至可以抗衡甲等厉鬼!” 林弦瞥向一旁的王易川。 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向王易川求助,希望王易川,能帮他说几句好话。 王易川,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团长,像林弦同志这样魂魄修为的战斗成员……” “咱们全团都找不到一个同等级别的。” “哪怕在阴曹地府,和他同等魂魄修为的鬼官,官级,少说也是五品以上,甚至能达到四品……” “带着林弦同志,能少很多牺牲……” 但王易川的话只说了一半儿,就立刻停止了。 因为戴天澜,眼眶处的两个窟窿里,赤红的火焰,猛烈的跳跃……他狠狠地瞪了王易川一眼,让王易川,不敢再多话。 “确实能少一些牺牲!” “但你能确保,林弦同志,他就不会牺牲吗?” “阴曹地府,多少人盯着他。” “不带他去……” “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打下98号鬼都。” “带着他去,其他的鬼都的狗官,知道他在,动了出手的心思……98号鬼都外面的八个师,会被直接包饺子!” “到时候,牺牲的同志只会更多!” “而且林弦同志,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来人间之前我就跟你说过。” “咱们独立团,这次来人间的唯一作战任务,就是保下林弦同志的魂魄。” “就算拿咱们整个独立团,全部同志的魂魄,去换林弦同志一个人魂魄,那也得换,那也值得换……” “目前,林弦同志,在阴曹的影响力有多大,你不知道吗?“明星效应”这四个字的含义,我没跟你解释过吗?” “结果你呢?” “意气用事,带着林弦同志,就往战场里,往厉鬼堆儿里冲。” “王易川……不在林弦同志面前,显摆一下自己,你都不记得自己姓啥了是吧?” “这也多亏了林弦同志,自己命大,要是林弦同志真的牺牲了,你知道会有多大的影响吗?官吏笑,起义者哭……王易川,你也配说自己是个老战士。” 王易川,此刻毛骨悚然。 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团长……对不起,我错了。” 戴天澜冷哼一声。 “等我们团攻打完98号鬼都,你去骑兵营,喂一个月的马!有没有意见?” 王易川,飞速的立正站好。 “听从团长指挥!” 林弦站在一旁,一句话不敢插嘴。 此时东方已经亮起一抹鱼肚白。 天空已经蒙蒙亮。 殡仪馆周围。 独立团的赤鬼们,已经打扫好了战场。 赤鬼们,开始在鬼门关洞口的位置集合。 而戴天澜此时也转过头。 他望着林弦。 “王易川,把你们营的七连调出来,留在这里,帮林弦同志,守卫殡仪馆。” 林弦一愣。 他刚想说些什么。 但戴天澜已经摆了摆手。 “林弦同志,你需要这些兵!” 林弦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望着戴天澜,感激的点了点头。 随后,戴天澜又深吸一口气。 “林弦同志,虽然攻打98号鬼都,没有办法带上你。” “但我们有更加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林弦的眼瞳中,立刻有赤红的火焰跳动。 “什么任务?” 戴天澜嘿嘿一笑! “帮我们……筹阴功;买装备。” 林弦一愣。 “筹阴功;买装备?” 戴天澜点了点头。 “对!” “和平解放阴曹地府,根本不可能,必须打仗,必须斗争。” “打仗就是打钱,阴曹地府的钱,就是阴功。” “有了阴功,战士们手里才能有枪,队伍里才能有炮,还有治疗魂魄的药品,增强魂魄修为的补药,这都需要阴功……” “我们独立团,现在,枪倒是不缺,但缺少弹药。” “之前,各大起义队伍,手中的阴功,主要靠打地主,抢豪绅,或者依靠我们的战士在平等区内,种地,经商获取……” “购买枪炮的渠道,则主要依靠,我们卧底在阴曹地府官场,自身有鬼官官职的同志获取……这些同志,用阴德,在《鬼吏书》上,兑换各种魂器宝具,在偷偷转移,把武器分发到我们这些赤鬼战士手里!” “就比如说,二营的那门“意大利炮”就是张毛同志,在自己是五品鬼差的时候,用自己手里的阴功,买来的,送给了我们独立团二营。” “这个模式持续了很多年,我们也准备了很多年……” “可战端一开,这个模式,便持续不下去了。” “我们攻打鬼城的时候,阴曹地府的鬼军,也开始围剿我们的平等区,很多平等区惨遭洗劫,还有部分平等区……部队带着百姓转移。” “部分卧底在阴曹地府官场的,担任鬼官的同志,也被发现……这类同志一旦暴露,后果往往是悲惨的,官职被撤,魂魄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在这种情况下,能支援我们的……只有你了!” 林弦的身体一僵。 他回头看了一眼东方,即将初升的朝阳,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戴团长……你刚刚说啥?” “支援你们?” “谁?我吗?” 戴天澜坚定的点了点头。 “对!” “不用怀疑,就是你。” “阴曹地府,所有鬼官。” “只有你,独立在阴曹地府的官吏系统之外。”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任何一个高阶鬼吏,能够撤销你的官职……除非你魂飞魄散。” “而你的阴司官职越高。” “你的《鬼吏书》的权限也越高!!” “虽然这样说,有些庸俗……但我们希望你能“升官发财”,之后,支持我们的解放阴曹地府的事业!” “你就是我们最重要的大后方!!!” 第211章 我要报告馆长,殡仪馆里有脏东西! 林弦倒吸一口气。 他没想到。 自己对于阴曹地府的起义队伍来说,竟然这么重要。 “戴团长……我就是一个普通打工人啊!” 戴天澜咧嘴又一次咧嘴笑了笑! “普通打工人,也是初升的朝阳啊!在卑微的骨头里,也流淌着江河,只是看自己能不能发现……” “我们的队伍,就是广大的农民和普通工人组建的……但我们的火,依旧,曾经,把世界点燃!” “林弦同志,还是那句话,祝你在人间……“升官发财”!” 林弦点了点头。 他明白戴天澜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 东方,朝阳已经彻底破晓。 一轮朝阳,即将升起! 戴天澜感慨的望了一眼远处的太阳。 “啊……” “好久没看见过人间的太阳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晒一晒太阳,但估计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林弦同志。” “一连的兵马,已经调离出来了。” “你在人间,一切保重。” 戴天澜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林弦,伸出一只手来。 林弦立刻双手抬起,把戴天澜的手掌,牢牢握住,又用力的摇了摇。 “你们在阴间也是!” “我会努力升官的。” “迟早有一天,我也给咱们独立团,搞一门意大利炮。” 戴天澜愣了一下。 随后仰天大笑。 “好……我等着你的意大利炮。” “林弦同志,我们走了。” “人生何处不青山,同志不必相送。” 林弦咬着牙,点了点头。 在太阳,彻底升起之前。 那支独立团的,除二营七连外的全部赤鬼,都在鬼门关前集结。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鬼门关……去往死一个战场,厮杀征战! …… 而林弦此时也回过头。 走向殡仪馆的阴影处。 那里,有一伙,大概一百多人的赤鬼,等候在那里。 在林弦靠近那伙赤鬼的时候。 一个五官刚毅,青年模样的赤鬼,往前一步,站了出来。 那名赤鬼,看见林弦之后,立刻立正,冲着林弦敬了一个军礼。 “林弦同志你好。” “独立团二营,钢七连,连长,许成刚,携全连,一百零七名同志,向你敬礼!” “团长已经下达命令,在我们驻守殡仪馆期间,听从您的指挥。” 林弦咽了一口唾沫。 他伸出手,立刻握住许成刚的手。 “钢七连,是吧?” “连长,客气。” “您是烈士,尸体埋在陵园里,要敬礼也应该是我敬礼。” “你们冲我敬什么礼。” “我就是个在殡仪馆打工的,旁人骂我臭收尸的,鬼差就是个兼职。” “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冲我敬礼,我折寿啊!” “这一晚上,我得折多少寿啊!” 许成钢,看着林弦焦急的样子,咧嘴笑了笑。 “林弦同志,你太谦逊了。” “我们这群死人,不过是在阴曹地府,努力发挥余晖罢了。” “未来还是你们这群生猛的年轻人的。” 林弦摆了摆手。 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辆漆黑的运尸车,忽然停在了殡仪馆的大门口。 运尸车的,驾驶位的车门打开。 一个头发乱糟糟,带着一双圆眼镜的年轻女人,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 那年轻女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殡仪馆。 她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尖叫。 “我操他妈呀。” “这他妈的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殡仪馆咋的了。” “这是遭地震了,还是遭雷劈了?” “地震的话,不应当啊,没收到地震的短信啊!” “遭雷劈吗?” “为啥啊?” “我们殡仪馆,有谁干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吗?” “馆长,真的卷款,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那年轻女人的眼前。 殡仪馆,杂乱的不成样子……说是一片断壁残垣也不足为过。 殡仪馆大院儿的围墙,全都坍塌了。、 院子里的大地,沥青柏油路,硬是被翻了一遍……已经看不到完整的沥青路面了! 业务区的大楼也坍塌了一角。 墓园那边的山头,像是被雷霆劈过,又像是被火炮炸弹,轰炸了一轮。 山头焦黑一片,而且现在,还有火苗向上蹿腾…… 员工住宿楼,则彻底坍塌。不过幸好里面没有住人。 所幸,火化区,尸体存放区,业务大楼的大部分,都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损害。 林弦看着站在那殡仪馆大门口,不断咒骂的身影。 他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殡仪馆大门口的身影。 正是林弦同事——李梦清。 此时的李梦清。 一脸的惊疑不定。 她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挨个给殡仪馆的同事们打电话。 似乎是想搞明白。 昨天的殡仪馆……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林弦的魂魄,则立刻扭头望着身后的钢七连的连长,许成刚。 “连长,大门口的是我同事,我先去安抚他一下……” 林弦的话音未落。 许成刚就摆了摆手。 “快去吧!” “殡仪馆,你的工作单位,被祸害成这样,我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战争就是这样……” 林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同时,他的魂魄,一个闪身,就冲回了业务区。 他要重新接管自己的肉身…… 而殡仪馆的大门口。 李梦清正一脸愤恨的给馆长打电话。 殡仪馆变成这样了。 馆长,竟然都没通知她…… 李梦清刚把殡仪馆的情况,拍下来,在微信上,发给馆长。 李梦清就看见。 穿着白色衬衣。 胡子拉碴的林弦,火急火燎的向着李梦清这里跑了过来。 李梦清再次面色一变。 “你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昨晚,不会一直在殡仪馆吧。” “殡仪馆变成这样,难道是你招来的灾?” “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老天爷都要劈了你吧。” “你在那恋综上,到底都干了什么?你真当渣男了?” 林弦喘着粗气。 站定在李梦清身前。 “胡说!!!” “我像是那种会当渣男的男人吗?” 李梦清仔细审视了林弦几眼。 “光看面相的话……” “像!” 林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懒得跟李梦清在这种小事上掰扯。 他叹了口气。 “单位变成这样,纯属意外……” “就在昨晚……咱们殡仪馆,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局域性风暴和雷暴天气!” 李梦清怀疑的盯着林弦。 “什么叫“局域性风暴和雷暴天气”!“ 林弦盯着李梦清的双眼,认真的开口。 “就是只在殡仪馆的天上,发生的风暴和雷暴天气!” “受影响的,只有咱们殡仪馆。” 李梦清眨巴了两下眼睛。 “哦,明白了……” “咱们殡仪馆,就是被雷给劈了!” “我要报告馆长,让馆长,找几个厉害的道士和尚过来!” “咱们殡仪馆里面……有脏东西!!!” 第212章 墓地被雷劈,祖坟冒青烟;抢官劫位 林弦此时眼角抽搐。 因为李梦清,正审视的盯着自己。 你怀疑殡仪馆内,有脏东西,就有脏东西呗。 你看我干什么? 难道我是脏东西? 我是把殡仪馆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好吧! 这个还真是。 殡仪馆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还真和林弦,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是这种事情,林弦就算承认了也没人相信。 他要怎么说。 因为自己挑拨阴曹地府的,底层劳苦大众起义,所以被隐藏地府的阴官针对了,三千阴兵,从鬼门关后杀来,为的就是绞杀自己……因此,才把殡仪馆搅乱成这副样子。 这种话,他敢说。 会有人敢信吗? 到时候,说这种话的人和信这种话的人,估计都会被当成精神病,送去精神病院,到时候,自己就真和自己妹妹当病友,早上打镇定剂,晚上做经颅磁……“幸福快乐”一辈子。 而此时,李梦清,又往殡仪馆的西北方,跑动了几步。 她往远处眺望。 面如彩色。 “卧槽……” “西山还在冒烟,是不是着火了,西山上的墓园,不是也被劈了吧。” “那墓园里,可是有客户,把自己家的祖坟都给迁过来了,就是因为觉得咱们墓园风水好啊!” “这他娘的……” “客户问责可怎么解释啊?” 林弦在李梦清身后,眨巴了几下眼。 “咱墓园,风水不好,也不会被雷劈你说对不对?” “宣称风水好的墓地常有。” “但被雷劈过的墓地,据我所知,就咱殡仪馆一家……” “物以稀为贵。” “而且……你看那西山上,蹿腾起来的烟,“它”像不像青烟……咱们就跟客户们说,这是老天开眼,保佑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们应该高兴啊!” 李梦清瞪着林弦。 双手忽然抬起鼓掌。 “好,好,好……”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祖坟冒青烟的解释。” “你就跟客户这么解释,你看客户,能不能理解你。” 林弦张开嘴,刚想再说几句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两个身影,急匆匆的从业务区大楼后跑了出来。 正是陶星璨和她的跟拍摄像,孙建林。 孙建林,扛着摄影机,气喘吁吁的跑到林弦身边。 “天亮了,风暴和雷暴也都消失了,是不是没事了!” 陶星璨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但原本面无血色的脸,此刻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三伯的尸体正常了……魂尊,消失了。” 林弦对着陶星璨点了点头。 而他身边的李梦清。 在看见陶星璨和孙建林后,表情变得更加怪异。 她瞥了林弦一眼。 “你昨天晚上,又带恋综的女嘉宾来咱们殡仪馆约会了?” “在殡仪馆约会,也成了你的把妹利器了?” “咱们这是正经殡仪馆啊!不是你们平常玩儿的密室啊。殡仪馆里到底有什么啊。” “是我落伍了吗?现在的年轻人,玩儿得都这么花了?” 林弦眼角抽搐。 “别多想……” “陶星璨,也是咱们殡仪馆的客户。” “她三伯的遗体,就在咱殡仪馆,她请我,给她三伯殓容!” 李梦清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 李梦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 随后把手机拎起来,屏幕朝向林弦,晃了晃。 “馆长发来了消息。” “他问我,有没有人员伤亡?” 林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 “绝对没有。” “殡仪馆里,昨晚值班的十个同事,包括保安,值班室大爷……都平平安安!” 李梦清又狐疑的瞥了林弦一眼。 但还是拿起手机,编辑消息,回复了馆长。 随后她又长舒一口气! “馆长说了。” “没有人员伤亡就好。” “其他都是小问题。” “但是殡仪馆,被雷劈成这个样子,肯定不能继续接待客户了。” “他要向上面请示一下。” “殡仪馆内,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也要调走……调到就近的殡仪馆去。” “殡仪馆的所有员工,暂时休息,等待消息。” 李梦清的声音一顿。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陶星璨。 “包括你那位还没被殓容的三伯。” 接着她又指了指身后的灵车。 “还有我身后的这个畜生。” 林弦挑了挑眉。 他抬头,看向李梦清身后的灵车。 可却没看见魂魄。 “畜生?” 李梦清冷笑一声。 “就是个畜生。” “死因……” 李梦清的声音一顿,她望向陶星璨。 “我对你三伯好像有点印象……你三伯,是叫陶英雄吧?” 陶星璨的神态一僵。 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梦清从裤兜里,摩挲出一支香烟,给自己点燃。 “你三伯,是因为极乐丹死的!” “我身后这个畜生也是。” “这畜生,姓于,叫于长生。” “之所以说他是畜生,是因为他杀了他亲娘……” 林弦的面色一变。 陶星璨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孙建林的手一抖,手里的摄影机,差点摔在地上。 而李梦清,则淡漠的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后,才继续幽幽的开口。 “于长生,他妈妈,是个单亲母亲,有两个孩子,一个于长生,还有一个女儿,女儿比这畜生,大了三岁已经结婚了,而且也生了孩子。而于长生的母亲,很早就离婚了,所以两个孩子都是那个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的。” “那个母亲很辛苦,平常是帮别人清洁,一个人打两份工作。因为女儿要考大学,而于长生,当时也要上初中。据说他们身边的亲戚比较富裕的都竭尽所能的帮助他们。所以这一家子,生活还算凑合。家里的女儿,也很用功读书考上了重点大学。” “可于长生却不像他姐姐一样知道,家里穷所以必须发奋图强的读书来改变命运——又因为那个母亲,平常要打工不在家,所以于长生,就经常就偷姑姑的钱去网吧通宵打游戏。” “如果只是上网吧,打游戏,这倒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可直到三个月前,那个可怜的母亲,有一天回家看到自己的儿子,倒在地上抽搐,鼻涕口水的流得一地都是,后来她把儿子送到医院,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碰了“极乐丹”——那玩意,已经在一些年轻人里十分流行了。” “那可怜的母亲,虽然很伤心,但她没有放弃自己儿子,而是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她先是想把儿子送去戒药所,但因为极乐丹,成分诡异,戒所那边根本不收,她只能把儿子关在家里。” “关了一个月,她儿子的症状似乎真的有所减轻,那可怜的母亲,又求爷爷告奶奶的乞求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给她那混账儿子,找了一份仓库主管的工作。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那混账小子重新做人,孝敬自己娘亲,从此他们过上虽然不富裕但幸福的生活。但那幻象只是幻象,现实可比这个残酷多了。” “极乐丹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三天前,那混账小子的姐姐,带着儿子回家看望自己母亲,结果还没开门就看到有些血红脚印,吓得腿直哆嗦,姐姐,没敢继续开门,连忙联系了住在附近的几个亲戚朋友。” “等一伙人,到了现场,打开门立刻闻到一股扑面而来浓烈刺鼻的腥臭味,映入眼帘的更是地上横七竖八的凳子,并垂着血红的脚印从客厅一直延伸到厨房。这时候赶来的那一群人都头皮直发麻——被叫来帮忙的那些人,也都是普通人,没见过这些血腥的东西,有那种反应也正常。” “最开始,他们还没有人往厨房那边走,最后好不容易,推出去一个胆子大的中年男性,去厨房里面看,结果那中年男子,看了厨房一眼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叫在场的女性和比较小的小孩都先出去。” “随后那伙人报了警,警察根据现场线索没几天把凶手找到了,就是我身后那畜生,这混账小子,工作没几天,以前的那些和他一起吃极乐丹的朋友又找上他了,然后又一发不可收拾的重蹈覆辙,那天晚上这混小子,想吃极乐丹的瘾又上来了,钱也用完了,回家偷自己母亲钱的时候被自己母亲发现,然后两个人起了争执,母亲知道儿子这样下去,是万丈深渊,死活不肯再给他钱,那畜生,就冲到厨房里拿刀把姑姑给砍了,而且头也割了下来。然后拿着滴着姑姑血的钱,继续去买极乐丹了。” “警察是在宾馆把这畜生捉到的。” “这畜生在警察局的时候,还咒骂自己的母亲,死的活该,为了钱连儿子都不管了,不知道是不是她亲生的话等等。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面目狰狞得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吃人的饿鬼……” 李梦清此时又是幽幽的一叹。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这畜生,在警察局关了还没两天,就也暴毙了,暴毙的时候,嘴里喊着妈妈。” “我去警察局接他尸体的时候,警察跟我说的这些……” “极乐丹……嘿,极乐丹……也不知道到底从哪儿来冒出来的玩意。” “真是害人不浅!” “要是没有极乐丹,那儿子,纵使再混账,也不至于砍下自己母亲的头颅,那女儿,不至于在世的亲人死绝,留下自己孤身一人;那母亲,也不会惨死,没准等到了退休的年龄,还能颐养天年……”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林弦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站在林弦旁边的陶星璨。 能从林弦那单薄的身影中,感受到这个身材看似瘦削的男人体内,此时爆发的,惊涛骇浪般的愤怒…… 她低声喃喃。 “是魂尊……” “极乐丹的贩卖者之一,一定是魂尊。” 而就在这时。 李梦清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馆长又发来消息了。” “他说他已经打好招呼了,让我们去北郊的,福北殡仪馆,待命……” 李梦清的声音一顿,又扭头看向陶星璨。 “灵车还能拉一具尸体。” “要不要戴上你三伯。” “带他去福北殡仪馆的话,能让他快点火化。” 陶星璨犹豫了片刻。 坚定的点了点头。 随后李梦清,往前迈出一步,拉了拉林弦的袖子。 “走!” “去把她的三伯,陶英雄,接上灵车。” 林弦微微颔首。 陶英雄早点火化,也能早点解决陶星璨的一块心病。 除此之外。 阴曹地府的赤鬼起义军们,虽然已经确定会开始进攻,各大生产极乐丹的工厂以及98号鬼都。 但人间的那六个,负责贩卖极乐丹的鬼差,也必须要尽早解决。 战端已开。 这是同时波及阴阳两界的战争…… 那么以自己目前的手段,有足够的把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同时灭杀掉这六个该死的鬼吏吗? 不,还不够! “残阳如血”的状态下的自己,虽然很强。 但那六名鬼差,都是实打实的鬼差,不是手段单一的阴兵或厉鬼,他们同时掌握,鬼术,鬼宝,鬼符……就算打不过自己,他们可能也有能力逃遁。 自己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务必要以雷霆手段,灭杀他们。 而自己想要增加手段! 办法只有一个……升官! 鬼差变强,除了锤炼自己的魂魄修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升官。 只要升官……就能在《鬼吏书》上兑换更高级的术法,更强横的法符,效果更强劲的宝具……在阴曹地府,也能拥有更大的地盘,掌管更多的鬼民。 这就是为何,鬼差们,都打破了脑袋,想要升官发财的原因。 再加上,戴天澜之前的嘱托。 林弦现在……升官,必须得升官。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 林弦的头发被吹起。 同时,他转过头。 看向自己的身侧。 在他的身侧。 《鬼吏书》正安静的漂浮。 此时的《鬼吏书》自行展开。 其中一页,标注着。 七品鬼吏,林弦,目前积蓄阴德:八十八万六千七百四十二点。 晋升六品鬼吏,需缴纳八万点应该,并开启试炼,请问是否开启试炼。 林弦抬手,在《鬼吏书》上的那一页,轻轻一划。 “开启试炼。” 《鬼吏书》上的文字,立刻变化。 林弦在鬼吏上积蓄的八十八万点阴德,立刻变成了八十万。 而一段猩红的小字,也浮现在《鬼吏书》翻开的那页纸张上。 七品鬼吏林弦,晋升六品鬼吏试炼开启:生死代行,抢官劫位……执掌幽冥吉凶,勾魂正西黄泉黑路。接引往生,生死代行——作为七品阴官,想必在阴阳两界,都已经留下一些声名和传说,但想要继续往上晋升,并不容易,地府的官位有限,新官晋升,需要老官下位…… 您可选择一位原六品或六品以上的鬼官,进行挑战!挑战由判官司监督,挑战成功者,得去官位;当然除此之外,若六品或六品以上鬼官,有违逆“阴司律法”之举,下品鬼官,无需“判官司”监督,只需,向《鬼吏书》上缴,六品或六品以上鬼吏的“认罪书”,便可直接继任其官职! (注:七品鬼差开启试炼后,最高可直接抢掠四品鬼差官位!) 第213章 阴曹也全是人情世故;历史上写满了吃人 林弦看着《鬼吏书》上的赤红小字。 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晋升六品鬼吏的试炼……竟然是这样的。 抢官劫位!? 这晋升官位的方式,让林弦意外。 但仔细想想,又有很合理。 在阴曹地府。 鬼吏的寿命并没有限制。 他们并不像人间的官吏那样,有退休年龄或者死亡的时间。 如果没有特殊的条件,加以限制。 这群鬼吏,能一直坐在官位上…… 九品,八品,七品,这样的低阶鬼差也就罢了。 毕竟这下三品的鬼差,虽然也在阴司体系之下,但说白了,不过是阴司体系的里的喽啰。 在阴司执掌的地盘,也不过是一座座小小的野鬼村。 但七品以上的鬼官…… 六品,五品,四品鬼官…… 对阴曹地府的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六品到四品的鬼官,每一个,都能拥有一座鬼城! 鬼城能囊括的鬼民,多的,可达数千万……这还不包括鬼城下辖的野鬼村。 而六品到四品的鬼差,整个阴曹地府,只有九百个。 林弦之前还一直好奇。 这九百个官位上的鬼官,如何轮转?毕竟鬼官又不会死亡。 现在一看,原来是这样的法子。 下品鬼吏,想要升官。 就要把上头的鬼吏,拉下马来。 但这样的阴司体系,真的好吗? 不会“人人自危”(鬼鬼自危),鬼吏之间相互抱团,欺压下等吗? 而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被一旁的李梦清推了一下。 “又发什么呆!” “走啊!” “去取尸体啦。” “我们要去福北殡仪馆报到。” 林弦回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梦清,这才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李梦清的身后。 去停尸房,接取陶星璨三伯——陶英雄的遗体。 不远处的阴影里。 魏若来和钢七连的赤鬼们,站在一起。 还有魂魄满身疮痍的张云匪,也和钢七连的赤鬼们一起,眺望着林弦。 林弦向他们做了个手势。 那手势的意思,是让他们安心。 可就在林弦跟着陶星璨,刚刚走进停尸房的时候。 两个魂魄,忽然冒头。 那两个魂魄一个矮胖,一个高瘦。 正是谢长运和范书哲。 此时,瘦高的谢长运,摩挲着双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大人……” “我英明神武,举世无双,万夫莫当的林弦林大人。” “阴曹地府,来犯的敌人,都被你打退了。” “你看接下来……我们俩……” 林弦瞥了他俩一眼。 “怎么,你俩还想回阴曹地府。” “行啊,我不拦着你们。” “阴曹地府正在打仗,你们俩正好是学医的,去起义部队,当个军医,也是个蛮好的选择。” 矮胖的范书哲,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似乎在考虑林弦的提议。 但瘦高的谢长运,却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不……不行。” “不能回阴曹地府啊!林大人。” “我们叛变的事情。” “被那摄影机都拍摄下来了。” “一旦回了阴曹地府,那些大清朝的辫子老鬼,肯定不会放过我俩。” “你对那些辫子老鬼,不了解。” “他们一个个,都小肚鸡肠,那心眼子,比老鼠屎还小。” “而且我俩都是死的时候,都是疯鬼,让两个疯鬼,给战士们做手术,你放心吗?” 林弦瞥了谢长运一眼,撇了撇嘴。 “你就是贪生怕死!” 谢长运点了点头。 “您批评得对!” “但我就是这种人。” “而且大人呐!” “您接下来,还要对付,向人间贩卖极乐丹的那六名鬼吏是吧!” “我和老范,知晓那六名鬼吏的情报,也了解“极乐丹”!你把我俩留在你身边,是有用的。” 林弦嗤笑一声。 “留在我身边不危险?” 瘦高的谢长运,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之前觉得危险。” “但自从看见了您钢骨赤焰杀敌的英姿,就觉得不危险了。” “待在您的身边,暖暖的,很安心。” 林弦瞪了瘦高的谢长运一眼。 他此时已经和陶星璨,着手,把陶星璨三伯的尸体,撞到了运尸的铁板床上。 同时,林弦用只有魂魄能听闻的声音,继续和谢长运还有范书哲交谈。 “有点意思……” “我要先先对曹玄下手。” “这王八蛋,挑衅我,最嚣张!” “对了,这六个鬼吏中,官位最高的是谁,知道吗?” 谢长运和范书哲对视了一眼。 矮胖的范书哲,此时身体微微前倾。 “是阴曹地府的四品大员,武长功!” “大人,虽然您战力强盛,但武长功,也不是个好惹的主,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步步为营。” 林弦此时已经和李梦清一起,把陶星璨的三伯,陶英雄的尸骸,装上了运尸车。 陶星璨和孙建林,也一起挤上了车。 陶星璨是陶英雄的家属,自然要跟随。 而孙建林,则还处于,肝胆俱惊的状态,完全离不开林弦。 一起挤上灵车的,还有谢长运和范书哲! 这两个鬼魂。 现在黏在了林弦身边。 两个鬼魂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抱紧林弦这个大腿。 灵车开动的时候。 林弦透过灵车的后视镜,看见,魏若来,张云匪,跟着钢七连,在灵车后面的阴影里,开始急行军,追随自己。 林弦则又翻开自己的《鬼吏书》,仔细查阅,晋升六品鬼差的试炼信息。 试炼并没有规定,如何让上位鬼差,签写“认罪书”! 这也就意味着。 签写“认罪书”这一项,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可以污蔑,甚至可以想办法,威逼利诱…… 真正的上品阴官——三品;二品;一品的鬼官,可以借这项规定,轻而易举的,把不听话的中品阴官,撸下去,换听话的阴官上来。 同样,所有的中品阴官,为了自己的官位,也必须听从上品阴官的命令……上品阴官,也会依靠自己手中的权柄,庇护手下的阴官。 这样一来,阴司系统里,会有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绑定的利益团体,也就是所谓的……结党营私! 上品阴官,若是再贪财好色,豢养私军,那必定上行下效,中品鬼官,为了讨好上品阴官,必定要投其所好…… 而为了投其所好,就必须大肆敛财。 那最后收到欺压的,肯定还是底层的老百姓!!! 人间的封建王朝若是这样。 大概率也就走到了末期。 因为百姓不堪重负之下,会推翻暴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杀尽百花杀…… 但阴曹地府不一样。 鬼官和普通亡魂……仅仅一项,魂魄修为……就是天差地别的差距。 要不是因为人间换了苍穹。 有一个个赤鬼,出现在阴曹,建立平等区。 现如今的阴曹地府,还是一片晦暗无明! 但是…… 阴曹地府这样,那位,酆都大帝,那些个十殿阎罗,就不管吗? 阴司律法,真是笑话。 林弦不自觉的把拳头握紧。 而就在这时。 灵车上。 和林弦几乎贴靠在一起的谢长运,看见了林弦《鬼吏书》上的小字,他感知到了,从林弦身上倾泻出的愤怒。 谢长运,声音嘶哑的低声开口。 “大人,这是在不解,为何阴司君王吗?不管阴曹地府的那些狗官?” 林弦瞥了他一眼。 “你又知道了?你对阴曹地府的情况挺熟悉啊!” 谢长运嘿嘿笑了两声。 “我就是个疯鬼,哪能知道那些……但我看过几篇史书,大概能猜到一些,阴曹地府的状况……这阴曹和人间,其实没太多不一样!” “都是江湖……” “人活着,就是人间的江湖,人死了,就是阴间的江湖,但说到底,还不都是那些人……只要有人在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林弦眨巴了两下双眼,没有说话。 谢长运悄悄观察着林弦的表情,声音嘶哑的继续开口。 “大人,看过《具官论》没?” 林弦摇了摇头。 谢长运,嘿嘿笑了笑两声。 “那是北周时候的事情……北周的开国皇帝叫宇文泰,他想请教苏绰如何治国才能永保江山不倒?苏绰回答,用官。” “皇帝又问,如何用官。” “苏绰答,用贪官,反贪官。那怎么用贪官呢?你要叫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他好处。而你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那就只能给他权,让他们自己想办法用权生钱,叫他们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不就可以搞到钱了吗?” “皇帝又问,贪官是得到好处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苏绰回,他们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利,所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就必须维护你的权利。那么你的统治不就稳固了吗?” “宇文泰再问,既然用贪官,为什么还要反贪官呢?” “苏绰回答,这就是治述的精髓所在。宇文泰就挪到苏绰身旁,谦虚的说,请先生教我。” “苏绰答,这里面有两个好处:其一,天下无官不贪,不怕官贪,就怕官员不听话。所以可以用反贪的名义踢除不听话的贪官,保留听话的贪官,这样既可以消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利,又可以受到民众的爱戴。” “其二,官员只要贪,你就有把柄在手。他们诚惶诚恐,担心你治他的罪,他越担心就越忠诚。他敢不听话就是自找死路。所以他一定会跟你同心同德!” “这就是御官之术。” “而如果都是清官,那么人民是喜欢的。但是你的位置就危险了,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清官仗着自己清廉谏言,听上去是忠诚的行为,其实就是犯上。你如果忍不了要罢免他,那么民众就会抱怨,有怨气,你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宇文泰问:“如果任用贪官而招惹民怨怎办?”” “苏绰答曰:“祭起反贪大旗,广作宣示,使天下皆知君王心系天下,尤恨贪官。”” “宇文泰问:“贪官民怨太大当如何处置?”” “苏绰答:“杀之可也。抄其家,没其财,如是则民怨息,颂声起,又可收其财,何乐而不为?要而言之:用贪官以结其忠,弃贪官以肃异己,杀大贪以平民愤,没其财以充宫用。”” 林弦瞪着谢长运,他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地府这么多年,也是这样!” 谢长运嘿嘿笑了两声! “不晓得!” “我们在阴曹地府,也没几年。” “但历朝历代的封建社会,都是这样。” 林弦把拳头握紧了。 “那么多鬼吏,就没有一个好的?” 谢长运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人说这话,一看就是没当过官的!” 林弦瞥了谢长运一眼。 “废话!” “你质疑我出身?我可是清清白白打工人!” 谢长运摇了摇头。 “一朝权在手,有时候,由不得你不贪。” “首先是家里很多从前没解决的事,都有人主动帮着解决了。” “多年不来往的亲戚朋友忽然都出现了。连五十年前嘲笑你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也走出了大山,亲自来看你。” “亲戚的事你没说过话,但你老婆委婉的咨询过主管部门,结果人家都给办了。” “有人送来几兜有机蔬菜,一点心意。菜不值钱,那个布兜,到特定的地方,可就值老钱咯。” “你可以对灯发誓,你做事是绝对有原则的,一定是利国利民。” “但他们认为你给了他们机会,给了他们资源。” “于是他们想尽办法,送你些礼物,你真是看都不怎么看。” “可有一次你腰疼,有个下级说他老婆是祖传按摩推拿医生,可以帮你看看。” “女人大个漂亮白,再点医生的气质,给你按的四肢百骸无不舒服。” “可你没想到她哪儿都按,还按哪都舒服,结果你就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当你怀揣理想走出大山,当你踌躇满志要建设这壮丽河山……” “你以为你在为百姓谋福利,其实是赋予了很多人赚钱的权利。” “一切都无声无息的转变,一条烟、一盒茶……越收越大。等你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屠龙者终成恶龙……” 谢长运摇头感慨…… “这就是江湖啊!林大人……” “而阴司的官场只会比这更夸张,更明目张胆!” “大人这段时间,也经历了许多,还没看明白吗?” 林弦嗤笑一声,他的眼中,先是跳跃着愤怒的赤红的鬼火,随后那鬼火中,又透出悲凉。 “怪不得,怪不得……那句话,一直流传到今天——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可世界不该是这样,幽冥地府也不应该是这样……我就希望,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要尽个孝道。人们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阴曹地府里,生前做好事的人,得个好的转世;生前作恶多端的人,遭受报应下个地狱……这很难吗?建立个公道的,人人死而平等地府,很难吗?” 第214章 是众生度化了佛祖;不如反他娘 谢长运,此时被林弦盯着。 一时语塞。 他收起了那谄媚的笑容。 脸上第一次出现无措的表情。 他少见的不知该如何回应林弦的问话。 但就在这时。 在旁边,原本一直沉默的范书哲,忽然低声开口。 “这很难!” “但这才是对的。” “生前的出身已经无法改变,要是死后,还分三六九等,想想都他妈的觉得窝囊。” “我是个医学生,名着读的不多,四大名着里,我唯一记住的诗,就一首——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是众生度化了佛祖,是亿万亡魂,建造了阴曹……而亡魂们,建造阴曹的意义,不是让那些狗阴官,剥削百姓的阴功!” “阴曹地府这个逼样,真不如反他娘的!反他娘的……” 谢长运此刻拉住激动的范书哲。 “老范,冷静些……” “你是个医生!” “你不是武夫。” 但范书哲,把脖子一仰。 “这和医生,武夫的没关系……” “我看见阴曹地府的那副样子,我心惊,我心凉,我心头堵得慌……凭什么行善积德的老百姓,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受压榨,凭什么活着时,就鱼肉百姓的资本家,到了阴曹还能作威作福……” “虽然都说……若谈命运,休论公道……但人既已死,应该由善恶公理,判处众生。” 范书哲,此刻又扭头看着林弦。 他的呼吸,比之前急促了几分。 “林大人!” “对不起!” 林弦微微皱眉。 但他没有说话。 而是静静的等着范书哲的下文。 但谢长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慌张的拉住范书哲的手。 “老范!!!” 但范书哲,这一次,没有回头。 “老谢!”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咱俩考虑。” “但这次,不能听你的。我已经有了决断……” “林大人。我和老谢……” “虽然投诚,之前说的也都是真的,但我们,其实还有一丝保留。” 范书哲抬起手。 他的手掌,摩挲到了自己的第三根肋骨。 随后他的手,竟然直接伸进了自己的体内,把自己的肋骨掰断,扯了出来。 那肋骨上,镶嵌着一颗类似于黑色的像是猫眼石的玉石。 “林大人……” “我俩虽然只是两个喽啰。” “但我们被那帮辫子老鬼,派遣到人间前,他们也在我们的身上,种下了些东西。” “这黑猫眼玉,是阴曹特有的一种玉石。” “可以通阴阳!” “我和老谢,就是靠这玩意儿,从阴曹地府来的人间。” “但这玩意,除了能带领我俩通阴阳外,还有一项特殊能力。” “他能让我俩……给身处阳间的,同样佩戴这玉石的阴差传讯……” “这玩意其实是个古老的东西。” “自从阴间有了鬼手机后,使用的人也不多了……” “但那群精神还活在大清的余孽老登,还喜欢使用这玩意。” “这玩意也有好处,因为古老,所以隐蔽……” 范书哲,摩挲了几下自己肋骨上的猫眼玉石。 “我在想……” “要不要,用这个猫眼玉石,给鬼吏“曹玄”传讯,引诱他上钩!” 林弦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和谢长运都已经暴露了。” “他还会上钩吗?” “曹玄,又不是傻鬼……” 范书哲原本憨厚的脸上,露出一股狠辣。 他扭头看着谢长运。 “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上钩。” “但如果是老谢,用我的脑袋投诚……再假装,蛊惑林大人你,吞吃了极乐丹呢?” 林弦的面色一变。 而与此同时,范书哲幽幽的声音再次传出。 “曹玄,算是这六个在人间驻守贩卖极乐丹的鬼差里,和我俩最熟悉的鬼官!” “他一向觉得自己能洞察人心。视人间众生如刍狗!” “在他眼里,我是个一根筋的“蠢货”,而老谢是识时务的“俊杰”!” “我投诚,他不会相信,但老谢投诚,他大概率会深信不疑。” 谢长运瞪着身边的范书哲。 “老范……你这话说的……” 范书哲,拍了拍谢长运的肩膀。 “老谢,别推脱……这算对你的夸奖。” 身材瘦高的谢长运,此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你真的要割下自己的头颅?” 范书哲坚定的点了点头。 “想要让曹玄相信你投诚的诚意,我的脑袋,必不可少。” “放心,魂魄,割掉了脑袋,也不会魂飞魄散,等做戏结束,再接上就是了!” 谢长运还是摇了摇头。 “那也会对魂体有所影响!” “最严重的情况下,你可能再也没办法投胎转世啦!” 范书哲又笑了笑。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别忘了,那个叫汪清的小姑娘,差点被咱们害死。” “极乐丹流进人世,国家的同胞,被害成这个样子……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别忘了……我们生前是医生!!!” “恨不杀贼死,留作今日羞。国难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而就在这时。 林弦低哑的声音,也幽幽传出。 “那我呢?” “吞吃极乐丹的这件事,怎么伪装?” 范书哲盯着林弦,深呼一口气。 “所有吞吃过极乐丹的魂魄!” “身体都会散发出一股其他的气味。” “我和老谢,之前在研制和生产极乐丹的工厂都待过。” “我身上,甚至携带了从阴曹地府,带出来的极乐丹的主要原材料——忘忧草!” “给我俩一点儿时间,伪造一枚假的极乐丹……不难。” “我们可以让你在不上瘾的情况下,有类似于吞吃极乐丹的反应和气味……” “当然,这药效极短,感受到的欢愉和爽快,也和真的极乐丹药效,无法比拟!”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林弦大人,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林弦眼神幽幽的盯着范书哲。 “我若是察觉到自己,对极乐丹上瘾,我会立刻选择引爆魂体,魂飞魄散。” “但在我魂灭之前,一定会拖着你们两个……你俩的鬼心脏在我手里。我但凡出半点差错,你在自爆之前,会把你俩的鬼心脏,扔进十八层地狱,让你俩,永世不得超生!而且阴曹地府,各地都有我们的同志,你若是谋害我,你俩知道后果。” 谢长运和范书哲,此时都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而林弦,嘶哑的声音再次传出。 “最后,你把刚刚说的那首诗再说一遍。” 范书哲深吸一口气。 “恨不杀贼死,留作今日羞。国难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林弦也深呼一口气…… “不能再拖了……” “早点把这些个王八蛋阴官处理掉,便少些无辜同胞遇害受苦……我要砍了这帮狗东西,抢了他们的官位!这样的一群狗东西,不配当阴官!更不值得百姓们,供奉和效忠!” “还有陶星璨,她娘亲,我答应了她,要帮她把她娘亲,找回来,答应了她的事,我得做到啊!” 林弦的眼神中,幽冷的鬼火跳动。 第215章 摸头杀啊!渣男的惯用套路 福北殡仪馆。 在同州殡仪馆的北向…… 距离同州殡仪馆,还有十二公里。 李梦清开着灵车抵达福北殡仪馆之后。 天光已经大亮。 福北殡仪馆,是一家比同州殡仪馆,要小的多的殡仪馆。 只有一个小小的业务接待大楼,白色二层小楼的停尸房,和不大的火化区。 唯一看起来,还有点规模的地方,是福北殡仪馆,毗邻着一座矮山,那座矮山上,立着一些墓碑,看样子这家殡仪馆,也自带一处墓地。 但因为这家殡仪馆的规模太小,地理位置又偏僻——已经不算京城市区,和京城下辖的县镇距离倒是很近。 所以一般都是京城附近乡镇上的居民,把遗体送到此处。 李梦清开着灵车,在福北殡仪馆的门口,出示了相关证件后。 便开着灵车,行驶金陵殡仪馆的大门。 找到停车地点后。 她又带着林弦,去了福北殡仪馆的办公室。 跟福北殡仪馆办公室的那个薄唇的中年妇女——办公室主任,交代清楚了来意后。 那个面相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中年妇女,才给停尸房打去了一个电话。 同意林弦他们,把灵车上的尸体,暂时存放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 但他们福北殡仪馆,没有可以举办告别仪式的告别厅。 也没有专门的入殓师。 林弦他们送来的尸体,要么就在停尸房放着,要么就尽快火化。 林弦在办公室的大门口犹豫着! 要怎么把这个消息,转告给陶星璨。 但让林弦没想到的是。 陶星璨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办公室的大门口。 她走到林弦身边,半低着头,声音有些嘶哑。 “就这样吧!” “没办法殓容,那就不殓容了……” “直接火化吧。” “告别厅也没必要了。” “因为极乐丹……除了我,三伯也没什么其他的亲朋了……只有一堆债主。三伯估计也不想看见他们。” 林弦望着半低着头的陶星璨,神色复杂。 他和一旁的李梦清对视了一眼。 李梦清立刻懂了林弦的意思。 “灵车上,有可以殓容的化妆刷和化妆品。” “太复杂的妆容画不了。” “可简单的,提神的妆容,还是可以画出来的。” “陶小姐,我能看得出来,你对你三伯,还是有感情的。” “我们在殡仪馆工作的这些人,见惯了生离死别,亲人之间,有没有感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如果不好好送他最后一程,您也会有遗憾吧!” 陶星璨半低着头。 初升的朝阳,照在她的脸上。 把她那张精致的脸颊,照的红扑扑的,很漂亮。 但林弦站在一旁。 却能感受到。 这美丽的少女,身上透出的悲伤。 好半晌之后。 林弦才看见,陶星璨微微点了点头。 她轻声细语的开口。 “我还是想送三伯,最后一程……谢谢……谢谢你们……” 林弦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而是扭头,直奔灵车。 灵车旁边,站着的孙建林,则扛着摄影机,静默的拍摄着这一切。 自从天亮之后。 他就恢复了精神。 在抵达福北殡仪馆后。 他就收到了,节目组那边的导演发来的消息——要求他立刻投入工作。 昨晚的直播虽然诡异——直播间,拍摄了一晚上的狂风雷暴——但直播数据,竟然出奇的不错。 观看“人数”(鬼数)还有弹幕数量,甚至创了新高。 导演组已经确定,林弦就是流量密码。 他们要求,孙建林,履行好自己跟拍摄影师的职责。 继续,好好的拍摄林弦。 现在的林弦,在节目导演组眼里,那就是收视率的保障……是这档恋爱网综的真正大爹。 别管有没有合适的拍摄点……对着林弦拍,准没错!!! 所以孙建林,尽职尽责。 在掀开摄影机的摄影盖后,镜头几乎就没离开林弦。 而林弦也早就习惯了被镜头怼着脸拍摄。 他掠过孙建林。 在灵车上,找到了入殓师的专门化妆工具。 随后又返回停尸房。 在停尸房内。 他和李梦清一起。 在粗糙的环境下。 给陶星璨的三伯——那个在极乐丹的影响下,遗体,如同骷髅架子上裹着一层皮的男人的遗体,画了一个入殓妆——他们用棉花,尽量的填充陶英雄的面颊——让他尽量恢复得像是没被极乐丹荼毒,还像个健康活人的模样。 几个小时后,中午时分…… 陶英雄的入殓,终于结束! 陶星璨在停尸房外。 看着铁床车上的遗体,不由自主的瞪大了双眼。 存放遗体的铁床车上。 陶英雄的身体被白布盖着,只有一颗脑袋露了出来。 他的脸颊,此时已经饱满,不再像之前那样,骷髅上贴着一层人皮。 脸颊上还有一丝淡淡的红晕。 像是喝多了,睡着一样。 就连头发,也做了重新的梳妆。 陶星璨,看着铁床上的陶英雄,不自觉的落下泪来。 就连胆子特别小的孙建林。 此时也不禁扛着摄影机靠近,摄像头,给了陶英雄的面部几个特写。 林弦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入殓的材料不够!” “我们只能勉强画了一下他的面部。” “没有棺材,也没有送别室。” “你和他告别后。” “陶英雄的遗体,应该就要被送去火化了。” “这样可以吗?” 陶星璨张了张嘴,她哭得梨花带雨,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半晌之后。 陶星璨才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的传出嘶哑的声音。 “在我和妈妈流离失所,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三伯真的帮了我们娘俩很多。” “妈妈一直说,让我记得三伯的好!” “等我长大以后,要孝敬三伯!” “可我刚成年没几年,三伯却已经走了……” “我现在看着三伯,想念的却是我妈妈,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不礼貌?” 林弦犹豫着,把手举起,但手掌抬到一半儿,却又悬在半空……最后他还是咬着牙,再次把手向上抬了几分,拍了拍陶星璨的脑袋。 “不会哦。” “想妈妈嘛,这很正常。” 李梦清在一旁,叼着一支香烟,斜眼看着这一幕,嘁了一声。 “摸头杀啊!” “渣男的惯用套路。” “呸!死渣男!” 而被林弦拍了拍脑袋的陶星璨,眼泪在这一刻,却忽然决堤。 “我妈妈,在我眼里,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小时候,村里没有幼儿园,村里也没有小孩儿上幼儿园……要念幼儿园的话,要去隔壁的镇里,爸爸不想让我去,但妈妈说,孩子早点念书才好,她就每天起大早,背着我去村口,坐早上的第一辆大巴,去镇里,读幼儿园……” “下雨天的早晨,妈妈会背着我,背的时候会把两只手交叉抬着我的屁股,这样我坐在她的手上会更舒服。我趴在她的背上跟她说永远不要长大,要妈妈一直背着!” “很小很小妈妈就教我穿裙子的时候坐下前要用裙子包住小屁股,不能直接就这么坐下,女孩子要爱干净……” “冬天的早晨,妈妈会早起生炉子,炉子生好后把我需要穿的衣服烤热乎,然后才叫我起床。” “后来,我跟着妈妈,从村子里,逃到了城市里,一开始我不习惯,脚上因为穿着妈妈做的布鞋,总被班级里的小孩儿欺负,他们说我是乡下来的小土妞,还有别的性格特别强势的小姑娘,把我堵在厕所,抽我的巴掌,我回家的时候,妈妈看见了我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的直接落下眼泪来,她当即带着我,去商场,买了好多双,城里小孩儿穿的运动鞋,胶鞋,凉鞋……买那些鞋子的钱,我妈摆摊,要一两个月才能赚回来。” “八九岁,某天妈妈下班回家,兴奋得给我看她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个小广告,原来是一个有名的舞蹈学校招生简章。休息日妈妈带我去报了名,学了一年,最后因为路途太远交通不便而放弃,虽然很难过,但是我永远都记得那天妈妈举着小广告进家兴奋得表情!” “四年级,一次期末考试,被老师冤枉作弊罚站,正好被来接我的妈妈看见,同学们都以为我会被妈妈骂,但是妈妈说,只要我说的话妈妈一定相信,当我的话和别人的话不一致时也会选择相信我,因为我是她的女儿……” “五年级,放学的路上被同学欺负,到了单元楼门口后爆哭,哭完抬头一看妈妈下楼来了,她说在家里感应到我不对劲,所以出门来迎我……” “六一儿童节,只上半天课,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本应该在上班的妈妈,妈妈说她趁吃饭时间跑出来想看看能不能在路上遇到我,带我去吃我最爱的牛肉粉……” “零几年,妈妈每个月都会带我坐很久的公交车去吃麦当劳和肯德基,会经常给我买小礼物,会给我制造很多小惊喜……吃肯德基的时候,她看着炸鸡块,说这样的鸡块,她也能做,下一次,她自己做给我吃。” “小时候,流行什么她就给我买什么。会买乐高,那套乐高我拼拼拆拆玩了十年,依然完好无损;会给我买手机,方便我用qq;还会给我买专辑,周董的,三巨头的……但其实,他们的歌我都没怎么听过,还会给我买漫画书,其实她买成了我不喜欢看的,但是我也看了无数遍且一直好好保存着;会买音响dvd,然后再买蜡笔小新的动画和理查德的演奏会光碟……她也不确定我喜欢什么,但是她特别能跟得上“潮流”,反而是我“土老帽”啥也不懂。她只是怕她一个人带我,我会变得自卑,她觉得别人有的我也要有,实际上她给我的都是当时周围小朋友很难拥有的……” “后来我俩搬到京城,京城的房租太贵了,她一时租不到好房子,就把我暂时放到三伯家,她怕我寄人篱下受委屈,只要一休息就去打扫卫生买菜做饭,水果也是一箱一箱买,再后来她只要有时间,就过来当免费的“保姆”;直到租到了好房子,把我接走……” “我记得我俩所有相依为命的时光。” “我记得下雪天她带我去超市采购,我在雪里跑,她笑着给我拍照片。” “记得跨年时候她陪我熬到凌晨。” “记得高中住校,每周回家时,她给我弄好多好多好吃的。我知道,我不在家她吃的都是很素的菜,只有我回来了她才会弄好多的肉。” “我记得周末她带我去逛小吃街,陪我吃她吃不惯的酸辣粉,陪我喝那些甜腻腻的奶茶。” “记得我们坐在电视前看电视剧看的津津有味。” “记得天寒地冻她骑着电动车接我回家。” “记得一起逛街买衣服互相吐槽互相吹捧。” “记得我在学校受委屈她气冲冲的去给我评理。” “记得从不信鬼神的她,在寺庙前长跪了一夜又一夜……” 陶星璨此时抱着自己的膀子。 哭泣的越来越厉害。 而就在这时。 福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一名中年男子,却过来催促……林弦他们占用停尸房的时间太长了,陶星璨她三伯的遗体,应该送去火化了。 林弦看了一眼陶星璨,陶星璨,流着泪,点了点头。 铁床上的遗体,就那么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送去了火化区的火化炉。 福北殡仪馆的火化区很小。 也不提供,家属参观遗体火化的服务。 所有人只能在火化区外等着。 等到遗体烧完。 由福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捧出来一盒骨灰。 火化区外。 林弦和陶星璨并排站着。 陶星璨看着火化炉升起的一缕缕的黑烟。 她努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我和妈妈曾经聊过死亡这个话题,她说她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我说不会,我说我会活到八十岁,妈妈活到一百二十岁,在黄泉路上,我们还可以手拉手走,她听了一直在笑,她说不能只活到八十岁,陶陶要长命百岁。” “你说我妈妈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她失踪之后,我做过梦,梦里她的脸模糊不清,站在阳光下跟我招手,我跑过去怎么也抱不住她。她是不是有心愿未了,所以游走在我的梦境里!” “如果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我要跟她说,对不起,我之前不够懂事,有时候是个任性的女儿!” “我还要跟她说,我爱你啊,妈妈……我很爱很爱你……” 李梦清叼着烟,站在一旁,她幽幽的吐出一口烟雾。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子弹退回枪膛,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你帮我的卷子签好名字,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 林弦则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他幽幽的望着停尸房下的阴影处。 鬼魂,谢长运和范书哲,就站在那里。 林弦阴恻恻的声音飘了过去。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曹玄?” 范书哲,略微思索。 “快的话,就今晚!!!” 第216章 我在蹲坑,你俩水灵灵就过来了;请大人抬手杀贼 林弦望着不远处的范书哲,点了点头。 曹玄必须死……虽然作为鬼吏,他已经算是死过一回了,但林弦要他混灭。 不光是曹玄。 那六个贩卖极乐丹的狗东西,都是一丘之貉。 曹玄只是开始。 但在林弦,杀意涌动的时候。 他不知道。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里。 这一次,涌动的弹幕,没有绿色,全是水灵灵的正常弹幕……全是活人发送的弹幕。 “嗑疯了,嗑疯了……我为殡仪馆夫妇,扛大旗!第一次正式约会,就是在殡仪馆,情定也在殡仪馆……我就说一句,殡仪馆夫妻是真的,没人反对吧!” “好……好小众的cp名啊……殡仪馆夫妇?” “我觉得这个cp名起的挺好,有一种生死两不离的美感!” “刚刚,就在刚刚,林弦的手,就那么水灵灵的放在陶陶的头上了,这种感觉谁懂啊!这种摸头杀比亲吻,还让我感动!” “他妈的,都别嗑了,升旗夫妻怎么办,红旗下的誓言,才是不会变的!” “不是……你们都疯了吗?稍微在乎一点女嘉宾的死活吧!那男嘉宾,是什么好人吗?那个入殓师,尖酸刻薄的时候,你们都忘了吗?不能因为他的一点点好,就忘了他是个人渣的本质啊!” “对啊!还有,陶陶现在都难过的快要死掉了,她妈妈好像失踪了,结果你们这帮恋爱脑,还在这里嗑cp!” “呵,你们再骂,等那些绿色弹幕出来,你们就老实了。” “放心,他们不会出现的,因为现在是白天……今天凌晨的时候,给我吓坏了,直播间里,全是那绿色的弹幕,说这一堆,我听不懂的神神叨叨的鬼话,我就说,咱“怦然心动”这个节目,也挣了不少钱,安排个厉害一点的道士,当新的男嘉宾不行吗!” “复议,我要身高一米八八,皮肤白皙,还有腹肌的道长!” …… 在直播间的观众们,聊得火热的时候。 火化区的黑烟,也渐渐淡薄了。 一名年轻的瘦削男子——福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捧着一个骨白色的,陶瓷骨灰盒,走到了林弦他们面前。 把骨灰盒,交到了陶星璨的手里。 陶星璨,摩挲了几下手里的骨灰盒。 眼神中,露出茫然。 “三伯的骨灰,我要送到哪里……” 林弦瞥了那支骨灰盒一眼。 “要是不介意。” “先放在灵车上吧。” “等我们殡仪馆修整好了,你可以把这骨灰,寄放到我们殡仪馆……只要你三千块!” 陶星璨点了点头。 刚要说“好”! 但就在这时。 李梦清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咱们殡仪馆的骨灰寄存,一年只要一千五,你为何给这妹妹忽然涨价。” 林弦的表情一僵…… “我以为她会还价的……谁知道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之前寄存骨灰的顾客,都会还价的。” “尤其是那些超雄老奶。” “明明是把自己的老头儿,寄放在咱们殡仪馆。” “一年一千五的收费标准,她们敢杀价,杀到八百。” “不同意,她们就大哭大闹,说什么死者为大。!” 而就在这时。 李梦清一把搂过陶星璨的肩膀。 她的另外一只手,指着陶星璨,那眼眶和鼻头都泛红的脸。 “你看看这张,楚楚可怜的脸。” “这是能和你讲价的脸?” 林弦面不改色心不跳。 “三千块里,还包含殓容的钱!” “老李,你了解我的。” “我这个人,是最标准的打工人。” “坑人的钱,我一分不挣。” “但我的劳动所得,别人也不能一分不给。” 李梦清挑了挑眉。 “可这个妹子……” “是和你上一个恋综的女嘉宾。” “她的钱,你也好意思赚啊!” 林弦嗤笑一声。随后他笃定的点了点头。 “好意思!” 李梦清无奈的撇了撇嘴。 最后她只能无奈的拍了拍陶星璨的肩膀。 “妹妹!” “看清男人的本质了吧。” “选男人,要慎重啊!” 但陶星璨,此时,已经不哭了,双眼正亮晶晶的盯着林弦。 “放心吧。” “我很慎重。” “我也相信我的眼光。” 李梦清捂着自己的脸。 “有的时候,做人呐,真的也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光。”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心动小屋吗?” 这一刻。 陶星璨,捧着骨灰盒,但刚刚悲凉的气氛,却被驱散了不少。 “回吧!” “我和节目组签了合同的。” “恋综的录制,还要继续,我也舍不得大家。有些感情,也没有尘埃落定……” 陶星璨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一旁的林弦。 可就在这时。 福北殡仪馆,停尸房的阴影下。 范书哲和谢长运,正踮着脚尖儿,向林弦招手。 林弦挑了挑眉。 他忽然一下子捂住了肚子。脸上出现难看的菜色。 之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卫生间。 “我……我肚子疼,想要上厕所。” 李梦清瞥了林弦一眼。 “你没听到人家妹妹说什么了吗?” “这种时候,你要上厕所?” “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比不过你上厕所?” 林弦瞪着李梦清。 “就算是天王老子,十殿阎罗,刚刚烧成灰烬的三伯,从骨灰盒里爬出来了,也不能让我拉裤兜子。” “我要上厕所。”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的直奔福北殡仪馆的卫生间。 而阴影里的谢长运和范书哲,对视了一眼。 立刻跟上了林弦的步伐。 福北殡仪馆的厕所……是那种老式,像是上世纪修建的室外厕所,厕所里,都是蹲坑,味道刺鼻。 林弦掐着鼻子,才选择了一个蹲坑蹲下。 一边一泻千里,一边抬头,看着身前的两个鬼魂。 “我知道你俩找我有事汇报。” “但你俩能转过去吗?” “你俩就这么水灵灵的飘过来看我拉屎……我也挺不适应的。” 谢长运和范书哲,对视了一眼。 这才齐刷刷的转头。 范书哲低哑的声音飘了过来。 “大人……” “我和老谢研究了一下。” “发现,我俩想要调和制造一枚假的极乐丹,也没那么容易,我俩需要医学实验室,可能还需要人来帮忙!” “大人……我俩得回一趟,我俩生前工作的医院!!!” 蹲在蹲坑上的林弦,抬起头。 “回医院没问题,但找谁帮忙?” 谢长运和范书哲互相对视了一眼。 两人似乎早就想到了答案。 谢长运声音低沉。 “我俩的学弟……他要是出息的话,应该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主任医师了吧!” “只要假的极乐丹调配顺利,有希望,今晚就能把曹玄,吸引过来。” “我们曾经,工作的医院,心脏外科,和急诊都很有名,以极乐丹引起的并发症来看,我们医院,最近一定也接收了不少因为极乐丹送来的病人……我们曾经工作的医院,就是那混账最好的魂灭之地。请大人,抬手举刀杀贼,还天地一个清明!” 第217章 你们说我该不该心潮澎湃;时间管理大师 林弦蹲在厕所的蹲坑里,眨巴了几下眼睛。 “老谢,你这话说得我心潮澎湃。”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种话,能不在我蹲坑的时候,说吗?” “这厕所,味道还特别大!” “你自己说,我到底该不该心潮澎湃。” 谢长运和范书哲,此时都嘿嘿笑了两声。 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 林弦也终于提起了裤子。 “走吧!” “我和戴天澜团长,学会了一件事。” “兵贵神速!” “时间拖久了。” “曹玄,反倒是容易升起警惕之心。” “今晚,就今晚!” “砍下他的头颅。” “六头鬼吏,先杀其一……” …… 下午两点四十六分。 李梦清开着灵车,载着林弦,陶星璨还有摄影师孙建林。 离开了福北殡仪馆。 他们毕竟不是福北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把遗体送到这里后。 不需要,也没必要,继续停留在这里。 李梦清把着方向盘,叼着一支香烟。 “馆长说了。” “殡仪馆的已经报损了……报损报告已经提交上去了。” “上面会拨款翻修。” “快的话,一周,慢的话,半个来月,应该就能翻修结束。” “在此期间,殡仪馆所有员工,暂时休假。” “老林,你这一周,可以在恋综节目上,好好表现了。” “我先开车把你们送回你们的“心动小屋”!” 李梦清说这话的时候。 有意无意的瞥向坐在灵车后座,捧着骨灰盒的陶星璨。 可就在这时,坐在灵车副驾驶位置上的林弦,忽然低声开口。 “老李,你少抽几支烟吧。” “别年纪轻轻的的肺癌死了,到时候,我可不想给你殓容。你头发油渍麻花的,我还得给你洗头。” 李梦清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林弦一眼。 可林弦却只是嘿嘿干笑两声。 “还有,我不回心动小屋。” “你送我去京城友谊医院。” 李梦清愣了一下…… “哈?” “你没事,去友谊医院做什么?” “你身体不舒服?” “不应当……” “你看起来生龙活虎的!” 林弦低声咳嗽了两下。 “我要去看个朋友。” 李梦清的表情更怪异了。 “你在京城……除了我们殡仪馆的这些同事之外,哪里还有朋友?”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谁说的……” “我怎么就不能有殡仪馆以外的朋友了。” “我就有一个朋友,现在,在友谊医院生病,需要我去看他!” “那咋了?” 李梦清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行吧。” “我送你去友谊医院。” 可就在这时,坐在灵车后座的陶星璨,忽然幽幽的开口。 “小白……白乔楠昨晚生病了。” “急性肠胃炎。” “现在就在京城友谊医院挂点滴……” “你想要去看她,其实可以直接说的。” 林弦的表情瞬间一僵…… 李梦清的脸上,则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呵……时间管理大师啊!” “真厉害。” 但林弦此时却面色一变。 “急性肠胃炎?” “她怎么搞得?” “吃坏东西了?” 坐在后座的陶星璨摇了摇头。只是眼神有些落寞。 “好像是因为加班还有着凉……” “不管怎么说。” “她看见你应该会开心吧!” 而林弦的面色则阴晴不定。 他娘的。 白乔楠怎么也会在友谊医院。 他扭过头,看向挤在灵车上的谢长运和范书哲。 此时谢长运和范书哲感受到了林弦威胁的眼神。 两人摇头如捣蒜。 谢长运更是磕磕巴巴的开口。 “不知道啊,林大人!” “我俩真不知道。” “我俩之前的工作单位,真的是在友谊医院。” “档案可查啊!” 林弦收回瞪着他俩的眼神。 “他娘的,运气不佳啊!” “希望不要牵连到白乔楠。” “否则的话,都对不起郑春和。” …… 林弦感慨的时候。 李梦清开着那辆灵车。 她猛踩油门。 下午四点刚过一刻。 灵车就已经停在了友谊医院的大门口。 林弦没有犹豫,直接跳下来灵车。 他冲着车上的李梦清,陶星璨还有孙建林,都摆了摆手。 像是随意的告别。 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的在陶星璨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你会和阿姨……你妈妈重逢的!” “我有预感。” 灵车上的陶星璨愣了一下。 她眼睛亮晶晶的冲着林弦点了点头。 “我也希望!” “谢谢你……” “今天经历的很多事情,我都觉得,应该谢谢你。” 林弦冲着陶星璨微笑了一下。 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再次冲着李梦清摆了摆手。 “慢点开!” “老李,下次再见,一起吃饭。” 李梦清撇了撇嘴。 “不就是去医院,看妹妹吗?” “怎么搞得好像是要去打仗一样……神经。” 李梦清不再过多言语,而是一脚油门,开着灵车,驶离了医院。 而友谊医院的大门口。 林弦深吸一口气,扭头向着医院走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 钢七连的一百零八个赤鬼战士,还有张云匪,魏若来……在林弦的示意下,这次都没跟来,而是在三公里以外的一处养老院,等待…… 所以这一次。 算是林弦孤身入局。 他身边跟着的,只有两头寻常鬼魂,谢长运和范书哲。 此刻,谢长运躬着身,小心翼翼的开口。 “大人……” “你要不要,先去看看您朋友。” “那个叫白乔楠的朋友。” 林弦瞥了谢长运一眼。 “不用……今晚的时间有限,必须先捏造你们说的那枚假的极乐丹。” “至于白乔楠……她是我敬仰的英烈的妹妹!” 谢长运点了点头。 “懂的,我们都懂……” “她只是我的妹妹……” 一旁的范书哲忽然接了一句。 “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林弦瞪了这两头鬼魂一眼。 这两头鬼魂,这才立刻住嘴。 而林弦则无奈的叹了口气。 “先把那枚假的极乐丹做好!” “这玩意,才是今晚最关键的。” “你们那学弟,靠谱吗?” 范书哲,此刻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靠谱!特别靠谱……那是我认识的最憨厚的学弟。” “他是县城出来的,家里虽然不算贫苦,但也不算富裕,但因为不太懂人情世故,而且说话太过刚直,所以在同届没什么朋友,但他学习能力好,技术也不错,搞科研小组的时候,认识的我俩,把我俩视为知己,挚友……我俩住精神病院那一阵儿,他还总来看我俩,但现在仔细一想,也快有十年没见过了。” 林弦微微点头。 他此时,已经走到了医院内。 “他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科室。” 谢长运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他姓方,叫方宇杰!” “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在胃肠外科……” 林弦闻言,直接大步流星的冲着胃肠外科走去。 他在胃肠外科的门诊处,拉住了一个小护士,随后脸上,露出一个他以为的和煦的笑容。 “护士,请问,你知道方宇杰医生,在哪儿吗?” 那名小护士,眉头先是一皱。 但她看清林弦的脸后,皱起的眉头,缓和了一些。这家伙虽然不礼貌,但长得还不错。 “你说方宇杰医生啊!” “他只有上午坐诊,下午他是负责手术的……他应该刚刚结束上一台手术,但今天已经不坐诊了。” “你找他明天来吧。” 林弦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医院对吧!” “多谢了!” 那名小护士愣了一下。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林弦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那名护士抬起白嫩的小手。 “啊……这就走了!” “不加个微信啊!” “哼,我也没有很想加你的微信,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此时的林弦,先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厕所。 他选定了一个有坐便的隔间厕所。 肉身坐在坐便上后。 单手掐诀。 魂魄离体。 生人鬼差的魂魄,叹了口气后,和一旁的谢长运和范书哲对视了一眼。 “走吧!” “去找方宇杰!” “你们确定,他一个胃肠外科的医生,能帮你们伪造极乐丹!” 范书哲再次点了点头。 “确定,当年实验室里,他的手最稳!比我还稳……如果不当外科医生,他应该进药企的,但偏偏……他喜欢救人啊!” 范书哲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手术室的方向在正东方,医生手术完后,应该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休息片刻,毕竟一台手术,三四个小时,是个体力活!“ “胃肠外科医生的办公室,和手术室距离都不远,也在东边。” 林弦点了点头,不再犹豫。 魂体往外迈出一步。 直接穿过一个个墙体。 三个魂魄,同时直奔东方…… 找一个人,对常人来说,可能很困难。 但对于魂魄来说,很简单。 因为那一面面,用来阻隔活人的墙体,在魂魄眼中,如若无物。 …… 大概十来分钟后。 林弦在一个办公室里,停下脚步。 此刻夕阳西下,办公室正对西边的窗户,夕阳照了进来。 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医生,正疲惫的趴在办公桌上,正在休憩。 鼾声不时传出。 而就在这时,范书哲和谢长运,也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林弦看着趴在办公桌上的那个中年人,声音低沉。 “是他吗?” 谢长运,蹲下身子,把头探到办公桌底下,随后,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是他,不过小方怎么老了这么多。” 范书哲幽幽一叹。 “咱们毕竟已经死了十年了。” 而林弦则抬手。 他的手上,有两滴泪珠。 那是生人鬼差的眼泪,抹在活人眼睛上,可以使活人见鬼。 林弦此时把那两滴眼泪,抬手一弹。 泪珠,以刁钻的角度,飞入方宇杰的眼中。 方宇杰的身体,忽然一颤。 随后他迷迷糊糊的抬头。 接着猛地瞪大了眼睛。 林弦往前一步,刚想安抚他,让他别大声尖叫。 结果方宇杰,那个中年医生,却忽然……潸然泪下! “谢师兄,范师兄……” “又梦见你俩啦!” “我好像已经有些年头,没梦见过你俩了。”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你们不知道,学弟最近心里苦啊!” “院里最近进了好些个因为嗑了特殊药品,罹患重病的病患,送来的时候,他们的肠胃都烂了,根本救不回来!” “昨天还有一个病患,大骂我是医疗狗!说我拿着高薪,却连人命都救不活!“ “可不是这样啊!” “我就是个最底层的住院医,一个月万把块钱吧,够吃饭和租房,其他的就别想了,再说也没时间,基本全部精力都放在医院里了,其他工作九九六是剥削,我要是能九九六我能跪下感恩,单论时薪应该算是京城的底层了,你非要说和扫大街的比工资不低那么没办法,好歹是个上了十几年学的博士,在医院就值这个钱!” “身边转行同学越来越多了,基本换个职业工资至少翻倍,但我是有情怀的,还在坚持,最近有了小孩,感觉生活越发吃力啊,看我还能坚持多久吧。” “我的手机,最近感觉电池越来越不行了,寻思着换个手机,想着支持一下国产之光,看了看价格,默默的关闭了软件,师兄,我记得你之前用过某个米字牌的手机,那个手机怎么样,是不是性价比很高!” “师兄,你俩去世之后,我在这家医院里,就没什么朋友了。” “我想一定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才又碰见你俩!” “我刚刚的手术,又是一个和那劳什子极乐丹有关的病患,他身体各器官衰竭,肠胃尤其严重,导致完全性肠梗阻的手术,术中被喷了一脚的屎,我赶紧洗了个澡,这才歇息下来!” “还有上周,上周二,夜里两点来了个结肠憩室出血的,也是被那极乐丹害的,在外院保守了两天了,一直大量便血止不住,转到我们医院急诊的时候血色素只有五克多,夜班和二线去会诊后决定手术,从凌晨三点半搞到早上九点……” “但这还不能歇息,因为我自己管的病号还有早台手术,回病房喝了一口水接着上台,一块又搞到下午四点左右,扒了口饭,回值班室小睡半小时,接着看最新回来的各个检查!” “上周四,准备手术的一个林奇综合征的大婶ct看着瘤子已经吃到腰大肌和输尿管了,手术做不了,把家属叫来谈了半天,回去查房的时候看到那个大婶在哭,说自己不怕疾病,可自己才四十多岁,放不下自己的两个孩子,基因检测和免疫治疗又太贵,想给孩子们留点钱,我听了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她说一些药物已经进了医保,没有想的这么贵,新辅助治疗结束后瘤子若是缩小还有手术机会……” “那天,弄完一天所有的工作洗了个澡已经又是夜里八点半了,准备回家,我那时候已经有两天不见我闺女了,真的很想她,想到很快就要看到女儿,两天的劳累也仿佛一扫而光……我那时候想到,范师兄你跟我说过,家人是咱们当医生的动力之一……我当时还不理解,现在完全理解了……” “真想带你俩见见我女儿啊!她特别可爱……但看你俩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会吓到她的,所以还是算了……” 此时,这个中年医生,不停的擦着眼泪。 但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像是一个见到了亲人的孩子。 “师兄啊,我真的很想你们俩啊!” “尤其是最近……我救不活的病患,越来越多……我看着他们死在那里,我心慌,我难受,我自责……我觉得我要当不了医生啦,我要坚持不下去啦……你们给我支个招,像从前那样……你们帮帮我……” 第218章 别他妈叙旧了;给老子离她远一点! 办公室里。 方宇杰哭得悲恸,哭得声嘶力竭……他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在梦里,所以哭得很大声。 范书哲和谢长运的脸上,也少见的出现悲凉的神情。 但两个鬼魂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 范书哲更是往前迈出几步,走到方宇杰的身边。 “混账话!” “你不当医生当什么?” “你医学博士毕业,读了那么多年书,除了治病救人,还能当什么?” 一旁的谢长运,倒是幽幽的一叹。 “这工资也的确太少了。” “小方你又不懂人情世故,溜须拍马,在医院这种地方,就只能熬年龄……” “等你熬到七老八十,才能熬出头!” “小方,要是实在撑不下去,换个工作也不是不行!” 那方宇杰,此时一边笑一边哭。 “是你俩,你俩真的回来了。这真是你俩才会跟我说的话。” “诶,医生的收入真是个迷,据我观察和打听,在京城,名气越大的医院,小住院医越穷,被压榨的越狠,反而那这个听起来不怎么样的医院,待遇好的一批!” “具体到每个科室又不同,相同的科室不同的领导又是不同,可以说这是一个多变量,多因素,如同薛定谔的工资……”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能理解,我们国家真还不是一个富裕的国家,用有限的医保满足十几亿人的基本医疗,只能说是一个奇迹,这中间一定会牺牲一批人的利益,我相信除了我之外还有全国一大批的青年医生,拿着微薄的收入在负重前行!” “在这个一切向钱看笑贫不笑娼的浮躁年代,有一批年轻人是真的觉得治愈一个人的内心满足感比多发几千块钱重要,他们或许还住在出租屋里,或许还舍不得点一份好点的外卖,或许现在网上对医生的风评没多好,但他们依然埋头苦干,忙碌在一线,我真觉得我们也挺了不起的……” “我再撑一撑,最后如果有一天我不干医生了,我可能会去医疗保险,红十字会之类的地方,帮病人解决一点经济上的困难……” 而就在这时。 林弦咬着牙,声音嘶哑。 “够了!” “给你们时间,你们他妈的还真的叙旧上了!” 谢长运和范书哲,此刻都一激灵。 而林弦大步流星的走到方宇杰前头。 抬起手,直接抓起方宇杰的衣领子。 “方医生,你很了不起,我也很敬重你。” “但是现在,时间不等人。” “没空让你们继续叙旧了。” “你丫不是想救你被极乐丹荼毒的病患吗?” “我告诉你怎么救!” “什么医术,都没用!” “那是阴间的玩意。” “想要解决这东西,只能从源头祛除……把贩卖这玩意的狗东西,砍了,全都砍了。” 林弦又回头,瞪着谢长运和范书哲。 “你俩,过来,跟他解释啊!” 谢长运和范书哲。 这才都慌张的一左一右,架住方宇杰。 “学弟!虽然这件事可能会颠覆你的世界观和认知,但你得接受!” “学弟,你现在没在做梦,我和老谢都回来了,都回来啦……” “这次找你有事儿,真有事儿……我们是因为“极乐丹”回来的,就一句话,你想不想救人……想救人的话,就和我们一起。” “你得帮我们开一下实验室。有些东西,还得你配合我们俩,有些实验材料,是阴阳两界共通的……” 林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看着谢长运和范书哲,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方宇杰,解释他俩从地府还魂的原因,一边拖拽着方宇杰,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林弦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相信这两个亡魂。 相信他们能在这家医院,生产出假的极乐丹……此后自己以以自身为诱饵,才有可能引来曹玄…… 曹玄,是自己要优先处理的第一头鬼吏。 而在前往医院实验室的路上。 林弦看到了许多萎缩变形的亡魂。 光看那些亡魂的模样。 他就知道,那都是被极乐丹荼毒影响的百姓。 各大科室都有…… 呼吸与重症医科、心血管内科、胃肠外科、心脏大血管外科、胸外科、骨科、神经外科……甚至还有妇产科…… 那些病人疯癫的在病床上大喊大叫…… 他们都疯狂的想要挣脱医生的控制!他们或哀求,或疯狂的叫嚷。 “给我一颗极乐丹,再给我来一颗,求求你了医生,我本来就有病,只有那药丸,才让我感觉到欢愉。” “你们这群俗人,你们没尝试过,所以才不理解,你们吃过一颗就知道了,那丹药,能带我的灵魂,到达真正的极乐世界,我什么都可以,什么都能,我感觉到,我是被爱着的,全世界都在爱我……爸爸妈妈也在爱我……” “哈哈哈哈……我是明星,我是大明星,我出身富贵,曾经还是兵王……你们这样对我,只要我一声令下,我让你们整个医院,所有人为我陪葬!” …… 林弦的魂魄,面色越发的阴沉。 可就在这时。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因为他在医院的长廊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倩影。 那倩影一只手臂打着吊瓶,另一只手拉着吊瓶杆,正在往座椅的方向挪动。 那是白乔楠。 在林弦看见白乔楠的同时。 白乔楠也猛地抬起头。 可她的眼前空空荡荡……她看不见林弦的魂魄。 可就在这时。 一个被极乐丹影响的病患——一个身材干瘦,但手腕的动脉被割破,正在大出血的年轻男人,忽然挣脱了医生的控制。他从病床上弹起。 竟然径直的向着白乔楠冲去。 “香,好香……” “啊,是美人儿!” “美人儿,在下王昊天,玄天宗圣子,总有一天会飞升仙界,现在希望你可以当我道侣,与我共享极乐……美人儿,你可愿意。” 白乔楠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不,我不乐意!” “你能离我远点吗?” 可那病患哪里听得进白乔楠的话,他已经向着白乔楠扑去。 周围的医生也好,其他病患家属也罢,都离白乔楠太远了。 眼看白乔楠就要被那病患扑倒。 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病患的身体,在即将扑到白乔楠身上的时候,身体忽然……倒飞了出去! 他倒飞出去的姿势,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之后,倒飞出去的!!!那病患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个十分清晰的巴掌印。 而与此同时。 白乔楠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幽幽的声音。 "他妈的,给老子离她远一点!” 第219章 毕竟相思,不似重逢好;正是烈火燎原时 此刻,白乔楠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眼。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随后疯狂的来回张望。 她很确定,自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可当她在医院里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而与此同时,医院里,其他的医护人员,也在这时围了过来。 先是几个男性医护人员,按住了那个失控的患者。 “打镇定,给他打镇定!” “记得别打杜冷丁……否则他又要爽了。” “这该死的极乐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患者脸上的巴掌印怎么回事?谁打的,劲儿这么大,骨头好像都变形了,还流血了……后槽牙被打掉了好几颗……那个女生打的?” “不能吧,那女生那么瘦,身材纤细,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我刚刚好像看见,是这名病患,忽然自己倒飞出去的?” “小王,别瞎说,你看花眼了吧!快点把患者带到病房去!他这种情况,需要先送去精神科……”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有几个护士,也围住了白乔楠。 先是一名年龄稍大的护士,殷勤的拉住了白乔楠的手掌。 问她有没有事? 是否受到了惊吓? 要不要给她找一个安静的房间,休息一下。 白乔楠看着围过来的医护人员,只是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 “谢谢关心哈!” 白乔楠急匆匆的应付着这些护士。 随后她拨开眼前的人群,直奔医院,人流更多的长廊。 她确信她刚刚听见的声音…… 就是林弦。 这一刻的她,明明没有“通幽”的本领,却确信,林弦,就在这里,刚刚……至少刚刚,就在她的身边。 这一刻的白乔楠像着了魔一般,她身上穿着宽松的鹅黄色印着小羊图案的睡衣,外面套着一个灰色羊毛披肩,踩着拖鞋,拖着吊瓶杆子,在医院里飞奔…… 但她飞奔时,一头青丝飘飞,每一根发丝都像是在跳舞…… 距离白乔楠大约十米开外,一名三十来岁,身高体壮的男子扛着摄影机,跟在白乔楠后面。 他此时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导演组,刚刚在对讲里说,林弦也来友谊医院了。” “让我好好拍摄一下,这一对儿男女嘉宾的重逢……”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女嘉宾说这件事呢。” “她疯跑个什么劲儿呀!?” “不过话说回来……” “这女嘉宾是真漂亮啊……” “穿个睡衣拖鞋,在医院里跑起来,跟电影女主角似的……” “那位男嘉宾也不知道在哪儿呢……他最好在女嘉宾,茫然无助,跑得大汗淋漓,几乎把医院的每一层都找遍的时候,再刚好出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但就在那摄影师低声喃喃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吹过一阵凉风。 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似乎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幽幽回响。 “去你大爷的!导演组要是想让我做这种工作……得加钱。我这里可是还有别的工要打。” 此刻,那名摄影师,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四处张望,却发现自己身边空空荡荡。 摄影师的面色瞬间惨白。 但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自己前面的白乔楠,此时已经跑远了。 马上就要脱离镜头的拍摄范围。 那名摄影师,来不及多想。 连忙扛着摄影机追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 魂魄状态的林弦。 站在医院的长廊里。 鬼差魂魄状态下,林弦的眼中,少见的露出犹豫。 范书哲,谢长运,他俩,此刻裹挟着方宇杰,已经走远了。 两个鬼一个人,此时已经抵达了实验室。 按照林弦原本的计划……他现在应该跟着那两鬼一人,和他们一起待在实验室里,监督他们研制那枚假的极乐丹——虽然就算在实验室里,林弦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算范书哲他们要动手脚,以林弦粗鄙的约等于没有的药理学知识,也看不出来…… 但林弦还是觉得,自己看着范书哲他们制造出那枚“假的极乐丹”,自己会放心一些,这毕竟关乎到自己的安全性命。 可此时。 林弦一咬牙。 竟然鬼使神差的,直奔实验室的反方向,白乔楠的方向追去。 “只是跟过去看看,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不会耽误鬼差的工作……” “我这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女人只会耽误我打工的速度。” “我这是为了替郑春和,照顾他妹妹,为的是同志之间的友谊。” “对……我这都是为了同志之间的友谊,也是为了日后的工作……” “我这个人,是有良心的,郑春和对我不薄,我照顾一下他的妹妹怎么了?” “我绝对没有……对白乔楠,偷偷动心!” …… 林弦此时一边低声,自言自语。 一边追上了在医院里疾驰,每一丝头发,似乎都在跳舞的白乔楠。 此时的白乔楠,一边张望,一边嘴唇微动,似乎也在低语着些什么。 “我刚刚没有听错,那就是林弦的身影……我还看到了林弦的影子……但转瞬间,就又看不到了……” “他现在不是应该,陪着陶星璨,在殡仪馆吗?” “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友谊医院。” “是来看我的吗?” “我们已经很多天没见了……我很想念他,他有想念我吗!” “啊……我希望他也有想念我……我希望……他在不寂寞的时候,依然疯狂的想念我!” “姓林的……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你应该试试爱我的,我真的觉得爱我不会吃亏的!” “我太想念你了!” “我的梦里都是和你在一起……” “天呐!” “要不要告诉你呢,我因为晚上做了和你在一起的梦,所以今天走路蹦蹦跳跳,差点摔了一跤,就连工作似乎也不乏味了,做工作总结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笑了出来,今天啊!风也特别温柔,太阳像是吃了兴奋剂,周围的人都变得特别特别可爱,连矿泉水都比平常甜了呢!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谁在心动了……” “啊……我有时候也会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 “是因为珊珊去世的时候,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些时刻吗?” “或者更早一点……” “在我们一起去看升旗的时候,我就已经怦然心动了。” “网上很多人都说,我们在红旗下的那一瞬间,是永恒的,永远的……我当然不相信世界上有永远了,但在某个时刻,看着你的脸,我还是会觉得,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因为我想。” “这个世界上,可能爱有很多模样。但我想要的是,一个人总是凝视着我,好奇我经过的一切,为我保留生活的一部分,一些事只想和我做,一些地方只和我去。” “这份占有欲,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和过分了呢……” “可是,我看过的书里,写过的,恋人通常都是小偷……爱一个人就很难不从对方那里盗取某些东西;爱情就像一个学步的贪婪孩子,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只认得两个字,那就是‘我的’。” “所以我知道你跟陶星璨出去的时候,我在生闷气,我在嫉妒,我在不开心……因为你从金陵回来后,见到的第一个女嘉宾,不是我……” “但是……但是……” “如果,我能在医院里见到你的话!” “我想我一定会,一定会很开心……因为,在来医院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一次,你要是也在我身边就好了,当然,这句话不是在怪你,而是现在这瞬间我比平时还要更想你。” “那句话怎么说的……毕竟相思,不似重逢好。” 此时的白乔楠。 已经从医院的四层胃肠科室,跑到了一层的门诊……随后又从门诊跑回了四层胃肠科室。 她跑得大汗淋漓。 额头上都是汗水。 因为一直移动…… 吊瓶的,打点滴的针头,已经滚针,她的手,开始红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滚针太疼了的缘故。 白乔楠的眼眶也红肿了。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失落。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不远处,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大哥。 看着镜头里的白乔楠,幽幽的叹了口气。 “真美啊!” “像幅画似的。” “可惜男嘉宾始终没出现啊!” “这要是电影,估计就是悲剧收场了。” 可就在这时。 摄影大哥的肩膀处,再一次有阴风吹拂而过。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再次传来。 “去你妈的,你才悲剧收场,你全家都悲剧收场……他妈的,为了郑春合同志,老子也绝不可能让他的妹妹掉眼泪……” 那名摄影师,这一次真的慌了。 他甚至顾不得,保持摄像头的稳定,去拍摄白乔楠了,而是再次慌张的来回扭动自己的脑袋。 “谁,到底谁在说话。” “你别搞神啊,鬼啊,那一套,老子年轻的时候可当过兵,不怕你们。” 而就在那摄影师,慌张的寻找那声音,到底是从何处传来的时候。 一道影子。 从胃肠科的厕所里,忽然冲了出来。 那道身影,速度飞快……在医院的长廊里,却跑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 很多医院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只感觉,一个身影,嗖的一声,从自己身边掠过! 那飞速急冲的身影。 在不知掠过多少名医护人员和病患后。 最终在一个美丽的女子身边,急刹,停下了脚步。 那身影也气喘吁吁的。 他半低着头,和眼前的女人对望。 这一刻,那身影和女人,距离极近,两人炙热的呼吸,都能喷吐到对方的脸上。 白乔楠原本红肿的眼眶,眼里的落寞一扫而空,但她的眼泪,还是倏忽落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身影,憨憨的笑了笑,不自觉的挠了挠头。 “因为……我从金陵回来了,还没有见你一面……” “还因为……” 林弦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小的像是蚊子叫似的。 “毕竟相思,不似重逢好……” 林弦那微小如蚊子一般的声音。 在这一刻,白乔楠却清晰的听到了。 她的眼睛,先是瞪大。 随后嘴巴微张…… 最后忽然笑了起来,笑靥如花。 林弦看着笑起来的白乔楠,也咧开嘴,笑容灿烂。 此刻,夕阳西下。 金灿灿的夕阳,透过医院的窗户照耀了进来。 两个大汗淋漓的男女……就这么在医院里,对视着,灿烂的笑着。 而一旁的摄影师。 也不再纠结那令他惊恐的声音。 而是摄像头,对准了那一对男女嘉宾。 他不自觉的低声感慨! “多般配的一对小情侣啊!” …… 与此同时,摄影师佩戴的耳返里,也传来了导演组的惊叹的声音。 “卧槽,咱的直播间,第一次,在太阳没落山之前,有这么多的观众!我就说,林弦……他就是流量密码。” …… 此刻“怦然心动”的直播间里,弹幕也的确再次霸屏。 “纯爱!!!这他妈的才是纯爱,我就知道,升旗夫妇是真的……纯爱,纯爱真好啊……从相识相知到表白,从隐晦的小动作到以后光明正大的接吻,不管之前怎样的经历,两个人相爱之后变成相互的救赎与保护……他妈的,给我纯爱,我要纯爱!” “呜呜呜,我哭死……” “不行了,我嫉妒了,凭啥啊?凭啥你们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了?” “不可以,我不接受,我还是讨厌那个入殓师,他除了脸还有啥啊!白乔楠,你给我清醒一点……他也就那张脸,好看一点。”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一开始也是入殓师的黑粉,同样,我也是个颜狗,但是……虽然我会因为一个人长相好而被吸引,但是要说真喜欢上谁的话,第一原因绝不是因为脸,一定是因为某些小细节,那种也许别人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点,但是我就是觉得好心动的点,然后喜欢上对方,然后就会越看越顺眼,觉得对方哪里都很好,在自己眼里闪闪发光……我想小白也和我一样吧!” “这个就是爱情。” 【(绿色)我爱你卖麻花情!】 【(绿色)林大人,真不是我扫兴,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咱得搞事业啊!儿女情长,咱先放一放……咱们有更伟大的事业要做啊——此去泉台重整十万旌旗,铁马冰河王师北进蹄疾,纂拳击塌壁哑嗓唤杀敌,西风鸿雁接英魂归故里!!!】 【(绿色)谈情说爱不要紧,只要别忘了工作就行……大人,别忘记那抹红啊——围火齐团结,普照满天红。】 “不是,你们这帮绿色弹幕,怎么又跳出来了,现在不是深夜吧。” “不,就在刚刚,京城已经日落了。天黑了……” “天黑又咋了?这群绿色弹幕,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绿色)天黑才是最好的战斗时刻,天黑正是……烈火燎原时!】 第220章 一心打工真男人;准备钓鱼执法 医院窗外的残阳落尽的时候。 林弦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他注意到了医院外,席卷而来的夜色。 那玄青色的夜幕,让他瞬间清醒。 今晚的战斗,还没有胜利,同志应该继续努力…… 林弦扭头望着依旧笑颜如花的白乔楠低头咳嗽了几声。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白乔楠有些红肿的手背上。眉头微微皱起。 “你的吊瓶针,滚针了。不疼吗?” 白乔楠愣了一下。 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唰的一下,又落了下来。 “你不说还好!” “你一说,好疼啊!” 林弦连忙抬手,叫来旁边的护士。 让她帮忙,给白乔楠处理一下。 林弦和白乔楠,跟着那名护士,来到了座椅区。 帮白乔楠处理的护士,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女人。 她一边手脚麻利的重新帮白乔楠,收拾好手背上的针管儿。一边对着林弦低声埋怨。 “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 “女朋友的针滚成这样了,才想起来叫护士。” 林弦摆了摆手,刚想说什么。 可他低头看见白乔楠的脸,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您教训的是啊……” “我以后一定多多注意。” 白乔楠看着林弦此时的表情,不自觉的低头笑了一下! 而那名护士,此时也终于利落的帮白乔楠重新处理好了吊针。 可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护士站,铃声又响了。 那名护士,看了林弦一眼。 “照顾好你女朋友!” “这么好看的女朋友,不好好照顾,小心别的男人惦记抢走。” “她血管本来就细,别再让她滚针了。” 林弦连忙点头。 而那名护士,则急匆匆的去处理下一个病患。 林弦和白乔楠两人之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白乔楠看着林弦有些手足无措的脸。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啊!我的吊瓶,还得打至少四五个小时。” 林弦愣了一下…… 他的嘴唇刚动。 白乔楠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 “从太阳落山,天黑下来之后,你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 “去干你的事情吧。” “无论如何,今天我在医院见到你了,我就很开心。” 林弦望着白乔楠。 他没有犹豫。 冲着白乔楠点了点头。 “好!” “实不相瞒,同志……我的确还要打工。” “这项兼职,很重要,非常重要。” “白乔楠同志,你记住……无论这家医院,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慌乱……尽量,不,一定待在人多的地方……必要的时候,离开医院。” 白乔楠眨巴了两下眼睛,脸上,露出茫然。 可还不等她回应。 林弦已经掉头远去了。 不远处,扛着摄影机的大哥,此时眼角都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卧槽……西格玛真男人啊!” “这种时候了,他脑子里想得竟然是打工!” …… “怦然心动”的直播间里,此时也是议论纷纷。 “卧槽,不是吧,他竟然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水灵灵的就走了。” “该死的,我就知道,我不应该对这个该死的入殓师,有任何美好的期待和幻想,他就适合和他需要处理的尸体,过一辈子!” “天杀的,刚刚升起来的粉红泡泡,都被他给戳破了。” 【(绿色)干得漂亮,我就知道林大人,不会让我们失望!】 【(绿色)事业,林大人,还是事业为重,女人,不一定会永远爱你,你也不一定,会一直爱那个女人,但是事业,但是你创造的,所做的伟大事业,永远不会背叛你。】 【(绿色)虽然我也希望二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然阴曹地府,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大人,应砥砺前行啊!】 “你们这些绿色弹幕,能不能和那个该死的入殓师,一起滚出这个恋综啊!” 【(绿色)就不,就不,就不……你们这些痴男怨女,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伟大的事业,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们……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哭着和我们道歉的!!!】 …… 而在直播间又吵起来的时候。 林弦已经又一次,存放好了肉身。 他这次,把肉身,直接存放在了方宇杰的办公室里。 而他的鬼差魂魄。 则抵达了医院的实验室…… 友谊医院的中心实验室,在整个京城来说,也算是配备齐全的地方…… 可以进行各种临床检测! 还可以进行,病理学检查,如组织切片,细胞学检查,基本的影像学服务,实验室内,还有多个专业的小型实验室,可进行,临床免疫、生化、血液、微生物、临检、分子诊断和门诊检验…… 当林弦抵达实验室的时候。 范书哲,谢长运,还有方宇杰,这两鬼一人。 正在临床免疫实验室里,全心全意的操作! 此时的方宇杰,似乎已经接受了鬼魂的存在…… 他拿着一个林弦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试剂,正在和范书哲,低声讨论着什么。 而随着这两鬼一人的操作。 林弦清晰的看见。 一团似有若无的红色液体。 在试管里诞生了。 那红色的液体,处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处于阴阳之间。 既是属于阴间的物品,但又偏偏可以在阳间出现……它似乎,处在生死的间隙里。 而就在这时。 范书哲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林弦。 “林大人……” “最后一步,需要借鬼差才能调度的鬼火一用。” 林弦抬起头。 他看了范书哲一眼,立刻明白了范书哲的意图。 他没有犹豫,抬起手来。 一捧蓝色的鬼火,立刻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是冥府的火焰。 林弦举着那捧火焰,走到范书哲旁边。 范书哲则示意方宇杰,把试管里的红色液体,直接倒进林弦手心的鬼火里。 “最后一步……是淬火!” “因为是虚假的极乐丹,所以不用特意调控温度,淬火就可以!” 方宇杰,冲着范书哲点了点头。 他手里的试管冲下。 红色的液体,滴落到蓝色的鬼火中。 林弦手中的鬼火,瞬间向上一窜。 而后,火焰竟然瞬间熄灭消散。 出现在林弦手里的。 是一个,并不圆润,有些粗糙,也不规整的红色丹丸。 但丹丸的红色,此时却显露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像是血液一样的色泽。 林弦的目光,不自觉的被他手心里的丹丸吸引。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芳香。 “这就是极乐丹?” 范书哲的身体,微微前倾。 “大人……这是假的!” “吞吃后,能获得的欢愉还有欢愉的时间,都和真的极乐丹没法比!不会成瘾……” “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把这极乐丹分下来一半,我和大人一起吃。” 林弦看了范书哲一眼。 “好主意!” “行,老范,我拿你当同志,我不和你客气!”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指,竟然真的把那枚极乐丹,分成两半,并把其中一半极乐丹,分给范书哲。 范书哲,接过那半枚极乐丹,随后毫不犹豫的,吞吃了进去。 这一幕,把谢长运给吓坏了。 “不是,老范,你真吃啊!” “这极乐丹虽然是假的,但里面也有忘忧草,你只是普通亡魂,不是鬼差魂魄,能扛得住吗?” 范书哲嘿嘿一笑。 “哪有我们造的丹药,我们不敢吃的道理!” “老谢,准备准备,钓鱼执法吧!” “今天,必须斩了曹玄!” 范书哲说完这句话后,嘴角的笑容便越发的夸张,似乎渐渐无法抑制,他的魂魄也散出和那药丸一样的香气。但他的神色,还没到癫狂的地步。 林弦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将剩下的那半枚极乐丹也一口吞下。 而后,林弦只觉得全身一暖。 他从未有过的觉得身体舒适。 他看到了很多画面,自己曾经幸福的一家四口,已经逝去的母亲……还有彻底解放的阴曹地府,鬼魂们,走在大街上,人人死而平等,遍地都是彩旗和鲜花。 但林弦马上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恢复清醒。 他想起那些逝去的魂魄。 郑春和,王娇彤,张耀祖,下岗的工人,凄凄惨惨戚戚的金陵城,疯魔的厉鬼,还有那断头的城隍…… 他的眼神重新亮起! 不能沉溺于幻想,还要继续斗争……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直至胜利…… 第221章 大人,我悟了;只要杀鬼贼,我何惜此头 林弦此时呼出一口浊气。 他魂魄的眼中,此时有赤红色的血线流过。 那是被极乐丹影响的印记。 林弦不断的深呼吸。 努力的压制,因为极乐丹,所产生的特殊情绪。 但他还是能感受到,从灵魂深处,传递出来的一阵阵“快乐”! 这种特殊的情愫,很难形容。 他觉得无与伦比的……“幸福”! 这种“幸福”的感觉,让林弦,本能的不想清醒。 他能清醒过来。 全靠着过去,因为亲眼看见,那些受苦受难的怨魂,所产生的愤恨。 但林弦,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有一丝的松懈。 很快就会重新沉溺于那虚幻的“幸福”! 他抬起头,一旁的范书哲比林弦更夸张。 此时的范书哲,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范书哲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根了,一个劲儿的“嘿嘿嘿哈哈哈”的傻笑个不停。笑得黑洞洞的眼眶窟窿处的眼角,都落下血泪。 林弦只能扭头看向谢长运。 “这真他娘的是假的“极乐丹”?” “我只吃了半颗!” 谢长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这当然是假的!” “这要是真的,您哪里还能这么气势如虹的跟我说话呢?” “早就躺在地上,飘飘欲仙啦!”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针对魂魄的“毒”!” “轻而易举,就能上瘾,并,难以根戒,而更恐怖的一点是,这个针对灵魂的药丸,它有三层效果,最初的效果是致幻,让人回到自己最幸福的瞬间,那瞬间的愉悦会瞬间占据大脑,让人沉沦。接着是快乐,把人带到一个无法言说的嗨度。从此以后除了极乐丹之外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你快乐,只需一次就可以把灵魂撕下来一块。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虚幻世界,最后则是痛苦……能体验到这种感受的人并不多,一般都是强大的灵魂,他能让魂体,无时无刻的产生疼痛,这种疼痛很诡异,虽然疼,但也会让你产生快感,并且上瘾……” “接着就是这三层效果,不一样的戒断痛苦……第一层,对幸福感的戒断……一断就无法思考,无法行动,陷入自我否定。续上以后又过于自信,神智错乱,痛感降低,无所不能。” “第二层的“虚幻”,戒断的痛苦,则是觉得灵魂缺失了一块儿,你发疯,你心慌,你痛苦,你甘愿付出所有,也想要把缺失的那一块灵魂找回来。” “第三层的“痛苦”。则是最难戒断的,这种由痛苦产生的快乐,甚至比前两个更难戒断……一旦断了就像是有万虫噬体……和魂魄被扔进地狱,受地狱之刑没什么差别。” “这就是极乐丹……这玩意就是针对魂魄的毒……绝对不能碰!” 谢长运又嘿嘿笑了两声…… 他低头望着眼前的试管儿。 “人类的愚蠢之处就在于,你觉得你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但是实际上,你只能控制你的手不伸到他人的钱袋里,你的脚不迈进监狱的大门,你的眼睛不去慑人心魄,你根本控制不了你的肝脏分泌多少酶,你的胰脏分泌多少胰岛素,你更控制不了你的心跳,你的血压,你大脑里的潜意识。这些只有药品能做到。” 林弦望着眼前的谢长运。 咬着牙,嘿嘿干笑两声。他此时的笑容,都有点勉强。 “你要是之前跟我说这些话,我可能还会有点不相信。” “但现在信了!” “也他妈的服了。” 林弦的声音,越发的嘶哑。 “你最好现在就联系曹玄!” “我怕我撑不了太久。” 谢长运看着林弦,那张越发难看的脸。 他立即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干瘦的手掌,瞬间插进自己的肋骨处。 伴随着嘎嘣一声。 一段镶嵌着“黑色猫眼玉”的肋骨,被谢长运抓在了手里。 他一只手抓着自己的那段肋骨,另一只手,在肋骨上的猫眼玉石上,拨动着,他嘴里念叨着些什么。 而他念叨的那些话语,全都变成了暗红色的小字,出现在了猫眼石上…… “曹玄大人在上,98号鬼城,特封鬼侍,谢长运,参上!” “自逆贼林弦,称乱以来,于今近一月矣。荼毒地府亡灵数百余万,蹂躏城村千万里,赤鬼所过之境,城邦无论大小,亡灵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阴功,逼其入平等区……此其残忍残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 “吾与鬼侍,范书哲,受命,来此人间。奉命为我大清官吏,惩处人间逆贼,汪清!奈何碰到逆贼林弦……我二鬼不是逆贼敌手,造逆贼惩处拿捏。只能假意投诚!” “可我魂在人间,心在阴曹……对大清鬼城之心,天日昭昭不曾改变。”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只。然,乱臣贼子,林弦,竟公然谋反,试图推翻阴曹地府,毁宣圣之木主!” “吾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吾假意投诚!但心仍在光复我幽冥大清。” “故,我蛊惑其以及叛贼,范书哲,吞吃极乐丹,现今其二鬼,已沉迷极乐,只待大人,取其二鬼首级!” “鬼侍:谢长运,敬上!” 谢长运此时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抬手,把肋骨上的猫眼石,用力一按。 那些原本刻印在猫眼石上的文字,全部流转消散…… 就像是发送出去了一样。 林弦看着这一幕,微微挑眉。 “短信啊!” “还是语音输入的。” 谢长运回过头来。 “差不多就那玩意,不过可没鬼手机好使,就是大清的这帮老辫子,还喜欢用这玩意儿!” “因为这玩意,在曾经的阴曹地府,也算是稀罕物!” 谢长运的声音一顿。 “大人,我觉得,曹玄差不多要联系我了。” “曹玄这头老鬼,不仅莫名自信,而且贪功!” “在那三千阴兵,三千厉鬼,都未能取下您首级的情况下,您在那些辫子老鬼的眼里,怕是已经成了心腹大患。” “谁能拿下你的魂魄首级,谁在98号鬼城里,就能高升……能升官发财!” “所以大人,快快做准备吧!” “大人,请开始你的表演。” 林弦眯缝起双眼。 “什么表演……” 谢长运低声咳嗽了几下。 “嗑极乐丹,嗑嗨了的……表演!” “你看看老范!” “老范什么样,你就什么样子!” 林弦转过头。 这才看见,此时的范书哲的魂魄,已经抽搐着,躺在了地上。 他发出诶嘿嘿嘿嘿的笑声。 他的脸上,嘴角已经翘到了耳根。 整个魂魄的躯体,在地上,扭来扭去,像是一条大蛇。 他一边癫笑,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救回来一个……” “嘿嘿,又救回来一个。” “这个救活了,这个也救活了。” 一旁的方宇杰,看着地上范书哲的魂魄,忽然幽幽的一叹。 “范师兄,哪怕你已经死了,在你的梦幻里,你最幸福的事情,还是救人呐……” 林弦则抬头看着谢长运。 “老范,这个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谢长运摇头感慨。 “有问题,也没招了!” “先让他快活着吧!”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我们研制的假极乐丹,不会让人成瘾。” “小方,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你快点走吧!” “还有,林大人,你现在需要跟着老范学……可以暂时略微放下心神的防守!