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新时代》 楔子 郁闷的早晨 “找个好人就嫁了吧,虽然不是我心里话……”早晨上班挤公交,虽然有座位,但是连乐乐还是很郁闷,这郁闷一方面来自站在她身边的胖大姐,你说大夏天的,人人都够热的,这大姐还没骨头一样,半个身子倚靠在连乐乐的椅背上。其实说是倚着椅背,还不如说倚着连乐乐,压得她半边肩膀酸痛,而车上乘客又明明不多。叹气,深呼吸,再叹气,连乐乐往窗户的方向挪了挪,胖大姐跟着挪了挪,她又挪,胖大姐的身子又过来。如果胖大姐是个男的,连乐乐估计自己早就大叫流氓了,但是现在,为了不让自己更不痛快,还是忍忍了。 偏偏,偏偏交通广播里又拨了这首她最最最讨厌的歌,连乐乐抓狂,真是个让人郁闷的早晨。 话说,连乐乐之所以讨厌这首歌,那得从六月的某一天说起,那天和平时一样,连乐乐坐了单位的车出去采访。她是个老记者,不是说年纪有多老,而是从业经验在都市报里算非常老了,2000年,从第一个记者节出现的那时候,她就已经在报社混饭吃了,多年来不上不下,始终在一线奋战。那天本来也是平常的一天,不平常的是采访车副驾驶上坐了一老摄影,这老摄影是真的老了,五十挂零了,离婚之后,孩子出国了,他乐得清闲,每天头油锃亮,香水袭人。连乐乐不乐意搭理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间或打个瞌睡,结果交通广播当时也放了这首歌,然后坏了,老摄影居然也唱了起来,唱到“找个好人就嫁了吧”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对连乐乐说,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连乐乐当场就抓狂了,干嘛干嘛呀,她不就三十岁了吗,她不就没嫁人吗,这有别人一毛钱关系吗?一毛钱也没有,所以都是这首歌不好,词写得虚情假意,唱的更是装腔作势。 嗯,当然,这个别人不能包括连乐乐的爸妈。而连乐乐的爸妈比连乐乐更抓狂,在男女比例失调的今天,一家女百家求的盛况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连家,连爸爸和连妈妈坐下来没事也琢磨,这自家闺女也不缺胳膊少腿,也不傻不呆的,该念的书念了,不该念的书一天没多念,该找工作也找了,工资收入也不低,关键是,人长得也不丑,当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是五官端正,搁过去算命看相的话来说,那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怎么就剩在家里了呢? 这个问题无从解答,于是成了连家的一桩悬案。 此时,悬案未破,连乐乐的电话倒响了,打来电话的是连妈妈。 “老妈,我才出门半个钟头不到,您老人家又有什么最高指示了?”连乐乐又往窗口躲了躲,感觉半个肩膀都探出窗外了。 “今天你早点回家来。”连妈妈气定神闲,“单位要是没事,下午回来最好,还来得及收拾收拾。” “干什么?”连乐乐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为什么有银子不赚,要早点回家?” “自己赚银子多辛苦呀,找张长期饭票多好。”连妈妈说,“刚才在早市,我遇上了你姨奶奶家你小叔叔岳母家儿子的表姑姑,说是有个邻居家有个男孩,在监狱工作,和你同岁要不就比你大点,约了晚上见个面。” “啥学历,长多高,家里条件怎么样?”连乐乐嘴角抽动,当然,隔着电话,她老妈是看不到滴。 “不知道,早晨买菜,还赶着回来看韩剧,哪有时间问那么多,再说她也不一定知道。”连妈妈说得理直气壮,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你可不小了,不是二十一二,你要是二十一二我们根本不管你,但是你现在三十了,女人三十豆腐渣,你可没啥挑选余地了,差不多就行了。” “我凭什么差不多就行了?”连乐乐压着火,按着听筒放低声音说,“连人家是啥人你都不知道,你就忙着要把我卖了?” “诶呀,电视剧开始了,就这样了,早点回家。”连妈妈可不等连乐乐发飙,爽快的把电话咔嚓一声挂断,顺便关了手机,拔了家里的电话线,不给连乐乐反抗的时间。 “简直要疯了,”连乐乐郁闷,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另一只手里拿的小折叠伞一扬,然后肩头之上发出杀猪一样的一声嚎叫。 嗯,好吧,连乐乐承认她有几分是故意的,但是武器这么趁手也是偶然,这把伞是昨天下雨,她借了单位同事的,今天还得拿回去还给人家,这把伞是颇为复古的样式,娇艳的花朵伞面之上,有尖尖的伞头,幸好是塑料的而不是铁的,不然,连乐乐保守估计,胖大姐得去趟医院,当然,铁头她也不会这么干。 肩头终于轻松了,千斤重担卸了下来,胖大姐一路对她怒目而视,但到底再不敢半倚半坐的到她肩头借力了,那首讨厌的歌也放完了,世界终于清静了。 第1——2章 第一章事实证明大多数相亲不靠谱 无论连乐乐有多郁闷,不管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下午四点钟不到,她还是乖乖的溜回了家,原因也不为别的,主要是对人民战争的强大攻势有足够的认识。 用脚趾头想,她都能想象得到,如果她不听话的乖乖回来,然后去见见老妈嘴里一问三不知的某位男子,那今天以至于一直到下次相亲来临之前的若干天,老妈会在她耳边念个不停,然后唉声叹气,老爸会对她怒目而视然后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你看,为了全家人的健康着想,这个亲她还是要相的。 相亲地点是连乐乐自己选的,肯德基。很多人问过她,相亲为什么总喜欢约在这种没有情调的快餐店,连乐乐的基本论调有几点,第一,肯德基的店城市里到处有,特别是自己下班回家必经的一条商业街上,从头到尾有三家,上下车方便,回家不用半小时。第二,快餐的地方,最大的优势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简而言之,就是看不顺眼,吃个甜筒三五分钟就可以搞定,不浪费彼此时间的同时,也别浪费彼此的金钱,当然,顺眼的也可以吃个汉堡来对鸡翅慢慢聊。还有第三,肯德基夏天的冷气非常好,坐在里面不用担心油光满面,而且里面的光线也好,看人顺眼,哦,当然,她不指望这个光线能让她看别人顺眼点,她就希望自己看起来很漂亮,这就足够了,嗯,这也牵扯到了连乐乐另一个重要的相亲观念,就是她看不上别人很正常,但不能让别人看不上她,这事关荣辱,非常重要。 还好老妈也没想把连乐乐惹毛,下午就同意了她不必回家换衣服化妆的底线要求,然后把连乐乐的电话留给对方介绍人,再然后狱警给连乐乐打了电话,五点不到,肯德基门口,连乐乐要找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嗯,这大夏天的,穿白衬衫的男人其实不少,肯德基门口今天就站了三个,其中一个瘦高瘦高的,衣服穿在身上飘飘荡荡,很有点侠少风采的,连乐乐远看心里就是一喜,可是稍近点,发现此君年纪最多二十上下,肯定不是她要找的人。然后再看旁边那个,嗯,白衬衫穿得笔挺,鼻梁上架着眼镜,斯斯文文,倒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连乐乐迟疑了会,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招呼的时候,已经有个女人过去挽住了男人的手臂,两个人一转弯,直接进了旁边一家台湾牛排店,连乐乐心里不是不失望的,只能继续找,再然后,她愣住了。 肯德基门口还站着一白衬衫男子,个子应该有一米八,体重和身高成正比,满脸横肉,脖子和脑袋的分别不大,站在那里,半堵墙一样,最最最让连乐乐吃惊的是,这半堵墙还是光溜溜的墙,头发一根没有,大概估计,是晚上回家连灯都不用点的那种。 连乐乐决定再观察观察,仍旧远远的在另一家店里看着,结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了,然后半堵墙拿了手机出来,再然后,她的手机响了。 如果这个时候逃走,不知道回家会不会被老妈的口水淹死,连乐乐步履僵硬的一步一步挪到墙的面前,非常不幸的,这真的是她的相亲对象。 幸好肯德基这会人不多,连乐乐一心想速战速决,当对方询问她吃点什么的时候,她说,“甜筒。” 男人点点头去了,片刻又折回来问她,“什么是甜筒?” “冰激凌的一种,”连乐乐汗死,这年头还有不知道什么是甜筒的男人吗? “哦,”男人又点点头去了,回来的时候真的就买了一只甜筒,然后摆到连乐乐面前。 “你为什么剃光头,”甜筒吃到嘴里食不知味呀,半堵墙在你面前,什么都不吃的看着你,谁也不会有好胃口吧,于是连乐乐决定怎么尖酸怎么表现,一边问,一边奋力啃着甜筒。 “习惯了,我以前在部队,大家都剃头,洗着方便,”男人摸了摸脑袋,说,“听说你是记者?” “是呀,”连乐乐点头,甜筒吃得急了,冷气冲得她只想咳嗽。 “那你们见过的世面应该挺多的。”男人想了半天,组织了一下词汇,冒出这样一句。 “是呀,”连乐乐继续点头。 “我家里还有个哥哥,结婚了,你是独生子女吗?”男人想了会又问。 “是呀。”连乐乐吞掉了大半个甜筒,心得得意的想,又创造了一次吃甜筒新的记录,一分钟不到吃一半,三分钟之内一定能解决战斗。 “我妈希望我能早点结婚生小孩,我也这么想,你呢?”男人想来想去,又冒出一句话,成功的让连乐乐一直压抑的咳嗽冲口而出。 “咳……咳……”连乐乐平稳了半天情绪,一本正经的放下甜筒说,“你的理想很好,你可以努力去实现它,今天我还有事,我就不和你多说了,以后再联系吧,88。” 回家的路,连乐乐是走得有多快就是多快,回到家,老妈和老爸都在客厅等她汇报战果,她换了衣服就栽倒在床上,对老妈说,“下次安排相亲,最起码应该安排个长头发的吧。” 自然,老妈误会了连乐乐的意思,以为介绍的人是地中海,非常愤怒,絮絮的抱怨说,“我说她家表姑姑怎么这么热心,居然介绍了个地中海给我姑娘,太过分了。”然后还安慰连乐乐说,“算了,别理他了,老妈再帮你介绍一个。” 这回,连乐乐的世界是终于暂时得到了平静,晚上在qq上遇到同事松松,松松问她相亲结果如何,她打了个大哭的脸上去,总结无数次血泪经验,得出的结论就是,相亲这东西,其实不大靠谱。 第二章单身女人应该有个房 第二天连乐乐到了单位,那是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报社没有别的,就是报纸多,早晨就厚厚的一搭子堆在平台上,城市里各家的报纸都有,连乐乐挑拣了一套出来,在座位上细细研读——广告。 对了,连乐乐基本不看新闻版,尽管她是社会新闻的记者,但她看报的主攻方向从来就是广告,新闻是顺便看看的。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广告都看,她看的广告主要是房地产和商场的促销广告,最近她非常急迫的想买个房子,小户型就好,只要能从家里搬出来,摆脱那无休无止的毫无建树的相亲活动。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楼盘的信息,楼盘离她的单位不是很远,步行半个钟头,乘车大概只需要几分钟,看介绍是蛮不错的,这天早晨也没有什么事,她就决定先翘班去看看房子。 结果一看就爱上了,这个楼盘的规模不算小,连乐乐评估了一下,觉得将来的物业应该不会差。然后看房子,都是规规矩矩四四方方的设计,落地窗,大阳台,虽然她看的不过是四十多平的小户型,但也难得的南北通透,小区里还有游泳池和球场,配套设施看起来也很好,价格在这个城市的房价中算是中等偏上,不贵,也不便宜。连乐乐粗略计算了一下,她的收入也不算多,几年的积蓄大概可以付上一半的房款,外加简单装修,剩下的需要贷款,然后每个月还一些,这样的话生活就有了点压力,但压力也可以转化成动力,不是不能承受的,于是爽快的交了一部分定金。 买房子置业的大事,就这样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搞定了,连乐乐欢欢喜喜的回到办公室,悄悄在内部qq上告诉松松,咱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惊得松松立刻下楼,还以为她忽发奇想,把自己随便嫁掉了。 当然,这样的先斩后奏,让连爸爸和连妈妈都措手不及,架起机关枪、迫击炮就准备对准连乐乐开火。然后连乐乐赶紧晓以大义,说是买个房子,将来也有升值空间,算作是投资,何况定金也交了,不要房子也退不回来,他们只好勉强同意。 就这样,第二天连乐乐在老爸、老妈的陪同下去银行把存款提了大半出来,然后去交了房款,签了合同,忙活了几天,贷款什么的统统办下来了,钥匙也拿到了手里,开始轰轰烈烈的装修工作。 装修连乐乐是一窍不通,她工作也忙,没时间去天天盯着,找了个装修公司,画了效果图,设计很简洁,她也就同意了,然后除了偶尔去看看进度外,大多数时候,都是连爸爸和连妈妈去验收和检查。 对于她搬出去住,连爸爸和连妈妈的态度转变得非常之快,连乐乐后来想想,这转变,好像就来自某一天两位老人去替她检查装修进度之后。不过,当时她不明所以,装修的屋子太吵闹,味道也不好,有人愿意替她去监督,她也乐得不去。 当然,再复杂的装修也有完工的日子,何况她的装修还不复杂,买家具的工作就得她自己做了,虽然是一个人的日子,但是冰箱、彩电、淋浴器什么的家电一样也不能少,床呀、沙发呀、书柜呀之类的家具也不能少。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然后四十多平的空间渐渐被填满,终于到了最后,万事俱备,只差入住了。 从家里搬出去之前,连乐乐还是有些不舍的,以后她得自己给自己做饭吃了,一想到这个,她就灰常难受,她有点后悔,当时应该鼓动老爹老妈也搬家的,她买的房子对外还有个很好的宣传名称叫亲情两代居,一梯两户,面积是一大一小,她买了小面积的,旁边还有个大面积的,大概一百多平,如果真和老爸老妈比邻而居,其实也是不错的,既可以逃避唠叨,又方便彼此照顾,看,一念之差,这么重要的道理没想清楚。 于是连乐乐就拖着没有马上搬家,每天大吃大喝,反正新房也要通通风,把装修和家具里的有害物质晾晒干净,就这样拖着拖着,一直拖到两个月后的农历年底。 “过年前你得搬家,”一直以为老爸老妈不会撵自己,结果,连乐乐还是收到了最后通牒。 “新房子过年不住人不好,你赶紧收拾收拾你的衣服和书,明天日子不错,搬进去先住着,”连妈妈说,“等过完年,不习惯再搬回来。” “什么搬回来,不许搬回来,闹着要独立,就让她独立去。”连爸爸眼睛一瞪,于是连乐乐心情复杂的把自己的衣服、书籍打包,在第二天早晨上了连爸爸请好的搬家公司的小货车,一路呼啸而去,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体验。 新房子因为通风的时间太久,地板上积累了厚厚的灰层,行李和装书的箱子统统堆在门口,连乐乐开始生平中,第一次独自承担的大扫除。万幸她的家具和电器都用塑料布罩得很好,这会一一抖开,光彩依旧。 就这么东擦西擦,等到都擦干净了,已经是傍晚了,连乐乐躺在床上再不想动,偏偏接到老妈的电话,连妈妈在电话里说,“你都收拾好了?” “好了。”连乐乐有气无力。 “那就去跟邻居打个招呼,远亲不如近邻,你住在那里,遇上什么电表烧断保险丝的事情,还得请人家帮忙,去打个招呼,彼此认识一下。 “不是吧……”连乐乐哀叹,怎么搬个新家这么麻烦,还要认识什么高邻,不去认识不可以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不过,这个连乐乐后来才知道而已。 第3——4章 第三章芳邻芳邻 为了给新邻居一家留下一个好印象,连乐乐煞费苦心的对带来的衣服进行了筛选,不能太妖艳,不然邻居住着,人家会以为她不正经;不能太职业,有哪个女人拜访邻居还穿一身职业套装的,太正式;不能太休闲,她三十岁了,休闲衣服会让她看起来比较老;哦,想来想去,似乎运动装比较适合,可是等练乐乐换好衣服,配合着梳了条马尾辫,外面的天已经特别特别黑了。 按了邻居家的门铃,叮咚声很快透过防盗门传了出来,但是许久无人应门,连乐乐华丽丽的窘掉,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肚子里空城计唱得一阵比一阵欢,东翻西找,她的厨房实在比她的胃更空荡荡,冰箱里除了两瓶矿泉水之外,连颗鸡蛋也找不到。 于是,连乐乐深刻的感受到了独立生活的痛苦之处,那就是,无论她饿得要死掉还是已经死掉,她都得自己下楼去买吃的,才能拯救自己的胃。 匆匆的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蹬上靴子,拿起包包,连乐乐下楼去。小区里没有饭店,也没有超市,连乐乐一路怨念的顶着寒风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找到一家卖麻辣烫的小店,热辣辣的蔬菜和面一口气吃下去,又一口气喝干一瓶花生露,连乐乐摸了摸肚子,感叹一声,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鉴于出门一次不容易,连乐乐又步行十分钟去了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她的家里几乎什么都缺,从方便面、饼干、面包到大包的纸巾甚至卫生巾,再加上果酱、罐头和洗衣粉香皂,想想又拿了洗发水、护发素和沐浴露。一圈逛完,结账出来,连乐乐才有些郁闷的发现,她买的东西太多了,颇有想一口吃成胖子的嫌疑,足足四大包东西,沉甸甸的手感超过二十斤,而且年底了,出租车颇为紧俏,她站在超市门口等足十分钟,愣是没拦到一台空车。 夜渐渐深了,风越发冷了,最要命的是,雪花也来凑热闹了,从小片小片到大片大片,连乐乐把心一横,想着不就半个钟头的路吗,老娘也不是没走过,提起口袋,一头扎进风雪中。 半个钟头的路程,回去的时候连乐乐花足了四十分钟,顶风和顺风人的步速不一致,负重和不负重时,人的体力也不一样,雪花一路上不停的往她的脸上贴,更有调皮的,干脆往她的眼睛里钻,等到拿出钥匙开了楼道门的时候,连乐乐想,自己一定已经成了一只国宝,黑色的睫毛膏完全化开了,被楼道里明亮的声控灯一照,估计得挺吓人,于是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遇上人,千万别遇上人,千万…… 当然,上天显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就在连乐乐关好楼下的大门,转身拖着自己的四大口袋用品走向电梯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天呀!”的叫出一声。 这么晚了,想不到电梯还在上行,更想不到的是电梯口还有人在等候,确切的说,电梯口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等候。不对,这些都不是连乐乐想表达的关键,她想说的是,她看到了一只帅哥,个子欣长,眉目清俊,白色的羽绒服穿在身上,竟也能衬得他衣着潇洒,风度翩翩;然后她又看到了一个美女,妆容精致,一点也没被风雪侵蚀,穿着件华丽丽的皮草,两个人在连乐乐打量他们的同时,也一起侧头看向连乐乐,结果一惊之下,眉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连乐乐这个囧呀,一天之中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一对俊男美女,对她来说,实在是打击呀打击,而最打击人的还在后面,电梯姗姗来迟,只有三个人,连乐乐没什么理由不上去,上去之后想按楼层的时候,发现那层楼已经被人按了,电梯里没有别人,那…… 果然,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了,帅哥用手虚虚的挡着门,示意美女先出去,又示意连乐乐出去,再然后,连乐乐找不到门钥匙,又担心东西掉在地上的时候,帅哥已经又用钥匙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连乐乐忽然明白了老爸老妈为什么在她搬出来住的事情上,态度转变得那么突然,又为什么让她一定要和邻居打个招呼,估计十有八九是发现买了她隔壁房子的是个帅哥,就心存幻想,恨不能立刻乱点鸳鸯谱了。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三十岁向上的好男人就是未婚,也已经都名草有主了,剩下的,狗尾巴都算是好的,有些狗尾巴草都不如的,不是生理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多么悲催的世界,多么悲催的独立生活。 第四章不喜欢别问我为什么 第二天连乐乐起得很早,不是她勤劳,事实上她是出了名的懒散,能靠着就不站着,能坐着就不靠着,能躺着,当然也不坐着。她起得早是因为她还没适应她的新床,而且也饿了。早晨再没有可供挑三拣四的免费早餐,窗外又白皑皑的一片,连乐乐不准备出去觅食了,翻出昨天买回来的饼干,牛奶也懒得热,丢到暖气上烘烘,咔咔嚓嚓的就把早饭解决了。 吃过饭就是化妆,鉴于昨晚回到家,她本人也被自己的熊猫妆极大的震撼了,连乐乐没再用那款睫毛膏,为了过年,她两天前刚买了支新的睫毛膏,欧莱雅的新产品,据说高效防水,怎么都不脱妆,唰唰的抹上,眼睛有了神采,人也精神了。本来连乐乐平时化妆也就是这样,轻轻描两下眉,刷上睫毛膏就完工,但是想想昨天对门美女精致的妆容,看看时间还早,想想又在脸上轻轻扫了层粉,然后抹了眼影,画了眼线,都忙活完,即便她的新家距离单位近了很多,也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候。 结果对门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已经出门了还是没有起床,连乐乐感叹,虽然她对有主的帅哥不感兴趣,但她也想扭转她在异性,特别是优质异性面前的形象,不过今天早晨看起来,是没什么机会了。 外面雪还在继续下,为了脸上不变成色彩斑斓的调色板,连乐乐一路上都将一只手举在头顶,挡着雪花的侵袭。 每个年前都差不多,新闻淡季,除了帮农民工讨要工资,就是给贫困家庭送温暖,今年连乐乐分派的是送温暖的工作,走访贫困家庭,把这个家庭的新年愿望写出来,然后等候好心人捐助。很多家庭的新年愿望都很质朴,大人们一袋大米,一袋白面,一桶豆油就可以让他们很开心,小孩子一个新书包、几个新本子,一只新的文具盒,也可以让那童真的脸上绽放笑容。一连十来天,连乐乐采访到的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几个连电视都没有的贫困户,希望有台电视机,可以看看春节联欢晚会。 今天也巧了,正好就有市内一家大型私企,捐了十台彩色电视机过来,另外还有米面油若干,人家单位甚至还专门派了车来希望当天送这些年货上门。连乐乐自然二话不说,拿上登记表,叫上摄影,两个人跟着车,一户一户的送过去,十户最困难的人家分别住在城市四角尚未改造的棚户区,道路坑洼不平不说,很多路车根本进不去,这一天折腾下来,累得连乐乐丢盔卸甲,觉得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实在比自己搬几次家还要辛苦。好容易挨到把稿子写完了,她连去找地方吃饭的力气也没有,挣扎着打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又是天黑。 这次万幸,电梯口再没遇上邻居,连乐乐靠在电梯里,按了自家的楼层,就把眼睛闭上了,想着到地方就可以回家睡觉了。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电梯里暖暖的,这眼睛一闭就出事了,她睡着了。 醒过来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耳边制造出了很大的响动,连乐乐猝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帅哥的脸,有几分笑意的看着她,再看的时候,可不就是她的芳邻。这一惊,睡意全完,连乐乐赶紧站好,下意识的就想往外走。 “这是一楼,你要出去?”芳邻笑问。 连乐乐再次窘掉,赶紧收回脚,看着人家按了八楼,自己胡乱的想到底在电梯里睡了多久,是根本没按楼层,还是睡着了电梯到了也不知道,又随着电梯下来了,嗯,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始终不得其解。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还是照镜子,然后连乐乐非常愤怒,她开始觉得,这芳邻分明是霉星,怎么遇上的时候总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这回她的睫毛膏完好无损,但是一天时冷时热,她的眼影已经花了,在眼皮上凝成一条灰黄色的线,万幸的是她没用她最爱的蓝色,不然简直没法见人了。 偏偏老妈又打了电话里,试探着问她有没有见过邻居。 “见过了,他女朋友很漂亮。”一句话,堵住了老妈的嘴,隐隐听见老妈转述给老爸,然后两个人嘀咕,说什么装修的时候小伙子明明说未婚也没有女朋友,怎么现在女孩追男孩动作这么快之类的,末了,连乐乐困得几乎睡着的时候,老妈才想到打电话来的重点,“你爸单位同事给你介绍个对象,小伙子比你大两岁,家是外地的,我们看着条件还好,明天你去见见。” 连乐乐只差抱头哀叹了,怎么这相亲的宿命这么难以摆脱,她都从家里搬出来独立了,相亲的安排还是如影随形,早知道这样,不如说她觉得隔壁的芳邻不错了,呜呜…… 第二天连乐乐还是执行自己的快餐店计划,不过相亲的地点又向自己的新居挪动了一下,就是上次她大包小裹购物的超市,旁边也有一家肯德基。 到了约定的时间,来的男人再次让连乐乐万分泄气,她也没指望对方貌若潘安,因为那也不现实,但是最起码应该看着顺眼吧,可是此君皮肤黝黑,额头皱纹密布,一张脸简直是集中华五千年沧桑于一身,笑的时候也是眉头若蹙。