装得像模像样一点……” 谢长运身后的方宇杰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 “两位师兄,我会在清明,继续祭拜你们的。” “你们没事,多来看看我啊!” “我不怕你俩。” “我就怕在医院里,没人跟我说话……” “记得多来看看我啊!” 方宇杰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眼角,走出了实验室。 而就在这时,谢长运忽然一低头。 他忽然发现,自己肋骨上的猫眼石,忽然滚动。 谢长运的面色一变。 “曹玄要来了……他应该先是以魂雾过来试探……此后,才是真正的魂身!” 谢长运的话音未落。 林弦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的魂魄也在地上开始扭来扭去,嘴里发出诶嘿嘿嘿的笑声……他和范书哲,这一刻,就像电影里的青蛇白蛇一样。 林弦又略微卸下了一些心防。 让“极乐丹”的效果,可以影响自己,但又努力的调控,让自己留有部分神智,随时可以清醒过来。 刚吞吃极乐丹时,那梦幻般的幸福感又出现了。 林弦似乎看见了自己过世多年的母亲,那因为欠债落跑失踪的父亲也变成了风华正茂的模样,妹妹还没得精神病……他们一家四口,在京城有一座不大但温暖的房子……原木色调的餐桌上,摆满了一桌的饭菜,那多年未见的母亲,在灯光下,正冲着他柔和微笑…… 可很快,那灯光下的母亲消失了。 因为林弦看见了一抹幽暗的绿色亮光。 那是从谢长运手里捏着的猫眼石散发的光亮。 猫眼石上,此刻,向上飘飞出现,阵阵黑烟。 袅袅的黑烟里,有两颗像是翠绿翡翠一般的眼瞳,散发亮光。 在那绿光的照耀下。 一张诡异的鬼脸,若隐若现。 那是曹玄的脸!!! 那颗雾气组成的头颅,微微调转。 那翠绿的眼瞳,瞥见了在地上,扭来扭去,神色癫狂,脸上满是沉醉和幸福的林弦和范书哲。 黑雾组成的头颅,立刻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谢长运,你可真是一个好奴才,一条好狗。” “本官没想到,你竟然会给林弦这狗贼下药,下的还是极乐丹。” “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但本官不能理解……” “你既然已经投敌,为何又要反水?” “怎么,你竟然不愿意加入那赤鬼的队伍?” “我没记错,你也是在我大清朝亡了一甲子后,才出生的……对这个新国家,没感情!” 谢长运此刻恭顺的弯着腰。 “大人明鉴!” “说对这个国家没感情,那肯定是假的,虽然在下已经是一个死魂,但毕竟也是爹生妈养,对这个国家,怎么可能没感情。” “但是……在下也有野心!” “大人……在下已经悟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下曾经也是一个一腔热忱的医生,救治过不少病患,像在下这样的人,在人世不说当代难寻,但好歹也应该算是一个身负功德的好人吧!结果呢,结果呢……好人没好报啊!” “我在医院,好端端的,就被那丧心病狂的病患,给捅了!我们救他们的命,他们却想要我们的命!” “还有我那带教老师,更是悲凉……” “心外的专家……这辈子救下来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 “结果,他被那畜生,用尖刀捅穿了心脏。” “鲜血飙溅到了我的身上。” “好人有好报?多积阴功?天理昭昭?” “狗屁,都是狗屁!” “大人……我已经想明白了。” “那群赤鬼,再好,跟着他们混,那也出不了头啊!” “还是得跟着大人们混……只有这样,才能出人头地,升官发财啊!” “我要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最高,我要当赵高……不是,我要当大官!!!” 这一刻,谢长运虽然弯着腰,但却把头高高扬起。 那张本就颧骨高高凸起的脸上,这一刻,满是野心和癫狂。 曹玄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谢长运,先是怔愣的几秒。 随后那黑雾组成的脑袋,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 “好!好!好!真是一个好奴才。” “有野心的好奴才才是好奴才!” 可那黑雾脑袋,翠绿的眼睛忽然一眯。 “但话说回来,这极乐丹你是从哪儿来的?” 谢长运依旧仰着脑袋。 “回大人,奴才在监管极乐丹生产工厂的时候,曾因好奇,在工厂里,偷拿了一颗,没想到,今天正好用上了。” 黑雾脑袋,扭过头去。 翠绿的眼瞳,望向范书哲。 “这混账奴才,也吃了极乐丹。我记得……他不是你的挚友吗?” 谢长运的脸上,出现一抹狠辣。 “准确的说,是挚爱亲朋!” “但他是个死脑筋,向着那群赤鬼。”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黑雾组成的曹玄,眯缝起双眼,他张开嘴,吐出一道黑雾。 那道黑雾,落在谢长运的脚下,变成了一把漆黑的短刀。 “去,把你那挚爱亲朋的脑袋,割下来……” 被伪造的极乐丹影响的林弦,一边继续保持着沉迷于幻象的快乐……一边偷偷观察谢长运的动作。 他清晰的看见…… 谢长运先是一愣。 可他依然毫不迟疑的弯下身体,捡起那把黑色匕首,走到了范书哲旁边。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砍下了范书哲的头颅。 林弦的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 可他很快继续恢复成,像是被极乐丹影响的样子…… 范书哲,被砍头这一下,就算头颅还能接上,就算不魂飞魄散,也再也不能转世投胎了……他治病救人的梦想,从此都成梦幻泡影……但是这矮胖子,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所以他才说……恨不杀贼死,留作今日羞。国难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只要杀鬼贼,我何惜此头!!! 第222章 吾之好头颅,谁来取?这个国家早没奴才啦! 砍下范书哲的头颅后。 谢长运又把范书哲的头颅,高高举起。 此刻,范书哲鬼魂的头颅,两个窟窿似的眼眶,不停落下血来。那血顺着范书哲的两颊,往下流淌,在范书哲的下巴处汇合,之后往下滴落。 谢长运,举着范书哲的脑袋,脸上露出笑容。 “大人……奴才我已经砍下这反贼的头颅。” “大人等着,我现在就把另一个反贼的头颅割下来,献给大人。” 谢长运一边笑嘻嘻的说着。 一边扭头,向着林弦走去。 躺在地上的林弦,扭来扭去…… 他清晰的看见,刚刚举起范书哲头颅的谢长运,手掌有些发抖。 就算是鬼魂,头颅被砍下后,再接回去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超过一定的时限,鬼魂的也会魂飞魄散…… 身材瘦高的谢长运,一边提着范书哲的头颅,一边走到了林弦的身边。 黑色鬼雾化作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着林弦的脖颈砍去。 可响起来的只有铛铛铛的声音…… 那黑色的匕首上,甚至出现了碎裂的纹路。 可林弦的脖颈,依然完好如初。 谢长运,震惊的回过头。 看着身后黑色鬼雾化作的鬼首。 “鬼官大人……这……” 那雾气里的鬼头,发出干瘪嘶哑的笑声! “呵!你这愚钝的狗奴才。” “这狗贼。” “之前三千阴兵,三千厉鬼,都没能拿下他。” “我都知道,他有一副钢骨!” “你用这把破烂匕首,想要割掉他的脑袋,岂不是做梦。” 谢长运,重新恭顺的弯下腰。 “那大人,这……” 那鬼雾里的鬼首,再次嘿嘿笑了两声。 “这逆贼的脑袋,可不好砍下!” “没有一定的魂魄修为,肯定砍不下来。” “看样子,得本官亲自动手。” 那黑雾涌动……似乎就要化作实体。 可很快,那黑雾又溃散开来。 那颗鬼首又露了出来。 曹玄碧绿的眼瞳,露出警惕…… “这王八蛋,不会突然清醒过来吧!” 谢长运提着范书哲的脑袋,嘿嘿笑了两声。 “这么多年了。” “大人还不清楚,极乐丹的效果。” “吃下极乐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清醒过来,尤其是第一次碰这玩意。那飘飘欲仙的快乐,哪个魂魄抵抗的住。” “而且,就算大人,今天不砍下他的头颅,这逆贼也是废了。” “阴曹地府,那么多沾染了极乐丹的亡魂,也不是没有亡魂,尝试戒断这玩意……但有几个成功的。” “之前问过一个试图戒断极乐丹,但没成功的亡魂。” “他跟我说过……最开始戒断这极乐丹的时候,就像有一只蚂蚁从骨头里钻,从脚底到头顶,不断来回,又痒又疼,还挠不到。” “后来,蚂蚁越来越多,变成几百只,几千只,几万只,在骨头芯里不停地啃。” “这时候,全身都会疼的抽搐,比如说,有人睡觉的时候,小腿会抽筋,这时候的感觉就像全身都在抽筋,而且持续不断,得不到缓解。” “这种痛苦,会持续好几个月,一般亡魂,都撑不住这几个月,就算有亡魂撑过去了,地狱也才刚刚开始……心瘾才是一辈子跟随那些亡魂的恶鬼!” “我在生产极乐丹的工厂碰见过一个老鬼……他其实已经戒断极乐丹很久了,但他戒断极乐丹,不是因为意志力坚定,纯粹是因为穷的……他来极乐丹的生产工厂打工,为的就是积攒阴功,再买一枚极乐丹,他说,他知道吃极乐丹,最后会变成一枚丹丸,但他宁愿变成一枚丹丸,只要再让他吃上一枚极乐丹,下十八层地狱也值了!” 那团黑雾里的鬼首,嘿嘿笑了两声。 “不愧是生前当郎中的奴才!” “对极乐丹了解的也算透彻!” “这玩意,可是我大清,在阴曹光复的希望!” 谢长运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用极乐丹,控制这逆贼!” “这逆贼,在阴曹地府的影响如此之大……必定能成为我大清,在阴曹光复的一份助力!” 可就在这时。 那黑雾里的鬼首,面色忽然一冷。 “你是让本官放过他?” “这逆贼,胆大包天,屡屡给我等制造麻烦。” “而且生人鬼差,魂魄特殊。” “万一极乐丹失手了怎么办?” “错失了砍掉他头颅的大好机会,这样的罪责,你这奴才背得起吗?” “当代的网络小说,本官也都看过,粗鄙不堪,本官可不是粗鄙小说里的愚钝之人……猛虎搏兔,尚需全力,只有魂灭的逆贼才是好逆贼……” 随着那黑雾里的鬼首的厉喝! 谢长运捧着范书哲的脑袋,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教训的是!” “是我这个奴才,想得浅薄了。” 那黑雾里的鬼首,又是一声冷哼。 “滚开!碍事的狗奴才。” “本官,亲自来砍了这逆贼的头颅。” 那黑色的雾气,这一刻,又开始涌动了。 谢长运,捧着范书哲的脑袋,恭顺的跪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 那黑色的雾气里。 一个影子,若隐若现。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马褂的中年男子,男子尖嘴猴腮,梳着辫子头,五官阴厉——吊梢眼,鹰钩鼻,薄唇,尖下巴…… 他的手掌,关节凸起,手掌也很长,每一根手指上都长着很长的黑色指甲! 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团黑影。 那竟然是两个女鬼侍者。 两个女鬼侍从,身上都只披着薄纱…… 此时那从黑雾里走出的影子,嘿嘿干笑两声。 他走到林弦身边,蹲下身子。 手掌一抬,一把长刀倏忽出现在他的手中。 “想不到,这颗大好的头颅,会落在本官的手里……你和那些赤鬼,都是逆贼,都是一群该死的狗奴才。” 曹玄此刻抬起手,手里的尖刀,就要冲着林弦劈去。 可就在这时。 原本躺在地上,扭来扭去的林弦,忽然暴起。 他的魂魄燃起熊熊烈火。 烈火如旗,魂魄变成钢骨。 “我之大好头颅,谁可取?” “反正肯定不是你!” “他娘的,忍你好久了,一口一个奴才!我们的新国家,早就没有奴才了!!!” 第223章 大人请赴极乐宴;在下,代号夜莺! 这一刻…… 原本趴在地上的林弦,瞬间变成了秘术“残阳如血”状态下的赤焰骷髅! 他的一只手,猛地抓住曹玄的衣领子。 另一只手抬起。 那把斩鬼大刀,倏忽之间,出现在林弦的手里。 大刀,向鬼贼的头颅上砍去! 那名鬼吏,曹玄,本能的想要闪躲。 可他的衣领和衣领下的脖子,都被林弦的骷髅手掌,紧紧抓着。 再加上林弦挥刀过快。 唰的一声。 一颗头颅。 被斩鬼大刀斩断。 赤红的火焰,瞬间开始包裹曹玄的身体和头颅。 雷霆一击! 一刀……斩鬼!!! 而原本跪在地上,看见这一幕的谢长运。 从地上,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他捧着范书哲的脑袋,扭头,就往范书哲的魂躯那里跑。 “老范,坚持住啊!” “我这就把你的脑袋帮你接上。” “老范,老范……” “你是我的挚爱亲朋,咱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我离不开你啊……” …… 你陪了我多少年,花开花谢,一路起起跌跌! …… 可就在这时,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身上原本规律的赤焰跳动,忽然变得糟乱。 “老谢……趴下,快趴下,这该死的鬼吏,没死绝!” 这一刻,曹玄那颗,被林弦斩落,又被赤焰包裹的头颅,那双翠绿的眼瞳,忽然滴溜溜的一转。 林弦听见了曹玄嘶哑的声音。 “嫁祸!” 紧接着。 之前跟着曹玄从黑雾中走出的两名女鬼侍从中的一名。 魂魄的躯体开始扭曲。 那名女鬼侍从的脑袋和身躯……与曹玄的脑袋和身躯,调换了位置。 女鬼侍从的脑袋和魂魄,不仅分离,而且落在了赤红的火焰里,并且很快,就被那赤红的烈焰,焚烧殆尽。 而曹玄的躯体。 则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名侍女,刚刚站立的位置。 此刻,曹玄先是发出一声冷笑。 随后他愤怒的抬手一挥。 一道缠绕着翠绿火焰的黑色雾刃。 向着谢长运,径直的飞去。 “逆贼,你这狗奴才,也是逆贼……” “竟然敢设毒计陷害本官!” “本官要让你俩,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道黑色雾刃的轨迹极其刁钻。 以林弦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冲过来替谢长运和范书哲,挡下这枚雾刃。 眼看着那雾刃,就要砍在谢长运魂魄上的瞬间。 一只手,忽然抓住谢长运的脚踝,把他往后一拉。 这一拉,正好让谢长运跌倒,黑色的雾刃,几乎是蹭着谢长运的头顶飞去。 曹玄轻“咦”了一声。 他赫然看见没了头颅的范书哲的躯体,竟然不知靠什么力量,站了起来。 狠狠的拉了谢长运一把! 而与此同时,谢长运怀里的范书哲的头颅,一边眼眶不断落下血泪,一边发出嘶哑的喊叫。 “老谢!你他丫的也是我的挚爱亲朋!是我这辈子的挚友!” 谢长运捧着范书哲的脑袋。 一瞬间,血泪决堤。 曹玄冷哼了一声。 “狗奴才之间的情谊!?令人作呕。” 曹玄一边说着。 一边再次抬起手。 就要再捏出一枚雾刃。 可就在这时。 林弦已经杀了过来。 赤焰骷髅,提着刀,再次斩向曹玄的脑壳。 可曹玄,却躲都不躲。 他嗤笑一声。 “来,你继续斩!” “你看本官可会躲避一下。”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身上的赤焰跳动。 他已经猜到了这老辫子的“嫁祸”神通,是个什么原理。 应该是把自己魂魄上,受到的致命伤,转嫁到别的魂魄身上。 就像刚刚,他把自己身上的致命伤,转嫁到那女鬼侍从身上一样。 他带来的女鬼侍从只有两个。 可看这老登,现在这副自信的模样。 他能转嫁灾祸的次数,绝不可能只有两次。 可林弦劈砍下去的斩鬼大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去你妈的!老辫子。” “就算你能转移灾祸,老子还是要砍了你。” “这场厮杀不会结束,直到我赢!我一定砍下你的头颅……” 林弦嘶喊着。 同时,他手中的大刀,已经像切豆腐一般,把曹玄的天灵盖,劈砍开来。 可就在这时。 曹玄身后的那名女鬼侍从却慌了。 她知道。 一旦这次,曹玄被劈砍。 被“嫁祸”的就是自己。 那女鬼侍从,距离曹玄的距离极近。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狠辣和幽怨。 她此时猛地抬起头! 先是大喊一声。 “大人,手下留情啊!” 那女鬼侍从一边喊着,一边向着曹玄扑了过去。 那样子,就像是,她知道,曹玄要是受了致命伤,一定会把伤害,嫁祸给自己,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魂躯,去帮曹玄抵挡这一刀。 而林弦的劈砍下来的那一刀,依旧没有半点迟疑。 战斗杀戮之时。 最忌“妇人之仁”! 务必手起刀落,狠辣决绝……他要连这女鬼和曹玄一起劈了。 可很快,林弦往下劈砍的骷髅手臂却一僵。 因为,他竟然看见…… 那女鬼侍从,扑向曹玄之后。 从她的手掌心,忽然长出一支黑色的短刃。 短刃向外“生长”,最后脱离她的手掌,变成一把没有匕把的匕首。匕首的中间部位,镶嵌着一枚暗红色的宝珠。 那女鬼握着那枚匕首,径直的把匕首,插进曹玄的心脏。 曹玄的脸上,先是露出错愕。 随后他不屑的嗤笑一声。 “贱婢,你也想造反?” 可很快,曹玄脸上的笑容一僵。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一刻,竟然全身颤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愉悦…… 他的眼中,那抹碧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如血一般的红色。 他一边笑着,一边惊恐的开口。 “贱婢,你对本官做了什么。” 那身上披着薄纱的女鬼,呵呵笑了两声…… “狗官!” “你们研制贩卖了这么久的东西,怎么现在认不得了。” “这枚匕首里,镶嵌着一枚极乐丹。” “大人……曹大人……请赴极乐宴……然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曹玄脸上出现愤恨。 可这愤恨,很快就被欢愉冲刷干净。 他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随后身体一软,栽倒在地上,他开始扭来扭去。张开大嘴,嘴角流下口水。 这一幕,直接让赤焰骷髅下的林弦看得一愣。 可接下来,让林弦,更加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那女鬼,在曹玄倒下后。 缓缓转身。 她先是立正站直,随后抬手,向着林弦,敬了个军礼。 “林弦同志,你好!!!” “在下,楚子红,代号夜莺!” 第224章 最高贵者横眉冷对,对最卑贱者和蔼可亲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 此时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 他现在的体魄,虽然只有一具骷髅。 可他还是觉得脑袋此刻轰隆隆的。 什么玩意? 代号夜莺…… 眼前的女鬼,也是他们的同志。 林弦虽然震撼。 但他并没有解除自己赤焰骷髅的状态。 对于眼前的女鬼,他还没办法完全信任。 那女鬼,看着林弦的态度,倒也不恼。 “林弦同志,我的身份隐秘。” “你对我不信任也是应该的。” “但是你可以先找你熟悉的郑春和,之后让他找他们部队里,负责信息情报的专员……张智伟,他可以验证我的身份。” 林弦依旧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女鬼。 他犹豫了片刻,随后掏出了鬼手机,找到郑春和的对话框,开始编辑消息…… “如果我发现你的身份不对,我会立刻斩了你。” “你真是我们的同志?” 林弦望着女鬼身上的薄纱,微微皱眉。 眼前的女鬼,身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疤痕,一时之间,让林弦猜测不出她的死因。 那女鬼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薄纱。 脸上先是露出一抹羞涩,随后那抹羞涩又变成了悲凉。 她蹲下身子,扯掉曹玄身上的长衫,披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她才望着林弦,幽幽的开口。 “林弦同志,你是想问,作为你们的同志,怎么会如此的不知廉耻?” 林弦抬手想要辩解。 可那女鬼,却只是摇了摇头。 “潜伏在曹玄身边的这项任务,只有我能做……” “因为曹玄是个老色鬼,而我生前就是一名娼妓!” 林弦一时语塞。 那女鬼倒是坦然的一笑。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出生时,大清刚灭亡十来年,我老家在鲁东,往上倒几辈儿,都是土里刨食儿的泥腿子。传到我爹这一辈儿,家里多少有了点积蓄。可是这人啊,一旦有了钱,他就不学好了。我爹整天跟街上的几个“无事由”胡混,慢慢着,他学会了抽大烟。沾上这玩意儿,家里面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糟践的。这不,不过才半年光景,就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得毛干爪净。瓮里没米,缸里没面,我们姊妹四个只能饿肚子了。” “我在姊妹之间排行老大,那年我十七岁,已经定了亲,我爹急着没钱抽大烟,于是腆着个大脸,跑到人家家里,催着人家赶紧把我娶了,他好拿着彩礼钱去当“活神仙”。” “那户人家也不富裕,意识到跟我们这样的人家当亲家一定会吃亏,索性推了婚事,另娶了另外一户本分人家的闺女为妻。” “我爹急了眼,上人家的家里闹腾了几回,结果把人家给惹火了,几个大小伙子把他揍了一顿,威胁他再敢胡闹,就把他扔河里淹死。” “我爹怂了,不敢再去闹腾了,可他心里窝着火,索性一股脑地全都撒在了我的身上,骂我、打我,说我拖累了他,正该把我卖了。” “我整天挨打受气,好几回都想着不活了,可我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说,人来到世上,就是受罪来的,多会儿把所有的罪都受够了,多会儿也就该享福了。” “我听了妈的话,不再寻死觅活了。我整天琢磨,我的罪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被退婚的第二年,七月的一天,我爹带了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到家来,进门就咋呼:大丫头,好福气了,爹把财神奶奶给你领到家来了。” “咱长话短说吧。那个胖女人跟看牲口似的,在我身上这儿掐一下,那儿捏一把。末了,咯咯笑着说:不赖,不赖,这丫头身上没邪味儿,身段儿也周正,牙口也齐整,头发够滑溜,精神头儿也好,是块好材料。” “我那缺了八辈子大德的亲爹啊,你咋能这么狠心,把你亲生的闺女当个物件儿给卖了呢!” “我哭我闹,我说什么也不肯跟那个胖女人走。胖女人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了句: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她朝着院外吆喝了一嗓子,紧跟着四个恶汉赛一阵风般地从外面冲来进来。原来,她留有后手,提前在外面安插好了人手,只等她一声召唤,那些人立马进来绑人。” “我一个小女人,怎是那四条恶汉的对手,手脚被捆了个结实,怕我咬舌头,给我戴上了“嚼子”。这下,人真的变成牲口了。” “就这么着,我被那胖女人绑到了青州城……卖进了一家招牌为“喜春”的堂子里。喜春堂是个大堂子,东家神神秘秘的,姓武,叫武如松。祖上曾是清朝的大官,他自己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人脉通天,跟“红帽衙门”、“白帽衙门”通着气儿!” “那位东家平时不在堂子里待着,把全部的买卖交给老鸨子王妈打理。这个王妈四十多岁,是个江南人氏,不知道哪一年,来的青州,跟武如松混到了一块儿,从武如松建起喜春堂的那天起,她就是“领家妈”。” “王妈这个人,看外面整天笑呵呵,说话温温柔柔,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一旦发起了狠,比白帽衙门那些鬼子宪兵折磨人的手段还邪乎。所以,姐妹们给她偷偷起了个外号“夜叉王”。形容她比那青面獠牙的夜叉还要凶恶。我刚进来时,哪曾知道她的厉害。我是良家,岂能从她。她也不着急,也不恼火,笑呵呵地喊过来两个专门在暗门子里混饭辙的混混。说了句:伺候着吧。” “当时,那俩混混立即凶相毕露,二话不说,拖到后院,拿绳子把我给吊在了木架子上。王妈笑着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根用几股电线拧成的鞭子,挽起袖子,将鞭子抡开了,朝我的身上招呼。打得我胡说八道,浑身是伤的时候,她才停下手来,问我:“服吗”?” “我不敢说不服,但又不愿意说服,哭着不说话。她说:你在这儿好好想想,待会儿想明白了,我一会儿让人把你放下来。你要想不明白,就一辈子在这儿挂着吧!捱到半夜,我终于扛不住了,我大声喊叫:“我服了,妈啊,把我放下来吧”!” 楚子红的声音一顿。 她的脸上,露出悲凉的神情。 身体隐隐发抖。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在院子里,养了半个月的伤,被逼无奈,只能“下水”了。” “后来,我听几个姐妹说,在我前面有两个姑娘,说什么也不肯“下水”,王妈发了火,把她俩活活给打死了。还有个怀了孕的姐妹,也是被王妈用鞭子活活打死的,一尸两命,真够缺德。” “干这个行当,不怕客人粗野,就怕“杨梅大疮”,这在当时是治不了的病,染上了就只能等死。我见过几个得了这个病的姐妹,可惨可惨了。” “有个跟我关系比较要好的姐妹,名叫翠玉,她就一个没留神,染上了这个病。才不过几天的光景,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彻底颓了,脸色苍白,形容枯槁,走路晃晃悠悠,说话神神叨叨,整天以泪洗面,好几回跪下求我帮她,她不想死。” “我自身都难保,哪还有本事救她。我倒是帮她求过王妈拿点钱出来,把她送进租界里洋人开设的医院。王妈冷冰冰地跟我说……她没用了,死了反倒清净。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她花钱,不是打水漂啊!” “王妈不给花钱,翠玉就只能等死。可是生意却不能断,王妈让她继续“做买卖”,一天也不准歇着。” “两个月后,毒蔓全身,翠玉的身上出现了十好几处溃烂。由于担心毒水传染到自己身上,所以谁也不敢靠近翠玉。即便是我这个好姐妹,也只敢隔着门窗跟她说话。” “到最后,翠玉的头发都掉光了,鼻子竟然烂掉了,那模样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堂子里的人都明白,翠玉彻底救不活了,她的头顶上烂了个洞,堂子里的人管这个叫“通天炮”,也就意味着“杨梅升天”,纵有大罗真仙,也束手无策了。” “翠玉最后是活活“烂”死的,堂子里的人不敢收尸,担心沾上毒水。王妈给了几个要饭的叫花子几个小钱,让他们负责把翠玉的尸体弄走。叫花子不怕毒水,他们用褥子把翠玉的尸体一裹,再用绳子捆了几道,扛起来就走。至于弄到了什么地方,我不清楚。几个月后,才从一个姐妹的口中得知,翠玉的尸体被丢进了北河,连一捧黄土都没有。” “翠玉“走”后,我又在火坑煎熬了两年,直到那一天……” 楚子红的神色开始激动了,她的脸上,悲凉消散,出现了光彩。 “那一天……城外,响起了冲锋号的声音,城头飘扬着赤旗……院子里的姐妹跟我说,一支军队打进来了,他们打跑了军阀还有占据青州城的鬼子……” “可我当时想着,那又怎么样呢?” “城头变化大王旗,我们这群娼妓,还是娼妓……那些当兵的,不也来我们堂里,消解快活……” “但很快,我发现我错了……” “那支打进城的军队,竟然不欺压百姓,他们不霸占百姓的田产房屋,不欺男霸女,不拿老百姓的一丁点东西……他们甚至帮百姓修建房屋……帮孩童修建学堂……他们甚至,颁发命令……废除娼妓!!!” 楚子红的身体颤抖,黑洞洞的窟窿眼眶的眼角,落下血泪。 “我们这些娼妓,被他们从那堂子里领了出来,他们和颜悦色的对我们说话!”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被当得像个人。” “我这时才发现,这群人,这群军队,有一种朴素的感情……他们……对最“高贵”者横眉冷对,对最“卑贱”者和蔼可亲……” “他们知道我不想回家,甚至给我安排了“纺织厂”的工作……他们还带我去医院,给我看病……我这辈子都感谢他们……我那时就在想,我娘说得对,人到世上是受罪来的,我的罪受到头了,就该享福了。” “可我享福也没享太久,仅仅过了大半年……那天我夜班回家,一个男人,从我的背后袭击了我……” “他用一根绳子,勒住了我的脖颈。” “在我咽气之前,我努力的回头,这次发现,那杀害了我的男人,竟然有些眼熟……那是我从前当娼妓的东家,武如松。”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什么富贵的东家,他落魄的像是个乞丐……好像是因为他之前干过的肮脏龌龊事太多,被半年前打进城的军队,抄了家。” “他当时一边勒我的脖子,一边喃喃低语……先祖保佑,先祖保佑……不肖子孙,武如松,这就给您献祭……给您献祭……”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 “献祭?“ “他要把你献祭给谁?” 楚子红,惨然的一笑。 “武如松……他的先祖,叫武长功……生前是,大清朝,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死后,则是阴曹地府,98号鬼城,隆科多麾下的四品鬼吏,武如松!” “武如松,得了他先祖的托梦,让他送几个婢女过来……所以他找到了我,杀了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的我!” 林弦的身体微微颤抖。 楚子红,看着林弦这副模样,咧嘴笑了笑。 “看来林弦同志,也知道了,这一次,被派遣来人间的六名大清鬼吏中,阴官级别最高的,就是这位四品鬼吏,武长功!” “我被他的后世子孙,亲手杀害,送到阴曹地府,到他的身边,当了一名婢女……” 楚子红摇头感叹,脸上露出一抹自嘲。 “我生前死后,自从被亲爹卖出去后,只当了大半年的“人”……其余时间,不是娼妓,就是奴才……” “我伺候武长功的时候,都绝望了,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当狗奴才的命……直到那天,我在武长功的鬼城中,遇到了我的上线,他当时在武长功的城中,收集情报,我看着他,只觉得眼熟……我认出来了,他正是当年,打进青州城时,扛着赤红大旗的军人之一……” “我那时意识到……那支,打下来青州城,把我从苦海中解救出来的军队,也来了阴曹地府,他们能拯救人间,一定也能解放地府……” “但这一次,我不想单纯的当个被解救者……他们曾经给过我一次重生,他们曾跟我说过,这个世上,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不想当奴隶,不想当狗奴才,你得自己先努力着,尝试站起来!” “所以,我成为了“赤鬼”的一员,我不再是一个无能的娼妓,我也是一名战士……” “再后来,曹玄来武长功的鬼城里,商谈合作建立,生产极乐丹的工厂,他一眼相中了我……于是我就被武长功,像一条狗一样,贱卖到了曹玄的手里……” “我于是向上面请示,开始潜伏卧底在曹玄身边,直到今天……” 林弦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女鬼…… 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就在这时,他手里捏着的鬼手机,一阵响动。 他低头看了几眼,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他抬起手,向着眼前的女鬼,也敬了一个军礼。 “夜莺同志,你好……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曹玄会魂飞魄散,武长功也逃不掉,我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这一刻,楚一红,张了张嘴,猛地,血泪,如雨下…… 第225章 一个连打一座城,比李云龙还李云龙 医院的实验室里。 林弦望着此时,跪坐在地上,哭嚎的楚一红,神色中,也不禁露出悲凉。 这么长时间以来。 这位女战士,受了多少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另一边。 谢长运,也已经把范书哲的脑袋和身体接好,他扶着,魂魄憔悴的范书哲,步履蹒跚的走到林弦身边。 范书哲此时摇摇晃晃。 他望着楚一红,又扭头看着在地上,受极乐丹影响,疯狂扭动发出嘿嘿嘿尖锐笑声的曹玄。 “这老登现在……的确是磕了极乐丹的状态。” “吃下极乐丹,奔赴极乐宴!” “就算是这群制造了极乐丹的鬼官,也不能免受极乐丹的影响……” “嘿嘿嘿……我有预感,阴曹地府,这群大清狗官,因极乐丹而兴,也会因极乐丹而衰亡!” 范书哲又僵硬的转动脖子,望向林弦。 “大人,是时候了。” “现在就是斩了曹玄,这头恶鬼的最佳时机!”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 转动了一下手腕,轻轻挥动手里的斩鬼大刀。 “再砍一次……” “这王八蛋,不会再把伤害,“嫁祸”给别的鬼魂吧。” 林弦说这话时。 望着身前的楚一红。 而与此同时。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楚一红,也止住了啼哭,她抬起头。 “林弦同志放心。” “在被“极乐丹”影响的状态下,他无法使用鬼吏的神通。” “刚刚我贸然出手,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除了想要帮助林弦同志,伏诛这头恶鬼外,也是因为,我若是不出手,下一个被他“嫁祸”的对象,肯定就是我啦!我出手,也是为了自保!” 林弦点了点头。 “理解,完全理解……” “但我在斩了这王八蛋前,我需要让他写下一份“认罪书”夺取他的官位。” 楚一红的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你要……“抢官劫位”?” “但曹玄目前这份样子……” 楚一红,扭头看着在地上扭来扭去,像一只叫秧子的“母猫”,并且发出尖锐笑声的曹玄……摇了摇头。 “他现在怕是写不了认罪书。”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此时骨骼上,也缓缓的,重新长出皮肉。 他的眉头微蹙。 此时的曹玄,不停的喃喃…… “我的,都是我的……” “人间阴曹的美人,都是我的!” “哈哈哈……坐在阎罗殿内,我是阴司君王;流浪在凡俗人世,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我先扇他几巴掌。” “我写了认罪书,让他签字画押不行吗?” 楚一红,摇了摇头。 “不行……” “我没记错的话,想要完成,“抢官劫位”,“认罪书”必须要,被“抢官劫位”者,亲自写下完整的认罪书。” 楚一红的声音一顿。 “不过这件事,其实也不难办……” “尤其是这群大清的狗官,发明了极乐丹之后。” 林弦先是一愣,随后立刻了然。 “那群辫子老鬼,用极乐丹,“操控”鬼吏?” “先让那些原本的地府鬼官,对“极乐丹”上瘾,接着,又依靠他们对“极乐丹”的戒断反应,逼迫他们写下“认罪书”!把自己原本的官位,让给效忠大清的忠仆?” 楚一红,悲凉的一笑。 “正是如此!” “这么多年,我卧底在武长功和曹玄的身边……” “我知道,极乐丹这该死的玩意,有多可怕。一旦沾上,不管你生前,是多厉害的人物,都要神智尽丧,变成极乐丹的“忠狗”!” “那群大清的狗官,想要靠着“极乐丹”在阴曹地府,复辟大清……并非是……痴人说梦!” 林弦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觉得头皮发麻。 “那我接下来应该……” 楚一红眼眶处,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跳动鬼火。 “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 楚一红抬起脚,一脚踩在曹玄的脑袋上。 “给他喂药!” “三颗就足够让这个辫子鬼,忘记所谓大清……为了下一枚极乐丹,他会心甘情愿的,写下“认罪书”!” ““认罪书”一写,“抢官劫位”一旦达成,林弦同志,你将获得这王八蛋的……一切!他的官位,他的魂魄修为,包括他的神通!” “而这个老辫子,则会变成一个普通的亡魂……在极乐丹的荼毒之下,他往后在阴曹地府的日子,和地狱没什么两样。” 这一刻。 林弦在楚一红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怨毒和……悲凉! 谢长运和范书哲,则对视了一眼,都咽了一口唾沫。 林弦又深呼一口气。 “这个过程……时间需要多久……” “还有,我们手里,可没有“极乐丹”!” 楚一红,忽然嘿嘿一笑。 “时间的快慢,取决于,曹玄这头老鬼,吃下极乐丹的数量。” “如果给他一次性喂的极乐丹够多……等他第一次苏醒……” “那种戒断感,就足够让他癫狂……” “欲望越大的人,越难以戒断极乐丹!” “而曹玄……正好贪权好色!” “至于极乐丹!我们手里确实没有,但曹玄的官邸里,多的是。” “曹玄是负责从阴曹地府,往人间,转运极乐丹的六位鬼官之一。” “我们可以……攻占,曹玄的鬼城。” 林弦的面色一变。 而谢长运和范书哲,则彻底慌了。 谢长运长大了嘴,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的。 “攻打鬼城?” “谁?” “我们?” “我和老范?” “别闹了,咱们才几个鬼啊!” 楚一红没有搭理谢长运,只是盯着林弦。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我手里的确有一点兵……” “但不过一个连的兵力……” “去阴曹地府?攻打鬼城,这能行吗?” 但楚一红,却声音嘶哑的点了点头。 “能行!” “曹玄的鬼城情况,我算是清楚的。” “毗邻,阴曹地府中央的,抱犊山……鬼城四面环山,皆是天险!城内闭塞……城中又大多是百年前,死亡的愚昧怨魂;城外又都有其他鬼城矗立,赤鬼的军队,要想打来,必先途径其他鬼城……所以哪怕现在阴曹地府,四处起义……曹玄的822号鬼城,依旧平稳……” “也正是因为这份平稳……曹玄的822号鬼城,也是生产“极乐丹”的主要鬼城之一,城内多工厂……也多被极乐丹荼毒的怨魂,城中景象……凄凄惨惨戚戚一片……他虽然也在城中豢养了一些阴兵厉鬼!” “但据我所知,有效战力,不过八百阴兵,八百厉鬼……” 林弦微微皱眉。 “负责生产极乐丹的鬼城,对于大清的那些辫子鬼,不应该很重要吗?怎么这么羸弱!” 楚一红,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负责生产极乐丹,才变得羸弱。” “一个负责生产极乐丹的鬼城,城里一半以上的亡魂都已被极乐丹荼毒……” “若是把大量的兵力投入到此城中……你猜那些驻军……会不会也忍受不住诱惑,被极乐丹影响……” “大清的那些老辫子,知道自己研制的极乐丹,有多厉害!” “而且,毗邻822鬼城的其他五座鬼城,也都是大清辫子鬼的势力范围,那五座鬼城,都驻扎着重兵,一旦822鬼城遇袭,其他五座鬼城,能够立刻驰援!” 林弦的眉头皱得更紧。 “那我们还……” 可楚一红的脸上,笑容璀璨。 “但是……林弦同志,你听我说完但是。” “为了把极乐丹销往人间……” “98号鬼都的隆科多,给了曹玄,一个特殊权限,他让曹玄,在822号鬼城,他的府邸里,铺设了“魂轨”……“魂轨”上奔跑的,是能够运载魂魄的鬼列车……一般的“魂轨”都是铺设在鬼都里,方便鬼都里的亡魂居民出行用的。” “但822号鬼城里,铺设的这条魂轨,连通的是人间和822号鬼城……” 楚一红的声音一顿。 “我们坐鬼列车,直奔822号鬼城的大本营,抢一部分极乐丹,再在城里放上一把大火,之后咱们再坐鬼列车跑!” “事情顺利的话,我们没准还能拯救一部分822号鬼城的亡魂。” “林弦同志,你敢不敢,跟我干一票大的!!” 林弦瞪大了双眼。 他咧开嘴,笑容有些狰狞…… “一个连的兵力,攻打一座鬼城……” “我他妈的比李云龙还李云龙啊!” “想想都他妈的刺激……” 第226章 枪在手,我们走,起兵,杀贼;鬼列车? 1楚一红,望着林弦,她深呼一口气! “的确刺激……但可以一试!” “上头交代给我的作战目标之一就是这个。” “毁了822号鬼城!” “现在,因为你的原因,我成功偷袭曹玄……” “今晚,就是最佳的行动时机。” “我们要把握机会!” “需要急行军……” 林弦看着楚一红,深吸一口气。他不再犹豫。 “你说的有道理……” “就这么干吧!” “人间的鬼列车在哪儿坐。” 楚一红蹲下身子,在曹玄的身上,又摩挲了几下,之后他从曹玄的身上,摩挲出一张古色古香的,阴着骷髅头和碎花的……像是地铁卡一样的卡片。 “据我所知……” “在京城,有六处地铁站,用曹玄的这张卡,都可以乘坐鬼列车!” “最近的一处……在东管头,距离这里三公里,十六号线地铁口……” “曹玄在人间,找到的一些狗腿子,也是乘坐这辆鬼列车,魂魄前往阴曹地府,拿回的极乐丹。” 林弦此时冷哼一声。 “有趣……” “要是我们乘坐鬼列车的时候,遇到这群狗腿子,那可就有趣了。” 楚一红挺直了脊背。 “真的有不小的概率,会遇到。” “林弦同志,出发吧!” “越快越好……” “最好天亮之前,达成任务。” 林弦此时毫不迟疑的抬起手,抓住了地上曹玄的衣领。 他的另一只手,则掏出鬼手机,编辑了一段消息,发送了出去。 “我已经联系了钢七连。” “让他们出发去东管头的十六号线地铁口!” “我们要攻城,放火,直捣黄龙!” 随后林弦又转头,望向谢长运和范书哲。 “你俩,一起吗?” 谢长运和范书哲对视了一眼。 谢长运咽了一口唾沫。 “老范有伤,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范书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脖子虽然断过!” “但一双手还是好的。” “带我俩过去吧。” 谢长运望着范书哲,欲哭无泪,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弦不再废话。 拖着曹玄,就往医院外,径直的冲了出去。 楚一红紧随其后。 随后是谢长运和范书哲。 在林弦离开友谊医院的时候。 他路过了医院的胃肠外科。 他看见……白乔楠,此时依旧安静的坐在医院的座椅上,打着点滴。 她的那双眼,闪烁着细碎的星子。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当林弦,从她不远处经过的时候。 她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向着林弦所在的方向,眺望了一眼…… 可惜……她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 东管头地铁站。 在京城的南四环外。 但因为旁边有互联网大厂,还有学校,所以这里也并不偏僻。 再加上此时,并不算深夜。 林弦他们抵达东管头地铁站的时候。 能看见,地铁口,人流如织。 但在那众多的人流后。 一抹赤红,分外耀眼。 那是钢七连的赤鬼们。 他们早林弦他们一步,抵达了地铁口。 那些赤鬼,站在那里,阴风阵阵,一些乘客有所感应,却也只是缩了缩脖子……他们低声交谈…… “今天地铁口的风有些冷啊!” “是啊,冷飕飕的,但很奇怪,这风让我不觉得难受。” “我也是,这风一出来,竟然还莫名其妙的心安……就跟上次去烈士陵园时,吹过我脸上的风一样……” 那些乘客并不知道,有一群赤鬼,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 而与此同时,一名身披军装的赤鬼。穿过那些乘客,一路小跑,跑到林弦的身前,向着林弦,敬了一个军礼。 “林弦同志。” “独立团二营,钢七连,应到一百零八鬼,实到一百零八鬼!” “我们……是要去攻打鬼城?” 林弦望着眼前的赤鬼……那赤鬼,正是钢七连的连长,许成刚。 “是,我在鬼手机上,跟您说了。” “要乘坐鬼列车,去攻打822号鬼城。” “具体的计划,我也在鬼手机上说了,你觉得怎么样!” 许成刚,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虽然冒险……” “但是,我认为,可以一试!” “打仗,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林弦望着许成功,咧嘴一笑。 “就现在!” 许成刚的黑洞洞的窟窿眼眶里,立刻燃起赤红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跳动。 楚子红则晃了晃手里的那枚形似地铁卡的特殊卡片。 “用这个,这玩意能带我们,去到应该去的地方!” 此刻,楚子红手里的那枚像是地铁卡一样的小卡片,闪烁红光,红光变成了一个箭头。 楚子红捏着那张卡,在前面带路。 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连同林弦在内的赤鬼队伍。 林弦,连同那钢七连那一百零八个赤魂,以及和赤魂待在一起的魏若来,张云匪……还有楚子红,范书哲和谢长运他们三个,连带林弦,一共一百一十四头鬼魂……在楚子红的带领下,迈入了地下地铁站! 靠着魂魄的特性,一行人开始穿越一道接一道的墙壁。 最后,甚至直接走入了地铁的隧道深处。 钢七连的赤鬼们,随时保持着警戒。 许成刚,跟在楚子红的身后,则幽幽的开口。 “楚子红同志,你能跟我们再说一些,关于822鬼城的细节吗?” “此次的作战计划,毕竟太过仓促。” “822鬼城的位置,我也听说过。” “标准的易守难攻,周围的鬼城,还都可以随时驰援……” “一旦我们被敌人包围,等待我们的命运只有一个!” 楚子红没有回头。 但她略微嘶哑的声音,却幽幽传来。 “在场的所有厉鬼,全都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楚子红的声音一顿。 “但一旦失去了这次的机会。” “以后,将更难攻打822鬼城!” “你们知道822鬼城里的亡魂,大多都是哪一年来的吗?” “都是一百年前,前后死去的亡魂。” “都是这片大地,最黑暗时代,诞生,并且死去的亡魂。” “那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好年代,是真正的,人吃人的年代……” 楚子红的声音,忽然有些悲凉。 “我知道,我通过鬼手机,知道……” “现代的很多年轻人……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看到才子佳人的电视剧抹眼泪。觉得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是穿着旗袍,男人都穿着长袍中山装,出门可以人力车可以洋车,泡着舞会,饿了有酒楼,无聊了可以听戏,还可以有保镖,老爸要么是富庶一方要么是地方大员,要么是军阀长官。” “可那些电视电影,一点也不讲,那些厉害的资本家,官吏,怎么欺负百姓,也不讲逃荒,也不讲百姓不识字,也不讲平民可能被鬼子练刀,也不讲男人会被抓壮丁,也不讲战士在战场上被炸成碎片,也不讲平头老百姓被土匪抢劫。” “不说饥荒,不说饥荒时……树皮剥尽洞西东,吃也无时饿越凶。百里长安行十日,赤身倒在路当中。为了生存,百姓吃土吃草吃树皮,直到后来,树皮也逐渐被吃光,无物可吃,想要活命,便只能卖孩子。” “不讲遍地处处是匪——“红晴恶犬如豺虎人腿衔来满地拖。兵去匪来屠不尽,一城老幼剩三人。”那个时候的匪徒,行事毫无顾忌,简直人畜不如,哪怕你是老弱妇孺,被盯上后也难逃一死。” “不讲女子悲苦,被卖成娼妓都已经算好的……饥饿时,女婴会先于男婴被丢弃,并会先于男婴被贩卖、分食。孩子没了,接下来就轮到妇女……分食,或者贩卖。” “822鬼城里的亡魂,活着的时候,就是在那种人间炼狱过活……死后也不太平,依旧是大清狗官眼里的狗奴才。” “是被极乐丹荼毒的丹胚子!” “我想攻打822鬼城,不仅是为了焚毁极乐丹的仓库,还有生产极乐丹的工厂,也是为那些同胞,他是我的同胞也是你们的……” 许成刚,忽然沉默不语…… 而楚子红,忽然转过头,望着林弦。 “林弦同志,你觉得呢!” “我们这支队伍,目前,唯你马首是瞻。” 林弦愣了一下,之后他摩挲了一下下巴。 “我觉得可以一试!” “我们不是贸然行动的……我们知晓822鬼城的情况,并且,我已经联系了郑春和他们……我们也有援军。” “我们这次的行动,恰如李云龙,攻打平安县城……老话说的好,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我们也一百多头亡魂,怎么就拿不下一座鬼城了!” “他妈的,枪在手,我们走,起兵,杀贼!” 而就在这时,轰隆隆的声音忽然响起……通往阴曹地府,822号鬼城的鬼列车,终于出现了! 第227章 不听废话;亡魂为刍狗的煌煌鬼域! 林弦此时抬起头。 看见的是一辆漆黑的列车! 列车的外貌和正常的地铁列车外形没什么两样。 只是列车前的车灯,亮起的是绿色的灯光。 在列车驶来时。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林弦能感知到。 那扑面而来的不是什么寒气,而是浓厚的阴气。 这是从阴曹地府,开来的列车。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列车此时,缓缓放慢了速度,停在了林弦他们的面前……列车的车门,则正好停在,拿着那张特殊卡片的楚一红的身前。 车门自动,缓缓打开。 有白气,从车厢里,飘散出来。 眼前的鬼列车并不长,只有四节车厢。 停在林弦他们面前的,是第一辆车厢,从车门口,可以望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礼帽服的鬼列车员,坐在列车驾驶位的位置…… 此时那名鬼列车员,也察觉到了车外的不对劲儿。 他疑惑的转头。 “列车上,显示的“鬼车卡”是在这儿啊!” “但我这里显示,这附近只有一张“鬼车卡”啊!” “外面,咋这么多亡魂。” 可还不等那鬼列车员反应过来。 他忽然听到了鬼列车外,传来的一阵阵阴森森的笑声…… 下一瞬。 那名鬼列车员,就看见,一群赤鬼,乌泱泱的,直接冲进了鬼列车里。 同时,一把枪,抵住了那名鬼列车员的脑袋。 林弦举着“同灾”步枪,冷冷的看着那名鬼列车员。 “不好意思啊!同志。” “你,还有这辆鬼列车,都被我们挟持了。” “你最好配合!” 那名鬼列车员,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 而与此同时,钢七连的赤鬼战士们,也已经把整辆鬼列车,搜查了一遍。 四名赤鬼战士。 嘶声报告。 “一节车厢,已经控制,无异常。” “二节车厢,已控制…… “三节车厢已控制 “四节车厢……” …… 而那名鬼列车员,在身体颤抖了一阵儿后,缓缓举起自己的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大人……别开枪,我配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林弦挑了挑眉。 楚一红,则走到林弦的身边。 “这个负责开列车的鬼魂,在822鬼城,也就是个普通的打工人。” 林弦微微颔首。 而楚一红,则一扬下巴。 “你正常开车就行……把列车,往822号鬼城开。” “路上,要是有其他,手持“鬼车卡”,要去822号鬼城的亡魂,你照常停车就是,一切如常,就当我们不存在。” “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就不会朝你的脑门开枪。” “但你要是不听话……” 林弦此时冲着身后钢七连的战士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赤鬼战士们,立刻纷纷抬起手里的步枪。 枪口对准了那名鬼列车员。 鬼列车员……感觉到了,这一刻。 列车里的杀意滔天。 他哇的一声,被吓哭了。 他一边哭嚎,一边嘶喊。 “配合!放心,我绝对配合。” “大人们别开枪。” “我还想投胎转世呢。” “我辛辛苦苦打工,就是为了投胎,再回一趟人间啊!” 那名鬼列车员,一边哭嚎,一边飞速发动鬼列车。 这名鬼列车员,虽然惊恐到了极致。 但还好他没有丧失理智。 依旧把鬼列车,开得飞快。 一众赤鬼,则在车上严阵以待。 他们杀气腾腾……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 让负责开车的那名鬼列车员一阵心惊。 而就在这时。 鬼列车忽然开始降速。 那名鬼列车员,声音发颤。 “有手持,鬼车卡的亡魂,在下一站地铁站,等待,应该是要上车。” 林弦依旧用枪抵着那名鬼列车员的脑袋。 “是去822鬼城,取极乐丹的贩子吧!” “放他们上来!” 鬼列车员,点头如捣蒜。 而这一刻,伴随着列车的停刹和车门开启。 两个生人魂魄,走了上来。 那是两个有些畸形的男子魂魄。 一个四肢过分纤细。肚子极大…… 另一个四肢还算正常,但是却长着一颗大头……那个魂魄的脑袋,都快和躯体一样大小了。 两个魂魄,在车门开启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今天的鬼列车,和之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赤鬼战士的手掌,就已经抓住了那两个亡魂的手腕和衣领。 “进来吧你俩!” 那两名生人亡魂,还没等反应过来。 就被拉进了车厢。 而鬼列车,很快,便再次启动,向着阴曹地府的822号鬼城行进。 而鬼列车的车厢里,则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楚一红和林弦,阴恻恻的声音,也伴随着那惨叫声传出。 “这俩生人魂魄怎么处理?他们好像想要辩解……” “没有听他们废话的必要!看他们魂魄的状态,已经遭了极乐丹的荼毒。他们的辩解,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开脱,他们贩卖极乐丹,就这一条罪责,就足够罚罪,入十八层地狱……这样的恶鬼我见得多了,他们不是真的后悔了,只是怕了……钢七连的同志们,别留手,狠狠的揍他们……等揍得半死,我再把他们扔进十八层地狱……” …… 这一刻的林弦,双眼闪烁幽芒。 而负责开车的那名鬼列车员,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鬼列车,继续向前疾驰。 一路走,一路停……路途上,又停了四次。 又有十四头贩卖极乐丹的生人亡魂,被列车上的赤鬼们,直接拖拽进了列车。 鬼列车上的赤鬼战士们。 狠狠地给这些畜生们,来了一次棍棒拳脚教育…… 而林弦,也直接在列车上,施展神通。 神通——罚罪!!! 地狱的大门,在列车上,直接开启。 一共十六个贩卖极乐丹的生人魂魄,被林弦扔进了地狱。 那些魂魄的哀嚎声。 直到地狱的大门完全闭合,才彻底消散。 …… 而就在这时。 鬼列车外,周围的景象,也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透过鬼列车的车窗,林弦清楚的看见。 鬼列车外的光景……从之前的一片漆黑,变成了有,忽明忽暗的光点出现……那是幽蓝和幽绿的光点……是阴曹地府,零零碎碎的鬼火。 随着鬼列车的行进。 那零零碎碎的鬼火,也越来越多。 鬼列车,车窗外的景象,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林弦看见鬼列车,似乎穿过了一条很长的隧道。 而一座冒着滚滚的漆黑烟雾的鬼城,出现在了鬼列车的前方。 林弦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哪怕列车,还没有开进鬼城。 林弦依然通过低矮的城墙,看见了城内,耸立的一座座烟筒,以及烟筒下的大型工厂。 “这就是822鬼城!” 楚一红叶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822鬼城……” “这辆鬼列车,拥有特殊权限……进城,不需要接受盘查,但我们还是要小心。” 林弦点了点头…… 他向身后的钢七连赤鬼战士,做了个手势。 那些赤鬼战士。 立刻蹲下身体,避免被列车外的人看见。 林弦和楚一红倒是不需要。 楚一红,本身就是曹玄的鬼侍女,被车外的亡魂看见也没关系。 至于林弦……他魂魄特殊,是少见的生人鬼差,魂魄状态和生人魂魄,在外表上看,根本没差别。 所以此时,林弦大大方方的贴靠着鬼列车的车窗。望向窗外…… 可很快,林弦皱起了眉头。 他看见822鬼城的街道,是灰白色的砂土街道。 街道上,不少一个大的亡魂,带着一个小的亡魂,跪在地上,小的亡魂脑袋上,插着一根草…… “这是……” 楚一红,站在林弦的身后,幽幽一叹…… “卖孩子的!” 林弦惊骇的转过头,看着楚一红。 “是亲生的吗?他们就卖?” “魂魄可没有生育的能力啊!” 楚一红,惨然的一笑。 “是亲生的……” “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同一年,死在同一个地方的亡魂……因为死亡时,挨在一起,所以一起走了黄泉路,一起抵达的阴曹地府!在阴曹地府,继续当父子母女……等在阴曹地府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再次卖孩子……” “城里的这种状况还算好的!” “城外,还有亡魂,在相互厮杀,互相吞噬!” 林弦的表情更加骇然。 “吞吃魂魄……这不是厉鬼行径?” 楚一红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悲凉。 “没错,吞吃阴魂,的确是厉鬼行径!” “可是因为被极乐丹荼毒的亡魂,还不如厉鬼……那些亡魂,自身阴气亏散,为了晚些时候,变成丹丸……他们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吞吃其他也被极乐丹荼毒的亡魂……” “这样的魂魄,在这座有千万亡魂生存的鬼城里,至少占据十分之一……也就是百余万的魂魄,都是如此。” 林弦忽然头皮发麻。 而楚一红有些阴森的声音,继续传来。 “除了这些完全丧失了人性的鬼魂,这座鬼城中,还有不少鬼匪,都是厉鬼所化,他们专门负责抢掠城里的极乐丹……” “而他们劫掠极乐丹的目的,不是为了销毁那脏东西,而是为了转卖……” “有些专门供给亡魂,吞吃极乐丹的店铺,就是这群匪鬼,开设……他们欺男霸女,和822鬼城的官吏,勾结,沆瀣一气……” 林弦此刻瞪大了双眼。 他看见,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一个从那条小巷口经过的少女鬼魂,直接拖拽了进去。 鬼列车虽然还在疾驰。 但林弦听见了,从那条小巷里,传出的惨嚎声。 而小巷外的一些亡魂。 见到这一幕,却只是淡漠的朝小巷望了一眼! 表情冷血又麻木…… 林弦的呼吸急促。 楚一红则再次摇头。 “别吃惊……这在822鬼城,都是常态……” “那小巷里藏着的应该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过的鬼匪……也就是厉鬼。” “有些厉鬼,饿了,便上街吃“人”(鬼);女鬼,是他们优先下手的对象,在吃了女鬼之前,他们往往还要欺负那女鬼一番……” “等欺负够了,再把那女鬼,吞入腹中……” “这就是822号鬼城,这就是阴曹地府。无数亡魂为刍狗的……煌煌鬼域!” 第228章 他说我们是初升的太阳;坐下,基本操作 林弦在列车上,身体发颤。 他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身上的皮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手背上,有赤红的火焰燃起。 “我现在要是下车,救了那女鬼……我们的任务,是不是就泡汤了……” 楚一红点了点头。 “不错!” “列车上的所有鬼魂,都会被牵连。” “而且已经来不及了……你发现了吧,那被拽入小巷的女鬼已经没了声响……” “在今晚之前!” “你刚刚看到的这种事情,在822号鬼城,每天都要发生,几百起……所有的亡魂,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弦扭头,瞪着楚一红。 “你也见怪不怪?” 可就在这时。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林弦的另一侧传来。 “林弦同志,这种场景……不仅是夜莺同志,我们都见过……也亲身经历过。” “所以,请你一定保持理智!” “完成我们之前定下的任务,才能拯救这座鬼城,更多的亡魂。” 林弦猛地转过头。 说话的是蹲在地上的钢七连的连长……许成刚。 而许成刚的身后。 钢七连的战士们,都蹲在列车上。 神情悲凉的望着林弦。 林弦咬着牙。 “你们都见识过这种场景……” 钢七连的那些赤鬼们,一个个,犹豫着,声音嘶哑,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口。 “准确的说,生前就见识过。” “我们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遍地都是这样的场景了。” “当年,饿殍遍地。卖孩子的遍地都是,” “为了活命,卖孩子,换粮食是常态,父母泪流满面的在孩子头上插上一根草,站在大街上,这根草是暗号,表示要卖孩子了,看到暗号,大概率,很快就有人贩子中介搭讪。” “但也不是每个都能卖得出去,还得看品相,品相差的卖都卖不出去,品相好的,就会被人贩子盯上打压。贩子压榨穷人,压低价格,为了活命,基本没有谈不成的结果,给点钱,就带走孩子,高价卖给富人家。做童养媳、干儿子或者奴仆。” “卖孩子换来少量的钱财,又能撑一些时日,但终有干涸的一天,钱花光了……那就吃人,还留一点底线原则的,就吃死人。把饿死的人剖开,分食掉。” “我老家就是,曹家沟,有一家七口人,饿毙四人;余下三人气息奄奄,本来还剩下一口气活命,结果碰到了逃荒的饥民……剩下的那三口人,就都被杀了,分割炙食……饿死的人要是也不够了,就扒开坟墓,吃死尸!” “当时我老家,人肉每斤五百文……” “百姓们……走到最后,无路可走,只能吃活人,甚至有人家一狠心,分食亲生儿女。但无法狠心的居多,便演变出了一些人肉交易市场,互相交换各自妻儿,下手也狠得下心。” “当年匪徒也多!我老家的土匪头子,叫杨三……当年专门劫掠妇女,当时我老家的小媳妇,因为害怕,一个个的都不敢出门……有些未婚的少女,被土匪欺负了,纷纷投井自杀。当时的老百姓,人人都身处险境,人人都不过是可分食的肥肉。” “虽说当年,各地同胞都惨,但还是女同胞最惨……在各地,都能看见,被贩卖的女人……” “我还见过一些女同胞,因为刚生了孩子,所以半被胁迫半自愿下变成了奶妈。他们的奶水,可以供给给富人家的孩子。至于自己的孩子——实在不行,就饿死吧,毕竟全家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有些妇女,接连不断的生娃,就是为了在生娃后能坐上这奶妈生意。” “当奶妈都算好的,那些家破人亡,穷到无路可走的同胞,最后都变成了娼妓,一旦成了娼妓,就变成了老鸨的财产,整日接客,直至死亡……” “哀鸿遍野,百姓啃食树皮杂草,甚至贩卖孩子分食人肉时,那些狗官,一个个的却在洗劫财富,商量着如何瓜分克扣救济粮,看着饿死的百姓,大鱼大肉。百姓命如草……” “现代的有些孩子,还在说我们活着的那个时代浪漫……他浪漫在何处呢?清晨第一缕曙光照下,在阳春三月的烟雨江南,人们挑着小扁担卖儿卖女。 中午娇媚太阳像一个青春的少女,阳光照在被抽的皮开肉绽的庄稼汉身上,温柔的抚摸着。 下午的时光是闲暇的,衣装整洁的富商,牵着洋装姑娘的手喝着下午茶,看着抢食半块馊饭的乞儿,就像小狗一样活泼,少女咯咯的笑声就像银铃铛。 夕阳西下,穿着破单衣的白发老叟寻到了一座破房,他开心的笑了起来,今夜的风不再无情……“他”倒是也诗意盎然,富饶雍容……但那和众生有什么关系,绝大多数的白象,不过是一个个庄稼汉,在地主老爷鞭下歌唱,不过是一个个无助的姑娘,被欺负,贩卖,不过是一个个乞丐抱着半个馒头开心的做着永醒不来的美梦……” “所以我们才要反抗嘛,才要起义嘛……不起义,不打倒那些该死的旧地主,老百姓们,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有人把来百姓当刍狗,当草芥,但也有人把老百姓当初升的太阳,当尧舜……”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们这支队伍,才建立了起来。” “我们打仗,就是为了让自己,让后辈子孙,都能有尊严的活。” “我们在人间做到了这件事,完成了一项伟大的事业,我们在阴曹地府……同样可以。” “林弦同志,我们知道你心慌,你着急。但是没关系的……我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打下这座鬼城。” “林弦同志……你放心,我们会打赢这场仗,哪怕我们只有一个连,也一定解放822号鬼城。” …… 这一刻,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他明明是鬼魂的状态。 可这一刻。 却觉得鼻子发酸! 想要落下眼泪来。 他的身后。 范书哲扭头看向谢长运。 “老谢,你咋了……你眼角,咋全是血呢!” “这不能是眼泪吧!” 谢长运扭头瞪着范书哲。 “胡说八道!” “我这不过是眼睛进砖头了。” 而列车的驾驶位。 这一刻,更是有堪称嘹亮的哭声,传了出来。 林弦转过头。 看见负责驾驶列车的那名鬼列车员。 正一边开车,一边嚎啕大哭。 林弦一下子皱起眉头。 “你哭什么?” 鬼列车员,被林弦喊了一嗓子。 却哭的更大声了。 “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 “他妈的,在我生前死后,第一次听说,有人把我们这些刍狗,视为初升的太阳。” 那名鬼列车员的眼中,忽然露出一抹狠辣。 “你们真的打算,解放这座鬼城吗?” 林弦缓缓转过身。 “废话!” “不然我们来这里干嘛?” “唱戏吗?” 那名鬼列车员,神色震颤……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我会尽全力配合你们!” 此时的林弦,还不懂,这名鬼列车员说这句话的意义。 他只看见,鬼列车再次加速。 而鬼列车员,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这辆列车的终点站,是我们822鬼城城主,曹玄大人的官邸大门。” “前方就是……” “但曹玄大人的官邸,除曹玄大人本人以及他麾下的鬼侍外,常人不得入内……你们打算怎么……” 可那名鬼列车员的话音未落。 他赫然看见。 一个留着辫子,身材干瘦的老鬼,被钢七连的赤鬼战士们,给拉了出来。 在林弦抵达火车站后,他就把一直拖拽着的曹玄,交给了钢七连的战士们。 让他们负责看押。 而此刻的曹玄,依旧没有从极乐丹的影响下,脱离出来。 他还在说着各种各样的疯话。 “盖阴曹之变化,吾为王!” “我是酆都大帝,比那大清的皇帝,地位还要高,朕的江山,万古永固。” “美人,女鬼,是朕的,都是朕的……” “朕这一辈子,如履薄冰,如何才能走到对岸!” …… 那名鬼列车员的脸上,露出惊骇…… “你们……” 但林弦却向他摆了摆手。 “坐下,勿六,基本操作!” “要没有这点本事,我们也不会一个连,攻打一座鬼城!” “准备一下吧,诸位,战争马上开始。” 第229章 赤鬼们撞开这道大门,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一刻。 鬼列车停在了曹玄的官邸之外。 所有的赤鬼战士。 从之前下蹲的状态,缓缓起身。 一个个身体泛着暗红色光芒的鬼影,站在鬼列车的车门前。 等待着车门的打开。 林弦抬起手,抓住自己的脸,往下狠狠一撕。 他魂魄的脸面,瞬间,血肉模糊…… 范书哲和谢长远,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凉气。 林弦也疼得呲牙咧嘴。 但他没办法。 现在的林弦,在阴曹地府,名声太大,那张脸,认识的太多,想要隐瞒身份,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 而与此同时,钢七连的连长,许成刚深吸一口气。 “鬼列车的停靠站点,距离曹玄的府邸,只有五十米的距离……这五十米,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掠过!” “车门开启后。” “第一节车厢开启后,二排负责掩护,林弦同志和楚子红同志,押送曹玄,打开官邸的大门。” “官邸大门开启后,三排从第二节车厢和第三节车厢的大门,突入进去!” “一排走最后,从第四节车厢大门,突进,负责垫后!” “这次任务,钢七连所有战士,哪怕全部魂飞魄散,也务必保证任务顺利。” “要是真能烧毁822鬼城,拯救的可是咱近千万的同胞。” 林弦看了许成刚一眼,深呼一口气。 “我来打头阵!” “准备好了吗?” 而回应林弦的,是让林弦,头皮发麻的整齐划一的呐喊声。 “为人民服务!” 这一刻,不需要林弦再过多言语。 鬼列车的车门缓缓开启。 林弦和楚子红对视一眼。 随后两人毫不犹豫的拽着曹玄,直奔曹玄府邸的大门。 楚子红幽幽的声音传出。 “府邸大门上,设了鬼门环……那是用冥府的怨魂,炼制的活门环。” “不过那鬼门环认得我,再加上有曹玄在我身边,威胁它,让我们进门,问题应当不大!” “但大门开启后,我们估计就要暴露了。” “因为曹玄之前要求,自己回府,府邸内,所有奴婢,必须全部来迎!” “包括他在府邸内,豢养的三百头厉鬼!和四百阴兵。” “822鬼城,近一半的有效兵力,都驻扎在他的官邸内,其余的五百厉鬼和四百阴兵,则不规则的分散在其他各大负责生产制造极乐丹的工厂!” “进门之后,我们马上就要打仗,为了不暴露,我们必须得争分夺秒,控制住整个府邸,不能让府邸内的鬼魂,有通风报信的机会,这就就得看赤鬼战士们的能力了……” “但我相信他们!” “我无比的相信他们……” 林弦冲着楚一红点了点头。 此时的楚一红,已经抓着曹玄的手掌,站在了府邸的大门前。 林弦清晰的看见。 眼前类似于古代官邸大门的门扉前,有两个门环。 两个门环,是不同的两张鬼脸。看模样,像是一男一女。 楚子红,拉着曹玄——此时曹玄神色扭曲,依旧是一副迷醉的模样! 楚子红则代替曹玄开口。 “曹大人回来了,你们这两个没眼力劲的东西,为何还不开门。” 两个鬼面门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其中那个男鬼面门环,发出嘶哑的声音。 “大人,之前回府时,都是精气十足的状态,今日怎么混沌成这副模样。” 那女鬼面门环,也在此时接过话茬。 “大人此前,走的匆忙,明明是带了你和“姹紫”出门,怎么就“子红”你一个回来了?大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不成?” “而且大人之前出门,开的是府邸西门——是“直通人间门”!” “回来的时候怎么走的是正东门——“坐镇鬼城门”?” 楚子红的面色,开始阴沉起来。 她抬起脚。 一脚踹在大门上。 “你俩什么意思?” “大人去人间,还不准快活快活?” “实话跟你俩说了……大人去人间一趟,立了天大的功劳……但也受了一点伤。” “为了弥补魂魄,他吞吃了姹紫,结果没想到,那个贱皮子!竟然偷吃过极乐丹,大人因此也受了影响。”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一些时间,大人就能自行化解。”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人从人间带回来,结果你们两个狗东西,就是这副态度!” “大人之前,是否对你们这俩狗东西,太好了些!” 楚子红一边说着,一边把脚高高抬起。 径直的踹在那两个鬼面门环的鬼脸上。 那两个鬼面门环的被楚子红踢的,都扁了下去。 那男鬼门环,立刻开始求饶。 “红姑娘,别踢了……这就开门!” “在踢鼻子要被踢掉了。” “老婆子开门!” 那女鬼门环还是有些犹豫。 但下一秒,楚子红的脚,已经踹在了那女鬼们栓的脸上。 “他娘的,给你俩脸了,快开门。” 那两个鬼面门环。 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他们不敢再磨蹭。 两个鬼面门环的双眼,四只眼瞳,同时亮起绿色的鬼火。 随后,府邸的大门,缓缓开启。 楚子红和跟在楚子红身后的林弦,此时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只要成功进入这扇大门。 他们的作战计划,就完成了一大半。 可就在那府邸的大门,刚刚打开一道缝隙的时候。 原本正处于被“极乐丹”影响的曹玄,忽然猛咬舌尖。 眼中,露出一丝难得的清明……随后,他发出一声惊天彻地的嘶喊。 “关……关门!” “这婊子,是间谍!” 曹玄在嘶喊出那句话后。 眼中好不容易出现的清明,又瞬间消散。 他又开始诶嘿嘿嘿的笑出声来。 “我要祭品……人间各地都要给我献祭!” “你问什么祭品……当然是少女,豆蔻年华,未经人事的少女!” “献祭时,她们要穿上纸嫁衣,当本帝的新娘!” “给本帝献祭者,本帝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寿比南山……不给本地献祭,那在下地府后,都给本帝,为奴为娼……” …… 可此刻,林弦和楚子红,已经没空搭理曹玄,在嚎叫什么了。 那府邸大门的两个鬼面门环,在听见了曹玄的嘶吼后,面色瞬间大变。 两个鬼面门环,立刻操控着府邸大门,要把大门重新闭合。 林弦的神色震颤。 楚子红之前跟他说过。 想要杀进曹玄的府邸,并不困难……难的是全身而退。 曹玄的府邸里,豢养的厉鬼和阴兵,还有各种奴婢都极多…… 这些奴仆中,有不少奴仆,早已经被曹玄,驯化成功,变成了曹玄手底下的忠犬,货真价实的狗奴才。 这些狗奴才,可不承认林弦他们是来解放和拯救他们的。 他们和曹玄一样,认为林弦他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反贼……而这些该死的狗奴才……一旦发现曹玄被俘虏,一定会向毗邻环绕822鬼城的那五座鬼城,发去求援的信号。 这才是最棘手的。 822鬼城驻扎的兵力不可怕。 但822鬼城外,环绕着822鬼城的其他五座鬼城,都驻扎着远超822鬼城的兵力……一旦林弦他们暴露。 那五座鬼城里的镇魂鬼差。 可以离开封锁,从阴曹地府,返回人间的通道。 林弦他们就会陷入不存半点生机的包围圈。 林弦决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往前迈出一步。 身体的皮肉瞬间爆裂,焚毁,消散…… 残阳如血,赤焰骷髅!!!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一个前冲。就把那把斩鬼大刀。插在了门缝里。 他努力的调转刀把,想要阻止大门的闭合。 大门上的那两个鬼面门环。 面色瞬间一变…… “这鬼魂,好大的力气!” “傻婆子……这是赤鬼的招数。没听到曹玄大人刚刚喊的吗?那女鬼,是间谍……是赤鬼安插在大人身边的间隙。快关门……通报周围的其他五座鬼城。” “真是胆大包天……连大清的反,也敢造?” 楚子红的面色则瞬间大变。 她没想到,她的计划,竟然刚一开始,就失败了…… 她的面如死灰。 神情悲凉的喃喃开口。 “完了……” “林弦同志,是我害了你们!” 可楚子红的面色,很快变了。 因为她发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正半躺在地上,双脚蹬着曹玄府邸的大门,正努力的调转刀身,他竟然硬生生想要把大门给别开。 楚子红悲凉的摇了摇头。 “这官邸的鬼大门,用的是和鬼门关材质一样的,鬼槐树!” “大门不开启时,整个府邸,固若金汤……从外围很难突破!” “我们已经暴露,趁着822号鬼城通往人间的路径还没有被切断……林弦同志,咱们应该立即撤退。” 可林弦抓着砍鬼大刀的骷髅手掌,却丝毫没有松开手掌的意思。 林弦阴恻恻的声音,却飘了出来。 “不能撤……也撤不了……” “如果已经暴露,现在撤退……周围五座鬼城,切断鬼列车,铁轨的速度,绝对比我们撤离的速度要快……” “要是被堵在半路上,我们被那帮王八蛋,包了饺子,魂飞魄散的更快!” “不如赌一把!” “先炸了822号鬼城!让这座鬼城,遍地烽火狼烟,烧了所有制造极乐丹的工厂!” “到时候,其他五座鬼城,一定会优先救援822号鬼城……” “这种情况下,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同志!继续打吧!” “同志,暴露了?这仗就不打了?还得打啊!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这座城里,咱受苦受难的同胞,咱们都没有退路……” “别忘了,咱们是谁的部队啊……开天辟地头一回,百姓有了自己的子弟兵!” 楚子红,这一刻神色震颤…… “开天辟地头一回……百姓有了自己的子弟兵!” 可她还没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她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最信任的一群人(鬼)出现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列车内传出。 “作战计划更改!” “同志们,先帮林弦同志,撞开这道大门……” “就算撞得魂飞魄散,也要他妈的,把这道大门他妈给撞开!” 随后,让楚子红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从鬼列车的四个车厢里,冲出来一道又一道闪烁红芒的鬼影…… 那些鬼魂,从列车里冲出来时。 如同一抹抹飘飞的红绸子……又似一条条,要跨过龙门的红鱼……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冲到了林弦的身边,有的赤鬼,帮助林弦转动刀把,希望能把那大门别开……有的赤鬼,则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那府邸的大门。还有的赤鬼,拿着步枪,枪口对准了那鬼门环的鬼面,砰砰砰的直接开枪…… 第230章 固若金汤个屁!封建王朝的大门照样轰开 这一刻,那府邸大门的两个鬼门环都惊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 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 两个鬼门环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妈的,撑不住了,老婆子,门真要被这群赤鬼撞开了……” “老头子,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曹玄大人,让我们两夫妻,守门,是信得过我们,你要让曹玄大人失望!” “别提着没用的!撑不住就是撑不住……这群赤鬼,什么来历,你没数吗?你不知道他们战绩吗?他们威名赫赫啊!” …… 而就在那两个门环鬼夫妻,争执起来的时候。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像是找到了时机。 他一只手,抓着斩鬼大刀的刀把手。 另一只手轻盈的一挥。 两支炸鬼手雷,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把用骷髅头的牙齿,拉出那两支手雷的引线。 随后把那两支手榴弹,分别插在那两个鬼门环的鬼面嘴里。 林弦发出嘶哑的声音。 “别他妈的废话了!” “给我开门!” 伴随着轰隆隆的两声。 822号鬼城的中心,曹玄的府邸大门震颤。 那两个鬼面门环,发出哀嚎! 但当烟尘散去。 那大门竟然依旧完好无损。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发出嘶哑的笑声。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抬起手。 手中殷红的光芒闪烁。 手榴弹,一颗接一颗的出现。 每出现一颗手榴弹。 林弦就往那两个鬼面门环的嘴里塞一个。 那两个鬼面门环,想要挣脱。 想要把塞进他们嘴里的手榴弹甩出去。 但这一次,林弦的身边,还有战友!!! 钢七连的战士们。 站在林弦的旁边,帮他掰开那两个鬼面门环的嘴,帮林弦,把手榴弹,强硬的塞在鬼面门环的嘴里。 他们配合得太过默契。 像是相识相交多年的战友。 在林弦把第三十二枚手榴弹,递给身边的赤鬼,赤鬼把那枚手榴弹塞进那鬼面门环的嘴里后。 他身边的赤鬼战士,终于声音嘶哑的大喝。 “塞不进去了,林弦同志。” 窟窿状态下的林弦扬起脑袋。 “拉引线!” “你们撤!” 那名赤鬼一愣。 “那你呢?” 林弦眼眶窟窿里的火焰,熊熊燃烧跳动。 “不必管我!” “我这身钢骨,手榴弹,炸不死我!” “拉引线,炸开这道门,别磨蹭!” 林弦话音刚落。 大门旁边的赤鬼们,已经拉开了手榴弹的引线。 随后,那群赤鬼,一个个掉头就跑。 他们撤离的速度,太快,把林弦都看得一愣。 这群赤鬼。 撤得真快。 丝毫不拖泥带水。 作战经验就是丰富。 不愧是曾经,战死沙场的老兵。 林弦的感慨还没结束。 塞进那鬼面门环嘴里的手雷,伴随着轰轰轰的声音,便已经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开来…… 轰轰轰轰轰!!! 大门上的两个鬼面门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 大门外! 一群赤鬼卧倒在地。 躲避手雷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和飞散的弹片。 距离大门较近的几个匍匐在地的赤鬼! 当那轰鸣声散去,才缓缓抬起脑袋来。 “这声响……都快赶上意大利炮的炮轰了。” “毕竟三十多枚手榴弹一起爆炸,这声势倒也正常。” “这次能把那该死的大门炸开吗?” “炸不开就再来一次,林弦同志不是说了吗!手榴弹,要多少,他有多少……这样的单兵作战能力,真是顶天儿了,咱们还活着的时候,部队里要是有这号人物,咱得少牺牲多少战友啊!” “准备一下吧!等烟尘散开,咱们就赶去林弦同志身边,帮他再炸一次这该死的大门,娘希屁的,老子就不信了,这个世上,有轰不开的大门!封建王朝狗地主的大门,当年也号称是固若金汤,绵延了几千年……结果呢,固若金汤个屁,还不是被我们轰开了!” …… 而就在那些赤鬼躬身,随时打算冲锋支援林弦的时候。 他们忽然发现,当烟尘散去。 一个赤焰骷髅的背影,一手提着大刀,另一只手攥着一枚手榴弹,骷髅架子正挺拔的站在大门前。 而那扇之前一直紧闭的漆黑的府邸大门。 此时,终于,彻底打开。 敞开的门扉。 两扇漆黑大门上的门环鬼面,此时正哇哇大哭,眼角都落下血泪来。 那一男一女,两个鬼面。 男的鬼面,被手雷炸的只剩下半张鬼面,鬼面缺口处,留下殷红的鲜血。 女的鬼面,被手雷炸毁了下巴,炸掉了半个脑袋,弹片卡在她的一双眼睛上…… 林弦此时站在大门口,深吸一口气。 “诸位!” “门开了,冲进去,822鬼城,生产的所有极乐丹,都会率先运送到这座府邸……说白了,这座府邸,就是822鬼城,最大的,存放极乐丹的库房。” “府邸里,不仅存放着极乐丹……” “还存放着大量武器……”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向楚子红。 楚子红咽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府邸里军火库的具体位置!” “军火库里,都是曹玄的私藏。” “我被曹玄带进去过一次。” “在曹玄府邸的军火库里,据我所知,有两架鬼轰炸机……满配弹药!曹玄常说,那是他压箱底的东西。大清当年要是有这玩意,也不至于被洋人欺负!” “在阴曹地府,战斗机……尤其是轰炸机……那是九九成的稀罕物……” 林弦冲着楚子红点了点头。 “杀进去,抢飞机,先烧府邸,再炸鬼城!” “向前,向前,向前……”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大喊三声向前,随后提着刀,就冲进了府邸。 他的身后。 很快响起了冲锋的号声…… 一个接一个的赤鬼战士。 跟在林弦的身后,如同一尾接一尾的鲤鱼,穿过大门,鱼贯而入! 不论前方是什么样的敌人。 他们都无所畏惧,他们都会向前冲锋……他们生前如此,死后如是。 前面是山,我们就翻山,前面是海,我们就渡海,前面是敌人,我们就开炮! 我们是火苗,我们是烈焰,我们是老百姓的希望,我们是初升的太阳…… 这一刻! 曹玄的府邸内。 燃起熊熊烈火。 大门口的两个鬼面门环,委屈又震撼的互相对视。 “老头子,咱接下来怎么办?” “啥也不干,装死吧。” “可这样的话,等曹玄大人苏醒过来,会责罚咱们吧!” “诶呦……我的傻老婆子……还没看明白吗!城头变换大王旗,822号鬼城的天要变了……不,不止822号鬼城,整个阴曹地府的天都要变了。咱们俩,就这么静静悄悄的看,看着滔天烈焰,到底能不能把阴曹地府,给烧个清清明明。让阴曹地府……换了苍穹!” 第231章 不过再牺牲一回!会有亡魂记得我吗 在那两个鬼面门环,对话感慨的时候。 林弦已经杀进了府邸内。 恰如楚子红说的。 他刚一冲进府邸。 就看见了一个个高大的身披铠甲的阴兵。 在阴兵后,还有一头头,被浓厚黑烟包裹的鬼影。 那是一头头面目狰狞的厉鬼。 他们刚刚在大门口,闹出的动静太大了。 这些阴兵和厉鬼,都冲了出来,并且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战争几乎是一触即发! 林弦深呼一口气。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手里的手雷给扔了出去。 手雷在那群阴兵堆儿里爆炸的瞬间。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则微微躬身。 双手紧握住手里的斩鬼大刀。 下一秒。 他的骷髅架子上,燃起熊熊烈焰,他冲进了眼前的阴兵厉鬼群中。 挥刀便砍。 同时,他的身后。 枪声接连响起。 冲进府邸的钢七连的赤鬼们,在看见敌人的瞬间,立即开枪。 他们毫不吝啬的,倾泻弹药,帮林弦火力压制敌人。 还有部分赤鬼,则追上了林弦的步伐……和他一起近身肉搏。 曹玄府邸里的这三百头厉鬼和四百阴兵……战斗力并不弱于当时,攻打殡仪馆的那群阴兵和厉鬼。 但现在的林弦……今时不同往日! 赤焰骷髅的状态下。 眼前的阴兵和厉鬼,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这一刻,真如古代,万夫莫敌的将军。 林弦自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 他一个人,就能杀穿这座府邸。 …… 可就在林弦,杀意正酣,杀气正浓。一只手,抓着一头厉鬼的脑袋,另一只手,提着那把砍鬼大刀,把厉鬼的脑袋,切割下来的时候。 轰的一声…… 像一道雷落在林弦的身侧。 林弦的身侧响起恐怖的爆炸声。 他的肩膀处,肩胛骨……那钢铁一般的肩胛骨,竟然被炸碎了一块儿。 林弦第一次,在赤焰骷髅的状态下,感觉到痛苦。 而随后,他惊骇的抬起头。 竟看见。 一辆漆黑的,同样是特殊钢铁制成的装甲车出现了…… 说是装甲车不太准确! 那他娘的是一辆鬼坦克。 车长超过十二米,车宽四米,车高四米…… 那炮管儿的长度更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此刻,那坦克车。 径直的向着林弦开了过来。 炮口更是一直对准了林弦! 像是要把骷髅状态的林弦,碾碎成骨头渣。 而就在这时。 那辆鬼坦克车,已经重新装弹。 伴随着轰的一声。 又一枚炮弹,径直的向着林弦轰了过来。 林弦的身上燃起滔天的烈焰。 同时,他想要掉头躲掉炮弹的轰炸。可那火炮似乎已经预判了林弦要躲闪的方向……无论如何,林弦都躲不开这枚炮弹了。 可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身上带着赤红的火焰,猛地扑在林弦身上,那道扑来的身影,改变了林弦的倒地方向……也让林弦,躲过了那枚炮弹的轰炸! 轰的一声。 府邸里,燃起大片的蓝绿色鬼火!那是炮弹的肆虐留下的痕迹。 府邸内的阴兵和厉鬼,也被那炮弹波及,被那炮弹,炸的支离破碎,残魂又被鬼火焚烧…… 在阴曹地府,所有的火焰,都是那幽冷的蓝绿色。 …… 林弦趴在地上,咬着牙,回过头。 看见许成刚,正趴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背后,此刻被削去了大片的血肉,露出被蓝色火焰,灼烧影响的漆黑骨骼。 林弦望着许成刚。 “连长!” 许成刚面色狰狞的笑笑。 “放心,没到魂飞魄散的程度!” “情报有误啊!” “只说有两架鬼轰炸机,没说有坦克啊!” “不过这也属于,正常的情报误差!” 林弦上下牙齿相互打颤。 “坦克开出了,是专门针对我的。” “而且开坦克的王八蛋,开炮的时候, “他娘的,钢铁的骨头,都被炸碎了,咱们一下子陷入到了劣势!” 许成刚,嘿嘿干笑两声…… “当然了,坦克这种武器从诞生之后,就成为步兵的克星。步兵的单兵装备很难有效的杀伤坦克,当年抗战……鬼子又坦克,我们没有,大大小小数十战。我们只能以血肉之躯抵挡鬼子的坦克车,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战友!” 林弦咬着牙,抬起手。 手中的斩鬼大刀,更换成了同灾步枪。 他趴在地上,不停的扣动扳机,但子弹,打在那坦克车上,却根本无法打穿那坦克车的铁皮,不痛不痒…… 他再次更换武器。 步枪,变成了手雷。 手雷往坦克的方向一扔。 当轰鸣声响过。 那坦克,穿过层层黑烟,仍旧完好无损的穿了出来。 炮口,再次向着林弦的方向调转。 许成刚,连忙压下林弦的脑袋,带着林弦,躲在一处矮墙后面。 “面对坦克,优先选择找掩体!” “子弹一般都是没用的。” “除非是特制的穿甲弹,但不知道对方的坦克是什么型号,穿甲弹也不一定有用,而且我们根本没有穿甲弹……” 林弦的咬着牙。 “用手榴弹……我潜伏过去,用手雷炸了它!必须优先解决这辆坦克车。” 许成刚,低声咳嗽了两下。 “这的确是个方法!” “当年和鬼子打仗,为了干掉鬼子的坦克车!” “我们用的就是这个法子……战场上救兵如救火,枪打不穿就只能换一种方法,当年,我也是连长,我带着两个排的战士拿着手榴弹对鬼子坦克战车进行爆破,先是我们二排的李猴子……那是我们连当年,身手最好的士兵,他先爬上鬼子的战车上面,用手枪对观察窗内的鬼子射击,之后我们又尝试用手榴弹对坦克的履带进行爆破,最终我们连,牺牲了三分之二的士兵,毁掉了鬼子六辆坦克。” “所以你说的这个办法……可行!” 林弦的身上,赤焰熊熊燃烧。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 但林弦刚想要行动。 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许成刚死死抓着。 许成刚的双眼,此刻也有鬼火跳动。 “你不能去!” 许成刚的话音刚落。 轰的一声…… 林弦和许成刚前头的掩体,瞬间被轰成一片废墟,只有蓝绿色的火焰飘摇。 许成刚,依旧趴在林弦的身上,护着他。 “看见了吧,你不能去……也去不了!” “那辆坦克的炮口,一直盯着你。” “你的速度再快,挨上一炮也完犊子了。” “你是赤焰钢骨……” “可人间是大口径坦克。” “林弦同志……你信任我们吗?”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张大了嘴。 “废话,不信任你们,我信任谁啊!” “人间的……我们的家国,是在你们的骨血上建立的。” 许成刚嘿嘿笑了两声。 “信任我们就行!” “我有一个计划。” “你来吸引那辆坦克的火力,炸掉那辆坦克的任务,让我们来!” “我们有炸坦克的经验。” 林弦的骷髅架子一僵。 他摇了摇头。 “太危险!!!” 许成刚嘿嘿一笑。 “不过再牺牲一回。” “成功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许成刚的声音忽然一顿。 “林弦同志,就一件事……日后,若地府重建!” “帮今天牺牲的战友们,也建个陵园吧!” “不过话说回了,好像没有在阴曹地府建陵园的对吧。毕竟在人间死了,还能留下个尸骸,在阴曹地府牺牲了,又能留下些什么呢!” “没有陵园,那就建一块碑吧!你说,日后要是重建地府成功,会有魂魄,记得我们吗?” 第232章 我们就是炮弹;当了两回英烈,真厉害! 赤焰骷髅状态下的林弦,怔怔的看着许成刚。 但不等林弦回应。 许成刚已经抬起手,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不好意思啊!林弦同志……” “是我忽然有点矫情了。” 但就在这时,林弦忽然抓住了许成刚的手腕。 “没人是天生的战士……” “我一直记得,郑春和和他的战友们,上战场上那一年,也才十七八!” 许成刚愣了一下。 他的脸上,这一刻,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是啊!没人生来就是战士。” “哪怕是当年,大家被逼的走投无路,为报国仇家恨,一腔热血参军,上了战场刚开始也都紧张,但是嘴上都是很坚强,谁也不愿意露怯。” “然后第一次接触战,都是枪举得高高的,气势凌人,但是效率太低了。接着最多三次,绝大部分战士都很冷静了,也不再那么紧张。接着身边陆续有伤亡,见过血之后战士们就越来越镇定了。” “后面再经历几次接触战,基本上胆怯紧张荡然无存,老兵眼神愈发犀利,战士之间配合,步炮协同,后三角队形等等都支撑了战士们越来越有底气。” “但是这个时候战士们就开始两极分化。一部分人开始一天见见到敌人就心急如焚,脾气暴躁。” “另一部分人,越发沉默,但是这些同志的作战技能越来越厉害。” “但是这两种人,遇到请战,都是踊跃报名的。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没有害怕的了,但是紧张一直都会有的。” “所以这个时候战士也就成了一个百战老兵,会很勇敢,但是也不会盲目送死。这也是军队的宝贵财富。我之前一直在想……是什么支撑着我们,站在沙场上的。” “后来仔细想了想……一是打死敌人自己才能活;二是满腔国仇家恨需要倾泻;三是战友兄弟负伤战死,不报血仇非好汉;四是我们烈士陵园见;五是我死后也是个英雄……” “那个年代,要么亡国,要么玩命!” “我们是为国而战的。” “到了阴曹地府,国这个概念,不存在了,但同胞依然在……” “我们是为了同胞而战的。” “要么甘愿当奴隶,一遍遍的轮回,要么玩儿命!” “阴曹地府,不会再有我们的墓碑了,但是,他娘的,无所谓了……为同胞,愿把头颅碎啊!” 许成刚深吸一口气。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林弦一眼。 “林弦同志,开始吧!干掉这辆鬼坦克!” “我们一会儿往两个方向跑,吸引火力,我们迂回包抄,去干掉那辆鬼坦克。” “但我们手雷不够,你有手雷吗?” 林弦点了点头。 他毫不犹豫的一甩手。 一颗接一个的手榴弹,被林弦扔了出来。 许成刚则一颗手雷接一颗的手雷,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大概装了四十来颗手榴弹后。 许成刚毫不犹豫的站起身。 掉头向着西北方向就跑。 他用力大声嘶喊。 “二排的过来!” “二排集合……去干掉那辆坦克车。” 林弦也站起身。 掉头往东南方向跑去。 不远处。 那辆坦克,目标十分明确的,调转方向。 向着林弦追去。 至于许成刚,那辆坦克车,理都不理…… 鬼坦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干掉林弦。 此刻,坦克的炮口,接连开炮。 林弦的身上,赤焰如旗。 他不断的加速,跳来跳去。 这才堪堪躲过几次火炮的轰击。 但他的骷髅架子,还是有被波及。 他两侧的肩胛骨都碎了。 小腿骨被打断。 小臂骨被炸碎了一根。 肋骨也被波及,一侧的肋骨,碎裂的干净。 …… 林弦咬着牙。 “他娘的……” “不够硬啊!还是不够硬啊!” “钢铁的骨头也不够硬啊。” “说白了,还是魂魄修为不够强啊……否则的话,骨头应该能更硬一点。” “火力也不够。” “我要大炮!” “我要反坦克大炮……” “一切的战争劣势和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他妈的!” 林弦一边咒骂,一边奔跑。 但那该死的鬼坦克,还是距离他越来越近! 炮弹爆炸的距离,也距离林弦越来越近。 要是结结实实的挨上一炮。 林弦觉得自己的骷髅架子,肯定要被炸成骨头渣。 轰隆隆的坦克嗡鸣声……出现在林弦的身后。 那坦克距离林弦已经极近了。 距离越近。 坦克的炮弹,就越难躲避。 林弦有预感,下一发炮弹。 自己可能很难躲过了…… 而这一次! 自己的体内,好像没有什么传承,也没有英烈庇佑,自己能够再一次浴火重生。 他忽然理解了许成刚。 阴曹地府要是也有陵园就好了…… 这样自己要是真的死在了阴曹地府的沙场上,魂飞魄散,也能有个盼头,期盼着自己魂飞魄散了,也有人记着自己…… 而就在林弦感慨的时候。 他忽然听见了咔哒哒的声音…… 那是坦克车,炮弹撞膛的声音。 同时,还有轰轰轰的声音,在他的身后,接连响起…… 林弦本能的回头。 他在这一刻,清晰的看见,一枚炮弹向他飞来…… 但下一秒。 轰的一声。 那枚炮弹,擦着林弦的骷髅脑袋飞了出去。 炮弹,竟然打歪了。 炮弹飞出了曹玄的府邸,落到了822号鬼城,正好轰在距离曹玄府邸,最近的,一座工厂的烟囱上。 轰的一声…… 那烟囱,从中间断折! 烟囱截断处,有蓝色的火焰燃烧。 而与此同时。 林弦看见。 一群赤鬼,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那辆坦克车的上面。 最上面的一个赤鬼,正气喘吁吁的端着一支步枪,往坦克车的瞭望孔里,不断开枪。 其他的赤鬼,则往坦克上绑着手雷和炸药包。 他们都气喘吁吁,魂魄的鼻孔和口腔里,不断的喷吐处红色的气息……还有几个赤鬼,眼角竟然落下血泪。 “赶上了!他娘的终于赶上了。” “上一次用两条腿追车,还是当活人的时候。” “李云林,代思,王长勇……他娘的,你们厉害啊!你们太厉害了……你们……你们……当了两遍烈士,两遍……” …… 这一刻,林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那辆鬼坦克车的下方。 履带已经被炸得粉碎,除此之外,还有坦克车侧身的铁皮,机枪口,后炮口……都被炸毁。 但被炸毁的地方,此时,都有一缕缕红烟飘飞…… 那是一群赤鬼,捧着炸弹,冲向坦克车后,炸弹爆炸,留下的痕迹……没有反坦克火炮,我们的身体抱着炸药包,就是火炮!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张大了嘴,他忍不住低声喃喃……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当行的路我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王冠为我加冕!” 第233章 请大人,升官斩鬼,赤焰猎猎! 此时的林弦,看起来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骷髅。 他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散架了一样。 但他还是摇晃着,走到那辆鬼坦克车的旁边。 坦克车的炮筒,此时摇摇晃晃,黑洞洞的炮口,眼看着就要对准林弦。 但就在这时。 炮口旁边的几个赤鬼,面色一变。 他们拉开手里手榴弹的引线,就往坦克车的炮管里扔。 那些赤鬼接连往坦克车里,扔了八枚手榴弹,这才停手。 而坦克车里。 此时则接连爆发,轰轰轰的声音。 从坦克车的炮管儿里,飘散出氤氲的黑烟…… 炮管儿旁边的赤鬼,纷纷发出咒骂。 “他娘的,我们就在旁边,你他丫的还想开炮?” “履带,瞭望镜,机枪口都被炸了……还想负隅顽抗,真以为丫的,一个鬼坦克,就无敌了?无敌个屁,不是照样把你给炸趴下了……” “给老子,老老实实的趴下!” “炸开的这辆坦克的逃生门,把里面的鬼魂,给揪出来。” “他娘的……我倒要看看,这坦克车里的亡魂,到底是什么人物!” 伴随着轰轰几声。 林弦看见,坦克车的逃生门,此刻也被手榴弹炸开了。 几个赤鬼,钻进坦克车内。 不多时。 便拽了一个身材瘦小,梳着辫子的鬼魂,走了出来。 那鬼魂,瘦小的像是个鸡仔儿一样。 被赤鬼拽出来后,表情惶恐,但却一言不发。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看见那个被赤鬼们,从鬼坦克里,拽出来的鬼魂后,都愣了一下。 他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瘦小的鬼魂,把他逼到了这种境地,害死了不知几个赤鬼战士……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摇晃着,走到那个瘦小鬼魂的身边。 他抬起骷髅手掌——他此时的骷髅手掌,甚至在往下掉落骨头渣——他用骷髅手掌,抓住那个瘦小鬼魂的衣领子。 “就是你……是你开着这辆鬼坦克,追杀我?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当大清的忠犬吗?” 那瘦小的鬼魂,低着头。他的神情越发惶恐,但却仍小声的怯怯开口。 “大清才是正统……我们都是曹老爷豢养的奴才,奴才应该为大人们,尽忠!”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这一刻,像是因为愤怒,所以身体颤抖得越加厉害,他的骷髅架子身体,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疯狂掉落骨头渣。 他抬起骷髅手掌,握成拳头,一拳砸在那瘦小亡魂的脸上。 “我去你妈的,你丫还真是曹玄的一条好狗啊!” “救不了,你这种亡魂,救不了……” 那瘦小的亡魂,鼻子和前部的面颊,一下子凹陷了下去。 鼻子彻底歪掉。 林弦那一拳,差点把他的整颗头颅都给打穿。 林弦举起骷髅拳头,又一次挥拳。 这一次,他的骷髅手掌握成的拳头,打在那亡魂的小腹上,这一拳,竟把那亡魂的小腹,完全洞穿! 那亡魂,此时,终于控制不住的发出哀嚎。 林弦举起拳头,就要挥出第三拳…… 可就在这时。 一名高大的赤鬼,抓住了林弦的骷髅手腕…… “林弦同志,冷静一点!” “我们刚刚进了坦克车,坦克车里,原本有六头鬼魂……” “其余五头都被炸的魂飞魄散,就剩下他一个了!” “有些关键情报,还得从他的嘴里套出来。他还不能魂飞魄散!”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 终于站定。 他的骷髅眼眶里,跳动赤红的火焰。 “那牺牲的那些战士怎么办?” “他们魂飞魄散……” “只剩下那一缕缕红烟!” “等那烟散尽了。” “他们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们……是为了我才死的。” 可就在这时,那高大的身影,忽然声音嘶哑的厉声开口。 “他们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阴曹地府的同胞!” “庇护你,是因为你比我……比我们……在推翻阴曹地府,封建统治这件事上,都更有价值!” “他们虽然在阴曹地府,再次牺牲,可那也都是死得其所!” “我们活着的时候,团长就跟我们说过……看看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的牺牲到底有没有意义,是由我们还活着的人赋予定义的。” “这种事,在阴曹地府也一样。” “所以,林弦同志,你要是真的为这群牺牲的战士们,感到难过,那就扭头,继续去战斗!” “这府邸里,还有数量众多的厉鬼和阴兵,与其在这里悲伤,不如去砍了那群混账。” 骷髅状态下的林弦,身体再次一僵。 而就在这时。 一个赤鬼的身影,背着一个背包,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是钢七连的连长,许成刚。 他望到了林弦后,先是咧嘴一笑。 随后又扭头,看向林弦身后的那几个赤鬼。 “坦克干掉了?” “二排长……牺牲了几个……几个战士?” 林弦身后,那高大的赤鬼,瞬间站直了躯体。 “报告连长……共牺牲十二个战士……分别是,二排一班,刘梁园,孙国栋;三班,戴正孝,王长勇,六班,李云林……” “俘虏敌人一名。” 许成刚的面色变幻,但很快恢复如常。 “知道了,在阴曹地府死后,魂飞魄散,连个衣冠冢都立不了。” “但他们的名字,得记得,钢七连还剩下的战士们,都得记得。” 随后,许成刚又扭头看向林弦。 “林弦同志……还能战斗吗?” 这一刻,像是个碎裂的骷髅状态的林弦,先是艰难的把头抬起。 随后他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许成刚的脸上,则露出歉疚的笑容。 “本来不应该让身负重伤的你,再去战斗了。” “但我们连,战士太少,那群阴兵和赤鬼,数量比我们多太多了,我们战斗的很艰难……” “更糟糕的消息是……守在大门口的战士汇报,有新的厉鬼和阴兵,杀过来了。” “那是敌人的援军……应该是从城外来的,阴兵至少来了三千,厉鬼数量没办法确定!” 林弦摆了摆手。 “我还能杀敌。” 他的骨头架子掉落的骨头渣更多了,他刚刚抬起的骨头手臂,竟然直接掉落下来,整个骷髅架子,像是要碎掉的陶瓷娃娃。 许成刚的面色瞬间一变。 “你伤得太重了……” “不能再战了。” 林弦咬着牙,身上的赤焰飘摇。 “可以,我可以再试一下。” 许成刚抓住林弦的肩膀。 “别扯淡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是钢骨头,也不是无敌的,你都要碎成渣了!” 林弦往前迈出一步。 “可除了我,谁去拦截那群阴兵厉鬼?“ “敌兵的数量,是钢七连的数十倍不止……府邸外,敌人的援军已经杀了过来。” “我们没有重武器,枪支弹药也不够,能拦截敌军的只有我啦,只有我,只有我……是我说,要带着钢七连的诸位,进行这个疯狂的计划!” “有战士已经牺牲了。” “您难道让我避战吗?” 许成刚看着眼前的骷髅,神色动容。 可就在这时。 他们的身后。 府邸里的一处院子,忽然燃烧起滔天巨焰! 那火焰直冲天阙。 火焰里,有一丝丝红色的丝线往上飘飞。 不知为何。 林弦觉得那红色的丝线,有些眼熟…… 像是……吃下极乐丹后的魂魄,眼瞳中,流动的红线。 而就在这时。 那滔天的赤红火焰下。 冲出来一辆漆黑的边三轮摩托车。 边三轮摩托车上,坐着三个亡魂。 开着摩托车的是八品鬼差,张云匪。 坐在张云匪后座的是鬼魂,魏若来。 而坐在边座上的,是女鬼……楚子红。 此刻的楚子红脸上,全是血泪。 她手里捧着一卷黑纸…… 摩托车后面,还拖着一个鬼魂。 那鬼魂被剥去了大半衣物……神色癫狂,正是822号鬼城的镇魂鬼差,曹玄。 此刻,楚子红托举起那卷黑纸。 “对不起,诸位……” “我没想到,曹玄的武器库里,还有一辆鬼坦克!这是我的失职……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林弦同志,还有七连的诸位同志,我对不起你们啊。” “我终究不是个合格的战士,只是个娼妓!” “但是……但是……林弦同志,我把曹玄的认罪书,给你带过来了。” “我给他嘴里塞了十二颗极乐丹,他癫了,他彻底癫了……我本以为,等他吞完十二颗极乐丹后,还需要等他苏醒,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他吞完十二颗极乐丹后,他的魂魄,痛心切骨,他只想再吞一颗极乐丹,来缓解他的疼痛……他眼里什么都没了,只有极乐丹,他疯狂的要第十三颗极乐丹,只要我给他第十三颗极乐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知道时机到了,我引诱他写下认罪书,不写,就不给他第十三颗极乐丹……” “最后……最后,我终于把这份认罪书拿到了。” “林弦同志,你快去升官,快快升官……” “822鬼城外,那五座鬼城的援兵已经来了……他们已经在府邸外。” “军火库里,还有两架轰炸机,没有开动,只要你升至六品,我们就还有希望,完成任务。” “请林弦同志,升官斩鬼,赤焰猎猎,燃遍苍穹!” 第234章 批上我军装,赤焰化作真残阳! 楚子红,此刻撕心裂肺的哭嚎。 她虽然哭嚎着。 但仍然没忘记,把手里的卷成一卷的“认罪书”扔到林弦的手里。 只剩下一只骷髅骨架手臂的林弦。 抬起手,抓住那卷飞来的认罪书。 他手掌一抖。 那卷认罪书,铺展开来。 认罪书上的文字,歪歪扭扭。 但林弦大概能认清那认罪书上的字迹…… “罪臣曹玄:为阴官多年,不思君德最大。民命为重。膺位享禄者。不坚臣节。不顾民命。士庶见利忘义,贪污阴功,欺男霸女,妄为鬼吏……” 在那篇“认罪书”的最后。 还有曹玄认罪签名的画押签字…… 林弦抬头望了把边摩托车停在自己面前的楚子红。 摩托车后。 此时的曹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一个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但他也毫不在意。 整个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 从嗓子里,传出怪异的渗人的笑声。 林弦张了张嘴。 而就在这时!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魏若来抬起头。 “放心吧!” “这篇认罪书没问题!” “我和楚子红同志一直待在一起!” “你升官至六品,剩余的赤鬼,去抢占军火库,拿到那两架轰炸机,只有这样,这场战争,才有一线生机……我们才能彻底拿下这座鬼城。” “但钢七连的战士,已经牺牲了快要小一半,外面的敌人,你自己一个……” 可魏若来的话还没说完。 林弦已经幽幽的开口。 “让我试试!” 林弦盯着魏若来,魏若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林弦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在场的所有鬼魂里。 他最信任的还是魏若来。 林弦抬起头,用仅剩的一只骷髅手臂,把手里的“认罪书”往上一托举。 同时。 他的《鬼吏书》也飘飞了出来。 那篇认罪书,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很快被《鬼吏书》吞吃…… 而随后,林弦的骷髅身体一暖。 他看见,《鬼吏书》上,翻开的篇章上,书写着…… “六品阴官,曹玄认罪。” “原七品阴官,林弦,取而代之!得曹玄全部魂魄修为,神通术法,继任822号鬼城城主……得官印,掌鬼民!” 而与此同时。 林弦那如同陶瓷娃娃一般的骷髅架子上,忽然冒起一阵阵黑烟。 黑烟和赤焰,相互交融飘飞。 他破碎的,像陶瓷一般的骷髅架子,也开始缓缓愈合,重新生长。 而与此同时。 一旁的许成刚忽然解下他一直背着的包裹。 他蹲在地上,把包裹打开。 露出里面的一件染血的军装。 他把那件军装递到林弦的面前。 “林弦同志……” “这是团长,之前,留在我这里的!” “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你。”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合适。” “但我觉得,现在或许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赤焰黑烟下! 林弦的骷髅架子,眼眶处,闪烁赤红的亮点。 他往前迈出一步…… “这是……” 许成刚咧嘴笑了一下。 “张毛曾经的军装。” “独立团里都在说,谁穿上了张毛的军装,谁才有机会,真正的掌握残阳如血!” “真正的残阳如血,什么样子,独立团里,也没几个人见过!” “但或许,你可以!” 林弦的面色一变。 可林弦知道,现在不是客套,也不是犹豫的时候。 他看见。 曹玄府邸的高墙。 此刻全都坍塌了。 高墙外,是数十辆鬼坦克的影子…… 他娘的,数十辆。 许成刚,看着那些鬼坦克。 眼角抽搐了几下,脸上露出苦笑…… “这么多鬼坦克!” “钢七连的所有同志,都牺牲了……也炸不掉啊!” 而就在这时。 一只骷髅手掌,忽然拿起了许成刚手里的染血军装。 赤焰黑烟骷髅状态下的林弦,直接把那染血军装,往身上一套。 “我去拦住那些坦克!” “钢七连剩下的战士,去抢占曹玄府邸里的军火库,拿到轰炸机后,会开飞机的赤鬼,立刻开轰炸机,炸了822号鬼城所有的极乐丹生产工厂!” “半颗极乐丹,都别给他们留!” “连长,拼尽一切……杀敌吧!” 林弦一边嘶喊着! 一边已经向着前方,那连成一排的坦克车,冲了上去。 这一刻! 他的身影。 比当时在殡仪馆外,更加勇猛。 府邸外,压塌了府邸高墙的那些鬼坦克车,连成一片……像是真正的钢铁洪流,能碾碎一切挡在他们前方的蚂蚁。 但此时的林弦! 英勇无畏…… 他魂魄的脑子里,竟然自动响起冲锋号角的声音。 与此同时…… 他终于,再一次,听见了张毛的声音。 “今日,接到了鬼都的召令,身为鬼吏,没有抗命的资格……这身军装,就暂时脱下,留在城内吧!” “军装上竟然还有弹孔呢,好像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留下的。” “差点都要忘了,我第一次参加战斗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去攻打关家堡,我刚上战场没多久就负了伤,多亏了战友们掩护,才活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也亲眼看见了战友的死亡!我那时就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推着这些英勇的战士,悍不畏死的战斗呢……我一直在思考,一直思考,直到有一天,我也变成了那些愿意牺牲的战士们的其中的一员……再后来,我的魂魄里燃起了一把火,那就是残阳如血……” “但说实话,我一直不认为,这是独属于我的神通,这项神通,来源于我经历过的战争,来源于我的战友,来源于我见到的百姓……这项神通,是属于部队的,属于战友们和老百姓的!” “我把我的一些念叨,留在这身军装里,希望有想要领悟残阳如血,第二段的同志,穿上这身军装,听听我的念叨,或许就能有所感悟,领悟到残阳如血的第二段……大家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密密麻麻的炮弹,此时冲着林弦飞来。 但是这一次。 林弦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黑烟和赤焰,同时缠绕在他的骷髅架子外。 他竟然能清晰的洞察那些炮弹的轨迹。 他的骷髅架子身体,开始跳跃躲闪,那些炮弹,只能在他的身后炸开。 而林弦的脑海里。 张毛的声音继续幽幽响彻。 “残阳如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道秘术,独立团所有的战士都可以学习,就像学习打枪,识字一样,但这玩意,又比打枪识字要难一些,有的同志迟迟不能掌握,希望他们不要心急,还有些战友,身上只能燃烧起火焰,厉害一点的可以变成赤焰骷髅……但我知道,那还不是真正残阳如血,因为那烈焰,还不是残阳!” “可我不知道,怎么跟战友们形容,怎样把那赤红火焰,融变成太阳……我只记得,在我想起一些事情,开始决心杀敌的时候,吃赤红的烈火,就会变成残阳……每当那时候,我会想起,自己活着的时候经历的种种,那些战斗,那些同志,那些殷切的老百姓……还有我们的引路人,他说我们不是刍狗畜生,而是初升的朝阳……” “我们要保家卫国,保护老百姓,就像老百姓支持我们一样——最后一粒米,送去做军粮;最后一个郎,送去打东阳……” “和鬼子打仗的那些年,战士们,一波一波的死,一波一波的干,人命没有子弹贵。可为啥还要干?因为我们背后就是老百姓,我们无路可退!” …… 林弦此时已经杀到第一辆坦克面前。 那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林弦,可是此时的林弦,望着那炮口,竟然已经不害怕了。 他挥起大刀。 大刀上缠绕着赤红烈焰。烈焰外,还有黑烟…… 一刀,他竟然把那坦克的炮口,给砍成两截。 砍断火炮筒后,林弦继续举刀,挥砍坦克,坦克的铁皮,这一刻被劈砍出缺口。 几个留着辫子的鬼魂,出现在林弦眼前。 林弦毫不犹豫的吐出一口浊气,大刀一转,开始向坦克内的那几个鬼魂砍去。 几刀挥落,坦克车里的那几头厉鬼,瞬间化为氤氲的魂烟…… 但远处,更多的炮弹,轰轰轰的飞来。 林弦这一刻,只能扭头,躲在那坦克的后面。 而他的耳边。 张毛幽幽的声音,继续飘来。 “残阳如血,为什么是残阳呢……也许是因为白昼的时候,那太阳给我留下的印象总是不够深,我们的队伍,也没有太阳那么盛大的能量……部队行军,真的是太艰苦了……每颗子弹都要消灭一个敌人,没子弹,我们就把高粱秆掰碎塞进子弹袋里迷惑敌人。那时打仗每人只有四发子弹。” “打完了,就没有补充。” “冬天穿的棉袄破破烂烂,棉絮都出来了,但没有更换的。棉被毛毯,五个人才有一条,夜晚寒冷,只能烤火取暖。如果潜伏的时候不能生火,就只能背靠背取暖。” “脚上的布鞋露出了脚趾头,没有了鞋跟,担心掉下来,就用绳子把烂鞋与脚板紧紧捆绑起来。” “夏天会打草鞋。一到休息时,就随手抓把荒草编补草鞋,所以脚上的鞋花花绿绿的,稻草、布条什么都有。我们常常吃不饱饭,一个连的饭菜,居然连一星油花都见不到。” “可那时候,鬼子穿的什么,吃的什么?脚上是皮鞋,没有皮鞋的,至少能够穿上胶底鞋。每人一床被子或者毛毯,每人都有牛肉罐头吃。“ “可我们很少有吃饱饭的时候,上战场时,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伏击鬼子,能够抢到罐头。鬼子那个时候的伙食很好,吃的是牛肉罐头。” “牛肉罐头真香啊,吃一口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团长当时边吃边说:等胜利了,咱天天能吃罐头。” “有一次,我们伏击了鬼子的一个车队,车里放着很多罐头,我们开心的不行,打开就吃。但这次的罐头,很奇怪。里面装的都是粉块,味道怪异,压根不能吃,大家互相问,这是什么罐头?味道怎么这么怪?营长跑过来一看乐了,说这哪里是罐头,这是小鬼子的骨灰!大家一听,简直恶心坏了,开始呸呸的往外吐口水,有好几个人甚至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我们的队伍,实在不敢自称盛大的太阳!” “哦,对了,还有我们指导员,当年,他的家属随军跋涉,因为部队太穷了,三个孩子,都在这段时间死了,老大刚出生的时候,窑洞落土,脐带感染,没有药物治疗就这么死了;老二,一岁的时候,碰到鬼子扫荡,将孩子寄养在老乡家,被饿死了。老三刚刚生下来,就被迫寄养给老乡,结果也被饿死了。” “太艰苦了,白天饿的视线飘忽,哪里有力气再去看那太阳……我记忆最深的……只有残阳下,被赤血残阳笼罩下,在山野上背靠背休憩,我和我的战友……” 这一刻。 府邸外的坦克车,开始以包围圈的姿态,开向林弦。 林弦意识到。 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是坦克车。 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他。 这一刻的他,已经无路可退。 所有的炮弹飞出去,都会轰掉他。 林弦身上的火焰越来越盛大……但火焰的形状开始改变。 那黑烟,这一刻甚至都和赤焰融合在了一起……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包围我?” “用坦克包围我……怕你们啊?来吧!!!” 林弦发出嘶吼。 而与此同时。 张毛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最后还想念叨着些什么呢?” “没什么好念叨的了,我马上要去鬼都报到……不知道鬼都的阴官,要对我做什么?希望我能回来,我还想和我独立团的战友们,继续在一起……” “我的战友们,都是英勇的战士……打仗的时候,他们好像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人生本应该还有漫长的时光!” “他们也忘了家乡的父母亲人在等待着他们回家团聚,等了很久很久了!” “他们也忘了自己是血肉之躯,会痛、会流血、会死去。” “他们忘了所有的东西,只记得杀贼!杀贼!杀贼!他们眼中只有侵占我山河杀害我万万千同胞的贼寇,只有不死不休的敌人!” “我们整个团一千多人,顶着炮火拼死作战,一个倒下另一个顶上,子弹打完了就拼刺刀,刺刀卷刃了,就与鬼子生死肉搏!一千多个战士,无一生还……” “我扛着战旗,在即将倒下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一般!那是残阳,但指导员说过,残阳,也都是旭日,残阳照耀我们的尸骸的时候,旭日东升时,也会照耀新生的孩童……这个国家,生生不息,绝不会亡!我就是这样想的,这样想的……” …… 822号鬼城,最中心的曹玄府邸,这一刻,赤色的火焰滔天而起,化作半轮残阳……披上我军装,赤焰化作半轮真残阳! 第235章 一轮残阳照征人,宁碎头颅,倾覆青天! 当那半轮残阳出现的时候。 府邸里的鬼魂们,都惊愕了。 无论是钢七连的赤鬼,还是府邸里的阴兵,厉鬼,甚至府邸里的那些鬼侍,都惊愕的望着那轮残阳! 残阳普照阴曹地府! 在那残阳出现后,曹玄的府邸,都寂静了下来…… 在这股寂静延续了几秒钟后。 府邸里,才终于传出一声接一声,震撼的呼喊。 “太阳?阴曹地府怎么可能会有太阳……有太阳的地方,那他娘的还是阴曹地府吗?” “星星之火……变成了如血残阳!阴曹地府,真的要被照亮了?” “冥冥鬼域,升起残阳一尊……这是阴曹地府,要变天的信号啊!” …… 而此时此刻,看见这轮残阳的,可不止府邸内的鬼魂。 如血一般的残阳,弥散开赤红的光晕。和人间的太阳简直一模一样……那轮残阳的直径不好估计……因为它是一个放光的半球体……残阳的光芒,此时已经覆盖了整个822号鬼城。 822号鬼城,所有的亡魂,这一刻,都在那残阳,如血一般的光芒的普照下。 822号鬼城内。 不少亡魂,茫然的看着洒落在身上的赤红光芒。 822鬼城的大街上。 不少原本神色麻木的亡魂,都抬起头来。 望着822鬼城的中心,曹玄府邸的方向…… “这是什么?” “曹大人府邸的那边,好像有一轮太阳……跟我在人间的时候,看见的太阳一模一样……照在身上……竟然暖洋洋的……我在阴曹地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暖洋洋的感觉了。” “是太阳,就是太阳……阴曹地府,竟然有了太阳。” …… 822鬼城,生产极乐丹工厂的车间里。 赤红的光亮,穿过工厂墙壁的缝隙,穿过工厂窄小的窗户,落入进来。 打在那些鬼工人的身上,让那些鬼工人,抑制不住的停下手里的工作! “这是什么?” “好像是光……” “瞎说,阴曹地府,天天阴风怒号,哪儿来的光!倒是听说,吃了极乐丹就能见到人间的太阳,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们不会是在车间里,劳作的时间太久,也被极乐丹影响了吧。” …… 822鬼城外的北郊。 这里是822号鬼城,最穷凶极恶之地……就连时常在822号鬼城外,流离劫掠的厉鬼,也轻易不敢踏足此地。 北郊的酆都大帝庙宇……是八百年前修建的……那时,酆都大帝,还在阴曹活跃……各大鬼城的城外,都会修建一座酆都庙宇,以此表示,各地鬼城,都受酆都大帝管辖!阴官吏治清明…… 但现在,那酆都大帝庙,早已荒废,酆都大帝的雕塑,也早都坍塌…… 一群畸形的鬼魂,半死不拉活的聚集在庙宇的内外…… 那些畸形的鬼魂,要么肚子大大的,像个球,要么脑袋大大的……这些畸形的鬼魂,此刻正互相扭打,厮杀……但他们的四肢都太过纤细,所以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也显得软绵绵的毫无力量…… 但这些畸形的亡魂,不只是简单的互相扭打拉扯,他们还互相撕咬。 这个亡魂从这头亡魂身上,咬下一块皮肉来,那头亡魂也从另一头亡魂的身上,咬下一块皮肉来…… 这群亡魂,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品性!像是一群会动的烂泥…… 直到…… 有赤红的“阳光”从822号鬼城的中心,向外扩散,赤红的光亮,也照耀在这群“烂泥”的身上! 那群畸形的亡魂,一个个的转过头去。 有的畸形亡魂,甚至落下血泪来。 “那是什么?” “好像是太阳……” “因为吃极乐丹,所以见到了太阳!” “别傻了,我们早就没有阴功,买新的极乐丹了……这好像……是他妈的真的太阳……看不出来是初升的朝阳,还是落日残阳,但是……真他妈的漂亮啊!阴曹地府,要是有太阳就好了……” …… 而与此同时。 822号鬼城的正中心,曹玄的府邸内。 原本保卫林弦的坦克车。 也被那赤红如血的阳光笼罩。 但那些坦克里的亡魂,虽然也被这如血残阳震撼,但他们并没有忘记,他们的作战任务。 一辆辆坦克,很快炮弹上膛!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一颗接一颗的炮弹发射了出去。 发射出去的炮弹。 很快竟然穿过了那残阳。 炮弹落在了府邸外的极乐丹工厂里! 落在了府邸外从其他五座鬼城赶来的支援部队里! 落在了其他的坦克上……那些坦克,因为贸然开炮,竟像是在对轰一般。 整个府邸,一瞬间,乱做一团! 负责驾驶鬼坦克的亡魂们。在对讲机里疯狂咒骂。 “能不能看准了再开炮,甲三的履带都被炸毁了,哪个王八犊子开的炮。” “草……你把那个家伙,从这太阳里,找出来试试啊!” “咱们没有热成像仪吗?” “你癫了吧!这是阴曹地府,哪有那玩意……再说,就算有,也应该是鬼阴气成像仪!” “别他妈的吵了……现在敌明我暗,我们处于劣势。” “别开玩笑了,对方就一头鬼,我们这里的阴兵加厉鬼至少有八千,我们还有坦克……我们是劣势……除非对方的魂魄修为,达到三品阴官的程度……三品阴官,魂魄修为强盛,听说是真正的万人敌……” 可就在这时。 那如血一般的残阳,光越来越红。 距离残阳的中心,近的位置,温度也越来越高。 被赤红残阳普照的地面,甚至燃起赤红烈火。 那些鬼坦克也受到波及。 鬼坦克里的亡魂,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炽热。 负责驾驶鬼坦克的亡魂们,在对讲机内,再次嘶喊。 “温度变高了!再这样下去,坦克一定会受到影响……” “开炮,继续开炮。” “往哪儿开啊!根本看不见敌人。” “把炮口往下调,往这轮残阳的最中心地带轰……娘希屁的,就不信了,就算他真有了堪比三品鬼差的魂魄修为,也炸碎了他。” …… 这一刻,所有的坦克,下调炮口,随后,疯狂开炮!!! 一颗颗炮弹,倾泻而出。 但是那些从鬼坦克的炮管里,发射轰飞出去的炮弹。 这一次,纷纷在残阳的中心爆炸!!! 轰轰轰的炮火声,响彻天地。 那炮火,像是要把这半轮残阳,给硬生生炸得粉碎。 坦克的炮弹,不知发射了多少枚出去。 直到十来分钟后。 那些鬼坦克的炮弹都要打光了。 可那血色的残阳,却依旧矗立在那里…… 如血一般的光晕,落在那些鬼坦克上。血色的光,普照在那一辆辆鬼坦克上。 有的鬼坦克,这一刻,不知是不是,坦克温度过高的原因,先是电路发动机的位置,飘起黑烟……随后,坦克上飘起黑烟的位置越来越多……最后,那辆鬼坦克,竟然轰的一声,自行炸开。 那些鬼坦克里,驾驶鬼坦克的鬼魂,这一刻,终于慌了。 有的鬼坦克,竟然开始掉头。 想要撤离那血色残阳笼罩的范围…… 可就在这时…… 让所有人更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那半轮如血一般的残阳。 开始膨胀! 就像是那半轮太阳,觉得自己的光芒还不够盛大炙热。 所以他开始延伸自己的光芒。盛发自己的光热…… 而随着残阳的温度再次拔高,光亮再次向外延伸。 那一辆辆鬼坦克。 都被波及。 一辆接一辆的鬼坦克,铁板下,电路和发动机的位置,都冒起黑烟……随后伴随着轰鸣声,自行解体爆炸!!! 不知多久之后。 残阳的光辉笼罩下,再无一辆完好的坦克车。 …… 直到此时。 如血一般的残阳,才不再继续提升自己的光亮…… 血色的残阳,此时,竟缓缓收缩,最后化作赤红的日轮。 落在一具……通体青黑的骷髅身后。 那尊骷髅,此刻端坐在地上。 右手向内垂,当腰侧持一柄大刀,左手屈臂开肘仰掌指端向,左持步枪,面向右方,端坐地上,身后光焰如血,恰是那颗如血残阳。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残阳如血第二阶段!” “赤焰日轮,不动明王骷髅身!” 林弦此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可惜,这种状态,对于魂魄修为,有极高的要求。” “以我现在的魂魄修为,此身,只能维持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 “之前参悟的时间不算……我还能维持此状态,不足五分钟!” 林弦转过头。 看向自己的周围…… 他的脚下,是一片焦土。 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百米内,都是漆黑的焦土。 焦土上,趴着几十只破碎的,铁甲壳子。 可在半径两百米的焦土外,北部方向……依旧能看见鬼影重重。 那是阴兵和厉鬼……是敌人。 林弦深呼一口气。 “不知道,钢七连那边,有没有抢占下来武器库。” “但现在没办法和他们联络。” “这种情况下,我得挡住这群阴兵和厉鬼!为钢七连的战友们,争取时间。” “嘿嘿……来吧!” 通体青黑,背着赤红日轮的骷髅,这一刻,扛着一把大刀,便径直的杀向前方的千军万马…… 他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风萧萧,天沉沉,一轮残阳照征人。尽我战士责,将杀贼百万。曾日月之有几何?世事浮云,弱肉强争!” “火融融,炮隆隆,云梦泽岸一片红!大厦成瓦砾,鬼域作战场,昔日繁华今何在?公理沉沦,人面狼心!” “血愈浓,人愈稀,听闻妇哭与儿啼。男儿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人生上寿只百年,无须留连,听其自然!” “为自由,争生存,吾当提刀杀贼寇。踏尽河边草,洒遍英雄泪,又何必气短情长?宁碎头颅,倾覆青天!” 第236章 大人不满意让大人自己上;高歌走过泥泞和沼泽! 青黑的骷髅,背着一轮赤焰日轮。 在阴兵和厉鬼组成的洪流中,疯魔般的厮杀…… 他手里的大刀,每一次起落。 都能带起大片的赤焰。 赤焰绵延,路径上的厉鬼和阴兵,便都被砍成两截。 这一刻,那些狰狞的阴兵和厉鬼。 在林弦面前,都变成了案板上的瓜果鱼肉。 而大刀的每一次起落,都如砍瓜切菜一般,把那些厉鬼,绞杀殆尽。 但只是大刀还不够。 林弦不时还扔出几枚手雷收取。 那手雷的样式也变了。 不再是朴素的木柄手雷。 手雷上,竟然也缠绕着黑影和赤焰。 林弦拉开引线随手一扔。 扔进阴兵和厉鬼堆里的木柄手雷瞬间爆炸。 以手雷为圆心,周围百米内的阴兵,厉鬼,这一刻,竟然都被波及。 爆炸产生的冲击范围和弹片爆炸波及范围……竟然超过了五十米。 要知道。 林弦之前扔出去的手雷,杀伤半径只有十米左右。 五十米的杀伤半径。 那是炮弹的杀伤范围。 林弦现在扔出去的手雷已经等于炮弹了。 而且不仅是杀伤半径。 那手榴弹的威力,和之前相比,也不可同日而语。 炸开的手雷,往往会掀起大片赤红的火焰。把周围的阴兵厉鬼吞噬殆尽。 林弦此时嘿嘿一笑。 “真不错啊……” “不过,我手里要是能有真正的火炮武器就好了。” “现在还是火力不足。” 林弦一边感慨。 一边收起了手里的斩鬼大刀。 相反,两只手,都替换成了炸鬼手雷。 斩鬼大刀,是用来近战的。 同灾步枪,是用来射击远程进攻的。 炸鬼手雷——霹雳一声暴动——则是用来对付敌人包围的…… 现在这种情况。 敌众我寡,还不用担心伤害到战友。 再也没有比炸鬼手雷,更合适的武器了。 林弦的手里,一枚接一枚的手雷出现了。 一枚接一枚的手雷,被林弦拉开引线,扔到那群阴兵厉鬼堆儿里。 他远抛,他近抛,他甚至往脚下扔——来对付想要偷袭他的厉鬼。 …… 这一刻,那些包围林弦的阴兵厉鬼们,彻底疯狂了。 他们疯狂的……想要逃跑。 “天杀的!他哪儿来的那么多手雷啊!” “这要是普通的手榴弹也就算了,那分明是一颗颗炮弹……被他扔出来的炮弹。” “他一个人,快赶上一个炮兵排了……” “反击,快反击啊!” “反击个屁啊!我们打出去的子弹,打在他那身青黑色的骨骼上,根本不痛不痒……我们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啊!” “可我们这边的兵力,阴兵和厉鬼加在一起,有近万啊!近万啊……近万的兵力,拿不下一个鬼差……如何向上面的大人交差!” “大人要是不满意……那就让大人自己来吧!” …… 此时,那近万头阴兵和厉鬼。 竟然军心涣散……有了要撤退的势头。 他们被林弦一个杀怕了。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他抬起手,又一枚手雷出现在他的手里,他举起骷髅手臂,就要把手里的那枚手雷抛飞出去。 可就在这时。 他的身体忽然一僵…… 他通体青黑的骨骼,忽然褪色…… 他的骨头,先是变成了有钢铁质地的银色……随后又变成了普通的骨白色……最后那骨白色的骨头上,长出皮肉……赤焰日轮和火焰都消失了。 林弦一下子变回了最寻常的鬼差魂魄模样。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 林弦的双腿此时忽然一软…… 扑通一声…… 他摔倒在了地上。 林弦望着阴曹地府,幽暗的天空,发现自己,一动都动不了了…… 他无奈的咒骂一声…… “卧槽!” “不是……” “我知道五分钟后,没办法再维持,不动明王骷髅身,但没预感,自己会力竭成这样啊!” “要完犊子了?” “还有回到人间的希望吗?” “还有一点吧!至少我现在躺在铁轨上……我的战友们不会放弃我吧!如果他们来得及的话……” …… 而就在这时。 那些原本已经有了溃散征兆的阴兵赤鬼部队。 也察觉到了林弦的不对劲儿。 他们纷纷转过头来。 一双双跳动鬼火的眼瞳,望向林弦。 “那鬼差怎么了?” “他好像是力竭了……” “哈!我就知道,这鬼差要真这么厉害,早就杀去98号鬼都了。” “走,快去砍掉他的脑袋。” “王大人说了,取得这阴官首级的,封万户侯!” …… 一头头阴兵厉鬼,此时全都露出凶相,向着林弦扑了过来。 阴影很快就把林弦眼前的光,全部遮挡。 可就在这时。 林弦听见了刺耳的轰鸣声…… 那是飞机低空飞行时,引起的引爆声…… 等一下……飞机。 轰轰轰……哒哒哒哒…… 林弦的耳边,响起那群阴兵和厉鬼的哀嚎。 林弦这一刻,看见了从天空飞过的两架漆黑的如铁鸟一般的轰炸机…… 不,不止轰炸机。 空空空的声音,也传进林弦的耳畔。 他看见,一辆鬼列车,径直的向着自己开来。 列车的行驶速度极快。 所有拦截在鬼列车前的阴兵厉鬼,都被那鬼列车或撞飞,或碾得粉碎。 在鬼列车,途经过林弦的时候。 一只大手,从鬼列车里伸了出来,把林弦一下子,拉进了列车里。 林弦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阵天旋地转。 随后他看到了诸多,熟悉的身影。 魏若来,张云匪,许昌刚,楚子红,范书哲,谢长运……还有钢七连的战士们。 这群鬼魂,都担忧的望着林弦。 林弦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露出笑容来。 他对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竖起大拇指。 那些熟悉的面孔,或长舒一口气,或落下血泪来,或蹲在林弦身边,深深地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可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鬼影。 也在注视着自己。 那鬼影,是个青年人模样,但满身的疮痍,生前似乎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但他的发型很奇怪,竟然留着辫子头。 林弦张了张嘴。 “你是……” 那名鬼魂,往前一步,抬手,向着林弦敬了个礼。 “林弦同志你好……我叫杜梓杰!” “我是822号鬼城,二号极乐丹生产工厂的厂长,是曹玄手下的八大厂长之一,是曹玄心腹……” “也是你的战友……” “我的代号,野鸭!” “是夜莺的上线!” 林弦不自觉的张大了嘴。 他刚想说些什么。 可那名鬼魂,已经蹲下了身子,把一枚特殊的漆黑的猫眼石头,和几张黑色的巴掌大的纸张,塞到了林弦手里。 “林弦同志……” “曹玄武器库里的两架轰炸机,已经被我们的战友接管,他们会炸毁822号鬼城,全部的极乐丹生产工厂。”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安全返回人间,决不能落入敌人的包围圈,你要是出事,我们之前一切的工作,就都白忙活了。” “鬼列车一会儿进入山脉隧道后,你和你的同伴,立即转移到另一辆鬼列车上,我会模仿成你的样子,继续乘坐这辆鬼列车,按照原本的轨道行进。” 林弦的表情错愕。 “什么意思?” “你要替我牺牲?” “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那名鬼魂,咧嘴笑了笑。 “是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和你一见如故。” “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多接触接触……” “放心,我生前就是干这个的,如果运气好,我不一定魂飞魄散。” 林弦面色变化。 “非得这样吗?没有别的逃生办法?” 野鸭摇了摇头。 “没有别的法子……” “鬼列车的铁轨,要途径801号鬼城,那是822号鬼城周围,五座鬼城里,兵力最强的。” “不把801号鬼城的阴兵厉鬼引开,你们回不去人间……” 林弦还想再说什么。 但野鸭已经拍了拍林弦的手掌。 “我给你的猫眼石和那几张纸……你好好保存,他是联系我们潜伏同志的必要手段……” “除了我和夜莺,还有几位同志,潜伏在,负责向人间贩卖极乐丹的鬼吏身边。” “猫眼石,是联系他们用的。” “那几张黑色纸张,是他们的魂纸!能让你了解他们的部分信息,方便沟通……” 林弦低下头,情不自禁的摩挲了几下手里的魂纸。 他不摩挲还好。 只是轻微摩挲了几下。 林弦的魂魄一阵颤栗。 他看见了一个个像是幻境一般的场景…… 而自己,是那环境中的主角。 第一个场景…… 林弦好像变成了年轻的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 自己被绑在行刑架上…… 自己是一名情报战士,在一次秘密情报战线的行动中被敌人抓获了,而他的手里恰恰掌握了一些对敌人也对组织来说都非常重要的信息。 自己要面对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严刑拷打,那群敌人一定要从自己的手里将这些信息逼出来。 自己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对于肉体上的折磨并没有什么超乎常人的忍受力,自己知道那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自己准备说出来。 但是,话到嘴边,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发现自己的嘴巴好像凝固住了。 自己突然想起了,和自己一同参加工作的亲弟弟,自己如果说出来,自己的弟弟也要死。自己突然想起了组织里一直带着自己,对自己如兄如父的老班长,自己如果说出来,老班长将要死。自己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刚入组织那一天,自己战友们一起宣誓效忠祖国,不怕牺牲的当时的自己的样子,自己如果说出来,违背了当时的那份虔诚和誓言,还不如死。 于是,自己的身体吓的瑟瑟发抖,想要软趴趴的跪下来,自己的灵魂却站的比铁还硬挺,灵魂控制着自己那好像凝固起来的嘴巴,说了一句……鬼子,我操你们血妈…… 第二个幻象般的场景。 林弦变成了一个战士。 三十来岁的样子…… 是个军官。 自己在一场对敌人的小规模伏击战中不幸被敌人抓获了,彼时自己已身受重伤,痛苦难忍,甚至命不久矣。 敌人想要从自己的口中得知你的部队下一步的动向,并以此来部署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他们许诺给自己的好好处是,可以把你送到最好的医院里救治自己的伤势,拯救自己的性命。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自己望了望身上各处的剧烈的伤口。虚弱和疼痛甚至让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支配不起来,但是自己不屑一顾。 是的,自己不怕死。自己是一位战士,战士怎么会怕死呢?自己深刻的明白,战场上泄露情报对于自己的战友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忍着疼努力的动了动身体,环顾四周。对着墙角处的一块石头下定了决心。 但是这时候自己又犹豫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刺激着伤口一阵一阵的疼痛。 自己想起了那天晚上,母亲眯着眼在油灯下连夜给自己缝补衣服。父亲蹲在门口的一角,和黑夜与冷风融为了一体。只是那半宿都没有灭过的烟袋锅,暗示了老头自有心事。那是自己参军上战场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对他们的最后一幕印象了。 自己似乎见到了那个始终笑靥如花,就连稍微想起来就能带给你幸福感的姑娘。 那天下午,是自己见过她打扮的最好看的一次。她还是那样对自己笑,害羞的牵了自己的手,将一个红色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手里,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手帕微微的散发着花朵的香气,自己轻轻的打开,里面是一小撮黑色的长发。虽然是农村娃,但是你也曾从街边说书的老头儿口里听过,女子赠人青丝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自己几乎可以想象到父母那愈发花白的头发,自己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和你私定终身的姑娘,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的想象自己当新娘的表情。 但是,对不起了,实在是对不起了。 “……” 战士撞击石头自杀的时候血液并没有大股大股的流出来,因为在那之前,战士的血就已经流尽了。 …… 第三个幻象里。 林弦变成了一名瘦削的男人,一名组织内的一名高级干部,在一次战役中,被敌人俘获。敌人想要从“林弦”口中得到他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由于“林弦”的身份,敌人并没有虐待,甚至礼仪周到,好吃好喝的对自己。他们许诺说,只要自己说出来,可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并且可以将自己引渡去敌国,在那里自己可以过上很好的物质生活,若是还想做官,也可以给自己高官厚禄。 自己笑了笑,说:好啊。 随后“林弦”伸了伸手示意负责审问自己的军官对坐。然后立刻就有身穿单薄衣服女人给自己们泡茶。又有秘书助理翻译之类的人围在周围,负责记录。 自己微笑着对他们讲起,滔滔不绝。 “林弦”讲起自己的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曾当过兵,现在又有敌人来犯,古稀之年颤颤巍巍的他还举着拐杖冲锋,并死在刺刀之下。 “林弦”又讲起自己那沉默寡言的,在学校里教书做学问半辈子的父亲,在敌人来犯时突然变了一个人。他开始白天站在各种讲台上,对学生,对市民,对士兵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的一次次呼吁和反抗。晚上点灯夜战,用坏了一根一根笔,写出了一篇一篇的好文章。 “林弦”说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父亲被他们绑起来活活烧死的时候,那一袭长衫带着火焰,被风吹起始终飘摇的样子。 林弦跟他们讲起,自己和那些最亲密的同志们走过的那条无比伟大的路。那条路上有多冷,有多饿。 “林弦”对那个军官说,自己这辈子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就是在,走过草地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和他的战友们手挽手,肩并肩的站作一排,互相扶持着,一起高歌走过那些污水,沼泽和泥泞…… “林弦”对敌人说:如果你们能够亲身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这些,你就会明白了,对于我来说,没有其他任何事比把你们全部赶出去更重要了…… 一个接一个幻象结束了。 林弦抬起头来,却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第237章 阴曹地府也会彩旗招展;向前,向前,向前! 此时,代号“野鸭”的那名鬼魂,抬起手,擦了擦林弦眼角的眼泪。 鬼猎车上,林弦的声音嘶哑。 “我看到的幻象是……” “野鸭”,咧嘴笑了笑。 “魂纸的能力……就是拓印魂魄的部分记忆!” “你刚刚看到的几位同志,代号的名字,也都在魂纸上……” 林弦神色震颤。 “那几位同志,生前……都被敌人俘虏过?被虐待至死?” 野鸭又嘿嘿笑了两声。 “正是如此!” “接受过敌人严刑拷打的战友们的亡魂,自带怨念,意志力强大,在阴曹地府里,最适合当卧底!” 林弦看着“野鸭”身上,那满身的疮痍…… “那你也是?” “你都经历过什么?” 一旁的范书哲和谢长运,更是忍不住的摇头感慨…… “这一身的伤疤,生前遭了不少苦吧!咋熬过来的……” “这伤疤,不敢想……您当年得多疼啊!正常人,疼都要疼死了……” 野鸭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魂魄躯体。 “两位谬赞!” “你们不说,我都要忘了自己这满身的疮痍!” 而就在这时。 林弦幽幽的声音,忽然飘了出来。 “在阴曹地府,像你们这样的战士,有很多吗?” 野鸭抬起头,望着林弦。 “不少吧!” “毕竟当年,惨死在敌人严刑拷打下的同志,不知道有多少。” “其实投降简单,背叛更简单……但是……但是……” 野鸭的声音,忽然喑哑。 他抬手比划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回忆。 “想象一下……” “假设……你家有爸爸妈妈和四个兄弟姐妹,因为穷,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你的家是泥房上面盖着茅草,家里有两个家具,一个吃饭用的破烂木桌,一张父母睡的床,其它人打地铺,除此之外,家徒四壁。” “家里的经济来源是种地,地是租赵老太爷的,你们整个村乡的地都是他的,原来收成是四六开,你家四赵太爷六,这时候够全家吃的,后来涨到了三七,日子开始艰难了,爷爷奶奶就是这时病死的,你们家已经吃不上干饭了,只有稀粥,吃红薯配些青菜,你们几兄妹营养不良,又矮又瘦,不过不奇怪,全国的人民都这样。” “接着打仗了,听说城里兵荒马乱,但你在农村,不知道什么情况,接着地租也涨到了二八分成,所有人都去求赵太爷,租金太高了会饿死人的,赵太爷养有几十人的团练,把大家都打出来了,你看到被打的父亲回到家里,精神萎靡。” “吃的东西开始变成米汤,树叶,饥饿是你全部的回忆,村里开始不停的死人,因为不够吃,年纪大的老人死去,接着是新生的孩子死去,再接着就儿童,你和兄弟姐妹们早已经饿得头昏脑胀,你知道,五个孩子的家庭肯定是养不活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先死,或者全家一起饿死。” “死亡笼罩着你们全家,父母没日没夜的打工种地找树叶,你们五兄妹躺在地铺上手拉着手,已经饿了整整五天,你们连动的力气也没有,死亡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这时突然来了一群士兵,他们打死赵太爷,开仓放粮,然后说土地都是大家的,要重新分,交租是三七,你家七,租是三……” “你看到父母激动流下的眼泪,你们全家活下来了,五个孩子的家庭都活下来了,你的哥哥加入了这个部队,他说他要给全世界的穷人分土地。” “慢慢的,你长大了,部队在村里教书,你会写字了,了解了世界局势的动荡……你的两个哥哥都加入了部队,你的理想也是加入部队,为众生平等做贡献。” “战争进入了白热化,两个哥哥都被鬼子打死了,收到来信全家人抱头痛哭,你心里恨透了鬼子,你加了部队……这时你才发现,这个部队里的人都是穷人的孩子,连长官也是,大家相处和眭,共同锻练共同提高,这里没有长官对下属的压迫,也没有克扣粮饷,长官为士兵考虑,士兵为了打鬼子而拼命。” “有一天,你接到一个任务,把情报送到鬼子占领地区的接线人手里,可惜很不幸你被鬼子抓住了,他们开始给你上刑,问你的接线和部队在哪里?” “那群鬼子说:只要说出资料,保证你荣华富贵……” “你喘着气,只说出一句话来……我去你妈的,随便招呼,投降我就不是华夏人!” 野鸭半低着头脑袋。 咧嘴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又很快收起。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那群鬼子,审讯起来也是真疼啊!” “六十多次的刑讯,都用木棒、竹剑、麻绳蘸水鞭打身体,遍体鳞伤,青紫红肿,皮破血流,白衣染成血衣。并灌了三次凉水,每次都使好几个鬼子先将我捆在木架上,手足不能动,用水桶盛水,向鼻口浇灌,并将手巾盖在鼻口上浇水,使我不能呼吸,以致晕死过去,又被用凉水浇醒过来。” “刑讯几乎天天都有,少则一二次,多则三次,就昼夜不停了。拳打脚踢,鞭挞棒捶,是家常便饭;夹手指,十指连心,满头大汗,痛不欲生;捆在特制的木凳上,头卡在特制的木框里,口鼻上方对着水门,先是呛呛,停停,不招供,开大水门,透不过气来,呛出肚里食物,惨叫,一会就昏死过去!” “等被拖回了牢房,苏醒后,鼻孔、喉管剧痛,腔腹欲裂!” “上大挂、电刑折磨得求速死,而不可得!” “我当年啊……每天受各种各样刑罚约一小时。有一天晚上我被手足反绑,在手腕上缚一根绳子吊在梁上。” “狱卒们在我背上堆上一块块大石头,站在周围踢我,要我招供——因为他们至今仍没有弄到我的证据。我昏过去了好几次。这样的刑罚继续了一个月。每次受刑后我常常想,下一次得招供了,因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刑罚。但每次我又决定不屈服,坚持到第二次再说。再受不了就挨到第三次再说,挨个几次我就被打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野鸭嘿嘿笑了两声。 “靠什么熬过那群鬼子的刑罚!”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群鬼子丧尽天良,我能冲他们能说出来的,只有他妈的脏话……” 野鸭说这些时。 望着林弦,又不时的瞥向一旁的范书哲和谢长运。 范书哲和谢长运,紧张的站直了身体。 林弦在一旁,半躺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鬼列车,已经行驶进了隧道。 鬼列车的速度,一下子降低起来。 林弦看见,他们乘坐的这座鬼列车,亮起车灯…… 在车灯的照耀下。 一团绿色的鬼火! 就安静的匍匐在隧道的铁轨上! 等林弦他们乘坐的这座鬼列车继续往前。 林弦才看清! 那团绿色的鬼火……原来是附着在一辆漆黑的列车上! 一辆,通体漆黑的鬼列车,像一条漆黑巨蟒一样,趴在隧道里,列车周围,缠绕附着着绿色鬼火的……鬼列车。 在林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野鸭”已经在林弦此时的脸上,摩挲了几下。 随后他又在自己的鬼脸上,摩挲了几下。 在林弦惊愕的目光中。 野鸭竟然缓缓变成了林弦的模样…… 林弦望着“野鸭”变化的林弦,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这个“林弦”不说和自己完全一样,但少说也有八分相似。 而野鸭变化的林弦,也咧嘴笑了笑。 “不必震撼!” “这都是,我们这些干潜伏的老鬼,基本的手段。” 野鸭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里摩挲出几个黑豆子…… 他把黑豆子,往列车上一扔。 那些黑豆子,竟然瞬间生长变化,变成了一个个“赤鬼战士”的模样,只是那些豆子变成的赤鬼,除了模样外,并不会动弹,只是一尊尊形似赤鬼的雕塑罢了。 但“野鸭”却拍了拍手掌。 “完活了!这样就足够吸引隧道里的那群阴兵。” “林弦同志……” “快换车!” 林弦还想说些什么。 可鬼列车上,几个钢七连的战士,已经把林弦,架了起来! 带着林弦就往另一辆鬼猎车上冲。 完全不等林弦反应。 林弦只来得及,对着野鸭嘶声大喊。 “如果你没有魂飞魄散的话,记得来人间找我!” 野鸭,冲着林弦摆了摆手。 “放心吧!” “只要这次不魂飞魄散,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你。” “咱们一起看,阴曹地府解放的那一天,阴曹地府的大街上,也可以彩旗招展!” 林弦还想说什么。 可他此时已经被那两名钢七连的战士,“安置”在了那辆漆黑的,缠绕着绿色鬼火的鬼列车上。 这一刻,鬼火鬼列车的车门,也缓缓闭合。 林弦和那名代号野鸭的亡魂,隔着两道车门,已经无法相互望见。 林弦此时低着头。 神色悲怆。 “他也是为我而魂飞魄散的。” 魏若来抬起手,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我们所做的事业,这条路上,注定充满了牺牲。” “但我们还是要做,还是要走。” “不走的话,不做的话,就要有更多的老百姓受苦,没法投胎,没法轮回,一直在这阴曹地府,当牛做马。” “野鸭同志,替你,替咱们,引开追兵……是因为,你很重要,你在我们所要完成的伟大事业中,无比重要。” “不必感怀……你所要做的事情,就一件……向前,向前,继续向前……” 第238章 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能翻天覆地的情报网! 林弦在那辆新的鬼列车上,安静的坐着。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许成刚,魏若来,张云匪他们,正围绕着一张地图……在讨论,接下来的逃生计划。林弦是他们要保护的重中之重…… 他们甚至达成了一个共识。 就算这趟列车里,所有的亡魂,都牺牲了,也得保住林弦的平安。 至于原来的那辆鬼列车,已经开走了。 列车上,除了负责开车的鬼列车员,便只有“野鸭同志”一个。 这辆新的鬼列车的列车驾驶员,则让林弦意外。 正是林弦他们之前从人间,抵达822号鬼城时,挟持的那辆鬼列车的,被林弦吓得嚎啕大哭的鬼列车驾驶员! 而在林弦注意到那名鬼列车员的时候。 那名鬼列车员,也注意到了林弦的眼神。 他冲着林弦,咧嘴一笑,露出一抹朴实的笑容。 “刚刚822号鬼城的那轮残阳!” “我也看到了……” “真壮丽啊!” “我在阴曹地府,从没见过那样的太阳。” 林弦张了张嘴。 “你怎么在这儿?” “你之前开的不是这辆鬼列车。” 那名鬼列车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我叛变了。” “在把你们送到822鬼城后。” “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肯定没法在822号鬼城待了,不如投靠你们!” “我就决定在曹玄大人的府邸门口等着。” “等你们从府邸里杀出来,我再开着这辆鬼列车,把你们送回人间……这也算我的投名状。” “但没想到。” “没等你们杀出来,另外五城的援军先来了……” “乌泱泱的阴兵和厉鬼啊。” “我本来以为你们要完蛋了,我也要完蛋了……” “结果就在这时候,一个满身疮痍的鬼魂找到了我!他说他是极乐丹生产厂的厂长……同时,也是你们的同志,代号野鸭。” “他看我一直等在大门口,就问了我三个问题……” “第一,想不想在阴曹地府活着?” “第二,想不想在阴曹地府有尊严的活?” “第三,当大清的狗还是当你们的战友?” 林弦望着坐在驾驶位的那名鬼魂。 “你怎么回答的?” 那名列车员鬼魂,有一次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 “我不想再当大清的狗了……就算投不了胎,我也想在阴曹地府,有尊严的生活。” “林弦……林弦同志。” “你放心,这鬼列车的隧道铁轨,我最熟悉了,我知道一条极难被封锁的小道,这条小道几乎只有我一个鬼列车员知道,等野鸭同志,他们引开隧道里的驻守阴兵,我就能带你返回人间……” 而就在这时。 鬼列车里的众多亡魂。 忽然听见了从隧道里传来的轰鸣声…… 许成刚抬起头,望向轰鸣传来的方向! “野鸭同志,看来是碰到了围堵的阴兵。” “轰鸣一响!” “隧道里,其他负责堵截的阴兵,应该很快就会围堵包围上去。” “两分钟后,我们动身。” 许成刚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那名鬼列车员。 那名之前还因为被林弦他们挟持,被吓得哇哇大哭的鬼列车员,立刻坚定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林弦又把头低下头。 看着手里的那枚漆黑猫眼石和几张魂卡! 漆黑的魂卡上,印着暗红的小字……那是这些潜伏在暗处,潜伏在负责贩卖极乐丹的鬼吏身边的同志的代号——杜鹃;孤雁,麻雀,铁铲…… 林弦不自觉的望向夜莺……也就是楚子红。 他举起手里的魂卡。 “像野鸭那样的同志,我们有很多吗?” 楚子红愣了一下。 她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野鸭是我的上线,了解和知道的情报,都比我多得多……” “但是,我知道。” “我们的部队,在阴曹地府,建立的情报网络体系,非常庞大,遍布阴曹地府,所有的鬼村,鬼城,鬼都……” “那些封建鬼吏,嘲笑我们不自量力,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是什么样的敌人……” “他们更不清楚,这支恐怖的队伍,在阴曹地府,已经布局了多少年。” “他们对劳苦大众的力量,一无所知!” 林弦半躺着,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本以为。 阴曹地府的赤鬼队伍。 会和原来在人间时一样,还需要发展好一阵子。 结果,“他们”在阴曹地府,已经发展好些年了。 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只等时机一到,翻天覆地! 而就在林弦感慨的时候。 这辆鬼列车,也开始缓缓发动。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这辆缠绕着鬼火的鬼列车,开始在隧道中疾驰。 他一路上轰隆隆隆…… 绿色的鬼火,在鬼列车的两侧,拉出两道绿色的火线! 他看见鬼列车,这一刻,驶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 列车外,漆黑无比。 绿色的鬼火,只能照出幽暗的墙壁……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 或许更久。 林弦才看见。 鬼列车的前方,出现光明…… 是阴曹地府的天空,独有的那种昏沉沉的光亮。 这一刻,鬼列车终于驶出了那狭长的甬道。 林弦通过鬼列车的车窗往后眺望。 只能看到一座直冲阴曹地府云霄的大山…… 山高不见顶……宏伟不见边际…… 大山,下半部分是白灰色,从半山腰往上,则是黑色的! 林弦从未见过这么宏大的一座山…… 而楚子红低哑的声音,这时也幽幽传来。 “这是抱犊山!” “坐落在,阴曹地府,五座山脉之一……坐落在阴曹地府正中,分割南北西东的,抱犊山!” “抱犊山,自带各种洞窟……原本的阴曹地府的万鬼窟,就在抱犊山上!” “自阴曹地府,修建鬼铁道,联通东西南北以来!” “抱犊山就是阴曹地府,最重要的交通纽带。” “除此之外,抱犊山上,还有八十一座……还魂崖……过了还魂崖,就能返回人间……那是阴曹地府可以通往人间的特殊交界点,因此,抱犊山上的还魂崖,也被称作小鬼门关。” “鬼列车通过还魂崖,就可以带着我们返回人间。” 林弦在一旁,微微颔首。他的双眼,此时忽然闪烁幽芒。 “返回人间后!” “等我恢复!” “就该继续工作了。” 林弦的身边,身材瘦高的谢长运,闻言忽然转过头来。 “林大人,接下来要下手的目标……是……武长功?” 楚子红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微微低头,表情复杂的望着林弦。 “武长功,是四品阴官!” “虽然看似只比曹玄的官阶,高了两阶。” “但据我所知,鬼差自六品之后……每升一阶,都难如上青天!” “而且武长功,生前是武将出身,他的鬼城,驻扎着大批阴兵,保守估计,他的鬼城中,阴兵数量不下十万……” “至于厉鬼,肯定也是有豢养的。” “但豢养了多少,不好说……” 林弦抬起头来,无声的干笑了一下。 “除掉曹玄后!” “负责贩卖极乐丹的阴官,还有五个!” “这五个阴官,手里积压着大批的可出售给人间的极乐丹!” “一个一个的去找他们……太慢了。” “所以我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 张云匪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大人,打算怎么做?” “要把这五个阴官,一网打尽,可不容易啊!” “尤其是他们已经折损了一个曹玄!” “大清朝的这帮余孽,辫子老登,一个个的都奸猾的很!” “这次822号鬼城,被轰炸……他们肯定恨死了林大人……但同时,他们也会更加针对您!” 但林弦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要的就是他们的针对!” “他们不针对我。” “怎么一网打尽!” 林弦抬起手,忽然指着自己。 “都会钓鱼吗?” “我目前就是阴曹地府那群辫子老鬼眼中,最大的鱼饵!” “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这五个卖极乐丹的阴间老鬼,我一个都不放过……我要为那些,因为“极乐丹”被荼毒,被毁掉人生的众多同胞,讨个公道。” 这一刻的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而就在这时。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望着楚子红。 对了,曹玄那头老鬼呢!” “他还没魂飞魄散吧?” “把他弄出来,我要问他一点事儿!” 楚子红愣了一下。 但她还是很快扭头,跑去另一个车厢。 不多时,比之前更加干瘦的曹玄,被楚子红拖拽了出来。 此时的曹玄,双眼已经猩红一片。 他不再怪叫了,整个人只是呆呆的望着天上,不时憨笑两声。 楚子红感慨的摇了摇头。 “十三颗极乐丹啊……这老鬼怕是已经彻底颠了……” 但楚子红的话音未落。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林弦,已经一脚踹在了曹玄的脸上。 “狗东西,问你一点儿事!” “我朋友的妈妈呢!她叫陶星璨……曾经被你的那些愚昧的迷信的,蠢货信徒,选为向你献祭的鬼新娘……因为你,她的她妈妈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说,你把我朋友,那么大的一个亲生的老娘,弄到哪儿去了?” 第239章 以命换命,要索就索她的命;你把她给吃了? 林弦此刻,狠狠践踏着曹玄的脸。 此时的曹玄,已经失去了阴官的官位,全部的修为,拥有的神通术法。 现在的曹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亡魂。 哪怕是力竭的林弦。 几脚,几乎就把曹玄的脑壳,踩成一滩肉糜浆糊。 一旁的楚子红,则连忙蹲下。 把曹玄的脑壳给聚隆在一起。 “小心些,小心些……” “林弦同志,这王八蛋,现在已经不是鬼吏了,没了之前的魂魄修为和神通,你这几脚踩下去,要小心这王八蛋,魂飞魄散啊!” “你既然要打听消息,这王八蛋,就暂时还不能魂灭。” 林弦皱起眉头。 “这王八蛋,已经浑噩成了这样!” “还能打探消息吗?” “我可是答应了我朋友,要替她找到她亲妈!” “我朋友,是个顶好的漂亮姑娘!” “可就因为这个王八蛋,我朋友的童年,全被毁了。” “这么多年,她就和她妈妈相依为命。结果她亲妈,竟也遭了这王八蛋的荼毒!” “没妈的感受,我懂啊!我他娘的真懂啊!那感觉就像是,天塌掉了大半边。” 林弦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狰狞。 他抬脚又往曹玄的肚子上踹了两脚。 可脸部血肉模糊的曹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沉浸在“极乐丹”赋予他的快乐中。 而就在这时。 楚子红深吸一口气。 她从自己怀里摩挲出了一个布袋子。 她把布袋子解开。 一丝丝很奇异的像花香一般的香气,从那布袋子里,飘散出来。 在闻到那香味的一瞬间。 原本躺在列车地板上的曹玄,猛地抬起手来,做出向着楚子红,抓取的模样。 “要……” “我要!” 林弦转过头,望着楚子红。 楚子红则嘿嘿笑了两声。 “极乐丹!” “在把曹玄的仓库,炸掉之前,我想着,林弦同志,你还有五个贩卖极乐丹的阴官要处置,你可能也需要他们给你写“认罪书”,所以,我就找了一兜子的极乐丹并带了过来。” “其他的极乐丹都烧了,但剩下的这一兜子极乐丹,大概还有四十多枚!” “而且,我在喂食曹玄极乐丹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在吞吃极乐丹后,会陷入癫狂的状态……但在吞吃下一枚极乐丹时,在这个间隔期间,他会短暂的清醒。但在这短暂的清醒期间,他会有强烈的戒断反应……” “我之前就是趁着他被戒断反应折磨的时候,引诱他写下的认罪书。” “但以他现在的魂魄……” “也承受不住太多的“极乐丹”了。” “最多再喂一到两颗!” 楚子红一边说着。 一边从那布兜里掏出一枚丹丸,随意的往地上一扔。 随后,林弦就看见,那原本就已经狼狈不堪的曹玄,忽然像只饿急了的家犬一般,从地上弹起。 一张嘴,就将刚刚楚子红,扔出的那枚极乐丹,吞入腹中。 与此同时。 曹玄的双眼,那因为受极乐丹影响,而变得浑噩的眼瞳,忽然清醒过来。 接着很快,那清醒又变成了极致的痛苦。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给我……” “快给我……给我极乐丹!再给我一颗极乐丹……” 楚子红淡漠的一笑。 她从布兜里,又掏出一枚新的极乐丹来。 原本还在地上打滚儿的曹玄。 一感知到新的极乐丹。 就立刻翻身跳了起来。 他张大了嘴,呼吸急促。 像一条馋坏了的野狗一样,直接往楚子红手上的“极乐丹”上,生扑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脚,猛地一踹曹玄的小腹。 把他一脚,又踹到了地上。 “说要给你了吗?狗王八蛋。” 像是疯癫了一般的曹玄,不顾小腹的疼痛,立刻从地上爬起,像是要再次朝着楚子红手里的极乐丹扑去。 可就在这时。 几名赤鬼战士,直接把曹玄按在了地上。 “老实点!” “王八蛋,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老实?” “畜生,趴下!” …… 而被赤鬼压在地上的曹玄,依旧仰着脖子,痴痴地望着楚子红手里的极乐丹。 “再给我一颗极乐丹。” “就一颗。”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给各位大人装狗怎么样?” “汪,汪,汪……” “我还会跳钢管舞……” “这虽然是洋夷的物种,但我府邸上的美妾,许多都会跳,不会跳的,我就让她们学,她们跳的可好看了,我看得多了,也就会了点儿!” “放开,快放开我……” “我要给大人跳钢管舞。” 林弦看着疯癫的曹玄,微微皱眉! 他抬起手。 接过楚子红手里的极乐丹。 把那枚极乐丹掐在手里,随后蹲下身子,低头看着曹玄。 “想要这枚极乐丹” “可以……” “但我要向你打听个人!” 曹玄点头如捣蒜。 “老爷您问话。” “怒次我绝对绝对知无不言。” 林弦眉头皱得更紧。 “奴……才……你刚刚自称自己是“奴才”?” 曹玄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嘿嘿笑着。 “大人手里有极乐丹。” “我自然就是大人的好奴才。” “我这个人,最会当的就是奴才。我当狗奴才特别有经验,生下来就是当狗奴才的命!” “用现在的话来讲,在奴才这条赛道上,本奴才,没有对手。” “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快问,快问呐!!” 林弦看着逐渐暴躁癫狂状态下的曹玄。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陶星璨吧?” 曹玄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记得!” “当然记得……” “那小丫头,差一点,就成了我的鬼新娘。” “她小时候,我就相中了她,她水灵灵的那叫一个嫩啊。我……不,本奴才,其他不行,但看女人,那叫一个准!本奴才,当年一眼就看出,那小丫头,日后定然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呐!” “她本来是玄藏村给我的祭品,在几年前,就应该到阴曹地府,当我的鬼新娘,没想到,她娘亲,竟然带着她早早跑路了……玄藏村那群没用的废物,连一个小丫头都送不过来,不过好在,他们很快给我送来了新的祭品,我暂时也就忘了那个小姑娘……不过偶尔想起她来时,我还是会动用手段,吓唬吓唬她!” “我看中的鬼新娘,想跑?不可能的,跑不掉的,一个都跑不掉……她既然敢跑,那我就折磨得她,逼的她,自己回来,否则我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驯服这些鬼新娘,就和驯服奴才是一样的道理,是一样的……” “我的府邸里,美妾太多了。我的,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曹玄说着说着,又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可他刚咧开嘴。 林弦一脚已经踹了过来。 仅仅一脚,就把曹玄的牙齿,全都踢得粉碎。 “让你笑了吗?” “我问你……” “大概一年多前,陶星璨的母亲,为了她姑娘,回了玄藏村。” “她大概是替她闺女,摆脱你的纠缠。” “你对此还有没有印象,说……” 曹玄愣了一下,眼神里先是露出茫然,但他看见了林弦手里的极乐丹。 眼瞳中的眼神,又一次变得清醒起来。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不就一年多前嘛?” “大概一年多前,玄藏村的那些废物,曾匆匆忙忙的召唤我……”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要不是玄藏村的这些老奴才,伺候我,也算是尽心尽力,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我通过玄藏村里,矗立的我的神像看见……信奉我的那些狗奴才,在我的神像前,说了些有的没的,就把一个老女人,推上了献祭台……一把火,把那老女人烧了,说什么这老女人,心甘情愿的来给我赔罪。” “我当时都有些懵了……给我赔罪倒是行,毕竟这群狗奴才,最近这些年献祭来的少女,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差了,可你献祭来一个老女人是怎么回事,那老女人都发福了,给我献祭个嬷嬷吗?” “那老女人,在火焰里,哀嚎的撕心裂肺……嘴里念叨着什么陶陶,之后就被火焰活活烧死了……” “一个形如黑炭,满身焦皮的老妇人就那么到了我眼前。” “她一到我眼前,扑通一下子就跪下了,她哭嚎着跟我说……她是换祭而来,替换掉的祭品,是她的闺女,她回玄藏村,就是为了她的闺女挡劫,她希望,她替她的女儿献祭,以命换命,要索就索她的命,别索她女儿的命……” “我当时就笑了……” “一个被烧成焦炭的老妇人,也配顶替我看中的鬼新娘。” “埋汰谁呢?” “这不是欺负老实的阴官呢吗?” “我一张嘴就把她给吞了。” “这老妇你别说,看起来不咋地,吃起来还行,一入口,满嘴的焦香……咔嘣脆!” …… 林弦此刻,一脸怔愣的盯着曹玄。 “你把她给……吃了?!” 第240章 鬼帝?阎王?那位置他们坐不好,就换鬼来坐 林弦此时似乎有些不能接受曹玄说的话。 他按捺不住的又问了一句。 “你把她……给吃了?” 曹玄此刻,点头如捣蒜。 “吃了,真吃了……” “大人也想吃吗?” “可惜吃不到了。” “烧焦鬼混我也吃过,那么香的,倒是第一次吃,现在竟然还有些怀念……” 可就在曹玄念叨的时候。 林弦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头颅上。 这一次。 他真的几乎要把曹玄的脑壳踢烂。 “我朋友,可就那么一个亲妈!那么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亲生母亲。” “你把她的妈妈给吃了。” “她怎么办?” “她以后怎么办?” “你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活?” 林弦此时越发的愤怒。 他蹲下身子,举起拳头,就疯狂的往曹玄身体的各处砸。 一拳接着一拳。 一脚接着一脚…… 他几乎要把曹玄给拆成零碎的破烂碎片。 可曹玄仍旧嘿嘿的笑着。 “大人,打够了没?” “爽了没!” “打够了,打爽了,就赏赐小的一枚极乐丹吧。” “一枚,就一枚,小的要一枚极乐丹就够了。” 林弦越加愤怒。 但他最后的理智,让他保持住了最后一分清醒。 他拽着曹玄的衣领。 “那个妇人……” “陶星璨的娘亲,可还有什么遗言留下。” “哪怕是一句呢?” 曹玄捂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思索。 “没有诶……我直接把她给咬进嘴里,嚼碎了,咽了。” 林弦此时厉声嘶喊。 “还想不想要极乐丹?” 曹玄的身躯一震。 “有了,有了……” “想起来了,她被嚼碎后,魂魄彻底被我消化之前。” “我的肚子里,的确曾回荡过一些声音……”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想起来了。” 曹玄歪着脖子,把自己的说话声,弄得尖细…… “她说,亲爱的陶陶,妈妈爱你,妈妈一直爱你。” “妈妈记得和你初见的那一天。那天妈妈一人在家,很笃悠。因为离宝宝预产期还有二十一天。妈妈安安静静的看着书。晚十二点突然开始肚子痛,妈妈一开始,还疑心是吃啥吃坏了。没经意。但那种痛有点止不住,且开始有规律。” “妈妈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孕妇产前须知,翻到生育的那一页,开始边看条款边看手表。当阵痛从十分钟一次到有规律的五分钟一次到有规律的三分钟一次时,妈妈确信,我的孩子要来了。要出来见我了。” “我以极快的速度冷静的收拾了所有住院需要的东西。身份证,脸盆,毛巾,换洗衣服,钱,还有吃的,之后开始给去魂尊庙里,守夜的你爸爸打电话,那时的你爸爸,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等你爸爸回家。又骑着三轮车,带着我赶到县里的医院,已是凌晨五点。” “医生看了我一眼,直接把我推产房了。进产房前,我笃悠悠称了一下体重,一百二十五斤。这是妈妈从出生开始后,最重的一次,因为妈妈身体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你。” “那天早上很冷清。没人跟我女儿抢出生时间。一层楼的产房只有我一个人在生孩子。妈妈肆无忌惮的叫着,那种痛无法形容,不只是痛,是痛不欲生,却无从所适。妈妈的手一直在空气里抓着,抓不着,医生只好过来,把手给我。还一边骂我,哪里有你这样镇定的?换别人几天前就来了。你叫这么惨干什么?听说你在你们村,是最泼辣的那个女子,你也怕疼啊?” “我气了。瞪着医生,泼辣怎么啦?凭什么不能不怕疼?医生就在那里笑,他笑我既然还有力气顶嘴,那应该没什么事情。我当时,则在想,不管如何痛,我要保持状态,我必须在女儿出生的那一瞬是清醒的,眼睛是睁开的。我要看着孩子出生,不能让人抱错我的孩子了。” “我的女儿……我亲爱的女儿,是在清晨出生。那一刻,我死死的盯住了产房的闹钟。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孩子,因为那整个早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生孩子。” “据说,我的叫声差点把医院五层楼都震塌了。据说,当时护士推出去的车是一车车的血,看上去像经历了一次难产。据说,我生完孩子后,那一个星期要求剖腹产的待产产妇数量成倍增长。据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女儿出来了。” “我在产后两小时就下床了。三小时就把女儿抱手里了。然后逢人就宣布,我今天创造了奇迹。你看看,我创造了奇迹。周边都是产妇,没人对我的奇迹好奇。到晚上,我亢奋到睡不着,听到房间有一只蚊子吵,爬起来打了一个晚上的蚊子。我想孩子如此稚嫩,如何可以让蚊子咬到?哪怕只是沾一下?” “啊……那段历史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每一幕都如此清晰,就在眼前,随时可以晃出来。像电影倒带一样,还不带黄。我问过你,我的女儿,你为何要出来那么早?你那时两岁,你说,妈妈……我只是想早点出来见到你。” “女儿……我亲爱的懂事的女儿……你现在多高,妈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米六四了吧!你懂事,灵动,有才华,我甚至,不敢再给予你任何教育,我怕带歪了你!” “你是个美丽生机勃勃的小苗,正在小荷露出尖尖角。带着羞怯的惊艳。我感谢多年前的那场痛。之后再没有那么痛过。但唯有那场痛带来的喜悦和收获是所有其他的痛所无从比拟的。我庆幸自己经住了当时和之后所有的痛,走过那些路,我见到了今天的自己和我亲爱的明晃晃如灿阳般的女儿。” “女儿……妈妈是不信神佛的,但那次,那次在路过寺庙的时候,妈妈还是停下了脚步,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庙里,我像那观世音菩萨许愿,许愿我能老的慢一点,这样就可以陪伴你多一点……不被你甩的太远。” “如果可以的话,妈妈真想一直看着你啊!” “你还有那么多的样子,妈妈没有看到……你还没谈过恋爱吧!?你希望我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如果分手了该怎么办?意外怀孕又该怎么办?你还是个孩子,这个世上坏人又那么多……” “你穿婚纱是会是什么样子?结婚怀孕又会是什么样子?三十岁四十岁呢?不管什么样子,我的女儿,一定很好看……” “妈妈给你攒了一些钱,不多,大概几十万的样子,可在京城,这些钱还是太少了,连一个小房子都买不起……妈妈想再挣一点钱,当你的嫁妆……” “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早饭要按时吃,每顿饭要有一盘肉菜一盘素菜,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如果可以,最好还能每天都开开心心……妈妈最喜欢看你笑了,我的女儿,笑起来,最是好看!” “你以后也会遇到不好的事吧,可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你多看开一点……老话说得好……世上事了犹未了,终以不了了之……随风吧,别害怕!每次有清风吹过你身边,就是妈妈陪着你……” “但是妈妈知道你怕鬼,就不去你的梦里看你啦!别怪妈妈……妈妈爱你!最爱你!” …… 曹玄此时眼珠子,已经开始滴溜溜的乱转了。 他的神智,此时,已经所剩不多了。 鬼列车,也在这时,一路向上攀升,即将抵达还魂崖…… 而林弦攥着那枚极乐丹,神色却越发的悲凉。 他不知道,曹玄刚刚说的那段话。 真的是陶星璨母亲的遗言,还是曹玄这个王八蛋,自己编纂的…… 但无论如何。 陶星璨都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亲了。 连鬼魂都没法见到。 托梦也不行! 这才是真的诀别!!! 林弦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该怎么向陶星璨交代!” 魏若来走到林弦身边,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每个人,都要必经的离别。” 林弦摇了摇头。 “可我答应了陶星璨的。” “我该怎么做?” 魏若来叹了口气。 “实话告知,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多杀贼寇!” “这些阴间官贼不除,人间不知还有多少家庭,要遭受和陶星璨一样的苦楚!” “你现在已是六品阴官!” “但这还不够。” “你得继续往上攀升!” “我已经发现了,在阴曹地府,官位越高,魂魄修为也就越强,这和人间不一样……你得升官,你得往死里升官!你要当阴曹地府的一品官……” 而就在这时。 楚子红,声音低哑的幽幽提醒。 “阴曹地府,背阴酆都大帝以下,官阶一品的,是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官阶也才二品……至于判官,三司司长,孟婆,阴帅,执掌鬼都的阴官,皆为三品!” “对于一般阴官来说,三品,就已经到头了。” 但魏若来此时,只是淡漠的瞥了楚子红一眼。 “这样啊!” “可那又如何?” “十殿阎罗的位置没换过人吗?五方鬼帝的位置,没换过人吗?或许就是因为没换过,阴曹地府,才如此的腐朽荒唐,连最基本的公道都没了。” “我们改换阴曹地方的青天,为的就是让那些个位置,亡魂能够轮流坐,有德者居之!” “这才是我们要创建的,新的阴曹地府……” “哦,对了,除了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那位北阴酆都大帝,我们也要让他的屁股,挪挪位置……以后的阴曹地府,没有大帝,也没有皇帝!这地府……属于广大的亡魂!” 而就在魏若来低声但有力的声音,幽幽的传出时。 负责开车的列车员的声音幽幽传来。 “别大帝,鬼帝,皇帝的了……都坐好,要通过还魂崖,回人间啦!都坐下,给给我,老实儿的坐好……” 第241章 我的心中只有工作和阴曹地府的事业 就在那名鬼列车员,声音低哑的嘶喊的同时。 林弦也看见,鬼列车的窗户外。 竟然亮了起来。 鬼列车的前方,更是出现了一座断崖。 断崖前方白雾朦胧,根本看不到悬崖。 而鬼列车的车速,此时却依然没有任何下降的意思。 林弦甚至能感受到。 鬼列车的车速,竟然又加速了几分。 这一刻,列车上的鬼魂们。 在怔愣了一会儿后。 立刻坐到各自的座位上。 而鬼列车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直接闯进断崖前的云雾。 林弦也连忙坐回座位上。 他看见列车的车窗外,都是白茫茫一片! 一种无法形容的失重感,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很奇怪。 像是乘坐跳楼机。 林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再次清醒,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的时候。 林弦看见的是狭长的隧道。 这是属于人间的地铁隧道…… 鬼列车在人间的地铁隧道行驶。 负责驾车的鬼列车员此时也微微把头抬起。 “列车已经回到人间了……” “现在人间的时间,是白昼早五点四十八分……天已经亮了。” “阴曹地府的那些阴兵,就算察觉到我们,回到人间,想要追来,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把鬼列车开到哪处地铁站啊!” 此时的林弦,坐在鬼列车的座位上,眯缝起双眼。 他的脚下。 曹玄的神智又一次彻底丧失,变回了被极乐丹影响的疯癫状态。 林弦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 “往友谊医院的方向开吧。” “我想要回友谊医院。” 魏若来扭头望向林弦。 “白乔楠那丫头,还在友谊医院等你吗?” 林弦摇了摇头。 “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我得回友谊医院看看。之后我需要回一趟心动小屋。” 林弦又惨烈的笑了一下。 “我的魂魄,损耗太大了。” “我想回去略加修整……” 魏若来盯着林弦,声音幽幽的。 “是想跟陶星璨交代一下她娘亲的事情吧。” 林弦搓了搓自己的手。 “或许……我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不知道确切消息的话,心里多少还能有个盼头。” 魏若来摇了摇头。 “的确能有个盼头,但她也会被困在这虚假的盼头里!” 范书哲,此时也把身子凑到林弦身边。 “林弦同志。” “依我看,还是实话实说吧。” “我和老谢也见过那位姓陶的姑娘,那是个好姑娘,她没那么脆弱!” “我和老谢之前在医院当医生,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看见许多原本亲密无间的亲人,一个朝夕间就阴阳两隔!” 林弦眉头皱得更紧,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握成拳头…… “那姑娘,遭不住怎么办?我也失去过娘亲。” 范书哲,苦涩的笑笑。 “我也失去过,在我活着的时候。” “痛肯定是会痛的……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那感觉,就像一张桌子,桌上有一摊水,还有只猫踮着脚尖走来走去。” “猫每每踩到水,我的五脏六腑就钻心地疼。可是后来,桌子变大了,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猫还在走来走去,却没那么容易踩到水了。可冷不丁踩到,还是钻心地疼。以后,也许屋子会变成一座城那么大,但猫踩到水,还是一样的疼。” “这种钻心之痛,人会记一辈子。” “但是你不告诉她,这种钻心之痛,就不存在了吗?不会的!精神科,因为亲人失踪住进去的,可比因为亲人去世住进去的,要多上不知道多少倍……” 林弦瞪了范书哲一眼。 谢长运连忙把范书哲拉开。 “林弦同志,老范不会说话,你别和这蠢货计较。” 林弦抬起手,摆了摆手。 他抬起头,看向以许成刚,为首的那帮赤鬼们。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们呢,许连长?” 许成刚抬起头来。 “这次我们钢七连,牺牲了一半的同志。” “我已经把战损报告,上报给了团长。” “团长答应我,会在平等区内,给这些牺牲的同志立碑。” “我们连则会继续驻扎在人间……” “如果可以的话,团长会派新的连队支援我们。”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打赢在98号鬼都外的攻城战?” 许成刚的声音一顿。 “98号鬼都外,战局在不断扩大。” “双方都在不停的增派兵力。” “我们这边,增派的兵马,已经达到四个军的兵力了……也就是十六个师,二百五十六个团,一千零二十四个营,四千零四十八个连……近四十万的赤鬼大军。”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 许成刚摇头感叹。 “这是起义以来,第一场大仗,我们必须胜利,拿下98号鬼都这个硬骨头!意义重大。” 林弦点了点头。 “明白了……” “团长有说,需要我支援吗?” “等我休息好了!” “残阳如血的第二阶段下。” “我应该是个不错的武将……可以,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许成刚咧嘴笑了笑。 “放心吧,林弦同志。” “你的烈焰如血第二阶段,有多强,我已经看见了,并且已经报告给了团长。” “那个状态下,你一个人的战力,不下于一支炮兵团。” “攻打98号鬼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部队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跟你联系……对了,你的残阳如血第二阶段,叫什么名字……我们独立团的战士,大多只知道,残阳如血还有第二段,但几乎没人见张毛同志用过。” 林弦深吸一口气。 沉声开口。 “赤焰黑烟……不动明王骷髅身!” 许成刚两眼的窟窿处,鬼火跳动。 “好名字!” “听起来就很有气势……” 而就在许成刚感慨的时候。 在地下隧道行驶的鬼列车忽然降速,缓缓停下。 负责开车的鬼列车员转过头来。 “到站了!” “这隧道的上头,就是友谊医院。” “不过现在外面,太阳应该已经升起来了。” “你们谁要上去。” 林弦毫不犹豫的站起身。 “我先上去……你们呢?” 许成刚看了一眼身后的钢七连战士。随后他又扭头看向林弦。 “这鬼列车挺好的,是个往返各地的,阴阳两界的好载具。” “钢七连的战士,可以在鬼列车上待命。” “至于其他同志,看他们各自的选择吧。” 魏若来,张云匪,楚子红,此时都坐在鬼列车的座椅上。 魏若来冲着林弦,微微颔首。 “我们仨,和钢七连的同志们暂时待在一起。” 范书哲和谢长运也对视了一眼。 谢长运拉着范书哲的手。 冲着林弦嘿嘿一笑。 “大人,我俩也不去当电灯泡了。” “事业很重要,但佳人……也别辜负啊!碰到个好姑娘不容易。” 林弦瞪了谢长运一眼。 “我再说一遍。” “我的心中,只有殡仪馆的工作和阴曹地府的事业。” “阴曹地府的众多亡魂百姓,把我高高举起,我自然也把他们放在心上。” 林弦掷地有声…… 可随后他就一转身,直奔上头的友谊医院。 第242章 世界灿烂盛大,欢迎回家!新的男女嘉宾 林弦拿回自己的肉身。 匆忙赶到胃肠科的打吊针的座椅处的时候。 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十六分。 天光已经大亮。 金色的朝阳,透过医院的窗户,把座椅处照耀得无比明亮。 当林弦气喘吁吁站在那一排排座椅前的时候。 他看到。 一个倩影。 竟然半躺在医院的长椅上。 那女子的长发,挽在脑袋后面,形成一个发髻……只有几缕青丝垂在她不着粉黛,但依然精致好看的脸上。 她旁边,矗立着一根吊瓶杆子。 她手背上的针头,早就被拔掉了! 吊瓶里的药水也早就被打光了。 但那个美丽的女子,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谁归来。 当林弦出现的时候。 一个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大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幽幽的走了出来。 “诶呦!” “你还知道回来?” “这丫头等了你一晚上你知道吗?” “整整一晚上。” “不是说好,在她打完吊瓶之前肯定回来吗?” “你这又是干啥去了?” “直播间的观众,都在骂你,知道不?” 林弦回头。 瞥了一眼身后的摄像大哥,随后便回过头来…… 他实在没力气和身后的大哥交流! 在拿回肉身后。 一股无法形容的疲惫感,也猛烈的袭来。 那股疲惫感,让他昏昏欲睡。 要不是靠意志力强撑着。 林弦甚至想直接躺在医院的地上。 林弦知道,目前的不适,是因为自己施展“残阳如血”第二段——“不动明王骷髅身”后产生的副作用,还没有结束……甚至在自己取回肉身后,这可怕的副作用,才刚刚开始体现。 自己目前的魂魄修为……还不足以支撑这么强横的神通。 自己之前,在阴曹地府的822号鬼城,强行施展这道神通,杀敌的代价……就是魂魄虚弱,三魂欲离体,七魄近崩离……自己必须尽快调息。 不过在那之前…… 林欣此时,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望向不远处,等待许久的白乔楠,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座椅上。 那名女子忽然幽幽的转醒。 她在看见林弦之后,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你回来啦!” “我吊瓶打完之后,看你还没过来,就想着坐在这里再等你一会儿。” “可是太困了,就睡着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 “工作得怎么样?顺利吗?你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不知为何? 林弦忽然觉得鼻头发酸。 他忽然很想走过去。 拥抱那个美丽的身影。 所以他真的往前走了几步。 在初晨的阳光下。 在摄影大哥,举着的摄影机的拍摄下。 他蹲下身子,把那身影,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幕,让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大哥,都是一愣。 但他很快发挥了自己的职业素养。 飞速调整摄像机的角度。 他甚至蹲下身子。 希望把这一幕,拍摄的更加唯美一些,完整一些。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的官方直播间里。各种弹幕刷得飞起。 “这是在干什么?鸽了人家一整晚,回来就占女嘉宾豆腐……呵呵!” “我觉得这是真情流露吧!升旗夫妇就是真的。我嗑死!” “真个屁啊!我要是出门一整晚,把一个漂亮妹子鸽了,回来后,发现那妹子在医院,等了我一晚上,我也真情流露!我说你们……到底从哪儿找到的,对这个男嘉宾那么厚的滤镜啊!眼睛实在不好,咱要不就捐了呢?” “可是看见他们拥抱还是会很感动啊!这就是双向奔赴?” “呵呵,感动吗?你们还是认真的代入一下吧,夜不归宿的丈夫和等待了一整晚的妻子?还感动吗?还觉得好嗑吗?想想吧!这哪里好嗑,我代入一下,已经生气了。” “其余的先不说,我就想问男嘉宾,昨天晚上一整晚,到底干嘛去了?” “夜不归宿,肯定是出去鬼混了。” “那些绿色的弹幕要是在,肯定又会替他编瞎话。” “可现在是白天,那些绿色的弹幕,不会跳出来,这王八蛋,就是出去鬼混了。” “他妈的,这王八蛋,还要抱多久啊?差不多得了!占便宜没够了?” …… 而就在这时。 林弦也终于缓缓松开了拥抱白乔楠的手臂。 但就在他把手臂放松的时候。 白乔楠却轻轻拍了拍林弦的后背。 “怎么了?” “昨晚的工作不顺利?” 林弦却在这时摇了摇头。 “还算顺利吧!” “但很多“人”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带回来的消息,也不太好。是让人悲伤的消息。” 白乔楠眨巴了两下眼睛。 “那你有后悔的情绪吗?” 林弦又是一愣。 他摇了摇头。 “不会,没有!” “我已经拼尽全力了,我只是觉得难过……” 白乔楠抬起手,拍了拍林弦的脑袋。 “那就够了。” “你已经很努力了。” “昨晚辛苦,欢迎回家。” “我们回家吧……回小屋!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的疲惫……你的眼神很浑浊……” 林弦鼻头再次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他很努力的。 把眼泪强行憋住。 只是不住的点头。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白乔楠也跟着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家!” 白乔楠抬脚就往前走,但她在往前走的时候。主动的,牵起了林弦的手。 这个世界灿烂盛大……但却比不过那句,欢迎回家。 白乔楠此时就这样,牵着林弦的手。往医院外走。 林弦就那么摇摇晃晃的跟着。 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疲惫。 让林弦,行将就木。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劳累过。 但当白乔楠牵着他的手时,他忽然很奇异的觉得,自己还可以撑一撑。 迷迷糊糊中! 林弦坐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 他看见,白乔楠坐在自己的旁边,坐在驾驶位上。 摄影大哥,则扛着摄影机。 坐在轿车的后座。 白色的轿车,往前一路疾驰。 阳光透过车窗,照耀金陵。 林弦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感觉那辆白色的轿车,似乎开了很久。 直到一栋熟悉的房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怦然心动”节目组设立的“心动小屋”! 他忽然有一种……时隔经年的感觉。 他似乎前些天,才从这个小屋离开,但他又好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他下车的时候,差点栽倒。 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扶住的自己。那个身影,还把手,搭在了林弦的手腕上…… 林弦回头,看见的是梁清平。 林弦冲着梁清平咧嘴一笑。 “好久不见!” 梁清平也嘴角翘起。 “好久不见……” “对了,你不在的这些天。节目组安排了女五和男五!” 林弦挑了挑眉。 “哦!小屋里要住十个人?” 梁清平摇了摇头。 “不,你回来后,还是八个。” “因为我和崔婉莹,要搬出去了。” “就在昨天,我俩已经确定了情侣关系。我和她在一起了。”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 “啊……这样啊!”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结婚啊?用我随礼吗?不过我没钱啊……我到时候不包红包,只有一个人过去的话,你会嫌弃我吗?” “实在不行,我可以送你我们单位的墓地打折券。” “三座墓地,打八五折,四座墓地,七五折,五座墓地,六五折,入住越多,折扣越大!我可以给二位,选个风水好的地方,祝你们永结同心,死后依旧朝朝暮暮。” 梁清平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又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的笑笑。 “还得是你啊,总是能让人哑口无言……” “但你现在脉搏虚弱,要不要回房间,先休息一会儿。” 林弦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 “我现在虚弱的应该躺在棺材里!” “我的客户,在没有死绝的情况下,脉搏可能都比我有力。” 林弦笑嘻嘻的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脸,忽然一僵。 因为他看见。 在他的前方。 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小屋的大门口,正面带希冀的望着自己。 是陶星璨!!! 林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他的疲惫感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低下脑袋。 不敢和陶星璨亮晶晶的双眼对视。 而陶星璨的面色也是一僵。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但她很快,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欢迎回家。” “快进来呀!” “大家给你准备了欢迎宴。” “还有两位新人,李丰泽和杜子言……这两位嘉宾的职业,都可有意思了,一位是注册的道士,另一位,是风水师!” “说来也奇怪,他们俩似乎都对你很感兴趣,你没回来前,就找我,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看来某位入殓师的名声,其实还挺不错的。” 可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头。 望着陶星璨。 他的声音嘶哑。 “对不起……” 陶星璨的身体再次一僵。 她靠在别墅门口的门框上,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撑着,不让自己跌倒。 “我有点腿软!”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随后,陶星璨又抬起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跟你讲哦……这两天,小屋,都是我做的饭!竟然出奇的不错……我想我应该是传承了我妈的手艺……但我做的饭菜,肯定还是比不上我妈!” “我妈做的菜太好吃了,做的方便面都是人间美味,我没吃过任何一个自称厨艺好的人做过一顿那么好吃的方便面。不过,我到现在都想知道双煎土豆丝怎么才能不糊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问问妈妈。” “泡汁茄馍也只在我妈妈手下吃过,酸酸甜甜的,美食菜谱的软件上没有这道菜,好想吃,可惜也问不到妈妈。” “烩馒头只有我妈做的出精髓,白菜不生馒头不潮,我做的总差点感觉,可惜还是问不到妈妈。” “昨天尝试做,俄式西餐——柠檬煎大马哈鱼,结果我做的咸到不行,这才想起来我妈妈就连做红烧都是咸度刚好,可惜,这个也问不到妈妈!” “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妈妈呢,我妈妈喜欢花,灯笼花和桂花开花的时候,她好像也开花了一样,美得厉害。” “她还喜欢古装剧,小时候跟着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集铁齿铜牙纪晓岚和康熙微服私访记,我演三德子,她演皇上,我天天跟她喳喳喳,打扫袖子给你下跪。” “哦,对了,我妈妈还喜欢藕荷色,她睡觉的时候,会在床头放一小盒藕荷色的假花。” “她喜欢干净整洁,可能这和我爱没完没了收拾桌子和衣柜的习惯是因果关系。” “她喜欢广播听故事……当年她摆摊的时候,总喜欢带一个小的随身听,有客人的时候,就卖小吃,没客人,就听故事……” “啊……这么一想,我其实还有很多关于她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你爱我爸爸吗?你在遇见我爸爸之前喜欢过别人吗?第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你喜欢爸爸什么。你生我之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当你怀着我的时候,你害怕吗?有没有期待我的降生……” “你年轻时的理想,你想去的地方。你和你父母亲近吗?你和你的兄弟姐妹有着怎样的故事?你读书的时候最好的朋友,最擅长的科目,做过的蠢事。奶奶对你好吗?你小时候在哪里长大。你怕水吗,你最擅长什么运动。你最大的遗憾。你对我的期望。我小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小孩子,我淘气吗?我整夜哭让你睡不着觉吗?我说话或者走路太迟让你担心吗?我有什么事让你骄傲吗?我去幼儿园哭了吗?你爱我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陶星璨说着说着…… 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林弦抬起眼皮,幽幽的望着陶星璨。 他强撑着挣脱了梁清平的挣脱。 他走到陶星璨身边,声音坚定的开口。 “她很骄傲你的降生……她很爱你……她因为爱你,所以离开了你……她希望你有绚烂的人生……” 陶星璨先是身体一僵! 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的好大声! 第243章 神不能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别墅小屋外。 陶星璨的眼泪,逐渐决堤。 越来越无法控制。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身体无助的颤抖抖动。 哭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悲凉。 门口的白乔楠和梁清平,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并不知道,陶星璨到底怎么了。 而与此同时。 因为陶星璨的哭声。 屋内的其他嘉宾,也被吸引了出来。 他们错愕的看着别墅大门口,嚎啕大哭的陶星璨,和站在陶星璨对面,半低着脑袋,面色惨白,但眼神悲怆的林弦。 厨子哥,马锦隆,往前迈了几步,想过去安慰。 结果却被陈芷蕊拉住了手腕。 马锦隆看着陈芷蕊,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在往前。 年龄最大的精英男,张恒之则神色复杂的望着林弦……他已经恢复了些精气神,不再是之前那颓废的状态。 而除了这些林弦的旧相识外。 别墅的大门口,还站着两个林弦此前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女。 那男子,身材瘦高,丹凤眼,留着长发,只是一头长发被他梳起在脑后,挽起一个道士发髻。男子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正常,是宽松的黑白两色运动衫和中式阔腿裤。 男子的身边,站着的女子,五官清冷,虽然也是精致的五官,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疏离感,女子身上穿着一套白色长衫,过膝短裙,在看见林弦后,女子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眼瞳闪烁幽光。 林弦注意到了新的男女嘉宾。 但却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而是站在情绪几乎崩溃的陶星璨身边。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陶星璨的脑袋。 “哭吧……哭出来就好啦!” “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我的妈妈也去世了……在我八岁那年,我现在回想起来,陪着她在医院的那些日子,也会想要掉眼泪。”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听说神不能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 “我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哪怕在最后病危的那段日子,在病床上,依旧坚强的安排她死后,我和妹妹的生活……她当时体内多项器官开始衰竭,但依然努力的吃饭,她一直努力吃饭,似乎是因为她听医生说过,患者能吃饭,就是康复的前兆……她在病床上的时候,火腿罐头块放进蛋白粉粥里,哄着她的话,一小碗能吃的很干净。” “她实在没胃口的时候,只有我能哄她吃得下去饭……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妈妈吃饭的时候很漂亮……” “这比喻有点奇怪是吧!但她吃饭的时候就是很好看……我记得小时候,我家住在居民楼的八楼,床挨着窗户,阳光真的是金灿灿的呀,扑簌簌的落在床上,有一次,我妈妈煮了一锅螃蟹,各个都是膏肥黄满。那时候还没有妹妹,爸爸出差……家里只有我们俩,我俩就肆无忌惮的吃螃蟹,她把蟹黄和蟹腿给我吃,蟹膏和蟹肉自己吃,吃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手指都被汤水泡的皱了。那是我最好最幸福的记忆之一,闪闪发光的,像那天的阳光,和鲜亮亮的反着光的橙红色蟹壳。” “我到现在,都不怎么爱吃海鲜,但是对螃蟹有近乎偏执的热爱。” “因为每次吃螃蟹,我都能想起我妈妈,那天我俩吃螃蟹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就也是金灿灿的……” “不好意思啊!又扯远了……” “我想说的是,你可能确实,再也见不到阿姨了,但阿姨一定仍然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就像我妈妈,明明医生当时宣告,以她的身体,都过不了年关,但是她就是硬生生的挺到了大年初二呢。为的就是撑到我过完生日……” “我过生日的时候,她拍着我的脑袋,说了好多遍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不能陪着我长大了,不能看见我上高中,上大学,也看不见,我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姑娘相遇……但她希望我好好长大,好好生活……” “我知道她爱我……我知道,她很舍不得我!所以阿姨也是一样的。” “哭一会儿吧!哭完之后,还要继续生活。” 这一刻,陶星璨的哭声,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她痛哭着,扑在林弦的怀里。 林弦抱着陶星璨轻盈的身体。 不自觉的身体一僵…… 他觉得周围有很多双眼睛,都在幽幽的盯着自己。 但他没法把陶星璨推开。 因为他听见了陶星璨,小声的,近乎哀求的声音。 “让我抱一下吧!就一下……我要撑不住了。” “真的要撑不住了。” 林弦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在陶星璨的耳边,开始低语。 把曹玄转述给他的,陶星璨母亲最后的遗言,又转述给陶星璨听…… “亲爱的陶陶,妈妈爱你……妈妈记得和你初见的那一天……” …… 这一刻,林弦和陶星璨,在众人的注视下和摄影机的拍摄下,紧紧相拥,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彼此一样。 但是林弦知道…… 自己一定被骂惨了。 还有白乔楠那里……一会儿要怎么处理,他也不知道。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刻的“怦然心动”直播间里,咒骂的弹幕,已经连成一片。 “卧槽?!你放开我的陶陶!你把你的脏手从我陶陶的身上拿开啊!” “亏我还以为“升旗夫妇”是真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白乔楠就在你的身后站着,你就和别的女嘉宾搂搂抱抱上了?” “抱完了这个抱那个,你当你是抱枕啊?” “他妈的已经气炸了!从来没在恋宗上看见过这样的男嘉宾,你丫蝌蚪身上纹青蛙——你在秀你妈呢?” “我不行了,我被气得心脏疼,贱男人!再相信男人,我就是狗!” 而在直播间的骂声越来越多的时候。 林弦则在别墅门口处,再次轻轻拍了拍陶星璨的后脑勺,只是这一次,他的拍打,带着律动,只是轻轻拍了几下,陶星璨的哭声竟然渐渐微弱了下去整个人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睡一会儿吧!哭累了就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世界依旧灿烂盛大!”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吐出一口浊气来。 而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陶星璨也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幕,让那两个新来的男女嘉宾,双眼同时闪过一丝幽芒。 林弦用他也虚弱的身体抱起陶星璨… 他看着周围那些神色复杂怪异的男女嘉宾,之后又扭头对着白乔楠歉疚的笑了一下。 “诸位,陶陶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她可能需要回房间休息一下,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马锦隆此时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可林弦根本没搭理这位厨子哥,拦腰抱起陶星璨就往别墅内走! 而马锦隆此时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声音嘶哑的开口。 “陶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哭的那么伤心?你到底跟陶陶说了些什么!” 林弦头都没有回,只有幽幽的声音飘了出来。 “不好意思,个人私事,无可奉告!” “想知道,你自己问陶星璨咯,问我干什么?我就是个搞殡葬的!这个世界上,唯有感情一事不可强求,偏偏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怨女痴男!” “当然厨子哥要是有殡葬业务找我,我可以给你打折!打骨折!” 第244章 有的当汉奸,有的进深山,有的下山把命捐! 林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那疲惫的躯体,把陶星璨搬上楼的。 至亲之人去世。 是一场注定落在心头的连绵阴雨。难以释怀,想起便注定心酸。 要是让陶星璨这么在别墅门口哭下去。 会损耗的是陶星璨的元气和心神,所以林弦才以鬼差之术,让陶星璨暂时沉沉睡去。 而此时的林弦,也早已疲惫不堪。 他又一次拍了拍陶星璨的脑袋瓜。 “睡吧,等醒来之后世界依然灿烂盛大!” 而同时,林弦也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他摇摇晃晃的,从陶星璨的房间走了出去! 心动小屋的客厅里怦然心动的男女嘉宾们都在客厅里等着自己。 尤其是新来的那两位男女嘉宾,此时就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弦。 但林弦,并没有看他们,他只是冲着白峭楠微微颔首之后便又一次摇摇晃晃地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太累了,已经毫无力气!从魂魄深处涌来的虚弱感,让他昏昏欲睡!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的卧室里面,他看着卧室里那张熟悉的大床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床上。 明魂之术开始自行运转!修补他魂魄的亏空。 不知过了多久后等,林弦再次睁开眼! 卧室的窗外已经一片晦暗。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西沉西沉 天空变成了玄青色,能看见零散的星辰! 林弦长呼出一口气! “残阳如血”的第二段的副作用并没有因为明显睡一觉而完全消解! 林弦依旧觉得疲惫,但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至少比之前有力气了一些,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林弦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又饿了!” “回到心动小屋就饿了?” 而与此同时,明显嗅到了,从楼下客厅飘来的饭菜香气…… 他的眼睛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味道是厨子哥——马锦隆的手艺没错了! 这么长时间没吃到厨子哥做的菜,还怪想念的! 希望这段时间出自哥的手艺又能有所精进…… 他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 随后一个鲤鱼弹跳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决定下楼吃饭…… 虽然可能要面对白峭楠质疑的眼神,还有其他的嘉宾各种各样的询问,但林弦毫不在意。 他拿的本来就是万人嫌剧本。 不被质疑和谩骂才不正常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哪怕已经成了阴曹地府的,六品阴官,林弦仍然记得他和节目组签订的合同 节目组把我揣兜里,我绝不能把节目组揣坑里。 林弦一边感慨着一边大咧咧地推开了卧室的房门,走向客厅。 此时的客厅倒也热闹 虽然暂时缺席了陶心灿和林弦。 但客厅里还有八位男女嘉宾聚在一起 节目的录制还在继续…… 今晚是梁清平和崔婉莹的送别宴,以及迎接新的两位男女嘉宾的欢迎宴! 林弦走到客厅的时候,餐厅上已经摆满了精美的饭菜。 餐桌的最中央摆着一大盘,色泽浓郁的大闸蟹,旁边有炙烤牛排,西兰花大虾,焦烧肉段…… 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摆着一瓶刚刚开启的红酒……整个餐桌上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只是厨子哥马锦隆,还有白乔楠都有一些心不在焉。白乔楠更是频频的望向楼上….直到她真的看到了林弦的影子,白乔楠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可很快,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整张脸阴沉下来。 走到餐厅的林弦。注意到了白乔楠的面色变化。 他立刻讪讪的笑笑。 之后他搬了一把椅子很自然的把椅子放到了白乔楠的身边。 原本白乔楠的身边坐的是新来的五号男嘉宾,那位据说是道士的李丰泽。 可此时林弦冲着李丰泽咧嘴笑了笑。 “让一让哈!我要坐这里。” 李丰泽看了林弦一眼,脸上露出柔和的笑。 “好呀!林兄,是做殡葬业务的!” “实不相瞒,我对殡葬行业,也略懂一二!” 林弦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行,道士嘛!懂这些应该的。欢迎你哈!” 接着林弦就已经坐到了白乔楠身边。 “小白啊!” “今天白天的事情,我其实可以解释的。” “我和小陶,那纯属友谊啊!” 白乔楠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你是说你们是友谊的拥抱?那和我呢?也是友谊的拥抱?友谊是吧….我懂,在你眼里女嘉宾们都是朋友。” “早知道你的拥抱这么随便,我就不和你抱了…” “我在医院,等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呢?” 林弦还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那名五号男嘉宾,忽然抬起筷子,给林弦夹了一块牛排。 “林兄,在下,李丰泽,有些事情,想和林兄商谈!” 林弦摆了摆手,但并没有回应李丰泽,而是继续望着白乔楠。 “虽说都是友谊!” “但友谊和友谊之间,那也是有差别的。” “我最近沉溺于工作和事业,但也知道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咱的友谊不一样啊!” 白乔楠此刻笑了,但那是皮笑肉不笑。 “那么喜欢工作,那参加恋综干什么?参加恋综来交朋友嘛?看不出来啊!入殓师竟然这么会交朋友,都是跟谁学的呀?” 林弦还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李丰泽,又递给林弦一杯红酒。 “林师兄,我是诚心实意结交想和林兄结交!不知道林兄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和李某私谈!” 林弦再次摆了摆手,依旧没有搭理李丰泽,而是望着白乔楠,声音低哑。 “入殓师不会交朋友!” “入殓师的客户,都是死人。” “但我知道,我有一颗真心。” 白乔楠闻言忽然嗤笑一声…… “谁都能给的真心,倒也是廉价……” “诶呀,我这样说话,不会让男嘉宾,你觉得心里不舒服吧!也是,都怪我,终究是被哥哥嫌弃了,不似其他女嘉宾一般,温婉娴熟了?” 林弦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旁的李丰泽,不知何时,把一只完全剥好的大虾,放在了林弦的碗中。 “请林师兄赏脸,务必给我一个和林师兄,户外相约的机会。” 林弦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回头瞪着李丰泽。 “你有病吧!” “你一个来参加恋综的男嘉宾,总要约我做什么?” “我又不是同!” “还有……你丫一个道士,来参加恋综,你丫是正经道士吗?” “现在的道士为什么越来越多了,不就都是你们这种人吗?” “你们这些王八蛋的套路我都懂,头像是动漫形象的道士,王也居多……偶像是某自称道士的说唱歌手!” “抽烟喝酒不持戒律,问就是在修心,某音,某书,朋友圈是要立人设的,占卜一边翻书一边靠话术!” “法事不保证有效果,但你不给法金保证骂你!” “翻来覆去只念金光咒,太上经这些基础的!” “修行任务是拍视频,修图,发社交平台!” “在道观呆满两年就要去网络收徒!” “喜欢对着天上云彩拍张照说是有异象! “家人们谁懂啊,有一个道士男友;老公;师傅的体验……” “证件一定要齐全,辩不过时骂对方是假的,自己花了几百块“买”的证是靠谱的!” “眼里容不得其他宗教。槽点太多,吐槽都吐槽不完……对了,还有喜欢社交平台发自己画的符,一眼看去没法力不说,有的连章都特么乱盖的! “有没有实力靠脸评判,越帅越好看就是修行到位了,发癫说是真情流露道心稳固!” 林弦劈头盖脸的直接一顿输出。 不仅让李丰泽,甚至让周围的恋综男女嘉宾,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马锦隆和张恒之,对视了一眼! 马锦隆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骂的这么脏,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张恒之摇了摇头。 “不好说……我听说一般道士的脾气都不太好!打起来的话,记得拉架。” “不论林弦这个人如何,毕竟是在录节目,别让场面闹得太难堪。” …… 而与此同时。 “怦然心动”的直播间里,也是热闹非凡。 “打起来,打起来,帅气的道士哥哥,快点教训一下这个水性杨花的狗男人。” “呵,其他的嘉宾,或许会担心这家伙的入殓师身份,人家道士可不怕。” “苍天啊,大地啊,道士哥哥,你倒是帮我们出一口气啊!” 【(绿色)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又开始黑我家大人了,你们知道我们大人,昨晚做了多伟大的事业吗?拯救了多少亡魂吗?】 “注意,注意,绿色弹幕又飘出来洗地啦!” 【(绿色)洗你们老母,我们不过是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罢了……以林弦大人目前的伟业,就算私生活混乱一点,那又咋了,他不过是犯了一件,只要是男人,生前死后都会犯的错罢了……】 …… 可就在直播间,眼看着就又要吵起来的时候。 林弦的对面。 李丰泽忽然一拍桌子。 餐厅猛地安静。 随后,餐厅里的所有人,包括摄影组的大哥们,都听到了李丰泽,低哑的声音。 “林弦师兄!你说得对啊!” “现在的道士,就是越来越多了,但我敢肯定,真正的道士,以后会越来越少的,我把话放这。” “我的那些“师兄”们已经疯了,什么修行不修行的,不赚钱连根香都不给祖师爷点,什么道士男友,道士女友,道士老板…一窝蜂的全出来了,穿个道袍搔首弄姿比青楼还青楼,我已经出奇得愤怒了,可是无能为力。我知道我这样看我们道圈会乱了道心,可是依然难以掩饰这种恶心。” “背的出道德经么?会早晚课么?科仪在坚持练习么?整天挂个破珠子卖串子,整天装深沉替人算卦,毛都没长几根,抠个鼻孔能抠出一大堆大师,祖师爷就这么教你们的么?” “就作吧,老百姓对道教刚有点好感就被你们败光了。” 随后,李丰泽忽然深吸一口气。 “今天乱了心性,吃素三天惩罚自己。” “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呸!” “对了,在这里跟那些在网上买山鬼花钱的香友说一句,有钱你就使劲买,成本几块,售价六百九十九,走“流程”开过“光”——它要是能放祖师爷面前用香熏一下都算它有良心。 “唉……吃素一周吧还是,没骂够啊!” “你们这群该死的道士,对得起祖师吗?师父们,教导你们的东西,你们都明悟了吗?你们也配称自己为道士?” “我师爷,从清末一口气活到新世纪的老道士,手上有几十条鬼子的狗命。出身正一法脉,抗战时期,师门有两位长辈,一个是我师爷,一个他师兄,也就是我太师伯。俩老头都投身抗战,专门对付鬼子的特高课,当时特高课里面很多黑龙会的人,手段残忍武功也不错,最主要是,枪多。” “太师伯和师爷带着一众道门好友,跟他们斗了五年,杀的鬼子没上千也得有大几百,可惜的是最后一战中了埋伏,就在茅山不远,打到全体牺牲,只有我师爷腿上挨了一枪从山上摔下去,后来被农户救活了。” “值得庆幸的是,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鬼子杀多了,活了一百零七岁,活到了新世纪,十年前才仙逝。” “要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传了上百年的道观被鬼子炸毁,老爷子没能见到重建的那一天吧,不过这现在是我的责任了。” “师爷在世的时候,那身体是真好。103岁的时候还嫌我师父炖的羊肉不好吃,拿着拖鞋满屋子追着打。” “那才是真正的道士……烽火狼烟,家国破碎……有的当汉奸,有的进深山,有的下山把命捐!” 第245章 下山,下山,济世救民,驱鬼去难! 林弦此刻都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李丰泽。 他刚刚明明是为了讽刺挖苦眼前的这位男嘉宾,才说的那些话。 结果他没想到。 自己还没说啥呢。 李丰泽自己先骂上了。 此时李丰泽,气得额头暴起青筋,气得脸色涨得通红。明显是暴怒的状态。 他甚至抬起手。 把林弦的手掌,死死抓在手里。 他摇头继续感叹。 “林师兄!” “我和你一见如故啊!” “所以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能和你出门相约!” “在下真的有秘事,想要和您详谈!” 林弦瞪着李丰泽。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手,从李丰泽的手掌里,抽出来。 “你到底要和我详谈什么?” “有什么话是在镜头前和饭桌上不能说的?” “你要和我说的话,那么没办法见人吗?” 李丰泽先是一愣。 随后他面色一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最后他仰起头。 在林弦的耳边,低声开口!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因为李丰泽跟他说的是…… “阴官以极乐丹丸祸乱人间,还请林弦师兄,拨乱反正,壮我道宗!” 林弦此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知道……” 李丰泽此时微微颔首。他压低了声音,目光灼灼的望着林弦。 “说实话,道门传承,五花八门。” “有人养心术,有人修元神,有人炼内丹……” “而贫道这一脉,传承的恰好是通幽之术。” “实不相瞒,林师兄。” “在下,就是为了林师兄,才来参加的这档恋综节目。” “否则,在下又怎会做这种抛头露面之事!” “实在是不知如何能和林师兄结交?” 林弦眼神闪烁幽芒。 “为何要和我结交?” 李丰泽再次深吸一口气。 “之前说过了。” “极乐丹祸患人间……此为从阴曹传至人间的劫难!想要平复此劫……光靠我人间的这些道门中人……不够!” 林弦不自觉的嗤笑一声。 “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我还以为人间的道士,都是些酒囊饭袋!” “人间好歹,这么多的道士,极乐丹祸害了人间这么久。” “第一个站出来,揭发极乐丹的,却是一个记者,一个普通人。” “而你们这些所谓的修行之人,这些年,在哪儿呢?又在干什么?现在阴曹都揭竿起义了,你们跳出来说要平定,从阴曹地府,传至人间的祸患。要不要脸?” 李丰泽张了张嘴,他把脑袋,半垂下去。 “师兄教训的是!” “但极乐丹传至人间的这段时间,道门中人,虽有所察觉,但其实根本无力回天。” “就像在下刚刚说的,人间的道士,看似多了,看似道门兴亡……但真实情况却是,真正有道行的道士,已经越来越少了……老道士们逐渐老去,年轻道士成长起来又愿意挑担子的少,有些地方道协和实修两条线关系又不融洽——事实上关系非常融洽的可能反而是少数,当地协会由实修掌管把控的总体来看就更少!” “活跃的假大师和某些短视频软件上,道系青年大行其道,祖庭山头们对有些现状也难辞其咎。” “全国登记在册的道教教职人员也不过五六万罢了,这两年延审——就是教职身份每隔几年如果要继续延续身份资质,是要所在道协,或者仏协将相应的资料,报送主管政府部门进行审查的,还剔除了一些。” “而这五万人里,还有一批是管理宽松的年代说不清道不明的进来的。就是剩下的正规的,也有不少其实也不怎么懂,或者只懂某些方面的皮毛,也就毛笔字普遍来说都还不错。” “且不谈经教,很多老大师和民间道友的世界里就没这些个,拿这个说事有点苛责他们了。正规的法科能有多少人了解?咱们就不谈懂行或者多熟练,对内容熟悉就行。心法命功,又有几人耐得住打磨行持?” “遍地雷击木手串、未成年鬼画符、狐仙娘娘、“道家法脉”,是道教吗?” “诸天炁荡荡,吾道日兴隆……谁都他妈的可以念上一句!” “可实际上呢……有几人懂得这句话的真意……内功外行既积,万善日备,则诸天之正气荡荡,我道由此而兴隆矣。” “可现如今,太多混账,顶着个道士的旗号不干人事。整日给人算命,今天算这个,明天算那个,今天帮人做这个法事,明天帮人做那个法事,上下嘴皮一碰一张,便断言他人性格命运!操他妈的放他娘的狗屁!掌握点皮毛之术,不,甚至连皮毛之术都没掌握,便挖空心思的想从寻常百姓的兜里掏钱,修行道人,竟成伥鬼……那炁荡什么?道又兴什么?” “极乐丹荼毒人间一年有余,也没几个道士,真的站出来,做些实事!” “能站出来的,也无力对抗阴曹地府那位高权重的阴官,只能心慌,只能着急……”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师兄,你之所作所为,这恋综的观众不知道,这人间的百姓不知道……但是,阴曹地府的众多亡魂百姓知道,我们这些道门中人知道。” “我知晓,林弦师兄,你正在清缴,从阴曹地府,贩至人间的极乐丹。” “我道门修行之人……愿助师兄一臂之力。尽我辈所能!” 林弦看着眼前的李丰泽。 他不自觉的微微把下巴扬起。 “你认真的?” 李丰泽坚定的点了点头。 “自然是真的。” “当年我师爷,为了家国,下山捐命。” “如今同胞再遭罹难,我坐视不理,两眼一闭……还修他妈个屁的道!” “实不相瞒,我师爷,仙逝后入地府十年,因为道门身份,也被阴曹,封了个九品鬼吏的身份。但师爷脾气刚烈,早就看不惯,阴司官场的蝇营狗苟。不久之前,就已经加入了阴曹起义的队伍……他生前就说过……道能护国治天下,不在功名而在德。山河沉沦——当救百姓于苦难,挽世道于万一!都说修道之人,当“出世”,可“世”都要没了,还出个屁的世!” “当年师爷他们下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修道不能救苍生,那还有修什么道?下山,下山,下山,济世救民,驱鬼去难。” “这么多年,在我眼中,我师爷才是顶天立地的真道士!” “如今师门传到了我这一辈,我不能让我师门丢人。” “我也下山,我也想……济世救民,驱鬼去难。” 第246章 您好歹也是位阴官,要学雷法?鬼仙儿? 林弦此刻眼神闪烁! 他盯着李丰泽,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你认真的?” 李丰泽抬手,把一杯红酒,推到林弦面前。 “愿在祖师面前起誓!” “在下驱鬼去难之心,苍天可见。” 林弦眯缝起双眼。 又打量了几下李丰泽。 “话说回来。” “那你又能帮我些什么?” “我不需要打嘴炮的道士!” 李丰泽,深吸一口气。 “在下师门,除了通幽之术……最擅长的法门是……正一雷法!!!” “天雷为阳,专克魑魅魍魉!” “只要林弦师兄需要,在下愿集结道友,以雷法助之!帮林弦师兄,扫除邪祟。” 林弦抬手,摩挲了几下下巴。 他此时和李丰泽几乎贴在一起,小声交谈! 无论是摄影机。 还是周边的恋综男女嘉宾,都听不到两人具体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俩人贴的过于近了一些,近乎等同于,耳鬓厮磨。 白乔楠此时更是气鼓鼓的等着林弦的背影。 她不能理解。 这个男人。 哄自己,只哄了一半…… 不,连一半都没有,就哄了几句话。 接着,就和旁人,耳鬓厮磨去了。 这家伙。 到底有没有半点,哄人的诚意。 …… 但此时的林弦,暂时顾不得这些。 说实话,他接下来,想要将剩下的五个负责贩卖极乐丹的阴官,一网打尽的计划,执行起来,多少有些难度。 钢七连的赤鬼战士,只剩下一半儿了。 能否有援军。 还是个未知数。 林弦需要帮手。 如果李丰泽说的都是真的…… 那这帮道士,无疑算得上林弦,目前最好的帮手。 林弦望着李丰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问一个问题,你们道门的雷法……” “我能学不?” 李丰泽直接一愣。 他没想到,林弦会这样问。 他茫然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按理来说,雷法属于极阳之术!” “我师门雷法,传承于神霄!专门克制阴魂邪祟!阴曹地府的阴官,不论魂魄修为如何,都算是阴魂。” “从古至今。” “掌握雷法者,皆是人间修行之人。是阳魂。” “从未听闻,有阴官鬼吏,能掌握雷法的。” 可李丰泽的话音未落。 林弦的一只手已经拍在了李丰泽的肩膀上。 “可是我,是活人啊!” “亲妈生下来,截止到目前,都没死过的活人。” “我的魂魄,是阳魂。” “按照你的说法……我应该可以修行掌握……雷法!” “让你们帮忙……可以。” “但我要学习雷法。” 李丰泽咽了一口唾沫。 “神霄雷法……是我师门,秘传之术。” 但林弦淡漠的摆了摆手。 “那你把我当成你师门中人不就得了?” “在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什么师门,大家都是同志!” “你他妈的就说,这雷法,你到底能不能教吧。” “一道术法都不愿意教……我凭什么信任你?凭什么信任你一口一个“济世救民,驱鬼去难”?” 李丰泽低下头,好半晌后,他咬着牙,抬起头。 “要是我把雷法教给林师兄。” “林师兄,就愿意相信我?” 林弦微微颔首。 “姑且相信吧!” 李丰泽吐出一口浊气。 “那我教……” 林弦眨巴了几下眼睛。 “真的教?” “你们这些江湖道门,不是一向把这些所谓的传承,看得分外重要?” 李丰泽苦笑着点了点头。 “其他人,或许不行。” “但您不一样,师爷特意嘱托过。” “凡是您提的要求,我师门弟子,尽力满足!” “他认为,想要推翻的阴曹地府的封建统治,你是最重要的一环!”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这评价倒是颇高。” “那你打算何时教我雷法?” 李丰泽微微抬头。 他看了一眼窗外。 “今晚即可!” “您要是着急,现在也可。” 林弦眉头一下紧皱。 “你师门的秘传术法,传的这么随意吗?” 李丰泽嘿嘿一笑。 “就如您刚刚所说。” “一道术法罢了。” “有什么神秘。” “我们这些道士,说白了,也没什么大本事。” “所修之术,要么锤修自身,要么祈福驱邪……也就这些了,要是真有天大的本事,当年也不至于,让鬼子进来,让那群混账,在这片大地上,烧杀抢掠!” 林弦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传来。 “你们两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窃窃私语,到底在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啊!” 林弦转过头。 发现说话的,是和李丰泽一起来的新的嘉宾,五号女嘉宾,杜子言。 林弦刚想说什么。 可李丰泽已经站了起来。 他还顺势,拉住了林弦的手腕。 “这不关杜小姐的事情。” 杜子言微微皱眉。 “这是恋综!” “应该男女嘉宾沟通!” 李丰泽闻言直接冷笑一声。 “谁说的?” “谁说,恋综就必须男女嘉宾交流?” “两个男嘉宾,就不能交朋友了?” “林弦师兄,咱们走!” 随后,李丰泽不等林弦回话。 拉着林弦的手腕,就往客厅的大门口走。 林弦本来想要挣脱。 但想到,李丰泽说的雷法。 想了想,还是没有挣脱开李丰泽拉着自己的手。 “那个五号女嘉宾是谁?” “陶星璨说她是风水师?” 