比较上次相亲的对象,大约唯一的好处就是,比较懂得把握机会,尽管连乐乐只点了一只甜筒,但他还是自作主张将甜筒换成圣代,另外又买了蔬菜沙拉和饮料,这样,连乐乐吃东西的时间被拉长了,在这个过程中,此君口若悬河,讲了出国公干的趣事,自己的家庭情况,平时的休闲爱好,然后又不停的试图调动连乐乐,幸好连乐乐对于外国的风土民情很感兴趣,一顿饭吃下来倒也不至于无聊。 但是最后还是很烦恼,此君坚持要送连乐乐回家。 “我住得很近,不用送了。”连乐乐推辞,想到男人都很讨厌逛街,忙说自己还要去超市买东西。 “我陪你呀。”此君跟在连乐乐身边,半步不离,连乐乐越发烦恼,只能改了主意,让他打车送她回家。 按照连乐乐的第二次设想,出租车到了小区外,她下车后,顺势和男人道别,从此再不相见是最好的,没想到男人付了车费,也跟了下来,坚持要送她到楼下,好吧,这是礼貌,连乐乐坚决推辞就显得自己没礼貌了,可是男人到了楼下又说要送她上楼时,连乐乐到底火了,“这里不是业主不能进,很安全,改天再联系吧,”说完不由分说的用力甩上一楼的防盗门,飞也似的冲上正停在一楼的电梯,耳边还听着男人喊,“你上楼就把灯打开,我好知道你安全。” 偏不开灯,省得你知道我住哪户我不安全,连乐乐这么想着,摸黑进了家门,一个多钟头愣没敢开灯,结果短信过来了,那个男人的号码,问她“在做什么,睡了吗?” “干什么?”连乐乐有心不回,想想叹口气,还是回了一条。 结果,男人的电话打过来了,语气幽幽的说,“也没看见你开灯,挺担心你的。” “我好得很,没事我挂了。”连乐乐说完,挂断电话,如果不是报社要求二十四小时开机,她恨不能把手机也关掉。 想想又给家里打电话,让老爸明天赶紧和介绍人说,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受不了,坚决不要再联系了,结果老爸说,“大家都是同事,这么说人家面子往哪里放,你自己处理吧。”说完挂断电话,动作比她的迅速几倍。 连乐乐自然是非常愁苦,一夜辗转,到底想到了一句很好的拒绝的话,第二天早晨起床就编了条短信,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然后觉得问题解决了,轻快的背着包上班。 早晨电梯比较紧俏,连乐乐也懒得等,就从楼梯向下,当时做减肥运动,结果偏偏手机铃声响起,接起来居然是昨天晚上的相亲男。 “为什么呢?”男人的语气十分幽怨。 “没有问什么,没缘分吧。”连乐乐有点火,这么粘糊的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可是我觉得,我对你特别有感觉,你就是我一直等的人。”男人的语气更幽怨了,“我觉得我们昨天聊天也聊得很好,我不想和你做好朋友。” “那就对不起了,我对你没感觉,”连乐乐忍不住声音一提,“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可是,那是为什么呢?”相亲男不死心的又追问,口音的关系,很有点网络上经常可以看到的小沈阳的味道。 “不喜欢,别问我为什么。”连乐乐近乎是吼了一声,然后利落的挂断电话,又向下走了两级台阶,迎面碰上一个和她一样爱好走楼梯的人,居然好死不死,又是那位帅哥邻居,不过人家是一身厚实的运动装,像是刚运动回来,正跑楼梯上楼,一只手里还提着早餐。看见连乐乐的时候,还是微微一笑,然后点头道了声“早”,再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连乐乐非常郁闷,有电梯的楼,很少人走楼梯,所以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她相信,她说的话,被人完完整整的听去了,这完全是个人隐私好不好,简直太郁闷了。可是楼道也不是她家的,那是公摊面积,人家爱走,她也管不着,自此,连乐乐下定决心,以后就坐电梯,至少电梯里有谁没谁一目了然,不会再遇上这样的尴尬。 到了单位,松松又来问她的相亲感受,“你不用说了,我来猜,又遇到一个极品,”结果一看连乐乐的郁闷劲,松松已经猜到了结果。 “嗯,我发现,人没在二十多岁嫁掉自己真是个错误,总以为好的再后面,谁知道遇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极品,我对他含蓄的说no,他居然问我为什么说no,”连乐乐哀叹,“你说,对一个就见过一面的人说no,很奇怪吗?再正常不过,何必追根究底的自取其辱呢?” “这谁能知道?”松松一摊手,发现手里还攥着块巧克力,本来就是拿来安慰连乐乐的,正好用得上。 “看,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还是好朋友比较好,知道我最需要什么,”连乐乐大喜,抓过巧克力,剥开包装吃了起来,今天早晨起得晚了,因为前半夜想怎么拒绝极品男没睡着,后半夜终于适应了新床,睡过站了,早饭没吃,这会正饿着。 “得,你别拿糖衣炮弹轰炸我,我对你没兴趣,”松松呵呵一笑,忽然想起来说,说,“对了,过年我哥他们单位要集体购买电影票,比半价还便宜,一会上网查查,有啥大片上映,好的话我也帮你买几张屯着。” 看电影好,连乐乐点头,赶紧上网去查,结果发现过年的时候居然没什么好莱坞大片上映,影院上的都是大陆和香港的贺岁电影,贺岁电影就不值得去电影院看了,等着电视播或是干脆买张碟,效果也不差多少,连乐乐立刻意兴索然,想想打了电话回家,决定晚上做一件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去找老妈改善伙食。 第5——6章 第五章红酒配肉三鲜饺子 大年三十儿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到来了,其实连乐乐早过了喜欢过年的年纪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如果还像几岁的孩子一样到了过年欢天喜地,那真有点说不过去了。事实上,年三十儿,连妈妈早期就长吁短叹,说过了今天,虽然连乐乐的生日小,但也算三十一岁了,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当丈母娘的命。 在这样的不利形势下,连乐乐决定撤退,如今她是有自己小窝的人了,吃饱喝足,回自己的窝躲躲清静也好,连妈妈和连爸爸没有阻拦,新房子过年必须要有人在,他们因为要去连乐乐的姥姥家,不能陪她,只是嘱咐她半夜十二点前,别忘了给自己煮点速冻饺子,吃了元宝,明年发财。 连乐乐点头,吃了团年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可是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和平时全然不一样了。到处都是空荡荡的,路上好半天才过一台车,走百十米路都遇不上一个行人。这是连乐乐从小到大第一个孤单一个人的大年夜,虽然之前她已经在自己的窝里屯了不少零食和真空包装、罐头包装的食物,但心里还是空。 惟一庆幸的是,她住的小区里还挺热闹的,不少小孩子在爸爸的带领下,在外面点小鞭炮,摇呲花,她估计和她老爸老妈一样有讲究的人还是大多数,就算有很多亲戚家可去,那也是初一的事情了,三十儿晚上,还是得在家看着新房。 提着路上买的两大挂鞭炮,连乐乐小跑着回到家里,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视打开,然后迅速听到电视的声音和隔壁家电视的声音融为一体,形成混响。 有两天没看到隔壁的帅哥邻居了,今天晚上也算同命相连,连乐乐心情大好,穿着兔子头的拖鞋和大红的珊瑚绒家居服就蹦出去,按了按邻居家的门铃。 显然,男人开门的速度和女人完全不一样,就在连乐乐酝酿,等会帅哥隔着门问她找谁时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防盗门已经被打开了,帅哥穿了件天蓝色的圆领薄毛衫,下面穿米白色的休闲布裤,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新年快乐!”连乐乐急中生智,冒出这样一句拜年嗑。 “拜年不是应该明天早晨吗?”帅哥微笑,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 “正规拜年当然是明天早晨,但是我想,在正式拜年之前,我们应该先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连乐乐,都市报记者,很高兴和你做邻居。”连乐乐在帅哥这一笑之下,恢复了理智,想到了自己的主要目的。 “韩涛,医生。”帅哥也很上道,还礼貌的伸出手来,和连乐乐轻轻一握。然后慢条斯理甚至可以说是努力控制表情的说,“我也很荣幸。” 虚伪,真是虚伪,连乐乐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她很高兴和帅哥做邻居,因为难得赏心悦目,而且是活的,表情多变,比墙上的贴画好看。但是帅哥遇上她有什么好荣幸的,何况说荣幸的时候,还一副想笑又要忍耐的样子,太虚伪了,虽然虚伪的帅哥也是帅哥,但是,还是虚伪。 “那我们算认识了,以后我家保险丝烧断的时候,敲你的门你别当不认识我。”连乐乐又叮嘱了一句她认为顶顶重要的话,然后摆手道别,嗖的蹦回自己的屋子,电视依旧开着,人却无聊的窝在床上打瞌睡,直到午夜,被一阵高过一阵的鞭炮声震醒。 打电话拜年,姥姥姥爷,奶奶爷爷,姑姑大爷,老姨老舅,当然那还有亲爱的爹妈,一圈年拜下来,外面的鞭炮声越发震耳欲聋,特别是二踢脚,每一个都响得震天动地,如果不是和平年代,连乐乐都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看看十二点临近,连乐乐终于仗着胆子,抱着自己的鞭炮出门了,她小的时候也是个淘孩子,用手拿着二踢脚,点燃才扔出去的事情没少干过,只是如今年纪长胆子就不但没跟着长反而缩回去了。到了楼下,拆开鞭炮,拿出在小超市买的一元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哆哆嗦嗦,几次还没碰到火药捻,人就往后撤退了。 “我看你需要帮忙。”身后,有人十分平静的一语道破事实真相,“不然财神爷看你的样子一会笑饱了,估计楼是没力气跟着你上了。” “那你来。”连乐乐豪气的递出打火机。 “我有这个,”身后站着的韩大帅哥一举手里的烟卷,利落的过去点燃了叶离的鞭炮,然后两个人退到楼梯楼,听着鞭炮一路砰砰乓乓的爆到底,再然后韩涛去摆弄自己的鞭炮,点燃的时候似乎听到连乐乐欢呼一声,扭头,楼下空无一人,连乐乐放完自己的鞭炮,已经上楼了。 这天晚上,连乐乐对韩涛印象大好,觉得他很乐于助人,于是在煮速冻饺子的时候就多剪开了一袋,煮好后去敲韩涛的门。当然作为回报,韩涛收下饺子的同时,也邀请连乐乐一起喝了杯红酒,于是两个人共享了一顿法国红酒配中国肉三鲜馅的饺子“大餐”。 第二年春节,连乐乐想起当时的事情就说,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奇怪的食物组合,一度担心自己闹肚子,而韩涛深有同感,点头说自己也没想过,他珍藏的玛古红酒,最后被人当饮料一口给喝干了。 第六章你想结婚吗 过年,一件最让连乐乐头痛的事情就是拜年,跟着父母去拜访一些平时连电话都不会打的亲戚,说些不知所云的话,然后被人家追问,是不是条件太多,是不是要求太高,不然人家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都嫁人了,而且孩子满地跑都能打酱油了,怎么她还剩在家里。 最后她忍无可忍了,宣布再不去跟着拜访亲戚,她不要回答那么无聊的问题,她要是知道她是怎么剩在家里的,她还能剩在家里吗? 独自一个人休假的生活,在家里躺着没意思,连乐乐就只能去逛街,街上人很热闹,商场都在打折赠券,虽然不过是诱惑人消费的陷阱,但是连乐乐还是跳得心甘情愿。 试衣服的时候,连乐乐又小小的受了点刺激,一家女装店里,一个很高很帅的男人提着女友的包等在外面,连乐乐进试衣间的时候,就留意了下,结果试衣间里只有一个很普通的女人,脸上有粉底和粉都掩饰不去的雀斑,五官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说实话,女人穿衣服的品味也不算好,试的衣服,完全没有把她的优点现实出来。 结果外面的高个男人还真是这个女人的老公,看到老婆出来,两眼里瞬间就有了光彩,满口称赞老婆的衣服,最后痛快的付款,然后搂着老婆甜甜蜜蜜的走了。 “这年头,帅哥怎么都改配这样的丑女了?”连乐乐继续试衣服的时候,两个小服务员嘀嘀咕咕,因为说中了连乐乐的心事,她听得格外认真,其中一个服务员甚至还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不是说,这年头,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吗?” “你直接说,这年头是美女都配野兽得了,”另一个服务员呵呵笑了起来,连乐乐囧掉,她照着镜子,想,自己幸好不是大美女,随意看起来虽然配不上帅哥,但也不用配野兽。 回家的路上又是出租车难打,早晨刚刚下过雪,暖冬,上午太阳一照,雪就有些融化,下午阴天了,路面结冰,镜子一样光溜。连乐乐走路一贯不稳当,每年冬天必然摔跤,小的时候摔也就摔了,这会摔跤,可有点丢人,所以,为了不丢人现眼,连乐乐每一步都很小心,简直恨不能四脚着地,图个安稳放心。 结果在这么高度紧张的时候,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却不停的欢快振动着,振动过后又唱歌,唱的是流光飞舞,一首满老的歌。连乐乐一步一滑,很不情愿的掏出手机,上面的号码非常陌生。 “找哪位?”连乐乐开门见山,且口气算不上和蔼可亲。 “乐乐吧?”电话里是个挺好听的男声,连乐乐稍稍想了会,没想到声音的主人究竟何方神圣,居然叫她叫得如此亲密。 “对不起,您到底哪位呀?”连乐乐脚下一滑,只能站在原地,“我挺忙的,有事您说事。” “你想过结婚吗?”结果电话里的男人说出的第二句话几乎把连乐乐吓得当场失足滑倒在地上。 “没想过,”连乐乐如实回答,然后想到了这个男人是谁,那是她大半年前的一个相亲对象,当时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特别糟糕。 嗯,介绍人说,这个男人是个搞科研的,工作稳定、收入稳定,没车有房,本来也是绩优股,可惜,见面当天,连乐乐对他的长相就非常失望,而且这人也抠门的出奇,和连乐乐在麦当劳里坐了三个钟头,连一杯饮料业没有请。幸好,连乐乐本来也不在乎饮料,她是做记者的,对新鲜的事物很好奇,男人研究的课题又很有趣,他们也算相谈甚欢。然后出了麦当劳,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男人居然把连乐乐丢在马路上,自己赶着最后一班公车走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连乐乐当时这么想。结果几天之后男人又再约她,说是看电影。当时正好有新片上映,又有介绍人的面子不好反驳,男人买了电影票,连乐乐出于礼貌,说请吃晚饭,男人于是毫不犹豫的说我们就去必胜客吧,然后点了套餐,吃了价值三倍电影票的西餐,又把连乐乐丢在马路上,自己赶公车走了。 从那天之后,连乐乐就没再见过这个男人,只记得他姓汪,名字当时就没记住,自然过后也不可能记起来,这位汪先生在他们相亲过后的一个月曾经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丢开那些课题什么的内容,汪先生在电话里很沉默,他说他没有感受到连乐乐的热情。 “你很无趣,也很没有诚意,你怎么想到要求我热情的?”连乐乐没什么好气,热情?有没有搞错,他长很帅吗?他对她很好吗?他有多得能砸死人的钱吗?他有什么资格在作出那么恶劣表现的时候,还要求别人对他热情,她又不是花痴,又不是非嫁给他不可,这世界永远恶人先告状,反了他了。所以她直言不讳的告诉汪先生,“基本上,你的表现,是我最讨厌的那一种。” “这是有原因的,”结果汪先生苦大仇深的对连乐乐说,他原来有一个女朋友,本来谈婚论嫁了,但是父母都不同意,硬生生的给他们搅合黄了,前两次见面,他出来都是母亲逼着没办法了,心情不好,态度自然也恶劣,“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感觉挺好的,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建议你还是先整理好你自己的感情吧,”连乐乐当时撂下这么一句,就拒绝再接听汪先生的电话,她的手机是陈年旧款,没什么来电拒绝接听的功能,时过境迁,她就把这位汪先生的电话忘记了,没想到半年都过去了,他忽然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你想过结婚吗?你好好想想怎么样,我觉得和你结婚应该过得不错。”隔着电话,汪先生说,“你觉得呢?我家房子是现成的,我们随时可以结婚。” “停!”连乐乐说,“我觉得那太可怕了,我们不用再讨论这么不现实的问题了。” “很现实的,”汪先生说,“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谈情说爱那种小孩子的把戏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也是以结婚为前提认识的,我们结婚不是挺正常的?” “那你还是找别人结婚吧,我结婚,不是为了找人搭伙过日子,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连乐乐怒了,她对婚姻和爱情可是有追求的,什么谈情说爱是小孩子的把戏,没有爱情,结什么婚,她莫不是疯了,给自己找个一辈子当保姆兼老妈子的工作,照顾一个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的男人? 第7——8章 第七章外科医生不适合当老公 挂断汪先生这通甚为莫名其妙的电话后,连乐乐在原地又站了一分钟,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被一个这样莫名其妙的人破坏了美好的心情。她有一套很有特色的自我安wei方法,有点阿q精神在里面,非常有效,所以,很快的,她又欢欢喜喜,大步流星向家走去。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安慰自己也要有个度,连乐乐明显过度的安wei了自己,所以她一时忘记了镜面一样的路况,雄赳赳气昂昂,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走得飞快,不下雪的天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家的路,她愣是用同样的时间走了回来,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距离小区门口不到五十米的人行道上,她不幸踩到了一块薄雪刚刚盖住的冰面,手舞足蹈的挣扎中,连乐乐也算急中生智,猛的抱住了一旁的大树,算是稳住了身子。 好险好险,连乐乐长出了口气,偏偏身旁就有人问她,“连小姐,需要帮忙吗?” 作为一个成年人,这个时候听到一个满好听的异性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松开抱住大树的手,然后站直做若无其事装。连乐乐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成年人,所以她果断的松开了手,只是还没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时,失去支撑,脚下再次打滑,这回是结结实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眼前恨不能冒出金星来。 身侧是方才说话的人压制不住的低笑声,连乐乐恼羞成怒,愤怒的抬头就说,“笑什么笑,看别人摔跤很好笑吗?” “嗯,是挺有趣,”紧贴着人行道的马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台黑色的小轿车,车窗这会已经摇下来了,露出来的可不就是她家“芳邻”韩涛的笑脸。 “那你就大声的笑出来,憋着干什么,”最好笑死你,这半句连乐乐吞在肚子里,没说出来,大过年的,有些字眼还是避讳点好。 “我可以等会再笑,你现在要不要起来?”韩涛开了车门下来,伸出一只手,连乐乐很想有骨气的不理会,但是她人在冰面上,要起来确实费力气,而且韩涛的手很漂亮,嗯,她的意思是,韩涛手上戴的黑色小羊皮手套很漂亮。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本来想顺道载你回来,结果看你走得飞快,我按了几次喇叭你都没理我,”看着连乐乐用力的扫着身上蹭上的雪片,韩涛说,“我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那你就应该一直别打扰我,”连乐乐的脸上有些发烧,幸好她平素见惯了场面,不然真是窘死了,这么大人,还摔得这么出彩,也是难为自己了。 “喔,我看见你抱着大树不放手,以为你会需要我扶一下。”韩涛想了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载你到咱们家楼下。” 连乐乐觉得身上瞬间起了不少鸡皮疙瘩,这句咱们家楼下,真是暧昧呀暧昧,可惜了,她今天没什么心情,于是反驳说,“你的道歉可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过能少走两步路总是好的,所以她还是欣然的上了车。 韩涛的车是别克,属于连乐乐认识的不多的汽车品牌中的一种,车里暖风开得很足,这让连乐乐很满意,只是冻得有些麻木的脸蛋这会快速解冻的滋味有点不太好,麻麻的,痒痒的。 回到家的时候,很意外的,连爸爸和连妈妈居然来了,连乐乐严重怀疑刚才他们一直趴在窗口观望,不然怎么这么巧,在电梯开门的同时,正好一起探出头来。而且让连乐乐觉得更丢人的是,他们看到韩涛时的表情,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呀,眼神暧昧的在两个人身上溜来溜去,连妈妈更说,“这么巧,你们一起出去的?” “不巧,不过是大门口碰巧遇到的,”连乐乐脸色一沉,抢在连爸爸还要再语出惊人之前,快步走过去,一手一个,推着老爸老妈进屋,然后果断的关紧大门。 “姑娘,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是不?”连妈妈看见连乐乐的脸色,产生了很坏的联想。 “你们来得很是时候,看到开门开得不是时候,”连乐乐说,“你们这样让我很尴尬知道不,一副我嫁不出去的样子,恨不能清仓甩卖还半买办相送。” “过了年你三十一岁了,可不是嫁不出去了,要是清仓甩卖能卖出去我们也认了。”连妈妈坐在沙发上,又开始长吁短叹,“人家小韩不错呀,人长得帅,工作稳定又体面,你要是能抓住这样的好男人,我不知道少操多少心。” “饶了我吧,外科医生绝对不是当老公的合适人选。”连乐乐摇头再摇头,从除夕那天知道了韩涛的职业之后,她就很感叹,一个长得这么好的男人,居然是外科医生,如果他不是外科医生,哪怕他有女朋友,只要还没结婚,也是可以争取至少是可以幻想一下的,只是他偏偏是个外科医生。 “医生多好,以后你有个小病什么的,医院都不用去了,他直接就能给你治好,姑娘,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管他有没有女朋友,追追试试,追不上也不损失啥。”连妈妈又说,“你都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好男人就真的都成别人老公了,你要想嫁人,就只能等人家离婚了,你有洁癖,二手老公,你能容忍吗?” 其实我更不能容忍你们这么磨叽我,连乐乐想着,但敢怒不敢言,她只能说,“我会努力相亲的,但是韩涛不行呀,第一他有女朋友了,人长得特好,我都见过了,你姑娘没人家国色天香,不能自取其辱是不?再者,他是外科医生,一个外科医生,医学院那几年得解剖多少尸体呀,那其中一半是女人,我可不要找个老公,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的身体构造,那太可怕了。” 第八章滑雪 距离连乐乐放下外科医生极度不适合当老公的宣言又过了几天,彼时春节长假已经结束了,连乐乐又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对面的“芳邻”韩涛看起来只比她更加忙,所以再没碰面,连乐乐自然也就把上次摔跤出丑的事丢到了脑后。 然后转眼就到了二月十四,这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正好赶上星期六,其实早几天,小区里的年轻人就很兴奋了,因为小区物业公司挨家挨户上门通知,情人节这天,要组织小区里的业主去郊区一家滑雪场滑雪。 连乐乐也挺高兴的,她的工作属于没时没晌的那种,有时候闲死,有时候忙死,所以之前几次以前的同学相约去滑雪,她都因为临时有工作没去上。而滑雪这种运动,图的也是热闹,自己去玩也没劲,所以她都有两年没滑过雪了。而这次去的都是邻居,连乐乐从小就被灌输远亲不如近邻的思想,所以觉得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多认识几个邻居的机会,是以连乐乐早早就推掉了十四日这天的采访,填好物业提供的报名表后,就精心的准备了滑雪装备。 结果情人节当天一早到了物业公司门口,连乐乐还是有些惊讶,物业公司门口站了黑压压一片人,年纪从十来岁到五十来岁不等,除了她一个人形单影只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是举家参加的,物业公司租了五台空调大巴,这会全整齐的停放在门前的广场里。