李丰泽摇了摇头。 “什么风水师?” “她是修出马的!” “参加这一档恋综的目的,应该和我一样!” 李丰泽的声音顿了一下。 “是为了你!” 林弦微微皱眉。 “为了我?” “不,不对,出马仙儿?什么出马仙儿?” “真有仙儿?” “我他娘的怎么没见过啊!” 李丰泽呼出一口气。 “所谓的仙儿……说白了也不过是鬼魂罢了……更准确点讲,应该管他们叫……鬼仙!” 第247章 神霄之雷!落在阴曹地府!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手里的“火柴盒”——也就是“鬼手机”! 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对面的李丰泽。 “你和那个出马的丫头,不论你们来找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要是能帮我对付那几头贩卖极乐丹到人间的畜生阴官,我就全当你们是好同志!” “所以……你什么时候教我雷法?” 这一刻,李丰泽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蓝色的幽芒。 “择日不如撞日。” “当年师爷为了苍生,连命都可以抛。” “如今,一道雷法算什么。” 李丰泽此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林弦师兄,你微信号多少?” “我加你一下,之后给你发个网盘还有密码,你自己登陆,去提取文件就行了!” 林弦的表情一变。 “什么玩意?” “你门派的秘传之术,放在网盘里啊?” “不怕被人盗了啊?” 李丰泽挠了挠头。 “林弦师兄,时代毕竟变了。” “原来记载着雷法秘术的那小本子,都快发霉了……上面的字迹都要花了,要不是我师父还记得口诀和完整的修行法门,这雷法差一点就要失传。” “放在网盘里好啊!放在网盘里,不怕丢啊!” “而且就算被人盗了,盗术之人,也修行不了。” “雷法毕竟是道术,体内没有半点道行,如何修行道术……而我们道门的道行,修的除了心性,便是性命修为!而性命修为,放在阴曹地府,便是魂魄修为!全真一脉,更是以出阳神,作为得道的证明!” “所以,这雷法,不怕盗,放在网盘里,刚刚好!” “而且,虽然我的确痛恨那些在互联网平台上,坑蒙拐骗的假道士。” “但我也并非老古董。” “而且……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作为出生在现代修行之人,最想劝诫那些香客的,就是相信科学!” “真的,相信科学很重要啊!我们道士生病了也是去医院治病的,别他妈的被那些假道士骗钱了……” 李丰泽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扛着个摄影机的摄像大哥。 他冲着那个摄像大哥招了招手。 那名摄像大哥虽然愣了一下。 但还是扛着摄影机,一路小跑,靠近过来。 李丰泽抬起手,忽然抓住那名摄影师的摄像机。 他的脸,对着摄像机的摄像头,声音诚恳的开口。 “我参加这档恋综的第二个目的!” “就是希望以这节目在网上的影响力,告诫广大香客。” “第一,这个世上,有真本领的道士,真没几个,一万人里出一个都算多了。” “第二,诸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什么道系青年,穿个道袍,各种摆拍的,诸位……那他妈的不叫道士,那叫傻逼!” “第三,道德经有云:域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大。又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结合《了凡四训》可知,“人”可逆天改命。只需自己念头通达,此亦为道……所以那些收你钱财,说帮你做法事,送劳什子替身的……都是骗人的!别信!别给他们送钱!” “第四,奉劝我的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别拿什么修行需要“法侣财地”当借口,自己身上几斤几两的道行,自己清楚,卖手串,卖雷击木,卖鬼画符,你们敢说这也是为了修行?说自己干这些是为了要吃饭,要活着的,我呸!一碗饭,一盘素菜能要几个钱?心已向钱欲了,何以谈道!” “休要忘了!地狱门前僧道多!这些钱也敢挣,等着吧,有遭罪的时候!” 李丰泽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终朝日夜,何曾静得一时;累月经年,未能定得一念……” “诶,心性又乱了……这个月都吃素吧,都吃素!” 随后,李丰泽又抬起手,拍了拍眼前摄影大哥的肩膀。 “大哥,我刚刚说的,都录下来了吧?” 那名摄影大哥,点了点头。 “刚刚导播那边,把直播切到了我这头,你刚刚说的,都直播出去了。” 李丰泽闻言,竟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 “这就不枉贫道,一番口舌。” “摄影大哥,请你继续回避,我和林弦师兄,还有话要说。” 摄影大哥一愣。 但他看见,李丰泽正目光灼灼的瞪着自己。 那名摄影大哥,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扛着摄影机,又跑到了远处。 随后,李丰泽转过头,看着林弦,又立刻笑容满面。 “林弦师兄。” “来,我加你微信。” “把“雷法”发给你。” 林弦表情怪异的看着李丰泽。 但随后,他还是掏出自己的那支屏幕碎裂的手机,打开微信,出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李丰泽一边掏出手机,添加了林弦的微信,一边摇头感慨。 “这手机……都碎成这样了,林弦师兄竟然还在用着。” “林弦师兄,才是一心向道,心系苍生的,真正的修道之人。” “怪不得,我师爷,对林弦师兄如此推崇。” 林弦这一刻,发现,李丰泽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崇敬。崇敬中,还带着钦佩。 林弦眼角抽了抽。 哪怕是林弦。 此时也没好意思说。 他不换手机。 纯粹是因为他真的贫穷。 并且截止到目前,他也没找到机会,利用“鬼差”身份挣钱的机会。 而此时,不等林弦说话。 李丰泽已经兴奋的望着林弦。 “林弦师兄,好友加完了!” “网盘的链接和密码也发给你了。” “你自己提取就行?” 林弦看着手机上的网盘链接。 还是怀疑的看着李丰泽。 “你这雷法……保真吗?” 李丰泽笃定的点了点头。 “近千年传承!真的不能再真了,师兄要是好奇,现在就可以回屋修炼。” “只是,千百年来,在下还从未听闻过,有鬼差能掌握“雷法”!我师爷生前倒是会用,可死后,他也再也没用过,因为他死后便成了阴魂……阴魂无法召唤阳雷!像林弦师兄这样的具备阳魂的生人鬼差,在下闻所未闻。所以能否修成雷法,在下也不敢打保票!” “但是在下可以保证一点……” 李丰泽的声音一顿。 他把眼皮抬起,幽幽的盯着林弦。 “师兄若能雷法大成!” “阴曹地府,不说横扫,能和林弦师兄匹敌的阴官,估计也只在十指之数!” 林弦挑了挑眉。 “哦!?” “神霄雷法,这么厉害?” 李丰泽咧嘴,嘿嘿干笑两声。 “雷法是我道门手段,但从古至今,大多数修行之人,由于性命修为的限制,就算修成了雷法,也只能掌握皮毛,威能有限!远比不过枪支手雷……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快又准!更不用说,在现如今的科技手段下,这雷法之术,更是不够看的。” “但针对阴魂……雷法,就是天克他们的……核武!” 李丰泽说完之后,又笃定的点了点头。 “对,核武!” “擦到即伤,碰到便是神魂俱灭!” “而且,理论上来讲,鬼差的魂魄修为,远超人间的寻常道士,但以魂魄修为来算,只有高阶阴官那样的魂魄修为,才能施展发挥出,堪称圆满的,十成十的雷法!” “林弦师兄,我师爷说,您曾经说过一句话……” 林弦看着李丰泽闪烁的眼瞳。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李丰泽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句话。” “师爷把您的事迹讲给我听时,我那时就有预感,或许这神霄雷法,就应该传承到您的手中。” “我很期待,神霄之雷,落在阴曹地府的那一天!” 第248章 师兄,事业为重啊!就这么水灵灵的练成了? “心动小屋”餐厅…… 在林弦和李丰泽离开之后。 餐桌上本就不算热闹的氛围,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虽然梁清平和崔婉莹,在努力的调动氛围。 但林弦,李丰泽,陶星璨都不在。 白乔楠,马锦隆,还有新来的女五,杜子言,心思又都不在餐桌上。 只有张恒之和陈芷蕊,还算配合…… 但张恒之和陈芷蕊,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尴尬。 每次张恒之想要跟陈芷蕊,对视或者说话,陈芷蕊都会刻意避开。 在这种情况下…… 餐桌上的气氛越发的尴尬。 到最后还是新来的五号女嘉宾提议……所有人一起举杯,干完这杯酒,大家就自由活动,该干嘛干嘛…… 这尴尬的晚宴,才在碰杯的红酒中结束。 白乔楠率先离席。 她想去找林弦,问个明白。 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白乔楠觉得自己需要问个明白。 她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问明白的话,她今晚肯定没办法安眠。 …… 可等白乔楠心情忐忑的走到别墅院子的时候。 却发现,李丰泽已经拉着林弦的手。 要往屋里走了。 此时的李丰泽神采奕奕。 “林弦师兄……” “我算了,今晚有雷雨天气,正是修行“雷法”的最佳时刻!” “你修行,我辅助!”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修为不错的道士,修行雷法想要入门也要七天!” “但您情况不一样,咱不睡觉了,咱争取三天,就把这秘术拿下。” “您魂魄受损。” “这雷法修成之后,还能精进锤炼你的神魂。” 林弦点了点头。 他刚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看见,白乔楠正眼神幽怨的盯着自己。 林弦的表情一僵…… 糟糕糟糕哦买噶! 他刚刚,还没跟白乔楠解释完,就跟着李丰泽走了…… 林弦连忙挣脱了李丰泽的手,走到白乔楠的身前。 “小白同志……” “你听我解释啊!” “我真不是……” 可就在这时,白乔楠却摆了摆手。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一丝无助。 “不用解释了。” “朋友嘛!” “拥抱的女生是朋友,手牵手的男生也是朋友……” “我之前一直不谈恋爱,除了工作太忙,没时间外。” “还是因为我觉得……现代人……现代大多数人的喜欢太不真诚了,看过你朋友圈几张照片,觉得还可以,聊几句觉得也能聊!好,试着追一下。套用他的模式,说一些好听的话,像量化生产的流水线作业,几天后问你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不行,换下一个。” “可我总觉得,两个人想要在一起的话,起码要拿出耐心和真诚,了解我,摸清我的性格脾气,听听我的故事,知道我是怎样一步步。成长到如今的我。” “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听哪些歌,喜欢看什么电影和书,对未来有哪些期许。” “把你的故事讲给我,把你感受到的细节分享我,把你日常中有趣的小事给予我。” “还是有些偏执地,想要真诚,想要鲜花和正式的表白。想要势均力敌,想要事事有回应,想要慢慢来……” “我之前一直觉得,我找到那个人了。” “哪怕你的很多事情我不理解,但我依然愿意相信你……” “可现在,我觉得,我们还是再慢一点点吧!” “我觉得我看不懂你了……” “至少在现在的你的眼里,我应该并不重要。” 白乔楠的眼眶红红的。 泪珠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林弦此时少见的手足无措。 他娘的…… 他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没哄过女孩子啊。 他心慌,他着急,他看见白乔楠落下眼泪,觉得自己的鼻头也在发酸,他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白乔楠冲着自己摇了摇头,扭头走向心动小屋。 他想要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 李丰泽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 林弦愤怒的回头。 瞪着李丰泽。 结果李丰泽言之凿凿的开口。 “林弦师兄。” “你现在就算追上去。” “也说不清楚啊!” “你抬头看看,现如今,天上阴云密布,是京城少见的雷暴天气,也是修行雷法的最佳时机。” “林弦师兄,事业为重,大道为重啊!阴曹地府,数以亿计的亡魂,都在盼着你啊。” 林弦依旧瞪着李丰泽。 可就在这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飘了出来。 是五号女嘉宾杜子言。 那个穿着白色到膝短裙,头上系着白色发带的美丽女子,眯缝着双眼,望着林弦和李丰泽。 “林……弦!” “你想要和白乔楠解释是吧。” “但我看你刚刚的状态,就算追上去,怕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孩子的情绪,还得是女孩子能理解。” “这件事,不如交给我!你且跟五号男嘉宾,去忙你们的事……但是,今天之后,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哦。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和我约会。” 林弦的眉头皱起。 眼神里带着提防的看着杜子言。 “这倒是不必了。” “我和白乔楠两个人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倒是你……” 林弦的声音一顿。 他的双眼,这一刻,竟然开始跳动鬼火! 他开始调动自己的魂魄。 而与此同时,他看见了,在杜子言身后,一大团浓密的黑色影子。 那团黑影…… 像是一条,盘踞的大蛇!!! 而那条大蛇,也注意到了林弦的眼神。 大蛇的头颅,微微抬起。 随后向着林弦微微颔首。 像是行礼一般。 “原来是条大蟒!” “冲我点头,是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吗?有点意思……” “鬼仙儿!原来如此!” 林弦深吸一口气。 “你……你们,来找我的目的,以后再说。” “但有一件事我警告你们。” “白乔楠……她哥哥叫郑春和!” “是当年的英烈。” “她就算转世了,也是烈属。” “她要是不高兴,就是阴曹地府的,当年跨过曳落江的所有赤魂不高兴。管你是胡黄常蟒,清风碑王……自己想想,扛得住几个师?” 杜子言,被林弦盯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因为她也看见了…… 她看见了。 在林弦的身后。 有一尊身高接近三米的魂魄。 那魂魄,竟是一个通体青黑色的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左手持刀,右手提枪,身上缠绕着赤红的火焰……火焰的颜色,像残阳,像鲜血…… 那是林弦自己的魂魄!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不再搭理杜子言,率先走进心动小屋。 李丰泽连忙跟上。 只是他在路过杜子言时。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好意思,是我抢先了呢。” “这份阴功,属于我道宗!” 杜子言,盯着李丰泽。 “乾坤未定!” “谁能抢到这份机缘,可还不好说呢。” 李丰泽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而是连忙追上林弦。 此时的林弦,则站在白乔楠的卧室房门外。 他敲了好久的房门,又给白乔楠发了几条微信,结果白乔楠的房门,依旧紧闭…… 无奈之下。 他只能幽幽一叹。 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娘的……追女孩儿也好,哄女孩儿也罢,他真的不会啊。 他和节目组签订的合同,也是来当万人嫌的啊。 哪能想到,竟然碰到真情了。 而就在林弦有些苦恼的走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 却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正面带笑意的站在自己的卧房门口……正是李丰泽。 林弦叹了口气。 “一开始,让你教我雷法,你还有些不情愿。” “现在倒好,上赶子求我学是吧。” 李丰泽嘿嘿一笑。 “传法之前,心中多少有些顾虑。” “但念头通达后,越想便越是兴奋。” “贫道也实在想看见,真正的神霄雷法,是什么样的?”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撸起袖子。 “行!” “我学,我他妈的学!” “学完之后,去了阴曹地府,我就不用担心火力不足了。” “????学呗,我看谁能学得过我。”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李丰泽,直接走进自己的卧室。 而两人的这一幕,被走廊里的摄像头,正好拍摄下来。 此刻的“怦然心动”直播间,弹幕彻底炸了。 “不是,那两个男嘉宾,就这么水灵灵的一起进卧室了?” “卧室里会发生什么?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vip用户不能看的?快把镜头给我切到卧室里面。” “不是,这不是恋综吗?怎么……” “这是恋综啊!只是这恋综,没说一定是男女配对儿啊!” 【(绿色)别瞎说,别瞎说……他们俩那是学习传道!】 “懂,我们都懂!学习交流嘛!” 【(绿色)天杀的,你们这帮腐女,迟早也是要遭报应的!】 …… 而与此同时,林弦的卧房内。 林弦已经盘膝打坐。 他打开手机,按照从网盘提取的文件,开始修行。 李丰泽站在一旁负责指导。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此时屋外,一片阴云,有雷霆,划过,把卧房内,忽然照耀的一片明亮。 “雷暴已经起了。” “林弦师兄,可以开始修行。” “这道法,看似繁杂……其实很简单。” “先盘膝,面向东方,东方青龙坐镇……接引雷霆!随后以指尖血,在黄符纸上画图……以汉字笔画顺序写“雷”字,然后在“雷”字底部左侧起笔,顺时针方向画一大外圈,包围“雷”字,其间顺势画三个顺时小圈。画图九遍,此举是为了沉心静气,感受雷霆!若是魂魄修为不俗,可以快速入定之人,此举可以掠过!” 李丰泽声音一顿。 他注意到林弦已经进入入定的状态。 他不禁感慨。 “鬼差就是不一样!” “这魂魄修为,我师门的开宗祖师爷比不上啊!” “入定之后,林弦师兄,可开始掐起雷诀!” “雷诀——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自然伸直,两手中指和无名指分别向上竖直,左右手姿势一样,然后右手食指和小指分别重叠在左手食指和小指上,左右中指和无名指并排相靠贴,左拇指里侧压在右食指尖指腹,右拇指尖内扣放在右食指根部横纹上。” “之后,手掐“雷诀”放于小腹前,轻闭双眼。” “听闻屋外雷霆炸响后,魂魄延伸……连接雷霆!” “引一丝雷霆入魂!” “再入七魄……以“我”与其溶为一体,” “魂魄归位!雷霆下沉。” “此后魂魄再次离体,接引雷霆……反复九次!” “随后,敞“雷诀”变化……左“本师诀”、右“灵官诀”!” “左“本师诀”放于左腰侧稍前,右手抬于胸前,“灵官诀”斜指左前方,掌手斜向前。” “默念雷法口诀……随腿势意向一道雷光灵气注入“灵官诀”中指尖。” “此法便是雷法的入门之法,一般修炼七到四十九天,法成奇效!” “当年贫道修行了大概两周,指尖方有一丝雷电游移……但林弦师兄的话,三天……” 可李丰泽的声音很快一顿。 他原本背着手,抑扬顿挫的说着。 可当他回过头去。 却看见,林弦已经睁开了眼。 一只手举着。 举起的手里,掌心处,一团雷电,噼里啪啦的响彻。 林弦的眼瞳中,甚至闪烁雷光。 李丰泽瞪大了双眼! “不,不是,你就这么水灵灵的练成了?一天……不,不对,他娘的,半个小时?” 李丰泽此时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这可是道门,最为繁杂的神霄雷法!” 但林弦却只是淡漠的瞥了李丰泽一眼。 “谁知道呢!” “感觉挺简单的!” “以后我出门,也可以自称是道士了!至于其他自称道士的……不能随便扔一个掌心雷出来的,在我眼里都是假道士!!!” 随后,林弦看着掌心的那团雷电…… “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阴曹地府的狗官们!等着吧……” “我手里的这团雷,就是为了劈你们的!” 第249章 短命的死道士!你教了那阴官什么? 林弦此时把手掌缓缓一握。 噼里啪啦的电流,直接消散。 他吐出一口浊气,瞥了一眼身旁的李丰泽。 “我的雷法,这就算是入门了吧!” 李丰泽半低着头。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表情复杂的望着林弦的握成拳头的手,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随后点了点头。 “雷法九段!” “您现在,自然可以算是入门。” “简直太入门了……” “我当年雷法入门时,只有手指上有一丝雷霆!” “掌心雷霆如团麻……已经接近雷法二段的水平。” “当可以操控雷霆收放自如,雷如绳鞭……便是第三段雷法的水平。” “说实话……能达到雷法三段的道士,在我师门,凤毛麟角。” “至于雷法四段以及以上……实不相瞒,贫道从未见过。” 林弦看着李丰泽点了点头。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弦闭上了双眼。 随后他的躯壳轻轻一颤。 他的躯体直接一软。 瘫倒在了地上。 李丰泽看着这一幕,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手掐诀,随后在自己的眼皮上,轻轻一点。 随后,他清晰的看见。 林弦的魂魄,正身姿挺拔的站在窗边。 林弦此时抬手,轻轻一甩…… 他魂魄的手心里,此时竟然也有一丝丝雷光涌动。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魂魄的手掌心,也出现了一团蓝色的电弧…… 这团乱麻一样的电弧。 甚至比刚刚,林弦身躯合一时的那团电弧,更加丰盈。 电弧几乎包裹了林弦的整只手掌。 李丰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如统领,整个人的身躯不自觉的发抖。 “以魂魄,直接承载雷霆?” “这……” “这得要什么样的魂魄修为?” 而林弦望着手里的这团电弧。 他似乎对这团电弧的威力还不满意。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 “雷法的第四段!” “是通体雷光!” “第五段,是以雷凝丹!” “第六段,是“引神雷”对吧?引来一道神霄雷?” 李丰泽的额头,此时已经沁出冷汗。 “按照秘传记载是这样的。” “雷法……一直是我道教,名声最大的法门……按照一些道门的叙述,雷法……可以呼召风雷、伏魔降妖、祈晴雨、止涝旱。” “起于北宋,盛于南宋、金、元。” “创始者为神霄派的王文卿、林灵素!” “雷法将内丹与符篆咒术融为一体,既讲存思、存神、内丹修炼,又讲祈禳斋醮、符篆咒法,是道教诸方术的融合,但强调以内丹修炼为本,以符篆咒法为用。” “运行法门,本质上是天人感应……” “我道门,视“人”为一方小天地,人体各部分皆与大天地相符相应,其头像天,足像地,四肢像四季,五脏像五行,其精气神无不与天地相通相感。” “但截止到现在!” “除了开创雷法的祖师外,还从未有人引动过神霄雷!” “林弦师兄……你知道的……我倡导所有人,都要相信科学……” “我虽然是个道士,但也相信科学。” “但您要是轻而易举,把一道神霄雷给引下来的话,我好不容易,达成的科学观点,很有可能会崩塌啊……” 随后李丰泽又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 “您绝不可能现在就从天上,引下一道神霄雷!” “这不符合修行规律。” “您今天雷法才刚刚入门!”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魂魄,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可很快,他魂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没有时间,一点点修炼你道门的术法。” “阴曹地府,现在遍地狼烟。” “98号鬼都的攻伐战,正处于关键的拉锯战时期。” “双方都在不停的往98号鬼都,投入兵力……说实话,我想参战!” “我身上,得了太多先烈的祝福和余茵!” “在人间帮不上忙,我心慌,我着急……想到每时每刻,可能都有赤魂的鬼魂,要为了广大的同胞,再牺牲一次,彻底魂飞魄散,我就难过。就愤恨……” “不是你刚刚说的吗?想看这九霄雷霆,落在九幽地府!” 李丰泽不置可否。 他张了张嘴! “可就算这样,就算你再着急。” “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把雷法修炼到六段的程度……” “绝无这种可能。你的雷霆还没覆盖通天全身,雷丹也没凝聚,以何物引雷霆啊?” 而林弦此时! 抬起一只手。 他手掌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皮开肉绽,化为飞灰…… 只剩下骷髅的手掌。 “以我魂魄血肉……引雷霆!” 而与此同时,林弦已经默念法诀。 “自已灵,法也灵,我若不灵,谁会雷神,我能善感,雷神善应,一感一应,千定万定!” “有心感神,神反不应.无心之感,其应如响,无非果无,但无妄念,一片真心,不知不识。” “心与雷神,混然如一,我即雷神,雷神即我!” “随我所应,应无不可,上和天心,天且不违,雷奉天命,能违我乎?” 这一刻,李丰泽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 因为他透过窗户看见。 屋外。 一大团浓密的黑云。 从天上压下。 那团黑云无边无际,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像是一座浮空的小岛,或一块没有火焰缠绕的陨石,从天空缓缓砸下。 而那团黑云的中间,雷鸣电闪。 林弦的卧室里,没有开灯。 但此刻,林弦的卧室里,忽明忽暗。 每一次光明。 都是被云团里,划过的雷霆照亮。 而与此同时。 “心动小屋”的客厅。 梁清平,崔婉莹,还有马锦隆,张恒之他们,正在收拾餐桌。 客厅的电视,紧急插播了一条天气预报信息。 “京城气象台发布未来二十四小时灾害性天气预报:预计今天夜间到白天,京城东南部部分地区有雷暴天气,北部有六级左右偏南风,阵风可达七级以上。提请相关地区密切关注天气形势,注意防范气象灾害及次生灾害,及时发布预警信号。” …… 而此时的他们,也注意到了,屋外的不对劲儿。 梁清平率先皱眉。 “这轰隆隆的……是打雷?也太密集了吧!” 崔婉莹更是指着客厅的吊灯,但手指颤抖。 此刻,那客厅的水晶吊灯,正在那轰隆隆的雷鸣声中,不断摇晃。 “地震了?” 马锦隆也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担心的望向二楼陶星璨的房间。 “不像地震……我去叫陶陶。” “这真的是雷暴天气吗?” 张恒之则眯缝起双眼。 “不必太担心,雷暴天气,我遇见过!” “躲在装有避雷针的建筑物里,就没有问题。” “咱的别墅应该装了避雷针,很安全。” 可就在这时。 新加入小屋的五号女嘉宾,杜子言,就站在别墅的大门口,她紧紧靠着别墅的大门,面色阴沉。 “别闹了……“ “现在最不安全的就是这栋别墅!” 随后,那位五号女嘉宾,神色阴翳的望向林弦的卧房。 她低声喃喃。 “李丰泽……” “你这个天杀的短命道士!” “到底教了那位阴官,什么东西啊!?” 第250章 我在逃命,你们竟然想把我拽回去? 此时的杜子言,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她攥紧了拳头。 除了面色惨白外。 她的那张俏脸上,还带着一丝怒意。 “李丰泽!李丰泽!李丰泽!” “你要是嫌你的命长,你别带上我。” “大家参加这个恋综,都是为了和那位生人鬼差搭上关系。” “但是谁能拿到“延寿补命”的机会,大家说好了,各凭本事。” “这本是公平竞争。” “你搞这出什么意思。” “天杀的!” “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杜子言,此时似乎愤怒的无以复加。 但是她还是抬起头。 嘶哑的大声嘶喊。 “别墅里的所有人,快走!” “离开这栋别墅。” “这栋别墅不安全。” 她一边嘶喊着,一边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她一打开别墅的大门。 传进别墅内的雷声,更清晰了。 轰隆隆的声音。 让别墅内的男女嘉宾,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汗毛耸立。 张恒之,此刻则率先站了出来。 他的神色还算温和。 像看后生晚辈一样,看着杜子言。 “杜小姐!” “你可能对雷暴天气,并不了解。” “现在的强雷暴,是一种灾害性天气,伴随着放电现象!同时伴随大风,暴雨……” “这种天气下,躲在房屋里,其实是最安全的。” “你不要慌!我年龄比你大一点……这样的雷暴天气,我经历过很多次。” 可就在这时。 杜子言恶狠狠地瞪着张恒之。 “妈的,你闭嘴吧。” “还嫌自己不够油腻吗?” “一张口,满嘴的油都要流出来了。” “自己为啥没被陈芷蕊看上,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张恒之面色一变。 但他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 “杜小姐!” “就算你不认可我说的。也不能骂人吧!” “来,你先进屋来!” “站在门口不安全。” 杜子言,此刻直接急了。 “门口不安全?” “别他妈的开玩笑了。” “和你们一起待在别墅里,才不安全。” “你们要死自己死。” “别拉着我。” 杜子言一边说着。 一边面色惨白的掉头就跑。 她的身后。 一条黑雾组成的巨蛇,这一刻若隐若现……大蛇的眼瞳,闪烁金光。 “柳妈妈!” “我的感觉没错吧!” “这栋别墅,是绝凶之地!”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会死的,绝对会他妈的死的。” “我之所以来参加这个恋综节目,是为了来延长寿命的,不是为了来送命的……”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此刻,屋外,惊雷声,一声压过一声。 狂风大作。 大雨倾盆。 可就在杜子言,冒着狂风暴雨,疯魔似的往别墅区外跑的时候。 一只手忽然攥住了杜子言的手腕。 杜子言一回头。 竟赫然看见。 张恒之,气喘吁吁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杜子言的面色一变。 “大叔,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啥啊!” “我就刚刚说了你几句,你就恨上我了?” 张恒之此刻的白色衬衫,已经被大雨打湿。 可以看出他虽然年龄大,但肌肉还是不错的。 在划过夜空的闪电的照耀下。 张恒之的侧脸,甚至显得坚毅。 此时的张恒之坚定的摇了摇头。 “丫头,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我出来,是为了拉你回去的。” “这是雷暴天气。” “在外面,真的太危险了。” “丫头,你别犯傻啊!” 杜子言,眼角抽搐。 她此刻都要被气疯了。 “犯傻的是你!” “放开……快他妈的放开我。” “别墅!” “不……不对,这栋别墅附近都不安全。” “你快放我走。” 张恒之叹了一口气。 “抱歉了……” 随后,张恒之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看他的模样,就要强行把杜子言给拽回别墅。 可让张恒之震惊的事很快出现了。 他发现。 自己粗壮的手臂,在杜子言面前,竟然不值一提。 他根本拽不动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女。 他甚至被杜子言,拖拽着不断往前走。 在张恒之震撼的目光中。 杜子言,愤怒的咒骂。 “狗男人,老东西,真想害死我。” “现在老娘没空找你算账。” “你等离开了别墅的范围,我让你这辈子找不着北,认不得你妈,住精神病院去,治好了也流哈喇子!” 可就在杜子言,拖拽着张恒之,疯狂往前走的时候。 另一只手,忽然也拉住了杜子言的手腕。 杜子言惊骇的转过头。 她看见,梁清平,竟然不知何时,也从别墅里跑了出来。 他拉住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往别墅的方向拉。 “杜小姐,别胡闹了。” “这种天气,在屋外疯跑。” “真的被雷击中,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碰见过,被电伤的病人……” “大家都在,有什么问题,可以商量着来。” 杜子言,此刻已经被气疯了。 她的额头都暴起青筋。 “有病吧!” “你们都有病吧。” “参加这个恋爱综艺的嘉宾,是不是都他妈的有病啊!” “想死的话,自己去死啊!非要拖带着我干嘛?” 杜子言愤怒的无以复加。 但她没空和眼前的这俩狗男人扯皮。 她太惜命了。 她现在只想离这栋别墅远一点。 于是她干脆的拖拽着这两个大男人一起往前走。 两个成年男子,而且是平时都有健身习惯,身材精壮的男子,这一刻,竟然被一个看似瘦小的姑娘,像拽小鸡仔似的,往前走。 张恒之和梁清平,两人,直接傻眼。 他们不能理解,眼前这瘦小的小姑娘,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他们俩在像个小鸡崽儿似的,被拖着走。 可就在这时。 杜子言,再次觉得身后一沉。 她回头一看,发现马锦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追出来了。 杜子言已经懒得骂了。 她甚至不想听马锦隆的逼逼叨叨…… 她觉得这个恋综上的男嘉宾,都脑子不好。 怪不得女嘉宾们,都喜欢林弦。 而就在杜子言在心里咒骂这些男嘉宾的时候。 她惊愕的发现。 那几个女嘉宾也打着雨伞,披着雨衣追出来了……崔婉莹,陈芷蕊,白乔楠,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陶星璨…… 除了这四个女嘉宾外。 还有一群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他们都跑出了别墅。 在杜子言的身后呼喊着。 “危险,快回来?” “杜小姐,别往前跑了……危险啊!” “杜小姐,我们节目组有做的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跟我们提,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 杜子言,此时真的要疯了。 她觉得这个恋综从嘉宾到节目组工作人员。 都有病。 都他妈的是疯子。 “跟你们回去,才是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我不能死!” “我来这里是为了续命的,不是为了送命的!” “别他妈的拦着我逃命啊!” …… 这一刻,杜子言逃……节目组的嘉宾和工作人员,在后面追…… 而就在杜子言,即将被节目组的嘉宾和工作人员,追上的时候。 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天上雷云卷积。 一道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 那道雷电,正好劈在“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心动小屋”上! 随后,肉眼可见…… 节目组给各大嘉宾准备的别墅。 被直接劈开! 赤红的火焰,瞬间笼罩整栋别墅——心动小屋。 哪怕倾盆的大雨,这一刻,也无法把这火焰浇灭…… 而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似乎能震碎常人耳膜的轰鸣声。 闪电先至,轰雷随至!!! 这一刻! 别墅外。 所有的男女嘉宾,还有工作人员,都看懵了。 他们不可置信的盯着,被雷霆劈过的别墅。 但这还不算完。 很快,又一道雷霆,忽然从天而降。 劈在已经燃烧的别墅上。 但这还不算完。 很快又一道雷霆落下…… 足足三道落雷,劈在别墅上。 原本还算造型精美的别墅,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瓢泼大雨下。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所有人,这一刻都被吓懵了。 “完了,彻底完了,心动小屋被劈成这样,咱们这个节目彻底完了!?” “清点人数,快点清点人数,还有工作人员在别墅里吗?” “没……没有,工作人员,和男女嘉宾都出来了……除了……除了四号男嘉宾林弦和五号男嘉宾李丰泽……” “他,他俩还能活下来吗?” “别做梦了,足足三道落雷,这别墅里,连只蟑螂也别想活!” “三道雷,都劈在小屋上了?怎么回事?小屋里,有人渡劫啊?” …… 而与此同时。 被赤红火焰包围的别墅里。 李丰泽狼狈的掐着避火咒。 神色惊恐的盯着自己的前方……在他的前面,有一道像是由蓝白色雷霆组成的人形。 那是被雷电覆盖了全身的,林弦的魂魄。 “引下了神霄雷?” “真的引下了神霄雷?” “他修炼雷法第一天,就引下了神霄雷?” “雷法修炼,这么容易的话,我之前辛辛苦苦的那么多年到底算什么啊?” 而就在这时。 被雷霆覆盖的林弦,转过头来,望着李丰泽。 “算你努力咯!算什么……” 林弦又嘿嘿笑了两声。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雷法的第四段吧……通体雷光!” 接着,林弦又拍了拍自己魂魄的丹田位置。 随着他的拍打。 一颗由雷电组成的丹丸,出现了。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这是雷法第五段……“以雷凝丹”! “至于雷法第六段,引神霄雷,刚刚已经实验过了。” “再往上,短时间内是做不到了?” “想不到,我在修行雷法上,竟然这么有天赋……是因为之前,修炼了残阳如血……魂魄已经通达了吗?” 林弦一时之间想不通。 但他的眼神,闪烁幽芒。 在修习了雷法后,他的魂魄的亏空已经补全……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随时都可能登上98号鬼都外的战场!他随时可以参战! 第251章 你不是诈尸吧?这是一对老相识 林弦此时怪异的看了一眼李丰泽。 他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你和杜子言,本来就认识吧!甚至,应该算得上是老相识!?” 李丰泽面色一变。 但他很快咧嘴一笑。 “师兄说的这是哪里话?” “我和杜姑娘,是在这个恋综节目上认识的……怎么可能是什么老相识?” 林弦眯缝起双眼。 嗤笑一声。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逼你。” “至少你教我的雷法是真的。” “依靠此法,我能够做很多事!达成很多目标,这就够了。” “光是这一点,我就认你这个同志!” 李丰泽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惊喜。 但他很努力的把这丝惊喜压制下去。 他对着林弦,躬身一拜。 “犬马之劳,何足挂齿。” “只要能帮上林弦师兄的忙,为两界众生,在下愿把头颅抛。这才是一个道士,应尽的本分!” 林弦深深的看了李丰泽一眼,没说话……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 原本覆盖在他身上的雷电,全都向着他的丹田处收缩。 最后他身上的雷光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但他的魂魄丹田处,那颗雷丹!更加浑圆…… 林弦的生魂,此时,也更加凝实了。 李丰泽看着眼前的魂魄。 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魂魄还是真实的活人。 林弦则抬起手。 拍了拍李丰泽的肩膀。 “把头颅抛倒是不必!” “别当满清余孽老鬼的狗奴才就行。” “你多少知道我的一些事迹,我这人,绝对不算什么英雄好汉,但绝对算得上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你要是骗我,你应该能猜得到后果!” 李丰泽咽了一口唾沫。 “阴官罚罪,不得超生!” 林弦挑了挑眉。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连我掌握“罚罪”神通这种事都清楚。”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从被大火环绕的焦黑废墟里,扒拉出一个身躯。 那躯体上,已经一片焦黑。 身上的衣服更是全都化为了齑粉。 但林弦在那焦黑的身躯上拍了拍。 那躯壳上,立刻浮现一道金色的符箓。 随着那金色符箓的闪烁。 躯壳上的焦黑,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林弦的躯体。 只是林弦的躯体各处,竟有不同程度的灼伤。 其中一道伤口,在肩膀位置,更是深可见骨。 林弦微微皱眉。 “他娘的,在躯壳上,布置了护体符箓,还是伤成这样?” 他又抬起头来,看着李丰泽。 “你倒是把自己保护的挺好啊!” 李丰泽尴尬的笑笑。 “我护身术法学得多一点,更何况,这不都是因为林弦师兄,你有意护着我,我才没受伤的吗!?” 林弦也没有反驳。 他的魂魄,略微一低头。 便和身上满身疮痍的躯体融为一体。 身魂刚刚合一。 林弦便感觉到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知道这是身躯上的伤痕给他带来的痛苦。 林弦深吸一口气。 强撑着站起身。 眼前的别墅早已沦为一片废墟。 倾盆的大雨,把原本焚烧别墅的火焰,渐渐浇灭。 但还有几率顽强的火苗蹿腾。 而此时,原本的瓢泼大雨,也已经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 林弦看了一眼李丰泽。 “咱们该出去了……” “不过,在那之前,把你的上衣脱给我,我不能光着屁股出去。” 李丰泽眨巴了几下眼睛…… 随后他干脆利落的脱下自己的上衣,递了过去。 林弦接过上衣后,遮住自己的屁股。 之后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以他现在的魂魄修为,其实完全可以用魂魄支撑自己的躯壳。 但他觉得没有必要。 他看见了…… 白乔楠也在别墅外的人群里。 自己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没准,能唤起白乔楠的同情心!这是一个争取白乔楠原谅的好机会。 而李丰泽,则眼瞳闪烁的跟在林弦身后。 只是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杜子言……这一次,是我抢先了。” “短命的是你,不会是我。” …… 而就在这时。 别墅外。 节目组的男女嘉宾和工作人员,随着雷暴的消失和大雨的停歇,也重新靠近了别墅。 有眼尖的工作人员,率先看见了林弦和李丰泽。 那名工作人员,立刻兴奋的大喊。 “有……有人……” “活着,还活着……” “四号男嘉宾和五号男嘉宾,两个人都活着!” “谢天谢地!无人伤亡!” “但是四号男嘉宾,好像负伤了……” 林弦站在“怦然心动”节目组的男女嘉宾和工作人员身前,咧嘴笑了笑。 “让诸位担心了哈!”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尤其是节目组!” “节目组的诸位对我都算不错,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意识到。 林弦的这份道歉,真心实意。 他这次,实打实的给节目组惹了一个大麻烦。 本来好好的一栋别墅。 就这么“水灵灵”的……没了! 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根本没听懂林弦的言外之意。 节目组的总导演,那名戴着贝雷帽的中年男人,更是急匆匆的跑到林弦身前。 他看着林弦身上的伤疤。 紧紧地握住林弦的手。 “四号男嘉宾,是我们节目组,对不起你啊。”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立刻安排车,送你去医院检查……” 林弦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指了指身后的废墟。 “可是导演。” “心动小屋……没了!” 那名中年导演,大气的摆了摆手。 “一栋别墅算什么?” “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别墅,再换一座就是了。” “林弦你记住,这是自然事故,和我们节目组,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林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我都懂!” “今天的雷劫……不,雷暴……和节目组没有任何关系。” 那名导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冲着林弦,偷偷比了两根手指。 林弦面色一变。 “导演,你这是什么意思?” 导演贴近林弦的耳畔,声音嘶哑。 “小林啊,还记得咱之前的合同吧。” “我的意思是,咱的合同,一切照旧,但我愿意把合同款,提升到两百万,就当这次意外,对你的额外补偿!”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导演。 “两百万?给我?” 导演笃定的点了点头。 “对,就是给你的!权当这次对你的补偿,你看看你身上,这都伤成了什么样?” 林弦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个披着雨衣的纤瘦身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林弦抬起头。 看见的是那张熟悉的精致的脸——白乔楠。 此时的白乔楠,眼眶红红的。 泪珠从下眼睑的中间,往下掉落,一滴一滴的! 她实在没忍住。 冲到林弦的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 林弦刚想把怀里的白乔楠圈紧。 可那纤瘦的身影,却已经从他的怀里逃离,和他暂时分开。 白乔楠红着眼眶,望着林弦。 “没事吧?” 林弦摇了摇头。 “放心!不敢说好得很,但肯定死不了!” 可就在这时。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别墅里,刚刚就你和李丰泽没有走出来,人家李丰泽是个道士,身上有些神奇的手段,毫发无伤也就算了!你竟然也没什么事?” 林弦转过头。 发现说话的人,是厨子哥,马锦隆。 此时的马锦隆,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林弦咧嘴嗤笑一声。 “怎么,厨子哥,你很想我被劈死?” “你好狠毒的心啊?” “亏我还那么爱吃你做的饭!我这一片真情,终究是错付啦!” 马锦隆的面色一变。 “我的饭菜,从来都不是做给你吃的!是你每次,都抢着吃个精光!” 随后,马锦隆紧张的往后张望。 陶星璨,就站在不远处的位置。 她的眼瞳此时还是有些空洞,只是看向林弦时,空洞的眼神中,才会多出一丝温度来。 马锦隆看着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的没被雷劈死啊!不能是诈尸吧。”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马锦隆的跟前,抬起手臂,放到马锦隆的鼻子下面。 “知道尸臭什么味吗?” 马锦隆茫然的摇了摇头。 林弦则嗤笑一声。 “我的职业,经常接触尸体,尸臭的味道,我也经常闻,就这么说吧,这世界有很多东西臭得,或是腥的让人昏厥,但是尸臭是能把昏厥的人熏醒来!” “厨子哥,你会做饭,那你应该知道炒辣椒的味道会呛鼻子,尸臭的味道也会让你的鼻子加眼睛都突然有一种实体的触感,不痛,但是就像突然有一根细细的铁丝从鼻孔捅到眼睛!” “而且,别的臭味是让你第一反应是捂鼻子,因为下意识的切断鼻子和臭味的链接但是尸臭是那种似乎自己体内瞬间产生的臭味,感觉就是自己的胃,食道,舌头瞬间一紧然后就跟着融化了,胃里的东西高速从口鼻喷射而出,狂吐不止!” “尸臭像是带着特殊的分子,能跟人类的细胞组织产生作用,这种味道一旦吸入,你会感觉跟感染了细菌一样,好像自己的内脏也腐败了,有一段时间时不时的有臭味从身上散发出去……” “我开始进入殡仪馆工作的之后,用了大半个月,才接受这种味道!” 马锦隆的面色一变。 “你……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林弦,瞥了马锦隆一眼。 “我的意思是!” “我如果真的死了,你应该也能从我的身上,嗅到尸臭味儿!” “你如果没闻到,就代表我还没死。我还水灵灵的活着。” “厨子哥,你真的很希望我死吗?” 马锦隆一怔,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但不代表,我希望你死。” 林弦嘿嘿一笑。 “我就知道。” “厨子哥,你虽然人憨傻了一点儿,不够机灵,也没什么人格魅力,但单论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会有福报的。” 马锦隆眼角抽搐。 “你要真想夸奖我,不用说前面那些。” 林弦笑着咧了咧嘴,又扭过头去,眼神柔和的望着白乔楠,他往白乔楠的方向走了两步,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全身上下,都被暴雨打湿的杜子言,忽然面色阴恻恻的走了过来。 林弦挑了挑眉,刚把目光落在杜子言身上。 可杜子言,却直接掠过林弦,走到李丰泽的对面,抬起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李丰泽的脸上。 李丰泽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林弦看着这一幕,不自觉挑了挑眉。 这两个人,绝对……是老相识! 而且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 那么有意思的地方来了…… 这两个人之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们是赤鬼部队这边的,还是大清余孽那边的? 他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真心? 第252章 神霄雷,真正的大型杀伤性武器!我要参战! 林弦,从雷云团里,召唤出的那道神霄雷,在把“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心动小屋”给劈成了一片废墟之后。 节目组的总导演,很快就把损失上报。 并且联系了灾害管理局的人,来处理沦为了一片废墟的别墅。 他甚至很快订好了新的别墅。 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打造一座崭新的“心动小屋”!总之决不能耽误节目的录制…… 至于节目组的男女嘉宾,和全体工作人员,则全部被安排送去医院体检。 友谊医院的二层,体检中心。 林弦自己都没想到。 自己竟然会这么快的回到这里。 他此时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常规检测。 身上的伤痕也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 初步鉴定,他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 目前还需要做的检测是血常规。 至于节目组的其他嘉宾和成员!则大多身体健康……除了五号男嘉宾李丰泽和五号女嘉宾杜子言。 这两位男女嘉宾,拒绝了节目组提供的免费体检。 两人甚至没有前往友谊医院。 而是以各自有事情为由。 暂时退出了节目的录制。 不知所踪。 林弦对此倒是不觉得意外。 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像是合作关系……更像是一对怨侣! 想到这里。 在医生给林弦抽血的时候。 林弦情不自禁的怪笑两声。 这两声怪笑。 把医生直接吓了一跳。 不过幸好林弦很快恢复如常。 血常规的检测,这才得以顺利。 但负责做血常规的医生,却依然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他总觉得,在给林弦抽血的时候。 阴风阵阵。 像是有一阵又以一阵的阴风,往他的脖子里钻。 那名医生不知道的是。 在他刚刚给林弦做血常规检测的时候。 一道道鬼影,就站在林弦的身后。 林弦在前往友谊医院的路上时,便联系了钢七连的连长,许成刚。钢七连的战士们,也都在友谊医院集结。 此刻许成刚站在林弦的身后。 黑洞洞的眼眶中,鬼火跳动。 “林弦同志!” “你需要我们去调查恋综上的五号男女嘉宾?李丰泽和杜子言,是吧?” “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做完了血常规检测的林弦,此时正往外走。 他的目光闪烁。 “有问题倒是说不上。” “但是那一对男女,肯定算不上善男信女。” “他们接近我,甚至讨好我,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许成刚点了点头。 “了解了!”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们。” “我们会尽快把这两个调查清楚。” “我们钢七连本来就是侦察连。” “探查情报,我们钢七连是专业的。” “找到他们的下落后,我会立即给你发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给你发送他俩的视频! 许成刚话音刚落。 便扭头离去。 林弦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根本就没有机会。 林弦看着许成刚的背影,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许成刚的身上,此时带着一股急躁! 而就在这时。 张云匪的鬼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这个曾经在大清朝末期,参加起义的鬼差。 此刻先是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儿,之后才一脸踌躇的蹲在自己面前。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 林弦看出了张云匪的囧像。 不自觉的咧嘴一笑。 “老张!” “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老相识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别搞这些弯弯绕绕!” 张云匪张了张嘴。 “可我想说的……” “他们都不让我说。” 林弦挑了挑眉。 “是98号鬼都的战况吧!” “我之前一直有询问曹老鬼98号鬼都的战况。” “但是最近,曹老鬼对98号鬼都的情况汇报,明显减少了……” “怎么,98号鬼都的战况,不理想?” 张云匪咧嘴苦涩的笑笑。 “他们虽然都不让我说。” “但我还是觉得,林弦大人您有知情权!当然……我也有私心!我对大清的那帮余孽,恨之入骨,我知道大人您有多厉害!我固执地认为,大人您上了战场绝对能影响胜败……” 张云匪深吸一口气。 “我就直说了吧!” “98号鬼都那边的战况……非常惨烈!” “咱赤鬼这边,一开始是一个师一个师的往里面投入,之后是一个团接一个团的投入……最后是能调集的连排,都已经开始调集了……” “为啥?” “火力不足,装备差距太大,战力更是天差地别……高端战力更是无法比肩……阴曹地府的高阶阴官,要么观望,要么站在对方那边,咱们这边缺乏高端战力,实在打不过,只能拿魂魄的命,往里添,可是十个换一个,都换不了。” “98号鬼都,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磨坊!” “所有卷入其中的鬼魂,都会被碾压得魂飞魄散。” “战局陷入焦灼,双方又都不能后退!现在阴曹地府,所有势力的,鬼城的,亡魂的目光,都集中在98号鬼都!” “对于咱们这边来说,拿下98号鬼都,赤鬼的名声就算彻底打响了,能获得更多的阴曹民众的支持,赤鬼部队也能证明,他们不是乌合之众,他们在阳间创造的奇迹,在阴曹地府也能复刻……除此之外,拿下98号鬼都,还能得到98号鬼都的大批物资和阴功。” “而赤鬼部队,一旦战败,那就不得不从之前的全线攻伐,重新转为分散游击……之前好不容易打下的,解放的“平等区”,也不知要丢失几座!” “对于阴曹地府的那些大清余孽来说,98号鬼都,更加重要,那是清朝余孽的掌控的五座鬼都之一,一旦这座鬼都被拿下,那帮清朝老登,肯定算得上是元气大伤!而且98号鬼都内,有整个阴曹地府,最大的,生产“极乐丹”的工厂!整个阴曹地府,甚至包括人间,三分之一的极乐丹,都是从98号鬼都的,索伦图工厂生产出来的。” “那些清朝老登,对98号鬼都的投入,同样大的夸张……一支接一支的部队,往里面扔!”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来看……” “98号鬼都外的赤鬼部队,最多再坚持三天……三天内,要是还拿不下98号鬼都的城头,98号鬼都外的赤鬼部队,估计只能战略性撤退啦……也就是战败!” 林弦的面色越发的难看。 “之前许成刚还说,98号鬼都歪的战况,有来有回,让我不必担心。” 张云匪摆了摆手。 “诶,老许也是为了你好。”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都是为了不让你参战!” “您现在是赤鬼部队眼里的宝贝疙瘩……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让你冒险的。” “只是……98号鬼都的攻城战,一旦失败,不知多少之前,支持赤鬼部队的阴曹地府的寻常百姓,要遭受屠杀……” “赤鬼军团的赤鬼们,的确作战勇猛……但是装备太差了。” “那边飞机坦克的招呼。” “咱们这边还是上世纪的步枪呢。” “而且这还不是山地战,是攻城战,赤鬼的部队,铺展不开纵深穿插……打不出优势!怎么嬴啊?除非咱也有大型杀伤性武器,能把98号鬼都的城门给轰开。” “诶!不对,林弦大人,你怎么站起来了?” 林弦此时呼出一口浊气。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 他的手掌心,此时噼里啪啦的……有蓝色的电弧划过。 “大型攻城类武器……雷霆算不算……如果雷电可以被当做武器的话,那应该算是什么?电磁炮?好像不对……但是李丰泽说过,神霄雷,在阴曹地府的杀伤力,等同于人间“核武”!只要我的魂魄修为足够,神霄雷,就是真正的大型杀伤性武器!” 林弦原本摊开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 “算算时间,马上就是人间的秋收时节了呢……” “秋收时节暮云愁,神霄雷应落地府中……这么多年来,阴曹地府,似乎从未有过闪电!” 第253章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林弦眯缝起双眼。 他的眼瞳深处,一丝蓝色的电弧划过。 张云匪在林弦的对面,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林弦大人,这是决心要去98号鬼都参战了?” “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这种事情,还用问吗?” “自然是现在?” “但我需要一个前往阴曹地府98号鬼都的坐标!” “你有98号鬼都的坐标吗?” 张云匪看着林弦,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有……” “但是……我有去98号鬼都的法子!林弦大人,您是不是忘了,咱还有一辆鬼列车。” 林弦挑了挑眉。 “鬼列车,可以抵达98号鬼都?” 张云匪嘿嘿干笑两声。 “阴曹地府,越是繁华之地,阶层压迫越明显,但配套设施也越多,越健全!” “所有鬼都,都铺设了多条鬼列车,可以通行的铁轨!” “大人,要是想去98号鬼都,乘坐鬼列车就可前往!”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他眼神审视的看着张云匪。 “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 “你知道,你只要跟我说98号鬼都的情况,我就一定会奔赴战场!” 张云匪咧嘴笑笑。 “我确实在心中这样计划。” “但到底要不要,以身犯险,还是看林弦大人自己。” “至于98号鬼都外的真实状况,林弦大人,稍作调查,就可知在下刚刚说的是真是假。” 林弦站在张云匪的对面。 他已经掏出了自己的鬼手机。 他没有立刻搭理张云匪。 而是抓着手机,操作了一阵儿。 不多时。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张云匪一眼。 “找郑春和和曹老鬼,求证过了,你说的倒都是真的。” “不过他俩都不建议我,前往98号鬼都,他们说,阴曹地府,盯着我的恶鬼太多……去的话必定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让我在人间好好待着,别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张云匪半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过很快,林弦的声音,幽幽的传出。 “但我决定,在这件事上,不听他们的。” “战争打到这种地步,被卷入进来的亡魂,越来越多……而这些亡魂中,许多亡魂,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起义的!我一向觉得我这个人虽然唯利是图,但良心还是有的。战事焦灼,我置之不理?可能吗?这场战争很关键,赤鬼这边绝对不能失败!” “赤鬼部队一旦战败,大清的那帮老鬼,为了弥补亏损的阴功,一定会把手,往人间,伸得更长!赤鬼军,就是替人间,拦住那群恶鬼的一道墙!人间遭殃,最先遭受劫难的,一定是我身边的亲友!” “98号鬼都外的战争,太他娘的重要了。” “那将是,这场起义,成功与否的关键节点!”“阴曹地府的战争和人间的战争终究不一样,光靠人海战术往里面填是没用的,赤鬼军,需要奇兵,需要大型杀伤性武器啊!我就是奇兵,我他娘的是核武……” 林弦最后说的那句话,已经微不可闻,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楚。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张云匪。 “带着我们,从822号鬼城杀出来的那辆鬼列车,现在在哪儿?” 张云匪咧嘴一笑。 “还在友谊医院的地下。” “您离开的这一天,鬼列车在京城的地下转了一圈儿,熟悉了一下京城的地下轨道交通后,便回到了友谊医院的地下待命。” 林弦深呼一口气。 他不再过多言语。 径直的走到医院的一楼。 “怦然心动”节目组的导演组,都在医院的一楼。 不多时,林弦拿着一张酒店房卡,走出了友谊医院。 林弦刚刚和导演组的导演们,商量了一下。 他说他太累了。 不想继续做检查了。 想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导演组的导演们,没有一点点犹豫,立刻帮林弦在友谊医院的对面的玉兰酒店,开了一间大床房。 现在的林弦,在导演组那边,地位已经截然不同了。 作为这次,雷暴灾害中,“怦然心动”节目组,唯一受伤的男嘉宾。 导演组现在,几乎把林弦,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毕竟,林弦是在录制“怦然心动”这档恋爱综艺时受伤的……无论节目组怎么找借口,只要林弦想要追究,节目组都难辞其咎。 在这种情况下。 别说开一间大床房。 林弦就是狮子大开口,直接要赔偿金。 节目组都会尽量满足。 但林弦毕竟还有良心。 别人不知道。 但他心里门清。 把“心动小屋”劈成废墟的“神霄雷”,就是他引下来的。 当然,这种事情,林弦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林弦此时拿着房卡。 在玉兰酒店的前台,简单登记后。 便乘坐电梯,入住了酒店四楼的四零四号房间。 林弦躺在四零四号房间的大床上。 闭上了双眼。 同时他的魂魄离体。 小腹内藏着一颗雷丹的林弦的生魂,站在了自己的躯体身边。 林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躯壳。 “终于有一个正常的存放躯体的地点了。” “之前不是把身躯放在厕所,就是扔在墙角……好歹也是自己的身躯,不能这么粗糙的对待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周围多加几道保险为妙!” 林弦一边低语,一边抬起手,几道符箓,从他的掌心,自然而然的飘飞出来!落在他的躯体周围…… 随后他转过头。 张云匪,就站在林弦的身后。 此时张云匪,微微躬身。 “林弦大人!” “鬼列车,就在我们脚下。” 林弦点了点头,他没有再犹豫。 抬脚往下一踏。 他的魂魄,还有张云匪的魂魄,立刻往下方沉了下去。 两个魂魄,一路下坠。 在坠落了不知多久之后。 一条宽敞的隧道,出现在林弦的眼前。 隧道里,一辆漆黑的,旁边缠绕着鬼火的鬼列车,匍匐在铁轨上。 当林弦和张云匪的魂魄,拉开车门,走上鬼列车的时候。 那名鬼列车员,正坐在驾驶位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歌。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 可就在这时,那名鬼列车员的哼唱忽然一顿,猛地坐直了身体。 因为他察觉到了,忽然自行打开的车门。 鬼列车员,错愕的看着登上了鬼列车的林弦和张云匪。 “林弦同志!” “你怎么来了?” “钢七连的同志们说你劳累过度,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露头了。” 林弦咧嘴笑了笑。 “碰到了一位道士!” “我的魂魄,已经恢复如常了。” 鬼列车员的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 “道士啊?” “那这道士还真是厉害。” “林弦同志,你是来找我的?” 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没错!” “我想让你带我去阴曹地府的……98号鬼都。” “我这里没有98号鬼都的坐标,没办法使用“通幽”的手段,抵达幽冥,这样一来,你的鬼列车,是前往98号鬼都,最佳的选择。” 那名鬼列车员,闻言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可是……98号鬼都,我没记错的话,正在打仗啊!您这是要奔赴战场?” 张云匪在林弦身侧,嘿嘿笑了两声。 “不然呢!去看戏吗?” “小六子……你是怕了,还是有什么顾虑。” 那名鬼列车员,把脖子往上一仰。 “害怕?” “看不起谁呢?” “只是……就是我这鬼列车上,除了你们现在还有其他的亡魂,我不能拉着他去阴曹地府的战场啊!” 林弦皱了皱眉。 他转过头去。 看见一个身材中等,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魂魄,坐在鬼列车的座椅上。 在察觉到林弦的目光后。 那名中年男人的魂魄,立刻流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 他先是尴尬的笑笑。 随后又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犹豫了片刻,从座椅上站起来,冲着林弦他们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我立刻下车。” 可就在这时。 那名鬼列车员,小六子忽然开口。 “老张!” “你别走啊,老张。” “你离开了这里,又要被他们追杀。” 随后,小六子扭头,望着林弦。 “林弦同志。” “别让老张下车,行不。” “老张是我昨天开车在京城闲逛的时候,救下的魂魄。” “有一伙人,正在追杀他。” 林弦眉头皱得更紧。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名“老张”的魂魄! 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 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也没有穿病号服,只是面色惨白。 看样子像是猝死的。 “老张……他被谁追杀?” 小六子在林弦身后幽幽的一叹。 “还能是谁?” “贩卖极乐丹的那伙人呗。” 林弦一瞪眼。 “京城还有贩卖极乐丹的?” “我之前不是扔进十八层地狱一批……” 小六子摇了摇头。 “那十几个小贩,算得了什么。” “极乐丹的贩卖网,早就铺开了!” “林弦同志,光我见过的,以生魂,去阴曹地府取单活人魂魄,就至少几百个!” “不把阴曹地府的工厂和连接人间的产业链打掉,这极乐丹,就永远没法禁止,要不说大清的这帮老鬼恶毒呢?” 林弦气极反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我攻破98号鬼都,回来就去对付剩下的,贩卖极乐丹的那五个狗官。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随后,他又抬手,指着老张。 “那他呢!他为什么会被那帮贩卖极乐丹的狗东西追杀?” 小六子幽幽一叹。 “因为他坏了那帮狗东西的好事呗!” “他也算是因为多管闲事,给自己惹了灾!” “他那天在自家的二楼,发现楼下胡同一伙人鬼鬼祟祟的像在交易什么,再加上现在京城胡同里,据说也传着有关极乐丹的传闻。老张猜到了什么,扭头就去报警了……本来这应该算是见义勇为的好事!但贩卖极乐丹的那伙人,丧心病狂……他们不知道是怎么查到了是老张报的警……所以恶意报复,和阴曹的恶鬼联系,害得老张在家中猝死。” “可害死了老张还不够,他们连老张的魂魄也不放过,追杀了老张快十天了……就昨天,老张跑到地铁隧道的时候,碰到了我们,才逃过一劫……” “他已经错过了投胎时间!靠自己是肯定没法去地府了……我这鬼列车,倒是能带他去地府,但是没有鬼差相送,他不入阴曹司的“鬼籍”日后也没办法投胎啊!” “张云匪同志,也是鬼差,但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被阴曹司视为叛贼,鬼差身份已经被冻结了……” “所以……” 林弦看了鬼列车员一眼。 “你想让我送他一程。” 小六子笑着,点了点头。 “是这个意思。” “不瞒您说,按照出生年月,我应该比老张大不少,但是这老张,长得实在像我过世多年的亲爹……” 林弦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 “懂了,你去开车,我来超度他!” 那名鬼列车员,喜出望外的看了老张一眼。 随后扭头坐回驾驶位上,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鬼列车再次开始启动。 而林弦则走到那名中年男子魂魄旁边。 在那名魂魄紧张兮兮的面色中。 他抬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你也算死的冤枉……” “还有什么遗愿未了,亲人未见吗?” 老张魂魄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无措,随后他无奈的笑笑。面容萧瑟…… “没什么遗愿……也没什么亲人……” 林弦的眉头一下子皱起。 老张看见林弦的神色,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真要说有的话……也是有的吧!我就想再回到二十年前……”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哥,我是阴官,不是许愿机!你说点实际的……”老张咧嘴笑了笑。 “那就真的没了!”张云匪在一旁也皱起眉头。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有什么呀!二十年前,零几年的时候,百姓的日子,可不如现在。”那名中年男人低着头,他抠了抠自己的手。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大学生……寒假某天,我在老家。女朋友说好多天没见了挺想我,天不亮爬起来到车站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来到我家这个小县城。我们俩在省城读书,她是省城人。” “我爸本来要跟朋友出去吃午饭,一听说就接上我们俩,跟他朋友一起,改吃火锅,说年轻人肯定爱吃。” “吃饭的时候,我爸跟朋友谋划,媳妇都有了,要尽快在省城买房,问女朋友喜欢省城哪里,女友一时害羞没好意思答话,大家聊得哈哈大笑。” “吃完我们俩坐公交回家,下到家门口。女友是个路痴从来不记得方位,在我们县城都会迷路。我就想逗她,问她你还记得我家怎么走么?她摇了摇头。我立刻作出狂奔甩掉她的样子,她吓得马上死死抱住我的手臂,被我拖着跑。” “我笑的得意极了。” “三年后,我失去了这个女朋友,分手。” “六年后,我失去了我爸。” “后来的十年,我漂泊在另外一个半球,漂泊在沪上,泊在京城。” “一直到去年,我才终于又回到省城,买下了自己的房子,决定在此定居,像是回到原点。” “我经常睡觉的时候,还能梦见这个曾经出现过的场景。” “如果有一天睡醒睁开眼的时候,又是那天的早晨,我准备去车站接她……” 老张忽然不说话了。 鬼列车上的几个亡魂,也都忽然不说话了。 老张又咧嘴笑笑。 “我这次来京城原本是完成最后的工作交接的,没想到,竟然就死在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遗愿……应该也不算,只是算痴人说梦吧!” “我当时年少,以为那天不过又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多年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我人生里最棒的一天。这样的一天永远不会再有了。”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254章 狗官们!你们的打工人爷爷来了 鬼列车上。 张云匪少见的不停叹气。 林弦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他这一刻,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低着头,不断摆动着自己的手指。 不知为何。 明明眼前的中年男子亡魂,也没说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但林弦就是觉得心头发酸。 他忽然有些心慌。 自己是不是已经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一天,但他却还没有意识到。 他的脑子里。 忽然不由自主的不断回想起和白乔楠共同在京城,在广场上,看红旗升起的那天早上…… 那涌动的人潮,那美丽的侧脸,那小心翼翼触碰,最后牵在一起的手掌。 老张则在此时,又幽幽的叹息一声…… “我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 “母亲在前些年也已经去世……朋友有一些,但零落在全国各地!特别交心的朋友,之前有,后来时过境迁,也没了。” “我现在死了,有遗憾吗?肯定有的,但好像也没有特别遗憾……” “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想,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 “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但一场巨变,已经发生了,地动山移,浑然不觉,当时是道是寻常。世上的生死荣衰,不就是在空寂之中缘起缘灭的么?”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老张止不住的摇头。 而就在这时。 鬼列车,不知何时,已经行驶进了一条特殊的甬道。 列车外,开始有星星点点的萤火漂浮……在萤火的照耀下,还能看到铁轨两侧,有一片幽森的深潭。 小六子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 “林弦同志。” “鬼列车已经开到生与死的边界啦!” “你快些给老张超度啊!” “进了阴曹地府,可就来不及了。” 林弦闻言,立刻起身。 他走到那名中年男子亡魂的身边。 “老张,你全名叫什么?” 老张咧嘴笑笑。 “张玉恒,不过您就叫我老张吧!” 林弦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 一团黑雾从他的手掌心漂浮而出。 他随手一挥。 那团黑雾,飘至远处。 黑雾伴随着嗡嗡嗡的声音…… 竟然在列车上,化作了一段路径…… 路径两侧。 还有黑雾化成的纸扎人,纸扎狗,纸扎鸡…… 阴官官阶,升至六品后。 林弦已经不需要现实的纸扎物品,来完成超度的仪式。 黑雾可以捏造部分阴物……这是原本属于曹玄的神通。 但现在,这份神通属于林弦了。 张玉恒,此时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出现在鬼列车里的那条黄泉路,吐出一口浊气。 “鬼差同志。” “走过这条黄泉路。” “我就彻底和人间无缘了,对吧!” 林弦点了点头。 “切记,踏上黄泉路,不可再回头!” 张玉恒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林弦也不知是释然还是酸涩。 “阴曹地府,是什么模样的?”林弦的表情还有些淡淡的惆怅。 “阴风怒号鬼魂悲哭,不见明月不见清风……” 张恒之酸涩的笑笑。 “那还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这么一对比,活着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可惜,我好像又错过了,活着的时候,也没好好珍惜……” 林弦摇了摇头。 “但阴曹地府,现在正在打仗,等我们打完了仗,阴曹地府,对于普通亡魂来讲,也会变得有希望……” “所有鬼魂,都会按照生前善恶阴功,决定转世投胎!” 张恒之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说什么。 干脆利落的踏上了他面前的黄泉路…… 直至张恒之的身影消失在黄泉路的尽头。 那条黄泉路,也渐渐消散。 林弦依旧怔怔的站在鬼列车上,注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负责开车的小六子,忽然抬起头来。 “林弦同志……” “前方就是98号鬼都的战场!” “前方轨道异常……鬼列车,很难再往前开了。” 林弦闻言,终于抬起头。 透过鬼列车的前挡风玻璃。 他能清晰的看见。 鬼列车的前方。 一座雄伟的城池耸立。 那座城池的城墙,高耸,超过八十米,城墙是由灰黑色的不知名字的岩石搭建……城墙向两侧延伸……竟然一眼都看不到头。 林弦从未在人间,看到过这样的城墙。这样雄伟的城池。 城墙上,还有一座座碉堡和枪射口。 哪怕林弦他们的鬼列车,距离那座鬼城,还有一些距离,林弦也能看到从那碉堡和枪射孔里,喷吐出的枪械的火蛇…… 城墙上,还架着一台台火炮! 火炮的炮口对准了城下。 轰隆隆的炮声,响个不停。 而城墙下…… 是乌央乌央的鬼影…… 那些鬼影,扛着一面又一面赤红的战旗。 红色的战旗,像一簇簇的摇曳的火苗一般,在城墙下飘摇,像是要把那漆黑的鬼都,给直接点燃。 随着鬼列车的向前行驶。 林弦似乎也听到了那些赤鬼战士的冲锋声。 “冲,挺过敌人的这轮炮火,把手榴弹,安置在这座鬼都的城墙下……” “不要害怕牺牲,不过是再当一次烈士!为了地府,也为了人间!向前,向前,向前……” “拿下这座鬼都城,烧了里面的极乐丹工厂,解放里面的奴隶……放心吧!人间的同胞会记得我们,亲人会感激我们,是我们让阴曹地府的同胞,也过上了和平幸福的日子,是我们让敌人知道,再卑劣的出身,也不容欺辱!再低贱的骨头,也有江河!” …… 林弦听着那些喊杀声。 他的魂魄里,似乎有热血滚烫流动。 张云匪站在他的身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林弦大人……” 林弦咧嘴笑笑。 “诶呀……被张玉恒都给弄得惆怅了。” “这次战斗结束之后,找机会,去找白乔楠表白吧!不能再错过了……” “但是在表白之前,我要让我们的队伍,取得这次鏖战的胜利……” “我是阴官,我是残阳,我是雷霆!我是……我们这边的核武!” “阴曹地府的狗官们,你们的打工人爷爷我来了!” 第255章 为我的客户们,提刀上马,攻城拔旗 鬼列车,此刻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继续向着98号鬼都前进…… 现在还不是下车的时候。 负责开车的小六子报告。 98号鬼都歪的铁轨,保留的还算完整。 他知道一处,铁轨经过的山坳,距离98号鬼都的城墙距离极近,那座山坳上,是一个极佳的进攻阵地! 他和林弦商讨了一下,最后几个人魂魄决定,从那座山坳开始发起进攻。 此时,距离山坳,还有几公里的路程…… 而鬼列车上的林弦能看到,在98号鬼都城墙下的战场外! 竟然有绵延千里的军营…… 那是赤鬼部队的营帐…… 只是这些营帐都很简陋。 甚至把“它们”描述成营帐,并不准确。 那是一个个土坑,一个个铺着草席的空地,一处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生活区……生活区里,存放着一些基础物资。 林弦能看到堆积的“鬼稻”——阴曹的一种特殊植物,漆黑,味道酸涩,难下咽,但能补充阴气,是阴曹地府的基础食物,等同于人间百姓,用以饱腹的五谷。 张云匪站在林弦身边,幽幽感叹。 “98号鬼都外的攻城战,也有好几天了吧!” “看这架势……赤鬼部队,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鬼稻,都运过来了!” “这是如果强攻不下,就打算围城了……” “嘿嘿,这打法我熟啊!” 林弦瞥了张云匪一眼。 “你熟什么?” 张云匪立刻收敛了笑容。 “就是攻城的法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赤鬼部队这边,装备不够,只能用老法子攻城……挖土,挖地,砍木头,现在城外建起一座可以驻扎的小城……古时候部队攻城就这样,攻城部队也需要吃喝拉撒睡,这些活动,不可能全在野外完成啊!” “所以军队一旦决定围城,首先要建造起一片窝棚和帐篷组成的“小城市”,掐住进攻的城市的补给路线。98号鬼都虽然有飞机,但是飞机飞再多趟,也供给不了这么大的一座98号鬼城……看来如果林弦大人,你这次不过来,赤鬼部队们,是打算在98号鬼城外打持久战了……围困鬼都!!!” 张云匪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当然,所谓的“围困”,并不是把一座城围起来,而是把城的补给路线掐死。没有了补给线,城池里面会逐渐缺乏资源,最终就会内部崩溃。” “至于进攻部队,在搭建好临时住所后,接下来部队,要做的,应该是逐渐压缩敌人的活动空间。要遏制敌人到附近补充资源的所有可能……要防止他们打猎,要逐步控制城外的耕地,防止他们去收获庄稼。” “还要管控当地的村落,比如派军占领,或者干脆杀个一干二净,防止敌人在村民手上获得食物……当然这种事情,赤鬼部队绝不会做,但派兵把守肯定需要,98号鬼都下,不少野鬼村的亡魂,被驯化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狗奴才。” “除此之外,要排查各个野地,保证敌人没有运粮草的小路,彻底保证对方断炊。”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尖兵和斥候必然会开展小规模的战役,甚至会为了某个关键的村落或者林地反复争抢。” “不知道赤鬼部队,目前进展到哪一步了?” 正在开车的小六子,瞥了一眼张云匪。 “张大人,懂得真多!” “不过我怎么看着,咱的部队,都在强行攻城呢!” 张云匪嘿嘿笑了两声。 “正面战场也是要打的,双方火力均等的话,赤鬼军队,应该冲着98号鬼都的城墙,不断开炮……可惜,看现在的战局,赤鬼这边,应该是没有大口径火炮了,那么……唯一能够撼动厚实的城墙的法子就是挖地道。” “也就是挖到城墙的根基,松动它,让它倒塌。现在的赤鬼部队,似乎正在试图用手榴弹撼动城墙的城墙根儿,但说实话,还是挖地道更有效……不过守军也不是傻子……那群大清余孽也是打过不少仗的……肯定不会让赤鬼部队,作战顺利。”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赤鬼这边的后勤补给!” “既然是要打持久战,那赤鬼军这边的的补给,跟得上吗?这么多的魂魄……虽说魂魄再饿也不会魂飞魄散,但也会饥肠辘辘,阴气尽丧,躺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那样的话,可没办法打仗了……” “说句难听的,我还是对赤鬼军这边不看好,双方无论是战力还是后勤,差距都太悬殊了。” 张云匪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可就在这时。 鬼列车上,林弦的面色忽然一变。 他看见,在98号鬼都的另一侧…… 战场的西北方,赤鬼部队战士驻扎地的后方。 有一条接一条的黑线…… 那黑线里,是一头接一头的亡魂。 那些亡魂们,推着一辆接着一辆的独轮小板车,小板车上,放着或高高的,或矮矮的鬼稻。 张云匪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这是!” 林弦呼出一口浊气。 “是阴曹地府的百姓们!他们在给98号鬼都外的赤鬼军,运送物资……” “老张!” “人间的奇迹,在阴曹地府,或许真的可以复刻……你猜星星之火,为什么可以燎原?魏若来跟我说过……你把老百姓放在心上,老百姓就给你当靠山!他们是最大的靠山……” 张云匪咽了一口唾沫。 而林弦的双眼也越来越亮。 他看到了在鬼列车的前方,耸立的一座山坳。 “这些天,我《鬼吏书》上的户头,阴功已经达到三百万了,这不是我自己挣来的,这是阴曹地府的百姓们,投给我的!他们希望,一个真正公道的地府出现。” “我现在把阴曹地府的老百姓,都看做是我的客户!” “我现在,要为了我的客户们,提刀上马,攻城拔旗!” …… 而在林弦,即将抵达那座适合进攻的山坳的时候。 赤鬼部队正在发起又一轮堪称惨烈的进攻。 城墙下的一道战壕里。 一个面貌年轻的赤鬼战士,半躺在战壕里。 听着外面的炮声轰隆隆。 他的怀里捧着一支像是上世纪生产使用的步枪…… 左手掐着三枚子弹。 他此时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心里的子弹。之后他又抓了一把旁边的白色砂土,那里有一丝丝红烟飘散,那是魂飞魄散的鬼魂,最后的残烟…… 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而就在这时。 有一个面貌是老年的赤鬼战士,弓着腰跑了过来。 那名老年赤鬼战士,跑到年轻的赤鬼战士身边后,抬手一拍他的肩膀。 “小李,准备一下。” “第二次冲锋,要到咱们连了!” “之前挖好的地道,都被这帮王八蛋的炮弹炸塌了,咱们得再冲一次,为后面的工兵同志,争取疏通地道的机会。” 可就在那个老兵起身,要去通知下一个战士的时候。 那名年轻的赤鬼战士,忽然拉住了那名老兵的手腕。 老兵转过头。 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赤鬼。 “连……连长……” “我想走!” 老兵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 “你说啥呢?” “这是在战场上,你想啥呢?” 那名年轻的赤鬼战士,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我想撤下去。” “我不打仗了……王爷爷。” “你知道我的。” “我就是个糊涂蛋……我生前只是个在校的平平无奇的大学生。” “因为期末周熬夜,心源性猝死了。” “到了阴曹地府,却因为阴功不够,没办法投胎!” “我不甘,我不忿。” “我看见阴曹地府,各地起义,看见你们英勇无畏,脑子一热就参了军。” “可真上了战场,我才发现,打起仗来,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太差了,咱的装备也太差了,一个人一支枪都不一定能分得到,分到了一支枪,手里的子弹,还不到八颗!” “八颗子弹够干什么的呀。” “对面飞机,大炮,坦克啥都有,我们这边,却要像古时候的士兵一样,挖地道,在城墙下贴手雷,才有希望,把对方的城墙炸开一个角。” “您自己说说,这合理吗?这现实吗?” “王嘉韵魂飞魄散了,冯万才魂飞魄散了,就连张倡廉也……” “我不想魂飞魄散啊!” “我还想早点转世投胎呢……我要是转世的早,没准还能再看一眼我爸妈呢,我去世的时候,他们哭得一夜像老了十岁。” 那名老兵看了一眼眼前年轻的战士。 他深呼一口气。 沉默了片刻后。 那名老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递给眼前的年轻战士。 “小李,李彦霖,我记得,你是从9672号野鬼村参的军,我们占领了9672号野鬼村后,把9672野鬼村和附近的8621号野鬼村,6512号野鬼村整合为了一个平等区!我们叫他“冬青”平等区……” “前些天,冬青平等区,被偷袭了……” 李彦霖面色一变。 但那名老兵很快又低声开口。 “我们的部队,在发现敌人偷袭后,很快进攻了回去,但还是晚了……很多魂魄都被屠戮的干净……只找到李振留下的一封魂书!” “你刚抵达9672号野鬼村的时候,是李振收留的你,对吧,他教你怎么在阴曹地府生活……他的魂书,你看完之后,就下战场吧,我不拦你。” 李彦霖愣了一下,他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那名老兵已经把一张破烂的纸书,递到李彦霖怀里。 李彦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纸书。整个人身体一僵。 那纸书上写着…… “张团长,转交八团全体同志……” “亲爱的赤鬼同胞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我生于国家浩劫之时,曾见过你们在人间的壮举,我当年曾幻想参军,结果死的太早,未能成为你们的一员,这一直是我的遗憾,没想到死后,竟能如愿!” “得知你们杀回来的消息,我和冬青平等区的诸位,又喜又悲:喜的是这回可得救了,悲的是这段时间,我们受尽了亘古未有的大灾难。” “阴司军团,杀进平等区后,把平等区全部亡魂,定为叛贼,抓丁抢粮,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厉鬼被放进村落,同胞魂魄沦为厉鬼口粮,粮食被抢净光,被抓壮丁难以统计。” “纸房区一带,被厉鬼吞吃同胞,不下四百。” “直到今天,寒亭山周围,仍有厉鬼出没,看其模样,恰是当年倭寇……被吞吃同胞,魂飞魄散,不留残烟……” “阴兵更加凶戾,残杀方式更令人闻之毛发悚然。铡刀铡、油锅煮沸,已成为这群暴徒们采用的普遍手段。有的先被割去耳朵舌头,然后扔进油锅;有的被拔去头发而后铡断;有的被割开腿后加油烧成灰烬;有的被丢在弱水里溺毙;有的妇女被欺辱,然后用火烧的枪条刺穿;有的用剪刀剪碎全身皮肉,名为“剪刺猬”……” “平等区内魂魄,大多良善,可在阴兵手里,竟造地狱之刑……” “冬青区内,皆是四分五裂之亡魂,被害同胞尸横遍野,任野狗撕食。断骨碎肉比比皆是,鬼哭之声哀痛无比……这是我等永世难忘的血海深仇!” “阴曹之黑暗,已比肩当,甚至超过当年人间!” “亲爱的赤鬼同志……你们是英烈,你们屡打胜仗,有了你们就有希望,有了依靠,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等你们杀将回来,我们定不让你们走,要你们给我们报仇,要求你们像此前在人间一样消灭敌人……” “啊!对了,若有同志,认得李彦霖,请替我向他问好,希望他能早日投胎,那是一个好孩子!我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希望往后,来阴曹地府的同胞,看见的是一个公道公平的地府。像传说一样……” 李彦霖放下那张黄纸。抬起头。 眼角,落下一滴滴的血泪。 他抬头看着那名老兵。 老兵吐出一口浊气。 “看完了?看完了,你可以走啦!” “我当年,也不想参军来着……但是鬼子来了,鬼子一来就来扫荡,怀疑我们和抗战军有配合,我们村子,是个避世的村子,根本不想掺和打仗的事!” “但鬼子人不信,挨家搜,一无所获。” “他们又把村民赶到一起,要问出抗战部队的情报,当然也问不出。” “鬼子到后来脸上挂不住了,开始杀人。” “杀到一个小孩儿,他的祖母跪在地上磕头,说你们杀我吧,别杀孩子。” “全村人都知道这老太太家里人死光了,小孩是在别处捡来的孤儿,老太太好不容易才把他养到会走路。” “然而鬼子还是把小孩杀了。” “老太太的眼神没人敢看。” “当天晚上,全村青壮都上山参军去了!打鬼子……包括我!” “98号鬼都里,豢养了不知多少头厉鬼,都是当年的鬼子,这就是我重新提起枪的原因。我知道那群鬼子是什么玩意,我不能让他们继续祸害我的同胞。” 李彦霖的躯体颤抖了几下。 他一言不发的把子弹装进步枪。 随后头也不回的冲出战壕。 他的嘶喊声,响天彻地。 “我草你们的血妈,你们这群恶鬼,把我李伯,还给我啊!!!还给我……” 第256章 谁在来一炮,轰开这道墙!我来!! 李彦霖此刻,疯魔似的冲向战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之前的害怕和恐惧,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只知道,他想要冲锋。 他想要轰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坍塌,也攻不破的城墙。 他的脑子这一刻,想起了很多东西。 他想到了自己刚到阴曹地府的时候。 茫然无措极了。 自己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浑浑噩噩的。 就到9672号野鬼村的门口了。 自己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片刺青……刺青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9672的字样。 自己害怕的,差点就嚎啕大哭了。 可就在这时。 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影出现了。 那人影看了自己一眼。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 “新来的?” “诶……看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瓜,你之后,在9672号野鬼村,就跟着我吧。” 当时的自己喜出望外。 张嘴叫哥。 结果那身影怪异的看了自己一眼。 “按照辈分,你怎么也该叫我爷爷,不过咱俩看上去差不多大,你就叫我伯伯吧!” 自己当时一脸不忿,结果问了他的出生年月,才发现,伯伯是叫小了。 自己叫了一声太爷爷都不过分。 他几乎手把手的教自己在野鬼村生活。 他教自己种植鬼稻,教自己去找阴曹地府的地主老爷,去打零工,他教自己如何积攒阴功,他还告诉自己,积攒多少阴功之后,就可以去投胎转世,虽然他积攒了八十多年了,还没有攒够,但他总觉得肯定有能攒够的那一天。 自己跟他抱怨。 地府阶层森严。 让人透不过气,觉得活得不如人间牛马。 阴曹的所有土地,要么在阴官手里,要么在和阴官交好的地主手里,种植鬼稻,换得的阴功,八成以上都要上缴给阴官,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投胎转世。 他却淡漠的笑笑。 他说他活着的时候,过着的是和现在差不多的生活…… 那时候,他也是,一家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到了年关却还欠着地主家永远还不完的租子,他爹万般无奈,在地主的威逼利诱下,把妹妹卖给地主当丫鬟,这才终于过了这个年关…… 可过了年,地主想吞并他家的土地,那些地主们似乎有一万种方法,反正合理合法的就把你家的土地吞并到了他家名下…… 他家当时别无他法,只能给地主当长工,当牛做马给地主家干活,但是日子却过得越来越一贫如洗……受教育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有那闲钱也得给地主交高利贷似的租子…… 地主对他们家呼来喝去,处处找茬,指使手下的家丁对你们家动辄打骂,你们家只有唯唯诺诺,一口一个“老爷,是,我错了”…… 又过年了,难得今年收成好,大丰收,地主家谷垛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地主家高兴,额外给了他们家半袋子白面,说过个好年,包顿白菜馅饺子去。他爹磕头谢恩,跟他说他觉得地主家真的都是大善人,是地主给你家人一口饭吃,给你家地种,让你家人不至于饿死……他当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想不明白…… 又过了一年,他爹卖给地主家的十四岁的妹妹被地主欺负死了,地主破天慌地给了他们家一块银元,并给他妹妹备了口薄皮棺材,他伤心难过,却只能妹妹埋在村后边墓地里,他爹他娘只能在千恩万谢地谢过地主老爷后,背地里伤心落泪,哀叹他妹妹命不好,说这年头穷人没活路…… 又过了几年,鬼子打了过来,地主家审时度势,摇身一变当了保长,在乡里更是横行霸道! 为了给鬼子筹措公粮,地主带着鬼子到他家翻箱倒柜,翻出了他家偷偷藏下的救命粮,他和他爹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鬼子和地主开恩,结果鬼子失去了耐心,用刺刀挑了他娘,用倭刀砍下了他爹的脑袋,他爹的血瞬间就喷到了屋里的大梁上! 他跳起来想跟鬼子拼命,却被鬼子一枪打中胸口,然后又补了几刺刀……在他昏死过去前,亲眼看到地主狞笑着点燃了他家院子的柴堆…… 自己那时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又过了几年。 自己和他已经成了9672野鬼村,形影不离的一对好友。 说是好友。 但自己一直知道,那和自己看似差不多大的鬼魂,对自己照顾颇多……直到有一天,后来,赤鬼出现,欺负人的阴官和阴地主,都被砍下了鬼脑袋。 他们的生活也一下子变好了,积攒足够投胎的阴功,似乎不再遥遥无期。 又没过多久,村子里竖起了阴天线,自己看到了一个“嫉恶如仇”的阴差……自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和那人间鬼差一样,像个英雄…… 又过了一段时日,各地起义四起,自己毫不犹豫的报名参军,在参军那天,那个如父如兄的鬼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跟自己说,去吧……别害怕!打赢了,我们在阴曹地府,才能不做奴隶,才能有尊严的活……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他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 黄泉汤汤,故人,再不复相见。 李彦霖,发出一声悲恸的呼喊。 他此时竟然,已经冲到了98号鬼都的城墙下! 而与此同时,他发现。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赤鬼战士。 只有一缕一缕向上飘散的红烟。 那是再次牺牲的赤鬼们,剩下的残烟。 李彦霖只觉得心中更加悲恸。 但很快,他注意到了,贴在城墙墙角的一大片炸药包……炸药包后的城墙,裂纹密密麻麻……似乎马上就能炸开。 那是之前悍不畏死的战士们,用魂魄,运到城墙下的。 就差一次爆炸。 李彦霖的脸上,露出狰狞。 他毫不犹豫的跑向炸药包。 之后用手里的鬼火铳子把炸药包,瞬间点燃。 轰的一声。 李彦霖被炸飞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 炸药包爆炸的地方。 城墙依旧矗立,只是又多出了几道裂纹罢了…… 李彦霖的脸上露出不甘。 他死活不肯闭上双眼。 他愤怒的嘶吼。 “为什么还没炸开!” “差一点,就差一点。” “谁来,谁快来啊!再给这道城墙,来一下子,轰他娘的一炮!” “就一炮啊!” “轰开这道墙啊!” 而就在这时。 李彦霖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那声音在回应他。 “我来!!!” 而后,李彦霖竟然在阴曹地府,看见了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第257章 诸君,且听龙吟!不怕粉身碎骨也不惧魂飞魄散! 李彦霖此刻是懵的。 他跟李振抱怨过许多次。 阴曹地府的天空太过单调了。 一点都不好。 看不见日月,看不见星星,永远都是混蛋 李彦霖在地府也很多年了。 他仰望天空无数次,看见的阴曹地府的苍穹都是晦暗的一片深灰。 深灰色的天空下,阴云密布,偶尔阴风怒号,让人分不清那是风的呼啸声还是鬼的哭嚎。 他曾经无数次期盼在阴曹地府看到一丁点光亮。 但是李振告诉他。他在阴曹地府这么多年,从未在天上看见一丝亮光。 无论是人间白天太阳那样的光亮,还是阴雨天,闪电那样的亮光。 李振还说。他喜欢闪电。 因为闪电代表雷雨天,他家乡曾经连年大旱,土地开裂,粮食到最后颗粒无收。当时全村的男女老少,就盼着天空打雷,龙王爷发发慈悲。 他说过他曾经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梦境里,阴曹地府的天空出现了一道霹雳闪电! 金色的闪电把阴曹地府的天空给照耀的像是人间的白昼一样。 李彦霖当时嘲笑他在说呓语。 这黑不隆咚的阴曹地府,哪里可能落下闪电来。 要是真落下闪电,那阴曹地府肯定是要变天了。那一天要真的到来了!他就和李振重新投胎的日子估计也快要到了! 这一刻,李彦霖的眼角落下血泪来。 他看着从天而降的雷霆,嘿嘿傻笑。 “李振看见了吗?天上落下的那道雷,嘿嘿嘿,阴曹地府真的能有落雷。” 而与此同时。 李彦霖的脸,被照耀的忽明忽暗。 天空上,忽然出现的雷霆,像是金色的树枝一样,在天空上肆意生长,向着四周蔓延。 可随后,那些松散的延伸的雷霆。 又汇聚到一处。 砸在98号鬼都,最正中的城墙上。 那道本就在城墙底,遍布如蛛网般裂纹的城墙。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声。 从底部开始坍塌。 轰轰轰轰轰…… 墙体坍塌声,震耳欲聋。 这一刻,战争似乎停滞了。 城墙内外的战士也好,阴兵也罢,全都惊骇的望着那道坍塌的城墙。 和城墙上,激荡而起的浓烟。 城墙两端的士兵。 这一刻,都爆发惊天彻地的惊呼声。 “城墙塌了?” “98号鬼都的城墙,被轰塌了?” “该死的,没听说赤鬼有大型工程器械!” “赤鬼部队那边,连火炮,都凑不出一百支,怎么可能轰得开98号鬼都的城墙?” “不是火炮,那他妈那么明显的一道雷,你们没看见吗?那他娘的是一道落雷。” “金色的雷霆,他娘的,阴曹地府哪来的雷?我在阴曹地府,两百年了,从没见过雷霆,那是人间才有的气象,阴曹地府,哪里会有?” “看,快看,城墙上,升腾起来的烟雾里,好像有一个鬼影?” “鬼影?哪儿来的鬼影?那城墙,刚刚被雷电给轰塌了。怎么可能有鬼影,除非那落雷是他召唤来的……不对,卧槽,真他妈的有一道鬼影站在那儿!” …… 随着那坍塌城墙上的烟雾,渐渐消散。 城池内外的鬼魂们。 这一刻清晰的看见。 一道鬼魂的影子,就站在那坍塌的废墟上。 那影子,左手握着一柄,通体红色的圆环大刀,右手抓着一面血色的大旗,扛在肩上。 他的身材瘦削。 但脊背挺立的笔直。 他扛在肩上的大旗,随着阴曹地府的阵阵阴风,猎猎作响。 大旗下。 他的面颊,也被映照的泛起红色。 战场两端,城墙内外的鬼魂们,这一刻,都清晰的看见了那张脸。 有魂魄,不受控制的,立刻惊呼出声。 “是他!?” “他疯了,敢来98号鬼都?” “灭了他……隆科多大人之前发过话,凡是能拿下此魂头颅者,赏百万阴功,封万户侯。” “灭个屁啊!先查查刚刚的那道雷,是怎么落在阴曹地府的……雷霆属阳,怎么可能会落进阴曹?这种忤逆阴阳之事,数百年来,闻所未闻。” “那个王八蛋,就是现如今,阴曹地府的头号反贼!” “林弦……他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来阴曹地府!他知道,阴曹地府,有多少高官,想要他的头颅吗?他竟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了?但该说不说,这出场方式,真他妈的拉风。” …… 林弦,此刻一手持刀,一手扛着大旗。 大旗,是他从鬼列车上带出来的。 大刀,这就是他的斩鬼刀。 斩鬼大刀上,此时,还有电弧跳跃闪动。 林弦此时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他把手里的大旗一扬。 声音嘶哑的大声嘶喊。 “诸君,98号鬼都的城墙已破,城内就是我们的敌人。” “他们现在是阴兵和厉鬼。” “但诸位别忘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什么?” “是剥削,压迫我们的地主?” “是和我们有血海深仇的鬼子!” “他们在阴曹地府,仍旧作威作福,欺辱我们的同胞!这个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不公平,更不公道!天理昭昭。” “今日城墙已破……杀贼报仇的时候到了!” ”为亲人报仇,为全天下的穷人报仇的时候……到了!” “诸位,杀贼啊!” “诸位,不要怕,我来开路,我来破阵,我来先登……” 这一刻,林弦的魂魄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电光闪烁。 林弦最后一声嘶哑的怒吼传出。 “诸君,且听龙吟……” 伴随着林弦那一声嘶哑的咆哮。 林弦的身上,异变突生。 他的身上。 先是开始燃起烈火。 赤红的火焰,烧毁了他全身的肌肤。 露出白色的骨骼,随后,那骨骼的颜色,开始加深。 从骨白色变成了青灰色。 他身上燃起的烈焰。 则在他的身后。 变幻成了一轮真的宛如真正烈阳的日轮。 那是林弦的残阳如血第二阶段——不动明王骷髅身! 只是这一次。 这不动明王身的姿态。 和之前又有明显不同。 在那烈焰之外。 这具骷髅身的肢体四周。 竟然漂浮着雷云。 雷云伴随着咔咔咔的声响,竟在放电! 而此时,坍塌的城墙内外。 无数的鬼魂,冲杀靠近过来。 其中大多都是阴兵和厉鬼。 赤鬼们也想靠近,想要驰援林弦。 但此地,毕竟是98号鬼都的城外战场。 越是靠近城墙。 98号鬼都的兵马也就越多。 林弦炸毁的城墙。 周围密密麻麻都是敌人。 只有不多的几个赤鬼的影子——但也都在敌人的包围圈里。 包括李彦霖。 林弦对这个赤鬼,印象深刻。 在他化身雷霆,直奔城楼的时候。 听到的正是这名赤鬼的呼喊。 可是此刻,这名赤鬼,已经危在旦夕了。 大批量的阴兵和厉鬼,围住了他。 但那名年轻的赤鬼,似乎已经浑然不惧了…… 他躺在地上,却只是淡漠的笑笑。 这一刻的李彦霖,什么都不怕了。 原来真到了要魂飞魄散的时候,反倒坦然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第一次打仗时,也怕得不行——自己身边其他的赤鬼,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有的打过鬼子,有的曾经跨过那条江…… 他们熟悉战争,甚至在战争中死亡。 当时的李彦霖,曾经好信儿的问那些身经百战的赤鬼,为什么参军啊……难道最初就已经有了要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的梦想? 结果那些赤鬼,咧着嘴嘲笑自己。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赤鬼,叫王喜——他在上一场战斗中,再次牺牲了。 他当时幽幽的盯着自己,声音嘶哑。 “傻小子……你就想……” “如果是一位父亲,你的孩子被炸弹炸死了,你的妻子被当着众人的面挑断手筋脚筋,然后欺辱。” “如果你是一个车夫,兢兢业业的拉车攒钱攒了一辈子想娶个媳妇,却突然被土匪抢走,车也被土匪弄坏了。” “如果你是一个农民,辛辛苦苦耕种了一年,想着今年丰收,能吃上饱饭的时候,突然间有人放火,把你的粮食全部烧为灰烬。”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加入他们,我们会给你枪,让你有机会宰了这帮狗东西,给你手榴弹,让你把他们炸上天!你会选择……” “第一,我怕死,我不去。我要在后方待着。” “第二,换一个够本,换两个不亏。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操你们妈的,老子来了……” 当时的李彦霖义愤填膺的选择了第二个选择。 但他当时,其实并不懂这选择的意义和重量。 直到…… 老连长,告诉他。 李振可能魂飞魄散了。 他才心慌,他才悲恸,他才感觉到彻骨,侵入心头的仇恨。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看过的那句话。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看,这是奴隶!”” …… 此时的李彦霖,看着杀过来的敌人们。 想让悲壮又坦然。 “换一个够本,换两个不亏。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操你们妈的,来吧,老子不怕你们……” 李彦霖一边嘶吼着,一边直接向着一头厉鬼扑去。 他打算一换一…… 可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闪过。 李彦霖本打算,一换一的那头厉鬼,顷刻直接消失了。 不…… 不仅是李彦霖打算一换一的那头厉鬼。 他的身前…… 许多的……大多数的敌人。 厉鬼也好,阴兵也罢。 全都消失了。 就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些阴兵厉鬼,刚刚站立的阴曹土地上。 则一片焦黑。 土地斑驳。 还向上飘着黑烟。 飘散的黑烟。 隐隐证明了,那些鬼魂,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可现在……这些鬼魂都消失了。 被刚刚一闪而过的白光吞噬。 正当李彦霖,懵登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了,轰隆隆的响雷声。 这时,他才意识到。 刚刚那一闪而过……不是白光,而是雷霆! 李彦霖抬起头来。 看见在不远处,城墙的废墟上。 一头通体青黑色的骷髅,正在望着自己。 李彦霖张开嘴。 他已经意识到了,那头青黑色的骷髅,正是林弦。 他想说些什么。 但却清晰的看见,那骷髅摇了摇头,之后骷髅抬手一挥,骷髅的身上,赤红的火焰,化作大旗…… 大旗指向98号鬼都内! 而那具骷髅,已经一转身。 杀向城墙…… 此时的林弦歪着自己的骷髅脑袋,正按照自己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在98号鬼都内飞奔。 他的速度飞快。 青黑色的骷髅身躯移动时,身后有噼里啪啦的闪电和流火! 林弦此时呼出一口浊气。 “不动明王骷髅身,在我掌握雷法后,也获得了二次加强!” “时间限制,从之前的十五分钟延长到了二十分钟。” “这是我能在这片战场横行的二十分钟。” “按照我的估算,同时掌握雷霆和烈焰的我,应该能够匹敌绝大多数三品鬼差……魂魄修为上,我和三品鬼差或许还有差距,但要是论相生相克。” “掌握雷法的我,克制阴曹地府,所有幽魂!” “但截止到目前,我还从未和真正的三品鬼差交过手,所以也不能太过盲目自信!”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那就是把这具身躯,高端战力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要在东西南北,西南,东南,西北,东北,八个方向,各轰开一道缺口,方便城外的赤鬼部队,攻入。” “98号鬼都的墙体很厚,里面,有特殊符箓,混入其中,哪怕是我现在的状态,也难以用神霄雷,直接轰开,要尽量找到,其中的薄弱点,像刚刚的那道城墙一样……最好下面,已经皲裂……遍布裂纹!” “破开八角,98号鬼都的城墙,就等于没有……” “赤鬼军,就可以展开,他们最熟悉,也最擅长的战略纵深,以及围点打援,还有巷战……” “除此之外,尽可量的捣毁,城内,所有的杀伤性武器,包括但不局限于……大炮,飞机,坦克……” “既然我方火力不足,并且我没有什么好办法,让我方迅速火力充足……那就让敌方,同样火力不足。” “至于高端战力的相互搏杀以及刺杀……” “由于没有情报,所以暂时没能制定相应的计划。但如果对方找来,在完成原有计划的同时,尽全力,尽可能,将对方击杀!” “作战方案,在鬼列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发送给郑春和了……” “希望城外的赤鬼军队,能够配合我。” “二十分钟内,我需要完成利益的最大化……” 林弦的骷髅身躯,吐出了一口白烟,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此时已经站在了98号鬼都,一片城墙根儿底下! 这处城墙的墙角,也有一片龟裂的痕迹。 按照郑春和发给他的情报。 98号鬼都外的赤鬼们,作战方式都很统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单调——那就是把枪械大多安置在后方。 后方兵力,在有效射程内,和敌方相互射击。 前方的战士,则选择冲锋,把有效的炸药包和手榴弹,都运到城墙下引爆。 这方式壮烈。 甚至看起来有些愚蠢,像是飞蛾扑火。 但这是最有效的攻城手段。 赤鬼军,缺乏大型杀伤性装备。 缺少火炮,炮弹……没有飞机坦克。 幸亏赤鬼部队里,有许多老战士,都是苦过来的。 打穷仗有经验。 不过是再走一次当年路…… 按照郑春和的说法。 现在的赤鬼部队,虽然人马飞扩张,但是武器装备跟不上,和阴司军,只能打游击……枪支弹药基本基本靠缴获! 有的野鬼村,游击队其实就是几十个魂魄,十来把枪,真正的制式枪就几把,几只是最开始的赤鬼军赠送的,几只是从阴兵部队里的倒腾鬼火器的奸商那里购买来的。其他的都是弓箭,刀枪,还有鸟铳。 弹药非常珍贵……因为寻常亡魂,根本无法掌握修炼魂魄的秘术,魂魄修为,等于没有……所以也无法,像林弦一样,把魂力,转换为“子弹”,再通过“同灾步枪”射击出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赤鬼起义,看似在阴曹地府,闹得轰轰烈烈……但大多数时候,赤鬼的部队,其实都没开过枪……不到迫不得已不开枪,尽量用冷兵器,或者用枪威慑! 炸药包也好,枪弹也好。 都是重要物资。 需要用在刀刃上。 就比如说,这一次98号鬼都的攻城战。 林弦此时,抬起手。 在城墙的这一侧,摩挲着墙体下裂纹。 裂纹还在发烫…… 一缕缕红烟,从那些裂纹中,飘散出来。 林弦在这一刻,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咆哮和叹息。 “轰开这道城门!“ “他娘的,在阴曹地府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来鬼都,没想到就要死在这里了,但是别无选择……我闺女还在阳间活着,可算算年龄,她已经超过八十了……没几年,估计也要下来了,她从小到大,都是我宠大的,到了阴曹地府,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阴官,怎么受得住啊!必须反。反了这帮天杀的阴官,创建一个公平的新地府!这样,我闺女下来,我才能安心。” “乖孙,你之前不是总好奇,爷爷之前在战场上是怎样杀敌的吗?你在人间看好,爷爷当年,就是这么炸掉的敌人碉堡……只是当年,爷爷命大,但这次,爷爷估计没有那么好运了……爷爷的好运气,都用在了碰见你奶奶,还有生了你爹,你爹又生了你这上面……至于,翠兰……翠兰啊!我想你了……我好想你……当时说好,若有来生,你做男来,我做女……以此来偿还,你为我辛苦操劳半生,为我生育四个儿女的恩情……但是我们此后,怕是无缘再会啦!” “地主老财把我们穷人不当人,当成牛马,鬼子当年仗着洋枪洋炮,杀我的爹娘,糟蹋我的姊妹……当年在人间,好不容易审判了你们,结果在阴曹地府,你们竟然还在作威作福,去你妈的!老子当年敢粉身碎骨,打到你们,今天,就敢魂飞魄散,再干你们一次。” “轰开这道城门,让城内的百姓出来,让城外的战士们,杀进去。” “能不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就看我们的了!” …… 那一道道红色的烟…… 是那些赤鬼战士们,魂飞魄散前的最后挣扎和叹息。 林弦听着那些咆哮声。 没有犹豫。 他抬起手,骷髅的手上,雷电缠绕。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一拳,轰在眼前的漆黑城墙上。 “给我……破开!!!” 在林弦一拳轰在那道漆黑墙壁上的同时。 他身上缠绕的雷云。 向上方升腾…… 雷云不断扩大。 很快就变成了一大团雷云。笼罩在98号鬼都的上空。 那团雷云,就和人间,出现雷暴天气时,雷云团一样。 而随着林弦的一声咆哮。 雷云团,降下一道霹雳……那是光,那是闪电……那是阴曹地府,从未出现过的……神霄雷!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白金色的雷霆落在林弦眼前的城墙上。 城墙一阵抖动。 城墙上的鬼魂,则发出悲惨的哀嚎。 当电光闪过。 第二道城墙……崩塌了。 林弦毫不犹豫的转身…… 直奔下一道城墙。 他不用担心找不到下一个薄弱的,皲裂的墙体。 因为赤鬼部队的那些同志,早就舍生忘死的,帮他铺好了路! 林弦忽然觉得他刚刚的喊话,有点可笑…… 他还说什么,帮诸君开路…… 太可笑了。 他不过是站在一群真正的巨人的肩膀上,摘果子罢了。 …… 此刻,一道又一道神霄雷,从天而降。 而那漆黑的,厚重的墙体,也一道又一道的坍塌! 第三道…… 第四道…… 城外的赤鬼部队,也开始沸腾。 “林弦同志已经帮咱们破开了墙体……同志们,冲锋啊!” “墙倒了……诸位,向前,向前,向前……” “杀过去!翻过眼前的瓦砾,胜利属于我们……我们的火,要把阴曹地府,都点燃……” 接着……第五道。 第六道…… 又连着两道城墙崩塌。 这一次,城墙内的守军——那些阴兵和厉鬼,开始惊惧。 “天杀的……这王八蛋用雷霆轰城墙,就像用菜刀砍白纸……” “妈的,这城墙,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城墙塌了,堡垒碎了,那帮红色的疯鬼杀过来了,咱们肯定守不住了。” “现在叛变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吗?赤鬼部队,我听说,一向优待俘虏……” 而就在这时。 第七道城墙,也被林弦击碎…… 他扭头就要奔赴第八道城墙。 可就在这时。 他扭头,看见了漫天的飞机,坦克,还有对准他的大口径火炮…… 98号鬼都的阴兵和厉鬼,终于组织好了,针对林弦的包围圈…… 而此时林弦发出嘶哑的笑声。 青黑的骷髅,这一刻举起手里的大刀…… “来吧!” 这一刻,炮火从天空倾斜而下,火光照亮了他的身姿……不知多少年后,仍会凝固在传说之中! 第258章 三品阴官,你搞偷袭?鬼畏聻,想到一条毒计 这一刻。 98号鬼都内。 林弦的前方,是数不尽的炮口。 飞机的机枪口。 坦克的炮口。 火炮的大炮口。 都对准了林弦。 林弦甚至还没来得及,再次召唤雷霆。 无数的炮弹,便倾泻下来。 蓝色的炮火。 直接把林弦笼罩。 这一刻。 98号鬼都,大半的兵力和炮火,都调集于此。 不动明王骷髅身状态下的林弦,瞬间被火焰笼罩。 更可怕的是。 那些炮弹接连不停的宣泄。 一颗炮弹接一颗的炮弹铺天盖地的往下落。 火焰向着天空席卷。 几乎要和那漆黑的城墙一样高。 旁边的城墙都被牵连。 直接被密集的炮火,轰炸得千疮百孔,甚至开始成片的坍塌。 原本喧嚣的城墙两侧。 无论是赤鬼部队,还是阴兵和厉鬼组成的集团军。 都惊骇的看着那滔天的火焰。 “妈的,这么轰下去。98号鬼都的城墙,没被赤鬼军轰开,先被自己的火炮给轰塌了。” “这林弦到底什么级别的魂魄修为?需要动用么多武器?” “不对啊!我之前看过他的直播。他在一个恋综节目里当男嘉宾。他表现得很平常啊!没看出来有多特别的魂魄修为啊?”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阴曹地府,有一堆他的迷妹,变着法的给他打赏阴功,感觉像是疯魔了一般。那些阴功,肯定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有了阴功,魂魄修为自然也会不断增强。” “我就知道,这王八蛋也是一个狗阴官。炸死他,快点炸死他!” 可就在这时。 让所有鬼魂,惊骇的一幕忽然出现了。 那恐怖的蓝色烈焰。 这一刻,竟然被从下至上,劈砍开来。 一个身上缠绕着赤红色烈火的骷髅,从火焰里,高高跃起。 林弦此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刚刚的炮弹,实打实的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那些炮弹,几乎囊括了他身体四周,全部的范围。 他想躲都无法躲。 就算他以神霄雷霆缠绕自身骨骼。 也无法躲开这密集的炮弹网。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硬扛。 但好消息是,他不动明王的状态,还没有结束——还剩余三分钟。 这三分钟的时间,足够他冲出98号鬼都。 只要能趁着这个状态,杀出去。 他就算完成了之前制定的计划。 他都计算过了。 掌握“雷法”之后。 以阳雷,注入他的不动明王状态下的骷髅骨骼,可以让不动明王状态下的自己,达到极速。 极速状态下。 他绕行98号鬼都,只需要十二分钟!!! 在寻常鬼魂看去,只能看到一段林弦的光影。 这也是为什么,林弦制定了,轰塌八座城墙,让赤鬼部队,冲杀进鬼都的原因。 时间……足够。 但98号鬼都的军队,反应速度也很快。 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包围圈…… 冲上天空的林弦。 此刻,一刀就劈砍在一架鬼飞机上。 大刀劈砍在鬼飞机的机翼上。 那架原本飞在天上的鬼飞机,立刻失去了平衡,开始向下坠落。堕入下方的火焰…… 随后林弦再一次高跃。 跳向另一架飞机。 可就在这时。 一道穿着紫纱官袍的鬼影,忽然出现在林弦的头顶。 一只青黑色的手掌,忽然抓住了林弦的骷髅脑袋。 青黑色的手掌,往下一按。 与此同时,一道青黑色的符箓,往林弦的脑袋上一冲。 林弦本想抬刀阻拦。 但那道青黑色的符箓,却直接透过林弦的砍鬼大刀。 往林弦的骷髅身上一贴。 林弦忽然觉得身体一沉。 他还想抬刀反抗。 想运起身体外的云雾雷霆,让自己漂浮起来。 靠着雷云的飘力。 他的身躯。 在天空,竟然真的一滞。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头顶。 那个刚刚挥出黑色符箓的穿着官袍的鬼影。 轻“咦”了一声。 但随后,就发出一声嗤笑。 数道黑色符箓,伴随着“嘭嘭嘭”的声音。 全都贴在了林弦的骷髅身上。 这一下…… 原本拉着林弦的雷云,忽然溃散。 像是再也拉不住林弦的重量。 而林弦的骷髅躯壳。 在那黑色符箓的影响下。 又一次坠入下方的熊熊烈火。 在被下方的烈火吞噬之前。 林弦看见。 漂浮在天上的那道鬼影,发出一声嗤笑。 “仗着有几次机缘,魂魄修为,上涨到接近三品阴官的修为,就觉得自己能为所欲为?” “别忘了……” “奴才就是奴才。” “像你这种狗奴才,喂几颗极乐丹就老实了。” 坠入烈焰的林弦,张着嘴。 他已经猜到了眼前的这道鬼影是谁…… 这王八蛋,应该就是98号鬼都的城主……大清朝曾经的一品大员——隆科多。 他娘的。 自己之前,也制定了针对隆科多的计划——只要窥见隆科多的影子,自己扭头就跑。 虽然他看不上隆科多。 但不得不承认。 阴曹地府的三品鬼差,没有一个善茬。 毕竟阴曹地府的三品鬼差,全都加在一起,也才堪堪一百位。 林弦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防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该死的三品阴官,竟然他娘的搞偷袭? 天杀的。 林弦咬着牙。 再次反抗。 他身上的开始涌动赤红火焰,那火焰的颜色如残阳? 原本贴在他身上的黑色符箓,这一刻,像是被点燃一样,出现了被焚烧的迹象。 林弦的骷髅窟窿眼儿中,鬼火跳跃。 有戏。 三品鬼差的符箓。 自己似乎可以对抗。 但就在这时。 让林弦尴尬的情况出现了。 他身上的火焰忽然熄灭。 他的骷髅架上,重新长出了皮肉。 而那些黑色的符箓,依然附着在他的身上。 不动明王骷髅身的状态,这一刻,提前结束了!!! 林弦咬了咬牙。 他娘的…… 被算计了。 是那几道……黑色符箓,不对劲…… 他娘的,又是一次死局?! 第259章 子子孙孙,都将为我自豪!聚为幽阴,陷落鬼城! 林弦此时呼吸越发沉重。 一颗颗炮弹,落在他的身上,又在他的身上炸开。 要不是他不断调动自己魂魄里的那颗雷丹。 用雷霆遍布他的魂魄表外。 形成了一件类似铠甲的雷铠。 林弦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但在这种级别的密集的炮弹轰炸下。 林弦魂魄外的雷铠已经出现了碎裂的迹象。 一旦魂魄外的那层铠甲,被彻底炸碎。 林弦的魂魄,将近乎“赤裸”的暴露在那些炮弹面前。 但林弦对此已经毫不在意。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从自己手指指尖处蔓延飞出的两条黑线上。 那两条黑线。 浅的那条。 此时已经悄无声息的钻入了一个披着铠甲的,正在调整火炮炮口,想要把炮口,对准远处赤鬼军团的炮兵身上。 鬼术——嫁祸。 曹玄从一本阴曹地府的特殊古籍中掌握的禁术神通。 此禁术神通,以符箓为坐标。 转嫁嫁祸。 此神通的作用,就是在自身彻底魂灭前,把自身和选定魂魄互换……被符箓标注的亡魂,将代替施术者,承接全部伤患……包括全部致命伤! 嫁祸的符箓,可以立刻捏造,也可以提前存续。 之前的曹玄。 就是提前捏造了“嫁祸”符箓,并把那些符箓,黏贴在了自己官邸的那些“奴才”的身上。 要不是“夜莺”同志,不惜暴露身份,给林弦,下了一枚“极乐丹”! 当时的曹玄。 自己还真不容易处理。 这神通着实阴毒。 但此时的林弦,已经没空思考这些了。 他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而就在林弦念头百转的时候。 他魂魄外的雷霆铠甲。 伴随着炮弹的轰轰轰声。 瞬间粉碎。 他的魂魄,也被炮火吞噬。 鬼火热浪,和鬼炮弹的炸弹后,飞散的碎片,伴随着可怕的冲击,在分割林弦的魂魄! 而就在林弦的魂魄,即将四分五裂的时候。 他幽幽吐出两个字节…… “嫁祸!” 下一秒。 林弦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城墙上。 他的面前,是一架鬼火炮。 而刚刚的那个炮兵鬼魂。 已经消失无踪影。 林弦知道。 这个兢兢业业的炮兵,已经代替自己魂飞魄散去了。 但此时的林弦没有时间感慨。 他再次掐诀。 手指间的黑烟,再次向外延伸。 他开始寻找,下一个,代替自己死亡的“倒霉蛋”,“受害人”…… 他确定,用不了多久。 隆科多,就会发现,自己金蝉脱壳,并没有魂飞魄散。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有备无患。 与此同时。 另一道黑线。 也在98号鬼都的地面延伸。 那道黑鬼线。 此时已经已经在98号鬼都的地面,不断分裂,不断交织,最后变成了网。 黑色的线网。 像蛛网一般,铺在地上。 98号鬼都,原本的废墟瓦砾上。 那些向上飘飞的红烟。 这一刻,都消失了。 像是被那铺就在地上的黑色“蜘蛛网”捕获。 而那黑色的“蛛网”,不仅不断向外蔓延,并且渐渐的,也开始向着红色转变! 看那黑红色蛛网,延伸的速度,似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顺着98号鬼都的街道,遍布整个98号鬼都。 林弦此刻在城墙上。 已经找到了第二个嫁祸的目标。 而驭魂的第一步——捕魂网,也已经开始铺展。 只是这一次,捕魂网,捕捉的不再是普通的魂魄,而是“聻”!鬼死为“聻”的“聻”! 与此同时! 林弦在自己的脑海里,再次听见了一阵阵的嘶吼咆哮声。 那声音飘远……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但林弦还是能听出那些声音中透露出的不甘和愤怒。 “他妈的,怎么我们都这么努力了,连一道城门都炸不开?” “妈的,我怎么这么没用,什么事都没做到。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他妈的,魂魄再死一次会变成什么?不知道,但是要能变成鬼中鬼,小鬼子们,老子绝对继续追着你们杀?老子绝对不放过你们!” …… 林弦听着那些愤怒的嘶吼声。 他先是幽幽一叹。 随后他开始尝试和那些愤怒的嘶吼声,沟通。 他想要确认一下,“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他闭上双眼,抬手掐诀 “诸位,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们已经第二次死亡了,你们现在的状态,按照阴曹地府的说法,是“聻”!” “你们后悔吗?后悔参军,或者说,后悔被招兵吗?” “你们害怕吗?不甘吗?还有遗愿吗?” …… 那些愤怒的嘶吼声。 短暂的消失了一个瞬间。 可很快,更加激烈的咆哮声出现了。 “你以为的招兵:你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吹空调,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后突然有人敲门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上阵杀敌?实际的招兵:当奴做狗,饿殍遍野,你身边的老相识,死的死,伤的伤,你流离失所,饥肠辘辘,快要饿疯了了…饿不死也可能随时被敌人杀死。这时候,一支军队来了,问你要不要加入他们上阵杀敌报仇雪恨,而且还有军粮可以充饥。这时候,你会说:不了,我怕死?” “死两次又咋了?老子这次上战场我也不后悔,没白来,杀了俩厉鬼,这群厉鬼,就是之前的鬼子,当年我们村,有一对母子,就是被这群鬼子活埋的,孩子还小,填土的时候,孩子说他眼睛迷了——沙子进了眼睛里,当妈的,心疼,把围巾摘下来给孩子盖住头,就这样被埋了;还有一个男的,被鬼子抓了,在街上示众,不给吃的,他把自己脖子周边的衣服啃干净了……这个男的是我的发小啊!” “我来打98号鬼都,也是为了那群鬼子。我一家子都是烈士,我表哥,新婚不久就和鬼子作战阵亡了,战场离我们老家不远,他爹去找尸体,到战场给吓坏了,空手跑回来了,结果就只能葬了一个衣冠冢,他死的时候是连长,据说前任也是不久前战死了,我表嫂于是收养个孤儿,后来我在这边听说,我表嫂,守寡一辈子,是烈属,有点补助!我就算魂飞魄散,也绝对不让这帮鬼子,卷土重来。” “有不怕死的人吗?有不怕死的鬼吗?当鬼的死过了一次,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当然更怕死!当兵的首先是个人,是个鬼,然后才是兵。”第一次打仗那个都是忐忑不安的走向战场的,遇到敌人的炮火、扫射哪有不慌的?可是当你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的时候,隐藏的血性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战友是谁?那是可以背靠背、彼此托付生命的人!看着他们倒下,心里全是报仇的怒火,恨不得一枪挑敌人一个碉堡!” “我生前就是当兵的,死后依然当个兵,咋会后悔,咋会害怕?我生前伤的最重的一次,我他娘的被炸伤了,生死未卜,我身后的战友谊们一下愤怒了,“嗷嗷”的往上冲,硬是比总部规定的时间提前近一个小时拿下了敌人的阵地。那时候,谁还想着自己的命?就是要报仇!要把敌人干掉!要把红旗插到敌人的阵地上!几次战斗过后,你就没有了害怕的概念。在猫儿洞的那些日子里,缺粮断水,蚊子咬、虫子爬,白天兵看兵,晚上兵看星。战友们就一起聊小时候、学校里、战友间的一些趣事,聊着聊着大家的眼睛就红了。谁不想心上人?谁不想爹娘?谁不想亲人?可边境的这帮狼崽子,不让咱享受天伦之乐啊!不让不怕,就把他干到让!谁把他干倒?是我们,是我们这帮当兵的。” “他娘的,生前当兵,死后还当兵,而且都牺牲了……我光荣,真的光荣,真的值了!不知道是谁问的这句话,但是你听过那个上过战场的军人说过后悔的吗?我死了两次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从来就没感到后悔考军校、上战场。” “我生前就算过一笔账,这么多年来,真正为国为民拼杀的仗一共就几场,人间地府的都算上,当兵的能有几个?就算当了兵,能有机会上战场拼杀的能有几个?而我作为军人赶上了,有流血流汗舍命的机会了。历史给咱证明了咱是好样的,这还不够咱和子子孙孙吹一辈子的了?子子孙孙还不得为有我这样一个长辈自豪?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哪个小王八问的这话?我问你,要是又找一日,你爱人,让十几个鬼子堵在屋里欺辱,然后还得抓走给炮楼里的鬼子欺负。你的父母年过八十耳不聋眼不花,鬼子觉得很神奇,抓起来回去活体研究。鬼子觉得你刚过一周的孩子老哭,烦,放锅里给炖熟了,就放在你面前让你欣赏。你被鬼子捆起来,放在那看着这一切。最后又一刀砍掉了你的脑袋……现在,你到了阴曹地府,原本你以为自己再也碰不见那帮鬼子了,结果有人告诉你,这帮鬼子,也下了地府,他们被人豢养了起来,你现在拿起刀来,冲进阴曹地府的鬼都,鬼城,没准就能碰见当年的那些鬼子,你说你冲不冲锋?” 林弦此时听着那些愤怒的咆哮,他有些恍惚。 他的眼中,露出悲凉的神色。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神。 “诸位,你们已经成了“聻”!” “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化为“聻”后,留存在阴曹地府的时间,估计也没多少了……最后沦为“微”,便代表着化为真正的虚无。” “但诸位,在你们彻底魂飞魄散之前。” “我希望,沦为“聻”的你们,帮我一个忙!” ““聻”者,天克幽魂。” “我希望诸位,在化为虚无前的最后这段时间,再帮我一个忙……”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我希望诸位配合我,以符箓为引,聚为幽阴。陷落鬼城!!!” “诸位敢不敢,愿不愿,燃尽自己最后一丝残魂。” 林弦此刻蹲在城墙上。 他紧闭双眼。 并拢双指,指尖点在自己的额头…… 他窥望着城下。 那遍布整个城邦的黑色蛛网。 像在等待回答。 而98号鬼都内,蛛网,还在疯狂蔓延。 很快,林弦听到了回应…… “问的什么废话?我们这一缕残魂,何时想用,就何时拿去!” “还能再杀一次鬼子,真不错!用,狠狠地用!” “燃尽最后一丝残魂?这最后一丝残魂,我们要是不愿意燃尽,最后不也是化为虚无,你这话就多余问,这有什么不愿意,我们心甘情愿啊!” ……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他此时大概明白了,所谓的“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和鬼类似……只是已经没了鬼的躯体,意识融进了他们最后化作的残烟中。 等残烟也消散……就是聻死为希——烟还存在,但他们意识可能会变得模糊,再难像身为“聻”时那样,传递出声音和自己对话。等到,希死为夷……就是连那红烟也消散了,只有最后一团模糊的,像是尘埃一样的存在……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当那尘埃也消失……这个灵魂,就彻底归于虚无。 …… 和后面的状态相比。 “聻”的存在,还算完整。 简单来说,就像是鬼中鬼! 按照《鬼吏书》上的记载……鬼畏惧“聻”,如人畏惧“鬼”! 鬼靠近“人”,会吸取“活人”阳气。 “聻”靠近鬼,则会把鬼的阴气,吸得一干二净。让正常亡魂的鬼魂形状,都难以维继! 而鬼魂,哪怕是高阶的阴官,却都无法,伤害到“聻”! 就像鬼,在人间没有实体,活人无法触碰到鬼魂一样。 在阴曹地府,普通鬼魂,也无法伤害到“聻”! 正常情况下,一个“聻”是无法移动的,只会在原地,慢慢飘散,快速走完从“聻”到“微”的魂飞魄散的过程。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聻”被林弦,用驭鬼法聚合在了一起。 他们都被林弦所操控。 阴曹地府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么多的“聻”同时出现。 也从未有过鬼差,发疯了一般,试图用“驭鬼法”驾驭这些“聻”! 因为哪怕是高阶阴官,在接触“聻”之后,自身的阴气和也会被“聻”侵蚀削弱。 但此时的林弦,却并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林弦意识到,这可能和自己是活人阴差,有很大的关联。 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依旧算是“生魂”,不算是鬼,自己的魂魄身上,带着阳气!就算和“聻”直接接触,他们也无法侵蚀自己的魂魄。 现如今,林弦布置的捕魂黑网,还在持续性的扩展蔓延。 等黑网,成功遍布整个98号鬼都。 林弦便可以,施展自己“陷落鬼城”的计划! 他要疯狂一次! 现在的林弦,只希望,黑色魂网扩张的速度,快些,再快些!!! 而就在这时。 一个喑哑的声音。 在林弦的身后,忽然幽幽的回响。 “狗东西!” “我就知道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命硬,不会那么容易就魂飞魄散!” “你在做什么?” “你又想做什么?” “我这好好的,经营多年的,偌大的鬼都,被你祸害成了这样,你还不满足,你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 “我“阴清”和你又有什么血海深仇,让你这么仇恨!” “我大清没了的时候,你人间的爷爷,怕是都还没出生呢!” “既然无怨无恨,为何要和我一直作对!” 那幽幽的声音,愤恨的响起的时候。 林弦的脑袋,也被抓爆了。 是隆科多。 他在第一时间,抓碎了林弦的脑袋瓜,随后才开始阴狠的咒骂。 但隆科多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 因为他低头看去。 在自己手里炸开的脑袋瓜,并非是林弦的脑袋。 而是一个陌生的阴兵的脑袋。 隆科多的面色,更加狰狞。 “这是曹玄的……嫁祸!?” “这王八蛋,最骄傲的手段就是这个。” “差点忘了,你夺了他的阴官职位,也夺了他的魂魄修为,和全部神通。” “但你以为,一个嫁祸,就能让你逃出生天!做梦……你也不想想这道术法,是谁教他的!” 隆科多,此时已经转过头去。 他望向远处的一座高耸的碉堡。 碉堡上面。 林弦正站在那里。 他的脑袋和半边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鬼爪印。 林弦此时摩挲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随后抬起手,冲着隆科多的方向,竖起一根中指。 “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封建狗官,作对?” “别他妈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自己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 “当年的开智的读书人,怎么骂你们的,你在阴曹地府,没听过吗?” “没听过,我再来骂一遍……” “余幼年也曾习得一点奴隶学问,想望做一个奴隶官儿,不料海禁大开,风云益急,来了各邦洋人到我大夏通商,不上五十年,却弄得全国上下,民穷财尽。这还罢了,他们又时时的兴兵动马,来犯我邦。他们连战连胜,我国屡战屡败……战胜的喜笑颜开,战败的割地又赔偿……” “大清的官府好像他的奴隶一般,华夏的百姓,好像他门的牛马一样。又有那一班传教的教士,如狼似虎,一点儿待他不好,使办起教案来,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大夏虽说还未被瓜分,可也比瓜分差不多了。那时国内也有一班志士,看见时势不好,热心的变法,只想把这国势救转来。那里晓得这万恶封建的大清,把轰轰烈烈为国流血的大豪杰们全都斩了……只教我们乖乖做奴做娼!” “又不过数年,那各国便占了京城,他们本想瓜分这国?可各国相貌不同,言语不通,兼且离我大夏很远,哪里有许多人镇服我们?不如留着这大清王朝代他管领,他们又管领这封建的大清。” “我们是奴隶的奴隶,各国是主人家的主人家,何等便当?那封建大清,却感激各国感激的了不得,从前赔款数次,差不多上十万万了,此次赔各国的款连本带息,又是十万万。我们就是卖儿卖女,也是出不起来的!又自己把沿海的炮台削了;本国的军营,请各国来练;本国的矿产,让各国来开;本国的铁路,听各国来修。还有那生杀用人的权柄,都听各国指挥。列位!你看封建大清,只图苟全一己,不顾我百姓永世翻不得身,件件依了洋人的,你道可恨不可恨?” “我们若不依他的,他就加以违旨的罪,兴兵剿洗,比草芥也比不上。各大省中愁云黯黯,怨气腾霄,赛过十八层地狱……但这还不够,那大清,看见各国强硬,又要割地相送……我想这大清朝是送土地送熟了的,不久就是拱手奉纳。我们到了那个时节,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有什么好处!自家想到此际,把做官的念头丢了,只想把我们的同种救出苦海……” 而林弦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脑袋瓜又炸了。 隆科多,面色阴冷无比的站在林弦的无头的魂魄遗体处。 但他很快发现。 眼前的林弦的魂魄遗体又变了。 先是变成了一具阴兵的遗体,随后那阴兵的遗体,飞速消散,先是变为“聻”,最后,又飞速的变成夷,变为希,最后变为微,成为虚无。 隆科多扭头看向城内,一个低矮的房子的后面。 “又被你逃脱一次!” “但你不会再有“嫁祸”的机会了!” 此时,98号鬼城的上空。 一枚又一枚。 漆黑的符箓漂浮半空。 都城内的林弦,看见了天上的符箓。 他嗤笑一声。 “神惊鬼跳·禁术符箓!” “我认得这玩意!” “不愧是三品阴官。” “手段就是多,底蕴就是深厚。” “但就算这样,也不耽误我鄙视你。” “狗东西,你大清,就是应该亡,一个“生于不义,死于耻辱”的王朝,凭什么不造嫉恨,不被人唾弃!” “就你们,还想卷土重来,想要把你们的脏手,伸到人间?” “我呸!?你们也配?” “还有,你这位高官,怎么亲自下场了?是因为发现,比起用军火,还是自己动手,能更安心?” “嘿嘿……来吧!“ “我们来斗斗看……这场战争,最后到底谁赢?” 林弦冲着隆科多,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啊!!” 第260章 儿子,你大胆的往前走哇;地府降临天灾 隆科多此刻站在天上。 他看着在地上挑衅的林弦,却没有立刻动手。 不知为何。 此时的隆科多心中,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总觉得此时的林弦,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他在半空嗤笑一声。 “你在引我下去!” “但我偏不下去!” “本官想明白了,你们这帮赤鬼贼,一个赛一个的狡猾。” “本官才不会中你的毒计!” “你的小动作,本官都看在眼里。” “98号鬼都的地面上,你也施加了术法……这黑红蛛网,应是驭鬼术的产物……区区驭鬼术,肯定不能扭转当前战局,你定然又是在耍什么花招!甚至这驭鬼术,很有可能只是你的障眼法,真正的杀招,你还秘密藏着。” “想让本官中计,痴人说梦!” “只要断了你的“嫁祸”之术,本官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之前本官还是不够果决。” “忧虑阴司律法和其他势力,这才没有亲自去人间,捏碎你的脑袋,这才导致了今日98号鬼都的祸患。” “本官多年经营,几乎被毁于一旦。” “这样一想……要只是捏碎你的脑袋,捣碎你的魂魄,那可真是太便宜你了。” “你这小子,牙尖嘴利……但不知道是否是铁石心肠?” 林弦,此时跳到98号鬼都的废墟瓦砾上。 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 驭鬼术编织的网,还在扩张蔓延。 按照林弦自己的估算。 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 这张网,他就可以编织完成。 届时。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战死在98号鬼都的“聻”,鬼中鬼。 都会为他所用。 变成一场可以由他控制的,针对幽魂的……瘟毒一般的“天灾”! 隆科多此时的脑补和多疑。 其实给了林弦继续编织“网”的时间。 他本应该觉得开心,至少觉得庆幸。 可此时隆科多的反应,却让林弦觉得“心惊肉跳”。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 隆科多忽然抬手一翻。 他的手里,多出来一个洁白的珠子。 他把那珠子轻轻一捏。 珠子瞬间爆开。 一道白色的,穿着病号服的魂魄,出现在了隆科多的手中。 那穿着病号服的亡魂。 是一个瘦削的青年女人。 那女人的半低着头脑袋,身上还绑着绳索。 在看到那女人的瞬间。 林弦的面色瞬间一变。 他的手一抖。 施展的术法,都差点无法继续维持。 而隆科多尖锐嘶哑的声音,也幽幽传来。 “哦……看来你认出来了。这女鬼……” “也是,就算十八年没见。” “你又怎么会忘记她呢!” “毕竟是你亲生的娘亲。” “要找到这魂魄倒是也不容易……毕竟阴曹地府的亡魂,数以亿记。” “但去鬼籍司,调取一个人的魂魄信息,倒也不算难。” 隆科多,此刻又歪了歪头。 他看着地上的林弦。 此刻的林弦,怒目圆睁,睚眦欲裂,表情从未有过的狰狞。 但他强咬着牙。 牙齿把他自己的下嘴唇,直接咬烂了。 可他就是一言不发。 隆科多嗤笑一声。 “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是现在下跪,投降,愿意当我的阴清的狗奴才,我就把你的娘亲还给你,怎么样?” 林弦依旧死死地盯着隆科多。 一言不发。 他只希望手里的“驭鬼术”扩张的黑色蛛网,扩张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而隆科多却皱了皱眉。 “不说话?” “拒绝与本官沟通?” “可手里的术法却还没停?” “狠心啊!” “对待自己的亲老娘,真能如此的铁石心肠?” 隆科多一边感慨。 一边抬手一挥袖子。 原本被他提拎在手里的女鬼魂魄,忽然往下一扔。 扔向林弦的方向。 只是一根锁链,还穿在那女鬼的魂魄里。 锁链的一头,还被隆科多捏在手里。 而废墟瓦砾中间。 林弦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疯魔似的飞奔向那女子。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他之前其实想过。 自己如此高调。 人间的亲友他可以照顾。 但阴曹的亲人怎么办。 尤其是他的母亲。 所以他之前,其实一直不愿意和阴司的这些高官,撕破脸。 但是他看见了被极乐丹荼毒影响的百姓,看见了金陵城的亡魂,看见了太多的不公……所以他心慌,他着急,他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选择。 在他做出选择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托曹老鬼还有郑春和,去寻找他目前的下落。 最好的情况是他妈妈,已经转世投胎……这样虽然和老妈,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老妈也肯定会忘记自己。 但至少老妈是安全的。 而郑春和也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他老妈这些年来,一直在2675号野鬼村生活,虽然日子过的贫困,但至少还算安全。他已经安排了就近的赤鬼部队,去把他的娘亲,接到平等区里。 只有天知道,林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有多开心。 他翻来覆去的打滚儿,睡不着觉。 甚至恨不得立刻就用“通幽”的术法,去阴曹地府,和母亲见面。 可郑春和告诉他。 自己是阴曹地府阴官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往来阴曹。 所以他只能按捺下那份激动。 但他依旧期待着。 期待着,和母亲重逢的那一天。 他甚至还希望,用术法,让妹妹也和母亲再见上一面。 妈妈走的时候。 妹妹才两岁。 但他跟妹妹说了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 他每次跟妹妹说这些,自己也会幸福的笑出来。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妈妈呢……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妈妈,才活到三十多岁就死了。 这一刻。 林弦飞扑了出去。 他接住了那从天上掉下的魂魄。 接住了他的妈妈。 “妈!!!” “妈!你没事吧!妈,我接住你啦!” “妈,你别害怕!我长大了,你还认得我吗?我是林弦……” “妈……十八年了!” “妈,我好想你啊!” 而与此同时,那穿着病号服的女鬼,也微微扬起脑袋。 她看着林弦,先是一怔。之后柔和的一笑。 “啊!小弦……” “我的小弦!” “妈妈认得你啊!” “妈妈怎么会认不出你。” “妈妈在鬼电视上,看见你啦,我跟周围的鬼魂说,这是我的儿子,可他们都不信!” “妈妈在阴曹地府,是你的反黑组组长,你知道不!” “可是……2675号野鬼村的信号太差了,也没几个鬼手机,妈妈每次都要缴纳好多阴功,才能租界一个鬼手机,帮你反黑!” “他们凭什么那么骂我儿子!” “我知道我儿子有多好!是个多么善良正直的人。” “儿子,这么多年,你受了很多苦吧!” 林弦点了点头,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最后他张了张嘴。 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血泪如雨下。 那女鬼此时心疼的,揉着林弦的脑袋。 “我可怜的儿子……” “这么多年啦!” “妈妈一直在想。” “妈妈临死的时候,在病床上的时候,一定给了你很多压力。” “淋巴瘤晚期的时候,治疗真的太痛了。” “妈妈又向着,要多做一些事情……妈妈尤其放心不下你妹妹,她才两岁,我怕她以后,都没有对妈妈的印象……” “所以妈妈心慌着急,想要留给她和你一个完整的母亲。” “妈妈当时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书籍上写,很多缺爱的孩子,长大后,都会缺少正确认知,甚至心理学的疾病,妈妈不想你们两个也这样,我希望我的儿子和女儿,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所以我想,我觉得,我要留下我的文字,我的声音,乃至于我的影像……可其实我更想给你们留下一些金钱,但是没办法,家里本来也不富裕,我这该死的病还是吃家底的。我其实很早就想放弃的,但你爸爸不肯……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们……对不起!” “我尽可能的给你们留下一些关于妈妈的事情,我有写一个笔记本,在里面,我写了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期,我和你们爸爸是怎样的相识相知相爱……” “我还写了不少,顾虑的担心的事情,比如说,你爸爸以后再婚了,你们该怎么办,尿床奶奶生气打妹妹怎么办?” “啊……你妹妹那么小,还是个女孩子,我当时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她……如果有人猥亵她怎么办,如果来例假了怎么办,要怎么挑选适合自己的胸罩,希望她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分手了该怎么办,生孩子没有妈妈该怎么办!” “当然,我也有写关于你的,碰到了喜欢的女孩子该怎么办?青春期如何面对怦然心动?碰到了校园霸凌该怎么办?没钱了应该去找谁?还有关于大学要选什么样的专业……” “我想让你们知道,关于妈妈的所有事情!” “妈妈还写了……一些你们爸爸都不知道的事情,在遇见我爸爸之前喜欢过的一个一米九大帅哥?当然写的更多的还是和你爸爸的古诗,第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我最喜欢他什么。还没有你们俩的时候,只有我和他的旅行……” “还有我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最喜欢的食物是锅包肉和水煮肉片,我怀你们时候的感受,怀你的时候,我总想吃酸的,你在我肚子里,一点也不老实!我肚子总是疼。” “怀你妹妹的时候,我的肚子倒是安静,但是很想吃辣的。” “酸儿辣女,果然不无道理。” “我还写了很多,我遇到过的困难,我的理想,我想去的地方。还有我和你们外公外婆,我和我的爸爸妈妈的故事;我和我读书时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翘课的夏天,我最擅长的科目,做过的蠢事。我最喜欢的小狗。我小时候长大的那条街道!我最喜欢的电影《泰坦尼克号》。我最大的遗憾。还有我对你们俩期望。你们小时候的样子……还有还有,我很爱很爱你们!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们的父亲根本就不会考虑到,我总觉得他们天生就不会照顾孩子。你们的父亲不会表达爱,很多话题他都感到难为情……” “我还录了很多很多视频,你记得吧,我录视频的时候,你就乖巧的陪在我身边,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们说,这是留给你们俩的独家记忆!” “我去世的时候,你妹妹太小了,我怕她长大之后,根本没有有关母亲的记忆……怕她受欺负,我也心疼你,没妈的孩子总是成熟的早。刚刚没有妈妈的那几年肯定格外难熬。” “啊!真想看着你和你妹妹长大啊!我想看见你上初中,上高中,看见你青春期的样子,变成大小伙子的样子,看见你喜欢女孩子的样子……我也想看着你妹妹长大,想看见她穿婚纱,我想给她买钻戒,给她买的手串和项链,我还想带她去打耳洞,和她纹一样的纹身。需要更多更多只属于母女两人的回忆。需要更多更多是她被我爱着的证据” “我好希望这世界上没有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首歌。我好希望自己能好起来,永永远远地好起来,这样我的孩子就不用没有妈妈了。” “对不起,妈妈没能好好的陪在你们身边。” 林弦此刻的心神已经全乱了。 他泪如雨下。 他宛如癫狂。 他疯狂的摇头。 他的手,摸到了那女鬼身上的锁链。 他疯魔一般的想要把那女子身后的锁链拽断。 但回应他的只有从天上传来的,幽幽的,嘲笑声。 那是隆科多对他的嘲笑。 林弦彻底疯魔。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烈焰。 竟然试图强行转化为赤焰骷髅的状态。 但天上。 隆科多的嘲笑声,更加激烈。 “这是锁魂链,一旦和魂魄锁在一起,便和魂魄贴和生长! “你想斩断这锁链,那就连你的亲老娘,一起斩去!” “想要你老娘魂魄不散,那你求求我啊!” 林弦依旧没有搭理天上的隆科多。 他魂魄的皮肤表皮,此刻不断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一边试图强行转化为赤焰骷髅。 一边抱着那女鬼哭嚎。 “对不起……” “我才该说对不起。” “我没有长成让你骄傲的样子,我初中翘过课,高中打过架。大学也只是个普通二本!我也没能和爸爸好好相处,你走之后,他其实也很难过……但我总和他吵架!但我知道,他一开始是想当个好父亲的,我明明给他制造了很多很多的麻烦,但他一直在帮我擦屁股!” “他最后投资恐怖屋,其实也是被人骗了的,我知道!他当时也着急,因为妹妹病了!他想多挣点钱!” “还有妹妹……最重要的妹妹!” “我没能照顾好妹妹。” “她生病了。” “双向情感障碍……” “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已经开始有人格分裂的症状了。” “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当时正处于叛逆期,和爸爸的关系闹得很僵,我都没注意到妹妹的不对劲,可她明明不对劲的那么明显。” “她被学校里的校霸欺负了,霸凌了,而我却只想着和父亲吵架。” “你留下的那些东西,那些原本应该交给她的东西,丢了……弄丢了,在搬家的时候……” “对不起啊!妹妹!”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也不是一个好儿子。” “我获得也挺失败的。” “我打很多的工,但是却只能勉强生活。勉强维持妹妹的医药费,偿还爸爸欠下的债务……” “我啊!我……我……我其实有时候,也挺累的!妈妈!” “我躺在桥洞下的时候,躺在公园躺椅里的时候,还有露宿街头的时候,我都好想你啊!” “妈妈……我好想你啊!” 而就在这时。 那女鬼也开始哭嚎。 她摩挲着林弦的脑袋。 此时的林弦,身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更加明显。 他脸皮的血肉也开始崩裂了。 白色的骨骼开始出现了。 而那穿着病号服的女鬼。 却依然温柔的抹着林弦的头和脸颊。 “你瞎说什么!” “瞎说什么!” “明明是妈妈对不起你。” “你太了不起了。” “哪怕生活的很贫困,你依然是个正直的人。” “你帮了很多的怨魂。” “你是阴曹地府里的大明星……” “你还有那些赤鬼,都在做很伟大的事业!” “所以不要怕!” “不要怕……” “更不要担心妈妈!” “至于妹妹……她生病,那也是爸爸妈妈的错!你也是个孩子,你不过也是个孩子……” 那女鬼哭泣着。 与此同时。 她竟然开始抓着自己身上的锁链,往外扯。 她扯得极其用力。 自身的皮肉都被她给拽开了。 皮开肉绽也不过如此。 但是她还是往外拉扯。 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隆科多。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嗤笑。 “就是你在用我勒索我儿子。” “留着辫子的清朝老登,也搞这些反派把戏?” “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都亡了,你还搞这些,我呸!” “看看你的辫子,和你们大清女人的裹脚布一样臭,一样长,你活着的时候,怕也是个没用的男人,才向着利用我们母子情深,来威胁我儿子。” “你怕了……你们都怕了!” “你们这些封建残余。” “就是害怕我儿子,还有那些英烈,把你们推翻……但是你们怎么可能不被推翻?” “你们活着时,当汉奸,卖国求荣,死了以后,妄想继续作威作福,把百姓当狗奴才!你们这样的封建老狗,就应该被推翻,就应该被我儿子斩下头颅!呵……看着吧!我不一定能看见,但你绝对能看见你们被推翻的那一天。” “儿子,你大胆的往前走!阴曹地府那么多老百姓支持你,别让他们失望。” 此刻,那女鬼已经把自己的前胸撕裂的血肉模糊。 林弦手忙脚乱的想去阻止。 他想去抓住那女鬼的手。 可就在这时。 忽然传出一阵丁铃当啷的声音。 穿过女鬼魂魄的,锁链,忽然崩直了。 那女鬼竟被重新拽到天上。 被隆科多,提拎在了手里。 林弦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喊。 “还给我!!!” “帮我妈还给我。” 这一刻,林弦身上的血肉,几乎已经全部破碎了,被赤红的火焰代替。 赤焰骷髅的身姿再一次出现了。 只是那火焰萎靡。 和之前相比全然不同。 天上的隆科多,提着那穿着病号服的女鬼,轻笑一声。 “好一个母子情深。”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提拎的女鬼。 “要不然放过你,让你们母子团圆……本官也有一颗慈悲心!” 被隆科多提拎的女鬼错愕的抬起头。 可下一秒。 那女鬼看见,隆科多张开大嘴。 他的嘴里一口尖牙。 咔嚓一声。 就把那女鬼的头颅咬断。 他又咔嚓咔嚓咀嚼了几声。 满嘴的鲜血。 最后他手里提着一个无头的魂魄尸骸,低头看着地上的林弦。 “嘿嘿嘿……” “放过你们,怎么可能?” “你儿子如此大逆不道,本来就是应该诛九族的。” “慈悲心,不好意思,本官没有!对待你们这些造反的刁民,就应该诛灭九族。” …… 大地上。 刚刚化作赤焰骷髅状态的林弦。 痴痴地盯着天上。 他身上本就不茂盛的赤红火焰。 此刻更加萎靡了。 他的下颚张开。 整个骷髅身躯,摇摇晃晃。 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他又支撑了十几秒的时间。 最后他实在撑不住了。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骷髅的嗓子眼里。 传出低声的喃喃。 “妈妈……” “妈妈……” “你别走啊!妈……我还幻想着,幻想着……有一天,我们可以一家团圆呢。” 这一刻的林弦,不再是英勇的战士,只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可怜的骷髅。 天上的隆科多,脸上的嘲讽意味,更加浓厚。 “这就是你们这帮逆贼,造反要付出的代价,之前魂灭的是你娘亲,下一个,就是你。” 可此刻的隆科多,没有注意到。 黑色的蛛网,已经彻底遍布98号鬼都。 蛛网融进了整片废墟瓦砾…… 而此时98号鬼都的亡魂们,还没有意识到一场天灾即将降临! 第261章 残阳如血第三阶段,我即残阳骷髅身 此时的林弦跪在地上。 他的大脑此刻似乎宕机了。 一片空白,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林弦想起来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自己妈妈,在自己八岁时,去世后,自己站在病房门口时的感觉。 那时候,医院病房前,来了很多人,好像都是家里的亲戚。 不断的有人跟自己打招呼。 父亲,让自己不停的叫人。 父亲让他叫什么,他就叫什么。 他不哭也不闹。 整个人甚至过分的平静。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空空荡荡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爸爸,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别难过,人的悲伤极限只有五天,五天之后你就好了。 当时的林弦,愤怒的瞪着自己的父亲。 他想不明白,那个男人怎么会如此的铁石心肠。 可他忽然发现,那个男人的两鬓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白了……他那一年,也才三十来岁…… 往后的一个月里。 八岁的林弦,才发现,自己的父亲说的好像是真的。 哪怕只有八岁,哪怕是人生中第一次面对至亲离开,可那一个月里,林弦觉得自己真正悲伤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忍不住的那几次,他躲起来,次次都哭得脑袋发麻,甚至呕吐…… 可大多时候,林弦都是处于一种纳闷状态。 他开始质疑和怀疑整个世界。 他找各种各样的鬼魂,聊天。 他问那些鬼魂。 你们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们真的死了吗? 可你们还是在以魂魄的状态站在我面前啊! 那我妈妈是不是也没有死! 我总觉得妈妈只是出了趟远门,众多亲邻也不是来悼念的,而是来帮忙找她的而已…… 每次他跟那些亡魂,这么聊天的时候。 那些亡魂,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抬起或干瘪,或满是疮痍的手,拍拍林弦的脑袋瓜,他们并不回答林弦的问话,只是让他快快回家。 再后来,林弦也就不问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逃避高手! 把情感和大脑彻底隔离,再往后的几天里,该吃吃,该笑笑,甚至在外人看来,这个八岁的孩子,过分冷血了一些,对于母亲的死,竟然无动于衷! 可只有林弦知道,他不过是不愿意花哪怕半分钟去接受她永远不在了的事实,连回忆都不去碰。 母亲下葬那天的场景,林弦到现在都记得,清晨时分,落下了小雨,落在她小小的盖着红布的棺上。四周雾气缭绕如在云端。而傍晚,异彩漫天,晚霞烧红了天边…… 那一刻林弦才真觉得自己的妈妈不在了,人间再也没有她了,毕竟上天用这么盛大的仪式迎她解脱。 可他仍旧不悲痛。 直到又过了两年。 林弦不确定,在哪本书上,看见有人说……“至亲离去的时候,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他那时又一次想起了妈妈。 他回到家,转了一圈儿,之后当着四岁妹妹的面。 嚎啕大哭!!! 那一天的林弦才意识到,他不是不悲痛,不是不难过,只是那难过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回忆如细细密密的针,一针不落的狠狠扎向他! 那天,傍晚的暖阳从门里洒进来时,林弦想起,妈妈经常喜欢坐在那里发呆、打盹。而后来呢,妈妈变成了黑白照片,安静的呆在相框里。 嚎啕大哭之后。 他在门口看着太阳西沉,那一刻,残阳如血,十岁的林弦知道,关于自己的某些部分,也已经随着太阳,一起沉下去了…… 后来,他用了很多年。才接受妈妈离去的事实。 他总是在想着。 妈妈当时被鬼差接走了,没有像其他的亡魂那样,在人间漂流……一定是因为妈妈是个大好人,被鬼差接走后,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投胎转世,现在没准已经是个幸福快乐的小女孩儿了。 每每这么想。 林弦就觉得心中好受几分。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 他的妈妈在他面前,又死了一次……被一头恶鬼,咬碎了脑袋,魂飞魄散…… 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岁时的那个傍晚,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他身体的某些部分,随着太阳,一起……永远的沉下去了。 此时的林弦,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他身上的赤红火焰,越发的萎靡。 到了最后,他身上的火焰,甚至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一具,干干净净的白色骷髅架子,无助的跪在地上。 而那具白色的骷髅架子。 此时却正在发生诡异的改变。 雪白的骷髅架子上,竟然平白无故的出现皲裂的痕迹。 有白色的骨骼碎片,剥落下来,掉在地上。 白色的骨骼碎片,落下来后,露出的,竟是血红的骨骼!!! 而林弦,此时却似乎对自身的变化,全然不知道。 他只是低着头,张着嘴。 “妈……” “你别走啊!” “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你走之后,我时常想你……每一天。” “十岁那年,我过生日,我切了一块蛋糕,放在你的照片前……我那时忽然觉得,时间会带我离你越来越远,也会越来越近。” “十一岁,爸爸带着我们搬了新家,我在新床上,睡不着,或者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因为什么原因,忽然醒来,等醒来后,又有一阵强烈的怅然若失。我害怕你的鬼魂,万一哪一天回来了,却看不见我们,你会害怕,你会着急。我在梦里其实梦到你好多次,可醒来以后,又实在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梦里的我们好像以前一样,好开心啊。是不是妈妈,你看我在那天晚上偷偷大哭了一场就心疼我啦,就来看我了啊。我多想醒来后我能清楚的记住我在梦里又见到妈妈的感觉……我太想见你了。好想你啊,日子真的太漫长了。” “十四岁,那应该是我,帮助亡魂数量最多的一年,每碰到一个亡魂,我都嘱托他,如果到了那边,碰到一个,叫周红珊的女人,帮我给她带句话,就说她的儿子女儿,都有好好活着,让她也在那边开开心心的,但如果找不到你,也就算了……那一年,我总是好奇,妈妈你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那边的世界有多大,你过得好吗?你如果没有投胎,会在那边等着我吗?” “十六岁,我高中了,时间真的过的很快,也好漫长。我还是总想你,我越来越想吃你做的菜了,因为我很惊恐的发现,我要忘记你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了。我总是装作不经意的和新同学,提起你,说我妈妈做的菜很好吃,写的字很好看,仿佛你还在家等我。” “十八岁……我成年了,妈妈,你应该很想看到我成年的样子吧,那一年,我和爸爸的争吵逐渐加重,我觉得他在和外面的女人不清不楚……他妈的,我觉得他出轨了……他对你不忠诚……可是……你其实已经走了十年了,他有新感情,好像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但我就是不能接受,我明明每天都在想你,都在擦拭你的遗像,他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背叛你了。不管他……我要上大学了。” “二十岁,我已经大二了,我在勤工俭学,能不管家里要钱,就不管家里要钱……可是妹妹生病了……她自杀……被老师送去医院的时候,手腕上全是鲜血。好消息是救回来了,坏消息是,确诊了病因——中度焦虑,双相情感障碍。我和爸都懵了,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妈妈,怎么办呢?” “二十岁的下半年……爸爸失踪了……他想带妹妹去国外看病,但那要一大笔钱,所以他和朋友合资开了一家恐怖屋……结果那个投资人,忽然卷款跑路……家里来了要账的,家门口的楼道里,都被涂写了大红字……我忽然很害怕,很慌张。我只能确保妹妹是安全的……我联系不上爸爸,我好像不能继续读书了……因为他们说,如果不还钱,就来我的学校找我!妈……我想你了!” “二十一岁,我在学校,办理了休学……我得打工还债,还有妹妹的医药费……爸爸还是不知所踪,他是死了吗?还是逃到荒郊野岭了……这个男人真狗啊!不过算了……他走了,我得撑住,我不能让妹妹独自一个人……可是妈妈。漫漫人生路,走下去好累啊!你说人生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我已经进厂打工了,体力劳动,并没让我的精神放松,每天还是有很多亡魂找我超度他们,可我自己都自身难保……” “妈妈,我想你了,但我又知道再也见不到你,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炖牛肉,酱牛肉,红烧肉,猪肉韭菜包子,猪蹄子,烧麦,糙米饭,炸丸子,烧肉……其实这些饭菜的味道,我都有些记不清了……这辈子我再也吃不到了!” “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过得不好,两眼一睁,开始打工,我努力让自己不陷入自怜的情绪,大街上那么多人,肯定有人比我更可怜,可我一想到你,眼泪就总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好累啊,老妈!真的好累……” “妈妈,我入职了一家殡仪馆……嘿嘿,这是我打工这几年,找到的待遇最好的工作,入职殡仪馆的那天,我又一次看见了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一般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就好像你在拥抱我……人生会越来越好的,是吧,老妈!” …… 林弦此刻,已经掉落了一地的白骨质地的碎渣。 原本白骨骷髅状态的他,已经彻底变成了赤红色。 一具赤红的骷髅,跪在地上。 单薄的骨头架子上,却似乎透出惊涛骇浪般的哀伤。 天上的隆科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其实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 但他没有立即动手。 他觉得林弦已经崩溃了。 与其现在捏碎他的脑袋瓜,不如喂他一颗极乐丹。让他变成自己的狗奴才。 毕竟林弦,无论是在赤鬼部队里,还是在阴曹地府的老百姓心中,影响都极大…… 不少地府的底层亡魂。 把他的当做偶像。 他要是成为了他阴清的狗奴才。 对赤鬼部队的打击,比全歼了98号鬼都外的所有赤鬼,影响还大。 自己只需要,稍等片刻。 等待林弦的骷髅的状态解除,自己给他喂下极乐丹。 可很快。 隆科多,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林弦的骷髅身,并没有崩溃。 而是变成了赤红。 那赤红骷髅。 不知为何! 竟让隆科多,觉得心惊胆颤。 他不敢再耽搁时间。 身体一闪。 就到了林弦的前面。 他抬起大手,手上缠绕着黑雾。 大手变成了鬼影。 向着林弦的脑袋,直挺挺的抓去。 可是下一秒。 隆科多,竟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手,升腾起阵阵黑烟。 手掌中心,已经一片溃烂,像是被灼烧过一样。 他惊恐的看着地上的那具赤红骷髅。 “这他娘的是什么?” “是何种手段?” “这就是你隐匿的杀招?” 而就在这时。 那跪在地上的赤红骷髅,似乎才恢复神智。 他抬起自己的骷髅脑袋,脑袋摇摇晃晃。 喑哑的声音,从他的上下颌骨里,飘荡出来。 “残阳如血第三阶段……我即残阳骷髅身!” 随后那赤红骷髅,摇摇晃晃的,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刚刚跪着的地方。 焦黑一片! 像是岩浆流淌过一样…… 而与此同时。 98号鬼都……此时也升腾起一缕又一缕的……黑红色的烟云! 那些烟云飘飞到天上! 竟然聚合成了一个个浩大的云团! 像是要为98号鬼都,降下一场大雨…… 第262章 为这座城降下一场大雨;你有为他骄傲吗 98号鬼都的上方。 隆科多越发的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现在后悔,非常后悔!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想着报复林弦。 他就应该毫不犹豫的把林弦给弄死。 他以为林弦憋着什么坏心眼。 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但他没想到,林弦搞了个更大,更脏的法子,他哪怕到了最后一刻,还想着他们这群赤鬼军的胜利。还想着,要陷落98号鬼都。 这王八蛋,哪怕死了亲娘,都没想过放弃。 隆科多,越发的愤怒。 他抬起手。 手中出现一枚黑色的符箓。 他把那黑色符箓,狠狠一捏。 98号鬼都,所有的军火——飞机,坦克,大炮,全都向着他这里调集。 而与此同时。 隆科多嘶哑的声音,也幽幽传出。 “轰炸他!” “把这个王八蛋,轰成渣!” “他娘的。” “你这个狗奴才,你这个狗奴才!” “本官要让你魂飞魄散。” “你以为98号鬼都的军火,只有你看到的那些吗?” “笑话,你对本官的私藏,根本一无所知。” 隆科多抬手一挥。 大片的黑色符箓,飘飞出去。 而那些黑色的符箓,此刻都具化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旋涡。 黑色旋涡里,此时有一道道黑洞洞的炮口出现。 他操纵那些炮口,全部对准了林弦。 “当年大清朝亡于科技不入外邦!” “因此才被那些洋人欺辱,因此才有那些刁民,敢造反。” “人间大清覆灭之后。” “吾等在阴曹,励精图治,先研制极乐丹,聚敛阴功,再投入研发军火……我阴清,有阴曹地府,最多的火炮,最多的坦克,最多的鬼飞机!甚至还有八只铁甲舰队!” “你们这些刁民,还能拿什么造反?” “你给我魂飞魄散!” 这一刻,炮火声轰隆隆。 铺天盖地的炮弹,又向着林弦砸了过来。 大地上的赤红骷髅,却只是淡漠的抬起头。 他张开嘴。 向着天上的炮弹,吹了一口气过去。 滔天的热浪,从地下向着天上席卷。 “纸烧!” 从地上席卷而来的热浪,让隆科多,都情不自禁的用衣袖遮住脸。 只是当他把袖子重新放下,却惊恐的发现,热浪席卷过的天空。 自己刚刚召唤出的火炮,打出去的炮弹,竟然全都变成了黄纸。 那些黄纸,在热浪中,直接自燃。 变成灰烬消散…… 不……不仅是炮弹。 就连刚刚他召唤出来的火炮,也都变成了黄纸质地。 在热浪中,自燃焚烧。 隆科多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不……不可能!” “这都是本官,多年积攒的军火。” “你嘴巴一张,就把本军多年累积,全给毁了!” “你……你……” “你不可能是林弦那小贼,你到底是谁?” 可地上,那赤红的骷髅,却并不回话。 只是静默的望着隆科多。 这沉默,让隆科多,更加毛骨悚然。 他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身体在这一刻,竟然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 向着城外飞去…… 他一边飞走,一边还传出嘶哑的咆哮声。 “拦住那赤红骷髅!” “98号鬼都的所有贱命听令,都去给我拦住那赤红骷髅!” 可隆科多的嘶喊刚传出去不久。 他一低头,就惊愕的发现。 98号鬼都内。 大批的鬼魂黎明百姓,正在向着城外逃命。 他们甚至推倒了部分,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墙…… 那些奔逃的百姓。 此时一边奔逃,一边嘶喊。 “大清又要完了,还替他们卖命的才是傻子,兄弟姊妹们,快逃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阴清和人间的大清一样,都靠不住,都要完蛋……当年大清要完蛋的时候,就是这样,当官的横征暴敛,当民的,民不聊生……” “想想多年前,那些文人对大清的控诉,竟然又一次应验了……亡征(灭亡的征兆)万千,而其病已中于膏肓,且其祸已迫于眉睫者,则国民生计之困穷是已。盖就国家一方面论之,万事皆有可补救,而独至举国资本涸竭,驯至演成国家破产之惨剧,则无复可补救。就个人一方面论之,万事皆可忍受,而独至饥寒迫于肌肤,死期在旦夕,则无复可忍受。所谓铤而走险,急何能择,虽有良善,未有不穷而思滥者也。呜呼,今日大清之现象当之矣。愁惨之气,充满全国。呜呼,凡百险状,盖未有过此者……” “大局已坏,当道诸臣贿赂公行,这样的王朝,竟然在阴间,还想存续,本来就是痴人说梦。” “我早就知道,这帮封建残余,创造的势力,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人间的大清都亡了,他们也不思进取——今日加税,明日加厘,小民苦于搜括,怨声载道……说到底,还是没把咱们当人看,把咱当奴才!98号鬼都,繁荣时,给他们当当奴才也就罢了,现如今,98号鬼都都要被覆灭了,谁还给他们当奴才!” “城头变幻大王旗……咱们快去迎接城外赤鬼,奴隶翻身做主人……” 天上,变为乌鸦的隆科多,看见了地上的一幕幕。 被气的,几乎想要吐血。 “反了,反了……” “你们这帮贱民,都要造反不成?” “等着吧,等着吧……” “等本官杀回来。” “你们都别想活!” “本官要把你们都给宰了。” 可就在这时。 变成乌鸦的隆科多,忽然炸毛。 因为他发现。 在他的前方城墙的堡垒上。 竟立着一尊赤红骷髅。 飞行着的隆科多,一个不稳,差点直接撞在城墙上。 但他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保持冷静。 调转方向,想要从别的方位,飞出98号鬼都。 绝地求生! 可就在这时。 隆科多惊恐的发现。 自己竟然被一只血红的骷髅手掌,抓在了手里。 那赤红的骷髅,不知何时。 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与此同时…… 变为乌鸦的隆科多,全身的羽毛,瞬间化为灰烬。 乌鸦状态的隆科多,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块焦炭。 烫…… 太烫了。 隆科多想要变回来,想要离这赤红骷髅远一点。 但是他反抗的太迟了。 他发现自己的魂魄,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受了重伤。 他的魂魄,也已经焦黑一片。 任何神通,他都已经用不出来。 他看见,赤红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张开骷髅大嘴,一口,咬掉了,变成焦黑的“烧鸟”的他的头颅…… 咔嚓,咔嚓,咔嚓…… 隆科多的脑袋。 被赤红骷髅,咀嚼粉碎! 随后,那赤红骷髅,发出“咯咯咯”的怪笑。 他抬起手。 指向98号鬼都上空,凝聚的黑红云彩…… 那是由“聻”化作的积雨云。 赤红的窟窿,伸出食指。 从上向下滑动了一下。 “落雨!” “降灾!” 天空的积雨云。 忽然开始落下滂沱大雨。 赤红骷髅则漂浮在天上,冷冷的看着大雨落在整个98号鬼都之中。 “妈……你看这场雨!” “这是一场天灾!” “我们的敌人,都会在这场大雨里,魂飞魄散。”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残忍,但这就是战争。” “妈!你儿子厉害吧!” “你觉得,你真的觉得你儿子是个了不起的人吗?你真的有为他骄傲吗?” 随着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那原本冷峻的赤红骷髅,忽然嚎啕大哭。 第263章 我要屠城?优待俘虏,完蛋的会是敌人! 98号鬼都的上空,此时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从天上的浓云,降下的雨滴,是红黑色的, 红黑色的雨降落下来的时候。 98号鬼都内外的所有亡魂,都惊愕了。他们不可思议的望着天空。 就像之前,他们没在阴曹地府见过闪电一样。 他们也从未在阴曹地府,见过红黑色的雨。 那些雨落在那些亡魂身上。 地上的亡魂们,便痛苦的大叫起来。 那雨水,带着某种让亡魂们,无法理解的腐蚀性。 碰触到雨滴的亡魂,身上都飘起阵阵白烟。 那些亡魂们开始疯狂的逃遁。 能躲在屋檐下,就躲去屋檐下,能往城外跑,就往城外跑——因为这场大雨的笼罩范围,只有98号鬼都。 只要逃离这座城。 就能离开雨水笼罩的范围。 亡魂们此时,一边奔逃,一边嘶喊。 “快跑啊!快跑……这雨不对劲,看样子,又是那尊邪神,召来的。” “邪神是谁啊?阴曹地府,哪儿来的邪神?” “林弦啊!那姓林的阴官,就是邪神……整个阴曹地府,再也没有比他更邪的邪神。” “说得有道理,几乎以一己之力,就倾覆了98号鬼都,这不是邪神是什么?阴曹地府,哪个鬼差能做到这一点……” “我刚刚好像看见,曹玄大人变成了一只乌鸦,之后被一尊赤红的骷髅,捏在手里,咬碎了脑袋……红色骷髅,把曹玄大人……他把他给吃啦!” “这场雨也是那赤红骷髅召唤来的,他要做什么?他要对98号鬼都做什么,98号鬼都的城墙,都已经塌了……他们赤鬼军团那么厉害,进来接管不就行了……那赤红骷髅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一种朦胧的感觉……他好像是想要把,98号鬼都里的所有亡魂,都杀咯……准确的说,应该是魂灭……” “这么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能快点结束战争啊!毕竟98号鬼都里,这么多的阴兵,厉鬼,还有崇尚大清的顽固分子……与其继续打下去,逼迫他们投降,之后还要提防他们反水……一起都杀了,岂不是简单又快捷,方便又健康?” “可这和赤鬼部队的形象不符啊!” “那林弦,好像从未被算作正式的赤鬼部队成员啊!” “天杀的……咱们也会被波及?老爷饶命啊,我们不过是一群狗奴才,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把城内的阴兵厉鬼都杀了。你放过我们啊!” …… 而此时的天上。 林弦已经不再哭嚎。 变成赤红骷髅的他,站在和云层等高的天上。 冷冷的看着地上,98号鬼都的亡魂们奔逃躲避。 而就在这时。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抬手一挥。 手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鬼手机。 此时那鬼手机,正在震动。 他按下接听键。 鬼手机里,传出郑春和嘶哑的声音。 “林弦……你怎么样了?” “98号鬼都内的那场雨不对劲儿……你快撤出来!” “那场大雨好像很危险。” 林弦此时幽幽一叹。 “老郑,我记得,咱这边也是有侦察兵的!你要不要先去找侦察兵,了解一下情况。” 郑春和那边,怔愣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郑春和惊愕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弦!!!98号鬼都的那场雨是你控制的?是你控制的?” “我和我们这边的通讯兵刚刚通过气,他们说你和之前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你变成了。变成了一具……赤红骷髅?但这都不重要,我们检测到,雨水里,似乎带着专门针对魂魄的腐蚀性,98号鬼都内的许多亡魂,都受了重伤。” “再这样下去,98号鬼都内,将无一个亡魂幸免……” “这和我们攻破98号鬼都的初衷相悖!” “还有98号鬼都的真正掌权者——隆科多……我们的侦察兵刚刚报告,他好像消失了……你提防着他一点,他毕竟是三品阴官……” “侦察兵还报告说,你现在变成了一副赤红骷髅的状态……我不知道你那边的具体情况,但是请你,无论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会过去!你是个好孩子……我们迟早会看到,阴曹地府的阴司暴政被推翻的那一天!” 但就在这时,林弦沙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隆科多,已经魂灭了。” “他变成了一只乌鸦,想要飞遁,逃出98号鬼都。” “但被我拦截了。” “我怀疑他和曹玄一样,有类似“嫁祸”一般,不死的神通,所以第一时间,废除了他体内的阴脉……你应该知道那东西,很隐蔽……蕴藏在魂魄里,只有魂魄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他才会清晰的显现! “阴官所有的神通术法,都是通过阴气流转阴脉施展!” “阴脉和鬼魂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扭曲,造化……” “但只要控制住一个阴官的阴脉,他有再厉害的神通也施展不出来。” “废掉了隆科多的阴脉后,我一口咬掉了他的脑袋!这王八蛋的魂魄脑袋,就和他身后的大清一样,带着一股酸臭的腐败味儿!” 鬼电话那头的郑春和,这一刻,呼吸急促。 “隆科多……死(魂灭)了?” 林弦在电话这头,抬头望着脚下,越下越大的雨。 “是啊!魂灭了!” “至于这场雨……” “我要的就是针对这座城的屠杀!” “但是你放心……我会给想逃脱的鬼魂,活下去的机会。” “这场雨的杀伤性,最开始并不会太大;只要想逃出城外,都有机会,别说我没给过他们逃命的机会,会留在城中的,要么是大清的疯狂热衷分子,要么是城中的厉鬼,阴兵,没办法逃亡……但随着时间推移,这场雨会越下越大……” “直到,被这场大雨笼罩的所有亡魂,全都魂飞魄散。” 电话那头,这一刻,沉默了许久。 郑春和的声音,才嘶哑的传出。 “你这是要……屠城?” 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算吗!?”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 “那就算吧,我要屠城!!!”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先是一愣,随后他像是被气到了一样,声音撕裂的怒骂。 “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吗?” “你忘了我们是什么样的队伍吗?” “你有没有想过,赤鬼部队,从人间到阴曹,为什么战斗力一直这么强?靠得是什么?” “大炮坦克,我们没有,好的装备武器,我们也没有,能发出的军饷,一直以来也不多,为什么战斗力这么强,靠得不就是军纪吗?” “军纪是战斗力的基础。” “一个成熟的、有战斗力的队伍,有来之不易,你清楚吗,那是需要几十年的积累的,这种骗一波人进来割韭菜,割完了丢掉的游戏,只能维持一个水平非常低的军队!维持军纪始终是军队工作的绝对核心。” “任何工作,从后勤,到军事指挥,到带兵打仗,都是建立在军纪之上的,没有军纪这些都白扯。之前我们的敌人,那些为地主,军阀打仗的部队,之所以战斗力低下,很多人说在于后勤不到位,普遍广泛存在克扣军饷、吃空饷的问题,用于士兵生活的口粮、军饷被军官军头们私分了。他为什么敢私分?还不是在于军纪的崩溃;而军纪为什么崩溃?因为他们嘴上说的一套实际是另一套。” “那样一支军纪已经崩溃的军队能打仗吗?战略纵深,战略穿插,这些战术,他们根本打不了,他们根本不敢把部队那么操作,那么干的话部队就散了、跑了,抓来的壮丁你怎么打运动战?所以他们打不过我们……” “能够维持住军纪的军队,才有资格,创造奇迹——有军纪才能让所有人吃饱饭,吃饱饭他才会坐下来听你“讲理想”,然后才会抱起步枪去打仗,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都行。没有军纪,大头兵肯定吃不饱饭,这时候你讲什么理想都不顶用,你把步枪给他,他一有机会就跑路,甚至掉转枪口打你。” “还有,这么多年我们打仗,为什么一直说要善待俘虏?你以为这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这他妈的是经过大量的实战总结出来的经验。” “抛去那些无可救药的厉鬼,98号鬼都内的绝大部分阴兵,也都是穷苦出身,有不少都是被抓来当兵的,他们在阴曹地府的女鬼伴侣,为了多积攒些阴功,变成了鬼还要当娼妓,每天给接客好几个鬼。而那些阴官,一个塞一个的富裕,都是有房有地,妻妾成群。” “这种穷苦士兵俘虏,你把他灭了,只会让他们更团结,要是不杀,确实会造成一些漏网之鱼,有些人转头又当阴清的阴兵,还是一样的死硬。但是绝大部分人享受优待俘虏后。即使再加入阴兵队伍,他在打仗的时候也会抱着摸鱼的心态,只要军官看不见,我就躲起来,看见赤鬼冲来了,直接投降。到时候不仅能保性命,还能赚一笔路费,吃几顿好阴餐。假如,如果没有优待俘虏的政策,那些阴兵在守卫碉堡等坚固工事的时候,就会上下一致,死扛到底。” “要是有了优待俘虏的政策,曾经被优待的阴兵就会觉得,不如打死军官投降,自己不仅可以保命,没准还能拿到一点,我们分给他的阴功!说实话,享受过优待俘虏政策的穷苦士兵没有直接参加我们赤鬼部队,那都已经是够给这帮封建残余的面子的了。” “还有,阴兵的队伍,等级森严,封建无比,军法残暴,如果优待阴兵俘虏,到时候这个阴兵俘虏要是回到阴兵队伍中,首先面临的将是军法的严厉处置。” “我们已经有经验了,有相当多的阴兵,被俘虏之后死活不回他们原本的部队,甚至开始反清。因为他们知道,阴清不完蛋,完蛋的就是他们……”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声嘶力竭。 林弦似乎能想象得到,此时的郑春和,愤怒的样子。 但他置若罔闻,只是看着眼前的积雨云,雨下得越来越大。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还在嘶吼。 “你还不把雨停下是不是。” “够了,这样就已经够了。” “隆科多已经死了,98号鬼都的城墙都已经崩塌了。” “敌方军心涣散,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占据98号鬼都。” “现在收手的话,还来得及。” “你这样下去,不仅你自己的名声坏了。甚至会连累整个赤鬼部队的名声……” “你这样的行径和那些叫嚷着,“我们就是去抢钱抢粮抢女人”来打仗的的土匪有什么差别……他们抢粮抢女人,之后就是杀人,而你现在,直接杀人!和他们到底有什么差别?” “维持军纪是一项长期性的工作。一旦出现半点纰漏,之前多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功亏一篑!” “你这样一来,就算……就算我们真的成功推翻了阴曹地府现在的统治,这件事,也会成为一个污点!?” 云层边上。 赤红骷髅发出苦涩的笑声。 “污点?” “我给98号鬼都,下了一场雨就算污点?” “那我妈妈,因为我的原因,魂飞魄散,算不算污点……”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瞬间沉默。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这边,明明安排了战士,去保护你的母亲。” 林弦拿着电话,摇了摇脑袋。 “就在刚刚!” “就在我眼前……” “隆科多,咬碎了我妈妈的头颅。” “老郑……” “我没想过屠城!” “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这场仗,打得太久了。” “而我之前,对于战争的态度,太过幼稚,堪比巨婴,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好像在我眼里,就觉得战争要跟过家家似的……双方都温良恭俭让含情脉脉你打一枪我打一炮,平民俘虏不虐待更不会虐杀,做了你就如何如何云云……” “我在人间,过和平日子太久了,好日子太久了就会有各种幻想,对事物的残酷性没有正确的认识。战争是残酷的,别说误杀了,虐杀平民都是司空见惯的。” “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篦,官过如剃”,。仔细想想,在我如此高调的,决定参军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今天我要付出的代价!” “在咱们国家的古代,每次,在王朝更替时动不动就报销掉一半的总人口,如果是异族入侵的话八成人口搞不好都没了。而死亡的,绝大多数都是平民。像你们赤鬼部队这种……军纪严明,优待俘虏,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军队是历史上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非正常案例……我尊重你们,我无比想成为和你们一样英勇的战士……” “但是我妈妈因为我魂飞魄散,我总要做些什么!” “放心吧,老郑!” “还是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只有逃得慢,或者不肯逃的亡魂,才会魂飞魄散……” “至于其他的魂魄,都尚有一线生机。” “至于最后,到底有多少亡魂,能逃出生天,就看他们自己想不想逃跑了!” 云层边旁。 林弦的声音,越发嘶哑。 而电话那头的郑春和,则依旧沉默。 好半晌之后,郑春和粗牙的声音,才再次从鬼手机里传出来。 “林弦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会向上层汇报你的情况。” “这场雨……虽然我依旧持反对意见,但是你如果想下,那就让他下吧!” “至于你母亲的事……节哀!” 电话那头的郑春和不再说话。 林弦也缓缓挂断了鬼手机。 他望着脚下。 被大雨笼罩的98号鬼城。 看上去,似乎有些迷茫。 他抬起自己的骷髅手掌,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瓜! “妈妈……” “是对是错,我已经想不通了,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旧阴曹,我一定会推翻,大清的那帮老登,我一个也不放过!!!” 赤红骷髅状态的林弦。 此时把手伸进自己身前的云层里。 随后往下用力一扯! 云层颤抖! 从林弦眼前的浓云,降下的雨更大了。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这一次,降下的雨滴,腐蚀性更大了。 98号鬼都里的各种建筑,竟然在那雨水里,融化坍塌。 一座界一座的房屋在那倾盆大雨中,倒塌崩毁。 那些原本躲在屋檐下的亡魂们,这一刻,彻底绝望了。 他们在那倾盆大雨前,避无可避。 唯一的出路。 就是逃出98号鬼都的范围。 这一刻,98号鬼都内的那些鬼魂们,都在哭嚎…… “天杀的,那邪神,真的打算屠城,连躲雨的地方,都不给我们留啊!” “只有出城这一条活路了,快,大家都快点出城。” “可是城外是战场,城外是赤鬼部队啊!” “我听说了,那些赤鬼部队,久负盛名,是了不起的军队,就算咱们跑到城外,他们也不会伤害咱们?” “别扯了,你还敢相信那些当兵的?没听说过“不封刀”这三个字吗?啥意思啊!?负责领军的统帅在开战前会许诺“三天不封刀”,意思就是允许士兵在攻破城池后,三天之内可以随意进行奸淫掳掠,谁抢到的财物就归谁,这是士兵报酬的一部分!如果三天后不再发生奸淫掳掠,那么这位统帅通常会被称为驭兵有方。因为驭兵无方的一般都是等来此地赴任的官员提出抗议之后才会停止。官员会抗议是因为治下民众少了会减少税收,影响他的前途。岳家军不拆民房就已经被传颂了千年……” “可那些赤鬼部队,据说,不拿老百姓的一点东西,借了东西会还,损坏了还会赔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就想想,你如果有机会,拿着刀枪。看到那些之前叫着“你们这些底层猪狗也配说我?”“我家的狗吃的都是牛排”“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不干就给我滚”的家伙,现在在你面前瑟瑟发抖,你会怎么做?那些赤鬼都是穷鬼出身,看见咱们生活在98号鬼都,肯定嫉妒……那些穷鬼才不会放过我们呢!不能出城,绝对不能出城。咱们还是在城内,老老实实,当大清的忠臣吧!人间的大清虽然亡了,但阴曹的大清,可还存续着呢。这大雨,没什么可怕,援军很快就到了。” “呵……和你们这群甘心当大清狗奴才的家伙,没有半句话好说,你们就在这城内,安心当你们的大清忠犬吧!老子可走了,老子要去城外,迎接赤鬼军……这阴曹地府的大清朝啊,也是快要完了!” …… 这一刻,在那倾盆大雨下。 98号鬼都内的亡魂们。 分成了两拨。 其中一波毅然决然的奔向城外——他们玩儿命的飞奔,似乎生怕逃得晚了,在那大雨里,魂飞魄散。 还有一波,则毅然决然的留在城内。 他们寻找各种能遮挡自己的废墟。 他们甚至悉心保护自己脑袋后面那条,像老鼠尾巴一样的辫子。他们似乎真的还把自己当做大清朝的国民…… 除此之外,还有城内的阴兵和厉鬼。 这部分驻守在98号鬼都的驻军……这些驻军,此时大多聚集在98号鬼都坍塌的城墙两侧……还有一部分,则集中在98号鬼都的最中心——隆科多的府邸处,还有一些零散的鬼军,则散落在街头巷尾。 这些鬼军此时其实是最绝望的。 他们仰头望着苍天…… 可是天上只有那厚重的积雨云和一具赤红骷髅。 那具赤红骷髅又从始至终都冷冷的盯着他们。 让他们不寒而栗。 “隆科多大人呢?为什么还不出手,覆灭那狗贼!” “隆科多大人……好像已经……魂飞魄散了。” “胡说八道,隆科多大人,是正儿八经,真真正正的三品阴官。怎么会折在这狗贼手里,这狗贼,前段时间,还是九品鬼差,就算现在,也不过六品阴官……隆科多大人会折损在他手里?” “可如果隆科多大人尚存,怎么会容忍,98号鬼都,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大人呐,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要不,咱投降吧!” “投降?那隆科多大人回来之后怎么办,以隆科多大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绕了我们,他会直接把我们扔进十八层地狱里去……隆科多大人的手段,你们还不清楚吗?而且那些赤鬼军,也不会绕了我们” “可不投降怎么办?去城外,和那些赤鬼打吗?” “打个屁,还是投降吧!我听说,他们优待俘虏……” “可一旦投降,就没有回头路了!” “没有回头路也比死在这里好!看看天上吧!他们那边有一尊,手握残阳和雷霆的神祇!!!阴清,怕是真的要完蛋了……肯定完蛋了!!” 第264章 城灭化血湖,阴曹真核武;变成骷髅也认得你 雨越下越大。 98号鬼城,在那大雨中,竟开始渐渐溶解! 各种建筑,各大工厂,甚至青石铺就的街道,坍塌废弃的城墙,在滂沱大雨里,都开始溶解。 一座原本宏伟的城市。 被大雨越淋越小,越淋越萎靡,越淋越塌凹…… 大概过了半天的时间。 那黑红色的大雨,才渐渐有了熄灭渐小的趋势。 等大雨落完。 天上的积雨云消散。 98号鬼都,也彻底消失了…… 没错! 就是消失了。 所有的城墙,城墙内所有的房屋,所有的工厂,所有的,没来得及逃出98号鬼都的亡魂,都消失了,还有城内的废墟瓦砾,也消失了…… 就像是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像98号鬼都,从未屹立在这里。 98号鬼都,原本所在地方,取而代之的……出现了一片红色的大海……或者说,是根本望不到头的大湖。 胡泊的面积,就是原本98号鬼都的占地面积。 大湖旁边。 此刻站满了亡魂——手提步枪,肩抗大旗的赤鬼部队;投降的阴兵——赤鬼部队,不接受厉鬼的投降,所有厉鬼,皆被歼灭;还有从城内奔逃出来的98号鬼都的亡魂百姓。 他们都站在大湖旁边。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片大湖。 “这是真的吗?98号鬼都呢?那么大的一座鬼都,说没就没了?连个渣,连个石头子都没有了?” “没了,全没了,这是林弦——那位六品阴官的手笔?” “核武的威力,也不过如此吧!赤鬼部队,掌握了核武?他妈的,有核武不早说,这样的话,那还打个屁的仗啊!直接和平解放阴曹地府不就得了,谁要是不同意,让他去跟林弦面谈!” “今天之后,阴曹地府,怕是要变天了……” “这都变天多久了,还变天!”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还有那个叫林弦的,之前虽然知道他影响力大,但是阴曹地府的那些大人物,实际上,只是把他当银枪蜡烛——觉得他中看不中用,但是现在……谁还敢这么想?” “98号鬼都被抹去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阴曹地府!林弦大人会比之前更加声明赫赫,估计就连那些久负盛名的阴官,也要上赶着巴结他……” …… 而就在这时。 扑通一声。 天空上,一道影子,忽然坠落进湖中央。 荡起一片片涟漪。 随后,血湖像是被蒸发一样,向天上飘散阵阵红烟…… 接着,血湖自动分开两半。 一头赤红的骷髅,从湖底缓缓走了出来。 这一刻。 血湖周围所有的亡魂,都望着那头赤红骷髅,对他行注目礼。 从98号鬼都,逃出的那些百姓亡魂,先是身体颤抖,随后竟纷纷跪下。他们不停的磕头,像是在拜见神祇。 那些披着战甲的阴兵,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他们的脸上出现惊惧的表情。有的阴兵,甚至怪叫着,掉头就跑…… 赤鬼部队的赤魂们……则面色复杂的看着从血色湖泊里走出来的赤红骷髅……这是他们的同志吧;这还是他们的同志吗? 郑春和此刻,就站在湖泊的前头。 他看着眼前的赤红骷髅,眼角竟落下血泪来。 “这得受了多大的苦才会变成这样。” 张云匪则就站在郑春和身边。 他望着眼前的血池,眼中露出像是大仇得报的敞快,可他很快看见了林弦,表情又复杂起来,有些愧疚,有些悲伤……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 那赤红的骷髅,也终于从湖底走了出来。 他步履蹒跚的走到了郑春和的身前。 郑春和的表情更加悲凉。 “组织上,没有下达,任何对你的处理方案……是我们对不住你!” 林弦摇了摇头。 “是我自己,对不起妈妈。” “我早该意识到,自己这样高调,可能会付出的代价,我做了一些安排,但还是心存侥幸……” “我妈妈是个厉害的女人,生前是,死后也是。” 郑春和落下的血泪更多了,表情越发的悲凉 “组织决定,趁着这次大胜,组织兵力,延西线,东线,东北线,三路,进发,去攻打下一座鬼都!这次攻打98号鬼都,虽然没能缴获什么武器,但我们也积累了宝贵的攻城经验……” “下次攻打鬼都的话,我们不会像这次这样狼狈。” “除此之外,我们还缴获了两家兵工厂。里面的武器装备,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十分珍贵……” “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去哪里。” 林弦忽然沉默。 他扭动自己的骷髅头,先是看了张云匪一眼。 随后他越过郑春和,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我要回人间。” “我想回去歇一歇。” “但是……我知道,后面还有四座阴清掌握的鬼都……我和我妈,保证过,势必要清缴所有的封建残余……所以……若有战,召必回!” “我是你们的武器……我是你们的核武!” 郑春和内心悲怆。 他想拉着林弦,再说些什么。 可林弦已经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他的前方。 所有的亡魂,无论是哪个阵营的……这一刻,都自动分开,站立两侧,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而林弦则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他现在只是一个红色的骷髅架子。 阴风一吹。 那骷髅架子,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他一路摇摇晃晃的。 直到走到载着他来到98号鬼都的那辆鬼列车前,他才停下脚步。 他拉开车门,坐上车座。 随后望向驾驶位的位置。 负责驾驶鬼列车的列车员——小六子。 此时看着林弦,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林弦……大人?” 赤红骷髅,微微颔首。 “是我……” “走吧,六子……” “带我回人间。” 小六子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又把头仰起。 “您就这幅姿态,可以吗?要不要变回来?” 林弦抬起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骷髅头。 “变不回来了……” “至少暂时变不回来了。” “先带我回人间吧。” “回到人间,我再想想办法。” “我累了,六子!我想回去睡觉。” 小六子,这次认真的点了点头。 随后他很快发动鬼列车。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鬼列车两侧,出现鬼火,随后开始在阴曹地府的铁轨上飞驰。 鬼列车开的飞快,两侧的鬼火,拉出两道很长的火线。 此时的鬼列车……直奔还魂崖而去。 这一次的鬼列车上,空空荡荡,只有林弦一个乘客。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 而林弦少见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小六子也不敢说话。 只能把鬼列车开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 林弦觉得车窗外的光影,似乎明亮了不少。 他知道,鬼列车,这时已经跨过了还魂崖……回到了人间。 可就在鬼列车,照常行驶的时候。 负责开车的小六子,忽然一个急刹,发出一声惊呼。 “卧槽……有人拦车?” 而与此同时。 林弦也缓缓回过头。 他错愕的看见,在列车的前方。 站着三个人影。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影,他都认识。 都是“怦然心动”节目上的男女嘉宾。 道士,李丰泽。 修出马的,杜子言。 还有……白乔楠!!! 林弦猛地站起身。 鬼列车虽然已经回到了人间。 但这种阴气极重之物,只能在阴气极重之地,行驶。 一般这种阴气极重之地,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生与死的间隙。 活人一般是进不来的。 他娘的。 李丰泽和杜子言也就罢了。 为什么白乔楠会出现在这里。 活人随意踏足阴气过重之地,对自身可没什么好影响。 林弦有些愤怒。 他确定,白乔楠,肯定是被李丰泽还有杜子言,给带到的这里。 这两个王八蛋,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不想活了? 而就在这时。 鬼列车的车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是杜子言在敲门。 驾驶位的小六子,回头望了林弦一眼,像是在求助。 林弦上下摆了摆手掌。 那意思是,让小六子,打开车门,让他们上来。 小六子微微颔首。 鬼列车的车门缓缓打开。 杜子言率先登上了鬼列车。 李丰泽带着白乔楠,紧随其后。 而就在这时。 李丰泽望着白乔楠,笑呵呵的开口。 “白小姐,我没骗你吧!” “京城的地下,真的有能往返阴阳两界的鬼列车。” “不过你现在还是活魂状态,想要前往阴曹地府,还有些费劲,尤其是要小心,巡逻的鬼差……当然,今天咱们只是过来探探路,并不是真的要去阴曹地府!” “你不用担心。” 白乔楠此时低垂着眼帘。 对于眼前的鬼列车,她虽然惊诧,但似乎并不关心。 “跟你们走,我真的能再见到“姜姗姗”?” “你们都算出她有遗愿未了……你们说,有遗愿的鬼魂,无法正常转世投胎,因为这些……因为你们说的这些,我才跟你们来的。” “魑魅魍魉,怪力乱神的事情,我之前本来都是不信的。但是碰到林弦之后……有些事,他虽然刻意瞒着我,但我也有所察觉。” “所以你们跟我说这些,我并不觉得意外……” “除此之外,我还在找林弦!他已经失联快一天了,节目组说给他安排了白玉兰酒店的房间,但他的房间,根本敲不开门!我想找到他!” “我只信任他。” “我对你俩的信任,十分有限。” 李丰泽咧嘴笑了笑。 “这很正常。” “我虽是自幼修道,但和林弦师兄比,如若云泥。” “林弦师兄,才算是真正的修行有道的修行之人。” 可就在这时。 杜子言不耐烦的回过头。 “你能不能别扯那些没味儿的屁了。” “差不多就得了。” “万一这鬼列车,一会儿发动了,真把咱们拉到了阴曹地府去可咋整……万一一个不小心,回不来了,又该怎么办?” “你个短命鬼,还是嫌自己活得长。” 李丰泽眉头一皱。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本来说好,公平竞争,你非要搅局。” 杜子言闻言,面色瞬间一变。 “我搅局?” “是我在搅局?” “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巴结那鬼差,把自己道观,号称不传之秘的雷法都贡献出去了。” “结果当天就把人家恋综节目组的别墅小屋给炸了?” “你是教导人家雷法呢,还是想把那个节目上的嘉宾都劈死啊!” 李丰泽嗤笑一声。 “这是意外!”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弦师兄的魂魄修为,比我想得还要高深许多,雷法在他手里,才展现了这神术,原本的样子。” 杜子言闻言,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 “大家都是为了那仅此一次的簿——改命的资格。” “林弦,是生人阴官。他手握赏善罚恶之术,能替人改命!补全五弊三缺……” “大家本是公平竞争,没想到你这么的不要脸。” 李丰泽气极反笑。 “我不要脸!我不过是尝试和那位鬼差交好!” “杜子言你呢,为了改命的机会,你怕不是要和林弦师兄,谈个恋爱吧!” 杜子言嗤笑一声。 “恋爱又如何!本就是适龄男女,交友又怎么了?倒是某个道貌岸然的道士,现在网上都怀疑你喜欢男人了,你也不着急,果然,和命比,名声算什么……” 这一刻,杜子言和李丰泽越吵越激烈。 白乔楠实在忍受不住了。 她想要找一个地方坐一会儿。 而就在这时。 她忽然看见。 在鬼列车的一角,坐着一尊红色的骷髅。 那骷髅一言不发,只是双眼窟窿的位置,跳跃着鬼火。 那骷髅明明摸样狰狞。 但不知为何。 白乔楠看着那尊骷髅,却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尊骷髅身边,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挨着骷髅坐下。 “骷髅……先生……骷髅……同志,你能说话吗?” 那赤红骷髅,瞥了白乔楠一眼,微微颔首。 白乔楠这才松了口气。 “你是……鬼魂?” 赤红骷髅犹豫了一下,又一次点了点头。 白乔楠笑了笑。 “是鬼魂就好……原来有的鬼魂,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这辆鬼列车,真的可以往返阴阳两界吗?” 赤红骷髅又一次点了点头。 白乔楠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样就好……” “我还是个活人,但我想去阴曹,找我的朋友,她好像需要我。” 赤红骷髅轻轻的“嗯”了一声,但还是没说话。 可这已经足够让白乔楠觉得惊喜! 她紧张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说实话,让现在的我,去阴曹地府,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但我小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对那个地方很好奇……尤其是我姥姥,去世的时候……那大概是十岁?十月二十二号吧……对十月二十二,我甚至记得那天的晚饭,妈妈烧了白菜肉圆,我嫌她烧的油腻,抱怨了一句,她突然特别特别生气地吼我,然后拉着我下楼到姥爷家。” “我看见一屋子哭泣的人,还有姥姥的遗照,还有一大团一大团的花圈。” “后来看过很多很多的电影描述这样的场面,不得不感叹艺术来源于生活……我当时就觉得我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哭声,喊声,都消失了,瞳孔放大,真正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多人推着我让我跪下,很久我都没有任何反应,我在哭,可是没有感到悲伤,只是觉得为了迎合那样的场面必须要哭,我觉得自己在做梦,感觉不到一点点现实的触感。” “回到家以后过了很久,脑子就像被重锤锤过一样转不动,大概过去两三个小时,感情就像一股潮水哗哗地涌过来,我好像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把我带大的人,那个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人,那个每次别人问我家里的亲人最喜欢谁我都会回答是她的人,那个每天晚上哄我睡觉,早上给我穿衣服梳头发的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件事对我而言打击太大太大了,甚至到今天我都觉得没什么比这个场面更残忍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沉浸在一种幻想里,我总觉得我能在哪里找到姥姥……” “姥姥去世后大半年,妈妈带我去爬山。突然想到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姥姥经常带我去爬山,就是觉得姥姥会在这里。我突然加快脚步下山,疯了一样到处跑。” “妈妈急得不行在后面骂我,好不容易抓住我刚想破口大骂,看见我满脸的泪花不敢说话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宝贝你怎么了?” “我说,妈妈,姥姥在这里对不对,我想找她,我想姥姥了,她不要我了,好久好久她都没给我做过她最会做的排骨豆角了。你不是说你带我去的寺庙许愿会实现吗?你骗人。为什么我见不到姥姥呢。” “妈妈听不下去抱紧我一遍遍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我心里明白,妈妈没有对不起我,妈妈也找不回姥姥了。” “我也找不回。” “这个世上真有阴曹地府的话……我姥姥可真算得上是个小气鬼,她一定怨我没在她的葬礼上,哭得很伤心,否则的话,她怎么一次我的梦里都没来过。” 白乔楠此时低着头,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可就在这时。 一只红色的骷髅手掌。 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白乔楠先是身体一僵。 可她很快发现,那只红色的骷髅手掌并没有恶意。 那只骷髅手掌,只是在她的脑袋上摩挲了几下,拍了拍她的头。 随后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其实很多年也都没有走出来!” “我反思了下我自己。我妈走后的那几年,尤其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冷漠、寡言、乖张、自私。” “我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再刻意地去维系关系,不再认真地对待任何感情。我听到亲戚中有人死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触,只是世界人口实时数字做了一次减法而已。即使感到难过,也只是持续几秒,连一分钟都没有。” “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包括新闻、电影、命运、感情、世界,连风景都索然无味。我看见了善良的人大多活不太久。权力大于一切。幸福与不幸福不会遵循守恒定理。苦难会把活生生的人熬死的。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生和死的事。活着的人是蚂蚁,死了的人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我主动疏离,有人的地方连蝉鸣鸟叫都很聒噪。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对着天空,或者远处的山发呆,看书……和某些,本不应该还存在人世的家伙聊聊天,帮帮他们的忙!” “我没有变的一点是,我还和小时候一样的看重各种结果。如果结果事实上地不好,我会把整个过程否定掉。如果结果可预见地不好,我就直接在过程中躺平。既然每个人的结局都是死,那为什么要活嘞,活过一趟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清这种状态好不好。反正我打心底不再向往什么成为高尚的人、什么做有理想的人。我也注定成不了温良恭谦克己慎独的人。我活成人都很费劲。我是个怪胎……我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我从小对死亡就不畏惧,可我却不能接受母亲的离去……” “很多年后,我觉得我已经能接受了……” “可命运诡谲,命运他嘲笑我,他让我再次体会那锥心之痛,我也才意识到,我其实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赤红的骷髅,低着头。 他看着自己的骷髅手掌,又把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的。 “对不起呀!跟你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奇怪话,你也不用理解我,就是……” 可就在这时,白乔楠的声音,轻声传来。 “林弦……我找到你了!” “你真的在这种地方啊!那道士说,你是鬼差……真厉害啊!这应该是一项了不起的兼职。” “但是,你很疲惫吗?很悲伤吗?那我们回家好不好?” 赤红骷髅错愕的抬起头。 这一刻,鬼列车上。 赤红骷髅和美丽的女子,相互对视。 瞬间,在这一刻,似乎化作了永恒!!! 这个世上,如果有人,在你的魂魄变成一尊赤红骷髅时都认得你,那么你应该觉得幸福,因为这个人,如果不是很恨你的话,那她一定很爱你……很爱很爱…… 第265章 我嘞个草,互害情人,对抗路情侣! 林弦此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此时的他明明只是一具赤红的骷髅架子。 但他却觉得,心脏砰砰砰的直跳,跳动得厉害。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白乔楠。 白乔楠也在望着他。 此时的白乔楠,抬起手,摩挲了几下林弦的骷髅脸。 “虽然你现在,没有五官,也看不见你的眼瞳,但我觉得,你很悲伤。” “我想,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弦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 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去拥抱眼前的女子。 他抬起自己的骷髅胳膊,但是很快又放了下来。 最后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 “我觉得你好像……可能很喜欢我,我其实也很喜欢你,但我又不敢……我的家庭不是很健康,有一个神经病的妹妹,父亲欠了一堆高利贷,之后不知所踪……妈妈……妈妈,魂飞魄散……我自己本人还是个穷光蛋……我……我……” 可林弦的话音未落。 白乔楠的忽然很认真的扬起下巴。 “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爱我。” “你应该试试爱我的我真的觉得爱我不会吃亏的!” “但我要明确的感受到你的心意才行,不要暗戳戳地、不要拐弯抹角、不要抛出模糊的语句试探,请打直球告诉我,说你很喜欢我,说你想要见面,想要约会,我就要这样简单直接的表达。” “因为我觉得我已经足够直接,缺少勇气的,模棱两可的一直是你。”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嘉宾暧昧接触。” “我想……我想要你是我的,独属于我一个人的。” “很多时刻,我都很想见你,不需要说话的那种。我只想跟你安安静静待在一起,听歌看日落也好,只是坐在一起也好,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就很好……我觉得……人生有太多热闹的时刻了,可我想和你躲在角落!??” 林弦张了张嘴。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的抬起自己的骷髅手臂,和眼前的女子,紧紧相拥。 而就在这时。 在一旁一直斗嘴的李丰泽和杜子言,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两人扭头惊愕的看着相拥的赤红骷髅和白乔楠。 李丰泽率先大吼一句。 “哪儿来的恶鬼,快放开那女子!否则本道爷一发雷法过去,定让你魂飞魄散。” 杜子言也秀眉微蹙。 但她并没有说话。 她身后的仙家,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时。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赤红骷髅,缓缓转过脑袋来。 赤红骷髅呼出一口浊气。 他松开了环抱白乔楠的双臂,之后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缓缓起身。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李丰泽身前。 随后抬起手来。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蓝色的电光,出现在赤红骷髅的掌心。 看见这一幕的李丰泽,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磕磕巴巴的开口…… “掌……掌心雷!?” “你……” “我……” 而就在这时,赤红骷髅,也传出嘶哑的声音。 “没了那面皮,你就认不出我了?” “我还要多谢你传我的雷法,让我在阴曹地府,帮我家赤鬼部队,取得了这次的大胜。” 李丰泽咧嘴笑了笑。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此时才发现。 在这尊赤红骷髅面前。 他甚至连呼吸都费劲。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魂魄修为? 林弦…… 他是不是,比之前更强了。 可就在这时。 林弦的话锋忽然一转。 “说说吧!” “你俩,到底什么人,参加这个恋综的目的,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把白乔楠带到这生死之间,肯定没憋好屁!” “李丰泽,你一直说,你了解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旁人,因为我的缘故,把我身边的人,卷进灾厄和危难当中……” “而这样的事情,我刚刚体验过一次。” “这体验感,让我很不好,相当不好!” 这一刻,林弦骷髅架子,温度开始莫名其妙的升高。 “我即残阳骷髅身”,似乎又要展现他的真容。 李丰泽不受控制的流出汗水。 “林弦师兄,你误会了,在下对您一片赤诚啊!” 可下一秒,林弦的手掌已经抓住了李丰泽的脖颈。 李丰泽的脖颈,瞬间焦黑一片。 而且那焦黑,还在向着上下两端蔓延。 眼看着,李丰泽就要变成焦炭。 就在这时。 一旁的杜子言,一咬牙。嘶声开口。 “我俩都是为了您才来的。” “他是青云观的道士,我是柳家的出马弟子……” “但我俩有一点是一样的。” “我俩都是残缺命格,命犯五弊三缺!注定短命,都难以活过三十岁!” “而想要把这残缺命格补齐,分外艰难……这是真正的逆天改命,谈何容易……寻遍古籍,也只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找一个和自身同命之人献祭,以他人残命,补全自身残缺命,另外一个法子,就是找阴官改命!” “但一般阴官,也都受阴司律法管辖,能越过阴司律法,随意给他人改命的只有一种阴官……生人阴官!在活着时,就受阴曹封官的阴差!” “而这类阴官,百年难得一见……但我们没想到,在我们这个时代,竟然碰见了。” “您就是那能替我俩改命的活人阴官。” 林弦转头看着杜子言。 与此同时。 他松开了掐着李丰泽的手。 此刻,李丰泽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满地打滚儿。 他能确定。 要不是杜子言足够果决的开口。 自己可能真的会在林弦的手里,变成一具焦炭! 奇怪,太奇怪了。 他之前接触林弦,能确定,他不是个弑杀之人。 怎么去了阴曹地府一趟,忽然就变了性子…… 而林弦并没有管一旁的李丰泽,只是把骷髅脑袋,微微抬起。 “你俩认识?” 杜子言点了点头。 “认识,是老相识。” “因为我俩同命。” “曾经互相算计,想献祭对方,补全自身命格!” 林弦歪了歪头。 “那为何又不算计了。” 杜子言一时语塞。 但沉默了几分钟后,杜子言还是咬着牙,声音嘶哑的开口。 “互相算计了一通,未能分出胜负。” “甚至……多少动了几分真情!” “我俩甚至在一起了一段时间。” 林弦此时没有眉毛。 但是他很想挑眉。 我嘞个草的。 这是什么互害情人,对抗路情侣……别的小情侣谈情说爱,你们互相算计,要对方的狗命。 而就在这时,杜子言的声音,继续幽幽传出。 “所以我俩决定,寻找其他的“祭品”,毕竟以我俩的年纪,还有时间,只是没想到,在这期间,我们在手机直播间,看到了您,数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生人鬼差,所以我俩暂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让您帮我俩改命!” “我俩仔细研究了您之前在直播间所有的表现,基本可以确定,您和我俩不一样,您虽然也是利益为先,但姑且也算个有情有义的人!” “只要我俩和你交好,搞好关系,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俩早死!” 林弦沉默不语。 杜子言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弦,她想观察林弦的表情变化,但现在的林弦,就是一具骷髅,该死的,她根本看不出来林弦的表情。 她只能继续声音嘶哑的开口。 “可我俩很快又发现,一份古籍里,记载着,生人鬼差,虽有替人改命的资格,但只能替人改命一次,可我俩都不愿意放弃这个近在眼前的机会,所以我俩都来了……” “在恋综节目里,我俩是竞争关系。” “我本以为,我是女嘉宾,应该有更多的和您接触的机会。” “结果没想到,这王八蛋恬不知耻!脸都不要了。” “道观里,密不外传的雷法,说给就给……” “不过老天有眼,他也没能得偿所愿。” “雷法惹出了大乱子,为了防止引起你的怀疑,我俩暂时也没办法继续待在恋综的节目组里。可我俩又不甘放弃。” “恰逢这时,我俩看到了,去白玉兰宾馆找你的白乔楠,白小姐……” “白小姐的身份,我俩也是清楚的。” “自然不敢有谋害之心,但是我俩都想到,白小姐和您关系匪浅,以白小姐,为切入点,也是可以的……” “姓李的那家伙,能掐会算,算出白小姐,身上有因果未尽,应和她之前枉死的那位朋友有关……因此,才有了今晚之事。” “但我俩对白小姐,绝无加害之心。” “您相信我俩啊!” 林弦此时微微抬头。 “相不相信你俩这事,再说。” “我要是帮你俩改命,我能有什么好处?” 脖颈一片焦黑的李丰泽抬起头。 “林弦师兄,本观雷法已经传您!” “但这并非本观,全部绝学。” “本观开派祖师,还有一项绝学……多年来,鲜有人能领悟,但据说……开派祖师,曾以此法,斩杀过阎罗……我家道观开派祖师,也是一位生人鬼差!” 骷髅架子模样的林弦,看样子波澜不惊,但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而杜子言也抬起头。 “我可以为您和阴曹地府的阴帅搭线……” “您就不好奇,为何,阴清的老鬼,祸乱阴司,而那些老派的阴神,却置若罔闻吗?” 林弦往前一步,他走到杜子言面前。 “我确实好奇,你知道?” 杜子言嘿嘿一笑。 “多少知道一些……” “毕竟我身后的仙家,虽然修为肯定不如现如今的您,但厉害就厉害在,他们活得够久,知道的事情够多!!!” 第266章 去当阴曹新的王;帮我操练这俩新兵 鬼列车上。 此时坐在驾驶位的小六子。 无比紧张。 他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有朝一日。 竟要听到关于阴曹地府的隐秘事件。 他此时惴惴不安。 但林弦似乎没有要瞒着小六子的意思。 他往前走了一步。盯着眼前的杜子言。 “说吧!” “为何?” “为何那些老派阴神,到现在,都不冒头,就跟死了一样!” “他们是不是真死了?” 杜子言咽了一口唾沫。 “据我所知……只是据我所知……” “只是传言,也只是传言。” “阴曹地府真正的掌权人,酆都大帝,八百年前,就薨了……” 林弦微微歪头。 他对此也早有猜测。 “怎么薨的?” 杜子言摇了摇头。 “不知道!” “只知道,自八百年前后,阴曹地府编号为“零”的酆都,就永久关闭了,酆都的大门,再未开启过。” “而自酆都大帝“薨”之后,阴曹地府,群龙无首了好些年,以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为首的各方势力,也的确角逐了几百年……阴曹地府当年的混战,不比现在安宁……” “我身后的仙家说,当年阴曹地府的混乱,甚至影响到了当年的人间!鬼魂横行,人间也多奇闻轶事……有人甚至将其收集,编纂成了小说。” 林弦摆了摆手。 “说重点!” 杜子言咧嘴笑了笑。 “重点就是,这种混乱,在持续了几百年后,戛然而止……” 林弦歪了歪头。 “怎么止住的?” “他们签了停战协议?达成了某种共识?” 杜子言咧嘴笑了笑。 “有人……” “是“人”,把阴曹地府的阎罗,鬼帝,都给杀了……斩了!” “那人愤恨,阴司无序,祸乱了人间。” “所以他提刀入地府,斩阴神。” “按照我家老仙的说法,那位活人阴官,一连斩了八位阎罗,三方鬼帝,剩下的两位阎罗,两方鬼帝,也皆被重伤……虽然没有魂飞魄散,但也不过是苦苦支撑,到现在,都不曾冒头。” “最后那位阴官,站在罗酆山巅,仰天大笑,嘶喊着,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地府阎罗鬼帝杀尽……此后,地府官职空出,阴曹地府亡魂,有德者居之!” 林弦“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杜子言——虽然以他现在骷髅的姿态,根本看不出他真实的表情。 “之后呢!” “那名生人阴官,叫什么,生卒年月呢!杀尽地府阴官之后呢?” 杜子言,盯着林弦。 “之后他便魂飞魄散了……” “他力竭而亡!” “他说,自己立志杀尽这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阴官,最后他要杀的阴官……是他自己。” “他是明末时期的一名道士,那时人间混乱,大旱,鼠疫,罕见的暴雪,外加连年的战乱……人间灾民无数,遍地厉鬼害人,那道士幼年时期,似乎就是被厉鬼害的家破人亡……他一开始只是试图杀尽天下厉鬼,而后,他意识到了人间遍地厉鬼的原因……他决心改变这一切,故而他斩尽阎罗——只留固定的,可以维持阴曹运转的阴官,继续自己的工作。” “可他应该也没想到,自由生长的阴曹地府,并没有变得更好,封建王朝,就算洗牌,也还是封建王朝……起初的确是各大新的阴官继任。