而几乎所有人都在说话,但是没有一张脸是连乐乐熟悉的,尽管她是善于和陌生人打交到的记者,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和什么人说几句话,打发等待的时间。 “刚才在后面叫你几声,你也不答应。”正在有些后悔,想着物业公司明明说只有业主本人可以参加,要早知道别人都是一家人一起来自己不如不来的时候,连乐乐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下意识的回头,就看见韩涛穿着白色羽绒服,带着一顶滑雪帽,提着一只背包,站在她身旁。 “有叫我吗,没听到。”看见韩涛,连乐乐忽然觉得心里一松,左右看看,韩涛应该也是独自一个人,她的心情顿时大好,立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单了。 “我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你上电梯,叫你你也没理我,还把电梯门关得飞快”韩涛微笑,一点不像受到打击的样子,但是嘴里却说,“我都受打击了,以为你很不想看见我呢。” “怎么会,”连乐乐嘿嘿的干笑了两声,事实上,她在进入电梯之后,关门之前,是听到了韩涛的声音的,不过她当时故意把电梯门加速关上。哦,她得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不想见到韩涛,只是原因有些不足为外人道。连乐乐自己也分析过,她不喜欢外科医生只是很表面的理由,真正的理由应该是他很帅,女人对于长得好的男人都没有很强的抵抗力,没有抵抗力,又天天见面,那不就和明明没有抗体却天天接触传染性强悍的病毒一样危险吗?连乐乐不想生这样的病,她有点害怕自己管不住自己,要是真日久生情了,人家本来有女朋友,对她全不是那么回事,那可就太糟糕了。所以把韩涛当成病毒,避而远之,是对自己的感情和身体健康很负责任的表现。 “是吗?”韩涛仍旧是淡淡的笑着,尾音上扬,似乎对连乐乐的话持怀疑态度。 “千真万确,”连乐乐想,哪怕韩涛真是病毒,但是这会孤单比病毒更可怕,大不了回家多吃两瓣大蒜杀杀菌,反正现在得抓住韩涛,让他和她做伴。 “上车了,走吧,”万幸韩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向广场看了看,人流这会已经开始移动,为了防止被挤散,他用手指轻轻拉住了连乐乐羽绒服的袖子,很自然,不唐突、不失礼,所以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连乐乐心里一暖。 他们自然而然的上了同一辆大巴车,然后并肩坐在两个相连的位置上。坐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四十岁上下的夫妻,妻子应该是没有滑过雪,一路上非常紧张的听着旅游车里配备的导游讲解滑雪的动作要点,然后拉着丈夫的手,让他再三保证一会不会离开她太远,要是她摔倒了,要随时可以扶她起来。 “你要不要一会我随时扶你起来?”连乐乐和韩涛在后面听得有趣,不防,韩涛忽然侧头问了连乐乐一句。 “少小瞧人,一会你只担心你自己好了。”连乐乐忽然想到上次自己摔跤的事,脸色微微一红,扭头就瞪了韩涛一眼。她滑过几次雪,基本没摔过,不是她的技术好,其实她没什么技术,不过她总结出的不摔经验就是,首先不上高坡,只在矮坡上滑,这样速度容易控制,人不容易摔倒;其次就是,一旦要摔倒了,能自己通过下蹲减缓摔倒的力道就自己做,实在来不及就高呼救命,往人多的地方冲,因为她不是从高坡下来,没什么重力加速度,只要别人一伸手就能稳住她,以前她遇上过几次这样的情况,都被其他人及时的架住,从来没有摔过,算是几试几灵的经验。 “那我就放心的自己去玩了,摔了可别哭。”韩涛看到连乐乐脸红,嘴角的笑意更深,这时,前面坐的夫妻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双双回过头来,丈夫就说,“看看人家老婆多厉害,老婆,你一会勇敢点,没事。” “我不是他老婆,”连乐乐囧掉,这误会可大了,韩涛和她可是再纯洁不过的邻居关系,他们也不过只一起吃了盘饺子喝了杯红酒,她摔倒的时候,他拉了她一把,仅此而已呀。 只是韩涛没有解释,所以前面的夫妻听了连乐乐的话,齐齐的呵呵一笑,暧昧十足的目光在她和韩涛脸上来回扫过几次,妻子说,“人家小夫妻闹别扭呢,咱们别给人家添乱了,”然后又双双转过头,闹得连乐乐的脸红了又红,忍不住用胳膊捅了韩涛一下,“人家都误会了,你怎么不解释?” “有些事情都是越描越黑,别人爱怎么说怎想是别人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不就好了,”结果韩涛的话让连乐乐更加的囧,继而又郁闷,一路上都忍不住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反应太大了,都是成年人了,连点玩笑都开不起吗?人家韩涛都能当是玩笑,她干嘛要急着解释?可是,可是这事关清白,她为什么不能解释? 想来想去的,最后连乐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索性闭上眼睛假寐,倒是快到地方的时候,韩涛小声问她,“生气了,还没好?” “我为什么要生气,”连乐乐睁开眼睛反驳说,“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没少块肉。” “嗯,我想你也不该生气,吃亏就当占便宜嘛,”韩涛点点头,看了看窗外说,“马上要到了,别睡了,省得一会下车冻感冒。” “感冒也好呀,可以给医院送钱,”说了几句话,连乐乐的好心情回来了,嘴也有点贫,“医生不是都该希望我们常去走动,多送点钱去吗?” “我不介意你常去走动,但是别去内科,内科大夫女多男少,对女人来说不够养眼,你不如改去外科。”韩涛说,“你可以去试试看,很有看头的。” “呸呸,我才不要去外科,你少诅咒我,”连乐乐瞪眼,她采访的时候常去医院,什么骨科,神经外科之类的都常去,看到的每次都是血肉模糊,青天白日的,她才不要自己也成患者被送到那种地方,那简直太可怕了。 “没诅咒你呀,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医院出了名的内科多美女,外科多帅哥,”韩涛非常无辜的说,“不要去就算了。” “你就吹吧,我知道为什么最近牛肉降价了。”连乐乐哼了一声,觉得韩涛比她贫多了,“都是让你吹死的。” 到了滑雪场,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等到换好了鞋,拖着滑雪板出来,连乐乐有点傻眼,这个滑雪场她第一次来,发现和以往她去过的构造上有些不同,换鞋的屋子距离雪道颇有一段距离,要先下一个倾斜度挺大又坑洼不平的雪坡。有些滑雪技术好的人已经踩上滑雪板,嗖嗖的滑下去了,而连乐乐明显没这个勇气,在她看来,滑雪专用的靴子底也非常的滑,前面已经有好几个人走着走着就滑倒了,但是来都来了,也不能被这个就吓到,她只能用雪杖拖着滑雪板,一点一点的蹭下斜坡。 这样耽误了一会,同车来的邻居们早就四散东西了,连韩涛也不见了,连乐乐也懒得去找,她也不去坐索道上高坡,就站在比较平缓的半坡处开始向下滑。 一开始的过程非常顺利,来回几次,她都没有摔倒,而且每次从坡上下去,都站得稳稳的,连乐乐有些窃喜,觉得虽然两年没玩,但自己的技术还是大有改进,然后就忍不住往更高的坡上走了走。 结果这一上高些的坡就坏了,冲下来的时候方向就比较失控,而且怎么也停不下来,最后只能直直的冲向上山的索道,把当时正好坐着索道向上的一个女生吓得一声尖叫。不幸中的万幸是连乐乐没有和索道撞个正着,但是她也把这一跤摔出了一定的难度系数。索道在滑雪场山坡的边缘,一排灌木把雪道和树林隔离开,而连乐乐就摔在灌木和索道之间的一道宽半米不到的空间里,而且摔倒的姿势很扭曲,自己根本摘不下滑雪板,也站不起来。 索道外渐渐聚合了一些滑雪的人,滑雪场上这种互助很常见,谁摔倒了,站不起来都有人帮忙,只是连乐乐摔在索道内侧,眼前是不断上山的人,根本没有空隙容外面的人冲进来扶她。 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给连乐乐出主意,但是她的胳膊没什么力气,在腿很扭曲的状态下,怎么也卸不下滑雪板,也站不起来,如此折腾了几次,连乐乐的脸涨得通红,她甚至觉得,要是腿能不被滑雪板这样束缚,爬出去也是可以的,可是腿动不来,连爬也办不到。 我叫救命,不知道是不是很丢人,连乐乐想,但是她在雪地里少说也坐了有十分钟了,刚才身上还折腾得直冒汗,但这会已经觉得冷了,她可有点不敢想,再这么坐一会,她是不是真得去医院的内科报道了。 “没事吧,”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女孩正好从距离连乐乐几米远的滑道上中途掉了下来,趁着这个空隙,一个人影闪身冲进来,迅速的半拉半抱的拖起连乐乐,唰唰两下滑出了索道区,动作非常之干净利索。 “谢谢,太感谢了,”连乐乐也没看清来救她的人是谁,骤然脱困的感觉太好了,她忙不迭的点头道谢。 “很少看你这么有诚意的和别人道谢呀,”救她的人把自己的雪杖塞到连乐乐手里,然后摘下手套,低头用手套敲敲连乐乐羽绒服和牛仔裤上凝着的大片雪花,还不忘问她,“有没有磕碰到脑袋,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痛?” “韩涛?”连乐乐后知后觉,看看眼前弯着腰的男人的滑雪帽,“你怎么会忽然冒出来?” “纠正一下,我不是冒出来,”扫掉了连乐乐身上的雪,韩涛直起身子,皱眉说,“我记得某人说,她技术很好,不用人担心的,但是好像大家在高坡上一起向下冲的时候,我没看到这个人。而等我们冲下来,我才发现,这个人摔跤的技术倒是很好,别人都进不去的地方,她都能进去。” “我都摔得够丢人的了,你安慰我一句会死呀。”连乐乐觉得自己在雪地里坐的时间太长了,冻得直想掉眼泪,不知道怎么了,语气里就有些哀怨。 “不知道,也许真会,”韩涛有几秒钟的沉默,然后在说话的同时,忽然双臂一张,将连乐乐整个人拥进怀里,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第9——10章 第九章冰火两重天 当韩涛的唇碰到连乐乐额头的那一瞬间,连乐乐只觉得耳边好像轰隆隆的平地打了一声惊雷,瞬间的天翻地覆,整个人都呆了,脸蛋火烧火燎,与周围的冰天雪地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可以使用她平时很喜欢的一个词汇——冰火两重天来形容。 幸好她平素反应还算快,大惊之下还来得及一把推开韩涛,只不过她对自己的处境估计得不够充分,脚下的滑雪板非常的不给她面子,哧溜一下就向后溜去。连乐乐一慌,手里的雪杖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用了,手忙脚乱的丢在一边,张开乱舞的双手最后只来得及抱住眼前惟一没有移动的物体,然后长出了口气,道声好险。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达成共识了。”连乐乐听到,她抱住的物体居然出声了,而且声音居然还很熟悉,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四下一看,白色的羽绒服,韩涛,天呀,她害怕摔倒,慌乱中居然抱住了韩涛,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连乐乐哭笑不得。 两个钟头的滑雪时间很快到了,连乐乐拖着滑雪板跟在韩涛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小坡上走,回去的小雪坡路很滑,大概是从这里往返经过的人太多了,感觉甚至比雪道上还光滑,迈出一大步,就要溜回一小步,因为担心回去得太晚让别人等,连乐乐有点小着急,可是越着急越走不动,最后听到前面有人叹气,再然后,她手里艰难的拖着的雪杖和滑雪板被一只黑色的小羊皮手套接过去了,然后,黑色的小羊皮手套还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自己能走,”连乐乐有些动容,她一直是个要求不高的女人,冬天她容易滑倒,所以一直希望有人可以这样拉着她走路,但是梦做了很多年,都始终是梦,她也习惯了,摔倒了也自己站起来,然后继续走路。这会骤然的真的有这样一只手拉着她,虽然拉的是她的胳膊,但感觉还是特别的不真实。 韩涛没搭理她,就是拖着她一路回到换鞋的地方,把两个人的滑雪装备还给带他们车的导游,然后又拖着半梦游状态的连乐乐回到车上。 中午,因为这次的活动其实隐含着对小区二期新盘的促销,所以还请了当地的房地产报和其他几家媒体的行业记者参加,所以物业公司也特别给安排了一顿简单午餐,十个人十道菜,四荤六素一盆米饭外加十个大花卷。 滑雪无比消耗体力,饭桌前一坐,风度这种东西就被抛到脑后了,每个人都频频伸筷,饭菜迅速被消耗掉。而连乐乐还出于第一次被异性、且是不太熟悉的异性当中亲吻的饱受惊吓,神游物外的境界,全靠韩涛手疾眼快的夹了花卷丢到她的碗里,又顺便帮她每样菜夹了一点。 “看看人家老公多体贴,”还是车上坐在他们前面的那对夫妻,妻子一边吃饭,一边非常羡慕的看着连乐乐,于是她的老公也夹了一筷子蒜薹炒肉给她。 连乐乐噎到了,花卷卡在食道上,不上不下的,一口气几乎背过去,她的心神终于归位了,越发惊悚的看着韩涛碰若无人的把一只清蒸的狮子头夹开,然后把一块放在她的盘子里,另一块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动作居然无比流畅。 “慢慢吃,如果菜实在不合胃口,我们一会回去再吃别的。”发现连乐乐看着他,韩涛居然也没觉得丝毫不妥,把筷子放在一边,开始用勺子慢条斯理的吃自己碟子里的米饭和菜。 哦,连乐乐松了口气,万幸韩涛还有做医生本能的自觉,没有拿沾了他口水的筷子夹菜给她。可是,可是他们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连乐乐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饭后彻底散场,回家的路上连乐乐认真的问韩涛,“你干什么忽然亲我?” “不算忽然,”结果韩涛的回答让连乐乐一愣,他说,“我慎重的考虑过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谈恋爱这种事,两个人总得有一个先主动点吧,虽然讲究女士优先,但这个事上,我想我优先一点也不算没有风度。” “哦!”连乐乐点头,赞同韩涛的说法,虽然大的形势是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但是,作为女人,她还是觉得喜欢呀,爱呀这样肉麻的字眼,应该男人先说出来。“但是你为什么要在饭桌上帮我夹菜,弄得人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看,我们都对我们在一起这件事达成共识了,那我提前一点对其他同性动物宣示一下主权,不算过分吧。”韩涛一笑,抬手拉住了连乐乐的,虽然隔着两层手套,但连乐乐还是觉得手上一暖,不过这会她的大脑死机状态已经结束了,马上反应到韩涛此人实在是大大的狡猾呀,明明是当着无数人的面前占了她的便宜,却还能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颇有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呸呸,说错了,她怎么是地狱呢,总之就是韩涛太狡猾,占人便宜还能占得理直气壮。 可是想想,有什么事情是不对的呢,对了,他不是有女朋友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还见过,我对当小三可没兴趣。”连乐乐赶紧甩开韩涛的手。 “谁说我有女朋友了?”韩涛一愣,想了会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你都见过的女朋友?”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电梯口,你的女朋友还穿这件小貂,”连乐乐提醒着,看见韩涛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完了,你把人家领回家了,还说人家不是你女朋友,难道是你419的对象?” “咳咳……”这回轮到韩涛被噎得咳了好几声,“你说的人我想起来了,是我三姨家的妹妹,那天来参观我的新家而已,419,也亏你能想象到。” “真没女朋友?”连乐乐停下来,对上韩涛的眼,她是记者,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多了,在听别人回答她的问题时,她习惯了盯住对方的眼睛,这不仅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对对话真假的判断方式,说真话的人是不会躲闪别人的目光的,但是说假话的人,除非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目光闪烁,结果,韩涛没有躲闪,也没迟疑,点头说,“真没有。” “你今年多大?”连乐乐继续问。 “33岁,”韩涛配合的站住,回答。 “什么地方人?家里还有什么人?”连乐乐再问。 “本地人,家里还有一个哥一个弟。”韩涛说,“我父母身体很好,都是退休教师,哥哥已经结婚了,弟弟在外地工作。我本人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脑外科工作,没有不良嗜好,身体健康,收入稳定,有房有车,不知道是不是合乎要求。” 第十章看不懂的字条 “目前基本算是符合要求的,”连乐乐想了想,觉得韩涛是医生的这个职业是不符合她要求的,但是韩涛的长相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应该可以正负相抵。 “那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去正式的约会吧。”韩涛倒是对连乐乐评价里的迟疑全无感觉似的,提议道。 “你请我的话,我没意见。”连乐乐看了看时间确实还早,回到家也就是躺在床上睡大觉,既然醒着也是醒着,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转转又有帅哥为伴,也不是坏事,但是,正式的约会,她貌似还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这正式要正式到什么程度,还要包括什么内容。自然,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她老老实实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约会,不就是逛街、吃饭、看电影的三部曲。”韩涛想想,忽然笑了,说,“不然你还有什么新鲜的提议?” “逛街,今天街上肯定都是人,算了,吃饭,我们刚刚吃过,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也算吃过,就看电影吧。”连乐乐觉得她和韩涛逛街一定很怪异,两个人又不是很熟,她逛街只爱服装和食品,难道在他面前试衣服,让他品头论足?还是买一大堆零食让他提着,好像都不是很好,毕竟,她可是很矜持的女人。 于是就和韩涛一起开车去了影院,看了场红红火火的贺岁片,然后捂着笑痛的肚皮回家。 第二天,滑雪的后遗症开始出现,连乐乐觉得浑身上下除了脑袋不痛之外,几乎没有不痛的地方,尤其是屁股,往硬点的公交车座椅上一坐,简直受刑一样,所以她严重的怀疑她的尾椎摔裂了,特意翘班去医院拍了片子,结果当然是没事。可是痛也是很难忍受的,连乐乐从医院出来,晚上自然是回了父母家,强烈要求以形补形,顺带再在家里赖上一夜。 对于连乐乐来说,韩涛在情人节后就消失了,她只在二月十六日晚上下班的时候,看见自家门上多出两张便利贴。便利贴上的字迹很陌生却又很熟悉,连乐乐琢磨了半天,想起来了,这上面的字,和昨天骨科医生给她写的病历异曲同工,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这是韩涛留给她的字条了。不过可惜,病历本上的字连乐乐没认出几个,韩涛这两张龙飞凤舞的字条,她揭下来反复研究了一下,除了一串疑似韩涛手机号码的数字之外,她也没看明白上面究竟画了什么符。 鉴于要求当她男朋友的男人忽然消失了,连乐乐决定忘记滑雪当天的事情,就当成春梦一场,醒了,了无痕迹。 春梦易醒,但是工作难干,情人节过后第三天,通告栏上一纸通知,在平静的单位内部,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报社的高层忽然进行了大调整,原来主管编务的领导转去主管广告,原来主管发行的领导转而主管编务,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严肃纪律。 所谓严肃纪律,三条,第一条是八点半的考勤机制彻底执行,迟到一次罚款,迟到两次待岗,这一条对连乐乐杀伤力极大,她是典型有组织无纪律散漫惯了的人,让她每天按时上班,和杀了她几乎没有太大的分别;万幸第二条的单位范围内不许玩游戏,不许用电脑看电影,和第三条的不许在办公室抽烟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不然,连乐乐估计自己会立刻收拾东西走人,报社是生产新闻的地方,新闻是随时随地发生的,死板的条条框框,可不利于一个新闻人的自由发挥。 不过无论对新的规定有多不满意,连乐乐还是努力的准备改掉了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的旧有生活习惯。毕竟,独自一个人住,早晨没有老妈的叫早“服务”,也没有热乎乎的爱心早餐,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她不想空腹上班把自己饿出毛病,所以得早点起来,至少热袋牛奶来喝。 韩涛不见了的第四天,连乐乐出差了,去的是一个位于山区的煤矿,瓦斯爆炸,以往这种新闻通常是不会派给女记者的,一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发生爆炸的煤矿少有正规的,出了这样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矿主逼急了什么都敢干;再有也是下乡之后很多事都不方便,连乐乐报社的女同事都很怕去这样的山区,她们不是怕危险,怕的是没有洗手间,着急上厕所,结果当地连简易的旱厕也没有,只能在树丛什么的地方解决问题的情况,几乎每个人都遇到过,回来自然叫苦连连。不过这次,是连乐乐主动请缨的,还是因为新领导的政策,得做这种大稿子才有很多工资拿,连乐乐是个刚刚买了房,还要按月还贷款的人,不往前冲,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山路很崎岖,因为经常跑运煤呀、石头呀之类的超载大卡车,道路被压坏了,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坐在车里,身子几乎不受控制的扭出几道弯来,在车里被甩来甩去,“我喜欢走这样的路,”在又一次头顶亲吻车顶棚之后,连乐乐苦衷作乐的和摄影说,“这种感觉就好像站在甩脂瘦身机上一样,肠子都被充分的运动了,一定能减肥。” “那是,甩脂瘦身机多贵呀,咱们单位出车,连票钱都省下来了,不花钱干做,说出来羡慕死那些人。”摄影抱着自己的器材包,接了句话。 第11——12章 第十一章矿难 一路被甩到矿场,即便号称在车里倒立都不会晕车的连乐乐,也觉得头重脚轻。一个姿势在车里坐了将近六个钟头,下车的时候,腿都不太好使了,迈步子的时候,膝盖酸软得好像随时可能罢工。 矿场严阵以待,从上到下的领导,甚至所属县里、上级市的领导都到了现场,看过连乐乐的记者证之后,就有几个人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其他家媒体早赶到的记者,有人送水,有人递烟,但是问道采访的相关事宜,则一律统一口径是先坐坐,等一下,领导一会统一发布消息。 过了半个多钟头,省委宣传部的领导也到了,没去矿井,先给各家媒体记者开了个会,重申了一下报道的思路和方向,总的说来就是帮忙不添乱,矿井下的救援工作正在有序进行,报道的时候要突出这个内容,并且要强调,井下被困矿工的家属情绪也很稳定,他们都坚信自己的家人能够被救脱困。 连乐乐皱眉,眼角余光瞥见几个同城媒体的记者也都是苦瓜脸,这是开年的第一次重大事故,他们不辞辛苦的到这里来,一方面是想所有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对这个稿子抱有很高的期望。这年头,指望一篇稿子一战成名的几率几乎和遇上外星人的几率一样渺茫了,但是一个月指望这篇稿子有肉肉吃,还是每个人现实的期待,不过遭遇省委宣传部,估计就是写出天花来也没用了,肯定得等通稿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就低落了,记者们开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聊城市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他们天生都对这些敏感,从北城改扩建遗留的道路交通问题,到南城频发的重大案件,从他们报道的一个精神病被母亲锁了几十年,到最近孩子网恋频发,话题总在一两句之后就转换一次,有人主要聊天,主导话题,有人跟着凑热闹,听到感兴趣的插两句话。 “好像有人在哭,”连乐乐也和几个报社的记者凑在一起,说减肥的心得,说到香港明星体型巨变的事情,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吸气,冷场了几十秒,然后,呜呜咽咽的,很多人的哭声,就突兀的灌入连乐乐的耳中。 “你幻听吧,谁会哭?”和连乐乐聊天的崔英子笑她,“你绷得太紧了,放松点,青天白日别吓唬……不对呀,真好像有人哭。” 那是许多人的哭声,开始的时候是压抑的,到了后来终于如洪水一样爆发出来,屋里聊天的记者们都停下来了,一个一个面色凝重,侧耳细听,有性子急的已经提着包往门口走。其实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出事的矿井还有一段更崎岖的山路,宣传部的人提醒了一下,一会采访注意不要煽动家属情绪后,没有再阻拦。 矿井几十米远的地方拉着警戒线,警戒线外聚合了好多人,大多是女人、老人和孩子,一个一个,泪痕满面,脸上被山风吹得红红黑黑。适才,已经有一具遇难矿工的遗体被发掘出来了,但是被包裹得很严密的直接抬上了一辆车运走,还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是,那种一直弥漫在所有等候家属中的悲怆却已经再也不受控制,开始是一两个女人低声的呜咽,到了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这是连乐乐第一次觉得,她与死亡如此之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黄金救援时间在一点点的缩短,他们和家属一样,死死盯着井口,祈祷有奇迹出现。 日落的时候,还是在适才的办公室,当地政府发布了第一次消息,矿难是矿井内局部瓦斯爆炸引起的,当时井下有矿工96人,三人当时在井口,及时脱困只受轻伤,而目前已发现五具遇难矿工遗体,生命探测显示,井下仍有生命迹象,救援在有序进行当中。 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发回稿件后,连乐乐和摄影记者又一起来到距离井口最近的地方守候,这时矿场已经准备了晚饭,但是没有家属愿意离开这里去吃饭,所以有人挑着篮子,把一份一份的盒饭送到家属手里。菜和连乐乐他们吃的一样,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冬天山里很少见的翠绿的蔬菜。老人们几乎没有动那些盒饭,连看也没看一眼的就放在了身边,只有年轻的女人们打开盒饭,喂身边等候了整天的孩子吃,于是连乐乐听到很稚嫩的童音说着,妈妈,这个肉真好吃。 连乐乐的目光,一直在这些人中来来回回,从下午开始,她就注意到了一个大娘,大娘肩头挎着个篮子,独自坐在人群外,嘴里念叨着什么,她忍不住凑过去,大娘的乡音很浓重,反反复复的叫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她在叫她的孩子,”看连乐乐蹲在大娘身边,一个陪着大娘的中年女人抹了抹眼泪说,“俺们两家是邻居,我的男人和她儿子都在这个矿上,这都是作孽呀,张婶儿二十多岁就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了他张大哥,因为家里困难,张大哥说了个媳妇,没过几年就带着孩子跟人跑了,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张婶还有啥盼头。” 连乐乐低下头,看着张婶提的篮子,上面盖的布被风吹开了一角,露出白白的一团,细看,是馒头,中年女人说,这馒头是张婶给儿子蒸的,本来是给儿子送来当早饭的,没想到几十里山路赶来,听到的就是矿难的消息。 连乐乐只觉得眼睛酸痛,仓促的起身,胸口好像堵了很多东西,积郁在那里,急需一个出口。夜渐渐的深了,媒体记者们简单的研究了一下,决定分成两个组,一组继续守在井口处,一组去矿场提供的临时住所休息,这是一场持久战,得保存体力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状况。 连乐乐和很多女记者一起留守上半夜,肩头多了一台沉重的相机,石头一样的压着她。她很想和一个人说点什么,几句话也好,可是看看时间,连爸爸和连妈妈一定已经睡下了,手指没什么意识的在手机键子上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了写着韩涛名字的一串号码前。 第十二章讨厌打针行不行 在打还是不打之间犹豫了片刻,连乐乐还是按下了拨号键,她有点庆幸那天还是把纸条上的号码存在了手机里,这会至少还能有个人可以听听她说话。 韩涛的彩铃很有趣,一个童声一本正经的念着,“有一只翠鸟,住在僻静,僻静,僻静,僻静,僻静,僻静的翠树林里……”山里的风声大,连乐乐要很用力的把耳朵贴在手机上,才能听清里面的声音,韩涛许久都没有接电话,于是她重拨了一次,专为了听这个彩铃,心里也不是不失落,但是失落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觉得他不接电话也好,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 上半夜井口都没什么动静,只每隔一段时间,井下参与抢救的工作人员会上来,然后休息片刻,由另一班人继续下井工作,但是暂时没有新的情况。凌晨两点多,连乐乐他们也开始换岗了,临时的住处除了能挡住呼呼的北风之外,简陋到可以,一间建成长长一条的屋子里是一铺通炕,炕中间挂了布帘子,一边睡男,一边睡女。 “我的娘呀,睡觉的条件也太好了。”崔英子一路走在最前面,此时对着大炕目瞪口呆,连乐乐和其他几个女记者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基本上是全都绿了。 “我有点后悔了,要是早知道他们矿上就这住宿标准,咱们不如去镇里住了。”市电视台新闻频道的女记者小小的叹息了一声,赶紧走到了距离男铺这边最远的一个位置上,想坐下,想想又抬手抖了抖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跳蚤。” “冬天,应该没有吧,夏天保不准。”崔英子把背包放在一边,也去帮着抖被子,连乐乐哀叹,她最怕睡火炕了,小时候去农村亲戚家串门,住一夜还挺新鲜,再睡一夜,早晨都起不来,觉得腰都直到僵硬了。何况男铺这边还睡着几个人,都是各单位的司机,他们不用去井口守望,这会睡得呼噜声此起彼伏。连乐乐想,醒着的时候都觉得吵,要是能睡着才奇怪。 可是,还真的睡着了,抖过被子后,黑灯瞎火的也找不到水洗脸,几个女人都决定和衣而卧,身上有羽绒服穿着,有股味道的被子就只盖到膝盖。火炕比连乐乐记忆中的还要硬,她觉得自己绝对是躺下容易起来难,身上穿得太厚了,胳膊腿都不好回弯,很像熊,而且几乎躺下的同时,人的意识就不清醒了,一觉醒来,天还是黑乎乎的,人居然还保持着躺下时的姿势,动也没动。 手机在包里振动,睡觉前连乐乐也没忘记把包紧紧的抱在怀里,这会睡得晕头转向的,差点从炕上蹦起来,一心只以为又有了新发现,结果赶紧把手探进去,摸出来的时候,一看原来已经五点多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韩涛。 “喂,”连乐乐很轻很轻的喂了一声,试图起来,挣扎得不成功。 “乐乐?”韩涛的声音似乎不太确定,没听见电话里的人反驳,于是他说,“你还在睡,我吵醒你了?” “有什么事?”连乐乐再挣扎,总算爬起来了,飞快的穿鞋下炕,尽量小心的开门站到了外面,才稍稍放开了点音量。 “昨天晚上有点紧急状况,我临时加了一台手术,折腾到凌晨,回来看到未接电话,想着就可能是你。”韩涛笑了,声音很好听,没什么疲惫感,比连乐乐精神多的样子,不像忙碌了半夜的人,“当时就想打回给你,但是也怕你睡了会吵醒你。” “现在才五点钟,你要是七点之后打,比较不会吵醒我。”连乐乐觉得心里头有些暖暖的,自己也说不出来这感觉从什么地方来,总之就是,心头暖暖的,北风吹在脸上,也不像刀扎了。 “等不了了,怕你有什么事,我还没敢睡觉呢,怕睡过了时间。”韩涛说,“本来我还在想,你多久才会给我打个电话,然后这几天都埋怨自己出差走得太急,也没去物业查查你的号码,要不也不用这么傻等着,你说,这种心情你能体会吗?” “不能,”连乐乐实话实说,她还没有对一个除了父母之外的人牵肠挂肚的感觉。 “那看来我还得很努力呀。”韩涛闷闷的说,“你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听着到处都是呼呼的风声呢?” “你听得没错,是风声,我在山上呢。”连乐乐终于想起来,她给韩涛打电话的目的了,“发生了一起矿难,我在现场,山里的夜黑得可真纯粹,但是我也没看到星星。” “……山上?吃住还习惯吗?”韩涛似乎愣了一下,“我这几天就一直在手术台上,交流学习累死人都不偿命,我都没看新闻,情况很严重吗?你得在那里呆几天?” “不知道呢,有黄金救援时间,估计时间一过,我们就回来了。”连乐乐说,“我还是第一次采访这样的新闻,现场真是……惨不忍睹。” “大自然面前,人本来就是渺小的,”韩涛说,“看到那些家属,人的心里肯定难受,他们但凡有别的能力,也不会把亲人送去矿场,现在出了事,等于一家人都没有指望了,我都能想象到。不过你也别太拼命了,自己注意身体,还有心理调适,山上冷吧?” “嗯,挺冷的,你不说我还没觉得。”连乐乐打了个冷战,觉得脸上的皮肤好像都冻硬了,风飕飕的透过羽绒服直灌进来,大腿、肚子,有感觉的地方,好像都浸在冰水里一样,到底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着凉了,带药了吗?”韩涛声音提高了些,问她。 “带了,带了,外面太冷,我还得回去睡会,你也睡吧,88。”连乐乐吸了吸鼻子,她带药了才有鬼,谁能预料到会生病,不过韩涛离着远,听他的意思,好像还是在外面交流学习呢,多说无益。 “那去睡吧。”韩涛相信了,没有再说什么,说了再见,连乐乐就快手快脚的挂断了电话。 天亮之后,连乐乐就开始觉得浑身酸痛,很酸很痛那种,早晨矿场准备了粥、馒头和小咸菜,吃的食不知味,偏偏崔英子凑过来,十足八卦的问她,“半夜里谁给你打的电话呀,还跑出去接,半天不回来,男朋友?” “吵醒你了?”连乐乐没心思和她扯,面不改色的说,“以前采访过的一个外科医生,凌晨五点刚下手术台,说是完成了一例国内罕见的脑外科手术,问我能不能去采访一下,我当时都想损他两句了,有这样的吗,他不睡觉,别人就和他一样不睡觉了,好容易才忍住。” “我也遇上过这样的采访对象,要不现在也不用专门换了双卡双待机的手机了,一个卡专门给这些采访对象打电话,白天八小时,随便骚扰,晚上关机,天下太平,不然他们想起来就打电话,从来不看时间,半夜把人吵醒了,发火他回头还得投诉你,不发火是真生气。”崔英子不疑有他,记者都有这个经历,因为手机必须全天二十四小时开机,接到骚扰电话也是常事,“不过你脸色可不好。” “没睡好,有点冻着了。”连乐乐再吸了吸鼻子,放下了粥碗。 经过一夜的抢险,到了上午九点多,井下开始陆续的又往上抬人,这其中有生还者,县医院的救护车早等候在现场,伤者被迅速转运,连乐乐他们也赶紧奔赴县城,到了下午,她开始发烧,不过时间太赶,就买了盒感冒药吃下去,就又奔赴矿场。 采访报道工作在第三天下午结束,黄金救援期过后,生命探测仪显示井下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县里设了矿场家属的接待处,接待、安抚,做善后处理工作。连乐乐和其他媒体的记者陆续撤了回来,晚上交了稿,她才觉得心脏跳得一阵阵的快,退烧药吃了,但是好像还是很热,热气从喉咙里直往外喷的感觉,这会,连乐乐就剩一个想法了,就是赶紧回家睡觉。 回家的路上,她只觉得脚下飘飘悠悠的,怎么打的车,怎么进的小区,怎么开的楼宇门,事后统统没印象,她记得很深刻清晰的就是进了电梯,然后好像就睡着了。 连乐乐醒的时候人在医院,空气里弥漫着医院才有的味道,躺的窄窄的床,一侧是雪白的墙壁,一侧是医院常见的那种阻隔视线的屏风,另外还有一只吊瓶高高的吊在头顶,手上凉凉的,手臂酸胀疼痛,胃里也好像吃坏了东西一样,想吐。 “谁把我弄这里来了?”连乐乐小声的自言自语一句,翻身就准备坐起来,结果心脏跳动得又是一阵异常,唬得她赶紧躺回去。 “醒了?”然后就听见一个男声问她,转动脖子,换个角度看时,居然是韩涛,穿着白大褂,有点小胡子的韩涛,很像个落魄贵族。 “你不是在外地交流学习吗?”连乐乐欣赏过后,还是没忘记问一声。 “回来了。”韩涛说,“你不是带药了吗?你高烧40度知道不知道,还回家,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讨厌打针呀。”连乐乐囧了,她是那种经常吵嚷着生病了,但实际很少得病的人,上次生病发烧去医院打针都是两年前了。当时夜班医生毫不客气给她开了肌肉针,一个奔三的未婚女人打这种针总是尴尬,尽管护士是女的,所以动作不免磨磨蹭蹭,结果被护士鄙视了,所以连乐乐决定,轻易都不要去医院。 第13——14章 第十三章这算同居了? “讨厌打针就该让自己不生病。”韩涛说着,看看连乐乐的吊瓶滴得差不多了,唰的一下利索的把针头拔了出来,拇指用力按住针孔处,片刻后松手。打过的吊瓶丢掉,回来把白大褂脱下啦,挂在衣架上,一系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末了又来把连乐乐扶起来,“给你开了三只吊瓶,估计得再打几个钟头,我们回家继续吧。” “我不要打了,我好了。”一只手按住针孔处,连乐乐拒绝,“我觉得我的烧已经退了,不用打吊瓶了。 “是吗?”韩涛也不和她争辩,到屏风外一转,就拿回一只体温计,然后连乐乐惊恐的发现,她的体温居然还是39度,比韩涛说的40度只低了一度,不止这样,她还觉得心跳得很异常,和韩涛说了之后,被韩涛拉去做了个心电图,心电图的现实很不好,“你多大年纪呀?”医生当场问。 “我怎么了?”报了年龄后,连乐乐觉得自己好像要壮烈了,因为医生看起来很严肃。 “你得注意休息,你的心脏比你的实际年龄大了至少十岁,年轻人,长颗老年人的心脏。”医生撕下心电图,交给屏风外的韩涛,“韩医生,监督你女朋友好好休息,平时注意点保养呀。” “谢谢,”韩涛笑笑,等着连乐乐整理好衣服,穿上鞋子,慢吞吞的出来才说,“你要是还觉得心脏不舒服,我们去做个心肌酶吧,高烧容易引起心肌炎。” “乌鸦嘴,”连乐乐有气没力,想拒绝,说韩涛你别诅咒我了,但是她是真的觉得心脏不舒服,于是乖乖的跟着韩涛去化验科抽血。化验至少得等一个钟头,韩涛又把连乐乐领回自己的办公室,让她躺着休息会。 “你去看看,结果出来没。”等结果的那一个钟头,连乐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隔几分钟就催促韩涛去看一次结果,同时,也觉得浑身越来越酸痛,吊瓶好像一点作用也没有。天呀,她想,我才三十一岁,多出这一岁还没过生日呢,所以还可以算三十岁,我还没结婚,我还有父母要赡养,我还没有孩子,我死了,我的那些书怎么办,好多我都还没读过,……反正就是,脑子里转得飞快,想了一切最坏的结果。 韩涛很好脾气,基本是连乐乐支使他去,他就出去一次,然后回来告诉她还没出结果,这个等待一直持续了一个钟头左右,然后韩涛微笑着拿回了结果,“没事,很正常,就是流感,回家打针就行了。” 回家这个词是很容易引人误会的,比如很快的,两个人回到小区,上了电梯,到地方各自去开门。 “先到我这里来,”结果韩涛叫住了连乐乐。 “我困了,要回家睡觉。”连乐乐说,“吊瓶明天打行不行?” “那你下个月再生病行不行?”韩涛板着脸问她。 连乐乐被噎得要死,垂头丧气的跟着韩涛进了他的家,她其实很急,从在医院就开始急了,吊瓶的主要成分是生理盐水,半斤水打进身体,不急就怪了,所以,脱了羽绒服后,她只能尴尬的直奔韩涛的洗手间,等到问题解决,才自动自觉的坐到沙发上。韩涛的表情很淡定,他很快的换过衣服,给手消毒,然后备好吊瓶,走过来。嗯,很难想象一个男医生给人扎吊瓶的样子,但是事实上,他的手法居然很纯熟,粘好胶布,把吊瓶挂好,对连乐乐说,“你要是觉得难受,躺着也行。” “不用了,我不难受,”连乐乐赶紧摇头,躺着,开什么国际玩笑,这还是在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家里,虽然这个男人说要追她,但是他们还是不太熟悉,躺下,多暧昧的词,不能躺下,而且,最好回家。“我回家去打这个吊瓶好不好,我还要打几个,我一起拿着,不就快打完的时候换一个吗,我看护士换过,不难,打完我自己把针一拔就完事了。” “那我送你回去,”韩涛不过微微一扬眉毛,还是不反对,帮连乐乐举着吊瓶,出门,进门,然后,连乐乐发现了一间很囧的事,就是她的家里没地方挂吊瓶,地面上连个衣架都没有,墙壁上,连个钉子也不见。 “吊瓶估计得打几个钟头,一会你万一睡着了怎么办,水打空了没有及时换,打进空气的话……”韩涛漫不经心的提起。 “还是去你家吧。”连乐乐果断的决定,“我尽量不睡,在客厅看电视就好。” “随你。”韩涛真是好脾气,又陪着连乐乐回了他的家。 午夜场的电视剧都是陈年旧片,连乐乐挣扎着看了一小会,就经不住周公的再三请求,和他下棋去了,等到想起吊瓶打光,打进空气会死这码事的时候,她才骤然惊醒。 很陌生的空间,柔和的天蓝色窗帘,连乐乐睁开眼睛看时,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不算柔软,但和火炕比简直软到像棉花包的床上,吊瓶不见了,完了,是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打进空气了,因为她太贪睡,所以壮烈了,但是又不太像,壮烈了,身边的床上咋还能感觉到,还有一个人呢? 慢慢的转身,然后几乎尖叫出声,谁能告诉她这是啥状况,韩涛咋睡在她身边? 第十四章客房还是主卧自己挑 “你醒了?”连乐乐没有尖叫,但是韩涛也被她来回翻身弄醒了,漂亮的桃花眼迷迷蒙蒙的,还泛着红红的血丝,在看到连乐乐瞪圆的眼睛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抬手摸了摸连乐乐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末了松了口气的说,“还好,退烧了。” “你就对我说这一句话,没有其他的了?”连乐乐支起身子,翻身坐起,然后也松了口气,还好,昨天穿的衣服除了羽绒服之外都还在。 “你饿了吗?我给你热点牛奶喝,”韩涛想了想,翻身也坐了起来,直接穿了拖鞋就往外走,他也还是穿着昨天晚上回家来换的衣服,很好,连乐乐想,看来什么都没发生,天下很太平,虽然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滚到一张床上,但没有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她如果非要认真的追究,好像也不好。 “不用麻烦了,我回家去自己弄就好了。”在想过自己不算吃亏之后,连乐乐决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现得成熟一点,本来嘛,成年人,就算真的419了,也该坦然面对,何况还没怎么样。 “你就准备这么走了,然后去干什么?”韩涛却顺势斜依在门上,挡住了连乐乐的去路。 “嗯,我就走了,然后去上班。”连乐乐莫名,看着韩涛心里直犯合计,不知道韩涛为什么挡住路,想来想去,想明白了,人家昨天给她拿了不少医药费,这年头,医院都跟劫道的似的,感冒发烧打个吊瓶也得几百块钱,肯定是不好提钱的事,所以在这里提醒她,让她自己想。“我想到了,还有,我要找我的包,然后还你钱。” “什么钱?”韩涛脸色就是一沉,眼睛睁大了不少,有点凶狠狠的看着连乐乐,她要给他钱,什么钱?难道是上床的钱?她要是敢说,他就掐死她。 “吊瓶的钱,心电图的钱,化验血的钱,那个……在医院我还做过什么检查,开始的时候,那个,你也知道,我不太清醒,不知道都做了什么检查的。”连乐乐被韩涛的目光吓得退了一步,忍不住想,现在明明是欠钱的人是大爷,她欠了人家钱不假,但是地位咋就没升上来呢? “这个呀,”韩涛的神色瞬间就明显好转了,他微微一笑,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仍旧堵住门说,“我们在医院拿药花的钱不多,检查什么的就不花钱了,不过你既然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那一会我把票子给你,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好像得先说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连乐乐不解,他们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韩涛喜欢看连乐乐一副迷糊的样子,顺手往床上指了指。 “哦,床单被罩一会我拿回去帮你洗了。”连乐乐心领神会,她下乡回来,身上的衣服自己都觉得脏,而且也没洗过澡,人家韩涛的床单被罩看起来就非常干净,她这么和衣而卧,肯定是把人家的床弄脏了,给人家洗干净再正常不过。 韩涛觉得,和连乐乐说话,含蓄这种态度就干脆要不得,她完全不能领会,于是决定单刀直入,“你要帮我做家务,我也不反对,不过还是得先确定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关系,”韩涛说,“我本来觉得,我们按部就班的慢慢来也可以,但是昨天晚上……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不能当没发生,你看我们是索性直接去领证结婚呢,还是先同居一段时间再说?” “你说啥?”这会连乐乐是彻底的清醒了,手指着韩涛,不停的颤抖,当然,颤抖不是因为生气,和她的情绪没关系,任何一个高烧刚退的人,早晨起来饭也没吃上,水也没喝上,大概都会这么虚弱得忍不住颤抖,“你能不能不闹,刚才我可都看过了,你的衣服穿得很好,我的衣服也没动过,昨天晚上怎么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当然,换句话说,即便发生了什么,我是女人吧,也是我比较吃亏,我都决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你偷着乐就得了,怎么的,你还要我负责任?” “没错,就是要你负责。”没想到,韩涛的思路跟连乐乐根本不是一个走向,他点头说,“我是个很传统的人,昨天晚上你打完吊瓶睡得太沉了,我怎么也叫不醒你,只好把你抱到我的床上,谁知道你躺在床上了还抱着我不放手,当时我就警告过你,不放手就得负责,你就答应了,难道你现在准备反悔?” “我当时睡着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掰来骗我的。”连乐乐决定死不承认,反正她没印象。 “那,看来我得帮你回忆回忆。”韩涛说着,忽然凑近过来,在连乐乐想问他怎么帮她回忆的时候,骤然将她抱住,转而放在床上,他的唇火热,在连乐乐想呵斥让他放手的时候,欺了过来,覆住她的,然后顺势而入,辗转吸允。 连乐乐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起火了,而源头就在唇上、脸颊上,那里热热的,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想用手去抓,可是两只手都被韩涛牢牢的压住,动弹不得,为了止痒,她只能更加的迎向韩涛。身体里的力气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消失了,连乐乐才体会到,原来接吻也是很消耗体力的,等到韩涛终于放开她的唇,她剩下的力气,也只能够大口的喘气用了。 “喜欢吗?”韩涛问她,声音有些沙哑,用一个连乐乐很不好意思用的词,就是,还很性感。 “不讨厌。”喘了几口气,连乐乐想想,她不讨厌这个吻,虽然有点突然。 “你看,我是医生,你生病了,在家里就可以得到在医院花钱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专业的贴身服务,”韩涛继续说,“我的收入不算很高了,但也不算低,算一张稳妥的长期饭票吧?” “算是,”连乐乐点点头,医生的收入要是还不够高,那正当职业里,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工作比这个收入高,这还不包括动手术时拿的红包啥的,要不是收入高,医院停车场里能都是好车吗?所以,要说韩涛不是一张稳妥的长期饭票,她都觉得是违背良心。 “我长得也能看得过去吧,你看,我们在一起之后,只要你喜欢,随时随地,我们都可以这么亲密,多好。”韩涛说,“其他的好处还包括,早晨我送你去上班,你不用挤车或是步行了,晚上下班晚,我去接你,就不用害怕路上遇到坏人了,以后逛街买东西,有人帮你提着,就不用担心拎不动了……好处太多,一时要说完,还听不容易的,是不是?” “那倒是。”连乐乐想想,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半夜下班回家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人经过,在她看来也都是形容猥琐,虽然脸上没写我是坏人的字样,但是也都不像好人,所以她在家住的时候,总要父亲出来接她。而如今搬出来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独自在半夜出门或是回来。 “那我们在一起吧。”韩涛说,“你想,既然我们将来早晚要在一起,你早一天行使权利,享受福利,多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和我在一起,但是,既然我不吃亏,好吧。”连乐乐认真的想了想,这几年的相亲让她很心灰意冷,但凡齐整点的男人都不会去相亲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了,不停的相亲是为了找个好男人,现在不用相亲就有个好男人了,她有什么道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呢?