地府一片欣欣向荣……可很快,封建时代的轮回又开始了,官吏腐败,从上层官吏,到下层亡魂,都只认阴功……最后又过了几百年,阴曹地府就变成了现如今的样子。” “当然,具体细节,我不清楚。” “当年的事情,我家大仙儿也只知道个大概。” “但我知道一件事……” “要先真的推翻阴曹地府,几千年的封建统治。” “建立新的秩序,只杀那些大清余孽,没有用。” “得打到酆都城。” “得推开酆都的大门。” “只有攻占了酆都,才算真的,成为阴曹地府的新王……” 林弦摇了摇头。 “我们从未想过,当阴曹地府的新王!” 杜子言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的意思……要想真的解放阴曹地府,你们得把你们的赤旗,插在酆都的城墙上……” “而拦在你们面前的,除了大清的那群封建余孽,可能还有当年苟活到现在的阎罗。还有鬼帝……” “至于人间的贩卖极乐丹的那些阴官,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都是小喽啰。” 林弦低着头。 他的骷髅手掌扶着额头。 露出沉思的表情。 “斩阎罗?灭鬼帝?把赤旗插在酆都城?” “谁?” “我吗?” “这可真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啊!” 杜子言望着林弦。 “对于其他鬼魂来说,可能是天方夜谭。” “但对于你来说……这绝不是痴人说梦。” “林弦同志……你需要我们!” “我刚刚说的那位杀进阴曹地府的阴官,就是李丰泽,他们道观的开派祖师。” “你需要李丰泽,交给你,斩杀阎罗的秘术……那秘术,也只有活人阴官能够掌握。” “你也需要我,阴司当年的老吏,只有我身后的仙家能够联系。” “和我们合作吧!” “我们为了逆天改命,延年益寿。” “而你……去当阴曹地府新的王!!!” “光靠赤鬼部队,是不够的。”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阴曹和人间不一样。” “赤鬼军,或许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势如破竹,可他们杀不了阎罗,灭不了鬼帝,也轰不开酆都的大门。” 可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头。 他嗤笑一声。 “你错了!” “小丫头……你没接触过赤鬼吧!” 杜子言一愣。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机会碰见。” “但这不代表我对他们不尊敬。” 林弦又一次摇了摇头。 “这和尊敬无关。” “你没接触过他们,所以不懂他们的牺牲,不懂他们的战斗力从何而来,不懂阴曹地府的赤旗千千万意味着什么。” “我告诉你……光靠我一个,斩不了阎罗……但旌旗十万,肯定能斩阎罗……” “阎罗了不起啊?他扛得住几个师啊?” “我这一身的魂魄修为,全靠赤魂馈赠!” “所以……” 林弦的声音一顿。 “别他妈的一副,我非和你们合作不可的样子。” “没有你俩,我们照样能把赤旗,插在酆都的墙头上。” “是你们对我们的战力,一无所知。” 杜子言错愕的看着林弦。 她似乎没想到。 自己全盘托出后,林弦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有些发懵。 而就在这时。 脖子一片焦黑的李丰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他一把,将杜子言,拉到身后。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重新发出声音。 “林弦师兄!” “别听这脑子有坑的女人放屁。” “我们对赤鬼军,心怀百分百的尊敬。” “就像我之前说的,之前家国危难,我道门不知多少师兄,也都成了烈士。” “在这点上,我们是一样的。” “那斩杀阴官的秘术,本就是应该教给你的……” “而且,我道观那门斩杀阎罗的秘术,除了开派祖师外,还有一位师爷曾掌握过,他也是一位生人鬼差……” 李丰泽咧嘴笑了笑。 “他本来应该有大作为。” “可他下山抗战,死在了战场上,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林弦又歪了歪头。 “李丰泽……我还能相信你?”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说实话,你们这两个坏心眼的狗东西,你们说出来的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我每个字都存疑。” 李丰泽的脸上,露出苦涩。 “我也知道,让林泽师兄,你重新信任,十分困难。” “但我还是希望林弦师兄,能在相信我俩一次。” “我俩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算得上自私自利,但是请林弦师兄,相信我俩惜命之心!” “只有你好好的,我俩才能好好的。” “这个世上,只有你能为我俩改命延寿,我俩绝不可能害你。” 林弦此时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好半晌之后。 他发出嘿嘿的笑声…… “让我相信你俩……可以啊!” “李丰泽,我要你在我替你改命前,就把斩杀阎罗的秘术给我!” “杜子言,和李丰泽一样,我要你完成你的承诺,帮我联系阴司旧吏!” 李丰泽和杜子言对视一眼。 李丰泽呼出一口浊气。 “可以,我魂魄回躯后,就把秘法发给林弦师兄。” 杜子言也点了点头。 “我可以让我家老仙,帮你联系阴帅!但我不确定,阴帅一定会配合你。” 林弦却在这时摆了摆手。 “我话还没说完,你俩心思太脏,就算你们完成承诺,我也很难相信你俩。” “你俩现在是阳魂状态吧!” “阳魂,不好入地府啊!” “不过你俩身上都有道行,应该没关系……” 林弦一边说着,一边拉起白乔楠就往鬼列车外走。 杜子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面色一变,大声嘶吼。 “你要干什么?” 可林弦此时已经拉着白乔楠,走出了鬼列车。 随后他回头看着鬼列车上的小六子。 “六子,拉着他俩去阴曹地府!带到赤鬼部队去,找郑春和!就说这是俩新兵,让他帮我操练操练!!!” 李丰泽面色一变。 “林弦师兄,我秘法还没给你?” 林弦嘿嘿一笑。 “没事的,阴曹地府有鬼手机,用法和人间的手机一样,杜子言也是。咱们横跨阴阳,线上交流!” 第267章 师兄,我们是同宗?同宗个屁,扛炸药包去吧 此刻,林弦拉着白乔楠的生魂,就往车外跳。 留下车内错愕的李丰泽和杜子言。 他俩彻底懵了。 林弦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把他们送到阴曹地府去? 不……不仅是送去阴曹地府。 他还要把他们送到前线部队去? 和那些赤鬼们在一起? 李丰泽此时疯魔般的就要往车下跳。 杜子言紧随其后。 可就在这时。 鬼列车的车门,已经关闭锁住了。 李丰泽和杜子言两个,此刻在车上,疯狂的拍打着车门。 李丰泽的表情慌乱。 “林弦师兄。” “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意识到吗?” “咱俩……你我,其实算是一派的门人,咱俩算是一家啊!” “我从未有过害你的心思。” “咱们不应互害啊!” 杜子言的脸上,则带着愤怒。 “姓林的,你什么意思?你把我们送到阴曹地府,我们的躯壳怎么办?” “我们要是出了三长两短,回不来了怎么办?” “阴曹地府,现在乱成这个样子,你可否想过我们的安危?”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账!” “他娘的,放我们出去。” 但此时,林弦在鬼列车外,却只是淡漠的摆了摆手! 像是和他俩告别一样。 “一路顺风!” 而与此同时。 鬼列车也在这时缓缓开动了。 负责开车的小六子,冲着林弦敬了个礼。 随后鬼列车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开始向着阴曹地府开去。 林弦则还不忘冲着杜子言和李丰泽大声疾呼。 “记得用鬼手机联系我!” “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哈!” 而此时。 鬼列车上的李丰泽和杜子言,明显已经听不到林弦的声音。 他们已经奔赴阴曹地府去了。 林弦则拉起白乔楠的手,往外走。 此时的白乔楠,是生魂一具。 不知道李丰泽那王八蛋,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白乔楠生魂离体。 不过好消息是,白乔楠的生魂上,有一道符箓。 是护着白乔楠的魂魄的。 这应该也是李丰泽的手笔。 但就算如此。 林弦也不打算相信李丰泽和杜子言。 这俩王八蛋。 心眼子太坏。 为了算计自己,把自己身边人都给算计了。 仅仅是这一点。 林弦就无法接受。 而此时,被林弦拉着手,往前走的白乔楠,眨巴了两下眼睛。 “我觉得,李先生和杜小姐,应该不算恶人。” 赤红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微微颔首。 “谁知道呢?” “我只知道,他们心思不纯。” “而且,我有预感……” “这俩货,绝不是第一次算计旁人。” “把他们送去阴曹地府,不是害他们,而是好好锻炼,改造他们。” 白乔楠,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他们在人间的躯壳怎么办?” “我们仨的躯壳,都在一起……” “就在白玉兰酒店的总统套房。” “李丰泽摆了一个法阵,我的魂魄就飞出来了。” 林弦此刻嘶哑的笑笑。 “把他们俩的躯壳暂时送进医院。” “暂时当昏迷不醒治疗。” “我看了一眼,那杜子言身上的衣着,外套是阿玛尼的,头戴好像是纪梵希的……其余的我不认识了,反正都是大牌子,应该不差钱。” 可白乔楠的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那……珊珊呢?” “他们说,珊珊想要找我?” “珊珊在阴曹地府,过得不好吗?” 林弦此时终于语塞。 姜姗姗,当时说,要在人间的最后几天,陪伴一下自己的父母,和自己告别后,自己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 林弦一直以为,她已经自行走过了黄泉路,过了鬼门关。在阴曹地府过上了“苦”日子…… 可以姜姗姗的性格,就算过得再苦,她也应该不会想着,麻烦白乔楠……毕竟阴阳相隔……姜姗姗也说过,她希望她的豆包(白乔楠),能快快交到新朋友,然后……忘记她,偶尔想起就可以……她希望白乔楠每天开开心心。 若非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丫头是绝不会想着来找白乔楠的。 林弦此时深吸一口气。 “等我回到人间,想办法把这副赤红骷髅状态解除,我带你去阴曹地府,去找姜姗姗。” “我认得她……知道她和你之间的感情。” 白乔楠的魂魄颤抖了几下。 “你怎么认得她的?” 林弦没有回头,只是拉着白乔楠的手,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姜姗姗刚出意外的那两天,你去警察局验尸的时候,我就见着她了。” “她有很认真,很努力的和你告别,她希望你健健康康, 白乔楠此时似乎有些想哭。 但她努力的忍住。 最后深呼一口气。 点了点头。 “你的魂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能恢复吗?” “还能回到肉身里去吗?” 林弦摇了摇头。 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我也不知道。” “我甚至能感知到。” “这个状态,正在灼烧伤害我的真魂……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会魂飞魄散。” “我无法主动解除“它”!” “但我不后悔。” “多亏有现在的这个状态,我才做到了一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状态。” “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你相信吗?” 白乔楠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啊!” “我隐隐约约听出来了,你在阴曹地府,和曾经的先烈为伍,那你一定是在干了不起的大事业……” “哦……对了……” “咱们恋综的总导演,就是那个光头……” “他很想立刻重启节目。” “但别墅被雷劈这件事,影响太大了。” “灾害局和消防局,都过来调查了!” “光头导演,想要立刻重启节目的计划,破灭了。” “所以“怦然心动”节目,暂停录制一周。” “一周后,能不能恢复录制,其实也不好说,但是光头导演,莫名其妙的很有信心。” “他决定了,如果一周后,上面不准恢复录制。” “他就去总局打地铺,求也求节目重开。” 林弦嘶哑的干笑两声…… “这倒也是那光头导演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此事……其实是我对不起他啊……” …… 这一刻,一个赤魂骷髅,一个女子魂魄,就那么一边闲聊,一边从地下隧道走向人间…… 林弦觉得,命运或许依旧诡谲。 但这条路……在他的记忆里,将是永恒的。 …… 不知过了多久。 林弦觉得至少过了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他终于拉着白乔楠的魂魄,回到了白玉兰酒店。 林弦先是把白乔楠的魂魄,送回她的躯壳。 此时,魂魄虽然回到身躯。 但白乔楠还是沉沉睡着。 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而这间总统套房里,还有另外两具躯体。 躺在白乔楠身体旁边的杜子言的躯体以及,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杜子言的躯体。 除此之外,总统套房里,还布置着一套用红色朱砂画出的法阵……林弦没认错,这应该是离魂法阵…… 林弦冷哼一声,便懒得看那对“对抗路小情侣”的躯体一眼。 扭头就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 林弦的身躯,依旧安然的躺在床上。 除了没有呼吸,体魄有些发凉以外。 和睡着了差不多。 林弦嘿嘿干笑梁上。 第一次尝试回到自己的躯体…… 而后……果不其然的失败了。 赤红骷髅的魂魄和躯体,无法融合。 林弦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 但是此事真的发生。 还是让林弦有些心慌…… 赤红骷髅的状态要是再不接触。 林弦估摸着自己,也不剩几年好活了。 得到任何超凡的力量,都需要代价。 此前只是“不动明王骷髅身”,林弦的魂魄就已经受损。 现在这“我即残阳骷髅身“不要林弦半条命才奇怪。 林弦有些焦躁。 他现在已经不怕牺牲了…… 可因为自己个的术法,魂飞魄散。 林弦总觉得有些憋屈。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干。 他老妈的仇,他还没报完呢。 那群该死的大清老登,他一个都不放过。 他要把赤旗插在酆都城的城头上。 他想要一个,乾坤朗朗的地府,行善的亡魂早日投胎,作恶的厉鬼都下地狱,英烈不光在人间,在阴曹也要被永远铭记……不论生前富贵贫贱……人人死而平等…… 林弦咬着牙。 又尝试了几次。让魂魄回到肉身。 但结果,均以失败告终。 林弦越发的无奈。 而就在林弦,都想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 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 一只鬼手机出现了。 是从阴曹地府打来的视屏通话。 林弦按下接听键。 看到的是郑春和那张熟悉的脸。 此刻的郑春和,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后调转手机的摄像头,林弦看见,在郑春和的身后。 李丰泽和杜子言,正一左一右,抱着郑春和的大腿哭嚎。 郑春和幽幽一叹。 “这就是你从人间,给我送来的两位新兵。” 林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麻烦了!” “这两个家伙,都是天生的坏种。” “麻烦好好照顾……让他们好好改造。” “以后有扛炸药包这种事,你让他们去!回不来也就回不来了……” “这也算他们的自己个的劫难。” 但就在这时。 李丰泽忽然冲到鬼手机的摄像头前。 “林弦师兄,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我道观,开派祖师,也是活人阴官,我们算是同门呐!” “林弦师兄,我道观秘术——就在我手机的私密文件里,你自己去看,自己去查啊!私密文件夹的密码是,七四二,二六一……” “你看完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那真是能斩杀阎罗的秘术,上面还有第二位掌握此法的活人阴官的修习此术的心得!” 杜子言,此刻也在嘶嚎。 “你这样对我!” “我家老仙儿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想不想和我家老仙儿合作?” 林弦此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他看着手机对面的郑春和。 声音低哑。 “到现在了,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确定了,就让这俩货,扛炸药包。” 林弦说罢,直接挂断了鬼手机。 那两个王八蛋,到现在,都没意识到。 他们犯得最大的错,是算计白乔楠。 楼下的离魂法阵,布置得那么清楚。看来平日里,也没少算计别人……但是算计别人,算计到自己头上了? 那还是扛炸药包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 林弦摩挲了几下自己的骷髅下巴。 他的身体忽然下沉。 穿过楼板,重新回到了楼下,白乔楠,李丰泽,杜子言的躯壳所在的总统套房里。 他回头望了一圈。 打了个响指。 总统套房里,那一圈阵法,瞬间被赤红的火焰燃烧殆尽。 随后林弦走到李丰泽身边。 他把手伸进李丰泽的衣服里。 不多时,他便摩挲出李丰泽的手机。 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点开了手机里的私密文件夹。 输入密码后。 他看见了诸多的照片。 照片大多是拍摄的古老笔记本的泛黄张页。 还有各种古籍手记。 林弦通过那些古籍手记。 大概可以拼凑出,李丰泽的师门道观的历史进程! 创建于大明朝中后期, 开派祖师,名为,张江,字庆云,自称青天道人——世无公道,道有青天!!! 青天道人,年六岁,便亲眼看见,父母在自己眼前被厉鬼所害! 幸有阴官将世 张江才留得一命,幸免于难! 阴官赐其一枚鬼阴玉,从此之后,张江便成了,大明朝的一名活人鬼差。 奈何当年大旱,民不聊生,饿殍遍地,张江虽为鬼差,但毕竟年幼,自身难保,他为求,活命,拜入道观,跟随师父,寻仙修道,以求长生! 不知是否是因为他是活人鬼差的原因。 他修道天资,远超同门。 各项符箓道法,往往一眼便可参悟。 十六岁时,因遭同门嫉恨,被陷害谋害师尊。 不得不叛出道观。 此后浪迹天涯! 替怨鬼伸冤,帮亡魂超度……积攒阴功,升鬼官阶。 这一去,就是近四十年。 张江,年五十六岁……已是人间一老道,阴曹四品官! 第268章 世间多不公,赤血入吾魂,吾魂化青天! 五十六岁的张江。 在人间的四十年里,自己都算不清,自己斩杀了多少厉鬼,帮扶了多少怨魂。 他的魂魄修为,日益精进。 阴曹地府,凡是被他超度的鬼魂,都在念着他的好。 青天道士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张庆云还筹建了一座道观……香火还算过得去。 但张江,张庆云,却越发的心慌,越发的焦躁,越发的愤恨。 因为随着他魂魄修为的提高。 他前往阴曹地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而每次前往阴曹地府,都是让他愤恨无比的乱象…… 十殿阎罗,五方鬼帝,还有各方起义的鬼王,在地府厮杀,并且无所不用极其……阴曹地府,已经乱成一团。 地府的各方势力,为了增添己方的战力,皆培养厉鬼! 为了豢养厉鬼,他们甚至把需要培养的厉鬼,扔到人间……至于人间会如何,这些阴曹的狗官,已经完全不管了——乙等厉鬼遍地,甲等的厉鬼,甚至……他们培养出了“灾”级的恶鬼,只为增添己方部队的战力。 不知人间,是不是被这群厉鬼影响的原因。 人间也开始频起祸患。 灾祸遍地。 大明末年……也就是崇祯元年,西北罕见大旱,饿殍枕藉。草木凋零,生机全无。到了八九月,西北百姓为了生存,不得不采食山间干枯的蓬草,其味苦涩难咽,却只能勉强维持生命。 蓬草吃完后,西北人们又转而剥树皮为食,其中榆树皮稍好一些,但终究无法长久。年终时分,树皮也被啃尽,绝望的人们甚至开始吃山中名为“青叶”的石块,这种石头味道腥腻,吃下后腹胀下坠,不久便丧命。 饥荒之下,一些不甘饿死的西北民众开始聚集为盗,抢劫稍有积存的民众,官府也无力制止。被捕的盗贼甚至坦然地说:“饿死和被盗杀都是死,我宁愿做个饱鬼。” 最令人心痛的,是安塞城西的粪场,每天清晨都会有人丢弃二、三个婴儿,他们或哭或叫,或寻父母,或食粪土,到了次日却无一存活,又有新的婴儿被丢弃。 更可怕的是,儿童和独行者在城外失踪,后来发现他们被残忍地杀害,其肉被煮食,其骨被用作燃料。然而,食人者也不得善终,他们不久便因内发燥热而死。每一座县城外,都挖了数个巨坑,用以掩埋尸体,马懋才来时已经填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之外,还有许多来不及掩埋的尸体。 如果只是西北一地也就算了。 灾祸接踵而至! 崇祯三年中原大旱,四年旱,五年大旱,六年大水,黄河冰坚如石,七年夏旱蝗,八年夏旱蝗,怀庆黄河冰,九年夏旱蝗,秋开大水…… 崇祯九年六月,更可怕的事出现了……江南古城,那本是艳阳高照、暑气蒸人的时节,然而令人惊异的低温现象如鬼魅般降临。 炎炎夏日,人们却不得不翻出厚重的棉衣,裹紧身体以御寒。夏日的阳光虽在,却似被一层薄冰覆盖,失去了应有的热烈。而到了冬季,更是风雪交加,千里冰封,刺骨的寒风如同锋利的刀片,割裂着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生灵。 极端的寒冷不仅使得江南的稻田枯黄,稻谷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崇祯十年夏,大蝗……闰四月西北大雪,十一年大旱蝗,赤地千里,十二年大旱蝗,沁水竭,十三年大旱蝗,上蔡地裂,地震,斗米千钱,人相食,十四年二月起大饥疫,夏大蝗,飞蝗食小麦如割,十五年怀庆地震,九月黄河决堤…… 从张庆云,五十六岁,到七十三岁,十七年的时间里,几乎所有时间,人间皆被旱灾的阴影笼罩。 那些特大旱灾,犹如噩梦般接踵而至,三年便轮上一次。烈日当空,江河枯竭,井泉见底,连那曾经波涛汹涌的河道也干涸得扬起了尘土。 赤地千里,荒草不生,百姓们望着干裂的土地,眼中满是绝望。粮食的匮乏使得水的价格飙升,百姓为了生存,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 而更为可怕的是,蝗灾如同旱灾的孪生兄弟,如影随形。连续数年的大规模蝗灾席卷江南。那些蝗虫,如同黑色的风暴,遮天蔽日而来,所过之处,连一片绿叶都不留。甚至,连牛马的毛发都被它们啃噬殆尽,只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伴随着厉鬼横行人间,灾难也接踵而至……洪涝、潮灾、风灾、地震,一次次地摧残着人间。而更为可怕的是,大灾之后又生大疫…… 张庆云,在自己的日记上,甚至写下——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从贼者四……生灵涂炭! 大灾之年,百姓受困于粮价飞涨与朝廷催收,生活陷入绝境。耕牛,因饥荒被屠杀殆尽;田地,曾经的财富之源,因灾荒暴跌至无人问津。甚至妻子儿女,也不得不被变卖以求生存。 江南一带,昔日鱼米之乡,一石米价飙升,儿童妇女贱卖如牲畜。 张庆云,在人间游历时候,甚至经常发现,各地百姓孩童频频失踪……张庆云一开始以为是厉鬼作乱,结果却发现,那些无辜的孩子竟是被同村百姓,残忍地掳走,成了某些人口中的食粮 而整个人间,似乎只有张庆云知道,这连年的大灾,源于阴曹地府。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 想要挽救人间。 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的他,提着一把剑……杀进了地府阴曹。 他在日记里写…… 阴司无救,阴府无序,亡魂难以投胎,厉鬼纵横阴阳,吾为阴官,愤恨之至!决心提剑平乱……吾有一术——名曰——赤魂青天——世间多不公,赤血入吾魂,吾魂化青天……以吾三尺剑,杀阎罗,灭鬼帝,求使阴阳两界一清…… 林弦此时看着手机里的一张张照片。 呼吸越发的急促。 他发现,李丰泽,似乎并没有骗自己。 尤其是在张庆云的日事后,记载的秘法……那秘法的运行法则,记录的十分详细。 林弦可以轻易的阅读和看懂。 秘法的进行,说来甚至算是简单…… 活人阴官,以自身赤血,融进魂魄。 赤红魂魄,却再带一股活人气息,阴阳交融,自化青天!!! 这秘术只有活人阴官,可以掌握,可以明悟,可以施展……因为其他的阴官,可找不到,可以和自身魂魄交融的活人血……达到阴阳交融的平衡点! 第269章 轮回司卧底,查他们生平!俩骗子,太般配了 林弦在白玉兰酒店的房间里,晃了晃脑袋。 他依旧不能理解,阴曹地府的那些亡魂的举动。真把自己当信仰了?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些,正常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工作。 电话那边的曹老鬼,似乎看出了林弦的困惑! 他嘿嘿干笑两声。 “林弦大人不必困惑。” “在阴曹地府,希望……是比人间的黄金,更宝贵的东西。” “您给了阴曹地府的这些亡魂,他们几乎从未见过的希望……阴曹地府被改变的希望,他们能转世轮回的希望,怨魂不必蒙冤受辱的希望……” “您觉得自己所做不多,但对于阴曹地府,已经无比珍贵。” “他们看似是为你而战,实际上,他们不过是找个由头,为自己战斗!若不是对阴曹地府的阴司官僚,早有不满,他们哪里敢提起刀枪,走上战场!他们相信你能胜利,不过是相信这场战争,最后取得胜利的会是他们!” “有人靠酒,有人靠女人,也有人靠神,家人,国王,梦想,孩子,力量,大家都沉醉于某种东西,不然就活不下去……大家都是某种东西的奴隶罢了……人是这样,鬼更是这样!在没有你带给他们的希望之前,他们不过是阴曹地府,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无望投胎,也不甘心魂飞魄散……是你,给了他们希望!” 曹老鬼声音喑哑。 林弦不置可否。 他低头沉默不语。 只觉得肩上的担子,越发的沉重,重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过林弦还是很快,深吸一口气,随后重新打起精神来。 “曹老鬼,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有事找你!”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在轮回司,有我们的人?” 曹老鬼嘿嘿干笑两声。 “林大人好记性!” “轮回司,有个女鬼阴官,是您的粉丝,她对轮回司,只是一名小吏,饱受轮回司,其他阴官欺压,对阴司,积怨已久。” “她早前便联系过我,给我传递过好几次情报,算是可靠的线人!” 林弦低声咳嗽了两下。 “我需要他帮我查两个人……” “我需要知道这俩人的大致生平,需要多久?” 曹老鬼,在电话那头,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现如今,阴司混乱,轮回司,也不能免除。” “只要这两个人,没像您一样,被轮回司重点监察,查找他们的生平,应当不难,最多一个小时,我给您回信?” 林弦点了点头。 “好,就一个小时。” “我要查的两个人,李丰泽,杜子言,我现在给你发送这两人的照片!” 曹老鬼恭敬的微微躬身。 “受到了,林大人!” “最多一个小时,我肯定把这俩人给你调查得清清楚楚。” 林弦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多言。 他挂断了鬼手机。 随后直接躺在白玉兰酒店的大床上。 无法形容的疲惫感袭来。 他魂魄的皮肉虽然已经长了回来,但比之前,自己在阴曹地府施展,不动明王骷髅身后,更深的疲惫感袭来。 他甚至觉得饥肠辘辘…… 但这种饥饿感不是肉体上的。 而是从魂魄深处传来的。 林弦此时捂着自己的肚子…… “饿……太饿了……” “我没记错的话,隆科多好像是被我吃了吧!” “那他的魂魄修为……归我了吗?好像还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没能抢官劫位吗?“ “有可能……毕竟我现在只算是六品阴官。” “我要继续升官,至少得升至四品!在人间负责贩卖极乐丹的阴官,还有五个,不能放过他们……本来计划是优先处理他们,结果因为98号鬼都的战事,此事,竟都耽搁了。”“ “不能放过他们……决不能放过他们……” 林弦一边低声喃喃。 一边控制不住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在眼皮彻底落下前,还不忘抬手掐诀。 扔出一道符箓,贴在大门上。 他要防止,自己在睡着的时候。 被人偷袭…… 毕竟现如今,盯着自己的恶鬼,太多了……那些恶鬼,都想要他的小命。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 他看见,屋外的天已经一片漆黑。 林弦觉得天旋地转。 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昏睡了多长的时间。 他努力的抬起手。 调动自己的魂魄里的阴脉……一阵火辣辣的疼……我即残阳骷髅身,带来的副作用,开始展现了。 但林弦忍着疼痛。 还是打了个响指。 鬼手机,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打开鬼手机,开始翻阅! 很快,曹老鬼发来的信息,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这消息,竟然已经是七十八小时前发来的。 自己眼睛一闭一睁,竟然就过了三整天。 林弦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他摩挲到酒店里的水壶,把水壶里的水,大口大口的往自己的嘴里倒。 好半晌之后,他才缓过来。 林弦叹了一口气。 “妈蛋,这家酒店怎么回事?老子到时候死在了这里,都没人管是吧。” 可随后。 林弦才反应过来。 自己之前扔出的符箓……那道符箓,是隐匿符箓,将整个房间,全部隐匿……没有六品阴官级别的魂魄修为,根本破不开…… 林弦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三天多的时间。 也不知道人间,还有阴曹地府,都变成了什么样。 更不知道自己的魂魄,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那个“赤魂青天”,也不知道,能不能修炼。 林弦一边想着,一边浏览曹老鬼发来的消息。 那消息刚一入眼,林弦便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林大人……查到了!这俩人的名字都不对,所以查起来费了些时间。” “那李丰泽,真名不叫李丰泽——他叫柳丰泽。他本身也不是什么道士,他是一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十二岁,被一个混江湖的算命先生收养……那算命先生,姓柳,叫柳元宗,不过那柳元宗也不是什么好人……说是算命的,干的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还害死过人,他收养柳丰泽,看中的是柳丰泽身上的修行术法的天资……” “这柳丰泽,是五弊三缺的命,这命格不好,不仅短命,还孤寡穷困……但就是这样的命格,却极擅修行……那柳元宗,看中的正是这一点,教了柳丰泽,不少邪祟手段。让柳丰泽帮他害人……柳丰泽跟着柳元宗,一直到二十二岁……在其二十二岁时,他和柳元宗,下乡寻墓时,他趁机,一镐子,敲碎了柳元宗的脑壳,随后他把柳元宗的尸体,扔进了他们要探的墓里……那柳元宗,本就是个江湖骗子,身份证都是假的,也没什么亲人,死了自然也就死了……而柳丰泽,虽然获得了自由身,但他这么多年,跟着柳元宗,学习邪祟之术,也得知了自己的五弊三缺命……” “他开始巡山问道,尝试逆天改命!” “其二十四岁,探寻人迹罕至的,燕云……青云峰……竟真被他找到一破旧道观,道观最后一批道士,皆在抗战年间,下山抗战,道观因此荒废……他在道观后山的洞穴里,找到一古籍……名曰“张江子日事”……而后,其再出山,便以青云峰,道士自称……” 林弦看着曹老鬼发来的消息。 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嗤笑一声。 “狗东西,果然骗我!” “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他手机里的东西,估摸着也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林弦一边低声喃喃,一边继续往下翻。 “杜子言,真名,杜言月!” “是金恒集团,杜廉江的私生女……” “十二岁前,一直跟随其母亲生活,其母并非杜廉江的情妇,怀有其女,实被杜廉江所骗……杜言月,自幼带有“仙家”附身,十二岁,得知自己身世后,便不愿跟随母亲生活,私自前往金恒集团,寻找杜廉江,又暗中设计,让杜廉江,以为其八字旺宅,让杜廉江,将其接回杜家……至于其生母,任其在江家府宅外,哭嚎悲恸,自十二岁后,不再相见!” “十八岁,又因杜家,其同父异母的兄长和姐姐,对其鄙夷,以自身出马弟子手段,让其兄长患病抑郁,住进精神病院,让其姊妹,染上情痴,跟着一浪荡子,离家出走!她自己,变成了杜家,唯一可能继承家业的继承人……因其出马弟子身份,她也知自己,是五弊三缺之命……多年来,他一直在找寻,能逆天改命之法……” 林弦放下手里的鬼手机。 他吐出一口浊气。 “好,好,好……” “配,太配了!” “不愧是对抗路小情侣,互害情人……你俩给我牢牢锁死,千万别去祸害旁人。” “这俩人,绝配,真他娘的是绝配!” 林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瞳深处,闪烁幽芒…… “这道消息……至少证明“张江子日事”是真的!” “秘法——赤魂青天,也是真的!” “我需要这道秘法!” “我得去找李丰泽……不,柳丰泽!” 第270章 阴兵越打越少了,赤鬼军,越打越多啦! 林弦此时坐在床上。 略微沉吟。 他先是给白乔楠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且惊喜的声音。 “林弦!” “真的是你……这三天你都去了哪里?” “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我们找白玉兰酒店的经理,去开你房间的门,结果门内,根本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你到底去了哪儿?” “还有李丰泽和杜子言,他俩也出事了,忽然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截止到现在,已经昏睡了三天……”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 “梦见你变成了一具赤红骷髅,我们牵着手,一起走了很长的路,我们……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林弦握着手机,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 “会见面的……等天亮,我就去见你。” “不用担心杜子言和李丰泽……他们过几天就能醒过来。” “节目组怎么样了?” “导演还需要我吧!” “导演组可和我还签了合同呢。” 电话那头的女子,终于放下心来。 “放心吧。” “导演组说了,等节目重开,嘉宾少了谁都行,除了你。” “你是这个节目收视率的保障!” 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聊的都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无所意义的废话…… 电话那头的女音,话语几乎不断……周边所有的小事,她似乎都想说给电话的这边的林弦去听…… 但是好像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更热爱生活,会更加好好地去观察生活。 因为之前已经被磨灭的分享欲又被点亮了,看到摇尾巴的小狗,打架的小猫,被燕子掠过的夕阳….好多好多生活中的小事都想分享给他。 而最好的回应就是,他也喜欢,再好一点就是他也分享同样美好的事物。 而林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房间太昏暗了。 他找不到任何明亮的事物。 但他还是努力的,搜肠刮肚的找美好的东西,分享给电话对面的女生…… 他描述阴曹地府的阴风阵阵。 说那是一个奇妙的地方……但你最好最近的一百年都不要过去。 他描述殡仪馆的各种趣事。 但转念一想,对于自己来说的趣事,对于对方来说,可能像是恐怖故事一样…… 最后他只能说起自己的童年。 说起童年,说起自己童年的夕阳…… 不知过了多久。 林弦还在不停的说话,却发现电话那头已经很久没有回应。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屏幕满是裂纹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但林弦的脸上,还是露出甜蜜的笑容。 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好想和你快点见面……” “但在我们见面之前……” 林弦打了个响指,掏出自己的鬼手机。 随后在鬼手机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 郑春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弦同志……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距离98号鬼都之战,已经过去了四天!” “你在人间怎么样了?” 林弦低声咳嗽了两下。 “实不相瞒,昏睡了三天……” “我想再去一趟阴曹地府,李丰泽在你旁边吗?我要去你身边……” 郑春和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点了点头。 “来吧!” “以你现在的魂魄修为,清朝的那帮老登,想要对你动手,都得自己掂量掂量……” “我们现如今,就在4824号野鬼村附近。” “你可以直接把4824野鬼村,定位为坐标,通幽而来,不用再坐鬼列车了。” “我在这边等着你。” 林弦的双眼,闪过一丝精芒。 他也不再磨蹭。 直接挂了鬼手机。 随后单手掐诀,在自己的眉心一点。 下一秒。 林弦的魂魄离体。 一条通幽的路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毫不犹豫的踏上那条通幽之路。 通幽——去向4824号野鬼村。 曹老鬼他们,之前居住的野鬼村。 林弦的魂魄,在那条通幽之路上,越走越快…… 他似乎已经看见…… 郑春和他们,就在这条通幽之路的尽头等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 林弦看见,在这条路径的尽头,有一抹红色。 那抹红色,像是火焰一样。 林弦看见那抹红色之后。 嘴角情不自禁的翘起。 随后他开始向着那抹红色奔去。 离得近了。 他才确定,那抹红色……实际上是一面赤旗。 一个鬼魂,扛着那面赤旗,正在等着自己。 是郑春和!!! 林弦奔跑到郑春和的面前。 狠狠的给了郑春和一个拥抱。 郑春和,抱着林弦,狠狠地拍了拍林弦的后背。 林弦声音嘶哑。 “好久不见!老郑!” 郑春和摇了摇头。 “明明四天前才见过。” 林弦松开环抱郑春和的胳膊。 他揉了揉眼睛。 “可我就觉得很久不见……” “部队怎么样了?” “98号鬼都战争后,我记得部队损失惨重……” 郑春和扛着那面大旗,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这时。 林弦忽然看见…… 眼前……赤旗遍地,漫山遍野,都是赤旗…… 赤旗下,是浩浩荡荡的军营! 林弦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这是……” 郑春和吐出一口浊气。 “如果只论兵马数量,应该比之前更多了。” 林弦有些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兵……哪儿来的?” 郑春和看着林弦。 “都是从我们攻打的鬼城……投降的阴兵!” “我们的兵力……越大越多!!” 林弦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但郑春和,却淡然的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按照你的口头禅,这都是基本操作,不必太过惊讶。” 随后,郑春和拉着林弦的手,就往前方的兵营走。 而这时,也有其他的赤魂士兵,迎面走来。 热烈的和林弦还有郑春和打招呼。 “林弦同志,回阴曹地府啦!恢复过来啦!还是你现在这副样子,看着顺眼,看着带劲,红色骷髅,看着实在太吓人了!” “老郑,林弦同志过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刚刚还在给俘虏的阴兵,做动员大会呢,林弦同志来了,正好上台演讲……” “老郑,阴兵二四六团,三分之二选择投降,还有三分之一,想回自己个儿的野鬼村!诶……林弦同志,你也在……” …… 林弦和迎面走来的那群赤魂,不停的点头示意,打着招呼。 那些赤魂,大多数,林弦根本不认识。 但很奇怪,自己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双方就像,相识多年的好友。 而更远处……林弦看见,军营里,有一个高台,高台下,坐满了亡魂,那群亡魂,脑袋后面,都梳着辫子……分明是大清的阴兵。 而郑春和低沉的声音,也在这时幽幽传来。 “看,前面就是专门,为俘虏开设的动员大会!” “说是动员,其实和劝降也差不多……” “但不用我们洗脑,这些阴兵,几乎是争着投靠我们。” “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98号鬼都之战,刚刚结束四天,但我们已经得了数场大捷……” “几乎连战连胜……” “甚至许多鬼城,我们还未杀到城下,城里的阴兵已经率先叛变了。” “知道为什么吗?” 林弦愣了一下,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可是在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郑春和咧嘴笑了笑。 “你是一名普通的阴兵战士,被大清的那群老登王八蛋,从野鬼村,强行征兵过来,结果,你收到消息,赤魂部队,刚给你原本所在的野鬼村,分了田,野鬼村里驻扎的赤魂正在教你的阴曹的干妈和如同亲人的好友读书认字!” “如果你打赢了,不光田地要收回去,大清的那帮鬼老登,还要去把你的干妈和挚友魂灭,让他们魂飞魄散。” “如果你打输了,赤鬼军,甚至能把阴司拖欠的军饷也补发给你! ”我敢保证,你是一场也打不赢!” 林弦的身体一僵…… 他惊愕的看着郑春和! “换句话说,这些阴司士兵在前线打仗,结果他们在阴曹地府的老家——曾经生活的野鬼村,信件如雪片一样飞寄过来……赤鬼部队,给家里分田了,野鬼村,都过上好日子了……你要是打赢赤鬼部队,家里的好日子就都没了!” 郑春和,嘿嘿笑了两声。 “可以这么说!” “而且阴司军内,官兵对立,派系对立。当官的穿锦衣,士兵披着破衣烂衫。嫡系喝肉汤,旁系吃粗糠。所有的阴司士兵,归属感很低。当官的一阵亡,士兵扔下枪就跑,嘴里还要骂两句……“你他妈的平时作威作福,现在魂飞魄散了,还指望我给你拼命?” “而我们,赤鬼军这边,官兵是平等。甚至俘虏了阴司士兵,也不打你,不骂你,还喊一声:同志。再问一句:哪里人。不但和蔼可亲,而且立即给你找个同乡搭伴,顺便做思想工作:咱们家乡要解放了,赤鬼就给分田分地。干他妈的阴司鬼吏,地主老财,换咱们穷苦兄弟当家作主。” “做完工作,还会把阴司少见的粮食,做好了给你端过来:兄弟,可劲吃。别看菜不咋地,但咱们师长,军长也吃这个。” “过会师长来了,除了腰后少俩布袢,衣服裤子和士兵一样。同样蹬着布鞋,同样蹲地上和大伙一个大勺里吃阴稻米。一边吃一边和那些阴司士兵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你猜在这偌大的阴曹地府,阴司的兵团里,那些士兵,有多少是富贵出身,又有多少穷苦百姓?现在的阴曹地府,也算生逢乱世,谁要能好好生存,有投胎的盼头,谁还会去干这刀头舔血的行当?平时受惯欺压,哪见过这场面?不少阴司士兵,当时眼泪哗哗的,吃完饭拿起枪转身就去打阴司掌控的鬼城去了……” “阴司的兵马,越打越少了,我们的兵马,越打越多啦……” 第271章 上午投降,下午扛枪;这种情况阴曹拿头打啊 林弦此时听着郑春和的声音。 咔吧了两下眼睛…… “那这样打下去,岂不是遍地,都将是我们的赤旗。” 郑春和抬头看了看阴曹地府,晦暗的天空…… “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希望阴曹地府,能遍地插满我们的旗帜。” 而就在郑春和感慨的时候。 前方的动员大会。 那些被俘虏的阴兵,开始轮流上台。 林弦看见,一个上台的阴兵,刚站在台上时,还是嘚嘚瑟瑟的,但很快台下的一个赤鬼叫喊。 “不要怕!” “就把你之前的遭遇,说一下。” “怎么参的军,怎么加入的阴司部队。” 那台上的阴兵,咽了一口唾沫。 这才声音嘶哑的开口。 “我本是大清,光绪年间的一个平头百姓。” “大字不认识半个。” “村子不曾踏出过半步。” “靠着家传的几亩田地,勉强够个温饱,但有时若遇到天灾人祸,那就只能饿着肚子……荤腥这辈子只吃到过三次。” “婆娘是从别的村,流落到我们村的灾民……” “为了一口饭,才做了我婆娘!” “有过六个孩子……六个都死了。” “四个夭折饿死的。” “还有两个,因为实在过不下去,卖到城里的老爷家,当奴婢去了。” “别怪我铁石心肠。” “在我们那个年代,当奴婢比当农民好。” “至少……没准能有口饱饭吃。” “活到四十多岁,遇到瘟灾,稀里糊涂死了。” “下了地府,才知道有转世轮回。” “鬼村里的人都说,只要积攒了足够的阴功,就能轮回转世,投胎再做人。” “我对回到人间,其实没什么特别想法。” “但看见大家都想回,都为积攒阴功,勤勤恳恳的种着阴稻米或者给阴官大人们,当奴做婢……我就也跟着这么干!” “说实话,阴间的生活,比在阳间时,更惨一些,更凄苦一些,肚子几乎没饱过,但不会被饿死,就也能忍受。”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年做马的过来不知道一两百年……这期间,不知挨了多少辫子,受了多少巴掌,喜欢的女鬼,在我眼前,被抢走,被糟蹋了几回……我都已成了一麻木的冷血鬼……” “可就在一百年前,我忽然听说,人间变了苍穹,大清朝亡了,连带着阴曹地府,也出现了几抹亮色!” “新下来的亡魂,竟然不留辫子……他们跟我们说,封建王朝迟早是要结束的,百姓当家做主的日子就快要来了。” “我当时只觉得他们疯了……没了皇帝,那老百姓听谁的啊!” “而这些亡魂,果不其然,也遭到了那些阴官的针对,那些不留辫子的亡魂,那几年,过得那个惨哦!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阴官比人间的大清官吏,更加无法无天,残暴不仁……阴曹的亡魂,过得比畜生还悲惨,说打你就打你,说把你四分五裂,就四分五裂,说抢你的鬼老婆,就抢你的鬼老婆,当着你的面,欺负你的挚交好友……” 说到这里。 那亡魂,摆了摆手,落下几滴血泪来。 “但幸好……后来,这种不留辫子的亡魂越来越多了。” “这些亡魂,大多不服管。” “阴官敢欺压他们,他们就敢和阴官拼命……” “对,对……这些亡魂,很多就是如今的这些赤鬼。” “他们甚至带头起义造反,他们说,在人间能造反,在阴曹地府也能造反。” “我越发觉得,这些信下来的亡魂疯狂。” “可因为他们的疯狂,我们这些亡魂的日子,竟然真的好过了一点,那些阴官,知晓人间的变化,似乎也不敢太过分了……” “再后来,又过了几十年……我们这帮奴才的日子,比百年前要强上不少了,当然,也没有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隐约听说,那些造反的赤魂,还在活动,他们建立了平等区……人人死而平等……” “听说那里的亡魂,都有自己的田地,多劳多得,都能正常的积攒阴功,不少亡魂,积攒好了阴功,甚至成功投胎转世,人间和我们那时候也不同了。” “我们心动,我们心痒难耐……” “但又听说,阴司的部队,对哪个哪个平等区,进行了围剿,我们就又不敢过去了……” “再后来,就是阴司开始扩张征兵……负责征兵的鬼卒,拿着鞭子,就问我们,参不参军……不参军,就下地狱!” “我们不敢反抗,可哪怕这样,村子里,还是遭了殃,不少女鬼被欺负了,不少男鬼,被打死了……那些鬼卒,在村口狞笑着,骂我们是贱种……” “我们被迫参了军,在阴司的队伍里,也被打骂,他们逼迫我们穿上铠甲,那铠甲,只有穿上了那铠甲,我们才能有一丝丝战斗力。” “可那铠甲,吸食我们的阴气,不少兄弟,穿上了那阴气铠甲后,没多久,就魂飞魄散了,没有魂飞魄散的也不好受,跟个竹竿儿似的,被那些鬼卒抓走,去当成厉鬼的口粮……我有时也觉得荒唐……凭什么呢?我们真的,生来就是奴才贱命吗?” …… 台上的亡魂,越说越悲愤…… 血泪,从眼角,不停的往下滑落。 而台下的亡魂,也纷纷共情…… 场面收不住了! 台上的鬼讲着讲着哭起来! 台下的鬼跟着哭成一片! 有的鬼甚至哭的昏厥过去。 林弦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 一旁的郑春和,望着这一幕,声音喑哑。 “我们第一次俘虏阴司兵卒,一个营的阴司士兵,第一次大会就哭昏倒了三十一个鬼,人,第二次大会又昏倒了三十五个鬼。” “一位叫何思的阴兵诉苦后,哭得精神失常,差点直接变成疯鬼……好长时间,耳朵听不见了,谁劝他,他都不理睬……” “你别看战场上,这些阴兵看着狰狞,其实褪下了铠甲,一个比一个悲惨……” “我们之前俘虏的一个兵团,近两千五百名阴兵,其中有三百四十五个在阴司兵团里,被鬼卒吊打,开膛破肚,两百八十九个被鬼卒捆打过,扔进赤链蛇窟,一千二百三十八个鬼魂,被鬼卒用满是钉子的狼牙棒捶打,一百三十六个被刺刀刺穿,两千一百八十六个,被打耳光,打得皮开肉绽……更不用说,被皮带打过,被拳打脚踢过。被打得昏死,被打得满身血污,被罚过跪,被扔进小地狱受冻,挨晒……还有被枪毙——练枪的;被活埋,受罚的……” “不仅如此……自己的鬼婆娘,以及好不容易在阴曹地府重逢找到的娘亲,嫂嫂,被鬼吏霸占以及欺辱的……在那个兵团竟然也有一半儿以上的阴兵,有过类似的遭遇……那个兵团的诉苦大会上,两千多阴兵哭的惊天动地,哭得死去活来。” “还有的阴兵甚至哭的魂魄颤抖,好几天才缓过劲……” “我们这边,之前很难跟他们讲通的“道理”,在开完会后,很多士兵立刻就接受了。自己这么惨,不是因为命不好,而是因为阴司的封建压迫,这是一个吃鬼魂的旧社会。” “很多阴兵的脑子转变过来之后,就知道了自己为何打仗,为谁打仗。被抓去当兵的都是阴曹地府的底层穷户,有关系的阴魂,要么当了鬼卒,要么早早的投了胎……这根本不公平……” “活着时,人因为出身,被分成三六九等也就罢了……” “为何死了还要这样?” “活着时的事,不提也罢,死了,总应该人人死而平等吧!” “在这阴曹地府,只有赤鬼军,才能代表他们的利益,只有赤鬼军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他们当然会立即成为赤鬼军最忠诚的战士,就算是俘虏兵又怎么样?他们依旧愿意为赤鬼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 “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弦不自觉的又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起,当时自己反驳杜子言的话。 自己当时慷慨激昂。 但现在看来。 自己说的还是浅薄了! 而更可怕的是,此刻的郑春和,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光头鬼魂。 “看见那个鬼魂了吗?” “他叫王世良!” “原本也是个阴司的辫子鬼,生前一家人遭了瘟,一家人整整齐齐来了地府……活着时是一家,到死也没分别……他是家里的二儿子。” “这种鬼魂之家,在当年的其实很常见,碰到个天灾人祸,一家人整整齐齐就都死了……” “他们一家齐心协力,在阴曹地府,日子倒也能过得去……” “可是阴司的鬼卒又来了……要征兵,先是家里的老大去了。第二年,上头鬼城的阴司又来征兵了。按理说,一户出一人,自己家已经出过人了,不该再出丁了,但那年,他们鬼村上头的鬼城,刚刚和别的鬼城打完仗,缺少鬼丁,有的鬼村,上缴了阴功,就不用出丁,有的鬼村,上缴的阴功不够,那就拿鬼魂抵……” “于是他们家,第二个儿子,也就是王世良,也被征走了……家里两个男丁都去当兵了,地没人种了,当年的收成少了。但野鬼村,凶神恶煞的鬼官——掌管整个鬼村土地鬼官的可不管这个……鬼村里的鬼魂,种的地,都是属于鬼官的,每年都要交租子,给不起租子就去地狱受苦。” “王世亮的爹妈,就都被抓走了,家里的财物被一卷而空。家里还有个小妹妹,因为去鬼官家里偷鬼稻米,被抓住后扒了衣服,给活活打得魂飞魄散。” “王世亮的哥哥,听说父母下地狱,妹妹被打的魂飞魄散的事情,气的跑回去和阴官拼命,路上又被打得魂灭。王世亮听说了家里爹妈、大哥和妹妹的遭遇后,只能默默流泪,不敢反抗,苟延残喘……直到被我们俘虏,在动员大会上,才把憋在心里的这一切都说了出去,然后哭的当场晕厥!” “我跟他说,等打到他家的野鬼村,第一个就把那个野鬼村的阴官宰了,毙了他们,血债血偿。” 郑春和的声音一顿。 他扭头看着林弦。 “如果你是这个兵,你是王世亮,你愿不愿意打仗,愿不愿意去舍身炸城墙?” “说句让人吃惊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做到上午接收投降部队,下午就让俘虏兵端枪上战场。” “除此之外,我们还大量释放俘虏,愿意当赤鬼的留下,想回家的直接发放路费。只要不是阴司的高阶鬼官和厉鬼,只要想走,我们一律给阴功,开路条,保证他们能安全的回到自己原本的野鬼村……” 林弦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 夸张,太他妈的夸张了。 他从未想过,仗还能这样打! “那阴司部队,对于咱们这种制度,不管吗?” 郑春和嗤笑一声…… “管?拿什么管?” “赤鬼部队的这种制度,已经传播出去了,阴司部队那边,阴兵大多毫无战意。只有厉鬼部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还要和我们争个死活,但豢养厉鬼,极其困难,并且不能放在明面上,厉鬼部队的数量不多的……” “现在大势在我们这边,阴司部队已经开始建制的投降,因为他们早就想投降了,就等这个机会呢。跟着赤鬼干,可以打阴官分鬼田,可以给自己家报仇雪恨。” “跟着那些阴司官吏干有啥?当奴才吗?” “而且不仅这些阴司部队的阴兵……” 郑春和,又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的军营。 军营的那一方,同样鬼影攒动。 鬼影密密麻麻。 “看……那边都是在报名参军的阴司老百姓,还有给我们运送物资和伤员的!” 林弦咽了口唾沫。 “他们都是赤鬼部队的忠实拥垒,我之前在98号鬼都外,就看见过他们。” 郑春和点了点头。 “对,他们都是我们的忠实拥趸。” “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是我们的忠实拥趸?” 林弦的双眼,闪过精芒。 “因为,你们代表希望?” 可郑春和却摇了摇头。 “一部分吧,但最主要的原因……” “因为我们给他们钱……准确的说,是给他们阴功。” “在你们这个年代,我们好像都是“无偿奉献”的一类人,但其实不是的,我们组织,一向最舍得花钱,我们赤魂部队……是有军饷的,而且从未拖欠过任何战士的军饷……那些给我们送粮草的老百姓,我们也是给补偿的,还有转送伤员无论采用何种运送方法,每转送一鬼行五十里,发给运价阴稻米三十斤,如用担架时,按每个伤员加发十斤……运送军械、弹药等每百斤百里之运费,鬼魂苦力挑运为每里地,三十二斤,鬼稻米……” “鬼稻,就是阴曹的粮食……阴曹的老百姓,第一想,投胎转世,第二想的就是顿顿饭有鬼稻吃。” “如此的结果就是压根不用动员,只要宣传一番上面的补偿方案,各大鬼村的群众们只恨家里的劳动力太少了。” “我们不拖欠群众的阴功,群众也不怕我们拖欠。我们前进道路上,每三十里,就设置一个茶水饮食站,每六十里一个宿营站……” 林弦张大了嘴。 “那……阴司那边,在干嘛?” 郑春和挠了挠头。 “以我们的线人,发回来的情报。” “阴司的那些鬼官,注意力,还在极乐丹上,他们希望,用极乐丹,积攒足够的阴功,奴役更多的鬼魂……甚至控制厉鬼。”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忽然觉得,杜子言,真他娘的错的离谱。 就算没有自己。 赤鬼部队,也迟早打到酆都城。 阴司部队怎么和赤鬼军打? 拿头打啊这? 双方差距这也太他妈的大了…… 第272章 念在同门之情,我直接搜魂吧! 林弦此刻怔怔的看着郑春和。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之前知道,赤鬼军厉害。 但他实在想不到,是这么个厉害的法子。 而郑春和,此时明显看出了林弦的惊愕。 他咧嘴笑笑。 又抬手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不用太过惊诧。” “这都不算什么。” “我们当年……我们活着的时候,那才叫厉害。” “当年在东北打仗,冬季攻势刚开始,就遇上了下雪天气,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几天几夜不停,公路上积起了几尺厚的雪,影响了十几万大部队的运动。” “我们一声动员,盼望早日获得公平的十万万农民有如云合雾聚,呼啦啦涌向了几百里长的公路线,为部队铲冰、扫雪,清理道路。” “其实,所有农家的门户都叫大雪给封住了,不少穷人的茅草屋被雪压塌了,但他们顾不得自家的冷暖,推开大门迎着打得头面生痛的雪粒子浩浩荡荡开上了公路!远离公路的群众,因走得匆忙,许多人连干粮也来不及张罗,饿着肚子也照样从早晨扫雪到傍晚,天黑了,还要勒紧裤带再走几十里才能到家。” “我们十几万的大军在十万万扫雪大军的夹道欢呼声中迅速通过……” “那句老话说的好啊!百姓才是江山!!!!” 林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赤旗成片。 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军营。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还是郑春和,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你说了那么多,差点忘了,你是来找李丰泽的。” “我已经叫人去叫李丰泽和杜子言了。” “实不相瞒。” “这两个小同志,在我们这里,表现的其实还不错。” 但就在这时。 林弦果断的摇了摇头。 “他俩,一个字,你都别信。” 郑春和错愕的看了一眼林弦。 他似乎有些不解。 但看着林弦,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 “我会对他俩,有所提防。” 而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听到一声夸张的哭嚎。 他转过头。 只见一个生魂。声嘶力竭的扑了过来。 “林弦师兄。” “你可算是过来了。” “我就知道,您不会忘记我的。” “我在这阴曹地府,已经知错了!” “之前是我浅薄。” “不懂赤鬼部队的深意。” “是我世俗,不懂先辈的牺牲之伟大。” “现如今,短短几天,全都懂了。” “您带我回人间吧。” 林弦眉头微微皱起。 看着扑在自己身上,抱住自己大腿的鬼魂…… 正是李丰泽…… 或者说柳丰泽。 另外一边,的杜子言……或者说杜言月。 也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 “已老实,求放过。” 在这两个鬼魂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穿着军装的赤鬼,那赤鬼正笑呵呵的看着柳丰泽和杜言月。 郑春和在林弦身后低语。 “那是老邓!这几天,都是老邓带着他俩!” 林弦点了点头,随后又扭头看着柳丰泽和杜言月,揉了揉太阳穴。 “别装了……两位。”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柳丰泽,杜言月……” “我已经通过轮回司,把你俩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再装,就没意思了。” “你俩倒是真的般配。” 直到这一刻。 柳丰泽和杜言月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两人的面色齐齐一变。 柳丰泽还想狡辩。 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林弦师兄,你在说什么呀!” “我怎么听不懂!” 而就在这时,杜言月,在一旁幽幽的开口。 “别他妈的装了,柳丰泽。” “人家都说了,已经查了轮回司。” “咱们的身份,都已经暴露干净了。” “没必要再继续嘴硬。” 但柳丰泽的表情依旧真挚。 “林弦师兄,既然你已经查过轮回司,那你应该知道。” “我和您从某种意义上,真的算是同门。” “我对您,没有半点谋害之心。” 可林弦却直接嗤笑一声。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看看我这张脸,很像怨种吗?” “就你的生平,我都懒得说。” “我但凡信你一句话,我就是狗。” 随后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说屁话没有用。” “我也懒得和你说屁话。” “虽然你的来历都是你编纂的。” “但青云观的古籍都是真的。” “我也懒得和你废话,逼问真正的,无造假的古籍!” “所以我打算用最直接的手段……” 林弦抬起手。 他的手上,这一刻,竟然冒起阵阵黑烟。 “从曹玄手里,拿到的鬼差秘术之一——搜魂!” “一般被搜过魂的魂魄,基本上就废了,最次也会变为疯鬼,但我会小心的,争取让你康健……这也算念了你我的同门之情……” 柳丰泽的面色这一刻,终于变了。 他惊恐的看着林弦。 “林弦师兄,何故如此啊!” “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知无不言啊!” 但是林弦此刻已经抬起手。 在杜言月惊恐的目光中。 林弦的冒着黑烟的手掌,已经按在了柳丰泽的脑门。 “还是那句话,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我现在,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林弦的声音嘶哑。 而与此同时。 一丝丝黑气。 顺着柳丰泽的眼鼻口耳,往里面不停的钻。 柳丰泽这一刻的魂魄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一旁的杜言月,则惊恐的不停后退。 她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林弦竟然真的会对柳丰泽下这样的“毒手!” 但林弦从始至终,都是神色冷漠。 自从98号鬼都一战之后。 他的很多想法都变了。 他需要做的事情和工作,不再是普通的,帮怨魂伸冤那么简单…… 他必须尽快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他要面对的不再是寻常的怨魂。 而是阴兵和厉鬼……是战争!!! 而与此同时。 一幕幕原本属于柳丰泽的记忆碎片。 开始出现在林弦的脑海里。 那些画面,囊括了柳丰泽的从小到大的记忆……孤儿院;柳元宗;下墓探险;手刃师父;寻仙问道;青云山巅……直到“张江子日事”…… 林弦这时才发现,柳丰泽把“张江子日事”的每一个字,都背了下来,牢记在心底,而他手机里的照片,不能说是全假,但他故意遗漏了几页,还有几张照片,他“p”了图,修改了古籍上的文字…… 他娘的,狗东西。 林弦就知道,这王八蛋,就是个天生的骗子……就如柳丰泽自己之前说的,道士,一个都别信!!! 第273章 老百姓砸了天师的上清殿;阴曹地府,迟早满天红 林弦此刻呼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的抬起,原本按在柳丰泽脑袋上的手掌。 而柳丰泽则咬着牙。 他此刻狼狈不堪,气喘吁吁,整个魂魄,看上去,干瘪了一圈儿! 他此时幽怨的盯着林弦。 “你我好歹也算同门。” “你如此对待我,就不算祖师惩罚吗?” 这一刻,不等林弦开口。 之前,带着柳丰泽和杜言月,过来的那名高大的赤鬼,老邓,忽然抬起手。 硕大的巴掌,一下子拍在柳丰泽的脑袋上。 “别他妈的吹牛逼了。” “你说的祖师,不会是你们道观里,供奉的什么三清道祖吧?” “俺们当年,途经你们道教最有名的那个道观……叫天师府吧……给百姓,分田地……天师府,姓张的……叫什么张天师,占据了当地,八个县的土地,据说传承了六十几代人,掌握诸多带着传奇色彩的法术,什么“五雷法”,“撒豆成兵”……” “结果呢,分土地的时候,被群众从道观里拉出来,游街示众,用的是高帽,胸口挂着牌。那时候也没看见他有什么神通?” 柳丰泽的表情猛地一僵。 可他还是咬着牙。 “道法是真的存在的。” 可就在这时。 林弦也没忍住,抬手抽了柳丰泽一巴掌。 “狗屁道法啊!” “你掌握的道法,不过都是鬼差之术的变种。” “还有,你再他妈嘴硬一个试试呢?” “老子用搜魂术,都看明白了。” “你丫这个混账王八蛋。” “果然在手机里的照片里动了手脚。” “少了几页,改了几个字!” “你丫什么意思?” “是想要拿捏我,还是陷害我?” “你什么意思?我要是按照你给的方式修行,最后会如何啊?” 柳丰泽,被林弦那一巴掌打得脸都歪了。 他的嘴唇发抖。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留一手。” “只是想藏一手底牌。” “那名唤“赤魂青天”的道法,我根本修炼不明白……不,是根本无法修炼……我知道,这道法,只有你能修炼,只有活人阴官能修得了。” “我想要你帮我延寿。” “可我缺少和你谈判的筹码。” “这道法,就是我最后的筹码。” “我不想死。” “我想活……我想活得久一点。” “我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 “林弦师兄。” “你既然已经搜了我的魂。” “那你也应该已知我的生平。” “我本也是一个良家子……可天生命犯五弊三缺,又碰到了那作恶多端的柳元宗,他自称是个道士散修,收我为弟子……可带我做的都是坑蒙拐骗,甚至害人性命的事。” “他利用我,控制我,甚至想榨干我所剩不多的寿命。” “我只能反抗,只能反抗……” “逃离他后,我也想当个正经的道士,去拜个正经的道观……” “可那些道观,十个有九个,也是干的坑蒙拐骗的勾当。”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正经的道观……观里的老道,却根本不肯收我……” “他们找各种理由,说着各种屁话……什么《全真清规》——“师接弟子,先问悟透善根浅深,又观祖上门风善恶,便看本人才不才,方可收录。”” “什么《仙经》:“教人修道,则修心也。教人修心,则修道也。所以离心则无道。”” “什么“欲修仙道,先尽人道。人道未尽,仙道远矣。”” “都是屁话……屁话……说白了,就是觉得我品性不行?” “可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为自己考虑思量得多了一些?这有何错?” 柳丰泽此时怪笑起来…… “莫道老时方学道,自古孤坟多少年!” “那些道门心法,道家术式,那些其他道门弟子,修行几十年,都难以入门的符箓,术法!” “我只需一个月,甚至一周,就能学会。” “为什么不收我?” “我怎么就不是道门中人了?” “怎么就不是了……” 柳丰泽盯着林弦。 “我怎么就不能算是你的同门了。” 这一刻。 柳丰泽望着林弦的眼神,满是幽怨和悲凉。 林弦这一刻,竟少见的能从柳丰泽的身上,感受到几分真情。 而柳丰泽低着头。 落下血泪来。 “我不过是想活命,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林弦的眉头微皱。 站在柳丰泽身后的老邓,则挠了挠头。 “搞不懂,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竟然就想当个道士?” “孩子,听我的,当道士真不咋地。” “张天师,在你们道门,应该算是厉害的道士了吧……还不是被我们捉了,当年我们喊着的口号就是……活捉张天师!抄他的家!一开始,老百姓们还害怕,说那张天师老人家,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我们营长,闻言直接就笑了,他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张天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谁见过?如果他真的会这一手,干嘛还要请这么多护院家丁浪费粮食?往房子周围撒一圈豆子不就成了么?你们说他会呼风唤雨,为什么天气旱涝之时,他家的田也一样的旱,一样的涝?不打倒张天师,他一辈子爬在你们这些老百姓的头上,欺压你们,你们这一辈子怕别想翻身了。” “当年,张天师,占据的八个县的土地,是当地臭名昭著的大地主之一……佃户租他的土地,要交七成多的分子!” “再后来,我们营长,又跟那些老百姓说,乡亲们,不要怕,真正动手的时候,我们当兵的冲在最前面,张天师要是真的会“五雷法”,让他先劈我们这些当兵的。百姓们,这时才不害怕……跟着我们一起大喊……“劣绅!今天认得我们!”” “捉拿张天师的那天,是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远远的,长长一队火把朝山上的上清宫冲来。慢慢的,队伍越来越近,火光下看得分明:一张张黧黑的,神情激动的了脸庞,梭镖、梭镖、马刀、锄头、棒棍,红色的旗帜,洋枪土枪……” “那什么狗屁的张天师和他的护院家丁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压制在一个角落里,面如土色,动弹不得,上清宫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宣告“陷落”。暴动农民在我们部队的带领下,第一件事情,便是一家伙扯下了“嗣汉天师府”的朱红漆金牌额,锄头棍棒一起上,三两下砸成碎片!” “接着,农民们在天师府搜出了大量的天书、符箓等各种法物。没说的!当场一把火烧个精光!” 老邓此时的表情神气活现。 丝毫没注意柳丰泽此时复杂的神情。 老邓又拍了拍柳丰泽的肩膀。 “你要说神明,全都是骗子,一丁点都别信,那也不对……毕竟有些神明,是古代的英雄变来的,他们也算可敬。但是没有农民……只要关圣帝君、观音大士,能够打倒土豪劣绅吗?那些帝君、大士们也可怜,敬了几百年,一个土豪劣绅不曾替老百姓打倒!老百姓想减租,有什么法子,信神呀,还是信手里的枪杆子啊!” “当年,我们砸上清宫的时候,那位张天师被吓得够呛,缩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 “那时候,大家才发现,什么天师啊!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头子罢了,百姓们,开始不把那张天师放在眼里,砸了上清宫后,就把他从角落中抓了出来……当时的老百姓,已经不认什么天师了,只觉得他是个曾经压迫老百姓的狗地主!是封建余孽……” “都不用我们动手,当时暴动的百姓们,直接将那个张天师,五花大绑大绑,直接押往隔壁县城,游街示众!” 老邓又摇头感叹。 “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那位声名显赫的“嗣汉天师”,驼着背,身躯瘦小,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他双手被粗麻绳捆在背后,像只大闸蟹一样被人牵着。前后左右,都簇拥着手持梭镖的壮大农民,个个神情激昂,口号声一句比一句响亮。” “但不管他们喊什么,那位张天师,早已是充耳不闻了。他机械地往前走着,神情呆滞,灰头土脑的样子,仿佛是不见了三魂六魄一般。周围几县的群众,听说农民协会捉了张天师游街,个个飞奔过来看热闹,把个小小的县城挤得水泄不通。” “当时的盛况比年节的庙会还要热闹得多。在往年的庙会中,县城里少不得一桩大宗的商品:龙虎山天师府的灵符。从张天师游街那次以后,这种商品便逐渐地消失了踪影。” “我们后来临走的时候才听当地百姓说,当地历代天师,有被贬斥过,有被关进监牢过,有被流放过……但都没有影响过“天师”这两个字的名声……唯有这一次,当地老百姓的封建迷信……被彻底破除了。” “小子,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什么吗?” 柳丰泽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老邓。 这几天以来。 他和杜言月,一直是由老邓带着的。 哪怕是他这种没什么良心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老邓,是个心地赤诚的鬼魂。 而且这些天。 老邓对他和杜言月,的确算得上不错。 柳丰泽望着老邓,摇了摇头。 老邓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他娘的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 “别他娘的哭哭啼啼了。” “当不了道士,咱就不当呗。” “那些道观看不起你,你就不去。” “当年鬼子进来了,的确有些道士下山和我们一起扛枪,但是投敌卖国的也有,鬼子没进来前,坑骗百姓钱,修自家道观的也有!” “什么道啊,僧啊的,只要坑骗起老百姓的钱来,都一个德行。” “我已经看明白了,你想加入那什么道门,也不是为了改自己的命,纯粹是因为你缺一个身份认同。” “那我问你,咱不当道士了,咱就当个老百姓,那又咋了,就低人一等了?再者说,昨个儿打仗,你和小杜不都上战场了吗?你是我们的同志,是我们的战友,我看人间,谁敢看不起你!” 柳丰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邓。 以他这么多年,在人间底层,摸爬滚打的经历。 按理来说,他是不会有什么真情的。 可此时,他却情不自禁的,又落下几滴泪来。 而就在这时。 林弦身后。 郑春和,拉了拉林弦的衣角。 “这俩人都是你送下来的。” “他俩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你来定!”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没查他俩的生平之前!” “我琢磨着,把他俩,扔到你这里,吃几天苦,也就罢了。” “但我查过了他俩的生平。” “这俩王八蛋,生前手里都犯过人命。虽说犯在他们手里的人,也算是因果报应。” “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 “而且都对我有图谋。” “让他们回人间,我不放心……我担心他们会算计我身边的人……” “所以……” 林弦的声音顿了一下。 随后他果断的开口。 “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抗炸药包!!!” 可另一边。 杜言月,听到了林弦和郑春和的小声对话。 她的面色惨白…… 她瞪着林弦。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们的魂魄被困在这里。” “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是活人阴官,就可以随意判定无辜之人的生死吗?” 而就在这时。 林弦抬起头,冷冷的瞥了杜言月一眼。 “但凡你俩不把白乔楠算计进来,我都懒得搭理你俩。” “再说一句自己无辜试试呢。” 林弦的眼神太过阴冷。 让杜言月,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缩了缩脖颈子。 而听到林弦话语的郑春和也面色一变。 一旁的杜言月,看见了郑春和的面色变化,表情更加苍白。 完蛋了…… 她是知道郑春和,和白乔楠之间的关系的,他俩可是实打实的前世兄妹。 而林弦此时再次回过头,望着郑春和。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也知晓了赤鬼军此后的进程和打算,我该回人间了,不过在回人间之前……” “你得再帮我查一个鬼魂。” 郑春和抬起头。 “谁?你说!” 林弦深吸一口气。 “一个普通鬼魂,姜姗姗。” “她也是白乔楠的好友……我怀疑,阴司的这帮王八蛋,要坐不住,开始对我身边的人,甚至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下手了。” “老郑……我可能,会分身乏术!” 但就在这时,郑春和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会向上头申请。” “借调一个团,去人间,庇护你的亲友。” “现在……我们赤鬼军,最不缺的就是兵马。” “姜姗姗是吧,三天之内,给你她的消息。” “开始动用各种下三滥的招数,阴司的这帮老鬼,估计也是被你吓破了胆,要穷途末路了。” “阴曹地府,迟早满天红!!!” 第274章 为了投降,我把我所有的同僚都给宰了! 林弦从阴曹地府回到人间时。 正值天亮破晓。 林弦能看到窗外的光亮! 他深吸一口气。 知道自己终于也到了应该离开这间屋子——白玉兰酒店的时候了。 他在这间房里,待的时间太久了。 他的衣服,此时,都带着一股酸臭味。 林弦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走到房间的门口。 抬手掐诀。 原本他施术,贴靠在房门上的符箓,此时自动消解。 林弦推开房门。 白玉兰酒店的长廊,出现在他的眼前。 林弦的嘴角露出笑容。 “怦然心动”节目组,至少还要两天,才能恢复录制。 同州殡仪馆的重建,也还需要时间。 现如今。 是林弦,少有的自由时间。 他之前已经和白乔楠约好了。 两个人一起去精神病院,看望妹妹。 虽然郑春和,答应他。 往人间,借调一个团的赤魂。 保护林弦的在人间的亲友。 但林弦,还是不放心。 尤其是白乔楠和自己妹妹。 她俩对自己太重要了。 自己无法接受,她俩出现任何意外。 他妈妈,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的画面,林弦现在一回想起来,还是会心酸,还是会觉得胸口堵着,心脏绞痛,无法呼吸…… 他不能接受,再有任何一个亲友,因为自己,遭受阴司那帮老鬼的毒手。 而就在林弦,加快脚步,想要离开白玉兰酒店的时候。 在林弦,马上走到酒店大门口的时候。 林弦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鬼影…… 那两个鬼影,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是范书哲和谢长运。 林弦微微皱眉。 不知道这俩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要开口询问。 却发现。 这俩鬼魂,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范书哲,则在挣扎片刻后,声音嘶哑。 “林大人……” “我俩被挟持了。” “你不用顾忌我俩,随便出手。” 一旁的谢长运,却抬起手来。 “还是可以顾忌的!” “林大人,咱们不算挚交但也算好友吧!” “您悠着点动手,救救我俩呢。” 林弦的眉头皱得更紧。 而就在这时。 范书哲和谢长运身后。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出。 “你俩,够了!” “我之前就说过了。” “我就是让你俩带个路……引荐一下,没想让你俩魂飞魄散。” 但是范书哲的声音却更加悲愤。 “我呸!” “李子逑,阴曹地府,谁不知道你的凶名。” “五品阴官里,就你名声最凶!” “你替大清的那些老辫子,做了多少肮脏龌龊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而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 在范书哲和谢长运身后。 是一个穿着一些黑色中式阔腿裤和中式外套,布鞋,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细眉,丹凤眼,薄唇,分辨不出男女的身影! 那身影站在那里,给人一种阴翳的感觉。 如同一条毒蛇盘踞。 而除此之外。 这个身影。 拥有实体——也就是说,他具备活人才有的肉身,而并非以魂魄的姿态,出现在林弦的眼前。 那个身影,在看见林弦后。 把身前的范书哲和谢长运直接拨到两侧,随后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林弦身前。 “林弦……” “真是久负盛名啊!” “听说你刚刚一人覆灭了98号鬼都……魂灭了我阴清三品阴官……隆科多大人!” 林弦眯缝起双眼。 “李子逑……” “阴清的走狗。” “被派遣到人间,负责贩卖极乐丹的六个阴清的阴官之一……” “官阶五品。” “但据说是这六个阴官里,手段最凶戾,厮斗最强的。座下鬼城,不豢养阴兵,只豢养厉鬼……有传闻,你本身就是一头厉鬼!” “怎么,想替隆科多……报仇?” 但那辨别不出男女的人影,此时却咧嘴笑了笑。 林弦发现,这家伙,长着一嘴尖牙。 李子逑的声音嘶哑。 “报仇?” “我确实性子不太好。” “算得上凶戾。” “但我不是蠢货!” “赤红骷髅的消息,我可是听说过的。” “现在有资格和您厮斗,整个阴曹地府,估计也只有一些老牌的三品或三品以上的阴官有资格了……这种阴官,满打满算,阴曹地府加起来能有二十来个?” “说不好……” “但我肯定不行。” “我过来,是来投降的!” “投降,您晓得吧!” “我认输,我缴械,我投降。” 这一刻…… 白玉兰酒店的大门前。 林弦直接一愣。 “你……投降?” 李子逑此时果断的点了点头。 “对,投降!” “不投降的话,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我这个经手极乐丹的鬼吏。” “逃回阴曹地府也不行。” “阴清现在在被针对,其他的几位三品阴官大人,正焦躁的想要聚集阴功,我要是就这么回去,肯定也会被责罚,最严重的情况,视我为逃兵,或者认为我有忤逆之心,也不是不可能,在大清朝尚存的时候,忤逆可是大罪!” “思来想去。” “找你投降……是我目前,唯一的出路。” 林弦先是低头。 随后他直接笑出声来。 “我凭什么接受你的投降!” “你站到我面前,说一句我投降,我就要饶过你……可那些被极乐丹荼毒的普通百姓,谁饶过了他们。” 李子逑嘿嘿一笑,随后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知道您会这么说。” “但我既然来投降,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李子逑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自己一直背着的黑色双肩包。 他拉开黑色双肩包的拉链,露出里面一片黑红色的雾气…… “这里面……是阴清,派到人间的六名阴官里,除掉被你抢官劫位的曹玄和我之外,其余四名阴官的脑袋……” “对了,因为知道您需要升官……” “我在切掉他们的脑袋瓜之前,已经逼着他们写好了认罪书,那几份认罪书,只要您再签上您的名字,就可以再次完成“抢官劫位”的步骤,升官至四品。” “我知道,以您目前的境况,肯定需要,继续升官……升了官,才能继续拔升魂魄修为,才能掌握更多的鬼术,才能有资格,去争当那新的阴司君王,幽冥之主!” “怎么样,林大人,我是不是很贴心?” “为了投降,我可是把我所有的同僚,都给宰了!” 第275章 入骨的奴才;攻入酆都持鬼玺者,是新任酆都大帝 林弦的眉头依旧紧皱。 不曾舒展开半点。 他望着眼前的李子逑。 眼神中依旧带着提防。 他不提防眼前的阴官,才怪。 这家伙太上杆子了。 上杆子的家伙。 林弦都心存提防。 尤其是碰见过柳丰泽这个骗子之后。 他对于这些主动靠近过来的王八蛋,他绝不相信这帮王八蛋半点。 而李子逑也察觉到了林弦的表情。 他又伸出手。 在自己的背包里,摩挲了几下。 很快掏出几张锦书。 他把那几张锦书,递给林弦。 “这是其他四个阴官的认罪书。” “林大人只需要在这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官升至四品。” “随后,便可按照《鬼吏书》的提示,开始进行,三品阴官的试炼。” 林弦捏着那几张锦书,依旧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李子逑,没有说话。 李子逑,看着林弦的反应。 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还是不信我?”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我来的太过突兀。” “让您相信我这么一个原本的敌人,着实艰难。” “但是没关系……”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林大人。” “我知道林大人,目前最在意事情之一,就是极乐丹对人间百姓的荼毒。” “说实话,把负责在人间监督贩卖极乐丹的几个阴官,都解决掉之后,极乐丹对人间的荼毒之祸,也就解决了大半。” “但阴曹地府,大清的那帮狗官,为了保证极乐丹在人间的贩卖渠道,其实在人间,还配备了几间存放极乐丹的仓库。” “这几间仓库的地点,我愿意即刻提供给林弦大人……当然,林弦大人,要是走不开的话,我帮林弦大人处理了也没关系,只要林弦大人信得过我。”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重要情报,想要提供……” 李子逑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看林弦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走到林弦的身边。 他在林弦耳边低语。 “阴清,剩下的四位掌管鬼都的三品阴官,已经聚在了一起……” “自从隆科多混灭。” “他们四个,都惴惴不安。” “其余的四个大清朝官吏,说实话,单论魂魄修为,都要比隆科多强上那么一点儿,但说实话,也就那么一点儿。” “你能灭的了98号鬼都,把那偌大的鬼都,化作一片血湖,就能灭的了他们手里的鬼都。” “他们惊了,也怕了。” “而阴曹地府,惊了怕了的,可不只是他们。” “除去曾经十殿阎罗,掌管的十大鬼王都,鬼都,还有九十座,你猜他们都掌握在谁的手里……那些三品阴官,在阴曹地府的这场混乱中,又会站在哪一边?” “这么些年,围剿赤鬼军,创建的平等区的,只有阴清,这一股势力吗?” 林弦的面色这一刻,终于变了。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而李子逑,嘿嘿干笑了两声。 “那些鬼都啊,都被握在,其他封建时代的掌权者手里。” “那些掌权者,要么生前是哪个帝皇麾下,开疆拓土的大将军,要么是当年声名远扬的国公大吏……” “但无论怎么算,他们都是封建王朝的拥趸!!!” “林大人,你知道什么是封建王朝吗?” 林弦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了。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李子逑又嘿嘿笑了两声。 “你们赤鬼军,一口一个封建……” “但其实,要我说,这两千多年的封建,一次次的王朝更替,不过都是轮回……永远都是一个王朝推翻另一个王朝,权谋干掉了权谋,反反复复……农民暴乱也好,篡位夺权也好,都只想要“换个主子”……” “什么封建王朝……到头来,除了顶端的那个王,下面的都是奴隶!!!” “所谓的封建王朝,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奴隶社会。”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意思是全天下的土地,都是王的。”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臣”字可太有意思了……不少人说,只有大清管人叫奴才,太难听了。看我们中原人多好,叫“臣”,这多好听,大臣比奴才高贵多了?” “呵呵……狗屁。” “实际上“臣”在古文中,是男性战俘的意思。妾,是女性战俘。不论是臣还是妾,在古代都是极其卑微的称呼。称臣、臣服,都是一个政权最卑微的局面,留一口气,就差没要你命了,和战俘是一个概念。为什么要留臣一条命,因为要臣来干活。奴才是主人的狗,臣是主人的牛马……在大清朝,地位不够,只能称臣。想自称奴才的还得有一定地位。” “奴才是自己家里地位低下的奴隶,臣是外人家被征服的奴隶也就是战俘。” “所以“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真实含义是:全天下,都是王脚下被征服的奴隶。换成现在话就是……全天下的土地所有权是王的,全天下人的所有权也是王的,王是征服者,老百姓只不过是被征服的奴隶蝼蚁。“ “奴才、臣妾、老百姓没有土地所有权,也没有人身所有权,这就是最标准的奴隶。全世界的所有权只在王一人一家一姓手里。奴才、臣妾、老百姓在理论上没有任何权,他们有的,都是王赏赐的。奴才多赏点,臣妾少赏点,老百姓凑合能活就行了。赏赐的东西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王随时可以收回。” “这个东西就应该属于我,它也一直属于我,这叫权利。说属于我就属于我,说不属于我就不属于我,今天属于我,明天就不属于我,这叫赏赐。” “从春秋时期开始,王们就懂得了怎样把老百姓编起来,不允许乱走,迁徙的权利一直都掌握在王的手里,让你迁你就得迁,不让你迁你就不能迁。” “这块土地是自己的,自己可以自由支配,想卖就卖,想留就留,打下来的作物交一部分税,剩下的自己留着,这叫农民。” “土地不是自己的,自己无权买卖,租来种,收成交一部分税赋,交一部分租金,剩下的是自己的,这叫佃农。” “土地不是自己的,无权买卖,也无权来去,没有人身自由,这是标准的奴隶。” “因为土是王土,人是王臣。” “不论土地还是人民,都只是王的战利品。” “帝王,是唯一的征服者,老百姓只不过是被征服的奴隶蝼蚁,甚至都不能算人,可以被任意压榨消耗,属于一种可再生资源,什么徭役劳役苛捐杂税,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哪怕遭受旱涝灾害也一样不能少,在古代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赈灾,只有镇压暴民,奴隶蝼蚁爱死不死,反正还可以不断繁殖。” “对于老百姓而言,能像动物一样有口吃的不饿死,就是最高的人生理想……” “而阴曹地府……除了赤鬼部队,这一批摇着赤旗的疯子……其他所有的,三品阴官,无一例外,都是封建……或者奴隶制度的忠实拥垒!” “他们或许可以接受,阴曹地府,出现了一个新的君王……比如你,推开了酆都城的大门,继承了曾经酆都大帝的鬼玺,统治他们,管理他们,让他们跪拜臣服,当奴隶……” “但让他们接受,“人人死而平等”,那简直比让他们魂飞魄散,还要难受。他们是一群入了骨的奴才!” “我接触过不少三品阴官,在他们的鬼脑子里,统治就应该是由上而下的,他们的上头,要是没有一个集权的皇帝压着,那他们自己就来当那个集权的“皇帝”!” “他们当惯了奴才……在酆都封闭,十殿阎罗不出的年代,又体会到了在各自的阴都城里,当帝王的快乐……现如今,让他们让渡出手里的权利,可能吗?” “要不是被枪炮逼着,有一个帝王会主动退位吗?有一个地主老财,愿意把自己手里的土地交出去吗?” “所以林弦大人,您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是剩余的那四位大清朝,留着辫子的阴官,而是阴曹地府,所有三品阴官的联合……” “我已经接收到了线报。” “阴清的那四位鬼大人,联合结盟的三品阴官,目前已经多达三十六位……为了保险起见,他们甚至打算,去找那几位,几百年不露头的阎罗,鬼帝露面。” “为的就是压下如今的暴乱。” 林弦的神色仍旧冷漠。他的眉头甚至比之前舒展了。 他静静的看着李子逑。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而李子逑盯着林弦的脸。 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您觉得,就算是这样。” “赤鬼军也不会输!” “因为赤鬼军,现如今不断推进,军队就像是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兵马数量,越滚越多……” “而阴司军团,像雪崩一样的溃散投降……” “你觉得这就够了!” 这一刻,不等林弦说话。 李子逑身后的范书哲和谢长运,对视了一眼。 范书哲挠了挠脑袋。 “这还不够?” “那什么够?” “阴司那边的兵马全都叛变了,阴司变成了空架子,他那头和我们赤鬼军打啊!三品阴官全都自己上战场?” 谢长运,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三品阴官,全都亲自上的话,那也才八十来个……我们这边,各大兵团加起来,怎么也得雄狮百万了吧!雄狮百万过大江……” “不,不对,以阴曹地府的广袤和鬼魂数量来看。” “各大军团加起来,估摸着得有千万了吧,几千万的兵马啊!再发展发展,估摸着,没准能有上亿呢!” “几亿个拿着枪炮的鬼魂,酆都城的大门,再厚,也能打成筛子吧!” 一旁的李子逑,眼角抽了抽。 “你们把阴曹地府,当成人间吗?” “魂魄修为呢?” “魂魄修为高深的阴官,抬手之间,毁天灭地!” “林弦大人,你自己一个人就毁灭了98号鬼都,你知道的,除非遏制住所有高端战力,否则兵马数量,在阴曹地府的战争中,影响其实有限。” “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兵马的数量再多……他扛得住核弹头吗?” 范书哲和谢长运,一时语塞。 而林弦,此时终于扬起自己的下巴。 “赤鬼军,的确缺少高端战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能有办法,让我们赤鬼军,能对抗那八十余位,三品阴官。” 李子逑,看见林弦说话。 他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 “有……” “我就是因为有这个法子,才过来找您投降的!” “我之前就说了,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林弦抱着膀子。 “什么法子?你先说说看,我再决定,要不要,接受你的投降……” 李子逑的双眼,闪过一抹精芒。 “开酆都大门!” “引所有三品阴官,残存的阎罗,鬼帝,入酆都——阴曹地府,真正的鬼帝都!” “之后,把所有三品阴官,阎罗,鬼帝,一网打尽!” 林弦盯着李子逑的脸。 他差一点就抬起拳头,砸在李子逑那张分辨不清男女的脸上。 “你他妈的在放屁!” “我要是有能力,打开酆都的大门。我在这里,听你废话。” “我已经去把赤旗,插在酆都的城墙上,之后,向整个阴曹地府宣告,阴曹地府的封建王朝结束了,现在幽冥寰宇是赤旗的天下……” 李子逑,此时却面色不改。 “那我要是说……” “我有办法,打开酆都的大门呢?” 林弦的面色,终于微微变化。 “你到底是谁?” 李子逑此时郑重的向着林弦抱拳一拜。 “在下,李子逑。” “唐昭宗,天佑年间……死人!” “曾是酆都城内的鬼民!” 林弦的面色,彻底大变。 他娘的…… 自己眼前的,是彻头彻尾,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古老魂魄。 林弦的呼吸急促起来。 “为什么找我投降?” “酆都城的大门,为什么紧锁!” “酆都大帝,为什么薨?” 李子逑,没有把自己的腰直起来,他仍旧保持着,躬身一拜的姿势。 “找您投降,是因为我想看见赤鬼军嬴……封建王朝的模样,我实在看厌了,五品阴官又如何,也不过是奴隶一个!” “酆都大门紧锁,是因为酆都大帝遗诏。” “酆都大帝,为什么薨……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拿到鬼玺,方可知晓一切隐秘!” “但是酆都大门,的确有办法开启!” “一旦酆都大门开启……那些三品阴官的结盟,将直接溃散……我之前就说过了,那些三品阴官,都是封建时代的忠实拥垒……他们的人生……要么当帝皇,忠心耿耿的狗奴才,要么,揭竿而起,去争当新王!” “而在阴曹地府,所有的阴官鬼吏,都默认一件事,攻入酆都,拿到鬼玺,便是新一任的酆都大帝……这个诱惑,没有一个三品阴官可以拒绝!” 第276章 百姓死活,全靠天子喜怒?我要当自己的王! 这一刻,林弦心神震动到了极点。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李子逑的计划。 有些疯癫。 但不得不说,十分的吸引人。 既能直接分崩离析,三品阴官的结盟。 又能尽快的,结束战争。 他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如果你的计划可行。” “那酆都城,将是最后的决战之地……” “也将是阴曹地府,所有三品阴官的葬魂之地。” 李子逑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这场盛大的起义,看似是因为你的出现,刚刚开始。” “其实不是的……” “从第一个平等区建立。” “第一个赤鬼喊出“死后人人平等”开始……这场起义,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粗略的估算,也快要八十年了。” “这仗打了八十年,也该迎来尾声了。” 林弦望着李子逑,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阴官。 李子逑冲着林弦再次笑笑。 “您还是不相信我?” “那咱们老规矩?” 林弦挑了挑眉。 李子逑也不多说话。 他拉着林弦的手,走到白玉兰酒店,一楼厕所的位置。 不顾旁边酒店的客人错愕的表情! 拉着林弦,直接就往女厕所走。 但林弦死死的站在了女厕所门口。 死活不肯往里面迈一步。 “你他娘的干什么?” “你想警察把我抓起来?” “不对,警察来了,也是先把你给抓起来,你这个变态。” 李子逑,望着林弦,嘿嘿笑了两声。 “抓我?” “抓我干什么?” “我本来就是个女鬼!” “还有,以您目前的魂魄修为,竟然还顾忌人间的警察,这个时代出生的鬼差,就是不一样啊!” 李子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不再和林弦过多言语。 她径直的走向厕所。 不多时。 林弦听到厕所里,传来“啪”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摔倒在了地上。 随后,李子逑的魂魄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一身中式马褂裤子……只是林弦,觉得,李子逑的头发,比之前,似乎长长了一些。 李子逑望着林弦。 没有一句废话。 抬手,直接插进自己的胸口。 接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她挖了出来,递到林弦面前。 “林弦大人……” “能决定我是否,何时,何地,魂飞魄散的这颗鬼心脏,就交给您了。” “以您目前的魂魄修为,肯定能看出来,我是否藏私。” “我这可真是,带着一片血淋淋的诚心,来找您投降的。” 林弦撇了撇嘴。 但他还是抬起手。 接过李子逑递过来的那枚鬼心脏。 “一颗鬼心脏不够。” “我还要搜魂!” 李子逑愣了一下。 “搜魂?” “啊……对了,您应该是抢官劫位,从曹玄手里得来的。” “可以……” “但我这脑子可浑浊!” “我从出生到现如今,大概已经过了一千两百多年……许多事,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林弦大人,真的要搜。” 林弦果断的点了点头。 “之前碰到了个骗子!” “心眼子太多。” “但从他身上,我也长了记性!” “你的魂魄记忆,我也不需要看太多,只需要确定,你没骗我!” 林弦抬起手,他的手掌,已经散出黑气来。 不远处。 范书哲和谢长运对视了一眼。 范书哲挠了挠头。 “老谢,你觉不觉得,林弦同志,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谢长运点了点头。 “的确不一样了……” “身上多了一丝沉稳和阴翳。” “越来越有当领导的样子了。” “我之前就说过,金鳞岂是池中物,林弦,那迟早是要当领导的!不过他娘的,李子逑,是个娘们儿……娘们儿下手这么狠,我之前真要以为,咱俩要魂飞魄散在她的手里。” …… 而就在谢长运和范书哲,窃窃私语的时候。 林弦已经把手,按在了李子逑魂魄的脑袋上。 李子逑的魂魄,颤抖了一下。 但她没有拒绝…… 而是静默的盯着林弦。 林弦则眉头微蹙。 因为他在一瞬间。 似乎看见了千年光影,烽火狼烟…… 他看见一个女童,原本出身在沾着皇亲的富贵之家。 奈何王朝末年,藩镇割据,战事不断,百姓凄苦…… 富庶之家,也开始没落。 女子十四岁。 家族为了出路。 把她嫁给大她十六岁的军官家中。 军官是当地藩镇大人的心腹。 在军中有战功。 但为人粗鄙。喜欢花天酒地。 和少女,自然是没什么感情。 如此,过了两年。 那军官在藩镇队伍中的势力斗争里落败。 被押入大牢。 少女,为救那军官,几乎散尽家财。 可从大牢中,捞出来的军官,已成废人。 不多时,便离开了人世。 少女想回到家中,可家中也已中落,她母亲去年因病离世,父亲续弦了小妾,对她横眉冷对。甚至以她八字命理克夫克父,将她从家中赶出。 少女那时刚满十八,却已经孤苦无依。流离失所。 而就在少女走投无路,蜷缩于路边时,她碰到一砍柴农户! 那农户看她可怜,将她带回家中。 给她煮饭烧水,却不碰她。 少女在农户家,暂住起来。 时间久了,倒也和那农户,生出几分情愫来。 可好景不长…… 不多时日,那农户,出门砍柴,忽然未再回来。 那女子出门找寻。 却在山丘旁,找到那农户被砍得乱七八糟的尸体,农户的手腕上,系着一支红绳,还是她编的。 女子哭得声嘶力竭……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当她转过头去。 看见的是一群提刀的马匪。 少女此时才意识到。 那农户是死于马匪之手。 而这些马匪,此时卷土重来…… 他们看着那少女,脸上露出狞笑…… 再后面的画面,林弦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看见了一只只肮脏的大手,闻见了一种比一种难闻的恶臭,听见了一个比一个难听的嘶哑的笑声…… 他们都压了过来! 那女子反抗,尖叫,撕咬,可回应她的是巴掌,是拳脚,是刀把,最后是屠刀…… 少女死了。 死在了马匪手里。 她变成了一道孤魂。 在人间飘荡…… 她不知在飘荡什么。 或许只是看一眼,这凄苦人间。 七天之后,她转身去了阴曹地府。 或许是因为她生前还算善良,或许是因为她生前,曾行善积德,救济过灾民乞丐…… 死后的她,被分到了当时阴曹地府,最宏伟的都城……酆都!!! 接下来的记忆碎片,就有些模糊了。 所有关乎酆都的记忆,似乎都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林弦甚至不曾看见过,那酆都城的全貌。 再后来,便是酆都城闭。 少女,在那酆都城关闭前,从城门口跑了出来。 她在酆都成千,回望那宏伟的城池……低声喃喃。 “生前死后,不过都是流离失所的奴才罢了!百姓死活,全靠天子喜怒?!凭什么!既然如此,我也要当王,当我自己的王!万民都不再流离失所的时日,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第277章 只怕同胞昏聩甘做奴才;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林弦此刻的手掌,依旧按在李子逑的脑袋上。 而李子逑,则半眯着眼睛。 沉默不语。 林弦挑了挑眉。 他没有言语。 只是继续往后探索那记忆碎片。 后面的记忆碎片,更加细碎。 从人间,进入到阴曹,少女也已然变成了女鬼。 离开了酆都后。 她开始在阴曹游历。 她偶尔在某个野鬼村,落脚几天。 偶尔在某个野鬼城,住上一阵子。 她不喜欢在某个地方,长久的滞留。 阴曹地府,也没有哪个地方,让她喜欢留恋。 在阴曹地府的游荡这些年,那女鬼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农夫,织女,鬼官家的厨娘,青楼馆里的歌姬……而后,这女鬼,甚至当过一段时间的鬼匪! 那是这女鬼在阴曹地府最疯狂的一段时光。 她自己都不理解,自己为何会这样? 她曾经,明明最恨的就是贼匪。 她和她生前的挚爱都是我在马匪手里。 可当她在阴曹地府的无尽荒野中,碰到那一支面黄肌瘦,都是死于灾荒的亡魂,凑仔一起组成的匪队时,她忽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话。 “带我一个吧!算我一个,我想知道当劫匪是什么样的感受!带我一个,我把手里的阴功都给你们。” 那一刻,本来是过来打劫女鬼的那帮鬼匪都愣住了。 这帮鬼匪这些年在阴曹地府干着打劫的勾当,但因为自身羸弱,根本没打劫成功过几次。 眼前的女鬼,魂魄充盈,要是放手厮杀,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能打得赢。 眼前的女鬼自愿把手中阴功献出,他们自然是开心和甘愿的。 从此以后。 这群原本在荒野鬼域,流浪的亡魂,有了领头的鬼魂。 那女鬼开始带着那群饥瘦的流魂打劫……. 她跟那些流魂说。 咱们本来就是穷鬼,继续打劫穷鬼有什么活路? 要打劫就打劫那些富鬼。 可那些穷鬼说。 在阴曹地府的,手里能攒着点阴功的鬼魂,都是鬼城,鬼都里的鬼魂,上头都有阴官罩着。 动了这些亡魂,可算捅了大篓子。 万一阴官怪罪呢。 更何况,他们太羸弱了。阴曹地府的鬼魂,不会被饿死,但也会感觉到饥饿。饥饿后,便会越发的虚弱。他们这些孤魂野鬼,一个个已经虚弱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打劫和他们一样的孤魂野鬼,哪里打劫得了那些个身强体壮的魂魄。 可那女鬼跟他们说,不要怕。 正面打不了,那就用阴的。 设陷阱也好,坑蒙拐骗也罢。 只要肯努力。 办法总比困难多。 当鬼民肯定是没有出路的,一辈子都是给旁人当奴才。自己不想再当奴才了,她要尝试着掌握一次自己的命!!! 而事实证明,女鬼的想法是对的。她有魄力,也有手段,很快就带着那帮孤魂野鬼,用陷阱捕获了第一个户籍在鬼城里的鬼魂。 那鬼魂,被女鬼设计的陷阱——鬼荆棘扎得千疮百孔。 在坑里,鬼哭狼嚎。 女鬼却只是在坑边上,冷冷的看着坑里的那只鬼,随后阴冷的笑笑说,别哭了,把手里的阴功都交出来,保你不魂飞魄散。 坑里的那头鬼却还想要挣扎反抗。 女鬼一声令下,让身后的孤魂野鬼们,拿着石头往坑里的亡魂的脑袋上砸。 直到那坑里的鬼魂,脑袋被砸得稀巴烂… 虽然没有魂飞魄散。 但是想必这种残魂的姿态,在阴曹地府,积攒的阴功再多也没办法投胎了。 女鬼看着那坑里,脑袋稀巴烂的亡魂。 一瞬间,想起了很多… 她想起自己生前的挚爱,那个被马匪,乱刀砍死的农夫,想起了被土匪欺辱至死的自己。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随意侮辱欺杀他人,是这样的感觉,并不痛快,也让她觉得作呕,但至少,至少…所谓的命运,似乎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她想要试试当王;哪怕只是个土匪山大王呢! 再后来,又不知过了多少年。 在女鬼的带领下,那支原本都是残弱亡魂的鬼匪队伍,越来越庞大。 甚至有亡魂,从野鬼村,野鬼城主动跑出来,想要加入他们。 他们甚至成功打劫了一个鬼官。 那个鬼官,官阶不高,自家的野鬼村,却遭了隔壁野鬼村的洗劫,鬼村里的野鬼都被打的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只有他一个鬼官逃出。 那鬼官跪求女鬼暂时收留他,等他休养生息,杀回去之后,必定铭记女鬼大恩。 女鬼冷笑两声。 她说自己不信承诺,只要眼前的好处。 走投无路的阴官,咬了咬牙。 把密传于阴司的鬼差修行之法,抬手奉上!在阴司,鬼差擅自把魂魄修行之法,传于他人,可是要被判入十八层地狱的大罪!!! 可那鬼差也没想到。 那女鬼竟然翻脸不认人。 女鬼要的不止一个鬼差的修行秘术。 她要那鬼差的全部!!! 让手下,已经被她养的膘肥体壮的野鬼们,把那重伤的鬼官,丢入油锅。 随后,那女鬼继承了那鬼官的……一切。 从《鬼吏书》,到各种鬼官修炼之术,再到其他道法,那女鬼都继承了个干干净净。 这女鬼自然不会“抢官劫位”…… 但在阴曹地府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她严刑拷打的本事,可是已经炉火纯青。 那鬼官在油锅里,被她严刑拷问。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交代了。 女鬼虽然没得到阴司的正式册封。 但有了鬼差修行之术,加上被她统治的鬼匪。 比一般的野鬼村的鬼官,还要厉害。 周围真正的鬼差,甚至都不愿意和这个鬼婆娘起冲突…… 女鬼就这样,又在阴曹地府,过了几百年的光阴。 这期间。 她总能听新来的鬼魂说起人间的事…… 他们说起人间。 王朝换了一代又一代。 哪个农民又起义了。 哪个帝王又昏庸了。 哪个外邦又入侵了。 哪些城邦又被屠戮了…… 那里的百姓又受了灾荒…… 翻来覆去,了无新意! 每次听到这些。 女鬼都冷漠的笑笑。 一群奴隶……翻来覆去,阴阳两界……全都是命运被帝王握在手里的狗奴隶。 直到有一天…… 她的寨子里。 绑来了一个男子的亡魂。 那亡魂,说话穿衣和之前的鬼魂,都不一样。 所以女鬼手下的亡魂,特意绑着“他”带到女鬼面前看一看。 那青年亡魂,留着寸头,与和尚,道士,外邦的发型衣着,都不一样。 那青年,满身疮痍,生前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可被压到女鬼面前时,却面色不改,把头颅高高扬起。 女鬼把身子前倾,问那青年。 “你不怕我?” 那青年嗤笑一声…… “你有甚可怕?” “牛鬼蛇神,又有何可怕。” “我只怕,国民到现在,仍然未醒!不知应抬头挺身,应该不再做奴才!” “怕只怕同胞昏聩,甘做奴才!”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女鬼微微皱眉。 她有些不解…… 这些年,她也曾遇到过许多,号称是为国为民的读书人,但从未有一个读书人说,要老百姓不当奴才的。 老百姓不当奴才当什么? 当帝王吗? 女鬼嗤笑着…… 骂那寸头青年是个信口雌黄的骗子。 现在跪下,当她的奴才,她还愿意,留他一个完整的魂魄,否则她的鬼寨子里的地牢,可是依照十八层地狱打造…… 结果那寸头青年,仰头大笑。可笑着笑着,却落下血泪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摇头。 那女鬼当时还不懂这寸头青年的摇头哭泣的意思。 只当他是怕了。 她让手下的鬼魂,把那寸头青年,扔进鬼寨的地牢里。 她倒要看看,这寸头青年,几时会向她求饶。 以往,落在她手里的亡魂,也有不少嘴硬的,但只要下了鬼寨的地牢,不出十日,都会哀嚎着,向她求饶。 这样的鬼魂,这数百年里,她碰到几千个了……无一例外。 可这一次…… 女鬼似乎真的遇到了意外。 地牢里。 那寸头青年,十天,他没有求饶。 十五天……他依然毫无动静…… 三十天,女鬼以为那鬼魂,已经被折磨的失去了意识,结果地牢的看守,汇报说,那亡魂,意识还清醒,可就是不求饶…… 第六十天…… 闲来无事的女鬼,又想到了那寸头亡魂。 她决定去地牢看一眼…… 可这一去不要紧。 她看见了,自己此生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村头青年,被挂在刀架子上……魂魄的躯体,已经千疮百孔……这个“千疮百孔”不是夸张的形容词,而是真实描绘的景象……那个寸头青年的身躯上,绝对有数千的疮疤……数百个空洞! 不仅如此。 他还被开膛破肚! 各种蛇虫鼠蚁,在他的躯体上爬,在他身躯的孔洞里爬,甚至在里面筑巢。 可那鬼魂,依旧高昂着脑袋,哪怕他的脑袋也已经千疮百孔,已经看不清脸颊。 女鬼有些不可思议的询问。 “为何不求饶?” 那寸头亡魂。 一字一顿的开口。 “因为不想做奴隶。” “我是个战士……我曾跟家乡父老立誓……为了让全国的来百姓,都不再流离失所,为了让全国的老百姓,都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为了让穷人不再受欺负,为了让……人人都能当家作主,人人能都受教育……为了让所有的百姓,少有所教,老有所依,为了国家富强……我愿意奋斗终生!我愿意奋斗终生!” “我绝不能跪下,绝不能率先当奴隶。” 女鬼的脸上,那时候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靠近那寸头亡魂。 低声问询。 “为何要这样?” “你能成功吗?你不会成功的!这国家,这天下,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你为了点什么呢!受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又不会有人记得你。” 那寸头亡魂,张了张嘴。 声音依旧嘶哑。 “我本来是个寻常读书人……曾立志出乡关,游历天下……” “可游历的结果却是……所见饿殍满地,所闻哀鸿遍野——百姓……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今日之国家,国中无时无地不可以死……百姓流离,国家贫弱!” “也曾有人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努力过,一颗丹心,满腔热血,牺牲的人倒下去,活着的人一路走来,可放眼四顾,却看见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丰收的农民吃不起饭,盖房的瓦匠住不起房,造反造了几十年,穷人们还在卖儿卖女……” “我们最终发现……是路错了……” 那寸头青年在地牢里,说着说着,又一次落下血泪。 女鬼可以确定。 那寸头亡魂,受尽了折磨时,不曾哭泣。 可此时他却哭了。 女鬼不知为何,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你哭什么?” “你他娘的,被折磨成了这样,都没哭,怎么现在哭了。” “你是不是怕了,你求求我,我就放你出来。” 那寸头亡魂,声音嘶哑。 “我哭,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何时才会成功……也害怕,理想幻灭,奋斗无望!” “哭天地不仁,哭百姓流离,哭我的战友们……” “但我唯独不怕你,你个女鬼有甚可怕?” 那寸头亡魂,哭着哭着,又笑了。 女鬼此时有些羞恼。 “你又笑什么?” 寸头亡魂,笑声撕裂,却越发强烈。 “笑我自己刚刚的忧虑,多余……” “我既然已经走上此路,已经身死,又担忧什么呢。” “我不是孤身一人,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岂曰无名,河山即名!” “历史将大任给了我们,最终也会给到后辈……” “我们所做的事情,一定是有意义的。” 女鬼此时,面色猛地狰狞。 “有意义?” “看你现如今的魂魄模样,能有什么意义?” “你已经没有投胎的希望,甚至可能会魂飞魄散。” 寸头青年,用最后力气,摇了摇头。 “没关系,没关系……” “自有后来人,自有后来人……” “我一直记得那句话……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所享受到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悄然无声地存在下去,但是它会永远发挥作用,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看着吧,女鬼……人间会变的,以后的亡魂,都是我这样的。” “他们被你俘虏了也会骄傲的抬着头,告诉你,他们不是奴才,从来都不是奴才!” 第278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招降?老娘我包背刺的 那女鬼在那地牢里,只觉得眼前这寸头青年是个疯子。 她摇了摇头,觉得和这寸头青年,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 她扭头,就往地牢外走。 可地牢里的寸头青年,看着那女鬼的背影,忽然发出嘶哑的笑声。 “你不信我说的……” “罢了,你们都不信!” “但是……再这样下去,国家就离灭亡不远了。” “国家必须变法,百姓必须觉醒……人间必须改变。” “封建王朝的统治,必须终结。” “我不会魂飞魄散!” “我要睁着眼睛看见那一天。” “我会看见那一天的。” 女鬼越发觉得荒唐。 但很奇怪,她竟然未曾对那寸头青年,生起杀念。 把在人间和在地府的日子都算上。 不知不觉…… 她已经存续了上千年。 她越发的凉薄。 让她感兴趣的事情也越来越少。 实际上,在阴曹地府。 千年都没能轮回投胎的亡魂,大多都会变成疯鬼……要么被鬼差灭杀,要么被驱赶至疯鬼窟……在那窟窿里永世沉沦。 像她这样,千年来,还能保持清醒的鬼魂,着实不多。 而这一次,那寸头青年,竟然让她少见的升起几分好奇出来。 她在自己的鬼寨子里! 少见的又关心起人间。 她听说……人间的又一个王朝,被覆灭了——大清亡了。 这在女鬼眼中,其实不算什么。 她对此也漠不关心。 可让她意外的是。 她听说,大清朝灭亡之后…… 那人间,竟然没有皇帝了! 这让那女鬼震撼。 千年以前。 她自觉死的冤枉。 她曾把自己惨死的原因,怪罪在很多人的身上。 为了家族出路,把她嫁给军官的父母;寻花问柳,胸无点墨,只知斗狠的军官丈夫;穷凶极恶,欺辱杀害了她的马匪…… 这些家伙,都是害得她命运悲惨的罪魁祸首。 但仅仅是这群家伙吗? 是因为这群家伙,让自己命运悲惨的吗? 女鬼思索了许多年。 她得出结论。 不是的…… 在她生卒的那个年代。 她这样的命运稀疏平常……比她还要命运悲惨的人,比比皆是。 这不是一人之错。 这是王朝的错误。 而王朝的错误,便是帝皇的错误。 因为天下黎民,都是帝皇的子民,是帝皇的奴隶。 历代的皇帝,都喜欢冠冕堂皇的说……万般有罪,罪在朕躬!可到头来,有哪一个皇帝,活得比黎民百姓悲惨? 万民的悲喜,由龙椅上的那个人决定。 她不喜欢这样的命。 她想要跳脱出来。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甚至在阴曹地府,当了鬼匪。 她看似自由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仍然活在“皇帝”的阴影之下。 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奴隶…… 可忽然有一天。 有鬼魂告诉她。 皇帝没了。 至少人间的皇帝没了。 再也不会有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天下的黎民百姓,都得给他下跪了。 她一时间,觉得轻松。 可一转头,又觉得心里空空落落。 她在自己的寨子里,少见的茫然起来,来回踱步。 不知不觉间。 她竟然又走到了地牢。 地牢里,那寸头青年的魂魄,已经被折磨的支离破碎了。 那些蛇虫鼠蚁。 在他的鬼躯上,筑的巢,越来越大……逐渐掏空了他魂魄的血肉。 他的亡魂已经支离破碎了。 只剩下一个不完整的脑袋瓜。 但他还以魂魄的姿态活着。 阴曹地府的鬼魂,就这点神奇。 只要意念不灭。 那魂魄只要还留着一块儿。 这魂魄,就不会魂飞魄散。 女鬼看着那寸头青年,幽幽的叹了口气。 “还能说话吗?” 地牢里,安安静静。 只有蛇虫鼠蚁爬来爬去的声音。 女鬼失望的就要转头。 可一个轻微的声音,从地牢里,幽幽的飘了出来。 “能!” 女鬼觉得惊喜。 “大清亡了。” 那不完整的脑袋瓜,似乎嗤笑了一声。 “早就该亡!” 女鬼摇了摇头。 “人间没有皇帝了。” 那不完整的脑袋瓜,声音坚定。 “人间本来就不应该有皇帝……我们一直,反帝反封建……” “大家都是爹生妈养,那人凭什么就高高在上。” 女鬼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也不喜欢皇帝,因为皇帝存在,所以我觉得我生来就是个奴才。” “可为什么皇帝真的没了,我却觉得心里空空落落。” 那残缺的脑袋瓜,似乎嘿嘿笑了两声。 “因为你心里还把自己当做奴才。” “人间的皇帝虽然没了,但你心里还有个皇帝。” “那个皇帝,只要在,你就永远是个奴才!” “同样,你心中要是没那个皇帝,你就是不是个奴才。” 女鬼的身体一僵。 她先是有些恼怒。 可很快却笑出声来。 “你说的有道理!” “你说的对……” “我发现我有点欣赏你了。” 那残缺的脑袋,却声音嘶哑的幽幽一叹。 “别欣赏了!” “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能察觉到,自己快要魂飞魄散了。” 女鬼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知道,眼前的青年鬼魂,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她不想让这青年魂飞魄散。 可他之所以变成这副样子,又都是因为自己。 “怎么,看到大清灭亡,就完成夙愿,不愿意再支撑了?” 那残缺的脑袋,此时又被眼瞳猩红的鬼老鼠,咬去了半片骨头。 他的声音更微弱了。 “怎么会?” “大清灭亡不是我们战斗的终点……” “我想要看到一个真正的,老百姓当家做主的新世界。” 女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那样的愿望……活着时,还急着送死?” “看你亡魂的惨相,生前必定是遭了严刑拷打。” “早些招供,肯定能少些皮肉之苦。” “我查不到你的生平,但也猜得到,你必然是个冥顽不灵,螳臂当车的蠢货。” 那残缺的脑袋。 再次干笑两声…… 声音却已经微不可闻。 “世人皆知螳臂当车自不量力,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可千百年来,依旧有人如此行事,前仆后继。”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武将是谁吗?” 不等那女鬼开口。 那微弱的声音,很快从黑暗中飘来…… “我喜欢……挑滑车的高宠!” “岳飞手下头号猛将高宠为解牛头山之围,以肉身用枪将十一辆铁滑车挑翻过头顶,终因座下马匹力竭,挑第十二辆铁滑车时,座下战马吐血而卧,高宠被掀翻而亡。” “明知从山上冲下的是千斤滑车,明知军警早有准备难再全身而退……” “但国难当头,退无可退!‘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一人一骑一长枪,舞台上的高宠力战后倒地而死!” “而我也想唤醒同胞,看一眼百姓不再凄苦的新世界!” “我生则国死,我死则国生!”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前路坎坷,若找不到前进的路了,那就将自己化作那几块铺在地上的砖!”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女鬼不自觉的往前凑了几步。 “行了,我承认,你这块砖的确有意义。” “人间的皇帝,已经没了。” “我就想问问……” “人间的皇帝没了,人间就会翻天覆地吗?” “酆都大帝也薨了快一千年,阴曹地府还不是这个鸟样!” “你怎么不说话了。” “在人间,像你这样的亡魂很多吗?” 可女鬼眼前的黑暗,一片寂静。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却依旧没有声音。 女鬼又往前走了几步。 只看到地牢里,满是双眼猩红的鬼老鼠。 鬼老鼠的嘴上,沾着魂魄的骨头渣。 那残魂…… 彻底魂飞魄散了。 女鬼少见的开始惆怅起来。 她知道。 自己将要度过一段彷徨的无聊岁月…… 她回到鬼寨。 随后开始派遣手里的野鬼。 频繁调查人间的消息。 他想知道。 人间没了皇帝的变化…… 可很快,她就失望了。 因为他发现。 从人间来到地府的亡魂,没有少上半点。 依旧是各种死状凄惨的百姓——死于饥荒,死于疫病,死于战乱…… 人间依旧是满目疮痍! 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是百姓为了生计贱卖孩子,为了活着“易子而食”。 是人命如草芥,封建礼教还要“吃人”的至暗时代。 依旧是……翻开历史一查,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可仔细去看,满本都写着“吃人”! “吃人”的封建年代,依旧没有过去…… 人间的农村里,即便儿子死了,也要找花季的女孩子婚配。怎么操作呢?让女孩嫁给一只戴着红花的公鸡,就算是完婚了。 而大街上,被当众斩首的起义者身边,围着一群穷苦的百姓,他们对此习以为常,只殷切地期盼着革命者流下的鲜血——那是治病的“良方”……是人血馒头,是“药”! “官爷”收着钱,老百姓蘸着血,那些抛头颅洒热血、英勇就义的起义者,对于麻木的民众来说,不过是救命的“药引子”。 民智未开,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这些逆来顺受、甘于“穷命”的百姓,一边接受着驯化,一边又成为了封建的加害者,他们既被人“吃”,同时又在“吃人”。 城里倒是多了些所谓的“工人”!但在女鬼眼里和她活着时,那些服劳役的老公也没什么差别……工人拿着微薄的薪水,每天当牛做马,从白天干到黑夜! 挣大钱的是工厂老板!人间还是那副鬼样子…… 女鬼开始怀疑,那青年亡魂,是不是错了。 没了皇帝的人间,并没有比皇帝在的时候,好上半点。 可又过了些年头。 女鬼发现! 人间还是有了些不同的…… 一些造反的家伙。 就和她之前认识的“反贼”很不一样。 这群“反贼”不叫百姓,拿起刀枪,跟他们打家劫舍。 而是教百姓读书写字…… 告诉那些“逆来顺受”的老百姓……即便世道从来如此,这一切也是不对的。 他们在工人间奔走呼号,告诉他们要替自己争取利益。 他们办学堂——好像是叫什么大学,开演讲,一群读书的秀才,和一群劳苦的百姓站在一起, 他们竟然让埋头讨饭吃的百姓,要挺起腰板、活得像个人。 他们竟然让劳工们去读书,告诉他们每个人都有学知识、学文化的权利。 他们竟然说……让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吧! 女鬼不理解这群“反贼”! 这群“反贼”很多出身富庶,甚至本身已是“人中吕布”!却一个个不惜自毁前程!和家人聚少离多、连累妻儿颠沛流离,放弃安稳的人生,放弃荣华富贵……一个接一个的从人间,奔入地府。 女鬼不理解…… 她理解不了这群反贼。 尤其是这群“反贼”到了阴曹地府后,竟然仍没忘记自己的“初心”! 他们开始在阴曹地府,复刻在人间做过的事情。 他们教那些底层的亡魂,读书写字…… 让他们知道,自己挣来的阴功,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阴官老爷的施舍。 他们还说,人间有一句宣言——人人生而平等…… 那么阴曹地府,也应该有一句同样的宣言——人人死而平等。 他们开始改造野鬼村,创建那什么“平等区”! 这一切都让女鬼啧啧称奇。 但她不露头,只是在暗处,一直观察着他们。 她想知道,这群反贼,到底能折腾成什么样子。 再往后的二十年…… 女鬼开了眼界。 先是人间变了苍穹。 而后地府,出现了有从未有过的变化。 平等区越来越多……虽然数次遭到野鬼城阴官的围剿。 但就是“掐不灭”! 一个平等区没了。 很快就会有新的平等区出现。 稳固了不知多少年的阴曹地府,竟第一次有了崩塌的趋势…… 那群反贼,还组建了军队……赤鬼军出现了。 平等区出现的更多了。 他们甚至打掉了好几座野鬼城,斩杀了鬼城的阴官。 阴曹地府,彻底动荡。 上阶阴官,也开始注意到了这群反贼。 为了剿灭这群反贼。 阴司开始扩张自己的军队。 开始征兵…… 同时,各阶阴官也开始轮替。 一直当鬼贼的女鬼,也收到了一封来自98号鬼都的招降书。 招降书上,只有一行字…… “降,荣华富贵;拒,魂灭道消!” 女鬼气得牙痒痒。 她好不容易自由了这么些年。 98号鬼都的王八蛋,竟然还想让自己回去当狗奴才。 但女鬼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又忽然想到。 当年在地牢里,残缺的鬼脑袋说的那句话。 你心中没那个皇帝,你就不是个奴才。 这么多年…… 她心中早就没有皇帝了。 她在鬼寨里,看着那个招降书,忽然笑出了声。 “你口中说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又会持续多少年呢?阴曹地府也会变成那样吗?真想看看,我想替你看看……” “大清的阴官,威胁你祖奶奶我,嘿嘿……等着吧!老娘我包背刺的。” 那天之后。 阴曹地府的流离之地,少了一个鬼匪头子。 多了一个阴官——黑罗刹,李子逑! 第279章 那就他妈的打!生命不熄,战斗不止 林弦此时缓缓抬起,按在李子逑脑袋上的手。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李子逑则淡漠的笑笑。 “怎么?” “还没看够?” “奴家的记忆里,可有不少私密的片段。” “就这样被林大人,全都看了去。” 李子逑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脑袋。 脸颊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红晕。 李子逑的身后。 范书哲和谢长运,面色怪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林弦则眼角抽搐了几下。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你脑子里的记忆,都有什么,关乎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看到半点关于酆都城的画面。” “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那女鬼声音嘶哑的干笑两声。 “解释什么?” “我可没那么厉害的手段,对自己的记忆做手脚。” “林大人,你看不到我脑海中的画面,自然是因为酆都大帝的手段。” “酆都大帝,我虽然只远远见过一面。” “但从酆都城内,其他亡魂的口中,也多少对其有些了解。” “那是一位性格乖戾的主!” “他不想让他人,通过别的手段,见到酆都城。” “旁人自然是无论怎样都见不到的。” “林弦大人,要是真想看见酆都,我劝大人,还是亲自去城门头看一眼的好!” 林弦挑了挑眉。 对于李子逑说的话,将信将疑。 但是…… 林弦幽幽的盯着眼前的李子逑。 “当年被你害得魂飞魄散的那位壮士,叫什么?” 李子逑的淡然的笑笑。 “不知道……” “我受98号鬼都招降后,也曾试图去轮回司,调查他的信息。” “可惜时代太过久远!” “对他的情况和信息,我又知之甚少,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轮回司也查不出来了!只能作罢。” 林弦咬了咬牙。 “那是个真汉子!” 李子逑赞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 “在阴曹地府这么多年了,我再未见到过这样的汉子!” 林弦咬着牙。 面色忽然阴沉起来。 “可他被你害的魂飞魄散。” 李子逑又点了点头。 “他确实算被我害的……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做点什么!” 李子逑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萧瑟。 “说实话,我自从死去,来到阴曹地府后。” “几乎少有后悔这种情绪。” “但把他关进地牢,让他魂飞魄散,我的确后悔了。” “如果他没有魂灭的话。” “估摸着我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甚至被他劝说着,加入赤鬼军,也不可知。”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李子逑说着说着,竟然笑出来。 只是她的表情,越发落寞。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时在地牢,那个男人,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们……你们一定会赢呢?” 林弦盯着李子逑,神色也越加复杂! 他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白玉兰酒楼外,明媚的天空。 “说实话……曾经我一度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当汉奸。当别人的走狗,爬得再高也不过是啃骨头的狗,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而且有些汉奸……原本明明是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为什么不能直起身板做人,非要做汉奸当狗。”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和我同事……她叫李清梦,是个嘴特别毒的姑娘……我和她聊起这个话题,她一边帮尸体化妆,一边淡漠的跟我讲……“他们又不知道国家能扛过去……”” “我在那一刻才突然醒悟了一个问题,是啊,他们不知道。我以一个后人的视角回看历史时,原来已经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当时的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国家真的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能再度成为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国。” “在那样国土沦丧的背景下,最终胜利,才更像是痴人说梦。原来我们今天所习以为常的一切,并不是历史进程的必然结果。当汉奸的人想不到会有今天。” “而成为英雄,成为烈士的那些人,其实,他们大约也是想不到的。” “到那一天我才突然明白……” “原来‘不做亡国奴’不是必然结果,‘抗争胜利’并不是必然结果,‘建立独立自强的国家’并不是必然结果……” “原来那些人说着‘我们一定会胜利’时,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真的能够成功。原来他们前赴后继地牺牲的时候,也并不真正的确定,他们的牺牲是不是能换来他们想要的结果。” “原来坚定的信仰,是这个意思。原来我一直知道他们伟大,却依然低估了他们的伟大。” 这一刻,林弦和李子逑都不说话。 谢长运和范书哲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茫然。 他们并不能理解,林弦和李子逑在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 白玉兰酒店的安保——一个阴沉着脸,四十来岁,国字脸,四肢粗壮的保安,忽然走了过来。 那保安把手搭在了林弦的肩膀上。 “小伙子。” “我盯你好久了,你在女厕所这边,站了老半天了。好几个女客人因为你在厕所门口站着,都吓得不敢上厕所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人?” “你跟我去一趟派出所吧!就在对面,我怀疑你在我们酒店的女厕所,安装了摄像头。” 林弦的面色一变。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万万没想到。 自己一个大好青年,竟然会被保安,认定为在酒店女厕安装摄像头的变态。 他冲着安保摇了摇头。 “保安大叔,你看看我真挚的双眼,我像是那种,会在女厕所,安摄像头的死变态吗?” 安保大叔,此时忽然冷笑一声。 “现在这个社会!” “人面兽心的家伙,多了去了。” “我又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去派出所,就把你的身份证交出来,我联系你的父母!”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我母亲去世,父亲失踪。” 那保安大叔,闻言,撸起了袖子。 “诶呀!” “故意和我抬杠是吧。” “那就打电话,联系你们单位领导。” 林弦捂着自己的额头。 “单位被台风毁了!” “现在正在重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保安大叔,彻底怒了。 林弦看见,保安大叔的额头,此时都鼓起青筋。 “拒不配合是吧。” “那你跟我去派出所。” 保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拽林弦的衣领子。 但却被林弦一把打开。 那保安大叔的眼瞳中,露出震惊。 因为他的手腕,只是被林弦打了一下。 竟然火辣辣的疼。 像是要断掉了一样。 而林弦则拍了拍保安大叔的肩膀。 “大叔,不好意思,得罪了。” “我实在没空去派出所……” “拜拜了,您嘞……” 接着不等保安大叔反应过来。 一眨眼的功夫…… 林弦已经夺门而出。 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看不到林弦的身影。 保安大叔错愕了几秒,便立刻跟着追了出去。 “快报警!” “抓变态啊!” “抓死变态……” 而与此同时。 林弦在京城的大街上狂奔。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他逆着人流狂奔。 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疲惫感……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了。 殡仪馆,因为之前偷袭自己的阴兵,已经被毁了。 怦然心动的“心动小屋”,被自己施法引来的神霄雷,劈成了碎片。 阴曹地府的母亲,因为被自己连累,被隆科多,咬碎了魂魄。 自从走上这条路后。 哪怕自己已经尽力。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让身边的人,遭受牵连。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走上了和当年的先辈一样的路…… 这条路……真他娘的不好走啊。 而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林弦的身后传来。 “林大人……” “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 “是在躲那个保安的,还是在躲我呢?” 林弦愤怒的回过头。 看见李子逑,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她赤着双脚,双脚离地,身体漂浮在虚空,一头黑发,无风自动…… 这样看去,她越发的像是女鬼。 林弦瞪了她一眼。 “躲你?” “我躲你做什么?” 李子逑嘿嘿冷笑两声。 “躲我不是很正常吗?” “您怕了!” “我的计划……让你害怕。” “酆都大门开启后,三品阴官的联盟,会自然瓦解……三品阴官,会各自逐鹿。” “但这也代表着,这帮三品阴官,为了能尽早进驻酆都城,将会无所不用极其!他们之前的手段,就已经很脏了,但往后会更脏。” “而作为赤鬼军这边,可以算是唯一高端战力的你,一定……或者说注定会被他们针对。” “你应该是不怕被针对的。” “否则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你担心,身边的亲友。” “我音乐听说……” “在98号鬼都,您的娘亲,魂飞魄散!” “隆科多,能对您的娘亲下手……” “那其他三品阴官,自然也会有可能,对您的其他亲朋下手。” “你的父亲,妹妹……你爱着的女人……” “你怕了,这多正常呢。” 林弦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愤恨的瞪着李子逑。 “够了!!!” 李子逑的身影。 像是黏在了林弦身上一样。 林弦一停下。 她也停了下来。 “什么够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林弦喘着粗气。 他气喘吁吁。 “我说你可以闭嘴了。” “你不是来投降的吗?” “我接受你的投降。” “你给我闭嘴!” 李子逑闻言,却嘿嘿笑出了声来。 “你果然怕了。” “我确实是来投降的。” “但我投降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赤鬼军能赢。” “而赤鬼军这边,嬴的希望,源自于你!” “你不能跑……” “更何况,我对当年,那被我害死的寸头亡魂,心怀愧疚啊!” 林弦更加愤怒。 他的额头,这一刻,都暴起青筋来。 “你对那被你害的魂飞魄散的亡魂,心怀愧疚,你算计我?!” “你有病啊!” 李子逑叹息一声。 “你要理解!” “存续了千年的女人,总会有些病态的。”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和疯鬼,也没什么差别。” 林弦眼角抽搐。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让我做什么?” 李子逑直勾勾的盯着林弦。 “林大人……” “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 “而是你想不想做……” “那句话说的好啊……愿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如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林弦的表情越发挣扎。 他咬着嘴唇。 “可我不能再连累我的亲朋了。” “这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李子逑幽幽的一叹。 “当年的那些“反贼”也是,每日奔走不着家,为了他们口中的事业,早就做了赴死的决心,他们不是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合格的父亲。” “他们连累自己的家人担惊受怕,甚至入狱……” “他们最先觉醒,却也最早死去。” “想要完成那伟大的事业,什么都不付出,那可能吗?” 啪的一声。 林弦颓废的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 自从母亲魂飞魄散后。 他其实就开始胆怯了。 他不是害怕自己牺牲……而是害怕,再次失去。 他是个穷困潦倒的人,在参加这个“恋综”之前,本来拥有的就不多,无论是金钱,还是那虚幻的“爱”! 但命运偏偏很残忍,让他这个穷困的人,先是拥有,可很快,又要失去。 李子逑蹲下身子。 “林弦大人,怎么样,思虑的如何了?” “你要是真想退出,我也不强迫你。” “但我估摸着也不会投降了。” “所以……” “林弦先生,还斗否!” 良久之后。 或许也没有过多久。 林弦抬起头来。 他的眼角落下泪来。 “斗!” “斗他妈的。” “我和当年的壮士,比不了,我就是个盼望着能过上好日子的普通人。能有点小钱,妹妹的病能好转,能和喜欢的人,过上安静幸福平安的好日子……” “可我现在退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那些三品阴官,就能放过我?” “不,不会的……” “只要我存在一天,他们就放心不了。” “我前面的路不是旷野,而是一条独木桥。” “我想保全亲友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酆都,结束战争!” “一条道走到黑的感觉……或许也不错呢!” “打吧!打到底吧!”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第280章 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能重逢就是最好的! 李子逑蹲在林弦对面。 她挑了挑眉。 “哦……你当真这样想?” 林弦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他没有回应李子逑。 而是坐在马路牙子上,掏出自己的鬼手机, 他掐着鬼手机。 操作了好一会儿后。 才重新抬起头。 看着对面的李子逑。 “我怎样想的,其实不重要。” “对于你来说,重要的是你的计划,能不能推进。” “你的立场很奇怪。” “你对阴司这个封建势力,绝无半点忠心。” “但对赤鬼军,也没有太亲近的意思,多年来一直处于一种观察状态!” “在这种乱世,立场其实很重要!” 李子逑的眉头皱起。 “我不是在和你辩论。” 林弦此时却拍了拍李子逑的肩膀。 他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来投降的嘛!” “我代表赤鬼军,接受你的投降!” “可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之所以接受你的提议……不是因为你的威逼利诱……而是为了我的亲友!为了帮过我的先烈!” 林弦的声音一顿。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鬼手机。 “我刚刚把你的事情,还有你的计划,都已经通过鬼手机,汇报给了郑春和!” “老郑没让我失望。” “他跟我说……” “他们已经攻占了鬼门关。” “他们会死守鬼门关的关隘,绝不再让半个阴兵过境!危害人间。” “同时,他们会派遣一个师团的兵马,驻扎在京城。” “守卫我妹妹,白乔楠。陶星璨,李梦清……” “而我……” 林弦从地上缓缓站起。 “而我会跟你去酆都。” 李子逑看着站起身的林弦,整个鬼魂一愣。 “酆都肯定是要去的。” “但你现在的意思是……” 林弦往前迈出一步。 几乎和李子逑贴上。 “去酆都!” “现在就去。” “在去酆都的路上,我会用你的给我的”认罪书”完成“抢官劫位”!把官位升至四品。” “而后……我会长驻酆都,直至战争结束。” 李子逑咔吧了几下眼睛。 “那你人间的亲友怎么办?” “据我所知。” “你在人间,还有工作。” “还有你参加的恋综节目“怦然心动”,据我所知,你正跟节目上的其中一个女嘉宾,打得火热……“ “关于男女情爱。” “我也是经历过的。” “很多关系,应当趁热打铁,不能错过。” 这一次,轮到林弦直勾勾的盯着李子逑。 “我联系了魏若来!” “在我进驻阴曹的这段时间。” “他会接受我的肉身。” “我认识的所有亡魂里,他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我也信任他。” “至于恋爱……” “像我这种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会命丧黄泉,魂飞魄散的家伙,暂时没资格谈恋爱。还是不耽误人家好姑娘了。” 林弦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不知为何,忽然鼻头发酸。 但他很快抑制住了这种情绪。 他抬起手,抓住李子逑的衣领子。 “带我去酆都!就现在!” 李子逑,怪笑了两声。 “您这决定,转得可真够快的。” 林弦摇了摇头。 “不快!” “甚至太慢了一些。” “我在这里磨蹭的时候。“ “阴曹地府每时每刻,都有赤魂,魂飞魄散。” “而那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牺牲了。” “其实没人愿意刀尖舔血,大多数人也好,鬼也罢,都只是想过平静安稳的好日子……但世道多不公,人间也好,阴曹也罢,都是如此。” “不公多了,就要反抗……就要有第一批人(鬼)站出来,要有人去直面淋漓的鲜血,要有人做“寂寞里奔驰的猛士”,要有人“不惮于前驱”。” 被林弦拽着脖领子的李子逑,微微扬起下巴。 “林大人,想要成为这样的人?” 林弦冷笑两声。 “我成不了这样的人。” “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普通人,但我有些良心,很多人把对未来的期望全都放在我身上,我被他们的期望,推着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 “但我不恨他们,我很感谢他们。” “因为这群家伙,我这个贫困的家伙,也能做出一点,让我妈骄傲的成绩。” “而继续推着我往前走的动力,一是为了保护亲朋,二就是为了我老妈复仇。” “我变成赤红骷髅——进入“我即残阳骷髅身”这种状态的时候,就发过誓。” “阴司的那帮老登,我一个都不放过。“ “所以别废话了,走吧。” “去酆都!” “这样也好验证一下,你的计划是否可行,你有没有跟我藏心眼子!” 李子逑又发出嘶哑的怪异笑声。 “林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 “我哪里还能磨磨蹭蹭……” “但是要去酆都可不容易……几百年了,酆都的大门,从未被打开过。” 林弦抱着膀子,扬起下巴。 “这种程度的情报,我还是知道的。” “所以我对你口中的计划,存疑。” “就算你真的曾是酆都鬼民……凭什么,带我进入封闭千年的酆都城?” 李子逑没有说话。 只是抬手掐诀。 她掐出的法诀很复杂。 不是寻常的,鬼差折返阴曹的“通幽之术”! 在她掐诀的同时。 一道诡异的大门,缓缓从虚空飘浮出现。 那扇大门,大概四米高,两米宽。 两扇大门上面,密密麻麻,是各种扭曲的,缠绕在一起的亡魂。 亡魂之上,漂浮着一扇敞开的大门。 亡魂们正争先恐后的往那大门里钻…… 大门上刻画的图景,宛如一幅精美的浮世绘。 在那扇大门出现后。 李子逑才吐出一口浊气。 “鬼差,折返阴曹,需以坐标引路。” “而这道坐标,是我掌握的,距离酆都最近的坐标。” “林弦大人,对人间真的没有留恋了?这一次再去阴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林弦冷笑一声。 “少他妈的废话。” 虽然这样说着。 但林弦,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在人间用的手机,那支屏幕满是裂纹的苹果手机。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李子逑召出来的那扇大门,也缓缓开启…… 大门后,一片黝黑,有黑雾,从门后飘了出来。 林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发送出去的短信。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我也很喜欢你呀!想到能和你在一起,就会幸福的鼻头发酸,感谢你能喜欢如此贫瘠的我……但是我有很重要的工作,必须去完成……用古话说就是……那里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望你原谅,望我们能够重逢……能相爱就很好,能重逢就是最好的。” 第281章 官至四品!悠悠苍天,没有回应 而就在林弦,低头看着自己手机的时候。 门后。 黑色的雾气,忽然涌动。 那黑雾,一把勾住林弦的手腕。 竟然将他的魂魄,一把从躯壳里,拉了出来。 一起被拉进大门的还有李子逑的亡魂。 但这也就算了。 雾气还在向外蔓延。 之前远远跟在林弦和李子逑身后的谢长运,范书哲,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也被那黑雾拽进了大门。 黑色的雾气,像是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 在大街上,转了好几圈。 随后才缓缓的缩回门后。 像是从未来过人间一样。 而与此同时。 林弦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苍黄的天地。 上方是乌云压顶。 浓密的黑云下,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哀草连天,枯树无依。 黄沙之上。 大风卷集。 让人(鬼)完全透不过气来。 不远处。 还能看到黑烟。 从黄沙底部,钻出来,像飘摇的,但无边长的绸带,不断向天上蔓延。 直冲云霄。 像是要到另一个世界去。 林弦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而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来。 “那叫“鬼草集”!是阴曹地府特有的一种植物。” “数量稀少……因为据说是酆都大帝,亲自培育的一种植物。只生长在酆都外的荒漠。” 林弦抬起脑袋。 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黄沙。 “这他妈的,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和酆都城,有什么关系啊!” 可就在这时。 那幽幽的声音,又一次飘出。 “酆都城外,前后左右,是八千里流沙。” “比人间的所有沙漠加在一起,都要大……” “几乎没有流魂,可以渡过这片流沙海!” 林弦此时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瞪着身后。 躺在沙地上,像是在悠闲度假的李子逑。 “你这王八蛋,躺在地上干什么?” “不是你带我来的这里吗?” 林弦一边瞪着李子逑,一边掏出自己的鬼手机,看了两眼。 随后他的面色更难看了。 “这该死的地方,鬼手机也没信号!” “你他妈的,到底把我带哪儿来了,这不会是你的阴谋吧!” 李子逑依旧躺在沙地上,半个鬼魂躯,都淹在沙子里。 “阴谋?” “你都把奴家的所有记忆翻遍。” “竟然还觉得奴家对你有阴谋?” “而且你若是觉得奴家有阴谋,大可现在就宰了奴家。” “以您的手段应该不难。” 林弦此时直接拽起李子逑的衣领子。 “你什么意思。” “你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八千里流沙的记忆。” “你还说这不是阴谋?” “还有……你他娘的,不是说要带我去酆都城的吗?” “酆都城呢?” “那么大的一个酆都城,在哪儿呢? 李子逑,一副半死不拉活的表情。 “淡定些,林弦大人……” “好歹也是阴曹地府,名声赫赫的鬼官大人,怎么如此暴躁?” 林弦的手掌,此刻皮肉炸裂……变成白色的骨骼。 同时,骷髅手掌,直接抓住了李子逑的脑袋。 骷髅手掌,开始用力。 李子逑的骷髅脑袋,直接开始扭曲变形。 眼看着,似乎就要被林弦,一把抓裂。 在这时。 李子逑终于发出嘶哑的哀叹声。 “够了,够了……差不多得了。” “我就是想再试试林弦大人的心性,没想着真和林弦大人你过招啊!怎么传说中的“骷髅身”都出来了。” 林弦依旧冷着脸,面色阴沉。 “差不多得了?” “我跟着你,来阴曹地府,是为了去酆都的。” “不是看你悠哉悠哉的度假的。” “八千里的阴曹黄沙路……这能轻易过得去?而且,我刚刚明明感受到,在这片黄沙的风里,有“聻”的气息,鬼死为聻,这黄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鬼魂!那鬼手一般的“鬼草集”分明就是“聻”聚集在一起化作的鬼东西。” “他娘的,酆都大帝,好恶俗的趣味,用一群鬼的尸体——“聻”创造了那乌漆嘛黑的鬼植物!真是变态。” 被林弦抓在骷髅手掌里的李子逑,表情怪异的挑了挑眉。 “我隐隐约约听说,覆灭了98号鬼都的那场倾盆大雨,也是用“聻”创造的,阴曹地府的很多亡魂都在骂你,连鬼的尸体都要利用,说你连累了赤鬼军的名声,你是毋庸置疑的毒士……” 林弦立刻低声咳嗽了两下。 “污蔑!!!这他妈的都是污蔑……” “再者说,这两者中间,有必然联系吗?别给我转移话题。” “我在问你,到底怎么去酆都城?” 李子逑的脑袋被林弦抓着。 她的半个身体,依旧浸没在黄沙里。 但她依旧跟个风铃似的,嘿嘿笑着。 “跨过这八千里的黄沙海,就能抵达酆都城下!” “你觉得这路途艰辛,是因为大人你只看到了表象!” “飞沙走石皆是表象,大路,在黄沙之下。” “只是世人眼拙。皆看不出表里。”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情不自禁的加大了手里的力度。 “我没心情和你打哑谜。” “也没空和你谈经说道,快点带我去酆都。” 李子逑感受着从脑壳顶传来的像是要炸开一般的疼痛。 她的眼角也抽搐起来。 “你这鬼官,真是野蛮。” “我不是说了吗!” “在地下,在地下。” “黄沙之下,有通道……可直通酆都城大门下……” “通道的入口就在“鬼草集”下!” “只是“鬼草集”是鬼死后的“聻”聚集而成的鬼植,一般鬼魂,靠近,会被鬼草集直接捕食!” “唯一能靠近“鬼草集”并且进入通道的,只有一种亡魂。” 林弦依旧没有撒手,他的目光阴冷。 “什么样的亡魂。” 脑袋已经变形的李子逑,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这样的……” “曾经酆都城的鬼民!” “所有酆都城的鬼民,不管离开酆都多少年,身上都会带有酆都城的印记,那是身为酆都鬼民的标志。” ““鬼草集”是被酆都大帝创建,护卫酆都的鬼植。他们不会攻击我们。” “你想去酆都,就必须我来带路,知道不?” “松手吧!你不是都接受我的投降了,投降了,我就是你们的同志……”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同志的。” 李子逑声嘶力竭。 林弦这时也终于缓缓松开了自己的骷髅手掌。 “截止到目前,你还算不得我的同志。” “带路!” 李子逑捂着自己的变形的脑袋。 “现在还不行。” “鬼草集,虽然不会攻击我,但是会攻击你……我知道林弦大人,战力凶猛,但你应该听过一句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鬼草集是不灭的!” “一旦和鬼草集相搏,他们会迅速生长,甚至黄沙之下,其他的鬼草集,也会赶来相助!他们是不灭的。” 林弦狐疑的瞥了李子逑一眼。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灭不掉的敌人!” “我一向信奉,敌人没被消灭,全是因为我方火力不足。” 李子逑盯着林弦。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酆都大帝,当年赋予了“鬼草集”……“不灭”!从此之后,鬼草集,守卫酆都,永恒不亡。也就是让本来会很快从“聻”的状态变为“希”的“聻”,以一种不灭的状态,永远存在……” “你不了解酆都大帝的手段……” “酆都大帝,执掌天地阴阳生死……” “可赋予生物“死”,也可赋予死物“活”!” “酆都,就是一座“活城”!” “那里的每一面墙壁都长着眼睛,每一个屋檐都长着耳朵,每一座房屋,都能舒展手臂,每一片叶子,都能和你打招呼……生死的界限被模糊,那里的亡魂,少有仇怨,每一个鬼魂,都以自己是酆都城的子民,骄傲!这种骄傲,甚至让城内的一些亡魂,不屑于转世投胎。” 林弦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他觉得李子逑在胡扯…… 而李子逑此时只是淡漠的笑了笑。 “总之……听我一句劝吧!林弦同志,虽然你不把我当同志,但我把你当亲同志。” “你相信我,等鬼草集,倦怠了。” “我就带你进地下走廊!” 林弦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盘膝坐好…… 随后他掏出李子逑,之前投降时,献给自己的那四张“投降书“!” 林弦捏着那四张投降书,也不客气,开始挨个在上面签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之前搜魂李子逑的时候。 着重搜看了,她威逼利诱那四个大清走狗,写下认罪书的全过程。 他确定,李子逑没有在这四份认罪书上,动什么手脚。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在这四份认罪书上的“羁罪者”一栏上,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抢官劫位”的步骤达成了。 林弦只觉得,自己身体一热。 似乎有一股股,温热的暖流,流过自己的魂魄。 同时他的《鬼吏书》上,多了一排排鬼差术法…… 只需要林弦,轻轻点击,那术法的施展和运行法门,就能钻进林弦魂魄的脑海。 就跟游戏里,打完boss(大怪)后,爆出的技能书和经验值似的。 而与此同时。 林弦看见自己的鬼吏书也变得越发精美。 他现如今,算是四品阴官。 完成了这一切后。 林弦抬起头。 瞥了李子逑一眼。 “这四个阴官中,官职最高的是武长功,他是四品阴官,比你还要高一阶,你为什么不抢夺他的官位,让自己再升一阶!” 李子逑耸了耸肩。 “升官对我来说没意义。” “魂魄修为对我来说也一般。” “知道我为什么能存续千年吗?” “是因为我才华出众吗?” 这一次,不等林弦说话,李子逑,已经自顾自的开口。 “才不是……我就是个刻薄的妇人。” “我之所以能存续千年。” “全是因为我会苟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枪打出头鸟。” “你魂魄修为要是高了,想藏都藏不住。” “我之前就是因为魂魄修为太高了,才被隆科多盯上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克制。” “我现在的魂魄修为刚刚好。” “魂魄修为不俗的四品阴官,武长功,我打得过,弄得死……但又不至于威胁到,那些三品阴官……这对我来说刚刚好,很安全。” “我和林弦同志你不一样啊!我又不是阴曹地府的大明星……一群女鬼,吵着要和我结阴魂。” 林弦瞪了李子逑一眼。 但并没有接话。 他懒得和这女鬼说话。 自从搜魂之后。 林弦已经确定了,这女鬼疯疯癫癫。 要不是为了去酆都。 他可想离这疯子远一点。 他盘膝打坐。 静静消化,自己完成“抢官劫位”后,得来的魂魄修为。 除此之外…… 赤魂青天,他也在默默修炼…… 他的魂魄里,还蕴藏着自己肉身的精血……这术法可以修炼。他也必须修炼,毕竟按照柳丰泽说的,这术法,修炼成功,可斩阎罗!!! 这一刻,林弦少见的沉心静气。 他在无尽黄沙中,无比平静。沉溺于各种道法的钻研和修行。 林弦这一刻,甚至有了一种,回到高三,泡在各种练习题册里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 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就想着多刷几道题。 不过当时,他为的是,赶紧考上大学,离自己那天天和自己吵架的爹,远一点…… 而现在……他竟然是为了,颠覆阴曹地府的旧政权……解放整个阴曹地府。 当年十八岁的自己。 绝对想不到,二十多岁的时候,自己的人生会一穷二白,但又如此壮怀激烈吧! 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 李子逑就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自己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此时的李子逑神色萧瑟。 她望着天穹。 “我那不知名的朋友!” “我要是继承你的意志,帮助这帮“赤鬼反贼”拿下酆都……你会原谅我吗?” 悠悠苍天,没有回应。 …… 不知过了多久。 林弦再次睁开双眼, 他看见,李子逑,正满身疮痍的站在自己身前! 第282章 牛头马面?青天造物,造物,意大利火炮 林弦此时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李子逑。 此时的李子逑。 胸口和腹部,各开了一个大洞。 两个大洞挨着。 组成一个血淋淋的葫芦形状。 她的一只手臂断裂,只有不多的皮肉黏连着身体。 她的一条腿完全没了。 她用一只手,抓着一支树枝,强撑着站在距离林弦不远的地方,往西北眺望。 林弦的表情猛地一变。 他一个起身纵跃。 直接来到李子逑的身边。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你挨揍,怎么不叫醒我?” 李子逑转过头,幽怨的看着林弦。 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幽幽飘了出来。 “我试着去叫醒你啦!” “但你处于“洞玄”的状态,根本叫不醒啊!大哥!“ “你知道你盘膝打坐了多久吗?” 林弦面色一变。 “多久?一周,两周?” 李子逑摇了摇头。 “是七七四十九天,是一个半月!” “赤鬼军已经打下了十六座鬼都,鬼城无数。” “但剩下的七十四座鬼都,已经联合起来了。” “他们组成了阴司联合军。” “开始对赤鬼军,形成绞杀……当然,按他们的说法,这叫做剿匪。” “赤鬼军虽然人马数量众多,但敌人是一大群三品阴官的话,就算是赤鬼军,应对起来,也十分艰难。” “赤鬼军因为经历了几次大败……已经从最开始的平推战术开始转变为最擅长的游击战!” “除了赤鬼军,平等区也受到了影响。” “那帮阴司军团可真狠啊!” “他们还把平等区的所有亡魂,都视做和赤鬼等同……一个都不放过。平等区变成了沦陷区……甚至无魂区!” 林弦的面色猛地一变。 他顾不得李子逑的受伤的躯体,几乎把李子逑整个人提起来。 “你说什么?” “他娘的……平等区被屠了?” “那人间呢?人间的情况怎么样了?” 李子逑此时因为疼痛。 呲牙咧嘴。 “人间?” “也不太好……” “联合起来的那帮封建老东西,是疯狂的。” “人间的老话……打仗就是拼钱。” “在阴曹地府,也是一样的。” “那帮封建老登,为了加速培育魂魄修为高深的阴兵,开始筹集“真正的极乐丹”,这种丹丸的培育方式你也清楚,由魂魄炼成,活魂最佳。” “极乐丹……在人间,卷土重来了。” 林弦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他的身体打了一阵摆子,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怪我……都他妈的怪我!” “白费了……都白费了……” “之前那么多的努力,全都他们的功亏一篑了。” 林弦重新抬起头来。 他盯着李子逑,缓缓抬起手, 他的双手,直接掐在李子逑的脖子上。 “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把我困在这里,让我不能驰援外面的赤鬼军?” “你设计了这些?” 李子逑抬起头,笑了笑,只是眼中带着不屑。 “你真是颠了!” “之前吹捧了你几句,你真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了。” “那赤红骷髅的状态……一般亡魂看不懂,有些魂魄修为的厉害阴官,一打眼就能看出来,那根本不是个能持续的长久神通。” “那是透支你丫魂魄的!” “真把自己当核弹使啊!别忘了,一枚核弹只能使用一次。” “你的赤红骷髅状态,能使用几次?” “两次?三次?三次到顶了,三次之后你魂飞魄散……也就是说,你再帮赤鬼军,打下两座鬼都,之后你魂灭呗!” “你魂灭之后,对于赤鬼军的影响,会有多大,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赤鬼军最大的底气是民众支持,而你是阴曹地府的大明星,是百姓心里的一杆旗,你要是魂灭,对于原本民心所向的赤鬼军肯定会有影响……” “否则,你以为为什么,赤鬼军,要派出一个师团,保护你的家眷?”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没错,但也别忘了,活着,才能战斗。” “还有……在担心赤鬼军之前,优先担忧一下咱们自己的处境吧。” 林弦此时冷静下来。 他松开了,原本掐在李子逑脖颈上的手。 “你什么意思?” 李子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 “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你还没猜到吗?” “阴司军的追兵杀过来了。” “但天地良心。” “我对你还有赤鬼军,真的是诚心投降。” “我也不晓得,这帮狗东西,是怎么闻着味,追过来的。” “但实不相瞒……追兵的质量,相当之高,你想象不到的高。” 李子逑的话音未落。 黄沙地面,忽然震颤。 林弦转过头。 看见的是两座移动的山峰…… 至少大小和山峰是一样的。 高约两百来米。 和一些鬼都的城墙都要一样高了。 但距离近了。 那两座山峰的具体模样也清晰起来。 那……哪里是什么山峰…… 那分明,是两个巨的怪物。 两个怪物,一个牛头人身,披着铠甲,一个马面人身,披着长袍…… 牛头手持乌黑钢叉。 马面手拿环首钢刀。 两头怪物身下。 是密密麻麻,看不清数量的阴兵。 这一幕,让林弦都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牛头,马面……见到活的了。” “但是传说里,没听说这俩货这么大啊!” 李子逑咧嘴笑了笑。 “有些传说还说牛头马面只是寻常鬼卒呢。” “但实际上,人家可是地府的十大阴帅。” “正儿八经的三品阴官。” “而且和隆科多那种混上去的,魂魄修为,全靠吞吃“真极乐丹”催生的三品阴官可不一样!” “这是在人间,有传说流传的真正三品阴官。” “还有他俩脚下的那些阴兵。” “看见他们身上的铠甲了吗?都是,正儿八经的“幽冥寒泉铠”!能披这种铠甲的,是阴司军团里,精锐中的精锐。” “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吗?” 林弦望着那小山一般,身高大概两百米左右的牛头马面,麻木的摇了摇头。 李子逑侧头看着林弦,声音嘶哑。 “五号……鬼皇都。” “十殿阎王,仅存的一位阎王……第五殿,阎罗王!” “因为他是当年,仅存的阎王。” “所以在人间,十殿阎罗里,五殿,阎罗王的名声现如今最广也最大。” “七十多座鬼都的三品阴官,之所以能够心甘情愿的联合,就是因为那几个清朝的老东西,请了阎罗王出面。” “封闭了多年的五号鬼王都,重新开启了城门……” “而从城内调出的兵马,优先要处理的反贼,就是你!” 林弦挠了挠头。 嘿嘿干笑两声。 “我他娘的面子真大!” “我命也真硬,阎罗王亲自派军来杀我,还没杀掉。 李子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两个大洞。 “大哥,你说那屁话前,能先看看满目疮痍的我吗?” “你怎么活到现在的,看看我,你心里还没点逼数吗?” “要不是我带着你一路逃遁,你早就进牛头的肚子里去了。” 林弦尴尬的笑笑。 “那我们还能去酆都吗?” 李子逑抬起手,指着前方。 “杀过去!” “现在正好是“鬼草集”的疲惫期。” “解决掉这群敌军,我们就能去酆都。” 林弦瞪着李子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 “谁?” “我吗?” “你让我一个人去干掉他们?” “我他娘的都没那牛头的板牙大!” 但此时。 李子逑去抬起手,拍了拍林弦的肩膀。 “去吧!小伙子。” “一千年前的唐朝亡魂,相信你。” “反正我已经力竭了。” “是个残疾鬼了。” “你要是输了,咱俩一起魂飞魄散。” “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消息,是我俘虏了一个鬼兵后,从他嘴里打听到的。” “但那也是一周前的事了。” “要想知道外界新的消息,你就得再俘虏一个阴兵。” “还有,知道怎么从四品阴官,晋升到三品阴官吗?” 林弦扭头,看了一眼漂浮在自己身侧的《鬼吏书》! “四品要想晋升三品,只有两个办法……” “其一是鬼帝或阎罗王特赦!” “其二,则是,得百万亡魂,联名书肯;随后,自身魂魄修为足够,斩杀一位旧三品阴官。” 李子逑咧嘴笑笑。 “对,就这两条晋升之法!” “都是酆都大帝订的。” “在酆都大帝,还存在的年代。” “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也都还算是不错的官吏。” “五方鬼帝,算是守边境的封疆大吏!是武将。” “十殿阎王,以古代官吏类比的话,就是封王的国公。” “但他们都臣服在酆都的脚下。” “阴曹地府,运转的也算平和,不说人人死而平等,但积阴功,是有用的,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可后来,没了,都没了……那公平公道,随着酆都的薨……全都没了。” “不过,阴司鬼官的晋升规则,还是他当年,留下的那一套。” “这么多年来,四品晋升三品阴官者,寥寥无几。” “能晋升的,也都是按照第一种法子,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地府,唯一的阎王……五号鬼王都,虽然封了,但每年,都不知有多少银子(阴功)被送入那五号鬼王都,都是下层的阴官,送去的,为的就是求个官位……这么多年,那曾经的五殿阎罗,也不知收了多少银子(阴功)!也不知他要那么多阴功做什么!” 李子逑,此时发出一声嗤笑。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 “而第二种法子,根本没人试过。” “能不能斩杀三品阴官先不说。” “百万亡魂的联名书肯,怎么做到?那书肯,需要亡魂,心头魂血,强取都取不了,得亡魂自己答应!虽然阴司亡魂数量的确众多,但这百万亡魂……那得民心所向!” “要做到,难如上青天……” “但林弦同志,这二种升官法子,你没准能做到。” “你是阴曹地府的大明星……从没见过哪个亡魂,在阴曹地府,像你这样。” “联名书,对其他阴官来说,是痴鬼说梦,但对你来说,有希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开启升官试炼后,多杀几个三品阴官。” 林弦眼角抽搐。 他想说,你丫真的看得起我。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 阴影忽然笼罩了他和李子逑。 他本能的带着李子逑往后退。 却发现,那阴影越来越大……大的夸张。 像是陨石从天而降一样。 但那不是什么陨石。 而是一把硕大的……大得夸张的钢叉!!! 林弦费了好大的力气。 轰的一声。 黄沙被卷起百米高。 钢叉倒插在黄沙地面上。 林弦把李子逑扛在肩上。 面色难看的望着眼前。 牛头马面还有那上万阴兵,已经杀到了眼前。 一个嗡里嗡气的声音传来。 “反贼林弦。”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随我等,去见阎王。” 林弦摇了摇头。 “首先,我不是死人,我还活着,死人才去见阎王,我不去。” “第二,江山是人民的,不得民心的,才是反贼!我不是反贼……你们丫的才是反贼。” “第三……牛头老登,别以为自己名声够大,存续的时间够长,我就怕你,在我眼里,你们丫的也是封建余孽。” 林弦一边说着。 一边已经架起了一座大炮。 没错。 就是大炮。 迫击炮…… 意大利炮…… 一支一人多高,乌金质地的意大利炮! 这是林弦,修习“赤魂青天”时,衍生出来的绝学…… 我以我血染青天,我以青天化吾魂……青天与我不分彼此,青天之力无穷,可捏云雨雷电……我不想捏云雨雷电……我想要……火力! 一切恐慌,来源于火力不足。 我想要足够的,火力! 我想要炮! 炮越大越好,威力越强越好…… 最好是一支威力足够强劲的意大利炮! 此绝学,可称为,青天造物! 林弦此时抬手,摩挲着眼前的大炮。 “多长时间了,我他娘的,就想要一具意大利火炮啊!” “现在,夙愿达成了。” 林弦此时抬头看着不远处,小山一样的牛头。 “牛头马面是吧!” “了不起啊!” “抵得住几个师啊?” “也没带钢盔啊!” “先他娘的,给你来上几炮,看你们丫的老实不老实!” 林弦的声音越发嘶哑。 而他面前的那枚乌金质地的意大利炮。 这一刻,竟然自动的出现了,炮弹上膛的声音…… 火炮,开始装弹…… 第283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林弦此时抬手摩挲了几下自己身前的意大利炮。 随后不等那牛头马面,万千阴兵反应过来。 轰的一声。 火炮的炮口,喷吐出赤红的火焰。 下一秒。 那小山一般的牛头的眼睛部位。 爆发出一片璀璨的火焰。 一瞬间。 牛头发出愤怒的嘶吼。 以他的皮囊,竟然感觉到了疼痛。 可牛头的咆哮声,刚飘出来。 轰的一声。 又一发炮弹落在了他的身上。 牛头彻底愤怒。 他一挥手。 那柄硕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钢叉,直接抬起。 向着林弦的飞来。 与此同时。 万千阴兵,同时开始冲锋。 中间是步兵。 两侧是披着重铠的骑兵。 和林弦之前见过的阴兵部队不同。 眼前的这一支骑兵部队。 无论是装备还是武器,都完全是封建时代,军队兵马的配置。 手持的都是刀枪。 也有鬼兵,手持弓弩。 不过可以确定,没有枪械。 此时铺天盖地的箭矢,也向着林弦砸了过来。 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林弦一个人,带着一支意大利炮,要面对的是阎王麾下的千军万马。 林弦身后。 李子逑趴在地上。 她摇头感慨。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大炮。” “但说实话,差距还是太大了。” “对面,除了牛头马面,精锐的阴兵,也有三万。” “而且他们还和人间的古代军队不一样……” “人间的古代军队,伤亡个百分之五就溃散了。” “但这支阴兵部队,算是阎罗王的死忠,不说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个,最后一鬼……不让他们伤亡个百分之五十,他们不可能溃散。” “简单来说……就是你那一挺大炮,不够啊!” 林弦没有回头。 但李子逑,听到了林弦的嗤笑声。 “谁他妈的说,我只有一挺大炮的。” “千军万马了不起啊!” “看看他们的装备,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冷兵器那一套——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什么带尖儿,带刺儿的,带棱的,带刃的,带绒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钩的,带峨嵋刺儿的!” “我刚上大学那一阵儿,接室友的电脑,玩“文明五”,选普通的难度,速攀科技到了现代,其它文明还在文艺复兴,然后我用四辆坦克武力统一了全世界!” “我那时候就知道。” “在现代热武器面前,古代所谓的千军万马,不过是鸡贼家雀……纸糊的东西罢了。” 林弦低声言语的时候。 他的手正不断的掐诀……说是掐诀,更像是摆弄拼凑什么东西一样。 趴在地上的李子逑清晰的看见。 随着林弦的施法…… 一个个零件似的,紫黑色的小方块出现了。 而林弦摆弄似的掐诀。 让那些紫黑色的小方块,开始拼凑在了一起。 组建成一个个…… 火炮! 没错,就是火炮,各种火炮…… 有的像是迫击炮。 有的像是意大利炮。 还有的,造型奇特,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式的火炮。 但炮口的口径极大……大得惊人。 更可怕的是。 林弦掐诀摆弄的越来越快。 他面前的火炮也越来越多。 在那些鬼骑兵,距离林弦只有七八米的时候。 他身前的火炮,已经多达八十一门。 而就在这时。 一个鬼骑兵,骑着有六条腿的鬼马,已经冲杀到了林弦的面前。 那名鬼骑兵,已经举起手里的马槊,直奔林弦的首级而来。 可就在这时。 林弦面前的最近的一门迫击炮。 轰的一声,忽然开火。 刚刚冲到林弦面前的那名鬼骑兵。 在轰鸣声中。 被直接炸成了齑粉。 魂飞魄散,彻底消散。 而随后,林弦抬起手。 那八十一门火炮。 像是都有灵性一般。 纷纷抬起炮口。 林弦高亢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预备!” 紧接着。 林弦举起的手,猛地往下一落。 “开火!” 接着。 原本趴在地上的李子逑。 看见了让她惊愕,甚至此后都难以忘记的画面。 她看见了,那八十一门火炮。 一起开火的场景。 八十一门火炮,全部自动装填炮弹,自动校准,自动开火。 一枚枚炮弹,伴随着一声声轰鸣,全都发射了出去。 火炮先是瞄准就近的骑兵。 在炮火声中。 那些骑兵,全都化成了飞灰! 在消灭就近的那些骑兵后。 八十一门火炮,炮口同时抬起。 开始向着远处射击。 一枚接一枚的炮弹,被火炮发射到了天上。 天空。 此时遍布一颗颗火流星…… 趴在地上的李子逑,此时情不自禁的喃喃低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抬手直接,樯橹灰飞烟灭!”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手段?从未听说过……” 而此时的林弦,也气喘吁吁。 整个魂魄看上去,似乎干瘪了一圈儿。 “八十一门火炮。” “目前就是我的极限了?” “还是不够啊!” “赤血青天,目前只能算是修炼了一个小圆满。” “要是到了大圆满,不知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目前……” 林弦抬起头来。 他看见远处。 炮弹已经落在了那阴兵大军的部队的中间。 大片大片的鬼兵,在炮火里,被炸得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那两个小山一般高的牛头马面,想要替身下的阴兵,阻挡炮火。 但是八十一门火炮。 接连不停的发射。 炮弹太多了。 那牛头马面,就算奋力挥舞手中的兵器。 也无法替他们脚下的阴兵阻拦从天上掉下的所有炮弹。 这一刻,漫天火海好像鲜花盛开,又好像星星如雨点一般落下。 林弦嗤笑一声。 “暂时他妈的足够了。” “没进入骷髅身的状态,便解决了大半的阴兵。” “而且,这明显还不是青天造物的极限。” “我还可以捏造一枚,更大的火炮。” 林弦低头,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可就在这时。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林弦看见黄沙大地在不停震颤。 两个小山一般的鬼影已经冲杀了过来。 是牛头和马面。 这一刻。 这两尊古老的鬼神,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要亲自过来解决林弦。 林弦抬手一挥。 八十一门火炮,立刻调转炮口。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一枚接一枚的炮弹。 开始落在那两尊巨大的鬼神身上。 但很快,林弦的眉头皱起。 因为火炮,发射出去的炮弹,落在那两尊鬼神的身上……似乎不痛不痒,甚至未能破开他们的皮肉。 趴在地上李子逑摇了摇头。 “完了呀!火炮破不了这两尊鬼神的防啊!” “你还有别的招没?”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有……当然有!” “打败他们,就能去酆都?” 李子逑点了点头。 “能!” 林弦又眯缝起双眼。 “我是不是还能从他俩身上,打探出一些情报出来?” 李子逑眼角抽了抽。 “如果你能把他俩生擒的话!” “你尝试让他俩当你的坐骑都行。” “但是可能吗?” “他们不是寻常鬼卒。” “他们是地府的阴帅。” 可就在这时。 林弦抬手一挥。 “老子打的就是阴帅!” “老话说的好,牛鬼神蛇,都是纸老虎。” 他的手里,出现一把赤红色的长刀。 他纵身一跃。 向着那山一般的鬼神冲去! 这一幕,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画卷——凡俗之身,挑战鬼神。 第284章 狗,也配谈公道?鬼神也扛不住大炮啊! 趴在地上的李子逑,此时望着天上。 林弦和那小山一般的牛头马面,此时正在天上厮杀。 此时的林弦……皮肉正一点点炸开,变成火焰消散…… 他又一次变成了赤红骷髅身——“我即残阳骷髅身”! 他手里提着一柄赤红大刀。 和两尊存寻不知多少岁月的鬼神交战,竟然不落下风。 赤红骷髅手里的大刀。 每次和牛头,马面手中的钢叉和大刀碰触。 天上,都会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雷霆炸响一般的轰鸣! 李子逑甚至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 “真牛逼……” “闭关了七七四十九天就是不一样啊!” “一个人单挑牛头马面。” “等他升官到了三品。” “得多厉害?” 而就在李子逑感慨的时候。 天上,忽然传出,牛头愤怒的咆哮声。 “你这反贼!” “为何还在反抗,为何还不束手就擒。” “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竟试图推翻阴曹?” “你可知在阴曹创建之前,众生如何轮回?” “你可知,那阴曹之外,阴曹四座山外的鬼域是如何混乱?亡魂如何凄惨?” “若不是酆都大帝,当年创造阴曹。” “此地鬼域,哪有这一座座城池林立。” “为了这个世界的亡魂,轮回存续,酆都大帝,带领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几乎出了一切!” “而你却大闹阴曹,破坏秩序!可对得起这惶惶天恩?” “浩瀚岁月,是谁为你们订立轮回?是谁给你们定下的善恶公道,乘除加减?” “又是谁,引领着世人不断趋善避恶?这功绩如此伟大,你却要造反!你这反贼,分明也是阴官,浩瀚大道不走,却非要当个逆反狗贼!说什么平等公道?井底之蛙,如何能明了世间的真义?” “狗,也配谈公道?” 那牛头的声音。 每一声都如同响雷。 而林弦挥舞手中的赤红大刀,也越发的用力。 “狗?” “阴司的狗贼,也好意思管别人叫狗?” “阴司的建立,的确给过鬼神清明。” “但他现在腐朽了。” “人间腐朽的王朝,换了一轮又一轮。” “腐朽的阴曹,凭什么不能推翻。” “话说的倒是漂亮……” “可实际上呢?” “你们这牛头马面,算是鬼神!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你们这些鬼神,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鬼子进来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金陵城造劫难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 “发洪水,起山火。各种大灾大难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呢?” “有人在城隍庙把头冲着你们磕烂的时候,你们不冒头。” “现在冒头,说我们不懂世间真义!” “我呸!” “就该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炖煮牛头肉!” 林弦越说越气。 他本就赤红的骷髅身上,这一刻,竟然冒起一阵阵的黑烟。 赤红骷髅身上的温度,再次开始拔高。 “为什么那些年!” “赶跑了所有侵略者,解放了所有百姓,让他们能幸福快乐生活的,是我们自己的先烈。” “为什么那些年……” “各种天灾人祸,洪水地震山火,在灾难前,筑起人墙,救人苦厄的,还是我们的军人。” “为什么,在阴曹地府!” “那么些怨魂鬼民,遭受各种冤屈,被欺压侮辱。” “替他们出头,给他们公道的,还是我们赤鬼军团……你们这些说得比唱的好听的鬼神,到底在哪里?” “你说,你们丫的自己说。” “留你们何用啊!” 这一刻,林弦的赤红骷髅身上。 除了飘起的黑烟,竟然开始有雷霆闪烁。 他手里的赤红大刀。 这一刻,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 是他的骷髅手臂, 开始诡异的变形…… 他的左臂,这一刻,竟然自行拆解。 变成了一块块血红色的方块。 而这些血色方块,在林弦的面前,重新组合。 方块组合的速度飞快。 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门,和林弦肩膀相连的……赤红大炮。 那赤红大炮,炮管接近百米,炮口直径超过十米。 炮口此刻,直挺挺的对准了提着钢叉的牛头。 林弦的声音嘶哑。 “牛鬼蛇神了不起啊!” “扛不扛得住大炮啊!” 提着钢叉的牛头。 身体忽然一僵。 不知为何。 在被那炮口瞄准的瞬间。 那牛头只觉得全身的汗毛耸立。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 还是几百年前。 面对那个杀进了地府的青衣道士的时候。 那道士真是个疯子。 见到阴官就杀。 看见阴帅就提剑! 这么多年了。 这种令他难忘的恐惧感,又出现了。 可不等牛头做好准备。 林弦已经开炮了。 又是轰的一声…… 这轰鸣可怕,像是天地要炸开一样。 等那轰鸣之声,终于消散。 趴在黄沙地上的李子逑,惊愕的看见。 原本飘在天上的阴帅,牛头,已经落回了地上。 他的胸口和腹部连接的位置……开了一个硕大的洞!!! 牛头的嘴角,鲜血往下淌个不停。 眼看着就要倒下。 李子逑再次咽了个唾沫。 “还真是……鬼神也扛不住大炮啊!” “骷髅抗大炮……” 第285章 谁才是反派啊?让女同志讨厌,好难啊! 小山一般的牛头掉落在地上后。 马面也落回地上。 他举起阔面大刀,将大刀,竖起,如同一面盾牌。 护在牛头身前。 “阿傍?” “还好?” 躺在黄沙里的牛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勉强不死!” “这小鬼,从哪儿修来的这么强的魂魄修为!” “就跟当年那疯道士似的。” “那道士尖嘴猴腮,长得跟个猴子似的,明明也是个阴官,却对阴曹地府恨意滔天……” “十殿阎罗被斩其九。” “五方鬼帝,尽斩其四。” “罗酆六天,不敢露头。” “原本繁华锦盛的阴司,被他杀的鬼官凋敝!凄凄惨惨戚戚!” “多亏三司的底子还在。” “不然阴曹地府,在当年就凋亡了。” “数百年过去,如今阴曹,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结果这群反贼又冒出头来!高喊着什么平等,公道,自由,翻身农奴把歌唱……就要再把我地府推翻!” “我这泱泱地府,怎么就如此多灾多难!” 身上被开了两个硕大的洞的牛头。 此刻撑着手里的钢叉,摇摇晃晃的起身。 “我阿傍,本是一不孝顺爹娘的孤魂野鬼,按照原本的阴司律法,本应去地狱受刑,多亏酆都大帝见我虽然凶戾,但本性尚有一丝纯良,让我做个劳苦鬼卒,偿还生前罪孽!” “历经八百年,罪孽还清,又经八百年,升至地府阴帅。” “我感怀,酆都大帝恩情!” “阴曹地府,饱含大帝心血,是大帝呕心沥血创建。” “只要阿傍尚在一天,便绝不准,任何人,毁去大帝心血。” 这一刻,牛头阿傍的身上,升起阵阵黑烟来。 马面的面色也先是一变。 随后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身边的牛头要做什么? “阿傍!” “你要释放秧魂?” 阿傍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硕大的双手抬起。 掐诀施术。 “不放秧魂,制不住这小鬼。” “除了秧魂,我还打算把积攒的千年愿力,都扔出去!” “我现在已是重伤,只靠你一个,肯定不是这小鬼对手。” “如此境况下,只能拼死一搏。” “马面,我释放秧魂和愿力后,这鬼躯无法维继,你来接手,化身“牛马罗刹”……” “这反贼停留在这黄沙弥漫之地,肯定是想进酆都。” “我们今天就算和这反贼,同归于尽,也决不能再让他前进半步。” 而就在这时。 一门大炮。 炮口忽然架在了马面的后脑勺。 是你赤红骷髅。 此刻的赤红骷髅,提着他手臂化作的大炮,就追杀了过来。 不等马面反应过来。 轰的一声。 马面的半颗脑袋,直接被火炮轰碎。 赤红骷髅的声音嘶哑。 “你俩磨磨唧唧的在说什么?” “这是在打仗!” “我在等炮弹重新填装,你们在搞什么?你们竟然还聊上天了。” 林弦此时抬起炮口。 赤红骷髅身上,闪烁诡异的幽芒。 他在重新填装炮弹。 赤魂青天延伸出来的术法——“青天造物”制造的这门火炮。 威力极大——每炮所中,糜烂可数里! 就算是牛头马面这种级别的阴官。 一炮下去,也能轰灭! 鬼神了不起啊?还不是扛不住大炮。 当然,这大炮也有缺点。 不能连发! 每一发发射间隔,需要三分钟。 这三分钟,算是重新装填子弹的时间。 除此之外。 大炮,最多发射八次炮弹。 随后炮管就会不堪重负的瓦解。 需要林弦,重新“造物”! 只是这样的火炮,林弦一段时间内,也只能捏造一门。 再次捏造,他的赤红骷髅身,也会不堪重负。 而就在林弦重新装填炮弹的时候。 牛头看着半颗脑袋被轰掉,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的马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心痛至极的嘶吼。 他奔跑到马面身边。 抱起马面的身躯。 神情悲怆到了极致。 “反贼,阿傍和你不共戴天。” 而林弦,站在天上。 根本懒得搭话。 和他不共戴天的鬼魂,多了去了。 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嗯……下面,牛头马面,凑在一起了。 他俩的这个姿势非常好。 自己下一炮,可以一炮双响。 这一刻的林弦都没意识到,他站在天上,居高临下……地面上,牛头抱着马面,满面悲情……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谁才更像是反派…… 可就在这时! 滔天的黑烟,忽然升腾而起。 顷刻之间。 原本在天上,等待装弹的赤红骷髅。 被黑色的浓烟笼罩。 林弦嗤笑一声。 “又是黑烟!” “又是什么该死的把戏?” 可很快,赤红骷髅状态下的林弦,发现了情况不对。 他骷髅架子的身体上,竟然开始出现点点黑斑。 那些黑斑一开始只是在小臂的骨骼上出现,可很快,就蔓延他的全身。 他把自己的骷髅架子的躯体,升高温度。 骷髅架子的温度,堪比残阳。 可很快,他就发现。 那些黑斑依旧存在。 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多。 赤红骷髅的眼瞳部位的窟窿眼儿,鬼火跳动。 “不是毒疫……” “是我自身的病秧?!” “这是秧鬼之术!” 赤红骷髅抬起头。望着天空。 “完蛋……我人间的躯体,这时肯定也在生病。他娘的……咱打仗就好好打仗,你搞这种!?” …… 而与此同时。 人间。 重建好的同州殡仪馆。 接管林弦身躯的,正在殡仪馆里,搬运遗体的魏若来,忽然一个趔趄,随后他不受控制的蹲在地上,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猛地觉得无法呼吸……他开始剧烈咳嗽,而最恐怖的是,他全身上下,都开始浮现红斑……他躺在地上……魏若来的魂魄,甚至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排斥离开了林弦的躯体。 魏若来此时惊疑不定的站在林弦的躯壳身边。 “这他娘的咋回事?” “今天之前,林弦的身体明明一切正常,都很健康……” “为了维持这小子原本稳定的生活,我学会了给遗体化妆,并且在那个恋综节目上,和各种不同的女嘉宾,谈情说爱……我一个死了八十来年的老魂魄,和一群小姑娘搞暧昧……连脸都不要了,就为了让林弦从地府归来后,能正常生活。” “怎么今天忽然这样了?” 魏若来低下头。 脸上这一刻,满是担忧。 “林弦同志……” “还差十天,就两个月了。” “你在阴曹地府,一切尚好?” “姓陶和姓白的两个小姑娘,因为各自的原因,都已经退出了恋综节目的录制,但是他们依旧和你保持联系……” “我为了让你能成功拿到那一百万,不得不在那恋综节目上,表现得招人厌烦,但我实在没有你的天赋,我似乎做不到那么讨人厌,新来的几个女嘉宾,对你……或者说对我,感官似乎都不错……” “妈的,从来没想过,招女同志讨厌,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但我会努力维持住你原本的生活,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那个姓陶的和姓白的小姑娘,都察觉到了,我不是你……还有你妹妹……他们可都在等你回家。” 第286章 人间百姓向你祈愿,你用愿力豢养秧鬼? 阴曹地府的林弦。 听不到魏若来的念叨。 他身上的黑斑,已经越来越多了。 而更恐怖的是。 林弦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开始不断的虚弱。 他的赤红骷髅身状态,甚至都要渐渐难以维持。 他想从这片黑雾中杀出去。 却发现黑雾如同泥沼深潭,每一缕雾气,都在抓着他,让他无法逃脱。 赤红骷髅身状态下的林弦,吐出一口浑浊的黑烟。 “阴帅,牛头阿傍,兼任勾魂使,曾转司,勾魂管理病疫亡魂。” “所以他能指使秧鬼吗?” “阴曹地府的一百零八种鬼魂种。” “编号第四位的秧鬼。” “病鬼的上位……” “极难出现!” “百万病死鬼中,能出现一头秧鬼。” “厉鬼,需要升至天灾级别,才有能力,给人间带来灾祸。” “但秧鬼一旦出现,将直接给当地带来病疫之灾!” “这片黑雾中,存在十头秧鬼,并且都已被牛头炼化。” “秧鬼被操纵之后,比原本会更加凶戾……诞生就意味着是天灾和不祥的鬼!果然难对付……” “他娘的……” “活得久的鬼神,就是难对付,都会藏着底牌。” “之前,趁机,解决掉马面,是明智的!” “但现在,得先破开这群秧鬼的围困。” “要不要尝试一下那个!” 林弦深吸一口气。 他有些犹豫。 可他身上的黑斑,越来越多了。 这样下去。 魂魄或许还能再撑一阵儿。 但自己人间的躯壳。 可能马上就要病危了。 “没得选!” “试试吧。” “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 呼的一声。 林弦解除了自身的赤红骷髅状态。 他变回了自己寻常的鬼差魂魄。 这一解开不要紧。 他发现,自己的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红斑……像是红斑狼疮…… 肺部火辣辣的疼。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咳嗽。 身体在发烫。 头疼……想要炸开。 像是在发烧,但是一般的发烧,应该远没有自己现在的体温。 除此之外。 他的手脚酸软,无力……还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症状。 林弦知道。 自己现在的魂魄的症状,和肉身的症状应该是一样的…… “他娘的!” “真狠啊!” “除了这些症状,我不会得癌吧!” 林弦的话音刚落。 他忽然听到了。 从这些黑雾中,传来的一声声叹息。 “媳妇肿瘤复发了,已经在京城的大医院,做了六个白紫加免疫加靶向联合化疗,等六个疗结束,做的ct显示肝上肿瘤消失,肺上、肠子上和腹膜上的都略有增多,大夫说用免疫加靶向维持治疗……医生刚说做了维持治疗我们可以回家待段时间,谁知道突然肠梗阻,刚约好胃肠科大夫,但媳妇隔天突然坐不起来,起来就头晕,喘不过气,再隔一天,她开始疼,医生给开了止疼药,结果早上开始吐出来的都是黑水,下午开始抽搐,手紧握,有点昏迷,媳妇跟我说,她想回家,想去海边看看……我哭得不能自已……阴官啊,他们都说,你这个庙灵,我这人不信鬼神的,但我就想提我媳妇,求求你,让她健康吧……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街上,好多都是都是恩爱老夫妻,怎么我和媳妇,就不能白头到老呢?只慕鸳鸯同池游,不慕孤雁向南飞。那日并蒂莲花开,今朝花落又折枝。愿天下夫妻都能白头偕老。” “阴官大人啊!你让我奶奶康复好不好?我奶奶,怕拖累儿女一直没有给家里说。直到肚子里腹水满了,不能吃饭了,才给我叔叔说想去检查一下。当时去检查了好几项,始终检查不出原因,最后抽腹水,化验,最后宫颈癌晚期。因为年纪大,有严重心脏病,医院做不了手术。而且建议最好也别化疗,老人化疗可能更难受,寿命更短。家里商量抽完腹水回家,保守治疗。说是保守治疗,其实就是不治了,疼的时候吃止疼药,想吃啥吃啥。当时家里都瞒着奶奶,说是胃病,没什么事,怕说出来心理承受不了,病情更恶化。 我的奶奶,一生没有享过福,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饥一顿饱一顿,被人欺负,像个老鹰一样护着自己的孩子,最后被人说太厉害。好不容易孩子孙子们都大了,不用在让她管了,我也上班挣钱了,可她却要走了……” “阴官啊!你让我孩子活下来……我以后在家中,立您的神像……天天给你祈福!” …… 这一刻,一身疾病的林弦,忽然瞪大了双眼。 “这些声音是…人间百姓的愿力?” “都这个年代了,还有百姓,信仰你!” “不过也对,你是专捉病鬼的勾魂使,找你祈福,倒也正常。” “可你不曾理会过这些祈愿……” “你用这些愿力来……” 林弦的声音一顿。 “来喂养操纵你的秧鬼!” 林弦的表情,这一刻,出奇的愤怒。 他咬着牙。 身体都在发颤。 “都一样……” “他妈的,阴曹地府的狗官,果然都一样。” “管他是什么年代的阴官鬼吏,既然封建无用……那就该剿灭!” 第287章 太年轻,还得我补刀!青面獠牙,骷髅恶鬼! 酆都城外。 八千里黄沙地。 天上有一颗圆滚滚的黑球。 黑球之下。 两尊原本都巨大的,堪比小山一样的鬼神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常人大小的亡魂! 其中一个亡魂,身材粗壮,只是五官丑陋,额头上,生着两个像是犄角一样的脓疮! 另一个亡魂,身材纤细。 只是此时正羸弱的躺在地上。他的半颗脑袋,都被轰没了。 面貌丑陋的那个亡魂,正在那羸弱亡魂的身边,神色焦灼的,想把那纤瘦的亡魂的脑袋补全。 但他也很羸弱。 就连抬起手臂都很费劲。 “老马,再撑一撑……看见天上的寒鸦了吗?” “那寒鸦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叫鬼手机。” “是这十年来,阴曹地府,从人间学习来的新鲜玩意。可好玩了……我闲得无聊也玩儿过,鬼皇都里,就你不玩儿,过得还跟个古人一样。” “那寒鸦脖子上挂着的鬼手机,信号被加强过,可以连接到几千里外的鬼皇都。” “你等等……再等等,阎罗王不会看着你魂飞魄散,援兵,一定就在来的路上。” 他怀中的纤瘦亡魂,则摇头苦笑。 “别费力了,阿傍。” “那反贼的火炮,一炮把我的脑袋给轰穿了……” “魂魄受损严重。” “肯定是没得办法继续存续了。” “我刚刚把自己身上的愿力交给你,是明智的。” “牛头马面,至少得存续下来一个吧!” 那丑陋的亡魂,疯狂摇头。 “要留一起留!” “这么多年,咱们都在一起。” “牛头马面的名字是挨着的。” “少了哪一个,都不算是牛头马面。” 可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飘了过来。 “继续不能一起存续。” “那也可以选择一起魂飞魄散哦!” 紧接着,一根钢刺,直挺挺的冲着那丑陋亡魂的脑袋瓜刺去。 那丑陋亡魂,一歪头。 只见一个女子的魂魄,从黄沙中钻了出来,女子的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的钢刺…… 要不是他躲闪的及时。 脑袋就被刚刺刺穿了。 那女子身体也残破不堪。 胸口和小腹各一个大洞,手臂断了,腿也缺了。 但她盯着眼前的两个亡魂,面若寒霜。 被阿傍,躲过了手中的刚刺后。 那女鬼也不气恼。 只是重新把钢刺倒提在手中。 随时准备再次扑去。 而那丑陋的亡魂,也咬着牙,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还要打?” “你是四品阴官……黑罗刹?” 那女子阴森森的笑笑。 “能被堂堂阴帅,知晓姓名,我真是觉得荣幸至极。” “但不好意思。” “你们丫的碍着老娘的路了。” “阴帅,也得试着杀啊!” 阿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黑色球体。 “你也是反贼!?” “不过也对……你当年就是个鬼匪,靠着打家劫舍,积攒自身功德!” “你被招安后,一路升至四品阴官,此事甚至还引起过阎王大人的注意。” “只是没想到,你这混账,也是那帮反贼培养的奸细。” 李子逑嘿嘿一笑。 只是小一秒。 她手中的黑色钢刺,直接飞射出去。 牛头阿傍又一次侧头躲闪。 “你的魂魄也身负重伤,羸弱不堪,何必在与我拼命。” 可下一秒。 阿傍的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阿傍的身体一僵。 他扭头回望。 看见,那柄黑色的尖刺。 在顺着原本的轨道飞射出去后。 竟然分裂开来。 黑色的尖刺分裂的如同蛛网一样! 而变成黑色蛛网的尖刺。 把躺在地上的纤瘦魂魄——马面,给刺成了筛子。 更恐怖的是那黑色的尖刺,正在不停溶解……正在不断的往马面的魂魄躯体里面涌入。 李子逑又一次发出嘿嘿的笑声。 “牛头马面,先斩其一……” “林弦同志,你还是年轻啊!” “一炮怎么够呢?” “还是得靠我补刀!” “不过也多靠你,要不是你把牛头马面,削弱成这样,我哪有出手的机会。” “等我把牛头也解决,你应该就能从天上掉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 牛头发出震耳欲聋的愤怒嘶吼。 他的头上重新生长出双角。 原本丑陋的面庞,渐渐变成牛的头颅。 随后他低下脑袋。 头上的双角像两把利剑一样,对准了李子逑。 李子逑本想躲闪。 可下一秒。 她的身躯,就被那一双尖角洞穿了。 那双尖角本想继续推进。 可牛头阿傍的身躯,却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他再次大口大口的吐出鲜血。 同样嘴角渗血的李子逑,得意的笑了笑。 “你也不行了!” “咱们都是强弩之末。” “何故动怒?” 牛头咬着牙。 “阴兵,阴兵呢?” “他娘的,阴兵都跑到哪儿去了?” 李子逑抬起脑袋。 “在你被林弦,一炮从天上轰下来后。” “他们就都逃遁了。” “说得好听点是阎罗王麾下的铁军。” “说得难听一点,不过也是一群被征召过来的可怜魂魄!” “主帅都要死了,还拼什么命呢?魂飞魄散了,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阿傍,被眼前的女鬼,气得面庞扭曲。 他加重了尖角刺穿的力度。 “你们这群癫狂的反贼……” “你们休想推翻阴曹地府。” “你这女鬼要魂飞魄散,那罪该万死的反贼也要魂飞魄散。” “你以为他还能逃出来吗?” “那里面有十八头秧鬼……都是我多年收集……你知道什么是秧鬼吗?只要诞生便是天灾!会给人间,带来新的疫病。” “十八头秧鬼同时降灾,除了阎罗没人能顶得住。” 李子逑的面色终于一变。 “秧鬼!?” “那玩意能被炼化降服。” 阿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只要用愿力,做饵食就能控制他们。” “在鬼神信仰旁落的如今,我作为专门勾魂病鬼的阴官,收集到的愿力应该是最多的,再加上我多年积攒,御控这十八只灾鬼,足够了。” “等这反贼衰亡。” “我会带着这十八只秧鬼,去对付你们的赤鬼军。” “秧鬼最可怕的能力,就是可以给魂魄降病!” “见过生病的鬼魂吗?他们身上黑生长黑斑,痛不欲生,如坠地狱,最后魂飞魄散!” “你们这群反贼,我倒要看看你们几时完蛋!” 阿傍发出嘶哑的笑声。 与此同时,他还抬起手,指着天上。 天上盘旋着几只脖子上挂着鬼手机的寒鸦。 “战争结束了,这群该死的寒鸦,也都露头了。” “看见了吧!这场在酆都城外,黄沙中的大战,阴曹地府,只要有天阴线的地方,都能看见。” “不久之后,整个阴曹地府,都会知道,反贼的头目之一……林弦,已经被我和马面,剿灭!那些被你们愚弄的阴曹百姓,很快就会偃旗息鼓,继续劳作,积攒阴功,过原本的太平日子,阴阳两界的平衡将持续下去……” “都会被打入阿鼻地狱。” 牛头发出嘶哑的笑声。 李子逑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可很快,她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 她错愕的看着天空。 天上,那原本圆滚滚的黑色球体! 忽然变形…… 像是有一个巨人,在里面,疯狂挣扎。 下一秒! 伴随着轰的一声。 黑色的球体忽然炸开。 无数的黑烟弥漫。 原本盘旋的寒鸦立刻分散。 他们干哑的叫声,从天上幽幽飘散…… “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风紧扯呼……” 而与此同时。 地上的李子逑,也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 她看见。 那飘散的黑烟里。 一个挺拔的身影站立着。 是骷髅吗? 好像带着一点皮肉。而且骷髅的头部是青色的,长着獠牙,头生双角。 不是骷髅吗? 可那皮肉太过单薄,依旧是一副骨头架子…… 分辨不清那是什么。 只知道那是一具红青两色交杂,头生双角的恶鬼……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青面獠牙,骷髅恶鬼! 第288章 我不当阎罗王了,我要当新的酆都大帝! 在那青面獠牙的骷髅,站在天上的时候。 地上的牛头阿傍,忽然止不住的颤抖了两下。 这一刻,他忽然回忆起了多年前,被一个尖嘴猴腮,但是同样会化身青苗獠牙的骷髅恶鬼的,鬼道士,追着砍杀的恐惧。 而有同样恐惧的不止是牛头阿傍。 阴曹地府。 目前占地面积最大的鬼都城…… 编号为“五”的,鬼王都! 鬼王都下辖的阴兵军营…… 原本摆放着一个大屏幕。 大屏幕投影的画面,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地,是溃散的阴兵,以及牛头马面,还有和牛头马面交战的“反贼”! 可是此刻,这一切都变了。 军营的高阶军官,正在手忙脚乱的让手下的阴兵,把大屏幕赶快收起来。 但下方的阴兵,还是止不住的窃窃私语…… “马面大帅战死!原本以为牛头大帅能剿灭那反贼,但最后看,那反贼还是逃出生天……” “这一战,说白了,就是大败,但大败也不至于慌成这样啊!那反贼再厉害,能厉害得过阎罗王?” “可“鬼王大帅”刚刚好像一个趔趄摔倒了;“鸟嘴大帅”情不自禁的怪叫了一声;“夜游大帅”直奔阎罗大殿去了……这咋了……这到底咋了?” “听说……只是听说,多年前,斩杀九位阎罗的那鬼道士,杀至酣畅时,显出的样子……就是青面獠牙骷髅头!” “什么意思?多年前的鬼道士,卷土重来了?” “不好说哦!实在不行……等赤鬼军打过来,咱就投降呗,听说了没,那赤鬼军,对俘虏可好啦,比阎罗王对咱还要好,阎罗王对咱再好,也是把咱当耗材当奴隶,那赤鬼军,听说能拿咱们当兄弟……” “说的有道理……反正咱们不拼命,打不过赤鬼军,咱就投降!” …… 在鬼王都,军心涣散的同时。 五号鬼王都里的阎罗殿。 也摆放着一个大屏幕! 一片屏风后,一个身影,坐在王座上,不曾露头。 但却有沧桑的声音,嘶哑传出。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不放过我啊!” “就是不放过我……” “偏偏要我和我的老兄弟们团圆?” “灭了旧鬼神,阴曹便是清明天地?” “狗屁!” “这么多年,没有我主持大局,阴曹地府,早就乱套。” “大帝曾说……众生苦厄,爱恨嗔痴,生死交织,因缘际会,一世难平!” “故而建立阴曹地府,让众生,生生世世,轮回果报。” “可因果纠缠,哪有那么简单……阴官又不是佛陀,灭不了欲望,又哪里能让阴曹地府处处公道?” “大帝……我已经尽力主持大局!” “可这帮反贼,仍旧不满意。” “要我如何?” “我又能如何?” 屏风后。 那王座上的鬼影,忽然站起。 “大帝……” “我也想“变法”我也想“变革”,但阴曹变法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一殿阎罗,不坐在那酆都大帝位置……下面九十城的三品阴官,看似唯我马首是瞻,但其实都有各自心思,根本不服我……他们在背后骂我“虎不在山,猴子称王”,我都知道!” “我魂魄修为不够,手段不足,魄力和您相比也相差甚远,这么多年,我能做的,只有多攒阴功,让自己无限的接近于你罢了!” “可你境界太高,太高了……你曾说我身材高大,比你要高半个头,可你薨后,我才知晓,你比我高半昆仑!” “地府罹难,我脱不干……” “大帝,如今这种情况……我要向救地府,只有一个办法……” “我不当阎罗王了,我要当新的酆都大帝!” 屏风后。 一双淬火的鬼瞳,盯着那大屏幕。 “青面獠牙的骷髅恶鬼,想再斩阎罗?痴人说梦!” …… 而与此同时。 滚滚黄沙之地。 此时的林弦,并不知道,5号鬼王都的震荡。 林弦正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握成拳……拳头里抓着十几头正在狰狞咆哮的小鬼。 “赤魂青天骷髅身……不完整版!” “修行只修到了小圆满……” “距离大圆满,还差得远,但是撕开这群秧鬼,已经足够了。” “下一步……” 林弦把手中抓着的十几个小鬼,全都吞入腹中。 下一秒。 他的身躯,出现在了牛头阿傍的身边。 这一刻,牛头阿傍的身躯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 可下一秒。 一个青红两色的骷髅拳头,砸在了他的脸上。 牛头阿傍,一下子倒飞了出去。 而那青面獠牙,头生双角的骷髅,只是微微歪脖子,扭头看向牛头阿傍,倒飞出去的方向。 “这一拳,我收了力道!” “你丫死不了。” “起来。” 远处的黄沙里。 原本瘫倒在黄沙中的牛头阿傍,发出嘿嘿嘿的嘶哑笑声。 随后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败了!” “彻底败了……” “我就知道,你和当年,那尖嘴猴腮的道士一样,都是我阴曹的劫难。” 下一瞬。 牛头阿傍忽然发现自己脑袋一歪。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被那青面獠牙的骷髅身,攥住脖子,提拎了起来。 林弦抬起脑袋。 “那些秧鬼,算你多年收集!我不管!” “我问你,那些愿力……怎么回事?” “那不是普通的祈愿……那祈愿中,带着血……” “你做了什么?” “你对人间,那些曾像你乞求,乞求他们家人能平安的普通百姓,都做了些什么?” 被林弦,提着脖子的牛头阿傍,发出阵阵嘶哑的笑声。 “能做什么?” “我可是老老实实,回应了他们的祈愿。” “他们拜的那些神佛,都不管用,可他们拜我,我可是结结实实的,让手下的鬼卒,晚几天去勾他们亲人的魂魄……只是代价,需要他们付出三魂七魄中,第二魄的伏矢魄罢了……” 林弦的骷髅身体,颤抖了一下。 “伏矢魄,主康健,失之易多疾……按照现代说法,失之,当得癌症!” “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阿傍的脸上,仍旧是嘲讽的笑容。 “身为苦本,众生多难,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然世人为欲望所困,不安天命,求变则苦之又苦,生生世世,轮回果报。” “我拿了他们的伏矢魄,一方面是回应他们的祈愿,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喂养秧魂,活人的伏矢魄加上愿力,才是秧魂的最好养料。” “可惜,喂养了这么久的秧魂,一点都不中用,连你这个反贼都干不掉。” “哦,对了,像我祈愿的那些活人,他们的亲属,多是不治之症,癌症最多,我拿了他们的伏矢魄,他们又容易再得癌症……听说人间这些年,得癌的人挺多的。” “也不知道,和我有没有关系!” 林弦半低着头。 但他掐着牛头阿傍的手,微微用力。 似乎随时都会把阿傍的脑袋拧断。 “我有一个朋友!” “我刚打工的时候,干外卖的时候认识的。是个大我几岁的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二十多岁,后来他不干外卖了……知道为啥吗?因为得癌了。” “我想帮帮他,可我自己也穷的叮当响。” “我后来再见他的时候,我已经在殡仪馆工作了,而他是癌症晚期,他叫我去见他,因为他想让我们殡仪馆,接手他的后世,希望我能帮他联系殡仪馆,给他打点折,他家里也没钱了。” 骷髅身的林弦,忽然发出嘶哑的笑声。 他像是笑了,但是笑声悲恸。 “我见他的时候,他骨瘦如柴。” “他跟我说,他刚刚降温,三十九度五,刚降到三十七度,他发烧疼痛冷战,几乎每天每天每天都要两三遍,哎,他说他就是传说中的淋巴瘤,复发难治,全身广泛转移。” 林弦说到这里,忽然给了牛头阿傍一拳,这一拳几乎把阿傍的脑袋打爆。 但林弦收回拳后继续说。 “他还告诉我,癌症晚期真是没法治了,也不想活了,感觉就像是抽筋扒皮加抑郁精神分裂。对于他个人,他是淋巴瘤,暂时无止疼药失效的疼痛,只是喉咙大面积的溃烂,咽喉活检的挫伤,经常让他在半夜疼的坐起来。可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含一含利多卡因,摁下自己从九楼跳下的冲动,平静,要平静。” “那年已经是他治疗的第三年了。幸与不幸,他在医院和床上拉扯了两年。当年确诊的时候,他爹妈,从乡下过来,医生对他隐瞒了很多,看着他初期化疗甚有效果,谁能放弃一个大好年华的年轻人呢?他们觉得要不顾一切为我他一搏,还要骨髓移植,甚至治愈,长期生存。毕竟是淋巴瘤,所有人都抱有希望,可希望就是一次一次磨灭的。七个化疗,我等来了了化疗中进展;再来两个加强疗,提示肿瘤全面进展;在免疫治疗非常昂贵不报销的时候,爹妈用二十多万换了他又一年的安稳。” 林弦的声音又是一顿,对着阿傍又是一拳。 这一拳,把阿傍的脑袋,打掉半个。 “可癌症的恐怖就在于你永远要面临耐药和副作用。他说,他是没有明天的人啊。希望是个好东西,可是失望总是接踵而来,把他捶得像个又痴又呆的牛。他也和所有得癌症的患者一样乐观积极过,过去两年他坚持不住的时候总是对自己说,肚子恶心总比憋气强吧,喉咙痛总比骨头疼强吧,打不死的小强,我们冲!他做了一切我能做的,真的。” “他还做过免疫治疗,他说免疫治疗,是给他画了个特别大的饼,号称攻克癌症的神仙疗法,完美的科研数据,他相对稳定的病情,这都给了他们家极大的错觉。他的免疫治疗相当惊险。可他还是活下来了,他甚至可以吃饭了,好像不那么疼了,他一度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可医学的研究似乎和病人的期待总是对不上,科研人员合成了百分之三十有效率的药物,延长患者生存期三个月,这在科研上是伟大的壮举。但对于病患,比如他,就是一万一盒不知道有没有用还害得我恶心呕吐血小板骤降在医院煎熬的恶魔。他跟我说过,那玩意叫……西达苯胺。” 林弦这一次是用拳头往下一锤。 阿傍的脑袋,已经不算是个脑袋了,是个炸开的西瓜。 “他后来受不住了,停了药,而停药的两个月他迅速复发,穿刺,核磁,活检。他说他不害怕将到来的死亡,他害怕把这人间酷刑再走一遍。无数个化疗的夜晚,无数个崩溃的晚上,他用了无数个理由劝自己乐观积极,别放弃,他的家人需要我,他还有光明的未来。” “可事实上他已经崩溃了,经常莫名其妙的的哭出来。他说要回家,他妈说病没治好怎么回家?他说妈妈我好累,发烧很痛苦,他妈说你再睡一睡,睡睡好一些。于是他不再说话,可他知道他们可以逃避,他自己却他妈只能面对。他每天都在克制自己跳楼的冲动,自杀计划在脑子里嗡嗡的乱叫……” 林弦的声音猛地一顿。 “他最后还是死了!” “死在病床上。” “他有多痛苦,我似乎能感知到一点儿……” “我在入殓师里,接待过死于癌症的病人……” “每一个都很凄惨,每一个,都曾经坚强的活过。” “他们和他们的家属,都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他妈的你用来豢养秧鬼的粮草。” 又一拳! 这一拳。 从阿傍的脑袋,一直砸到地面。 李子逑看见。 曾经的三品阴官,十大阴帅,就那么被林弦一拳砸得血肉横飞,魂飞魄散。 而青面獠牙骷髅状态下的林弦…… 此时缓缓转过脑袋。 李子逑看见了他骷髅窟窿眼儿里,冒出的鬼火…… “障碍都扫清了,对吧!” 李子逑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能本能的点了点头。 而林弦,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那接下来,你带我……去酆都城!” 第289章 酆都城!真正的人人死而平等之地? 李子逑此时仰着脑袋! 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青面獠牙的骷髅,正静默的望着自己。 她忽然觉得一阵惊栗! 而那青面獠牙,头生双角的骷髅,此刻已经走到了李子逑的身边。 “带我去酆都……” “你刚刚说过的,扫清了那些“障碍”后,就带我去酆都。” “只要酆都城开启,那些三品阴官,组成的阴司联盟,就会瓦解,对吧!” 李子逑咔吧了两下眼睛。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但下一秒。 她已经被林弦提拎了起来。 她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别生气,别生气!” “都已经这副英姿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大动肝火。” “你左后方……大概三十里外,有一团拳头大小的草苗。” “那是蜷缩起来的野草集。” “自从这些阴兵进入这片幽漠之后,野草集,曾经抵御了他们好一阵儿。” “但后来,牛头马面出手,我也不知道他俩用了什么法子,所有的野草集去,全部蜷缩,直接进入颓眠期。” “趁着野草集的颓眠时期,咱们可以直通酆都城……不过那团野草集不好找,毕竟太小……” 李子逑的话音未落。 下一秒。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一低头。 她竟看见,自己脚下的黄沙地。 一团拳头大小的漆黑野草,正在黄沙地上,随风飘摇。 李子逑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里地,转瞬即到……你什么魂魄修为?” 但回应李子逑的只有林弦,低哑的声音。 “开门!” 李子逑看着林弦,嘿嘿干笑两声。 “看出来了!” “你真的很急迫……” 李子逑此时也不再废话。 她的手按在脚边的那团野草上。 那团漆黑的,原本飘摇的野草,忽然一僵。 一根根草脉,就像被冻硬了一样。 随后,那原本沉睡一般的野草,像被唤醒了一般。 一团野草,开始疯狂生长。 每一根野草,都不停的向外,向上延伸…… 向上延伸的野草,带起了他们下方的黄沙。 这一刻,黄沙像海浪一般,向上翻越。 随后黄沙裂开,分开两边,露出了黄沙之下,一片漆黑幽暗之地。 有嘶哑的声音,从那漆黑的地下幽幽飘来。 “幽冥境界,乃地之阴司。上有人而下有鬼,阴阳转轮;禽有生而兽有死,反复雌雄。生生化化,孕女成男,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 “酆都王城,扶立阴司正中!乾坤浩瀚,永定酆都!下辖十殿,十殿,各居幽冥沃石上,正东直对世界五浊处。设有金银玉石木板奈何等桥六座。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核定,发往世界何处,该为男女寿夭富贵贫贱之家投生者。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送呈酆都!!!” “阴律凡胎卵湿化。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死就为;轮推磨转。或年季生死。或朝生暮死。翻覆变换。为不定杀。为必定杀之类。概令转劫所内。查较过犯。分发各方受报,岁终汇解酆都!!!” 李子逑此时拉住青面獠牙骷髅状态的林弦的手。 “别担心,这是九幽鸟的声音。” “她们守在通往酆都的必经之路上啼鸣!” “想去酆都,就跟我走。” 李子逑此时一边说着。 一边拉着林弦的手腕,就往黄沙之下纵身一跃。 在李子逑带着林弦,跃入那黄沙之下后。 黄沙上的黑色野草像海鲸一般翻滚过黄沙浪。 而那片黄沙地,也渐渐重新闭合,恢复平静。 之前卷集拔高的野草,也重新回缩,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黄沙之上。 只有几只脖子上,挂着鬼手机的寒鸦,仍旧在天上盘旋。 他们发出,难听的,呕哑嘈杂的叫声…… 像是在昭告不祥! …… 当林弦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他的身下,是漆黑的玄武岩。 天空很高,但不再是阴曹地府,常见的灰蒙蒙一片。 而是土黄色的天,灰黑色的云。 林弦怔楞的看着这片天。 一时有些发懵。 但就在这时。 一个低哑的声音,在林弦的耳边响起。 “你醒啦?” 林弦的身体一僵。 他从地上一下子弹了起来。 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身躯很沉。 这种沉重他觉得熟悉。 是自己当年,魂魄修为还很低微的时候的那种沉重感。 他闭目运功。 却发现,自己调集不了自己身体里的阴气,无法施展任何鬼差神通,也无法进入任何一种骷髅身。 他越发的慌乱。 焦急的转头。 却看见,一个四十来岁,身体干瘦,上半身穿着墨绿色衬衫,下半身穿着条纹病号裤的老大哥的鬼魂,正殷勤的看着他。 老大哥和自己贴的极近。 他的呼吸,每一口都喷吐在林弦的脸上。 林弦能看见老大哥的那一口黄牙,他觉得自己快要和老大哥亲上了。 林弦本能的怪叫一声,随后手足并用的往后退了好几米。 “你丫谁呀!” “这是哪儿啊!” 那四十来岁的老大哥亡魂,嘿嘿笑了两声。 “别慌张。” “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慌乱……” “这里是……阴曹地府,酆都皇城。” 林弦的面色再次一变。 他从地上爬起来。 随后他环顾四周。 这才清晰的看见。 自己的周围。 是一座座漆黑的,都像是用玄武岩和圆木黄泥搭建的古建筑…… 虽然都是古建筑。 但却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繁华之感——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阴曹地府的鬼城,林弦也不是没见过。 但他从未见过哪一座鬼城……能繁华成这样。 林弦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退的太快。 直接贴在了一座墙壁上。 可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一声尖叫,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林弦疑惑的回头。 却发现,自己身后的墙壁。 竟然张着一张大嘴,正在尖叫,大嘴的上方,还有一只眼瞳,正愤怒的盯着自己。 林弦的嘴,这一刻,也情不自禁的张大。 “啊!?” 但就在这时。 那个四十来岁的老大哥的魂魄,却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这面墙,叫小丽……” “她不喜欢别人贴着它!” “你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林弦立刻挪腾了几步,距离那面墙远了一点点。 他惊愕的指着那面墙。 “这墙,有眼睛,有嘴。” 那穿着墨绿色上衣,条纹病裤的亡魂,嘿嘿笑了两声。 “在酆都,没有死物,万物皆为生……水会流淌,青草遍地,树木茂盛!树枝上也会结果子……所有的树木都会像你招手,石头会裂开嘴角冲你微笑,房屋会眨巴着眼睛向你问候。这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官吏也没有农奴,没有欺压也没有逼迫……这里人人死面平等。” 林弦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他环视四周,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平等区! 这才是真正的,阴曹地府的第一个平等区…… 酆都大帝。 到底是什么人? 第290章 哨子一响,号子一喊,敢以血肉与天斗;未得好报入酆都! 林弦此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他才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老大哥。 “这里真是酆都?” 那老大哥看着林弦,点了点头。 “真是酆都!” “东城城门口,立着的碑上,刻着这俩字呢!” 林弦揉了揉太阳穴。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大哥憨厚的笑笑。 “我路过这条路口,就看见你躺在这里。” “你脚下这条路叫青松路,他张开嘴,告诉我,酆都来了新人,让我来帮帮你。” 林弦看着眼前的老大哥。 眼神中依旧有些提防。 “我对酆都,多少有些了解,您不像是古人……” 那个老大哥愣了一下,随后他茫然的挠了挠头。 “我是七十年代生人,肯定不算古人啊!不过城里的古人确实蛮多的。” “我来酆都,今年刚六年。” “我刚死六年。” 林弦的面色一变。 “不对……不可能。” “酆都不是几百年前,就封城了吗?你怎么可能进得了酆都?” 那大哥蹲下身子,摩挲了几下脚下的漆黑石板。 “哦……” “原来你是说这个。” “这件事,我听说过!” “好像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但我是近几年来的,十年内进来的亡魂,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一些……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投胎转世,但是大家都能自给自足,也算怡然自得。” 林弦的表情越发诡异。 “你们都是怎么来的?凭什么来的?” 那大哥被林弦这样质问,倒也不恼。 “其他人我不知道。” “但就我自己哈!” 那大哥指了指自己。 “我是七十年代生人,刚成年,就去当了兵。” “我在边疆,驻扎过,当时离国境线只有十几公里,却离家两千六百多公里……塞北江南,游子天涯。千山风雪,万里别家。我妈送我去当兵的时候,哭成了泪人,我爹倒是看得开,他也是当兵退伍的,他说……我当年豁出命去拿那把枪,就是为了你不用拿起它。但你既然这样选,那我尊重你,但你要记住,当兵,是要命的。你别觉得今天和平,轮不到你上战场,战争随时会爆发,谁都可以逃,军人不可以,要“好好干”“要听组织话”“不要怕苦”……” 那大哥不知不觉间,憨厚的笑了笑。 “我在边疆没待多久,国内就发生了洪涝……据说那是百年难遇的特大灾害,我就和战友调到了受灾严重的地区。我身高不高,体能一般也怕死,但咱好歹是个兵,国家需要咱了,能不上吗?” “当时我们部队在一个镇上,那天刚吃完饭……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哨声,然后有人在吼:垮了垮了!快上人!堵口子!!堵口子!!” “我们连,所有人,马上被指挥着往缺口那里赶,乌央乌央一堆的人发了疯似地往前跑。缺口看着不大,貌似就只有六七米宽,但是那个水流太急了,沙袋啥的根本塞不下去,工程车一时半会儿也没开过来。” “马上就有人指挥着用麻绳把我们一个一个捆着连在一起,一排有十来个人吧,然后两边的人拉着绳,被绑上的这些人手挽着手,顶着水流往前靠。这样的人墙弄了好几排,我当时在第三排,一排一排的人墙上去,然后在两排中间的间隙填沙袋,靠人挡着水流,等着把沙袋填扎实了再从头排开始往后撤……” “但洪水太急了,我们这样做还是不够,不过幸亏,增援的部队很快来了,其他的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往水里跳,大家一起吼“1!2!3!”的号子开始往水里冲。” “岸边有一个大妈,哭得那叫一个惨……她喊的话,我现在都记得,“孩子们,别再跳了别再跳了,我房子和地都不要了,你们别再跳了!”” 那个大哥笑着笑着,忽然幽幽的一叹…… “后来好不容易,我们把口子堵住了,但也有好几个战友牺牲了……” “再后来,没几年,我就退伍了……” “不过我和几个战友,组织了一个救援队,哪里有灾我们就往哪里去,我们抗洪过,地震救险过,每年定期献血……我算个好人吧!应该吧!” “他们都说好人能来酆都……所以我在这里!” 第291章 放开那个女鬼;两位有没有兴趣一起干! 此刻,被不知多少亡魂团团围住,指责的李子逑,此刻却只是讪讪的笑笑。 她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大半。 只是腿依然是残的,胳膊依旧是断的…… 她看着周围的亡魂,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马哥,几百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老李,不要那么凶吗?当年强行开城门,逃出去的又不止我一个。” “小赵,诶呦,好久不见,快给姐姐亲一个,诶呀,不亲就不亲,那么凶做什么?” “当年大家相处的不都是好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怎么现如今,这么多年不见,大家伙跟仇人一样。” 围着李子逑的那帮亡魂,面色依旧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当年做了什么,自己都忘了。” “当年酆都城门大开,酆都大帝不在,城内多少同胞被害,魄散魂飞?” “你怎么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你又要打开酆都城的城门?告诉你,这次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 可就在这时,李子逑忽然嗤笑一声。 “不开城门……” “你们真打算在酆都城内活一辈子!不对……是永生一辈子?” “呵呵……永生?” “说出来好听!” “实际上,不就是酆都城里的囚徒?” “只是这座名为酆都的监牢大了一些,走个几十年,都走不到边界,于是你们就心满意足,当起了被酆都大帝,豢养的猪狗!” 李子逑的话音未落。 就被周围的亡魂打断。 “混账东西!” “酆都大帝,为了我等,建起如此,夺天地造化的雄城,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诋毁。” “狼心狗肺!” “忘恩负义。” “揍她!我们是为酆都大帝,守护酆都城的亡魂,决不能让逆贼,染指酆都城。” “可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我们下手不太好吧。” “那把她关押起来。免得她在惹出什么祸患,我听闻,酆都外又乱了,决不能让酆都城外的罹乱,影响到酆都城。” …… 而李子逑此时发出尖锐的笑声…… “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善人。” “口声声情怀大义,心晃晃世俗名利。” “说什么守卫酆都?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安危。” “但凡你们坦诚一些,我都敬佩你们一个个算个汉子。” “真觉得自己入了酆都城,就是十全十美的好人了。” “别扯淡了,人心易变,你们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在酆都几百年,一千年的都有,哪个在酆都城百姓的眼中不是德高望重。” “你们真的没有中饱私囊?守住了初心和良心?” “那我倒是要问问,马哥,你的那第六房小妾是怎么回事?