没有道理嘛,即便将来不能在一起,那就现在的情况看,有一个男人在身边,也总是比没有强,反正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赌了,不过自己的权利还是得主张清楚,“但是你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比如呢?”韩涛微微一挑眉,问。 “我不同意,你不能在这样随便的把我放到床上,然后亲我。”连乐乐说,“我们试试相处可以,但是不能上床。” “哦!”韩涛一笑,翻身起来,顺便把连乐乐拉起来,说,“没问题,进度由你掌握,今天你就搬过来吗?客房还是主卧,你自己挑一间住好了。” 第15——16章 第十五章现在退货成不 “客房吧,要不然你还得搬来搬去的。”连乐乐觉得,她还正经没有跟一个男人牵着手逛街或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过,所以眼前这一步跨出去的步伐确实是太大了,估计让连爸爸和连妈妈知道,都得用锅底敲她的头。可是她这些年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也没混到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足见信息时代,老一套是不行了,所以,看起来女人有时候只能对自己狠一点了。 当然,他们本来就比邻而居,要取什么东西也方便,所以,连乐乐只回家洗了个澡,然后拿了套睡衣就算搬进了韩涛的家。 她的高烧退了,按韩涛的说法,应该卧床休息一天,可是她休息,新闻也不休息,这不,早晨看她睡在客房的床上,韩涛去医院上班了,前脚刚走,连乐乐的手机就嗖嗖的进短信,东家停水一个月无人管,西家停电半个月没人修理,鸡毛蒜皮的琐事中还夹杂着一个轿车撞进商店橱窗的突发新闻。 突发就是命令,尽管连乐乐早晨只喝了牛奶浑身还是无力,但是她还是毫不迟疑的起床换衣服,然后背起包冲了出去。 肇事的是个刚领驾照一个月的女司机,闹市区开车为了躲避行人,油门当成刹车给一踩到底,结果整个车头都冲进了商场的橱窗里,把塑料模特撞倒一排,大块的玻璃撞得粉碎。而女司机长得颇为高大,对连乐乐等人的问题非常不耐,尤其对电视台的摄像机非常反感,双方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冲突,女司机和她刚赶来的丈夫一起,一路推搡电视台的摄像记者,一口气把人推到了马路中间,几乎被车撞到。 这一过程被另一家电视台的摄像记者全程记录了,继而冲突升级,女司机的几个社会上的朋友对这另一家电视台的摄像记者进行了围殴,摄像机给砸了,记者的头部也被打了几拳,人被打倒在地上。事情的发生发展很快,等连乐乐等人报警,警察来了,除了女司机之外,所有人参与打人的人都跑掉了。现场的记者不少,大家到了派出所,稿件的方向这时候就发生了转移,等做完笔录后,又集体转去医院采访被打的记者。 很巧,被打的记者就送到了韩涛所在的医大附属医院脑外科,病房里聚合的记者太多了,一个很漂亮的小护士就过来撵人,“出去出去,有话出去说,别影响别的病人休息。” “出去没法采访了,我们很快的,通融一下。”有人就和小护士打商量。 “那是你们的工作,我的工作是让你们出去,不能影响别的病人。”小护士脸色阴沉,越发的没好气,众人只能决定退到走廊,“走廊也不行,你们把这堵死了,别人怎么出去,到外面去。”小护士却不依不饶,追在后面撵。 最后采访就花了比原来预计多很多的时间,他们几家新闻媒体只能一家一家的进去,让被打记者说说自己的情况,拍张片子,然后再去问问主治医生,记者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 轮到连乐乐他们的时候,被打的记者已经不能说话了,头晕想吐,幸好报纸和电视台电台不一样,不要音,只要图片就行,连乐乐安慰了摄像记者的妻子两句,就招呼摄影出来。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她随意的往里面一扫,结果还就正好瞧见韩涛穿着件完全露出胳膊的手术服,脚上踩着拖鞋,头上戴着帽子,口罩摘下半边,正在一本厚厚的本子上写着什么,而刚才很卖力把他们撵出去的美女小护士,正一脸认真的站在韩涛身边,没看他写的什么,反而看着他的脸。 连乐乐瞬间就有一种主权遭到侵犯的感觉,示意摄影记者先出去,自己则停下来,叫了一声,“韩涛!” 小护士看着她的时候神色很奇怪,韩涛看着她的时候脸色也很奇怪,张嘴就问了句,“你上班去了?”随手又在厚本子上唰唰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对小护士说,“按我说的先这样,”就不顾护士站里众多诧异的目光,几步走出护士站,瞪着连乐乐,“不是让你今天请假,在家里休一天吗?” “我都好了,休息和不休息没差别了。”连乐乐眨眨眼睛,上下看了看韩涛说,“不过你穿得可真够清凉的,不冷吗?” “刚下一台手术,”韩涛皱了皱眉,想抬手摸摸连乐乐还热不热,可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作罢,“一起吃午饭?” “好,反正我有时间。”连乐乐笑了,摄影记者还在几步之外等她,这会冲她挤眉瞪眼的,被她挥了挥手,怪笑着转身先走了。 “跟我来吧,我换了衣服咱们出去吃。”韩涛也侧头看了看连乐乐的同事,没说什么,带着连乐乐又去了昨天晚上来过的办公室,让她等在屋里,过了十来分钟,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穿的已经是早晨出门时的衣服,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拉着连乐乐出来。 昨天晚上是半夜,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但是这会是中午,赶上午休时间,走廊里简直人来人往,不少白大褂的医生、护士,看见韩涛都点头招呼,然后看到两个人交握的手,都无比惊讶的样子,有人就问,“韩医生,这是女朋友?” “是呀。”韩涛点头微笑,并不否认。 “什么时候的事,可没听你提过。”一个中年护士说,“前几天我家那口子还说要把一个女学生介绍给你呢,看来这下是迟了。” “帮我谢谢老师吧,”韩涛握紧连乐乐的手,“我们先去吃饭了。” 这样一路寒暄着出了疗区,上电梯,下楼,走出医院,连乐乐叹了口气。 “怎么了?”韩涛不解,“好好的叹气干什么?” “有一种罪恶感呗。”连乐乐说,“原来你在医院这么受欢迎,那些年轻小护士的眼睛都要粘到你身上了,这一下,得摔碎多少芳心呀?” “怎么样,知道捡到宝了吧。”韩涛忍不住刮了一下连乐乐的鼻子。 “确实是块宝,可惜就是惦记的人多点,这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退货成不?”连乐乐半真半假的问。 “你敢!”韩涛哼了一声,忽然转身挡在连乐乐身前,连乐乐还在正常走路,不提防自然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整个人就被他顺势大力的搂住,耳边听着韩涛说,“再胡说八道,我就亲你了。” 第十六章干柴干柴 连乐乐对任何陌生的环境都能很快的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就包括韩涛家客房的床。 同居的第一个晚上过得很舒服,她没有觉得一丝的不自在,主要原因是因为中午吃过饭,韩涛接到电话,说是有手术,而且据说是一个很复杂的手术。其实在连乐乐眼里,开颅手术就没有不复杂的,所以当韩涛非常抱歉的和她说,晚上可能会很晚回去,如果病人的情况复杂也可能不回去,让她锁好门早点休息的时候,她连连点头,没有一点觉得不高兴,相反的,还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毕竟,房子的主人不在家,那这里就和自己的房子是一样的。不过连乐乐对于四处探险没兴趣,韩涛的锅碗瓢盆的具体位置她也没摸清楚,不好意思乱动,还是在自己家里煮了个方便面,吃饱喝足洗漱完毕本来想就睡在自己家里,但是想想,这样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好像很没诚意的样子,所以于是还是壮士断腕一样开门进了韩涛家,先把早上准备要洗还没洗的韩涛的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里洗了,然后直奔客房,关门上锁睡大觉。 一夜好眠,韩涛家的两张床都很舒服,比她自己家的不差,比火炕那简直舒服无数倍。睡得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心情就好,连乐乐活动了一下四肢,觉得身体已经彻底复原了,就快乐的哼着歌开门出去。 客厅里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在门口的衣架上,她的大衣旁多了件韩涛的大衣,两件衣服并肩挂在一处,远看起来,很像两个人相互依偎,连乐乐觉得,她确实很喜欢这种感觉,觉得看着就很温馨。 这会主卧室的门关着,阳光还没有照进屋子里,但是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朝阳生机勃勃。是个很好的开始,哈哈,连乐乐笑了,想着这样的生活,是真的看起来不坏。 起得太早无事可做,在客厅里坐了一会,连乐乐觉得,同居第一个早晨,默,昨天的不算,她还是应该有点表示的,于是回自己家里准备洗手下厨房。她会做的东西有限,平时早晨也都是糊弄自己,对付一顿算一顿,所以认真要想做点什么,还是挺为难的,最后就煮了一锅白粥,然后下楼到早点铺子买了点咸菜、包子以及刚刚出锅的煎饼。 非常中国式的早餐,不过她的时间很赶,自己来不及吃了,只能留着口水把吃的摆好在韩涛的桌子上,掏出便签,画了张大大的笑脸贴在餐桌上,然后飞快的提着包走人。 中午的时候收到了韩涛的短信,很简单,说早饭很美味,又叮嘱她注意身体,别再受凉,晚上回家吃饭云云,很贴心,连乐乐开始想,难怪身边的未婚女同事也大都和男友住在一起,原来两个人真的是个伴,这种感觉和同父母住在一起,截然不同。 晚饭居然是韩涛做的,连乐乐在临下班之前跑了个突发,幸好是一起小火灾,两台消防车,三下五除二就把火救灭了,她又一路飞奔的回报社交了稿子,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她该准时到家的点,想想还是拨了韩涛的电话。 “乐乐,怎么了?”韩涛的电话里,有滋啦滋啦的声音,很吵,很像在炒菜。 “我刚写完稿,得晚会回去了。”连乐乐说,“不好意思。” “没事,”韩涛回答得很快,又问她,“要不我去接你吧。” “不用,我离家不是很远,很快就回去了。”连乐乐赶紧说。 “那你自己走路看着车,我等你回来。”韩涛笑了,隔着电话,连乐乐都觉得自己被他这么一嘱咐,好像变成了三岁的小朋友,大人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走路一定要看车,这样一想,有些脸红,赶紧收拾东西。 “连乐乐!”偏偏在她要走的时候,对面隔断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这会一脸诡异的看着她说,“连乐乐同事,你给谁打电话呢,以前可没看你回家这么积极过,说,是不是有男人了。” 连乐乐囧,就差没摸摸脸,问松松一声,我表现得就这么明显吗?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说了怕今天都回不去家,就松松的个性,不把韩涛祖宗八代都刨根问底儿弄清楚了,是绝对不可能放她逃离现场的。所以她马上一本正经的说,“别诋毁我的清誉,我和爹妈说好回去吃饭,一忙活,就把点给耽误了。” “切,没劲。”结果松松毫不迟疑的就相信了,缩回到自己的隔断里,继续打她的祖玛,嘴里只是说“我想你这个挑花眼的家伙也没那么快有男人”。连乐乐出门的脚步就是一僵,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的行情就这么不好,随便一说,好朋友就相信她没有男人,默,这也是一个让人很郁闷的结果呀。 不过这点郁闷回到家就烟消云散了,韩涛炒了四个菜,居然还炖了一锅香喷喷的汤,正等着她进门开饭。 “你还会炒菜?”吃饭的时候,连乐乐简直满意极了,这几个菜色香味俱全,比她老妈的手艺只高不低,果然是新好男人呀,出得厅堂,进得厨房。 “大概就会做这么几个菜,今天都展示出来了。”韩涛嘴角一直噙着笑,连乐乐就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占便宜的事,韩涛为什么笑得好像他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不过这话没来得及问,反而是韩涛问她,“不知道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好,比我妈做的强,比我那就强到不知道多少倍了。”连乐乐由衷的赞叹之后,又有些沮丧,“炒菜你也会,请问你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还真是有很多不会的,”韩涛做思考状,想了想说,“以后你就发现了,其实很多事情我不像你想得那么好,很多事情我根本不会做,所以什么退货之类的念头,你就最好及早打消,最好想都别想。” 连乐乐囧掉,韩涛是不是有点啥第六感,她想什么他怎么都知道,太可怕了。 吃过饭,两个没事的人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联播之后是天气预报,看完之后开始调台看电视剧,然后连乐乐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不为别的,她第一次发现,现在的电视节目太不和谐了,不和谐。你看,第一台在插播广告,什么广告不好,偏偏是医院的不孕不育广告,两个坐在这里看医院怎么采用先进的纳米技术,治疗不孕不育?换台,第二个台更猛,某某女子医院无痛人流,几分钟解决意外怀孕的烦恼。连乐乐郁闷,飞快的又换了个频道,这回看起来不错,武侠片,男男女女的打成一团,连乐乐喜欢看武侠片,于是停住了,不过没到三分钟,原本要生要死的一对男女忽然停手了,停手就停手呗,男人还一把抱住女人,然后两个人干柴烈火的,就就就……亲到一块去了。连乐乐只能飞快的又换频道,都说男人晚上可能是野兽,不能做刺激野兽的行为,更不能让电视做这样的刺激表演。 于是,最后连乐乐找到了一部战争片,主旋律呀,烽火连天的年代,战场上敌我殊死搏斗,看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舍身报国。于是韩涛的电视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平静,可谁说的来着,爱情是永恒的主题,清净了二十分钟后,画面一转,黑暗中,男人和女人又并肩躺在了床上,而且女人还探头,猛的亲了男人一口…… “这年头导演也真是的,什么主题的片子,最后都得把卖点落在武戏上房、文戏上床这俗套上,也真服了他们了。”为了化解电视屏幕转黑的尴尬,连乐乐没话找话,赶紧说了一句。 “不是说食色性也,他不这么拍,看的人会失望的。”韩涛一直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他的生活习惯应该很好,坐得很舒服,但姿势很标准,不像连乐乐,一会就坐不住了。 “谁会失望呀。”连乐乐说,谁会失望电视剧里没有床戏?默……好吧,她承认,如果是在自己家,如果是自己看电视,她可能会有点失望,不过不会很多,内地的片子,床戏也都是那么回事,事前的宣传又什么突破尺度,又什么演员紧张的,其实能搁在电视里播出来的,也顶天就是两个人衣带半解,双双滚到,然后咔嚓,镜头就转换了,嗯,这就像年前公映的《色戒》,她和松松在影院里坐了两个半钟头,觉得片子被处理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最后还是买了张港版的盗版碟,才知道内地女演员也能开放到这个程度。汗,想得太远了,甚至不自觉的说,“电视剧就那么回事了,主要是电影,我都不明白他们,费那么大力气拍,拍了就播吧,还不敢,必须得剪掉,原版要拿到国外去便宜老外,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可能有点,”韩涛笑了,等连乐乐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发表的见解,很不符合眼前的情况的时候,话已经是覆水难收,只能红着脸闷头继续调频道,调来调去,也是实在没有发现喜欢的片子,然后,连乐乐后知后觉的想到,韩涛其实应该也有自己喜欢的节目,她这样一直调来调去的,不太好。 第17——18章 第十七章人与自然 “我除了看点体育比赛和动物世界、人与自然之外,一般不太看别的,你随意就好。”韩涛一直侧头看着连乐乐,自然也把她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笑意,这会很善意的化解她的尴尬。 “动物世界好,这个我也喜欢,”连乐乐赶紧换频道,她刚刚来回找电视剧的时候,还真看到一个频道在播动物的片子,就不知道是什么内容,调回去一看,是两只蝎子翘着尾巴,头对头转来转去,然后还有画面的切换,一男一女在跳舞,解说的声音说,这是蝎子在求爱,而且这种求爱的舞蹈可能持续几个钟头,然后就是澳大利亚的缎蓝亭鸟,蹦蹦跳跳的在人类身边偷了蓝色的东西回去作为给雌鸟的礼物。末了还叼着个蓝色的塑料环在雌鸟面前跳来跳去,当然,这一番忙碌,为的就是最后雌鸟伏在地上的时候,雄鸟跳到它的身上,两只鸟貌似很痛苦的扑腾了好一阵子。连乐乐觉得自己是彻底窘掉了,现在动物世界的节目也开放到让人咂舌的地步了,因为解说很快就扯到了人的身上,说人是对性最主动的生物,但是确实繁育最少的生物,配合着还有荒郊野外,两个老外停了车,灯光熄灭前,拥抱到一起的身影。 连乐乐发现,越是高等的动物,在这种事情上的动作就越让人脸红,她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古代皇宫要养动物给皇帝或是皇子做启蒙了,这个节目她觉得也不适合看,到底没忍住,干脆的关掉了电视。 “睡觉吧,不早了,”连乐乐说完,转头就惊讶的发现,韩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凑到了她的身边,眼波幽深,嘴角仍挂着微笑,她正尴尬,几乎跳起来,冲口就说,“你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你太紧张了,再害怕什么?”韩涛一脸无辜,看着连乐乐两颊涌起的红色,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托住她的下颌,人越发的凑了过来,嘴唇几乎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声音说,“还是,你就这么怕我?” “谁怕你了!”连乐乐吞了吞口水,韩涛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人长得好看真好,即便这么贴近,也挑不出他的脸上有什么瑕疵或是缺点,只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这个认知弄得连乐乐心里好像揣了小兔子,跳来跳去,砰砰的,连带呼吸都急促了,不过她不能认输,韩涛凝神看着她,她就用力也看回去,不能害怕,没什么好怕的,不就一男人吗? “不怕就最好,”韩涛笑了,很开心,然后温热的唇就贴上了连乐乐的。 那绝对是一种蛊惑,当韩涛闭上眼睛,黑而长的睫毛在某个侧脸的过程中滑过连乐乐的脸颊时,她想,她被蛊惑了,不自觉的闭上眼,不敢看,只能放任感官去体会。 曾经有艺人在节目里说,和不熟悉的别的艺人接吻,感觉好像两片生肉贴在一起。连乐乐想,那个人怎么能想到这么恶心的比喻。两片热乎乎的嘴唇贴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两片生肉贴在一起的感觉,不是的,完全不是。当韩涛的唇贴在她的唇上时,她就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一种战栗从五脏六腑生出,然后迅速蔓延四肢游走百骸,身体渐渐的就焦躁起来,好像有什么让人欲罢不能。韩涛的手渐渐的游弋到她的脑后,用力拖着她,不让她虚软下去,更不给她逃避的可能。 唇齿缠绵,最初的浅浅的纠缠很快就让人心里空虚起来,连乐乐禁不住韩涛的诱惑,到底放松了牙关,然后彻底溃不成军。韩涛的舌在她的嘴里灵巧的动着,引领着她的,轻柔舞蹈。 那一夜,连乐乐彻底的失眠了,在那样的亲吻过后,她恍恍惚惚的被韩涛抱起来,进了她如今的卧房,然后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电视剧也好,言情小说也好,成年男女进行到这一步了,下剩的,大概就是上床了。 然后连乐乐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好像太快了,快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稀里糊涂的,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男朋友,心血来潮的答应了同居,看个动物世界,居然看到床上去了,这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不过没等她去拒绝,韩涛已经直起身子,替她把被子盖好,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晚安,转身退了出去。 呃……一切出乎意料,连乐乐回过神来,睡意全无,支着下颌趴在床上想,人与动物果然还是有很大分别的,具体表现为,人比动物含蓄,而且收放自如,可问题是,韩涛是收放自如的,但是她却被搅得脑子里好像煮了一锅粥,前半夜不受控制的分析韩涛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吻她,后半夜又忍不住想,最后关头,韩涛为什么自己喊停。 一整夜思前想后,到天亮的时候被楼上邻居的电钻声吵得不得不起来,连乐乐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 睡得不好,脾气就自然有些小暴躁,看看时间刚刚六点,电钻声仍旧嗡嗡的想个不停,连乐乐恨得不行,到处找东西,准备敲敲暖气管子,以示提醒。这个法子过去她常常用,是和邻居学的,楼上楼下的,在该睡觉的时间弄出不该弄出的大响动了,或是楼上人家的暖气管子冬天漏水了,都这样,找个东西,敲敲暖气管子,彼此提醒一下,免得面对面,万一谁的火气大了,伤了和气。 不过她的屋子里实在没找到和手的“兵器”,这也难怪,在多年的经验总结中,连乐乐早就发现了,最和手的“兵器”绝对就是上学的时候用的铁格尺,铁对铁,敲得当当响。可是这次连乐乐搬家,铁格尺就根本没带过来,她只能到客厅去找东西,铁器,最后发现了茶几上的水果刀一把。 韩涛觉得,这个早晨绝对是充满刺激的。昨天夜里他很冲动,冲动到几乎把连乐乐直接抱到自己卧室里去,但是最后关头,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比较了解连乐乐,但是连乐乐还不是很了解他,他是准备好了,想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能够彻底的了解他的,现在看来,显然是对自己估计过高了,不过这种事也还是不能这么着急,吓坏了连乐乐总是不好。 因为隐忍,所以睡不着,因为起得早,韩涛决定给连乐乐煮个费点力气的鸡丝粥,结果米刚下锅,回头就看见连乐乐杀气腾腾的拿着小刀站在身后,要说没吓一跳,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乐乐,你要干什么?”韩涛问,心里很疑惑,昨天他没做什么呀,他忍得那么辛苦,为啥连乐乐还真么生气? “有水管子吗?”连乐乐忘了昨晚的事情以及一夜没睡好,担心早晨见面是尴尬的小心思,她找好了小刀,准备敲暖气管子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们这新楼没有铁的暖气管子,全部是塑料的,而且装修的时候都包在了墙里面或是地板地下,根本敲无可敲,敲了也白敲。然后她就迅速的把心思动到了自来水管子上,反正都是管子,先敲两下再说。 “这里。”韩涛不知道连乐乐为什么火气这么大,赶紧指了指水龙头,然后就看连乐乐好像皮球泄了气一样,瞬间垂头丧气。 嗯,对了,他们这里的自来水管也改道了,每家每户走独立的管线,而且这管线,也是塑料的。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韩涛看着连乐乐的战斗意志消退,赶紧把她手里的水果刀接过来,“我煮了鸡丝粥,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我最爱喝鸡丝粥了,”连乐乐果然表示了满意,然后又颇为疑惑的盯着韩涛看了又看说,“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鸡丝粥的?” “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韩涛微笑,看在连乐乐眼里,只觉得那笑容狐狸一样狡黠,从前不觉得,但是这会忽然觉得,这笑,似曾相识。 “奇怪了,我原来认识你吗?”连乐乐忍不住就问,虽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她是典型的视觉动物,身边要是有韩涛这样的人物,她怎么可能记忆不深刻,没可能呀? 第十八章红烧排骨的诱惑 连乐乐的问题韩涛没回答,他的回答就是一记法式的深吻,唇齿缠绵,连乐乐被吻得身子软绵绵的,只能紧紧的搂着韩涛的脖子来维持平衡。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无人照看的米粥被煮得从锅子里扑了出来,滚热的液体烫在同样滚烫的锅身上,发出刺啦一声轻响。那声音让连乐乐身子一颤,太像了,太像了,十足像是刚刚韩涛吻上她的时候,心底一瞬间涌起的感觉。 “乖乖的,去准备吃饭,”韩涛也被这声音惊醒,有点不舍的把连乐乐从怀里拉出来,推到厨房门外,才转身看他的粥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导师就常常说,作为一个好医生,要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认真细致负责,哪怕是煮一锅粥,也要细致些,不要把粥煮得溢出锅子来,只有养成这样的习惯,将来在手术台上,才能不出或是少出纰漏。看吧,他一贯没有把粥煮成这样过,看来是因为那时候,连乐乐没在他的身边。 韩涛的鸡丝粥煮得很美味,鸡肉几乎入口就要融化一样,连乐乐吃得眉开眼笑,两碗下去后,还眼巴巴的盯着空了的锅子。 “没吃够,明天再给你煮。”韩涛微笑,他喜欢看连乐乐这样的吃他做给她的食物。 “那倒不用,免得吃腻了。”连乐乐颇为遗憾的摇头,这顿确实没吃够,但是明天也不能再吃了,好东西要留着慢慢回味,她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什么美味,连续吃几天也会腻歪,她可不想把自己最爱的鸡丝粥吃得腻歪了。 “那明天煮八宝粥好了。”韩涛站起来收拾碗筷,连乐乐赶紧来帮忙,还坚决要洗碗,“你做饭,我洗碗,很公道,”这是把他推出厨房的时候,连乐乐的原话,可是,他……不想要她的公道。 早饭吃得早,吃完之后两个人还有大把的时间等着出门,然后连乐乐发现,虽然韩涛的屋子是她的窝几个大小,但是两个人生活还是很拥挤。具体表现为,她走到什么地方,都能看到韩涛的影子,比如她在阳台,能看到韩涛在客厅给绿植浇水,她回到卧室,能看到他进了卫生间,她…… 总之韩涛无处不在,而看到他,除了早饭的时候有鸡粥分散连乐乐的注意力之外,其他时候,连乐乐总是会忍不住想到他闭上眼睛吻她的样子,而一想到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的吻,连乐乐就觉得浑身好像都在发烧,烫得厉害。她不讨厌他的吻,甚至是喜欢,完了,一想到这个,连乐乐捶胸顿足,她完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这个男人,就喜欢上了和他接吻,她果然变成充满欲望的大龄剩女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连乐乐特意拉着松松到外面遛弯,然后状似不经意的说,“松松你说,你会和一个你不知道喜欢或是不喜欢的男人接吻吗?” “当然不会,”松松回答得很快,然后迟疑的盯住连乐乐说,“不对,你问我这么隐私的问题干啥?说,你小样的,是不是犯错误了?” “天地良心,谁能我也不能啊,”连乐乐赶紧否认,韩涛对她来说还是一级国家机密,不能说,不能说,说了会死人的,“我就是昨天看电视剧,忽然想到的。” “你看的又是韩剧吧,要不就是台湾偶像剧,”松松嗤之以鼻,“不是我说你,连乐乐同志,你年纪不小了,有空不要闷在家里看电视剧,那些电视剧都是骗人的,这年头,骑白马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所以别信电视剧那一套。虽然你的相亲一直都不靠谱,但是你也别自暴自弃,要相信,更好的男人在前面。” “这个我一直坚信不疑。”连乐乐赶紧表明态度。 “那就好,对了,我家鹏鹏手里有一男的,据说还不错,晚上见见咋样?”松松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几天她总忙,一忙就总把正经事忘了,她男友许鹏有一个高中同学,最近刚刚从外县调回市里,工作不错,听说有房有车,他们一直琢磨着可能会和连乐乐看对眼也说不定,她是行动派,立刻掏出电话,在连乐乐喊停之前,把电话打了出去。 连乐乐喜欢美食,松松请客的这家豆捞火锅也是她的最爱,但是她食不知味,对面那男的长得啥样她也没注意,说了啥话她也没细听,基本上一问一答都是松松替她进行的,她脑海里想起的,都是刚刚给韩涛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的时候,韩涛哦了一声,又问要不要接她,然后她就充满愧疚,觉得自己很像出墙的红杏。 “你到底觉得这个人怎么样?”连乐乐徐庶进曹营的表现并没有破坏这顿饭的热闹气氛,许鹏和老同学久别重逢,说了很多上学时候的趣事,末了,趁着许鹏他们去争相结账,松松捅了连乐乐一下,问她。 “没感觉。”连乐乐摇头,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了,她答应过韩涛,不会很晚回去的。 “啥是感觉,你一句话不说,能有啥感觉。”松松怒了,自从她和许鹏不久前经人介绍,在相亲宴上相见恨晚、一见钟情之后,她对于相亲这种方式极度赞美和推崇,觉得简直是解决人生大事最完美的途径,门当户对,年貌相当,知根知底,比自己在马路上认识的靠谱多了。 “哦,”连乐乐委屈的撅嘴,“感觉就是一见到就觉得是自己想要找的人,就像你找上你家鹏鹏一样,但我对他可没这种感觉。” “你对谁有这样的感觉了?”松松眯起眼睛,目露凶光,“连乐乐同志,这几天我就瞧着你不对,出来吃饭还打电话报备,你给谁打电话,过去可没看你给你爹妈打电话打得这么勤过。” “勤吗?和平时一样吧。”连乐乐心有点虚,但是嘴上不虚,“晚上回家晚不打个招呼,万一他们往我住的地方打电话我不在,他们得多着急。” 时间紧迫,松松没什么追问的时间,因为她家鹏鹏已经和高中同学一起付账回来了。出了饭店,鹏鹏的高中同学承担了送连乐乐回家的重担,连乐乐是自始至终不知道此位同学的名字,只依稀记得貌似姓李,好像也可能姓王,反正是百家姓靠前的几个大姓之一了。此君方才在席间还是比较健谈的,和鹏鹏说起旧事一套接着一套,但进了车里,就除了问连乐乐住在什么地方之外,再没出过声。 相亲嘛,男女都有这样的默契,本来连乐乐一贯的原则是,她可以看不上对方,但对方不能看不上她,不过这次,例外,她有些欣喜,此君对她也不敢兴趣。 车停在小区外,非业主车辆再向内行驶要登记了,连乐乐赶紧客气的请人家留步,不用再送了,虽然留步这词用在这里很怪,但她如释重负,也懒得自己和自己计较。 回家的路走得很轻快,不必纠缠,不用花心思拒绝,多好,结果还没走到楼下,松松的电话已经到了,声音里听出愤愤,不过不是冲连乐乐,而是冲她家宝贝鹏鹏。“你说鹏鹏的同学多不是玩意?” “怎么了?”连乐乐一愣,刚才不还为她说没感觉气愤不已,怎么这会斗争方向改变了? “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想找个二十多岁的,嫌你年纪大,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他自己也三十好几了,车子是单位配的破捷达,房子是爹妈给买的,勉强算他有房有车,可是他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圆滚滚的,地缸一样,工作是挺稳当,但也没多少钱赚,还想找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人家小姑娘凭啥找他?”松松机关枪一样吐吐吐吐的扫射了一顿,连乐乐隐隐还听到许鹏的告饶声,忍不住好笑。 “可是今天下午你还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来着,怎么这会就这么不是东西了?”连乐乐打趣的问。 “我这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吗,真是的,还想找个差十来岁的娶回家,也不想想……反正是太过分了。”松松郁闷。 “算了,我也没看上他呀,很正常,我是男人我也想找个年轻姑娘,领出去多有面子。”连乐乐反过来安慰松松,只是说到年轻姑娘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翻个,韩涛也只大她两岁,他是不是也会嫌她老了呢? “你别闹心就行了,这次我肯定得好好收拾许鹏,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带这么不靠谱的人来。”松松听着连乐乐的声音是真的挺平静,也知道她是真没上心,可是心里还是挺愤愤,连乐乐长得一点也不老,说还像二十一二那是胡说,但顶天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心理年龄就更不用说,整个一个儿童,人长得也挺标致的,蹉跎到这会儿纯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其实今天她看见许鹏的同学,都觉得他配连乐乐,连乐乐都委屈了,结果还闹出这么一出,这火真是没处发。 “我不闹心,你也别和许鹏闹了,人家是好心,你还没看网上呢,现在七零后的男人都叫嚣着要找九零后的情人,也不想想自己早点结婚,都能生个九零后的孩子了,他这算啥。”连乐乐继续安慰松松,这会她已经走到楼下,开了楼道门,按了电梯。 “好吧,主要是这个世界太疯狂。”松松明显意犹未尽,但是许鹏在身边,再深的话也不好说了,只能叹口气,问了连乐乐是不是到家了,然后互道晚安,挂断电话。 连乐乐进门的时候,韩涛正在客厅的沙发上,支着小桌,架着笔记本电脑打东西,看见连乐乐,就朝她招招手。 连乐乐纳闷,以为韩涛看什么有趣的东西,换了拖鞋就颠颠的凑过去看,结果人刚走过去,韩涛就把小桌子推到一边,抓住了连乐乐的手。 韩涛的手很暖,连乐乐囧掉了,因为她马上想到的,居然是韩涛的嘴唇,这样一想,脸上自然架不住,唰的红了起来,几乎没听清韩涛问她什么。 “晚饭吃饱了吗?”韩涛问她。 “一般般,”连乐乐想了想,同时感受了一下肚子,肚子回答她,吃得一般般,因为松松要她注意形象,总不让她够到桌子上的肉肉,所以她的锅子里自然也是清汤寡水的,害得她现在只走了几步路就觉得饿了,然后看的人还是两看生厌,真是亏了,亏大了。 “我做了红烧排骨,来两块尝尝?”韩涛诱惑她。 “你是医生,这么晚了还让我吃肉,你不怕我胆固醇高肥死?”连乐乐心底里垂涎呀,她爱排骨,特别是精排,红烧、麻辣、干炸、糖醋溜,她都爱,可是,快九点了,吃了肯定长肥肉。 “少吃两块没事,不然你饿着肚子睡觉不踏实。”韩涛让连乐乐去换衣服,自己进了厨房,连乐乐耳朵尖,听到微波炉似乎还嘀了一声,然后韩涛同志端着一只小碟子从厨房出来,里面华丽丽的,居然真的就只有两条小排骨。 怎么说呢,韩涛的小排骨做得也真是有水准,吃得连乐乐把骨头又来回咬了两遍,不过没有更多了,她找遍厨房也没找到第三块小排骨,然后韩涛告诉她,因为她说不回来吃饭,所以他只做了一人份的小排骨,这两块还是他从嘴边省下来,给她尝尝味道的。 “你不如不给我尝这个味道。”连乐乐愤怒了,“明天晚上我要吃这个排骨,一个人吃,两人份。” “好,你早点回来,买好材料,我做。”韩涛答应得非常爽快。 “反悔的是小狗。”连乐乐盖章,然后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停在那里歪头看韩涛,韩涛又恢复埋头工作的状态,盯着电脑,眼神近乎虔诚,不带一丝算计或是狡猾的痕迹。 第19——20章 第十九章鲜花和豆腐渣的对话 第二天连乐乐盼望下班的激情空前高涨,出去采访像是踩了风火轮,用松松的话夸张的形容一下,就是她一抬头看见连乐乐挎着包冲出去了,然后一低头再一抬头,连乐乐已经回来了,正在电脑前面埋头打字。 “你今天着急吗?晚上又要去相亲?”一天几次看见连乐乐飞奔着出门,又飞奔着回来,松松坐不住了,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相亲是好事,但太频繁也会产生审美疲劳的,虽然昨天那个是挺恶心的,但你可别因为受了打击,随便找一个应付了事,咱……” “打住,”连乐乐做个暂停的姿势说,“哥们,今天真忙,闲话改天说啊。” 松松郁闷了,看着连乐乐不到四点就拎包下班,一溜烟的走了,如果不是手里的稿子没写完,真想追上去看看,这厮今天奔什么使劲呢。 自然,连乐乐着急是有连乐乐的理由的,这年头猪肉自然是无限供应的,不用凭票,但是猪身上的精排还是就那么两块,一个超市一天能卖出去几头猪她说不好,但是精排去晚了,要是万一买不到,那她的损失简直就太大了。 晚上的时候韩涛果然给连乐乐做了双份的红烧小排骨,连乐乐吃得非常幸福,但是饭吃完了,问题也随之来了。当时她正躺在沙发上平平胃,吃得太饱了,实在不想马上动,韩涛则在厨房处理做过菜留下的油锅,电视开着,新闻时间,作为记者,她永远是看本地新闻的,然后一边感慨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嗯,最近本地一家电视台新开了一个栏目,连乐乐现在看的就是,电视台的记者带着律师四处给人家调节家庭纠纷,今天这段闹得不亦乐乎的是一对夫妻,结婚十几年了,孩子都不小了,男人闹外遇,要离婚,女的把男的打了,还把男的金屋也砸得稀巴烂。 韩涛收拾完厨房,回到客厅就看见电视机里几个人厮打成一团,忍不住皱着眉头过来,坐在连乐乐身边问她,“这是在播什么?新闻怎么都弄成这样了?” “哦,新闻本来就是从八卦衍生出来了,现在就是又回归八卦了,曝人家的隐私,把人家最见不得人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不过反正也是,电视里的人都不怕丢人,看的人怕什么。”连乐乐冷笑,他们报社、电视台虽然不算直接的竞争对手,但竞争还是存在的,本地电视台在新闻深度上做不下去,就开始用力的挖市民生活中最丑陋的东西当看点,幸好这个节目不上星,要不然这被采访的人就丢人丢到再没什么可丢的境界了。 “那这是怎么了?”韩涛扬扬下巴,指着被挠得满脸花的中年男人。 “喜新厌旧呗,看着家里的老婆年纪大了,老牛忍不住想吃嫩草了。”连乐乐说完,忽然想起昨天路上想过的事情,开始侧头打量韩涛,虽然在她的目光里,韩涛面不改色,但很快也觉得有些奇怪了,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有个疑问,能解答解答不?”连乐乐把电视的声音放小,然后笑眯眯的问韩涛,“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比自己小的女人?” “这个是采访我吗?”韩涛也看着连乐乐,表情很认真的说,“如果是采访我,那我得说,我不能代表很多男人,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闲聊,就是闲聊,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连乐乐嘿嘿的一笑,继续问,“是不是嘛?” “男人都不是全部喜欢女人,又怎么可能都喜欢比自己小的女人。”韩涛打太极的功夫一流。 “那大部分的男人是喜欢女人的没错吧?”连乐乐暗叹,她怎么就忘了,韩涛这家伙,精明着呢,得迂回些,才能问出他的想法,“那是不是在这大部分男人里,更大的一部分,是喜欢年轻女人的?” “很多男人确实是喜欢年轻的女人,”韩涛想了想说,“但是不能一概而论,而且喜欢也是分不同种类的。” “那你的喜欢是哪个种类呢?”连乐乐咬牙,听听,喜欢还分不同种类,喜欢就是喜欢,掩饰是掩饰不住的。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韩涛笑了,笑过之后正色的说,“连乐乐同志,我得郑重的向你宣布一下,我是大部分喜欢女人的男人中,少部分觉得和年轻女人没有共同语言的男人之一,所以不存在什么喜欢的种类问题。”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是个年轻女人,我是个老女人?”连乐乐委屈了,她老了吗?怎么二十四小时之内,两个男人都说她老了? “呃?”韩涛头痛了,他积极的表白了一下,但是收效正好相反,圣人果然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好吃好喝的把她喂饱了,然后她精力过剩就来和他探讨这个他根本说不明白,怎么说怎么错的话题,这实在是不好,很不好,得加以纠正。 自然,韩涛的纠正方法很有效,顺利的堵住了连乐乐嘴巴的同时,也把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等到一个缠绵的吻结束,他轻轻把连乐乐揽在怀里,志得意满的拿着遥控器换了个频道,这是个七点档开演的电视剧,嗯,演什么不重要,反正比乱七八糟的新闻应该能好看一点,更反正,他的心思也没在看电视上。 “人家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你为什么不找个年轻的女人?”没想到,连乐乐还没忘了这个话题,头不好意思的埋在他怀里,嘴上还是在问。 “你不自信哦,”韩涛笑笑,安抚的拍了拍连乐乐的头,收到她抗议的目光之后收回手指托着下颌说,“那就正经的聊一聊,为什么呢?” “因为我觉得你不符合逻辑。”连乐乐坐正身子,心里有点难过,但还是扳着手指头说,“你看,我也没什么万贯家财,有权有势的老爸,也没有倾国之姿,也不年轻了,”细数了一下,她好像没什么优点,但是韩涛却忽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还对她很好很好,这样的好事,她二十几岁的时候都没遇上,有什么道理,在三十岁后,反而遇上了呢? “可是逻辑是什么呢?逻辑就是个思维的过程。”韩涛叹了口气,拉住连乐乐一直在掰来掰去的手指,握在手里,“你不觉得,感觉呀,喜欢呀,或是爱都是不需要逻辑的?你在觉得喜欢的瞬间,还要想,你的喜欢有没有哲学上的依据吗?或者按你的思路逆向去想一下,你有万贯家财,有权有势的老爸,那你能看上我这样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医生吗?又或者你倾国倾城,二十岁上下,那你甘心找我这样一个人到中年的普通医生吗?” “谁说你是普通的医生了,你有才有貌,哪里普通了?”连乐乐在心里深处其实认可了韩涛的说法,她二十多岁的时候,认为三十岁的人都是老年人,但是她不喜欢韩涛说自己是普通的医生,所以忍不住反驳,韩涛在医院里一看就知道很受欢迎,放在马路上也足够拉风,居然还说自己普通,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了。 “所以,你看,你觉得我不普通,我也觉得你绝无仅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彼此喜欢,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就得互相相信对方的真心,是不是?”韩涛顺势马上问连乐乐。 “也是,”连乐乐点头,被韩涛说的她绝无仅有的话弄得心里噗通噗通的,快乐得好像要飞起来。又想想韩涛还是比她老几岁的,这样算来她也很年轻,心情立刻大好,红烧排骨这会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挣开韩涛的手,跑到厨房去洗了两只苹果,又捧出了她在超市买的大柚子,准备和韩涛分享。 韩涛觉得,他最佩服的,就是连乐乐的胃,一个人的胃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食物,一大盘排骨和一大碗米饭刚刚被她消灭掉,这会她又飞快的削掉一只富士苹果的皮。那苹果多大呀,足有她两只拳头大小,嗯,虽然她把这个苹果递给了他,但是桌子上明显还有一只更大的。水果吃一些对身体确实是很有好处,但是也不能吃得太多了,所以他说,“我们一起吃这个吧。” 连乐乐愣了一下,然后觉得她也很喜欢韩涛的这个说法,一起吃,嘻嘻,反正苹果很大也够吃,她还想留点地方吃柚子,一起吃最好不过。所以她把苹果放好在盘子上,手起刀落,一刀两半,干脆利索,然后大方的对韩涛说,“大小差不多,你先挑吧。” 韩涛拿了小点的一半,眼角余光都能看到连乐乐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傻丫头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所以很快乐,她总是很容易觉得满足,这点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样。 这样一想,韩涛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软软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饭后很少再吃别的东西的,但是这次不仅跟着连乐乐分了苹果,还吃了两大瓣柚子。 过分饱食的后果就是在该睡觉的时候还觉得撑得难受,韩涛看了看,电视里还在演着不知道是第几部的哈利波特,魁地奇的比赛如火如荼,不过身边原本看电视的连乐乐已经睡着了,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均匀而平缓。 第二十章登堂入室了 连乐乐是直接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的,身上穿得太多了,睡觉的时候就觉得束手束脚的,可是太困了,她也懒得睁眼睛。但是人有三急,有时候醒不醒的事也由不得她,当然,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情形是吓了她一跳,她没睡在客房的床上,也没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登堂入室了,直接睡到了韩涛的床上,不仅睡了,而且还摆成个大字型,占领了大部分的“领土”。 韩涛就睡在她的身边,被她逼得侧卧着,脸对着她的,一个翻身就能从床上直接摔倒地上。这会他身上穿的也还是昨天晚上的家居服,被子松松的搭在腰间,姿势这么不安稳,但是偏偏睡容恬然,只有黑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似乎在微微颤动。 连乐乐侧头看了一会,心里渐渐只觉得暖,她素来不爱读张爱玲,但是却喜欢她的一句话,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从前她不理解那是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但是只觉得向往,而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韩涛的第一眼,她忽然就懂了,原来两个人这样的默默彼此陪伴着,一起迎接每一个日出,一起送走每一个日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觉得幸福和安稳的事情了。 韩涛睡得很沉,连乐乐翻身过来,看了他好久,他仍旧睡着,那种香甜的感觉很像个小孩子,也很感染人。 到后来,连乐乐忍不住抬手,她一直想摸摸韩涛的头发,就像他总揉她的头发一样,结果手指刚刚触到韩涛的发丝,手腕就被他猛的握住了。连乐乐吓了一跳,以为韩涛一直醒着有意等着逗她,正想抽手的时候,韩涛却已经捉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咕哝着说了句什么,就又沉沉的睡去。 这一下的变故大出连乐乐的意外,她的手腕被韩涛捉得很紧,挣扎一定会弄醒他,而她不想吵醒他,只能随他。 韩涛的皮肤很好,光滑得很像小孩子,连乐乐的手贴在上面,嘴角渐渐就浮起了微笑,要去厕所的事情也被抛到了脑后,渐渐的,也睡着了。 这一次再醒来时,连乐乐就只觉得热了,是那种浑身焦躁,而且连呼吸都变得极度困难的热,明明是醒了,身子却像梦中一样,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好容易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韩涛柔软的黑发,他的头紧紧的贴在她的肩上,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过来,压制着她的,一双火热的手,正贴在她的腰间。 “你压到我了,”连乐乐一时也没反映过来,只是吃力的把被韩涛压住的手抽出来,然后去推韩涛的脑袋,不过她的声音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懒洋洋的,细弱的,呻吟一样,是她的声音吗? “你醒了?”韩涛被她推得不能不抬起头,点漆一样的黑色眼眸对上她的睡眼朦胧,嘴角就扬起了笑容,“醒了好。” 什么叫醒了好?连乐乐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也没什么机会开口来问了,因为韩涛的唇覆了过来,趁她意识还不清醒,一路攻城略地,杀得她溃不成军。 那个清早,他们在被子里纠缠了很久,连乐乐在那个深吻中,已经领悟了韩涛的用意,确实是有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有点窘,更多的,还是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反正是心里紧张得要命,只能趁着意识没再次消散,指着闹表提醒韩涛,“还要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六了,”韩涛对连乐乐的不专心表示不满,原本埋在她颈窝的唇凑过来,轻轻咬了咬她的嘴唇,“休息日,不用早起,我们可以多躺一会,再睡一觉也不错。” “我饿了,”隔了会,连乐乐身子左右扭动,好容易按住韩涛的手,他的手力气比她的大好多,她根本控制不住他往她的身上贴,只能干脆的揪住韩涛的手托到身下压住,然后可怜兮兮的说,“我不想睡了,吃饭好不好?” “我也饿了,一会就好了,你别乱动。”韩涛不肯放开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上借着方才连乐乐的力,更深的把她揉在怀里。