哦……你们俩情投意合,但你又放心不下之前的妻子是不是?” “老李,你房子现在挺大的啊!和几百年前,我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那应该是酆都城内,最好的几处房屋之一,怎么拿到的?” “小赵,你看起来,最良心,就是不知道你家的粮仓,是不是满的不能再满。” “等闲变却故人心!” 李子逑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感慨。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都是嘲讽。 这一幕。 把周围,包围她的亡魂,彻底惹怒了。 那些亡魂。 此刻再也绷不住。 叫嚷着,就向她冲去。 “揍她!” “揍死她……” “揪掉她的舌头。” “把她的脑袋打歪。” “这丧良心的王八蛋,。” 那些自诩曾经都是大善人的亡魂们。 举起拳头,抬起脚,就往李子逑的身上招呼。 他们的拳头,砸在李子逑的脑袋和小腹上。 他们的脚,踹在李子逑的屁股和小腿上。 李子逑很快便栽倒在了地上。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 但是那些亡魂的拳脚,还是不停的往她的身上招呼。 她没有惨叫。 只是发出咯咯咯的带着嘲讽的笑声。 周边被嘲讽的亡魂,也越发的用力。 一旁的车架上。 那憨厚的大哥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他在酆都生活的这些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而与此同时。 林弦已经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撸起袖子。 想去阻止。 但却再一次发现,自己无法调转自己的魂魄修为。 看李子逑抱头被殴打的样子。 这家伙的情况和自己应该一样。 一身修为,在酆都都无法施展。 但现在不是犹犹豫豫的时候。 不论怎么说,李子逑都算是救过自己的命! 其他恩怨,以后再说。 自己不可能真的看着李子逑被打死。 林弦咬着牙。 直挺挺的冲了上去。 “放开那个女鬼!” 看着林弦跳了下去。 车架上的穿着墨绿色衬衫的老大哥,眨巴了两下眼。 一咬牙,也跳下了马车。 “一群老爷们儿!拳打脚踢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都让开。” 这一刻,林弦,连带着那个曾经当兵的老大哥,一起杀进了人群。 他们左右推搡。 甚至也动起了拳脚。 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终于杀进人群的正中。 林弦此时也很狼狈。 身上落下不少挫伤。嘴都被打歪了。眼珠子都掉在了地上一颗。 但他还是杀到了李子逑的身边。 他喘着粗气。 把地上的李子逑给拽了起来。 李子逑此刻也很凄惨。 四肢全部被拧断,脑袋也变了形状。 但她看见林弦后,还是嘿嘿嘿的笑出了声。 “你来啦!” “我就说嘛!咱俩不会距离太远。” 林弦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怒气冲冲的看着周围,包围他们的亡魂。 “这群人和你有深仇大恨?” 李子逑把自己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捡了起来,重新按上。 “算是吧!” “他们挺恨我的!” 林弦瞥了她一眼。 “为啥?” 李子逑抬手指了指东方。 “那边……” “城门,东城门……六百年前,我和一群人,一起推开过。” “当年,我们一群人,在酆都大帝薨后不久,不想继续留在酆都,当酆都大帝,圈养的小玩意儿,所以密谋,打开了酆都的大门。” “结果,引得城外,一群虎视眈眈的乱臣贼子,杀进了酆都。” “多亏,酆都大帝,曾在酆都内,设下禁制!所有进入酆都者,魂魄修为,皆被封闭,阴官与寻常鬼民无异——这也让当年,杀进酆都的那群贼人,进城后,两眼一抹黑……但他们还是和城内的酆都鬼民,产生了激战,当年的酆都鬼民,死了(魂飞魄散)不少。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仍旧记恨我。”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子逑。 “你确实该造记恨。” 李子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我也没说自己不该啊!” “说实话,我当年叛逆。” 林弦摇了摇头。 “你现在也叛逆。” 李子逑摇了摇头。 “不行了,老了!还得是当年啊。” 林弦眼角抽搐了两下。 “我他娘的没有在夸奖你啊!” 随后林弦压低了声音。 “你在这里名声这么不好。酆都的大门咋开啊!” “而且酆都当地的原住民,应该不会同意咱们打开酆都城的大门。” 李子逑冷笑一声。 “需要他们答应?” “这群王八蛋,你别看他们现在凶戾,其实一个个都怂得不得了。” “能进入酆都城的亡魂,有一条硬性规定,生前不得犯过杀孽!” “他们都不会打仗的。” 林弦眨吧了两下眼睛。 “这是打仗的问题吗?” “这城里,据说有九百多万亡魂,他们能同意咱们开酆都城的大门!” 李子逑又冷哼一声。 “有什么不同意的。” “别看城里号称九百多万人。” “咱们真要开城门,作壁上观,什么都不管的得有一多半,算他六百万。” “剩下三百万,还得有一半,被困在酆都已经被困疯了,他们做梦都想离开酆都城,或想投胎转世,或想去别的鬼都看看。” “这就只剩一百来万的顽固派。” “这顽固派里,又有九成是只会喊口号的,让他们和你动手,他们是不敢的……他们一个个都自称良善之人,让他们动武,可费死个劲儿。” “这就只剩下十万了。” “这十万鬼魂,你努努力……突破他们的防线,咱就有机会破开酆都的大门了。” “酆都的大门打开之后,整个阴曹地府都会震荡,也都会知晓酆都……开城!” “届时,那帮三品老阴登,建立的联盟,自然瓦解!他们会明争暗斗,之后疯魔一般的向酆都涌来,届时,你就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酆都城内的这些亡魂,你不用管他们……他们一个个因为被选入了酆都,沾沾自喜,一个个都是沽名钓誉的虚伪之徒……当然了,货真价实的好人也是有的,只是占比不高。” “所以林弦同志,你到时候就听我指挥,咱们在阴曹地府,干一票大的。” 而就在这时。 周围的亡魂们,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 他们愤怒的咒骂。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包庇这个女鬼?” “你们知道她都做过什么吗?” “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想要偷着打开酆都城大门的狗贼。” “大家一起上,这群王八蛋,一个都别放过。” …… 林弦的面色一变。 周围的亡魂,得有一百来个。 自己现在一身魂魄修为无法调动。 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鬼魂,双拳难第四手,这群王八蛋,要是一起上,自己估计就只有和李子逑一起挨打的份儿。 而就在这时。 林弦和李子逑,忽然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还有像是战马的嘶鸣声。 随后他们抬起头。 望见的是两匹黑色的鬼马,拉着一架马车,飞速驶来。 两匹战马,冲进人群,随后横冲直撞。 原本包围林弦和李子逑的那群亡魂,立刻被冲散了。 刚刚和林弦一起冲进人群的那个憨厚大哥此时忽然冲到了林弦身边,他一只手拉住林弦,另一只手抓住李子逑,随后把他俩提拎起来,往冲过来的那辆马车上一扔。 之后他也纵身一跃,往马车上一跳。 林弦这时才发现。 马车上,拿着鞭子,负责驱驾这辆马车的,是一个穿着迷彩装的年轻小伙子。 那年轻小伙子,向着林弦和李子逑笑了一下。 最后扭头看着那个憨厚的大叔。 “郑叔,我没来晚吧!” 那憨厚的大叔,拍了拍那穿着迷彩装的小伙子的肩膀。 “小秦,没晚!” 林弦此时抬起头,错愕的看着驾驶马车的那个小伙子。 “你是……” 那小伙子,憨笑一声。 “秦王景,之前收到了郑叔传信,我就过来了。” “别跟我客气,我也是现代人,虽然大家都在酆都,但是咱们生在红旗下的这帮人,和那些封建亡魂,也是不对付。” “而且虽然大家都已经死了,但你还是老百姓,既然是老百姓,我就应该保护你们。” 林弦的眼瞳不自觉的落在那小伙子的迷彩装上! 那小伙子察觉到了林弦的目光,笑得更加开朗。 “我也是当兵退伍……” “咋来的酆都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大概十年前,云梦泽江滩上,我吭哧吭哧不要命似的连扛了三天沙袋。最后完成任务登车的时候慢了一步,只好靠外坐着,刚想闭眼休息一会,裤衩一声飞进来了一个大西瓜,奔我面门就来了。” “我太累了,也大意了,没有闪。险些被一个西瓜当场开瓢。” “趁我捂着鼻子发懵,沿岸百姓并未给我任何的喘息的机会。他们追着军车一边跑一边投掷手头所有的刚才在小卖部买的物资。” “那个小卖部的老板我见过,此刻冲锋在最前面,正举着一箱方便面在找角度。我和战友们先是迎来了一波红牛易拉罐的急促点射,然后是脉动、乐虎、体质能量等饮料瓶子的密集扫射。” “最后大家伙来了,各种诸如盼盼法式小面包、魔法士干脆面、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成箱成箱的食品包装,以范弗里特弹药量给我彻底砸躺下了。” “我和战友们瞬间被淹没在了膨化食品的海洋里,车辆里满地饮料瓶子乱滚,坐前面的人员四仰八叉鼻青脸肿,坐我后面的战友蜷缩着躲我后面拿我卡视野,坐在最里面的班长怒吼着:同志们,给我顶住,顶住!!” “军车终于开远了,人们也终于停下脚步,我回头看去,人群里有一个正在撒泼的大娘,周围的人们正在好声劝慰着。”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个大娘。只因为自己儿子跑不快被人群挡住了,致使她买的一袋子香蕉没能扔上军车,我至今记得她当众数落儿子时,那愤恨不甘的目光。” “细数短短的军旅生涯,我曾面对滔滔上涨的江水面不改色。我曾对双手的大血泡嗤之以鼻,我曾因为挖沙至少铲折了七八根铁锹。光是江滩上不知道谁埋得的死狗,愣让我挖出来三四条。” “连长要是说下午三点江堤堵不住,咱们就筑人墙。我两点半就跳下去先打着地基。生怕让别人抢先当了英雄,然后回头告诉俺娘我是个孬种。懂不懂抗洪抢险模范旅的含金量啊?谁不知我部忠肝义胆舍生为民?我出自这样的英雄部队,自认穿上军装无所畏惧,武装带一扎天下无敌……直到让个西瓜给我鼻子干碎了。” …… 驾驶马车的那个小伙子,明显是个话痨,话说起来,便喋喋不休。 林弦转过头,看着那个憨厚的大叔。 老郑笑了笑。 “我俩一个部队,他应该叫我一声老班长。” “对了,咱们也算共患难过了。” “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那群封建时代的鬼民,为什么要打你们?像和你们有血海深仇。” 林弦犹豫了一下,刚想阻止粗刺。 可就在这时,李子逑已经声音嘶哑的开口。 “因为我们想打开酆都城的大门。让酆都和整个阴曹接通,让酆都城内的鬼魂,也有转世投胎的希望……光是公平是不够的,城内的鬼民,还应该自由。” “两位同志!” “有没有兴趣,一起干啊!” 第292章 我是在救他们!苦苦不得解脱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 林弦此刻,扭头瞪着李子逑。 这个疯婆子,就这么水灵灵的把他们的目的说出去了? 还问人间要不要一起? 人家是热心肠的英雄不假,但这不代表人家是冤大头啊! 跟着你去开酆都城的大门? 凭什么? 老郑和小秦,此刻也对视了一眼,两个鬼魂,此时都有些发懵。 而李子逑则淡漠的把自己的脸,又掰正了一些。 “看你俩的样子,来酆都的时间,应该都不长,对酆都的了解也不够深刻,说得再难听点,没准还觉得,能来酆都,是自己的福报,是生前,行善的奖赏!” 负责操控拉车的马匹的小秦,面色一变…… “不是这样吗?” “酆都,不就是好人才能来的地方吗?” 李子逑发出嘶哑的笑声。 “酆都大帝,本愿,的确如此。” “在酆都大帝存在的那些年,酆都是整个阴曹地府的中心,这里除了酆都大帝,端在在王位之外,城内所有亡魂,近乎平等,就算有阴官进城,因大帝定下的法则,也与庶民等同。” “除了大帝高高在上,其他的,城内所有的亡魂,都是等同的。” “不仅如此,酆都十二座城门一直开启,永不闭合!” “城内亡魂,皆可提前投胎……” “阴曹地府内,其他城村鬼民,为了能成为酆都之民,甚至能争抢得打破脑袋。” “可是后来……酆都大帝薨了。” 李子逑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幽森,让马车上的其他三个魂魄,全都觉得不寒而栗! “他薨了是他自己的事!” “但是他封闭了酆都城所有的城门。” “那些在酆都内的鬼民,还以为这是酆都大帝的恩赐!?对他们的保护……” “呵!狗屁!” “他们似乎忘了,酆都薨后,被困在酆都城内的他们,无异于笼中鸟雀!” “酆都是在保护他们,还是只是觉得,酆都城是他的私有之物,哪怕他薨了,阴司地府的其他阴官,也休想染指呢!?” “我不知道酆都大帝到底在想什么!” “但我不想变成笼中鸟雀,我不想自己死后如何,还要因为帝皇的决定而被影响。” “恰逢当年,有一群和我一样想法的鬼民,所以我们想办法,打开了酆都的大门。” “酆都内的笼中鸟雀,觉得我们惊扰了他们的安全。” “但我们都觉值得……因为那一次。” “我们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封建帝皇的奴隶。” “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李子逑说这话时。 她的脸,已经被自己掰得,修补的差不多了。 林弦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的嘴角则一直带笑。 老郑和小秦对视一眼,他们的眼中,都带着复杂。 而就在这时。 李子逑忽然低下头,她扭头盯着老郑。 “在我们离去的这些年。” “酆都内,在“厌幽台”自戕的亡魂,是不是越来多了。” 老郑一愣,他被李子逑盯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我只路过几次那个地方……” “时刻都有亡魂,在那里自戕,有时候,甚至大排起长龙。我之前一直不懂是为什么,现在好像理解了一些。” 李子逑忽然靠近老郑。 “真的理解了?” “你真的知道他们为何自戕?” 老郑不说话。 林弦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李子逑。 小秦则驾驭着马车也不说话。 李子逑则哼哧两声,冷声开口。 “一部分鬼民,应是发现自己只是被酆都大帝掌控的小玩意,选择了自戕!” “另一部分鬼民,应是酆都忠仆,苦苦等待酆都重回地府而不得,选择追随酆都而去。” “最后一部分鬼民,应该是觉得……无聊!” 李子逑的声音冷了下来。 “无聊,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心绪!什么都有了,也就代表什么都没了,在这酆都,最易产生的心绪都是无聊,基础的欲望都能满足,多余的欲望,都无法实现,外加酆都城门闭合,无法投胎转世,只逼得你浑浑噩噩。” “无聊也无希望……故而求死不复生。也是求魂飞魄散。”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李子逑发出嘲讽的嗤笑。 “仇恨永无止息不偷盗,强弱如我何异不邪淫,一切有情皆孽不妄语,梦幻泡影空虚不馋酒,忧怖涨落无常不耽乐,芳华刹那而已不贪眠,苦苦不得解脱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 “城内的这些蠢货,以为我们开城门是害他们?” “憨批!” “酆都继续这么封闭下去,那些老鬼,迟早都要走向自戕的结局。” “我们是在救他们!” “再说城外,现在风云际会。” “那些封建阴官,为了剿灭赤鬼军,已经不择手段,已经把手伸向人间。祸害你们曾经发誓要保卫的老百姓!” “你们俩当兵的,确定要在这城里,当个缩头乌龟,坐视不理。” 这一刻,老郑和小秦,同时面色一变。 他们惊愕的看向李子逑。 老郑的声音喑哑。 “你他妈的说啥?” “什么他妈的叫阴官,要祸害人间的老百姓,人间的老百姓,和他们这群狗阴官,有什么关系?” 小秦的面色也阴沉。 “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放你俩走!” 李子逑这时把目光落向林弦。 林弦幽幽的一叹。 “酆都城外,算是封建社会。” “各阶阴官,欺压百姓。” “曾经的先烈,阵亡后,不满阴官压迫老百姓,所以组建了赤鬼军,想要解放阴曹地府,大大小小的仗,算下来已经打了快八十年。” “到了现如今,全面战争爆发。” “阴官那边,为了获取战争的胜利,把手伸向了人间,他们以特殊手段,捉取活人魂魄炼丹……” 林弦的话没说完。 李子逑嘶哑的声音飘了过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干了哦!” “他们之前,也这么干过,引发的是人间的天灾罹难……” “就说大概一百年前,有这么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没有一年不在打仗。” “没有一年不闹饥荒。” “没有一年不发瘟疫。” “山贼土匪漫山遍野。” “抓壮丁当兵,壮丁非正常死亡远超战场死亡率,许多“壮丁”身高不如一杆步枪加刺刀的长度,体重甚至不如一箱弹药。” “文盲人数超过八成,农村文盲人口超过九成,妇女文盲率超过九成五,实行一夫多妻制。人均寿命似乎是三十五!” “敲了,这个国家和你们的祖国同名,和我的祖国也同名。” “当然这和这个国家自身腐朽的官僚脱不开干系,但你们猜,这和阴曹地府,有没有关系……” 第293章 有一个能打鬼子的机会,你们来不来 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秦王景,驾驶着那辆马车,在酆都城内疾驰。 直到一栋气势恢宏的二层古建筑,出现在林弦的眼前。。 不少亡魂,在这栋精美的二层楼阁前,进进出出。 林弦的眉头一挑。 他嗅到了一丝酒味儿。 而还不等他说话。 小秦,秦王景,已经跳下了马车。 他扭头和老郑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声音嘶哑。 “两位同志,等我一会儿。” “我这就去给你们摇人。”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打开酆都城的大门。” 不等林弦说话。 李子逑挠了挠头! “越快越好!” “最好今天。” “趁着城内的那帮老登没反应过来,咱们最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林弦看着李子逑,眼角又抽搐几了几下。 他总觉得李子逑这个女鬼身上,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疯癫。 “今天?” “咱今天才来的酆都!” 李子逑嘿嘿一笑。 “所以今天咱就让他酆都城门大开。让阴司联军,分崩离析。” “你信姐的,姐不让你白信!” 林弦眯缝起眼睛。 对于李子逑,他心中还是有些提防。 但秦王景,看了李子逑一眼,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闪电战是吧?” “我懂!” 说罢,秦王景,已经快步向着那栋精美的二层古建跑去。 林弦此时有些发懵。 他不知道,秦王景,要怎么摇人。 他也不知道,李子逑,打算用什么法子,打开酆都城的大门。 他发现了,自从抵达酆都后。 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都给他一种,不受控制的脱缰感。 他回头望着自己在酆都城见到的第一个鬼魂,老郑。 老郑却依旧憨厚的向他笑笑。 “相信小秦吧!” “或者说相信我们吧!” “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弦没有回话。 他只是扭头看向李子逑。 “开酆都城门的方法是什么?” “你到现在都没提过这件事。” “此事绝不简单,否则酆都的大门,也不会封闭这么些年。” 李子逑还是笑笑。 “等那位小秦同志,把人摇齐,你自然知道。” “希望这位小秦同志,叫来的人,足够多。” 林弦死死盯着李子逑,但他不再说话。 他知道。 阴间的仗打到如今这种地步。 要想让赤鬼军,取得最后的胜利。 酆都的大门,必须开启。 林弦幽幽一叹,随后低下头,在马车上安安静静的等待。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阴曹地府没有太阳。 他也不能通过日光的变化,确定时间。 他只能大概估算…… 时间应该是过了大半天!十几个小时之后…… 林弦才看见,秦王景,疲惫的从那栋精美的二层楼阁里出来。 他冲着林弦他们招了招手。 随后走回马车旁边,声音嘶哑。 “能叫的都叫了……” “他们都在往这里赶,最近的一伙人,应该快到了。” 林弦眉头一皱。 他刚想详细的问一嘴,秦王景什么意思。 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的街巷传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开始还是稀稀拉拉,但很快,那马蹄声密集起来,如同雷奔。 林弦抬起头。 看见的是他眼前的街道。 东侧的街道,西侧的街道,南侧的街道,北侧的街道…… 都有鬼马,奔袭而来。 那鬼马的背上,都坐着,两个,或者三个亡魂。 不…… 不仅是鬼马。 还有的鬼马车,还有三轮车,林弦还看到了像是自制的有些粗糙的自行车…… 而这些“交通工具”上,都坐着亡魂。 那些亡魂,大多留着寸头。 穿着颜色各异的短袖或者衬衣。 他们的五官各异,年龄也各异! 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有魂魄看起来还算康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死的,也有的魂魄看起来满目疮痍,一看就是因为车祸或者其他的事故死去的…… 可不知为何。 林弦觉得这些鬼魂的身上,竟然有一种相似的气场。 林弦错愕的转头,看着一旁的小秦,秦王景…… “他们是……” 秦王景,把头一扬。 “没啥,就是都当过兵!” “酆都城里……” “像我们这种当过兵的挺多的。” 林弦面色诡异的挑了挑眉。 “你怎么把他们叫来的?” “这么多?” 小秦一抬头。 “这……” “多么?” “不多啊!” “更多的应该都在路上呢。” “我也没说啥。” “我就在酒馆里,用能跟他们通讯的“千幽镜”跟他们说……有一个能打鬼子的机会,你们来不来……” 林弦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看见,聚集到他们面前的鬼魂,越来越多了。 那些鬼魂一个个双眼都在冒着鬼火。摩拳擦掌,就像下一秒,他们就要上战场了一样…… “秦王景,你说有一个能打鬼子的机会,是不是真的,老子为了赶来这里,自行车轮子,都要登冒烟了。” “真是服了你们这群家伙,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争什么争,一个个的都注意点安全,遇到事情别往上凑,躲远点,又不是要抢着去炸碉堡!” “打鬼子的机会啊!我草……当年我参军入伍的前一年,我部队去国外打的仗,我到现在都觉得遗憾……” “鬼子呢!他娘的,鬼子他娘的在哪儿呢?” “只要老子能和鬼子干一架,老子立刻托梦,让老子老家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老子家里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高低得在县里,给老子立一块碑。” “妈了个巴子的,酆都城外,真的有当年那群小鬼子的亡魂?他妈的,老子绝对不放过他们。” …… 此刻,林弦他们所在的马车前。 聚集起来的亡魂,越来越多了。 杀意也越来越浓了。 林弦这一刻忽然意识到。 对于这些当过兵的亡魂来说…… 先登,夺旗,陷阵,斩将……或许是很大的诱惑。 但是在这八个字之上。 还有一件事,比这“八个字”的诱惑更大。 那就是……和小鬼子干一架。 活着的时候没机会,死后有机会也行啊!! 为当年的无数同胞报仇,报不共戴天之仇。 眼前的这些亡魂,虽然早已死去。 但血性,不曾减少半点。 第294章 十万阴魂十万军!为何争抢着魄散魂飞? 林弦此刻转过头,看着李子逑。 “来的鬼魂够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 李子逑此时也有些震撼。但她的嘴角,高高翘起,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比我想象得还要多,还要好!” 李子逑,没在说话。 她只是眼神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大街小巷,都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亡魂填满。 到后面,林弦甚至已经算不清,涌来了多少亡魂? 三五万? 或者更多? 十万? 十万阴魂十万军。 而就在这时。 李子逑忽然登上了马车的车顶。 她看着眼前的诸多亡魂,声音撕裂。 “诸位!” “是我让秦王景同志,把诸位叫来的。” “诸位生前都是良善之人,也都是有血性的汉子。” “酆都城外之事,诸位之前不知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你们说咋整?” 马车前,无数的亡魂,先是一阵寂静。 但这份寂静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就有鬼魂高喊。 “干他们!” 随后呼喊声很快,震天彻地。 “干小鬼子!” “他妈的,杀敌!” “和他们打!” …… 李子逑此时在马车的棚顶,像个将军一样,把头高高扬起。 “和他们打,我们要先打开酆都城的大门!” “酆都的大门,是酆都大帝,当年亲自下令关闭。” “而重开酆都大门的方法只有一个——用酆都鬼民的血汗为祭,飞蛾扑火般的用蛮力,把那大门撞开!” “我需要从诸位中,选出一个尖刀队……或者说,敢死队。“ “诸位敢不敢,愿不愿,为了诸位的同胞赴死?” 林弦瞪着李子逑。 他没想到。 李子逑说的打开城门的方法是这样的。 完全用蛮力和……牺牲!!! 而那浩浩荡荡的鬼魂群。 这一次,又是沉默了一瞬。 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更加短暂。 亡魂群,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 “看不起谁呢!尖刀队,必须有我一个。” “我要上,我当年就是尖刀连的。” “笑话,谁当年不是英雄连的来着,不就是再死一次吗?怕他个甚?” …… 这一刻,旗正飘飘,马正潇潇……无数好男儿,报国要在今朝。 李子逑似乎也被震撼了一瞬间。 随后她的脸上,露出璀璨的笑。 “好……” “你算一个。” “那个,个头最高最大的算一个。” “那个身上满身疮痍的,也算一个……” …… 亡魂群里。 被李子逑选上的,个个神采飞扬。 没被选上的,要么义愤填膺,要么低头耷眼,好不悲凉…… 林弦站在车下,神色少见的呆滞。 他看着身边一个五十来岁,因为没被李子逑选上,不停叹气的亡魂。实在没忍住。 “何故至此啊!不至于抢吧!” “被选上的,大概率是要魂飞魄散的。” 那不停叹气的亡魂,瞥了林弦一眼,不屑的笑了一下。 “你之前不是当兵的吧!” 林弦本能的摇了摇头。 那亡魂咧嘴一笑。 “所以你不懂。” “我当兵那会儿,我们连门口的连旗上是“二等功连”。看别的单位门口的“一等大功连”、“特等功臣连”,我们出门都觉得自己矮别人一头。尤其是演练拉动时的集合,扛连旗的战友都觉得臊眉耷眼的。” “铁城地震的时候,我们单位奉命赶赴灾区救灾。在阳武县里的废墟上,我们连持续作业三十多个小时,最后是被强令下来修整的。全连小一百号人,找不出一根完整的手指头,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伤。” “当时也给发了那种劳保手套。但是因为废墟上尖锐的地方比较多,过不了一会儿血痂会把伤口跟手套黏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更疼。于是索性就都不戴手套了。” “我们下来修整了六个小时,连长去领任务。当时有个镇子在山里,因为路断了短期失联。那个镇子也厉害,派了个硬朗的老爷子,走了一条据说快二十年没人走过的山路来求援。说是镇子里一切都还好,就是吃的不够了。除了洋芋就是土豆。急需食品物资。” “据说连长在指挥部的帐篷里都快跟人打起来了,非要抢下这个任务。于是我们连早上五点出发,走到了下午两点多终于到了镇子上。山路是真难走啊,能走过一个人的路就算是好路了。” “更多时候都是那种侧身通过的、被野草灌木遮盖的地方。本身走起来就很费劲了,更何况我们每人还背着五十斤的粮食。” “可事情就是这么寸,十二点左右来了一次余震,把我们来时的一处山路给震塌了。给我们堵在里面了。这下好了,本身人家镇子就没吃的。现在又多了近一百张嘴。” “简而言之,我们靠着一人每天两个土豆就地在镇子里展开了摸排和救援。好吧,其实不止是俩土豆,主力还是我们身上存的脂肪。” “别人不知道,反正我一个一百五十斤的精壮汉子,从镇子里出来的时候一百零九斤。两个多月,全连都饿脱相了。本来都挺合身的迷彩服,我们现在穿上之后,人都在衣服里逛荡。” “回来之后,兄弟单位看我们连的人又黑又瘦。要不是穿着军装,还以为我们是哪里震塌了跑出来的野人。” “上级给了我们连一个集体一等功。这个“一等大功连”是和平年代,能争取到的最高荣誉。虽然对于我个人的履历没什么大用,不过真的是与有荣焉。” “我退伍之后跟战友一起回过老部队,我们连的新连长拉了全连集合。” “指着“一等大功连”的连旗,给全连介绍:“这面连旗,里面就有这三个老兵的付出。这是当时在灾区老连队的老兵们用命换回来的。当时我们连里,我认识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一百来号人,也就认识五六个。但是在那面旗子之下,我感觉我们都是生死弟兄……” “为什么我们要抢着送死的活儿?” “呵……因为我们是当兵的,旁人想的或许是……这件事总会有人去做,为什么非要是我呢?” “而我们想的是……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鬼魂说这话时,把头高傲的扬起。 而与此同时。 李子逑已经选好了她确定的“尖刀队”! 她抬起手,向东方一指。 “走!咱们现在,就去轰开酆都城的东大门。” 第295章 听闻酆都永寂;我们来了,便叫他风起云动! 当轰轰烈烈的鬼魂大军。 在酆都的东大门齐聚时。 林弦是懵的。 他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轰轰烈烈的队伍,就这么凑齐了。 林弦此刻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座高约百丈(三百米)和城墙相连的,漆黑城门。 城门上,雕刻着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亡魂。 只是略微靠近,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窒息感。 林弦从未想过这个世上能有这么高大的城门,他也很难想象,这样的城门,能被推开。 而李子逑,一直站在马车的车顶上。 神色振奋。 就好像已经看见,酆都城的东大门,被掀翻了一样。 “广大的同胞弟兄!” “看见眼前的这个大门了吗?“ “这就是酆都的东大门。” “我知道你们都是了不起的汉子。” “有的抗击过洪水,有的在地震里和阴差抢人命,有的拦截过山火守一城平安。” “大家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良善的好人。” “你们都配进酆都。” “但是城外,无数阴曹地府的百姓正在受苦。” “他们是我的同胞,也是你们的。” “他们被欺压,被剥削,活的不如猪狗……他们是……奴隶!” “但没人是生来就该做奴隶的。” “封建时代,老百姓没得选。” “但现在,人间早已换了苍穹。” “阴曹地府的境况也应该改改了……城外的老百姓正在受苦受难。” “那群丧心病狂的鬼子,被阴官包庇,还在为非作歹,他们变成了厉鬼,吞吃咱的同胞。” “诸位……你们说,这可咋整啊!” …… 李子逑的话音刚落。 下方的亡魂,便一个个,声音高亢的开口。 “还能咋办,开城门,打鬼子,你应该把我,选进尖刀队的。” “老子当年当兵的时候,连长跟我说过一句话,只要当过兵的时候,就要有随时上战场的觉悟……死的时候,刺刀向前。但人间是和平年代,没有机会上战场,现在到了阴曹既然有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 “鬼子!他娘的,城外有鬼子,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杀过去。” “响当当的连队呱呱叫的兵!哪怕死了,我也绝不会给我的连队丢人。” …… 这一刻,那些亡魂的眼瞳,都在跳动赤红的鬼火。 李子逑看着这一幕,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 嘶喊出了…… 她似乎酝酿了很久的话。 “同志们,人民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 “开门!” 林弦错愕的抬起头。 他万万没想到。 李子逑作为一个唐朝时期,就死掉的女鬼。 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喊出这种话。 但不得不说。 她在此时喊出这句话是合适的。 因为那些亡魂。 在听到李子逑喊出这句话后,就像又打了一针鸡血一样。 纷纷嗷嗷叫着。 就往前冲了出去。 李子逑之前挑选出来的“尖刀队”冲在最前面。 他们也第一批撞到了东城门上。 但那东城门,却纹丝不动。 他太过高大了,像山一样…… 要推开这样的城门,和推动一座山,没什么两样。 但城门下的那些亡魂,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一句。 “没有合适的工具,兄弟们,咱们喊号子,一起使劲推呀!” 随后,那数不清的亡魂——尖刀队在最前面。后面的亡魂,负责推前面亡魂的后背,一个推一个! 而号子声,响天彻地。 “一,二!” “一,二!” “一,二!” …… 这一刻,林弦才真正明白了,老郑说过的那句…… 哨子一响,号子一喊,我们就敢以血肉,与天斗! 酆都的大门,了不起啊? 能比洪水,山火,地震,雪崩……更厉害?能比天灾厉害。 天灾我们都不怕。 我们会怕你这一座城门? 那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 但那城门,仍旧纹丝不动。 林弦皱眉看着这一幕。 他爬上,李子逑站着的马车的车顶。 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子逑。 “用这方法,真的能推开这城门。” “这城门三百多米高,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推能推开的!” 但李子逑神色淡漠。 “不,这城门就是用推开的。” “我们当年,为了打开酆都的城门,用了各种所谓的聪明办法——一开始,我们也觉得,酆都大帝,会留下什么线索,等待后世的魂魄,解密……” “我们一群自诩聪慧的亡魂,用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无果……” “最后是一个魏晋时期的老家伙,他想到了一个蠢办法……蠢的不能再蠢的办法……用蛮力……一开始,根本没人信他的,大家都觉得他疯了,但他不信邪,他就一个人去推那城门,推的满手是血,大家都嘲笑他,但他毫不在意,就自己一个人闷头去推……他自己推了足足三年,借用各种工具,直到有一天,那纹丝不动的大门,竟然真的被他推到了一丝……这一丝痕迹,微不可闻,但他却被终日守着大门的他察觉。” “他兴奋的跟所有亡魂,宣告这个消息。但是大家依旧不信,可他不气馁,依旧一个人去推,之后不知怎地,又有一个固执的傻子,站了出来,他觉得那老家伙,说得可能是真的,就跟着魏晋的老家伙一起推。” “再后来,或许是因为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想出城的亡魂,要么选择放弃,要么能选择的法子,只有那个老家伙用的笨法子……所以加入他们的亡魂越来越多……包括我……” 李子逑没有往下说。 但林弦知道李子逑的意思。 他顺着李子逑的目光,往远处眺望。 看见那高耸的漆黑城门上,已经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而那看似厚重,绝不会被推动的城门。 这一刻,竟然有了一丝丝的轻微颤动。 李子逑扬起下巴。 “这群当兵的,可比当年,我们那群乌合之众,强太多了。” “说实话……军队的本质是反人性的,因为军队的任务究其根本就是杀人和被杀。所以军队需要精神支柱来支撑杀戮或牺牲的行为。” “但这个年代的军队……很特殊,非常特殊……他们的精神支柱,竟然是老百姓……竟然是为人民服务……” “从未有哪一个朝代的军队,精神支柱是这个……” “历朝历代,各种军队的精神支柱……烧杀抢掠;升官发财;好一点的,也不过是收复河山!” “为了普天之下老百姓的利益,而战斗!” “怪哉……” “他们在我眼里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的战斗力,也和疯子一样……疯子往往能够创造奇迹。” 李子逑的声音嘶哑。 而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远处的城门,颤抖的越发厉害。 就像是真的要被动摇推开了一般…… 听闻酆都永寂,城门紧锁,灯影不摇……可我们来了,便叫它城风起云动…… 第296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心中皆有一团火! 风!!! 大风!!! 大风起兮云飞扬…… 无法形容的大风,从酆都敞开的东大门,吹进了酆都城。 东大门前,所有的亡魂,都被那大风,吹的衣角猎猎作响。 而李子逑此时像疯了一样,发出尖锐的笑声。 “开了,哈哈哈哈,城门又开了。” “和当年相比,这才是酆都大门,完全开启的模样。” “酆都城门大开的消息,马上就会传遍整个阴曹地府。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马上就要迎来最终的大战……” “哈哈哈哈哈哈……” “这片大地上,将再也没有能掌控他人命运的帝皇。” 李子逑的笑容,越发尖锐,随着那阴冷的风,飘向远方…… …… 而与此同时。 阴曹地府,各地。 这一刻,竟然都刮起东风。 阴曹地府,常年阴风阵阵。 但是阴风无序! 向来都是胡乱吹拂。 像现在这般,统一的吹起东风,分外少见。 只有阴曹地府的一些老魂,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编号为五的鬼皇都。 传说中的阎罗殿。 屏风后,一个单薄的鬼影,望着天穹。 “东风来……酆都东门开!” “结成了三个来月的阴司联盟,看来要散了。” “比我想的存续的时间,还要短。” “林弦……呵……真是好手段。” “你这小鬼,竟然也想争夺一番,酆都大帝的位置?” “有趣!” “那本王,就和你争!” …… 罗酆山…… 纣绝阴天宫山峰下! 鬼影重重。 数之不尽的赤魂聚集在这里。 在一处山崖上。 几个披着风衣的赤鬼,站在悬崖边,眺望着从远处不停吹来的东风…… 郑春和,也在这几名赤鬼之列。 “这东风吹得越来越盛了!情报里说,是酆都城的大门开了。”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林弦同志的手笔,他之前跟我提过,他要去开酆都的大门,随后失联了几个月……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林弦同志是我们的奇兵啊!酆都大门开启,阴司联军怕是也很难再联合围剿我们了,那些三品阴官,表面上都是封建王朝的忠仆,实际上,哪个不想当皇帝,酆都的大门一开,他们的联合也算到头啦。” “通报,六军,八军,十二军,十六军……是时候调转方向,反攻为守的时候到了。后备部队怎么样?” “和之前一样,人员扩张的速度,可以用“膨胀”来形容……最夸张的是26号鬼都城,我们攻占这座鬼都后才发现,这座鬼都里,生前是医护人员的亡魂,占据了大半,鬼都的阴官,叫乔崎,生前是明朝初期皇家的御医,痴迷医术,现在也算我们的同志了。26号鬼都城,是距离酆都最近的鬼都……酆都城,对我们来说,也有重要意义,我们也不能放过,此城,应当被视作我们的桥头堡!” “传命令下去吧。集结占据在26号鬼都及其周围的兵马,兵力不够的情况下,允许就地征兵……希望26号鬼都的老百姓,也能支持我们……” …… 二十六号鬼都。 这座在直线距离上,距离酆都城最近的鬼都。 此刻城内,热闹非凡。 作为被赤鬼军,占领的鬼都城。 这座鬼都,之前几个月,被阴司鬼军,围攻过好几次。 但硬生生被城里的赤鬼军,给硬扛了下来。 而此时,城东头的方向,一杆硕大的赤旗立着,城内无数的鬼魂,都在往那赤旗下赶。 此刻……城内,还有两个风尘仆仆的亡魂,站在城池的大街上,正茫然的看着周围,往城东头,齐聚的亡魂们。 这两个风尘仆仆的魂魄,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他俩懵登的对视着。 高瘦的魂魄,咽了口唾沫。 “他娘的,老范,咱俩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穿过那片黄沙……不会刚到这座赤鬼军的鬼城,就赶上打仗了吧。咱咋办?” 矮胖的亡魂,耸了耸肩。 “打就打吧!” “真打起来,咱就去参军,咱本来也算赤鬼军的一员。” 瘦高的亡魂捂着脸。 “你真打算上战场?” “能行吗?会魂飞魄散的。” 这两个亡魂,赫然正是,范书哲和谢长运。 此时,范书哲刚想开口。 一个低哑的声音,就在他俩身后响起。 “让一让,挡路了。” 范书哲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身材矮小,还在不停咳嗽的亡魂,正步履蹒跚的往赤旗的方向赶…… 范书哲看了这矮小的亡魂一眼! 他一眼认出,这是一个痨鬼——咳嗽或者呼吸道困难至死的亡魂。 范书哲又上下打量了这个痨鬼几眼。 “兄弟,你都这样了,也要报名参军?” 那矮小的痨鬼一听这话,面色瞬间一变,明显不乐意了。 “那咋了?” “知道老子怎么牺牲的吗?当年人间大疫,老子是死在那大疫弥漫的城里的,但老子没后悔过……老子去当军医不行啊!” “这场战场,马上就要到最后的大决战了,我们26号鬼都,要当大决战的桥头堡,我不去怎么行?” 范书哲和谢长运,闻言全都面色一变。 他俩对视一眼,一下子就意识到,眼前的魂魄是怎么死的。 他们环视周围…… 谢长运的声音不自觉的发颤。 “军医?你生前,不会是我们的同行吧!周围其他的鬼魂?” 那矮小的亡魂,一仰头。 “同行……” “哦!你们俩生前也是医生。” “也对,这座城里的鬼魂,接近一半儿生前都是医生。” “大家争先恐后的都是想去当军医,当不上军医的话,就去当个大头兵,但无论如何,这场仗,大家不能错过。” “你俩也不用那么惊诧……这场面不算什么,当年大疫,我们医院的场景那才叫震撼。” “当年我们科室,半夜两点接到通知组织队伍去大疫发生地区,不到十分钟全科室报名!当时还有个女同志跟我说已经和老公说好了和老公一起去——老公也是医生,公公婆婆已经同意带孩子,让我务必同意,并拜托我跟她老公科室主任打招呼让她老公一起去!” “还有我妹妹,我们医院的护士,接到去支援大疫地区的通知,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了句,“操,终于轮到老子做贡献了”!” “不过最让我意外的,还是我们医院影像科的老王,那个老男人,临近退休,在人品上我十分看不起的一个人:尖酸刻薄、贪小便宜,酗酒,嫖,赌博,总之就是一个垃圾!个人情感上来说我十分的不喜欢他,但客观的说业务能力相当强,在我们当地也是一块招牌;我们医院招人去大疫地区支援,他报名,科室主任看他年纪大,没让去,这王八蛋竟然指着主任鼻子骂“你个狗杂种,凭什么不让老子去,老子又不要钱,又不要职称,又有能力,你管老子搞什么”,我在现场被吓到了;后来听说他直接去院长办公室拍桌子“本市有哪个看片子有我厉害,你找出一个来,老子就不去”,说是院长也不敢搭话,人家确实牛逼;后此人被拍到隔壁市协助——隔三差五在朋友圈炫耀,看得出是真的开心。” “还有我的一个球友,在我们医院旁边开早餐店的,那种卖米粉,盖码饭的店子,专门找到我说要给我们科室送米粉、送饭,我自然不可能同意,他就每次送几份到医院门口,留我的科室名称和我的名字和电话……” “大疫那年,我的亲戚里有十八个去往大疫源发地,或者其他灾情严重地区、灾情一线,我的朋友里有大约一百人,去往一线……” “我的那些亲友,都有极强的专业知识,肯定知道他们去一线所要面对的风险,但是没有人要求他们必须去,他们都是本能的,自然而然的,甚至不需要思考的,就认为自己应该去!” “但是说实话,大家也都是些普通人……我们大多数人其实都很平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成就,一生求而不得,一生都活得浑浑噩噩,一生都生活在各种各样的重压之下,一生碌碌无为,很多时候甚至做着一些蝇营狗苟、上不得台面的事;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多少还是有些家国情怀,终其一生都在想……” “老子有机会也要搞一把!” “老子什么时候也要牛逼一下!” “老子也算光宗耀祖了!” “所以,才有那么多普通人挺身而出、见义勇为。” “咱这些医生群体,也没那么高尚,咱很多时候就是打卡上班,打卡下班,私底下也不是多伟光正的人,科室里勾心斗角、摸鱼划水不断,但我们也会为自己“今天那台手术做得好”而高兴,为“今天我上班路上一个人还跟我打招呼,我都不晓得是那个,后面讲一下才晓得是我原来一个病人”而骄傲。” “我们这些普通人正常人,很多人平时温温吞吞,不发一言,一辈子默默无闻,一辈子唯唯诺诺,甚至一辈子窝窝囊囊,但心中都有一团火,关键时候,大事大非面前就会喷薄而出,就像地底的熔岩,有机会就会破地而出……” 那个矮小的亡魂声音一顿。 “他娘的,老子跟你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再不过去,就赶不上这次的报名了。” 那矮小的亡魂,又止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他一边咳嗽,一边往那硕大的赤旗下跑。 范书哲和谢长运,错愕的相互对视。 等他们再次回过头。 那矮小的亡魂,已经跑远。 谢长运咽了一口唾沫。 “老范……咱们好像来了一个不得了的鬼城!” 范书哲嘿嘿笑了两声。 “看来咱们没得选了,走吧,老谢!咱也去参军……我就不信,你心中没有那一团火……” …… 酆都城! 林弦此时站在酆都城,东大门的城墙上。 城墙下的东大门敞开。 东风依旧吹个不停。 他则站在东城墙上,眺望东方…… 而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东城门,已经开启了快一个月,你说第一个杀到酆都的阴司军,会是哪一支?” 林弦转过头,皱眉看着身后忽然出现的鬼影——李子逑。 “我怎么知道?” “我倒是想问,你确定,酆都城门开启后,整个阴曹地府都会知晓?” 李子逑耸了耸肩。 “当然……” “这东风,一个劲儿的吹,那些三品阴官,只要不傻,都知道怎么回事?” “放心吧!” “阴司军的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 “那些封建王朝的忠实拥趸,最大的野心,是当皇帝。” 林弦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望向城内。 “城内还算太平?那些酆都鬼民,没再闹着关门?” 李子逑抬起手。 她的手中,此时,竟然飘散出一缕缕黑气。 她声音嘶哑的嘿嘿笑了两声。 “前些天,闹得是真厉害。” “但在东城门开启后,只要站在城墙上,在酆都边界,可以重新运转魂魄修为后,我让他们,在东城门门口聚集,之后在他们面前,露了几首,那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自然而然的也就老实了!” “在现如今,城门大开,阴司军马上就要杀进来的情况下……” “他们能依赖的只有我们!” “而且,你也感觉到了吧!在东城门开启后,酆都大帝,当年在酆都内,定下的禁令,似乎有所减弱……” “我在城内,偶尔也能提起一丝魂魄修为运转。” “这代表着,三品阴官,若是杀入城内,也能够运转部分魂魄修为……” “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会在酆都城内,开启的最后决战了。” “听说,阴曹地府初建时候,酆都是建立的第一座城池……那阴曹地府的终结,也应该在酆都!” “俺曾见酆都幽冥殿鬼哭嚎,三生河畔彼岸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漆黑幽冥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千百年兴亡看饱。” 而就在李子逑幽幽感慨的时候。 林弦忽然面色一变。 他扭头眺望东方…… 那里有战旗猎猎! 林弦的声音嘶哑。 “来了!?” “来阴曹地府的第一支兵马……会是谁?” 第297章 酆都城前,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重装步兵师 林弦此时眯缝起双眼。 截止到现在,他还无法和阴曹地府外的赤鬼军,取得联系。 这让他有一丝焦躁。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调转自己的魂魄修为…… 在酆都的这一个月。 自从东城门开启后。 林弦和李子逑的情况一样,都可以粗浅的调动自身的魂魄修为。 虽然和巅峰的时候没法比。 但部分鬼差之术还是可以使用的。 林弦这一个月的时间,尝试使用最多的术法,还是“赤魂青天”! 只是“青天造物”目前,短时间内,一次性只能造出一门意大利炮。 但好消息是,林弦觉得,自己目前,对“赤魂青天”的感悟,又有精进,距离大圆满,或许不远了…… 这份精进,外在展现的最大特点就是,他使用“青天造物”制造的武器装备,可以长久持续的存在! 只要林弦的魂魄不受到致命打击,他制造的武器,就不会消散。 从某种意义来说,林弦觉得自己现如今可以媲美一个军工厂! 此时,林弦抬手挥舞。 青黑色的小方块出现了。 那些青黑色的小方块,在林弦的指挥下,于酆都的城墙上,组成了一门全新的“意大利炮”! 炮口对准东方! 李子逑瞥了林弦一眼。 “炮口这么快就架好了?” 林弦耸了耸肩膀。 “虽然还不知道来的是谁!” “但架好炮口总没错。” “他们距离我们,不远了。” 李子逑闻言抬起头来! “确实不远了。” “就是这大军有些浑,装甲制式,都不一样!哪支部队来的?” 林弦闻言抬起头,随后也眉头微皱。 “是啊!” “不仅制式浑浊,而且争先恐后的……最前面的两支先锋军,都打起来了……” “嗯……不对,打起来了?” 林弦和李子逑此时都把头往前伸去。 这时的两人,彻底看清了。 酆都城的前方,兵马如潮,只是奔袭而来的兵马,并不是孤单单一支兵马,而是数支兵马混杂在一起。 这些混杂的兵马,一边往前奔袭,一边还在交战。 混战!!! 这数支兵马,都分别属于不同的鬼都,所以交战时,混乱无比。 只要有一支兵马稍微露头,瞬间就会遭到,其他几支兵马的联合打压。 飘飞的黄沙下。 是混杂着的交战的兵马。 那些兵马,一边交战,一边奔袭,一边还在互相咒骂嘶吼。 “第一个那些酆都的,一定是我“隋原军”!” “去你妈的“隋原军”,说白了,不就是当年杨家的走狗,“隋”一个短命王朝,还有忠犬?我唐军才应该重振地府。” “你家城主,不过和大唐李家,有那么一丝血缘,就开始强行硬靠……而且大唐也早已分崩离析,正统还在我大明山河!” “你家主子不过是一个明朝官吏,也配称王!?” “先占酆都,再迎天子!” “别他妈的说屁话了,要是真忠心耿耿,占据鬼都的那么多年,干嘛去了,怎么不见迎接自家天子……” …… 不仅是地上。 天上同样热闹。 林弦站在城墙上,清晰的看见。 天上好几股黑气混杂。 那些混杂的黑气里,不时传出如同雷霆般的响声。 那是高阶阴官,在天上斗法交战。 不仅是地上的兵马在争先恐后的入城。 天上的阴官,同样在争先恐后的,想要率先杀进城内。 林弦站在城墙上,甚至能听到从天上飘下来的怒骂声。 “隋狗,你个狗太监,也想当阴帝,真是笑话?” “当年的败军之将,连自家主子都没守住,现在竟然想当皇帝了?” “本将是为了重振大宋!弥补当年遗憾。” “遗憾个屁,你们大宋当年有多丢人,我都不想说,想想我都替你们脸红!”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哪来的脸互相嘲讽!如今酆都不在,地府急需明君,各位多说无益,还是各凭本事吧。” “去你妈的,你一个狗娘养的大清奴隶官儿,有你丫的说话的份儿吗?” …… 此刻,林弦的眉头不自觉的挑了挑。 而李子逑直接笑出了声来。 “这些三品阴官。” “一个个的也算是存续了几百上千年的古人。” “结果争抢起一个不见得是实打实的皇位来,却如饿急了的狗争抢骨头一样。丢人……太丢人了,偏偏他们自己都还不觉得……” “看见了吧!” “我之前就说过。” “这群封建老狗,哪怕官位再高,活的时间再久,也不过是皇帝的狗奴才罢了。” “那皇帝,不在他们的脑袋顶上,而在他们的心里头!” “嘿嘿,林弦同志,要不要准备给他们来上一炮。” 林弦摩挲了几下身边的大炮。 “不着急……距离埋伏圈,还有些距离!” “等等……再等等,等他们再近一些。” “他们的魂魄修为还在。” “等他们进入到酆都的地界。” “魂魄修为被酆都的禁制封禁,再开炮,拉近了再打!!!” “老郑和小秦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弦的双眼,闪烁幽芒。 李子逑闻言抬起头来。 她的手里此时掐着一枚正在燃烧的漆黑符箓。 “刚刚就已经给他们传信儿了!” “什么时候开火啊!林弦同志。” 林弦此时,把手按在身边的意大利炮上。 “等他们靠近酆都二百米。” “以我身边的这门意大利炮开火为信号……让所有同志一起开火!” “那时候酆都的禁制将会生效。” “他们对酆都的禁制,应该有所了解,我怀疑,他们甚至做了一些准备,但是他们不会想到……” 林弦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子逑却发出嘶哑的笑声。 “看他们的装备就知道了……全副武装的铠甲,战马,外加朴刀,步枪……比当年是强太多了……” “可他们绝对想不到,在酆都内,等待……迎接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一个重装步兵师!” “妈蛋……你的口头禅,不无道理啊!” “一切恐惧,皆来源于火力不足。” “这帮阴官再厉害,扛得住几个师啊?” 第298章 同志们,像我丫的开炮!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此时,酆都城前,那混杂的兵马群。 距离酆都越来越近。 天上的黑雾组成的云团,也距离酆都越来越近。 城下,数之不尽的兵马,带来漫天的黄沙。 天上,不断迫近的黑雾云团,带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林弦叉着腰。 望着眼前的场景。 “大军来犯……”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原来是这种感觉。” 可就在这时。 李子逑一拍林弦的后脑勺。 “别感慨了。” “对面不打了,直挺挺的冲咱杀过来了。” “原因,应该是因为看见你了。” 此时…… 酆都城外。 天上的黑云和地上的黄沙,迫近酆都城的速度忽然加快。 转瞬就从千米之外,迫近到了不足五百米。 天上的黑云,更是压迫到不足城墙三百米。 林弦听见,天上,除了那轰隆隆的轰鸣外,还有杀意昂热的怒吼。 “是那个姓林的反贼!” “本官就说,这狗杂种这些天,跑哪儿去了,原来他在酆都,怪不得酆都的大门开了,是这家伙搞的鬼?” “酆都大门一开,我等阴司联军,自然分崩离析,好算计!” “我等中计了?我们一群自诩老谋深算,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官吏,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算计了。” “不算算计,这就是阳谋!但不论如何,先杀这个反贼。” “这反贼代表变数,我等要争夺帝王之位,得先灭这变数。” …… 黑云转瞬,压至酆都城墙,二百米外。 黑云里的鬼影,也曾试图扔出法符宝器。 但那些法符,宝器,在飞进城墙时,全都失灵了。 黑云里,传出一声声冷哼。 “酆都禁制还存在!?” “当年我来过酆都,我能感觉到,酆都禁制,比当年,已经有所减弱,远攻不行,那就贴身搏杀,禁制生效,需要时间,在那之前,大家联合,灭了这反贼。” “这宋狗说得有道理,决不能让这反贼魂魄继续存续。” 林弦此时眯缝起双眼。 他看见,眼前的黑云,此时已经杀进酆都城内二百米。 那黑云此刻向着他蔓延而来……变成一个个由云雾组成的身披各种古装????或古代铠甲的文人将士…… 这些文人将士,一个个都杀气腾腾。 就好像,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王朝臣子,而自己是威胁王朝存续的反贼一般。 林弦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毫不迟疑的抬起手来…… 又猛地一落。 向着身边的意大利炮一拍。 轰的一声…… 意大利炮直接轰出一发炮弹。 而林弦更是声音撕裂。 “同志们!” “开火!!!” “像我丫的开炮。” “向着这些封建老鬼开火啊!” 而随着林弦那一声怒吼。 酆都城,东城门外。 南北两侧的黄沙! 这一刻,忽然出现了漫山遍野的战士。 那些战士,手里都抱着枪! 还有的战士,竟然从黄沙中,推出了一门门火炮。 一只只赤红的战旗,也立在了黄沙之上。 而随着林弦的怒轰。 那些被战士们,从黄沙中退出来的火炮,一起开火。 密集的炮弹。 在天上,成了铺天盖地的火流星。 炮弹分成两个方位炮射。 一方是天上的黑云。 另一方是地上的黄沙。 那炮弹太过密集。 完全可以对这两边的敌人,形成有效的火力覆盖。 而在火炮覆盖之后。 那些抱着枪的战士,也伴随着令人热血沸腾但刺耳的号角声,开始了冲锋。 他们的冲锋,凌厉又迅捷。 一往无前。 刚刚被炮火洗礼一通的地上的各路鬼城兵马组成的军队,在那些端着枪的战士的冲锋下,竟然一触即溃。 城墙上…… 李子逑,已经转移到了另一边的城墙上,她知道站在林弦身边有多危险,所以她刚刚就遁走了…… 此时她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那些战士们的冲锋。 看着这一幕,止不住的感慨。 “把酆都内的这些战士,组织成军队这个选择,果然是明智的。” “他们不比身经百战的赤鬼军弱啊!” “良家子组成的军队,战力就是厉害。” “嘿嘿,真是押对宝了” “良家子……俗称,“好人当兵”,也叫“良家子当兵”。” ““好人当兵”,最可怕……这样的人当兵……最温和、最朴素、最善良的老实人,有是非观,有道德底线,不欺负人,不压迫人,不烧杀抢掠、不虐待俘虏、不压榨百姓……甚至在关键时刻舍了自己的命去救百姓。” “有些蠢货,还瞧不起这样一群人,觉得他们不打架不闹事不撒野,看起来忠厚老实……但就是这样的人当兵,才可怕,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听指挥有纪律,令行禁止,他们理解自己的事业,也有着牺牲的觉悟!” “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初期,军队往往都是由“良家子”组成,唐朝前期的府兵,这些人都是受过教育、奉公守法、有组织有纪律的青年,这才能形成唐太宗口中“我徒兵一千,可击胡骑数万”的强悍战斗力……到了宋朝,军人被称为“贼配军”,各种游手好闲之辈、好勇斗狠作奸犯科之徒全部往军队里塞,然后指望他们打胜仗?” “这些人平时就是油滑、投机之辈,所谓“勇”和“狠”只是装出来欺负妇孺弱小的,到了战场上,不朝着同袍打黑枪就谢天谢地了。” “私下里打架斗殴算不得“勇”,因为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和小团体的私利,任何地方都有,但愿意为国为民而战,那才是伟大的战士了——“勇于公战,怯于私斗”。” “这样的兵马一旦冲锋起来……将士“如墙而进”,敌方“人马俱碎”。” 第299章 求援!?我和他不一样,我对赤鬼军忠心耿耿 更远处。 在那舒卷如浪的烟尘中。 李子逑,看见的是一杆杆赤红的大旗!!! 那些赤红大旗。 太过显眼。 遮天蔽日的黄沙也阻挡不住那些大旗。 而那一杆杆大旗下。 是扛着枪炮的……赤鬼军!!! 漫山遍野的赤鬼军。 从后方杀了过来。 正好拦截住了那些溃散的鬼城军的退路。 城墙上的李子逑此时忍不住的拍起手。 “好,好,好……” “直接包饺子了。” “两面包抄!” “这样一来,这群阴司的鬼兵,想要一点活路都没有!” 李子逑一边感慨,一边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城墙。 那里的城墙,被黑云包裹。 虽然被炮火洗礼过了一轮,但那黑雾并没有散开。 城墙下,由酆都城内的那些良家子士兵,组成的炮兵队伍,还在冲着那团黑雾不停的开炮,黑雾中,也一直有一缕火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似乎在那些黑雾的包围中,有一个火把似的。 李子逑知道,那是林弦在反抗那些三品阴官的侵蚀,他在不停开炮。 …… 整个酆都城,甚至整个阴曹地府。 只有她了解,林弦的“青天造物”有多夸张。 那是可以凭空捏造各种器物的绝学。并且凭空捏造的器物,不会轻易消散。 在酆都城,这个所有阴官,魂魄修为都会被限制的鬼地方。 林弦的“青天造物”就跟个bug(漏洞)似的。 虽然林弦现在的魂魄修为也被限制。 但是那些三品阴官,想要在酆都城,这个禁制颇多的地方,拿捏林弦也绝不容易。 只是看现在双方的势头。 林弦也没能占据上风。 李子逑感慨的摇了摇脑袋。 “看来火力还是不足!” “这帮三品阴官也真是够硬的。” “这团黑雾里,有多少三品阴官?” “从刚刚黑雾中,蔓延出来的雾影来看,至少二十多个。” “这二十来个三品阴官,应该是之前酆都城外,阴官们混战厮杀的优胜者!” “酆都虽然压制了他们的修为,但想一次性干掉他们,果然没那么容易。” “还需要更密集的火力……” “火炮!” “大炮在真理的覆盖之内。” “哪里还有大炮?” 而就在这时。 抬起头的李子逑看见了远处,漫天黄沙里的红旗。 她的嘴角,露出笑容。 “还真有!” 此时,李子逑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拍。 接着她的两只手,再重新打开。 打开的手掌里,一只黑色的鸟,飞了出来。 飞鸟扑腾着翅膀。 在李子逑的示意之下。 直接向着远处,漫天黄沙里的红旗飞去。 “嘿嘿……押对宝的感觉,这不错!” “不过魂魄修为毕竟被限制……这只黑鸟,估计最多也就能飞到我看到的最近的那支赤旗的旁边,希望能准确传递消息。” “我们这边,需要火力支援。” …… 而与此同时。 那漫天黄沙里的赤鬼军中。 两个身披军装的魂魄,分别扛着两个炸药包,正在往前冲。 其中一个魂魄,正东张西望!前冲的脚步都慢了不少。 可就在这时。 那魂魄身边的另一个亡魂,捧着炸药包的同时,抬脚,踹了身边的亡魂一脚。 “都这种时候了,还东张西望!还想着跑呢?” 那东张西望的魂魄,愤怒的抬起头,瞪着自己旁边的魂魄。 “不跑咋整?” “你是觉得,这帮赤鬼军打赢了,咱就能还阳?” “不,我觉得那姓林的不会放过咱俩。” “必须想办法跑。” 这两个扛炸药包的鬼魂。 赫然是柳丰泽和杜言月。 这一对互害情侣。 此时竟然真的在战场上扛炸药包。 杜言月,瞪着柳丰泽。 “还不是都怪你这个王八蛋,当时出的馊主意,砰谁不好,非要砰白乔楠那个娘们……” “现在咱们这样,都是你丫害的。” “他娘的……” 可就在杜言月,咒骂的时候。 扑通一声。 一只黑色的麻雀形状的小鸟,忽然落在了她抱着的炸药包上。 杜言月被吓了一跳。 差点把手里的炸药包直接扔出去。 可是很快,她发现,那掉在她捧着的炸药包上的黑色“麻雀”变成了一摊墨迹。 那墨迹流淌,很快变成了几行文字。 杜言月的面色一变。 而柳丰泽更是趁机靠近过来。 他俩赫然看见。 在炸药包上,写着…… “求援:酆都城上,黑云处,林弦同志正和二十余名三品阴官奋力厮杀,请求赤鬼军,火力援助……” 柳丰泽和杜言月,对视了一眼。 柳丰泽摩挲了几下自己的下巴。 “林弦在酆都城……并且陷入了苦战?” “好机会!” “赤鬼军和阴司军,厮杀的越是混乱,我们就越是能有机会,趁乱,返回人间。” “装作没看到!” 杜言月点了点头。 “没错!” “那姓林的把我们押进阴曹地府,我们没道理帮他。” “但现在,我们得先把任务完成,你先走,顺道看看,有没有能趁乱,让我们脱离战场的路径,这里黄沙漫天,是脱离赤鬼军,最好的地方。” 柳丰泽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把炸药包给我吧!” 杜言月愣了一下。 “之前让你帮我完成任务,你可一次没有帮我!” 柳丰泽咧嘴笑了笑。 “今时不同往日!” “我觉得我们还阳的机会,近在眼前,现在你我应该互帮互助,勿要再生嫌隙。” 杜言月没说什么。只是乖巧的把手里的炸药包,递给了柳丰泽。 柳丰泽接过后,扭头就往指定地点飞奔。 但他刚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感觉后腰挨了一脚,他连滚带爬的跌入了黄沙中。 等他从黄沙中爬出来的时候,赫然看见,远处的黄沙里,杜言月,跑向了郑春和。 他看见,杜言月,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了杜言月在跟郑春和说什么。 “郑团长……林弦同志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们得到了从酆都城墙那边飞来的求援信……可惜,求援信,被柳丰泽抢走了。” “柳丰泽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对我们赤鬼军,依旧不忠诚。” “但我不一样,我已经是赤鬼军忠诚的一份子。我对赤鬼军,忠心耿耿!我也想看见,阴曹地府,遍布彩旗和鲜花的那一天!” “郑团长,快去支援林弦同志!!!他需要我们的援助……” 第300章 只要赤鬼军嬴,我就不亏!阎罗又怎样,扛得住几炮? 刚刚从黄沙坑里,爬出来的柳丰泽要被气疯了。 “他妈的,被抢先一步。” “狗婆娘!” 柳丰泽此时怒不可遏。 他想去郑春和的面前解释。 可郑春和的动作太快了。 柳丰泽刚刚爬出来几步。 他就看到铺天盖地的火炮,被推了上来。 隐约间,他还听到了郑春和,嘶哑的咆哮声…… “火炮压前!” “所有的火炮,都给我调过来!调过来!!!” “准备好的火炮,立即开炮……” 紧接着。 柳丰泽,就听到了轰鸣声…… 那是火炮开炮的炮声。 在阴曹地府这么长时间。 柳丰泽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火炮声了…… 但不知为何。 他觉得今天的火炮,和以往很不一样。 那炮火,比以往的更加炽烈。 很快,炮火声震天彻地。 柳丰泽,赫然看见。 自己前后左右,竟然都是火炮。 而所有火炮的炮口,都对准了前方的酆都的城门。 铺天盖地的火流星,飞射出去! 而被火炮覆盖的,绝不仅仅只是那城墙上的黑色云雾,还有部分溃逃的阴司军,也在炮火的覆盖之内。 这一刻,柳丰泽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叫做……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他记得自己听赤鬼军里的老鬼兵说过…… 大炮是近现代战争的火力投送的主要武器。如果机关枪是一泡泡尿的话,那么火炮就是瓢泼大雨。近现代战争中,大部分死伤都源于炮火,而不是什么枪械。后来的空中轰炸、导弹等等本质上都是火炮的延伸和精准化,或者说是火力投送方式的发展和进步。 战争多数时候不是人们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靠双方战士呲牙咧嘴地扫射消灭敌人,步兵越来越成为炮兵火力的侦查员。 敌方一个小兵一旦发现了你的部队集结地,那么很快敌方的炮火就会带着死亡的哨声铺天盖地而来,然后你的部队在什么也没搞清楚的情况下被打得哭爹喊娘、灰飞烟灭。 炮兵往往部署在阵地的纵深,而其火力投射却掌管着整个战场。 第一次世界范围的那场大战发明的远程大炮,使得战争在平面上获得极大延伸,敌我双方遭受火力打击的部位从线变成面。大炮的威胁导致进入离前线几十公里处就已经是危险地带。它总是毫无缘由的从天而降,犹如雷霆之锤般夺你性命,于是大炮被称为“战争之神”。 当年在凛寒国……活着的赤鬼军,为了支援坑道里的部队,光送水送苹果送萝卜的部队就牺牲了两三千人以上,大部分都伤亡于敌人铺天盖地的炮火。后来沿路挖坑才稍好一些。 战壕或者永备工事的确可以降低在火炮攻击时的伤亡,可是这些工事在火力倾泻下也会被打残打烂! 当年最惨烈的阵地上每平米都有数发炮弹的密度,任何表面工事连同里面的人都会变成泥土。而且步炮协同比较好的话,弹幕可以多次延伸,甚至可以保持在进攻方队形的前方几十米。防守方时常面临过早冲出去被炸死,过晚冲出去对方已经冲上阵地的两难。 恐惧,只源于火力不足。 而现如今,阴曹地府的赤鬼军,已经是阴司所有兵马里,火力最充足的部队,没有之一…… 柳丰泽在那恐怖的炮火声中。 捂住耳朵,跪倒在地上。 他现在只想着恐怖的火力覆盖快点过去。 可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躲在一排排火炮后面的杜言月。 一瞬间。 柳丰泽的心中,升起一股火气来。 他顾不得周围,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 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 之后猛地冲到了杜言月身边。 此时的杜言月,正向往后方撤离。 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 她惊怒的回头。 看见的是灰头土脸,一脸愤恨的柳丰泽。 她听到了柳丰泽嘶哑的声音。 “你又害我?” 杜言月试图挣脱开柳丰泽的手。 “什么叫害你。” “是你自己想要背叛赤鬼军的。” “我可没有,我又不是傻子,在赤鬼军这段时间,我已经看明白了,这支部队,可怕的要死……” 柳丰泽的眼瞳里,仍旧冒着鬼火。 “你就那么确定,赤鬼军能赢,别忘了,阎罗那一方还没下场。” 杜言月冷笑一声。 “你还是没明白。” “你知道这群赤鬼军,最可怕的点是什么吗?不是扩张的速度,和敌军的投降……是组织力!” “你知道让一群人做好一件事情最难的是什么吗?是他妈的组织!” “你没怎么上过学,也没怎么上过班,所以你不懂,但是我懂。” “我给你批一人150块的预算,请你组织一次你们班上或者部门的爱国主义游园活动!我不管你用强制,自己贴钱还是别的什么办法,只要你组织一次试一试!你就知道了……” “你就知道他妈的一家三口定旅行计划都要吵架,一百个人能不出什么大岔子的按组织计划行动简直就是鸡在飞狗在跳,你在咆哮!” “这个世界上的蠢货太多了。” “但这帮赤鬼军,怎么做的,你看到了……” “阴司军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各地想要响应赤鬼军的势力,都被阴司,扼杀,分化,收买,或者被残酷的形势劝退。” “但赤鬼军,一直在战斗!一直在不懈的组织民众从一点点细节上反抗,反征粮,反拉丁拉夫,反经济倾销……” “去过平等区吧!阴司军,过来抢粮,鬼童团,率先放倒了消息树,平等区的新村长,早就组织大家抢先收割,随后立刻组织大家装车往山里跑,各种鬼魂,鬼老人,鬼妇女,鬼小孩,残疾鬼,都井井有条,阴司军追上来了,赤鬼军还要打他们埋伏,迟滞他们速度,阴司军追的急了,还有各种壮士,不惜魂飞魄散,也要拦截他们。” “你个人,你一家一户,能做到次次都这样?” “我才不跑,我好好表现,郑团长,也能放我还阳……而赤鬼军要是赢了,就算我真的早死,地府也不至于想现在这么黑暗!只要赤鬼军能赢,怎样我都不亏……” 杜言月扬起下巴。 “你回头看看吧!” “那团黑雾已经要被打碎了。” “阎罗来了又怎么样?就能嬴……阎罗了不起?扛得住几炮啊?” “别忘了……赤旗十万斩阎罗!” 第301章 炮轰:遍地黄花,铁树开花,火树银花,雾里看花 酆都城外。 火炮连绵成片。 成片的火光,变成耀眼的白色光幕,把阴曹地府的天空,照耀得跟人间的白昼一样。 杜言月和柳丰泽,两个鬼魂,此时都已经被旁边炮管里吹出来的炮口爆风,吹得飞抛了出去。 柳丰泽在被抛飞的时候,紧紧攥住了杜言月的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传出声音。 “我这次绝不放手,省得你再害我。” 而回应他的,只有杜言月,嘲讽的笑声。 柳丰泽也不在意。 他拉着杜言月,此时被暴风,吹到了黄沙中的一块巨石后面。 他从巨石后探出脑袋。 望着巨石后,天上地下,那瑰丽的画面…… “我曾经以为炮弹就是个大号二踢脚,特别是到了阴曹地府,当兵之后,觉得手榴弹扔出去没个屁声儿大,八二炮打出去,在发射阵地上看就一小团白烟,感觉也没有什么杀伤力……我以为战争也就那样……” “但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那些重炮,都是哪儿来的?” 杜言月眨巴着眼睛。 “是炮团的!” “我也是听说,三个月前,赤鬼军,缴获了几个阴司军的兵工厂,而赤鬼军里,又有这些年,才死的军工工程师……他们知道怎么造火炮,也知道怎么造炮弹。” “所以赤鬼军的几个炮团,炮旅,都装备了新炮!我之前粗略的打探到了那些新炮的编号……” “看到了吗?对面的酆都城上开花了!一三零榴蛋是遍地黄花,一五五杀爆蛋是铁树开花,一贰贰燃爆蛋是火树银花,三零零云爆弹是雾里看花……” 杜言月,感受着身边的巨响和震动。 笑容狰狞。 “人间地府都一样……恐惧,只来源于火力不足!” 而与此同时,酆都城外的黑雾。 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炸的七零八落。 那黑雾中,传出一声接一声,愤怒的嘶吼。 “撤!快撤!是埋伏!” “能撤到哪里去?我们前后左右的都他娘的是炮弹,这就是那个王八蛋,给我们做的一个局。” “魂魄修为被进一步压制,想要保命都做不到,这帮该死的逆贼。” “林弦……你必定万劫不复。” “姓林的,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 渐渐溃散的黑雾里。 缩在一个乌金壳子里的林弦抬起脑袋。 这个乌金壳子,也是他“青天造物”的手笔。 他之前就是靠着这个乌金壳子,才撑着没有被这帮该死的三品阴官剥皮抽骨,四分五裂…… 他看见那铺天盖地的炮火的一瞬间,就猜到了什么。 此时,林弦发出嘶哑的笑声。 “嘿嘿……” “我不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但你们一定会魂飞魄散。” “咱再也不见。” 林弦话音一落,就继续低头,缩在自己的乌金壳子里。 这个乌金壳子,能不能扛住那铺天盖地的炮弹,林弦心里也没谱。 为了保险起见。 他双手合十,继续运转“青天造物”不断的给自己身体外面的“乌金壳子”加料。 让这个乌金壳子,厚一些,再厚一些…… 他娘的…… 虽然他之前说,让“同志们向我开炮!”! 但他并不是真的想牺牲在同志们的炮火中……他还是更想亲眼看见,战争胜利,阴曹地府,插满彩旗和鲜花的那一天。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林弦觉得地动山摇。 他缩在乌金壳子里。 觉得外面的天都塌了。 那铺天盖地的火炮,好像都砸了下来。 说实话。 他也是到了阴曹地府,和赤鬼军接触以后。 才知道,火炮这种东西,多可怕。那是战争之王! 刚开始,林弦以为炮只会把人炸出去好远,说不定还死不了,顶多算个空气波。 后来发现了弹片可以溅射到人体内,冲击波能把内脏震碎,能把胳膊腿炸断。 再后来发现炮弹能把人炸的这一块那一块拼都拼不回来,这都算完整点,更狠的是炸成一团血雾,随风飘散,一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到。 最后才知道,其实炮弹可以做到直接把人瞬间气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阴曹的火炮和人间的火炮,威力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要火力足够。 三品阴官也挡不住。 更何况是一群魂魄修为被限制了的三品阴官。 林弦觉得那可怕的巨响,持续了大概半天的光景。 他的身体连带着乌金壳子,似乎持续下坠了好一会儿…… 接着那巨响又持续了好一阵儿,才最终消失。 林弦的耳朵都被震出血来。 但他却意外的察觉到。 自己的魂魄修为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之前禁锢压制自己魂魄修为的禁制,又削弱了一些。 与此同时。 他听到了那熟悉的冲锋号的声音。 林弦深呼一口气。 他打了个响指。 厚重的乌金壳子,裂开一道缝隙。 林弦从那乌金壳子的缝隙里,探出头去。 随后,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光! 像是夕阳西下时的日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照耀在他的脸上。 他脚下的乌金壳子,被他加厚的如同小山一样。 而乌金壳子下面。 是坍塌的废墟!!! 酆都城的东城门连带着东城墙,被那密集的火炮……轰塌了。 再厚的,再雄伟的城墙,也经不住成千上万枚炮弹的连续轰炸。 坍塌的城墙下。 零落着,二十几颗,头颅…… 那二十几颗头颅,都分外狰狞,头颅下的脖子,还飘散黑烟——那都是三品阴官的头颅。他们被火炮连番轰炸,轰炸的只剩下脑袋了。 其中几颗头颅的嘴唇微动,嘶哑的声音飘了出来。 “我们……没有败!还没败!” “大帝……我想要当,酆都大帝,酆都,近在咫尺!” “你们这些贱民……反贼……奴才……凭什么……” 可那颗叫喊“奴才”的头颅,话还没说完。 一杆旗杆,噗嗤一声,穿透了那颗头颅。 旗杆上,绑着的是一面张扬的赤旗…… 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弦抬头环顾。 却看见,酆都城的城墙上……不,不止城墙上,还有城墙内,已经插满了赤旗。 赤鬼军们,背着枪,正欢呼着,越过坍塌的城墙,涌入城内。 第一个攻入酆都城的,是赤鬼军。 阴曹地府,最宏伟,最代表象征意义的酆都城……迎来了他的解放。 林弦此刻不自觉的嘴角翘起,可眼角却落下泪来。 他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胜利了,我们俩骑着马,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彩旗和鲜花……” 第302章 魂将逝……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林弦站在自己蛋壳小山一样的乌金壳子上。 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 而就在这时。 一个喑哑疲惫的声音传来。 “好久不见,林弦同志。” 林弦闻言转过头去。 他的眼泪一下子流得更厉害。 那乌金壳下。 站着的是郑春和。 林弦立刻从那乌金壳子里跳下来,向着郑春和跑去。 一靠近郑春和,林弦的脸上,又立刻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 “我看见那漫天的炮火,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到的……一定会来这里,来酆都!” “我就说嘛!” “酆都城,城门开启。” “你们怎么可能不到?” “你们可是赤鬼军!你们会将赤旗,插在酆都的城头!” 郑春和微笑着。 看着林弦的目光,像是望着自己的亲生的弟兄,又像是在看自己骄傲的弟弟…… 那眼神太亲密了。 哪怕不熟悉他们两个的,看见两人状态的第一眼,也知道,这两人,是挚爱亲朋。 林弦此时似乎觉得自己此刻的状态太尴尬了。 他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酆都之外的战局怎么样?” “一切都还顺利吗?” 郑春和咧嘴笑了笑…… “当然顺利!” “自从阴司军瓦解后,围剿我们的势力就少了,我们开始全线推进,目前攻占下来的鬼都已经多达四十个。” “再算上各种小的鬼村,鬼城……” “阴曹地府,我们已经占据了半数的地盘。” “不过让我们有些顾忌的……是阎罗王,这位目前,阴曹地府地位最高的官吏,他一直没有明着露头……不过我们给他送去了信件,他的回复,态度倒也算好,说愿意配合我们。但我们对他的诚心存疑。” “不过目前没空思虑这么多,我们必须尽快占据酆都。” “而现在,酆都已经被我们占领了……接下来只要……” 可就在这时。 郑春和的声音忽然一顿。 林弦也惊恐的低下头。 他骇然的看见。 一根漆黑的藤条一般的尖刺,从他身后的地上刺出,刺穿了他的身体! 而一起被刺穿身体的,还有郑春和。 林弦能感觉到。 那黑色的尖刺,在刺穿自己的身体后。 又开始蔓延无数的细小尖刺。 那些细小尖刺,带来无法形容的剧痛的同时,还在吸收着他魂魄的阴气——要让他魂飞魄散。 林弦咬着牙。 开始运转自己的魂魄修为。 抵抗那尖刺的侵蚀。 随后他担忧的抬起头,望着对面的郑春和。 虽然自己从未自傲,但他知道,自己的魂魄修为,在整个阴曹地府,也算得上不俗。 但郑春和不一样。 他是个扛枪的战士。 但是他没自己这么多的造化。 满打满算。 他来阴曹地府还没有一年的时间。 林弦此时看见。 郑春和的魂魄,肉眼可见的干瘪! 那根黑刺上生长出的小刺。 已经刺穿了郑春和的躯体,从郑春和的表皮刺穿出来。 林弦不自觉的张开嘴。 “老郑,老郑!” “撑住啊,老郑!” 而此刻郑春和,强撑着张开嘴。 “救救……” “救救大家……” 林弦惊恐的抬起头。 这才发现! 那黑刺,不仅仅是从自己身后的地上生长出来。 那黑刺,从坍塌的城墙上;从还完好的城墙上;从黄沙地里……生长出来。刺穿了一个个赤鬼战士的身体……刺穿了一面又一面的赤旗。 林弦抓着自己身体的黑刺,想要挣脱。 却发现,他越是挣脱,那黑刺生长的越是厉害。 “他妈的!” “谁干的……” 而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幽幽传来。 “阎罗……” “肯定是阎罗。” 林弦回过头,发现李子逑也被一根黑刺刺穿,她狠狠的开口,眼瞳中都是幽怨。 林弦还想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林弦猛地回头,看着对面的郑春和。 “林弦同志……” “小林……我好像要撑不住了。” “牺牲在这种时候,真是不甘心,明明就差最后一步!” “就和我活着的时候一样,牺牲在胜利前夕……” “最后的胜利,总是没看到。” “但是我相信……” “我相信……这次也会和生前一样,胜利属于我们。” “小林呐……” “我不在的情况下,剩下的战斗,你要多费心……绝对不能让我们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你不知道……阴司军,就和当年的地主和军阀一样……都是一样的没人性……他们剿灭我们的口号,竟然都出奇的一样……喊的竟是……有民即有匪,民尽匪尽。” “他们虐待百姓……挖心、剥皮、肢解、分尸、刀砍、碎割、悬梁、火烧、活埋、挖眼睛、割耳朵、穿铁丝、割舌头、破肚取肠、割乳挖胸、沉潭落井、打地雷公、丁字架……数不清的方式残杀百姓。” “无论男女,不分老幼,均遭屠戮。” “其中一支阴司军,为了向上级报功领赏,割下鬼魂耳朵达七百担之多,有个叫顾敬之的阴司鬼吏,俘虏了我们一万多战士……然后还准备用那些战士的魂魄,炼制极乐丹,这和在人间,吃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清剿我们的平等区……被他们清剿的地方……无不焚之居,无不伐之树,无不杀之鸡犬,无遗留之壮丁,闾阎不见炊烟。” 已经瘦弱干瘪的如同骷髅一般的郑春和,此时落下血泪来。 “阴曹地府的老百姓,过得生活,和我活着的时候人间,一样悲惨……不,比那还悲惨……” “百姓,都是没有尊严的猪狗。” “可无论是人家还是阴曹,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无论是活人还是亡魂,都应该有尊严的活着和存续。” 郑春和,此时忽然抬起头来。 他看着天穹。 “军阀不给我们活路,地主不给我们自由,封建主义不给我们尊严……那我们就自己去争!” “战斗,战斗,战斗!!!” “业未竟,身躯倦,魂将逝。你我之辈,忍将夙愿,付与东流?” 第303章 没关系,此生不怪你呀;人间值得! 林弦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炸起了无数的响雷。 他觉得脑袋里,轰隆隆的,那轰隆隆的声音,让他的额头暴起青筋,让他的心口发烫,发闷,让他觉得窒息。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都是那响雷声,那响雷炸的他魂魄都要碎裂。 他的眼角,开裂。 血泪一滴滴的往下滚落。 林弦此时咬着牙,抓着刺穿了他身体的黑刺,一点点的往前挪腾! 随后。 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几乎和郑春和贴近。 他的手开始闪烁紫色的亮光! 他的声音撕裂。 “青天……招魂!!!” “老郑!” “撑住!” “谁他娘的准许你魂飞魄散的。” “我可没答应!” “你的魂魄得在地府好好的存在着。” “你得看到地府解放啊!” “就差一点……咱就差一点了。” “就差一点,阴曹地府就算是彻底解放了。” “咱们要一起看着,这片幽冥大地的老百姓,都能过上有盼头的日子……看着这片地府,人人死而平等!看着在人间,死去,来到阴曹地府的人,要面对的不是欺压,而是善恶有序,好人投胎,恶人受罚的地府……阴官们不是穷凶极恶,而是温和的告诉他们……时间到了,你就喝了走吧……过了桥,一切从头来呀……没关系,此生不怪你呀……” “我们要建立一座新的地府,让那些死去的亡魂觉得……死亡也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奈何桥边祥云飘散,有人细细叮嘱,梵音缭绕庆祝新生!” 林弦的眼角,血泪掉下的越来越多了。 血色的泪珠,连成了线。 因为他发现,自己手里的紫光,闪烁得再明亮。 郑春和的魂魄,还是止不住的干瘪碎裂。 郑春和此时却也恢复了平静。 他的嘴角微翘。 悲伤又欣慰的看着林弦。 “林弦……” “别白费力气。” “留些力气,自己脱困。” “我好像又要死了。” “第一次在人间,第二次在地府……但是这一次,才算是彻底死了。” “第一次死的时候,除了舍不得妹妹,我其实不怎么眷恋人间……那人间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我跟你说过的,我生在乡下,自小,家里就被地主欺负……” “而我们村子,都是那样……贫困人家往往几口人凑不出一条裤子来。军阀们缺兵了,就去村里拉壮丁。家里要是有钱,或者可以买一个不去的名额。家里要是没钱,那就是父亲儿子直接被拉走了。” “农村种地全靠壮劳力,男丁被拉走,一年的收成差不多就全完了。” “剩下的老弱妇孺如果不想饿死,就只能自己上……有些农户家的女人,连衣服都没得穿,女人们就只能趁着天黑、或者早上无人的时候,出来干活……一家几口人共盖一床破被,共穿一身衣裳,谁出门谁穿,平时都是光着身子坐在炕上,就是下地干活都舍不得穿那身衣服,连十几岁的女娃也是这样……” “我小时候一点也不喜欢人间……” “当然我也曾愚昧的想,是不是因为我投胎投的不好,要是我生在地主家就好了……可我后来才知道,那些有些闲钱的地主过得也没那么好……他们要孝敬土匪,要孝敬地方官,要孝敬过路来的长官们。” “层层盘剥之下富户也消受不起。要不就背后有靠山,认识某个不得了的权力人物。要不资产雄厚,禁得起盘剥。要祈祷特权人物看不上你的资产,用不上你的工厂和地。不然,哪怕是地主,还是会被更恶毒的高官剥削……” “我那时候就想……这人间真是恶毒啊!” “村子里的老和尚说的果然没错。” “人活一世,都是来受苦的。” “后来爹娘都死了,我背着妹妹去城里想要混口饭吃,城里的日子,还不如乡下……” “我打过很多的工。干过苦力,擦过皮靴,在工厂里做过工……” “没有人给过我尊严……” “直到那支扛着赤红旗帜的部队出现,我才知道,我不是天生的奴隶!我和妹妹也能够,有尊严的活着!” “我报名参军,脑子里想的,一个是为了爹娘报仇,另一个就是为了不让那些狗地主,混账军阀,卷土重来!我想让所有的老百姓,都有尊严的活着。” “但我依旧不是很喜欢人间……” “因为我还未见过,美好的人间。” …… 郑春和的魂魄越发的干瘪。 声音也越发的微弱。 “但在我死后的七十年里……我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的世界……” “我啊……我在一个我连名字,都都不知道的偏僻乡村里,看见过……看见过,村子里的午餐工程。村子里,凡是七十岁以上老人,每天两元,一个荤菜,一个咸菜,俩馒头。” “我当时仔细看了下,是五花肉炖豆腐,肉片很大,每人都好几片。一个馒头比拳头大……” “村里十二个老人来吃,吃的饱,吃不完,明天早晨还能吃一顿。” “老弯腰的老妪说,要是搁以前,早就饿死了。” “发馒头不远处是村里的诊所,前几年有医生入户给挂吊瓶,某呼吸系统疾病也给尽力救治。直接走合作医疗报销,花钱很少。” “偏远山村的普通老百姓,都能有尊严的活着,不怕饿,不怕病,不怕无人照顾后事……” “你说这是不是梦境……” “七十多年的时间里,我去过很多的乡村,我发现祖国真的在管那些非常穷苦的百姓,现在的国人不会有人饿死了!” “城里的小孩儿,竟然会说……我不想吃肉,不想吃肉,天天吃肉腻死了,我要吃青菜!” “烈士陵园里,那鲜花都没有断过……” “现在的人间真不错啊!” “花那么红,水那么清,天那么高,大晚上的,城里也亮得跟白昼一样……”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解放了地府之后,也能重新投胎,再活一次呢!人间值得……真值得!” “可惜……没机会了……我要魂飞魄散了。” 林弦此刻望着眼前的郑春和,控制的不住的开始嚎啕大哭。 可就在这时。 那干瘪的,郑春和的魂魄,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抬起手,捧住林弦的脸。 林弦抬起头。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郑春和,脸上也已经泪流满面——都是血泪。 “真的不想走!” “真想回人间再走一遭。” “但没机会了,这场战争,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就想我生前,经历的战争,胜利一定属于祖国,可惜,我生前看不到祖国的胜利就死了,死后,看不到赤鬼的胜利,也要魂飞魄散了,真遗憾啊。” “林弦……” “我们是朋友……我把你当朋友……有几件事,要拜托你。你答应我好不好。” 林弦点头如捣蒜。 随后他听见了郑春和嘶哑又微弱的声音。 “第一……是今日,我们部队遭遇了偷袭。你回头去看,要魂飞魄散的这些鬼魂,都是我们的同志,他们活着时,大多也都是战士,曾经他们牺牲在炸碉堡的路上,死在枪林弹雨的阵地上,死在鬼子的刺刀下,如今又要魂飞魄散在酆都城前,我想他们和我一样,一定是不后悔的,不后悔两次参军,但他们一定遗憾……一定遗憾,没看见这一次的胜利,他们应该胜利后,去投胎转世,去人间,再经历一番的,看朝露晚霞,看清风明月……但他们没机会了,都没机会了,杀过来,偷袭我们的敌人,我想不到旁的,八成是那一直按兵不动的阎罗……” “林弦同志,那传说中的阎罗王来了,你若是敌不过他,你一定优先自保,撤退不丢人……你要一直记着……战争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战争,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存人失地,人地皆有;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但你要是有能力了,一定,一定要帮我们报仇啊!” 林弦眼泪已经决堤,但他不停的点头。 郑春和似乎轻笑了一声。 “第二……这次赤鬼军精锐,在酆都城前,损失不小,以后的地府重建,你的帮手会少很多,但你可以去26号鬼城,找,王建勇,赵峰,李乾通……他们几个都是老同志,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们……” “无论何时,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给地府的亡魂,一个公平公道……让众生,平等的轮回投胎……” “第三……说来羞愧……” “第三这件事,是我个人的私情。” “白乔楠……我也不知道,她还算不算我的妹妹,地府的老话说的好……一世便劫尽一世的缘分……我和她的缘分,应该在上一世就尽了,可我看着她,总觉得,她还是上一世,在我怀里的,襁褓里的小丫头。” 郑春和的笑声很清脆…… “我知道,你俩互相有意思。” “这蛮好的……” “你俩互相对视时的眼神,不需开口,也满是甜言蜜语!” “这真是不错。” “我这辈子,没碰过爱情,也不知道和女同志恋爱是什么感受。什么滋味……但在人间飘荡那七十年,也看过不少真情,见过不少遗憾。” “我觉得你俩是真的情深义重,有这样的情感,不应该错过。” “我是真希望你俩……能白头偕老……” “但这好像又太遥远了……还是期望你能和她在一起,你来照顾她,我是放心的,但希望你能让她少掉一点眼泪……你们两个要是在一起了,你让她开心的日子,一定要比让她难过的日子多啊!” “这样……我就知足了,就知足了……” 林弦张着嘴。 他的嘴唇在发抖。 他想说些什么。 可他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里——如鲠在喉!!! 而他的面前。 郑春和的魂魄,已经开始溃散了。 正常情况……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 从鬼到微……也要经过过程…… 可被那黑色尖刺刺穿的郑春和。 此时身影直接从鬼魂,变成了虚无。 他的魂魄,直接溃散,变为星星点点的荧光,被那黑色的尖刺吸收。 不仅是郑春和。 整个酆都城内外。 所有被黑色尖刺刺穿的赤鬼军,这一刻,全都在渐渐溃散。 林弦的前后左右,这一刻,都是星星点点的荧光。 那些荧光,环绕在黑色尖刺的周围。 最后融进那黑色尖刺里。 这一幕,美轮美奂。 但林弦只是低着头,他觉得胸口有一团火,要把他自己的魂魄,也烧的魂飞魄散。 而就在这时。 林弦忽然听到了一阵阵的铜铃声。 他挣扎着转过头去。 看见的…… 是一面,硕大无比的……漆黑的“龙纛”! 龙纛在阴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那漆黑的龙纛上,除了绣着一条狰狞的黑龙外,还有一个个,围绕着那龙纛上,黑龙的鬼面…… 那龙纛足有百米之高……旗帜和旗杆,几乎等长…… 而那硕大的龙纛下…… 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阴兵大军!!! 一排排,披着厚重铠甲的阴兵里,还穿着着战车,和“巨人”! 那巨人一个个都是青红鬼面,长着獠牙……有的还长着三只眼睛,还有的,生着八只臂膀……林弦认得那些巨人……他在鬼吏书上看过,那些巨人……是阴曹地府的鬼王……按照《鬼吏书》上的名录……那些鬼王,都有各自的名号……恶毒鬼王、多恶鬼王、大诤鬼王、白虎鬼王、血虎鬼王、赤虎鬼王、散殃鬼王、飞身鬼王、电光鬼王、狼牙鬼王、千眼鬼王、啖兽鬼王、负石鬼王、主耗鬼王、主祸鬼王、主食鬼王、主财鬼王、主畜鬼王、主禽鬼王、主兽鬼王、主魅鬼王、三目鬼王、四目鬼王、五目鬼王、阿那吒王…… 而阴曹地府,能统御这种大军的,只有一位——阴曹地府仅存的阎王——阎罗王!!! 第304章 青天巨炮,一泻千里!开炮,开炮,开炮 林弦此刻,魂魄的躯体还被黑色的尖刺刺穿着。 他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大军,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决定阴曹地府未来的真正决战,不是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那一直蜷缩在幕后的阎罗王,是那该死的,真正的黄雀。 林弦咬着牙。 心中升起无边的恨意。 这一刻,他因为咬牙咬得太过用力,嘴角都渗出血来。 他从牙齿缝里,发出颤抖的嘶吼! 而那浩荡的军队。 仍在轰轰烈烈的向前推进。 阴兵,鬼王……林弦还看到了不输给那些三品阴差的身披铠甲的,和庙宇里,鬼神像一模一样的鬼吏阴官。 其中两个阴官,身高十米,手中拿着一黑一白,两道大幡——那赫然是传说中的黑白两黑无常! 而在那黑白无常身后。 还有一台硕大的形似棺墩的轿子…… 那轿子漆黑,但上面,雕刻着各种繁华花纹…… 由一百零八个,脖子,脚腕,都挂着锁链的鬼魂扛起。 而就在这时。 轿子前的两面轿帘,被一只惨白无血色的手掌,忽然撩开。 一个身披白色长袍。 身材清瘦。 阴沟鼻,眼窝深陷,褐色眼瞳,脑门有一弯浅浅月牙的青年男子。 从轿帘后,走了出来。 他的眼眸清冽…… 望向林弦。 “第一次见面……” “鬼差林弦。” 林弦仰着头。 望着那站在轿子前的青年男子。 他发出嘶哑的怪叫。 随后抬起手。 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身体。 他砸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拳,都让自己的魂魄变形。 同时,他的体内,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林弦开始不停的咳出鲜血。 但如此反复几次之后。 刺穿了他身体的黑色尖刺。 砰的一声忽然碎裂。 他用一种几乎自残的方式。 碎裂掉了,在他体内疯狂生长的黑色尖刺。 这样的法子…… 只能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因为只有他的魂魄,能扛得住这种级别的硬捶。 掉落在地上的林弦,此时喘着粗气。 但他没有缓和太久。 便直接抬起双手。 紫黑色的小方块出现在他的双手两侧。 他双手此时猛地一拍。 双手合十。 两只手掌周围的小方块,立刻聚集在一起。 伴随着,砰砰砰的声音。 那些小方块,在林弦的头顶,这一刻组合成了一门硕大的,无法形容的滔天巨炮…… 那巨炮,炮口宽约六十米,炮长大约三百米……大炮是紫黑色的,炮身上有各种铭文符箓…… 巨炮的炮口,对准前方。 随后林弦合十的双手,向下一挥。 接着,伴随着,一声无法形容的轰鸣。 那巨炮的炮口闪烁紫光…… 巨炮……开火!!! 林弦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轰火……青天巨炮·一泻千里!” 这一刻…… 巨炮的炮弹,掀起的爆浪……把周围的黄沙,卷起近千米高。 炮弹所过之处,皆糜烂…… 那原本浩浩荡荡的鬼兵,直接气化! 而巨炮轰出的炮弹,却是落在那白衣青年的头顶。 紫红色的通天火柱冲天而起。 火柱还向外扩散,带着烟尘和冲击波。 那景象,就像一颗小太阳,落在了地上一般。 随后以刚刚白袍青年的轿子为中心。 恐怖的冲击波,还有紫红色的焰火开始向外扩散!!!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 而那巨炮下的林弦,已然力竭。 他的双手干瘪。 他喘着粗气。 气喘吁吁的看着前方在那巨炮下,被烟尘覆盖的阴兵大军。 他头顶刚刚造出的大炮,正在一点点溃散。 在这些黑色尖刺出现后。 酆都城内外,对魂魄修为的封禁彻底解除了。 这门巨炮。 是林弦目前,能用青天造物,制造出的最大火炮。 也是他竭尽全力的一击。 可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那巨大蘑菇园里,像是尖刺一样,刺入林弦的耳畔。 “好一门巨炮!” “可惜并不持久。” “你的本事,不应就这点,否则的话,如何和本王争夺酆都的地位。” 风!!! 又是狂风! 这次的狂风……比酆都城的大门被那些战士推开时,刮起的还要夸张…… 无法形容的阴风。 吹散了那冲天而起的蘑菇云。 而眼前原本声势浩大的阴兵队伍。 此时糜烂消散了一小半。 但大半的阴兵,竟然完好无损。 阴兵队伍里。 那分立两侧,扛着硕大招魂幡的黑白无常。 刚刚魂幡交叉。 组成了一面硕大的穹顶…… 而此刻,魂幡分开。 露出了下面,依旧站在轿子前,脑门有月牙的白袍青年。 此时那白袍青年,看着表情错愕的林弦,又是嗤笑一声…… “无需惊愕!” “你的滔天巨炮,还未能破开黑白无常的魂幡!” “本王现在就可让你魂飞魄散。” “但你一路修行走到现在,也算不易!” “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对外宣称归降本王……酆都大帝的位置,本王继任!” “如今,那些心存谋逆之心的三品阴官都死绝了,本王继承大帝位置之后,必定励精图治!让阴曹地府,再复清明!” 林弦望着远处的白袍青年,忽然笑了出来。 “好一个贼黄雀!” “先让我们的赤鬼军和三品阴官厮斗!” “之后你来坐收渔翁之利!” “你要招降的是我吗?” “你他娘的要招降的,是阴曹地府的所有鬼民的心。” “因为阴曹地府的老百姓的心,不在你这里,在赤鬼军这里。” “你就算坐上了酆都大帝的位置。民心也不向着你。” “但我要是投降就不一样,到时候,阴司之前做的恶心事,都能丢给那些三品阴官,黑锅他们背,好人你来做……但阴曹地府其实还是那个阴曹地府,封建王朝,还是那个封建王朝。” “我去你妈的吻!” 林弦一边怒骂。 一边身体上的魂魄更加干瘪。 他头顶,刚刚溃散的巨炮,这一刻,竟然重新凝聚。 甚至比之前更大了一圈儿。 随后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一个更大的蘑菇云升了起来。 一阵儿之后。 那狂风再次吹起。 这一次,之前那浩浩荡荡的阴兵大军,只剩下最开始的一半儿了。 而那黑白两位无常,扛起的硕大招魂幡,此时也破破烂烂! 这一次的炮弹,轰烂了黑白无常的招魂幡。 两面魂幡之下。 那白袍青年仰起头,他轻轻“咦”了一声! “还能威力更大啊?” “有点厉害啊!” “还能第三炮否?” “但这火炮,是耗费你自己的魂魄来开炮吧。” “看你魂魄的干瘪程度,你最多还能再开一炮!” “超过这个程度,不需要我动手,你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值得吗?为了人间,还是为了赤鬼军。” 林弦嗤笑一声。 他头顶的巨炮,又开始溃散了。 他愤怒的嘶喊一声。 已经干瘪如同干尸一般的双手,再次狠狠一拍。 巨炮开始重新聚合。 “你懂个屁!” “老子既是为了人间,也是为了地府!” 那白袍青年摇了摇头。 “是吗?” “可地府不需要你们来拯救。” “原本的阴曹地府,已经运行了数千年,只是因为酆都大帝的薨没,才遭遇混乱,只要本王继位,阴曹自然恢复正常。” “至于人间……” “你可听说过,有生皆苦!”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 可那白袍青年的话音未落。 林弦嘶哑的声音已经响彻。 “去你妈的!” “别给老子说那一套没用的屁话,人间的疾苦,老子看得比你多多了。” “老子最惨的时候,穷的实在没地方住……过年那几天,三九寒天,就住在火车站,派出所旁边,因为那里的一个老警察,在我被高利贷的那帮人围追堵截的时候,救过我……他知我悲惨,允许我在派出所旁边驻留躲避风寒……” “芸芸众生的悲凉。我他娘的比谁都懂……” “火车站旁的派出所里,总能进各种各样的人,有没钱吃饭的,有小偷小摸的,有被骗被打的,还有各种站里的小贩......公安局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来往往,各种魔幻又真实的事情层出不穷。” “曾经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在跟派出所的老警察对话说,五块钱的饼干,把我关了十天。老警察也很无奈,跟那个男人说,那饼干28块钱,偷别人东西肯定要关嘛。那男人就提高音量说……饿死了,饿死了怎么办?” “还一天晚上,一个大爷来报案,说有人偷了自己的东西。被偷了什么……是他捡的上百个矿泉水瓶子,被另外一个捡垃圾的人偷走了。” “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年纪尚小的女儿,在火车站偷东西被抓住。他崩溃痛哭说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老婆也要和自己离婚,小女孩挽着爸爸的手臂默默流泪。女孩的爸爸要被拘留十天左右,小女孩独自被送回家,而两天之后就是除夕。” “还有一个小女孩,一家三口都被抓到派出所,五个小时之后,他们被放出去了。对于她的父母来说,带着小孩一起,还有一个作用:博取同情。到晚上,就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摇醒,然后孩子哭闹,就能让警察同情早点放了他们。” “我后来又当入殓师……看见的人间惨状就更多了……” “有一个女人是在阴雨天送来的……她是因为骑摩托时,出了车祸被送来的——在十字路口右转的时候被泥头车辗过,骑摩托车的这位三十岁的母亲不幸身亡,惨烈的车祸让遗体面目全非,头部被完全压碎。” “我们尽力修补了遗体,缝合了面部伤口,颅内填充了棉花,更换了寿衣,但是遗体面容还是很难看,或者说狰狞……追悼会开始前,死者家中长辈商量决定:不让死者唯一的孩子——不满5岁的女童,进告别厅见到死者遗容。” “告别仪式开始,所有人默哀的时候,死者丈夫抱着孩子站在告别厅窗外,小女孩身体被爸爸紧紧抱着,上身前倾,双手牢牢抓住窗户上的不锈钢栏杆,眼睛直直看着距离几米之外被绢花包围的的冰棺,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到冰棺里面,但那她开始唱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她唱的很认真很认真...她没有哭,声音也很温柔很稳定……当时站在厅里听到歌声的人都哭了……然后整个场面就崩了……” “我还接待过一个年轻的高中生……高考前几天跳楼了,原因是母亲出轨和父亲离婚,谁也不要他。他上的学校,是封闭制学校,只有暑假可以回家,他满十八了,回去以后住的地方都没有,跟同学说高考前要跳楼,但没人信他。” “那天晚上不知几点,他据说走到五楼,五楼住着高一,他打碎了五楼的玻璃,跳了下去,五点有高一的早起,发现了破碎的窗户,喊来老师,救护车来时人还活着,后抢救无效死亡。” “他没有遗书,没有追责任何人,学校相安无事,遗物送回父母,全校基本也无人知,有一位缺考的少年永远离开了人世!” “我还给一个病人殓过容,那病人据说在医院的时候,一直吐血,医生让他联系家人,他也不肯,一直说,不救了,身上只有几百块钱。医生最后要来联系方式,打给他的爹。他爹据说在电话那头一直问,抢救需要多少钱?医生有些生气,让他只管先来。” “紧赶慢赶,那老父亲在儿子去世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头发花白的老父亲,带着凑来钱,千里迢迢日夜兼程赶来,没有救回儿子一条年轻的命,看着儿子逝去的面容,老父亲一言不发。” “最后那个病人的遗体,也是他的老父亲送来的……他们家,有遗传疾病,那位老父亲,失去了妻子,大儿子,医院刚失去是小儿子,一家四口,只剩老人一个。我给那病人殓容时,那老人,就一直站在静默的殓容室外……” “有生皆苦……” “我比谁都清楚。” “但……那就不活了……不想再活了?” “还有数都数不过来的魂魄,珍惜自己的命,想要再活一次啊,包括我之前殓容的那几个魂魄,车祸的,自杀的,得病的,我问他们还想再来一生的时候,他们的回答都是,还想再来一生!” “阴曹也好,人间也罢……交给你们这群封建老登?做梦!” 林弦声音嘶哑的咒骂。 而这一刻,他头顶的巨炮,也重新凝聚……那巨炮,比最开始的那一门,大了三圈! 炮口宽一百米,炮长五百米。 林弦再次怒吼。 与此同时,第三炮,开火!!! 第305章 想让本王阴沟里翻船!?休想! 一道超越之前两道火柱的巨大火柱,冲天而起。 黄沙大地在震荡。 酆都城,整座城,也在震动。 这一刻,伴随着那冲天而起的火柱。 地动山摇。 火柱落下后。 升起的,是一朵硕大的,漆黑的蘑菇云。 而林弦…… 此时林弦的整个魂魄,都已经干瘪。 他的魂魄躯体,摇摇晃晃,随后砰的一声,他终于撑不住了,跌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那蘑菇云散开。 之前那浩浩荡荡的阴兵大军,所剩已经不多。 之前遮天蔽日,硬扛那青天巨炮的,黑白两面魂幡,此时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旗杆。 那黑白两位无常。 身上的长袍,也都残破。 只有那轿子前的白袍青年,依旧背负双手,一尘不染的望着苍天! “三发火炮。” “一发比一发厉害。” “怪不得能混到现如今的名声。” “你和当年那混账的,尖嘴猴腮的老道,都一样的混账。” “不过你的深浅,通过这三炮,大概已经试出来了。” “无需再顾忌你会隐匿什么底牌。” 白衣青年,微微颔首。 而林弦,此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他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觉得自己喉咙一紧。 随后,他才发现。 自己被那白袍青年,抓着脖颈,提了起来。 林弦的眼瞳控制不住的往上翻。 但他咬着牙。 强行往下低头。 眼瞳死死地盯着那白袍青年额头的月牙。 他从牙齿缝里,发出咒骂。 “封建……老狗!” 可下一秒。 噗嗤一声。 林弦的胸口被刺穿。 他魂魄的心脏,被捏得粉碎。 随后。 那白袍青年,又抬手往下一落。 又是噗呲一声…… 林弦的整个身体从心脏口,往下,被撕裂成了两半。 而白袍青年的另一只手,也抬起一挥。 这一次。 林弦魂魄的脑袋也飞了出去。 这一刻……林弦的躯体,像是被“五马分尸”一般。七零八落的,坠在地上。 白袍青年歪了歪脑袋。 “诶……” “我刚刚看见……你的眼瞳里,满是不甘。” “其实没什么不甘的。” “你觉得,你既然和当年那老道同为“生人鬼差”……你在阴曹地府,还如此高调,成为了几乎鬼民人人知晓的大明星,可阴曹地府这么多的三品阴官,一直拖到最后,战争爆发了,才对你动手……你就没想过是什么?” “你不会觉得,自己真是天选之人,而阴曹地府的三品阴官,都是蠢货反派,放任你成长,最后等着被你打败吧?” 白袍青年,看着林弦滚落在地的脑袋。 嗤笑一声…… 此时林弦,散落在地的魂魄碎块,已经出现了溃散的趋势。 这是他魂飞魄散前的征兆。 在那白袍青年眼里。 林弦此时已经魂灭。 他就算动手,也不会加快,林弦魂飞魄散的速度。 “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此过程无法逆转,也很难加速。 所以那白袍青年,静默的注视着林弦的魂飞魄散。 “是本王……” “是本王一直在保着你。” “是本王,按住那些,早就对你蠢蠢欲动的三品阴官。” “不……不仅是你。” “还有那些赤鬼军。” “他们背后,也有本王的暗中资助!” “你以为你们一群乌合之众,真能颠覆得了这数千年的鬼域王朝?” “别痴人说梦了。” “你们不过是一群棋子罢了。” “当然,本王也要感谢你们!” “没有你们励精图治,争先恐后……要把这些三品阴官,全部清缴,可不容易。” “尤其是其中几个老牌三品阴官,在酆都大帝尚存之时,就已存在,鬼城底蕴,已经接近阎王……要不是你们揭竿起义,推翻了他们,本王如何能轻易接手他们的鬼都城!” “诶……你要是能存续的时间再长一点,本王还真想和你好好聊聊,本王是如何扮演好的这只幕后黄雀。” “可惜……你马上就要彻底魂灭了。” 白袍青年轻笑一声。 他的前方。 林弦的魂躯,几乎都已经彻底溃散了。 只剩下半颗脑袋——原本的一整颗脑袋,已经溃散了一半。 剩下半颗脑袋上的两只眼角,此时正死死盯着那白袍青年。 眼瞳中,是无法形容的滔天恨意。 可就在这时。 黄沙忽然一卷。 一条巨蟒,从黄沙下,猛地钻出。 一口就把林弦仅剩的半颗脑袋,叼住!!! 随后蛇躯,一个调转。 重新钻入地下。 这一套动作,太快,太丝滑。 丝滑到那白袍青年,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白袍青年立刻抬手一挥。 眼前的黄沙大地,立刻裂开。 黄沙卷起上千米,如若千重浪。 黄沙卷起后。 那巨蟒的身躯也露了出来。 白袍青年抬手。直接向那巨蟒抓去。 “大胆畜生!” “想要永世不得超生?” 可就在这时。 一个喑哑的声音,从黄沙里传来。 “世间多不公!” “以血引雷霆!” “神霄……落雷!!!”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黄沙之后。 一道蓝白色的雷霆,忽然射出,恰好落在白袍青年,伸出来的手上。 雷霆……神霄雷霆,不属于阴曹地府,对于所有鬼魂,都是天然的克星,哪怕他是阎罗王。 白袍青年,被雷霆劈中的手掌顿时一僵。 而就是这一僵的时间。 那咬住了林弦脑袋的巨蟒,身上符箓闪烁。 巨蟒的身躯一蜷。 随后,巨蟒硕大的身躯,被符箓包裹,随后瞬间消失…… 此时黄沙落下。 白袍青年,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大地,还有远处孤零零落在那里的酆都城。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气极反笑。 “都已经魂飞魄散……就剩半个脑袋了,还他娘的能有变数。” “那符箓……” “是当年那老道的,“千里无踪”符箓?当年那该死的尖嘴猴腮老道,就是用这符箓,追杀的我等!” “但此符箓,最多瞬移千里。” 白袍青年抬起头。 “混账东西……你们以为躲进酆都城,就能安稳无忧?” 那白袍青年,愤怒的咒骂。 而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开始变长…… 整个人,变成了,身长千米,人首龙身的鬼神,向着酆都直接飞去。 “剩余所有鬼王,阴兵,黑白无常,随本王入酆都,捉拿反贼!!!他娘的……想让本王阴沟里翻船?休想!!” 第306章 互害假情侣,有一丝真情在 酆都城内。 一个睁着大眼睛的庙宇形状的屋子里。 柳丰泽和杜言月,都瞪着双眼,喘着粗气。 杜言月的怀里,抱着林弦的半颗脑袋。 这对曾经以互害为常态的一对小情侣,刚刚的配合,却意外的默契。 柳丰泽此刻,瞪着杜言月。 “你这个疯子。” “你竟然自己化身巨蟒,去救这个混账。” “多好的逃跑机会啊!” “赤鬼军战败了,我们可以趁机还阳啊!” “怎么,你真的被改造了,成为了一名无私的赤鬼战士?” 杜言月瞥了柳丰泽一眼。 “我就没想过赤鬼军会输。” “阎罗王,我猜到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会这么狠。” “林弦还不能魂飞魄散……” “他要是魂飞魄散了,赤鬼军就彻底输了。” “赤鬼军输了,对我们没好处。” “咱俩就算还阳了,仍旧是短命鬼,都活不过三十岁。” “不到三十岁死了,来到阴曹地府后,不仅投不了胎,还要给其他鬼吏当牛做马,你甘心?” 柳丰泽一时语塞。 杜言月则咧嘴笑笑。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他丫的竟然藏着那么多底牌。” “你也能在地府引来神霄雷?还有那符箓……” “你这狗东西,可真是够能藏的!” “你还有什么底牌?” 柳丰泽冷冷的看着杜言月。 “没了,都没了。” “那两道所谓的底牌,一个是我前两天刚刚实验发现能够做到的。” “另一个,是我多年前,在那深山道观里,翻到的,发现那符箓能藏身在魂魄中后,就一直当做保命的最后底牌,本想着从逃回人间的时候再用!” “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里……” “要不是为了救你丫的……” 柳丰泽的声音猛地一顿。 他半低着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他只是瞥着林弦仅剩的半颗脑袋。 “现如今,你我算是底牌尽出,山穷水尽了。” “阎罗王,绝对不会放过咱们俩的。” “想想吧,咱俩就靠这半颗脑袋,如何转危为安!” 杜言月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半颗脑袋,表情也很复杂。 林弦的半颗脑袋,此时还在止不住的溃散。 如今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脑袋! 那四分之一的脑袋上,只剩林弦的一只左眼。 杜言月,抬手,拍了拍林弦那只剩四分之一的脑袋。 “当时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位人物。如今竟然落魄成这样!” “但现在没时间同情你了!” “赤鬼军,被阎罗王算计。几乎全军覆没。” “现在唯一有能力,有希望,扭转战局的,就只有你了。” “他妈的能振作一点吗?” 一旁的柳丰泽,眼角抽了抽。 “你看他剩下的那半颗脑袋,这似乎不是他想振作,就能振作的起来的!” “咱现在在阴曹地府,不是在动漫里,咱的林大人,不可能喊着爱和勇气,就死而复生,之后从地上爬起来。” “杜言月,你现实一点吧!” “我觉得咱们应该找机会……去向阎罗王投降!” 杜言月猛地一抬头。 “你他妈的想把我卖了?” 柳丰泽幽幽的盯着杜言月,没有吱声。 而杜言月则是立刻拔高了声音。 “你他娘的就是想把我卖了。” “我太他娘的熟悉你了。” “我要是在你的位置上,我绝对会这么干。” 这一刻。 这对互害情侣,又是出奇的默契。 而就在两人马上就要因为林弦吵起来的时候。 林弦那仅剩的四分之一头颅。 此刻忽然闪烁幽芒。 他仅剩的四分之一脑袋瓜,忽然停止了溃散。 甚至有星星点点的荧光,开始向着他那四分之一的脑袋瓜凝聚,像是要从那四分之一的脑袋瓜里,重新生长出一个完整的魂魄出来。 杜言月看着自己怀里,那四分之一的脑袋瓜的异变,错愕的抬起头。 柳丰泽在对面,也惊愕的看着杜言月。 “怎么回事?” “你刚刚对他的鞭策有效了?” 杜言月,迷茫的摇了摇脑袋。 “不知道……” “难道真的是靠爱与和平?” …… 而酆都之外。 一处鬼都内。 曹老鬼,正在疯狂的摇晃着印着林弦头像的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