他是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渴望,本来这些渴望因为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所以还是可以克制的,可是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连乐乐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而她整个人几乎都在他的怀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么了。这种名叫欲望的感觉来得那样强烈,强烈到他控制不住的抱着怀里的人,亲吻她,想探索她的每一寸皮肤。连乐乐还是懵懂的,在这个上面,韩涛知道,所以只能更用力的钳制住她的身子,不让她继续刺激他,他不想去做连乐乐可能会不喜欢的事情,他只是单纯的想感受她,好好的,全身心的去感受她。 “我要去洗手间,”为了躲避韩涛无处不在的火热的唇,连乐乐将头埋在韩涛的怀里,怎么也不肯退开,他身上的衬衫已经揉皱了,但还是完好的穿在身上,衣料划得连乐乐脸上的皮肤有些痒痒的,但是这种痒,还不上心里的。她还从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隔着衣服也可以这样亲昵,亲昵到让人脸红心跳,无力推拒。 “呵呵……”韩涛被连乐乐的反应弄得一阵好笑,心底的怜惜战胜了欲望,只是还不想马上放开她,所以故意贴着连乐乐的耳边轻轻的喘气,那呼吸暖暖的撩拨着她的耳朵,刺激得连乐乐身子颤了又颤。 她是真的想去洗手间,想去很久了,这会更想去,可是连乐乐不知道韩涛会不会放开她,这样一想,有些又急又囧,幸好,这次韩涛没有继续缠她,停了一会,轻轻亲了亲她的耳朵,就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臂,人也翻身,躺倒在床上。 连乐乐于是手忙脚乱的下床,她不敢看韩涛,只低头找了一圈,地上只有韩涛的拖鞋,于是想到她的拖鞋可能还在客厅,有韩涛在的屋子里气温太高,她也不觉得凉,赤着脚就想往客厅跑。 结果,当然是只走了两步,身子就被韩涛从后面抱了起来,“地上凉,”韩涛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很快的抱她到了客厅,让她重新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弯腰把被她踢到角落里的拖鞋找出来,再轻轻套在她的脚上。 这样的动作,韩涛做起来居然再自然不过,连乐乐愣住了,目光不自觉的又被韩涛纠缠住,许久,直到他又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柔声问她,“还不快去?” “哦!”连乐乐红着脸触电一样的跳起来,穿着拖鞋啪啪的跑进了卫生间。解决了个人的问题后,她却迟迟的不敢出去,镜子里的连乐乐两颊红红的,眼睛里好像含着一汪湖水,头发蓬松的散在脑后,看起来居然,居然很妩媚,可是,这是她吗?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连乐乐冲进卫生间后,韩涛仰头躺在了沙发上,长长的吸气、呼气,开始觉得有些苦恼,在感情上,连乐乐有些心智未开,他原本也想着可以多花点时间,慢慢的教她,等她爱上他,像他爱她一样,可是,他忽然发现,他可能有些等不及了,可是,他是真的有点担心,他会吓到她。 连乐乐好久都不出来,也算不出韩涛的意料,平复了呼吸和心跳之后,他慢吞吞的起来,到厨房去煮昨天晚上泡好的米,红枣糯米粥,补气养血,对连乐乐很有好处。 等到韩涛敲卫生间的门,把连乐乐敲出来的时候,连乐乐的神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本来嘛,阿q精神就是连乐乐的精神写照,想不明白,不好意思想的事,她决定统统当成没发生过,只是韩涛不肯这样放过她,吃过饭,洗好碗,就催促连乐乐收拾一下,出门去。 “一周好容易休息一天,我要在家里睡觉。”连乐乐哀叫,回到客房,抱着枕头拒不肯出门。 “那好,一起吧。”韩涛微微扬扬眉毛,干脆的躺到了连乐乐身边。 “你自己也有床,你回去睡。”连乐乐窘了,不想的,不想的,她拼命的想,连乐乐,不能去想,不能去想,昨天晚上你和韩涛睡一张床了,不能想。 “昨天我也分了你大半张床睡觉,你不是这么小气吧?”韩涛偷笑,嘴上一本正经,手上……一翻身,抱住了连乐乐。 “你干嘛还抱我!”连乐乐果然腾的翻身坐起来,气鼓鼓的问他,“我们约法三章的,不能乱亲乱抱,你老犯规!” “你怎么知道是我犯规,不是你犯规?”韩涛躺在床上,气定神闲的说,“今天早晨我醒来,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你趴在我怀里,强抱着我不放手,还有昨天晚上,你睡着了,压着我的肩膀不说,手里还攥着我的衣襟不松手,害得我晚上只能睡床边,一翻身就能掉下去。” “你……诬赖!”连乐乐很想底气足的去说这些都是韩涛瞎掰,可是想想,昨天晚上看电影看到惊险刺激的地方,她……她好像真的有偷偷抓住韩涛的衣角,难道后来睡着,忘记松手了? “我的衣服还没洗呢,要你看看你的手印?”韩涛翻身也坐起来,“证据确凿,省得你以后抵赖。” “我们出去逛街吧,”连乐乐不肯让韩涛去找他的衣服,在韩涛要走的时候拉住他的胳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爱逛街,我是逛街强人,你累了也是自作自受。” “好说,”韩涛一笑,出去了。 这算是他们第二次正式的约会,去了市里的一家大商场,三八节前几天了,商场在做促销,很多衣服都有赠券,也有直接打折的。连乐乐的数学一贯很烂,每次这个时候,总是在打折还是赠券之间左右徘徊,就差没拿计算器直接算了。不过有了韩涛,这些问题迎刃而解,他总是能很快的在打折和赠券之间进行精确换算,然后抢在连乐乐之前买单。 这么逛了几家店,连乐乐就不干了,在她的意识中,她还没有嫁给韩涛,所以是不该花他的钱的,因为经济上牵扯太深,以后会很难办,而且一个女人要是在家里的经济上没有地位,依附于男人,那她就不用指望在别的方面能有地位了,这个是她曾经在表姐身上得到的血泪教训,她记得很清楚。 第21——22章 第二十一章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怎么不买了,还有很多店没去呢!”韩涛不是没看出连乐乐的挣扎,连乐乐这些天虽然和他同住,但是在钱上面确实很分明,像是他做排骨,她一定会买好材料,他替她添置了什么生活必需品,那么隔天,他也会多些小东西。他一贯觉得,女人经济独立没什么不好,但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他也想她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不想买了,走吧,”连乐乐有些意兴阑珊,其实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东西,这种感觉确实很爽的,但是她不敢放纵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别人的钱再多也是别人的,她一贯觉得,一旦习惯了花别人的钱,那就是堕落的开始了。 韩涛也没坚持,只是拉着她的手下楼,取了车,去吃饭,然后又手拉着手回到家里。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说什么话,连乐乐心里有些虚虚的,越想就越觉得韩涛可能是生气了,然后顺着这个思路就忍不住想,如果她是韩涛,她也会生气吧,好心好意给人家买东西,人家不领情还摔脸色,这样不识好歹的人,要是让她遇上,估计,下次就再不会理了,呃,他下次不理她了,那该怎么办? 就这么心情忐忑的进了家门,韩涛挂好外衣后,自己进了卧室,连乐乐彻底郁闷了,人家连话都不要和她多说了,那她是不是该识趣一点,赶紧搬回自己的家?可是,她在这里住了好些天了,屋子里几乎到处都是她的东西,要让她在几分钟之内消失,好像也满困难的。 正在对着这些东西发呆,想着拿什么装,才能一次把这些东西装走的时候,韩涛又从卧室里出来了,看见连乐乐站在客厅不知道想什么,非常苦恼的样子,有点好笑,问她,“傻站着想什么呢?” “哦,我很快就能收拾好的,”结果连乐乐明显答非所问。 “收拾什么?”韩涛皱眉,过来干脆拉着连乐乐并肩坐到沙发上,“屋子不乱,不用忙着收拾,你先听我说……” “还是我先说吧,”连乐乐苦着脸,分手这种事,她不能让韩涛先说,不然她会郁闷死,这么多年好容易谈一场恋爱,还没找到感觉,就被甩了,这会很打击她的,虽然她先说,也一样很难受,但是感觉上会稍微好一点。“我这个人挺笨的,很多事情上没原则,但是有些事情又很有原则,总之就是乱七八糟,我一会就会走,考虑到我们还是邻居,得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说,行不行?” “不行!”韩涛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就给她买几件衣服,怎么就上升到分手的高度了? “为什么不行?”连乐乐也皱眉,看着韩涛。 “你要枪毙我了,死之前我都不能问为什么?这样不符合法律精神的,死刑犯也有上诉的权利吧?”韩涛说,“连乐乐,你说说看,为什么要走人?你不要和我在一起了?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呃,不是你要我走人吗?”连乐乐撅嘴,自己数自己的手指头,嘴里控诉说,“一路上你都不说话,回来你又一声不响的进了自己的卧室,不是不想看见我的意思吗?” “一路上不说话,是在想怎么对付你这个执拗的脑子,”韩涛忍不住伸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连乐乐的头,“现在我想到了,除了给你这个之外,我们还得聊聊。” “给我什么?”连乐乐纳闷,分手又不是结婚,还要证书啥的?然后就看到韩涛把几张存折,银行卡什么的都放在她眼前,“这是干什么?” “上缴财政大权呀,”韩涛把连乐乐搂在怀里,“你看,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这是工资卡,全部上缴,密码是******,以后由你统一保管和支配,每个月别忘了给我零用钱就行了。” “啥?”连乐乐大吃一惊,然后,很快的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听别的同事说过,谈恋爱的时候,男方最有诚意的表示,就是把工资什么的尽数上缴。和她说这些的女同事已婚多年,回忆起当年的情形,脸上都还是幸福的微笑,嘴上还说,“其实当是我们没认识几天,他忽然把工资卡什么都给我,我根本不能花他的钱呀,都得帮他存着,后来觉得上当了,哈哈……”可是,这样的当,上得也是心甘情愿,连乐乐想了想说,“你不怕我把你的钱全部花掉,或者拿着跑路?” “赚钱就是花的,你喜欢就花掉,跑路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我还能替你源源不断的赚钱。”韩涛的吻轻轻落在连乐乐的额头,然后又一点点的瞬时而下,在接近连乐乐的唇畔时,听她说,“那今后,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了?” “嗯,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韩涛的声音近乎喃呢,然后终止于连乐乐的唇上。他发现他喜欢这样亲吻她,连乐乐总是羞怯的,轻轻一碰上她,就浑身忍不住的轻轻颤抖,牙齿总咬得紧紧的,任凭他怎么诱哄,也不肯开启,总得采用点非常的措施。 这是比早晨的时候更缠绵的吻,连乐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了沙发上,又是什么时候被韩涛抱进了卧室,只是在朦朦胧胧的时候,听到韩涛问她,“还在这里睡好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呢?这张床比客房的更大更舒服,连乐乐觉得自己是点头了,然后又得到了一个吻作为奖励,本来她紧张了半天,觉得和韩涛分手是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情,现在警报解除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安抚自己紧张的心灵了。 脱掉连乐乐的毛衣后,韩涛就很囧的发现,连乐乐睡着了,两颊还是红润润的,嘴唇也被他吻得微微的肿起来,但她还是睡着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大方方的占据了他大半张床,睡得很香甜。可是时间还这么早,甚至还不到八点钟,他如果继续下去,好像有点趁人之危,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至少彼此都是清醒的,何况他要的也不是419,而是天长地久,对老婆得有耐心,不然成什么了。这样想了想,韩涛只能起身,抓过来被子盖在连乐乐身上,然后去客厅看了会电视,又上网看了一些资料,等到忙活到觉得困了,回到卧室一看,连乐乐睡得还正香,大约是穿得多了,觉得热,被子只还剩一点裹在身上,其他部分都被抱在怀里。 韩涛洗漱,换了睡衣回来,试着想给自己争取一点被子,三月天,虽然暖气还没停,虽然屋子还很热,但毕竟不是夏天,他对感冒没什么好感,不过连乐乐抓被子抓得居然非常紧,他试了半天,睡梦中的连乐乐大有寸土必争的感觉,怎么也没松手,他也不想弄醒她,最后只能去隔壁,把连乐乐的被抱了过来。 第二天连乐乐比韩涛醒得早,一个八点钟就上床睡觉的人,特别是一个忙碌惯了的人,你不能指望她一觉把时钟睡上一圈。 “真挤呀,”这是连乐乐醒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她发现忽然变得很挤了,一整夜她做梦梦见的都是爬山的时候,从夹扁石那里穿过,明明前面的人都顺利的过去了,但轮到她的时候,就总是被卡住,进退维谷。“床上怎么有这么多被子?” “再睡会,还早呢?”韩涛被她翻身坐起来的动作弄醒了,蹙着眉头,床上确实很挤,两条冬天盖的双人厚被堆着,不挤就怪了,为了能继续睡觉,他很干脆的起来,卷起连乐乐的被,然后送回它原来的位置,然后回来,把连乐乐连同他的被子一起收入怀中,然后整个世界就又恢复寂静了。 第二十二章春天来了桃花开 三月里的某一天,松松像发现新大陆了一样,在吃中饭的时候忽然对连乐乐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最近变漂亮了,而且整个人也不那么愤青了,也不锋锐了。” “我愤青过吗?我锋锐过吗?”连乐乐一愣,他们干记者这行的,多少对周围的事情都是有些看不惯的,因为看不惯,所以忍不住要管,可是,这算愤青吗?这算锋锐吗? “你自己说呢?”松松不客气的那鼻子哼了一声,然后盯着连乐乐说,“其实早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最近也没听说你去相亲,说,是不是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连乐乐装傻充愣,她和韩涛在一起,本来也不算见不得人,但是松松一问她,她就觉得紧张,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别跟我装傻,是不是谈恋爱了?”松松这次可没那么轻易放过她,“我告诉你,姐也谈过恋爱,所以你装傻充愣这一套没用,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哼……” 连乐乐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吞吞吐吐的说,“是,算是吧。” “真的?”松松两眼放光,凑过来说,“什么样的人物,长得好不好?” “长得很好很不错,”连乐乐中肯的说,“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家那邻居。” “医生芳邻?”松松一拍桌子,“好样的,早就跟你说,别管他有没有女朋友,别管他职业是不是不符合你的要求,是帅哥就宁可错杀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 松松的话音一落,连乐乐就觉得小饭店里瞬间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上一秒还埋头苦吃的食客都抬头看他们的方向,两个人顿时都囧了,灰溜溜的相对低下头,猛吃碗里的东西,不过连乐乐比较倒霉,刚吃了两口,腿上就挨了松松一脚,“死丫头,你也不提醒我,嗓门又拔高了!”松松幽怨的瞪了连乐乐一眼,“我的淑女形象呀,没了!” “大姐,你原本就没什么淑女形象好不好?”连乐乐也很幽怨,拍了拍裤子,“作为你踢了我的精神抚慰,你请客,”然后转身就走。 隔天下午,连乐乐接到一个线索,一个产妇,怀孕八个多月了,前两天去走亲戚,结果一下公交车,没走几步路,就被一台轿车撞了,孕妇当时头部触地,昏迷不醒,肇事车辆还逃逸了。就在连乐乐接到线索的时候,产妇在昏迷中生产,生下一个不足月的男孩,他们夫妻都是外地来打工的,生活本来就捉襟见肘,这几天产妇抢救已经花了很多钱,如今孩子降生,还要送到保温箱里去观察,丈夫实在承担不起这个费用了,现在面临二选一。 很巧,产妇住的,就是韩涛他们医院、韩涛他们疗区,本来松松和连乐乐不是一个部门,但这会却非要跟着连乐乐一起去采访,说是今天家里没有摄影记者,她暂时充当一下也好。 “他很忙的,我估计你去了也是白去。”为了不让松松一会因为看不到韩涛而过度失望,路上连乐乐就给她打预防针。 “没事,看不到人也能看到照片,现在医生的照片和名字都贴在走廊上,他叫什么来着,韩涛,对吧,我看照片也行。”松松满不在乎,走得比连乐乐还快。 受伤的产妇仍旧住在重症监护室,非探视时间,谁也不能进入,产妇的丈夫就蹲在重症监护室门外,二十多岁的人,倒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上不止十岁,满脸的沧桑和无助。他的家人说,找连乐乐他们过来,一是希望能寻找目击证人,找到那台肇事的车,第二也是希望能有好心人给捐点钱,目前产妇的情况非常坏,已经面临停药。新生儿已经被送去儿科,住进了保温箱,他们顾大人还顾不过来,现在孩子长什么样,都没有人去看过一眼,但是儿科那边也说了,没有费用,孩子的情况也很难说。 悲怆和无助弥漫在这家人身边,连乐乐长叹,同来本心是要看热闹的松松也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帮着连乐乐拍片子。采访过患者家属后,连乐乐又去了医生办公室,很奇怪,平时忙忙碌碌的医生们这会好像正在开会一样,都整齐的坐在办公室里,连乐乐敲门进来,自曝家门后,立刻受到了非同寻常的关注,如果不是她身经百战,几乎就想在这样堪比x射线的注视中落荒而逃了。这一刻,她深刻的同情起了动物园里的各种动物,每天被上万人围观,毫无隐私,大概就是眼前的状况。 “呃,请问徐医生是哪位?”连乐乐问的是产妇的主治医生,这会屋子里十来个医生都盯着她看,弄得她也分辨不清,谁才是她要找的人。 “我是我是,”就在连乐乐以为,徐医生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角落里站起一个人,嗯,看年纪和她家韩涛差不多,长得不如她家韩涛精致,但也算帅哥一枚了,最特色的是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我是晚报社的记者……”连乐乐和松松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医院的医生今天反应好奇怪呀,但是采访不能因为他们奇怪而停止,“能不能麻烦您说一下,重症监护室里那个产妇的情况?” “不麻烦,”徐医生又上下打量了连乐乐几眼,就开始介绍患者的情况,自然是非常严重,需要手术,需要钱。末了,在连乐乐准备告辞的时候,徐医生忽然说,“今天韩涛在手术室,进去一上午了,过会就出来了,你不等等他?” 汗……连乐乐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成为动物遭人围观了,可是上次,她和韩涛一起离开,明明也没几个人看到呀?看来,医生在成为医生之前,首先还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八卦。 “不用了,”她自然是赶紧摇头,工作时间,韩涛很忙,她也很忙的,在这里等他,耽误自己的时间,给别人制造谈资,这种傻子才干的事儿,她可不干。 “等等也不会花你很多时间,”徐医生却慢条斯理的小声说,“韩涛在我们这里可是特别受欢迎的,今天那个手术,那个病人的女儿,每天蜜蜂见到蜂蜜一样粘着他,你是没看见,呃,这不正好来了。”说着,往外面一指。 医生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大门开着的时候,正好能看到整条走廊的情形,连乐乐发誓,她就是好奇,出于好奇,她和松松一起侧头看了过去。那绝对是一个大美女,穿着还挺厚实的羊绒大衣,都掩盖不住纤细的身材,蓬松的卷发,染成流行的栗棕色,配着涂了唇彩的小巧嘴唇,以及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女人看上去,都觉得勾魂摄魄。 松松在一边,正好这个时候不轻不重的碰了连乐乐一下,连乐乐收回目光,眼神里问松松,‘干什么?’松松眨眨眼睛,也用眼神回答她说,‘别理她’。 哦,对哦,不能理她,连乐乐赶紧转回头,非常客气的对徐医生说,“徐医生可真会开玩笑。” “不开玩笑的,我很认真的,”徐医生嘴角上扬,也笑了出来,但话说的还是一本正经,“你家韩涛确实是我们办公室乃至我们医院最受欢迎的男医生之一,追求过他和正在追求他的,乃至以后可能准备追求他的女医生和小护士多不胜数,你看,作为他的好朋友,我得给你个忠告,自己的所属物得打上标签,告诉那些狂蜂烂蝶,有主的男人,私下窥伺着,杀无赦。” “呵呵,您真是风趣,您肯定很忙吧,我们也有点事儿,还是不多打扰了,我们先走了。”连乐乐拉着松松,后者正朝她挤眉弄眼,但是两个人的意思表示是一致的,就是这里水深,得全速撤退。 出了医院,松松一边翻看数码相机里的照片一边感叹,“以前就听说医院外科出帅哥,我去看过几次病,都是发烧感冒啥的,外科的边也没摸着,内科的医生不是女人就是中年妇男,早知道外科医生里,像韩涛这样的好品质男人一抓一大把,我就不要鹏鹏了。” “这话我记住了,一顿毛血旺,不然告诉你家鹏鹏,你喜新厌旧。”连乐乐拍拍松松的肩膀,得意的敲诈明天的午饭。但是想想不对,她问,“你也没看见韩涛,你咋知道他品质好?” “谁说我没看到,你看,这不是?”松松对连乐乐的一问嗤之以鼻,还真从数码相机里挑出一张照片,可不正是韩涛的半身照,说实话,连乐乐出入过几次了,都没留意这照片贴在什么地方,没想到松松居然一走一过就发现了。 后来松松翻拍的韩涛的这张照片,被连乐乐私藏了,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韩涛穿着一身雪白的医生袍,还真是丰神俊朗。如果稍稍改动一下这件白袍,再给韩涛留长头发,手里的手术刀换成长剑,连乐乐在心里幻想了一下,那简直是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当然,这都是后来发生的事了,而她们走出医院,紧跟着发生的事是连乐乐的手机唱起了歌,成龙和金喜善合唱的神话的□部分,这个歌曾经多次遭到松松的鄙视,说一听就知道连乐乐此人心智未开,还会相信世界上有那种只能以神话命名的爱情。 “在什么地方?”电话接通后,韩涛似乎有些微微的喘着,问连乐乐。 “你们医院大门口,”连乐乐左右瞄了一眼,又看了看手表,距离她从神经外科的疗区出来,五分钟不到,一边说,“你的手术做完了?” “嗯,刚完事,”韩涛说着,电话那边非常嘈杂,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等我一会吧!” “干什么?”连乐乐问,一边示意松松,停住脚步,“你不是很忙吗?” “忙也要吃饭,”韩涛似乎进了个相对清静的空间,感觉四周一下就静下来了,听筒里能听到他的声音,略略的有些疲惫一般的,这种疲惫感,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小孩子撒娇一般,“你来接我,然后我们去吃饭。” “我吃过午饭了,晚饭还早呢,”连乐乐觉得她中毒了,病毒的名字就叫韩涛,因为她嘴上说的是拒绝,脚下却没什么迟疑的转弯了,还朝松松挥手道别,气得松松在背后大骂她重色轻友。可是朋友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她还没拿刀子插她,就放她一次鸽子而已,不算过分的。“我为什么要陪你吃饭,还要去接你?”嘴上,她继续和韩涛贫着。 “你是我女朋友,你不陪我,我找别人了。”韩涛轻轻的笑出声来,“反正……” “你敢!”连乐乐马上打断他的话,“你敢找别人,我告诉你,腰打折、腿打断,肋骨也给你打两半。” “真暴力,”韩涛嘟囔了一句,“我还在上次的那间屋换衣服,估计你上来,我能换好,快点上来吧。” 电话被挂断,连乐乐撅着嘴,但觉得走路的时候,脚步不知怎么的,都比上次来的时候轻盈。在疗区的走廊里,她又遇上了刚刚被她采访过的徐医生,瞧见连乐乐去而复返,他意味深长的说,“你看,让你等等,你不信,这会又回来了吧,所以说,不听老人言是不对的。” “那你看,我一会还会不会再来?或者,一会我会去什么地方?”连乐乐一笑,韩涛换衣服的屋子大门紧闭,在什么地方都是等,在这里磨两句牙也不坏。 “这我怎么知道?”徐医生一愣。 “您不是能掐会算吗?”连乐乐一本正经的说,“现在像您这样料事如神的老人不多了,稀缺资源,得加以保护的。” “说什么呢?”徐医生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韩涛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嗖的冒了出来,胳膊搭在连乐乐肩头,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徐医生一眼,“主任刚才还找十七床的病历呢,那不是你的患者?快去吧,省得一会找不到了发飙。”后者一听,摸摸鼻子,飞也似的走开了,然后韩涛才笑着和连乐乐说,“我都听说了,你刚刚在我们科室被轰炸了吧,别理徐子胡说。” “也不一定是胡说吧,”连乐乐被韩涛拥着走了两步,眼角余光正好瞄见icu门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女眼波盈盈的盯着韩涛,顺便瞪着她。 许是感受到了连乐乐的目光,大美女忽然几步冲了过来,拦在了韩涛面前,“韩涛哥,你先别走呀,我妈说了,一会咱们一起去吃饭,我爸爸这次的病多亏了你,我刚刚也已经和主任,还有其他几位护士和麻醉师说过了,人家都说一起去的。” “我应该做的而已,”韩涛语气淡淡的,“我女朋友也没吃饭,一直等我呢,我们就先走了。” “那不行!”大美女猛的挡在韩涛和连乐乐面前,看了眼连乐乐,打量的意味十足,然后说,“哥,让你的女朋友一起去吧,我妈都订好地方了,要是你这么走了,她肯定说我不会办事,把你气走了,哥。” 韩涛眉头皱了起来,还是推却,倒是他们科的主任出来了,不由分说,一句同去,把连乐乐也拉上了贼船。 这顿饭,在连乐乐看来,简直是刀光剑影,堪比一部武侠片。当然,刀和剑都是无形的,来自于大美女和大美女的母亲。她们坐的位置正对着韩涛,上菜之前寒暄了几句,说了感激的话之后,就开始一句紧接着一句的和韩涛聊天,完全当桌上的其他人,尤其是连乐乐,是透明的。 “小涛最近都不怎么回家,听你妈妈说,你买了新房子,你这孩子,乔迁新居也不说一声,”美女的妈妈说,“我们婷婷一天到晚的念叨,就说想去你的新家参观呢。” 韩涛礼貌的笑了笑,“我妈说过年新房子不能空着,搬的也匆忙,”一边夹了点干煸笋干给连乐乐,“吃这个吧,味道不错,绿色健康食品。” “小涛的女朋友长得也漂亮,听说还是记者,真是了不起,”美女脸色一沉,美女妈妈到不以为,马上把话题转移到连乐乐身上,“听说记者最擅长和人交往,我家婷婷呀,要是有小涛这个女友朋友一半的能干,我也就放心了。” “她只是很能干,”韩涛听着最擅长和人交往这几个个字,有点扎耳朵,“我倒觉得刘婷八面玲珑,相比之下,我家的就说话办事就太直接了点,以后咱们也得学习呀。” 连乐乐也听着刘婷妈说的话不得劲,她本来就不饿,这样的饭菜自然吃得食不下咽,也就不吃了,她的手边正好有一盘韩涛他们主任点的泡椒凤爪,韩涛给她夹菜,她也随手夹起这个给韩涛。 “以形……”连乐乐正想说,这个以形补形,结果就听见对面刘婷挺夸张的说,“诶呀,你怎么给韩涛哥夹这个,他从小就最讨厌吃鸡脚的,你不知道吗?” 连乐乐一愣,挑了挑眉,略有尴尬的看向韩涛,眼睛里问,你不吃这个吗? “我这几年已经很喜欢吃凤爪了,”结果韩涛眼也没抬一下,直接把凤爪送到嘴边,连乐乐瞧见刘婷的妈妈胳膊微微一动,似乎是捅了女儿一下,刘婷愤愤的没再出声。只是这样一闹腾,一桌子的人就算都是瞎子、聋子,也都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吃饭就变得很不重要了,有人一边吃一边看热闹,有人干脆不吃了,专门看热闹。 韩涛啃了一只凤爪之后,又吃了两块南瓜盅里闷的排骨,然后问连乐乐,“怎么不吃了?” “我本来就吃过中饭呀,”连乐乐说着,趴在韩涛耳边说,“我对面的大美女朝我发射的炮火火力太强劲了,我顶不住了,想撤退。” “退什么退,你无路可退,”韩涛板着的脸生动了起来,眉宇间都被笑意填满,他也附在连乐乐的耳边说,“一会我们一起走,我送你去报社,然后在外面等你,你写完稿,我们一起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连乐乐拍了拍韩涛的肩膀,正想说小同志这样想是很对的,然后就发现一桌子人都看着他俩,微微的囧了,赶紧把手抽回来,还是韩涛他们主任打了圆场,呵呵一笑说,“这小两口也太甜蜜点了吧,我们这么多灯泡锃明瓦亮的照着,悄悄话还照样说着,不闲晃眼睛呀?” 一桌子人哄的笑了,韩涛也不避讳,抬手臂搂在连乐乐的肩上。到了这份上,饭都吃得没意思了,很快就散了,出门的时候,连乐乐瞧见刘婷和刘婷妈妈都是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她看他们就不顺眼,偏不让他们说话,所以她勾住韩涛的胳膊,让他快点送她回去写稿。 饭店的位置离他们报社很近,韩涛也没说什么,就说在车里等她,所以连乐乐写稿的时候,越想就越觉得不是滋味,也不知道刘婷是什么人,看样子她和韩涛很熟的,还一口一个的“哥”,听着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什么人呀? 然后松松就凑过来了,瞧着连乐乐脸上阴晴不定,抽冷子就说,“怎么的,回去一趟,发现奸情了?” “你又知道?”连乐乐哼了一声,万分郁闷。 “不是吧,真的假的?”这会儿轮到松松吃惊了,“看你家韩涛的照片,可不像脚踩几条船的人。” “不像,我看着也不像,但是心里不舒服就是了。”连乐乐叹了口气,又敲了几个字上去,看看觉得词不达意,删掉。 “连乐乐同志,这才仅仅是个开始,像你家韩涛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人,以后这样的事少不了,你在坚定革命意志的同时,也要做持久战的打算。”松松拍拍连乐乐的肩膀,指着电脑屏幕告诉她,“你打错了好几个字,别忘了改过来,不然罚款。还有,其实韩涛他们办公室的徐医生看着也不错,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直放光,不然你回头是岸,换个目标?” “去死!”连乐乐没抬头,送了松松两个字。 第23——24章 第二十三章小打小闹是种情趣 因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着就觉得别扭,连乐乐的晚饭饭量大减,韩涛的招牌小排骨也失去了诱惑力,晚饭上,她花了很大的力气,也只吃了几块,吃过饭就自己窝在客房的床上,摆弄电脑。本子的上网速度感觉总不如台式机,在等待打开网页的时候,连乐乐不自觉的就叹了口气。 韩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了客房门口,听见连乐乐一声一声的叹气,迟疑了会,到底忍不住过来,坐到床的另一边,“你怎么了,回来就闷闷不乐的,饭也不好好吃,单位里谁招惹你了?要不要我去找他算账?” “没谁招惹我,”连乐乐摇摇头,也不去看韩涛,只是说,“今天有点累了,我一会早点睡。” “睡这里?”韩涛眉头微微的一皱,问她。 “嗯,”连乐乐点头,今天她觉得她没办法再像每天一样,坦然的和韩涛在一张床上纠缠。 下午写完稿,松松和她又讨论过一些男女生活中的琐事,然后她忽然发现,她除了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叫韩涛,是医院的脑外科医生之外,其实对他本质上来说,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爱吃什么、不吃什么,不知道他的父母住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人,甚至不知道他曾经有过怎样的成长经历,在什么学校读小学,上了什么中学,考了什么大学,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他喜欢过什么样的人,还有,他有什么朋友,他平时会做什么消遣,甚至,他爱穿什么样的衣服……这些一切的一切,她该知道的,她统统都不知道。 当时,对于她一直的摇头,松松表现得非常惊讶,她说连乐乐你谈的这是什么恋爱,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是呀,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她太没有经验,还是韩涛不想让她知道。 这样一想,连乐乐就很沮丧,韩涛对于她,就像一个在黑暗世界里走得久到已经绝望的人,忽然看到了光明一样,她等了这么多年,相了那么多场莫名其妙的亲,甚至觉得自己只能孤独终老了,然而,韩涛就这么忽然出现了,像沙漠中的绿洲,让她充满了希望。但是,这片光明也好,绿洲也罢,其实出现得都很突然,连乐乐几乎忍住要想,韩涛是不是只想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伴?今天是她凑巧买了他隔壁的房子,那是不是换成什么张乐乐、李乐乐、刘乐乐,韩涛都会接近她,然后这样的和人家住在一起?那她和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甲乙丙有什么区别?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如果她要这样的生活,她大可以和她的第一个相亲对象结婚,那时候她还年轻貌美,挑选的余地还大,见的也都算青年才俊,又何必蹉跎年华,到了这样尴尬的年岁? “看来是我得罪你了,”韩涛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连乐乐会生气,基本在他的意料范围内,今天刘婷和她妈妈做得有点太过了,超出了他们本来该有的距离,连乐乐现在才闷闷不乐,已经比他预期的,撑的时间要长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坦白交代。” “你有什么是应该坦白交代的?”连乐乐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抽离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韩涛。 “这个……”韩涛苦笑了一下,过来伸手拉连乐乐的,“乐乐,咱不玩这文字游戏行不?咱们说点直接的,刘婷,嗯,就是你白天看见的那个,是我家一个邻居,不过我和她真谈不上很熟,你也看见了,我比她大五六岁呢,我在院里玩泥巴的时候,她顶多会吃奶,等她会玩泥巴的时候,我早就踢足球玩篮球去了,所以就只能算是认识,这还是因为我和她哥是同班同学,有阵子总一块上学的缘故。” “你自己愿意说的,我可没问你,”连乐乐又低头去开新的网页,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合着刘婷还是他的青梅竹马,不止他们认识,看来两家人也相熟,哼哼,不知道这样的青梅竹马,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是,我自己愿意说的,其实我都有好几年没见过刘婷了,我们家搬家了,他们家也搬家了,要不是前几天她爸脑出血住进我们疗区,我都忘了这号人了,真的。”韩涛一看连乐乐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有越描越黑的趋势,但是该说的话总还是得说清楚,尽管他觉得连乐乐没必要吃这种飞醋,不过她肯吃醋,总是因为在乎他的缘故。 “就这样了?”见韩涛停下来,脸上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连乐乐不高兴了,她本来还只是郁闷,但这会是真的不高兴了,她郁闷不是因为刘婷,而是因为她觉得她和韩涛的进展太快,她对他一无所知,所以充满了不安,韩涛不但不安抚她的不安,还和她解释白天的事情,分明是觉得她无理取闹,看来他们是真的有很大的差距,在各个方面,只是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这样了,真是没什么,她和她妈妈为什么这样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的态度很明确。”韩涛说完,拉了拉连乐乐的手,“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连乐乐挣脱开来,“或者说,我生气也不是为了这个,晚了,我睡觉了,你也回去睡觉吧。” “还说不是生气?”韩涛也有些莫名,她会因为刘婷生气,这是他可以理解的,今天的事,谁遇上都会生气,他下午叫连乐乐过去,本来就是察觉了刘婷的心思,想让刘婷死心的,没想到反而弄得连乐乐不开心,弄得他下午医院都没有去,一门心思的想补偿她,但是怎么他越是想对她好,她就越不开心呢?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难以捉摸呢? “韩涛,我真不是因为刘婷的事生气,我就是觉得,你很陌生。”连乐乐被逼急了,她觉得韩涛是不高兴了,可是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莫名的让她在一个奇怪的饭局上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难道连一点不高兴的权利都没有?她是高攀了他,但是她也有自尊心的,他怎么就非得逼着她,把话说难听了呢? “我怎么陌生了?”韩涛一愣,不是说刘婷的事情吗,怎么问题一下变得这么严重,他都成了陌生人了?他们怎么可能是陌生人,他想娶她,和她一直生活下去,她也和他在一起,他们差的就是最后一点点而已,怎么一个下午,一切就回到比原点还不如的地方了? “我今天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你不想睡,我回去睡好了。”连乐乐合上电脑,她觉得自己今天心情越来越糟糕,再这么和韩涛说下去,估计五句之内,她就得发火,然后他们会争吵,她有点不能想象,他们争吵的结果会是什么,所以,躲开这里,大约是很好的平息战火的方法,反正她在隔壁还有一个窝,进可攻,退可守。 “连乐乐,你这算什么?”韩涛抢先一步,挡在门口,“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有了问题就转身一走了之,我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满意,你说出来。” “是你让我说的,”连乐乐抱着电脑,她不想硬从韩涛身边挤出去,只能说,“我根本不了解你是事实,我不知道你不吃鸡爪子,不知道你还不吃什么,这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基本的东西了,我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能算了解你吗?其他的衣食住行还用我一一列举吗?你不觉的,其实我们在一起,一直是你在隐忍着适应我,你能适应我多久?你能忍我多久呢?” “是这样吗?”韩涛沉默了会,在连乐乐以为他会因为思考而让开门口的位置的时候,他重新对上她的目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直是在忍耐你,但是我得跟你说,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我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一个人确实没办法长期的忍耐另一个人,所以我想你明白,我对你好,我调整自己来适应你,只是因为我愿意这样做,我想你觉得舒适和自在,我喜欢你,想这样和你在一起。乐乐,你今天会觉得不开心,并不是觉得我陌生,而是因为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或者说,你对我没有信心。” “可我们才认识多久?”连乐乐垂下头,有些呐呐的说。 “是呀,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不了解我生活上的细节问题,难道不正常吗?难道我们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顶上别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韩涛苦笑,他又一次拉住连乐乐的手,“乐乐,我给你时间,你也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们会了解彼此,吵架肯定是以后的日子里不能少的,我尽量不和你吵,但是假使我们真吵了,你也别抱着东西就要走,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连乐乐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软了,她没办法在甩开韩涛的手,只能和他牵着,一起坐到客厅的沙发里。电视上演了什么她也不知道,韩涛调了静音,只能看到画面不停的闪过,韩涛说,“我这个人不算太挑食,你不吃的菜花、芹菜我都吃,你不爱吃的西葫芦、豆角、蒜苗,我也都吃,我唯一不爱吃的,就是动物的爪子,鸡爪子、鸭爪子、鹅爪子,还有猪爪子,我都不爱吃。” “那你不能抓钱了,”连乐乐想了想,他们家乡有习俗,就是认为吃动物的爪子有助于赚钱,所以逢年过节,必然要吃这些动物的爪子,特别是猪爪子,没想到韩涛不爱吃。 “那以后你多吃点,替我抓回来。”韩涛摸了摸连乐乐垂下来的长长的头发,“我小时候挺淘气的,是个出了名的淘小子,调皮捣蛋的本事学得十成十,我爸妈都拿我没办法,他们两个人脾气都很好,所以对家里出了我这个混世魔王很苦恼,为了让我收心养性,就送我去学书法,教书法的老头可恨了,把我反锁在屋子里,不公正的写完他让我写的字,就不放我出去,他家住六楼,我被逼得差点从窗户爬出去。”韩涛说,“这样唯一的好处是,我学会了挺多种字体,不过最擅长的还是草书,还能写点狂草。” “我知道了,原来你会写狂草,”连乐乐猛然想起贴在门上的便签,她一个字没看懂的事实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觉得韩涛真是太有才了。 “不生气了?”韩涛搂着连乐乐,叹了口气,“你说我容易吗?得把多少年前自己的光辉事迹抖露出来,才能博得女朋友一笑,早知道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我就把我小时候剪光邻居家养的大鹅的毛,上幼儿园不睡觉,专门挠旁边床小朋友的脚心等等的都招供了。” “你还干过这事?”连乐乐笑出声来,捧着韩涛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摇头叹气说,“真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小时候肯定是特别腹黑那种,想什么也不说,就偷偷使坏。” “好呀,你就想我是那样的是不是?”韩涛哼了一声,收紧手臂,把连乐乐禁锢在胸前“自己说,想怎么受罚?” “我也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儿?”连乐乐想了想,她小时候也是糗事一箩筐,可以分享。 “我给你讲了,你自然得给我讲,这不是惩罚,这是等价交换好不好?”韩涛拒绝,“再想!” “你爱听不听,不听我还不讲呢,就这个,别的惩罚没有。”连乐乐推韩涛的胸膛,他贴得她太近了,她今天晚上原定是单独睡在客房的,不能让他用美男计打乱她的思考过程。 “不像话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韩涛唬起脸,不等连乐乐反驳,嘴唇就贴上了她的,半轻半重的力道,不让她沉迷,也不放她清醒。 这天晚上他们聊天聊到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睡觉,后来连乐乐觉得,他们有点像老人写回忆录,说起小时候的事儿,事无巨细,说自己,说玩伴,说上学的时候得意的事情,不高兴的事情,如此种种,不知道为什么,连乐乐听韩涛说的很多他的“丰功伟绩”,都觉得有种似曾听说的感觉,很奇怪。 第二十四章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做的 进到四月份,韩涛开始更加忙碌起来,能下班回家煮饭的日子是日渐稀少,连乐乐的嘴巴被养刁了,饭馆的菜不爱吃,回了几次家,觉得老妈的菜也一般一般了,于是整个人瘦了不少。 这一天松松早晨来的时候,就给连乐乐看她的手指,上面一个大水泡晶莹剔透,松松痛苦但骄傲的说,这是早晨给她家鹏鹏煎鸡蛋的时候烫伤的,非常光荣。 “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男人的胃,好女人得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松松对连乐乐进行尊尊教诲,“你给韩涛煮过饭没?他是不是特别爱吃你煮的菜。” “一般一般吧,”连乐乐讪笑,她给韩涛煮过三次饭,过年的时候,那盘速冻饺子算一顿,同居第一天的大米粥算一顿,还有前天早晨,韩涛下夜班回来,她正好起来煮方便面当早饭,顺便煮了一包给他,如果要靠这三样抓住男人的胃,那估计是个男人都得夺路而逃。 “一般一般不行,你得做到最好。”松松来了精神,约连乐乐下班一起去超市采购,当天,连乐乐购买了鸡鸭鱼肉等众多肉类和蔬菜,还有一本她爱的川菜菜谱和一本家常菜谱。 韩涛还是没回来,上午就给她打电话了,说是要进手术室,他们一进手术室就没时候,脑袋是多精密的仪器呀,差一点都不行,一个手术十来个钟头都是常事,连乐乐每天这个时候都在家饿的死去活来,只有今天,斗志昂扬,做菜嘛,能有多难,她就不信了,多滚刀肉的采访对象她都能对付,一块牛肉,她就切不明白? 嗯,事实证明,牛肉确实挺不好切的,连乐乐在几次险些将手指光荣的切下来之后,得出了血泪教训,她决定双手操刀,所以最后肉片切得就有大有小,有薄有厚。 下锅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油一直往外溅,有几点还落到了连乐乐的脸上,疼呀。不过肉总算炒得变色了,起锅,捞出来,然后勾兑酱汁,重新醋溜,等到酱汁收尽了,连乐乐闻了闻,味道还不错,吃了口,酸辣俱全,除了漆黑的看不出食物材质的卖相之外,其他的还都很好,连乐乐很满意。 然后又做琥珀换心蒸蛋,准备材料的时候发现刚才买回来的牛肉都被她做酸辣牛肉片了,没什么材料做琥珀蒸蛋的心了,连乐乐灵机一动,想到了圆葱,切碎,充当肉馅,填充好了,鸡蛋用酱油腌了,然后又入锅炸,又崩油,好容易鸡蛋皮变成金黄色,关火取出来,切开,烫手,非常烫手,手指好像都要熟了,总算把黄换了,然后上屉蒸一下,没什么当浇头的,连乐乐又切了圆葱,一边流泪一边用酱油什么的炒了,浇在蒸好的蛋上。 做两个菜的时间超出了连乐乐的预算很久,她翻着菜谱,琢磨着怎么利用手里有的材料,再煮个汤什么的,韩涛就开门回来了。 当然,看到厨房像被洗劫过了一样的时候,韩涛的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几下。今天他回来的比较早,手术少,在下班时间就结束了,但是主任组织大家开了个会,讨论最近的几个复杂病历,就又耽误了些时间。他最近真是很忙,做饭的时候少,回家晚或者值夜班的时候多,连乐乐都饿瘦了,为了补偿她,他特意去买了一只烤鸭。今天太晚了,自己做的话,就怕连乐乐的胃受不了,烤鸭已经切好了,家里有现成的葱,切丝就好,饼也是一并在饭店打包的,鸭骨架煮汤,可以喂饱她,只是,没想到,她饿到已经自己动手,准备丰衣足食的地步了。 “你回来了?”连乐乐正翻菜谱,唰唰的,一页一页翻得飞快,瞄见韩涛,也就来得及招呼一声,“你换衣服吧,很快就有的吃了。” 原来连乐乐会做饭吗?韩涛想了想,觉得有危机意识,赶紧回房间换了衣服出来,连乐乐没找到合适的汤的菜谱,她本人也不爱喝汤,于是决定作罢,把两个菜摆到饭桌上,准备盛饭的时候发现了烤鸭,欢呼一声,赶紧跑去厨房切葱丝。一边还叫刚走出来的韩涛,“你尝尝我的菜怎么样?” 什么菜呢?韩涛凑过去,醋味扑面袭来,他有点猝不及防,被呛得鼻子一酸,几乎打喷嚏,盘子里的菜黑乎乎的,韩涛在心里囧了一下,脸上可不敢有丝毫表示,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万幸,熟了,虽然肉很老,很酸,很辣,但,能吃。另一盘比较好辨认,鸡蛋,不好辨认的是,鸡蛋上面浇的汤汁里的东西,他也夹了一筷子,嗯……圆葱芯的鸡蛋,味道够怪够特别,但,也能吃。 这天晚上,连乐乐觉得自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烤鸭真好吃呀,她一个人吃掉了半只鸭子,生活很幸福。韩涛看样子是很喜欢她做的菜,两个菜都吃光了,她只有做菜的时候尝了一点,现在都忘记是什么味了,不过他喜欢就好,她有烤鸭就很满足了,生活很完美,而更完美的地方是,韩涛吃完饭还非要坚持去刷碗,她最讨厌刷碗了,到处油腻腻的,弄到手上感觉真难受。 这天之后,连乐乐就经常炒几个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有天分还是没天分,反正自我感觉良好,因为她煮什么,只要韩涛在家,他都能替她吃光,她还得吃点别的找补,韩涛不在家她也不煮。后来还是一个周末回家,学会煮菜总得在老妈面前卖弄一下,结果她炒了几个“拿手菜”,老妈和老爸吃得痛苦万分,老妈还眼睛红红的对老爸说,“这孩子每天在外面过,自己就给自己吃这个,难怪瘦了。” “有那么难吃吗?”连乐乐不服气,自己尝了一口,呸,她马上吐了出去,菜叶子炒得太老了,就只有咸味,除了咸没别的味。肉,肉也老了,硬邦邦的,咬得动也嚼不烂,味道很奇怪,她每天做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吗?连乐乐郁闷了,那韩涛是怎么吃进去的?难道就是因为太难吃,所以他才从来不让她尝一口吗? 于是晚上回到家,连乐乐就又郁郁不乐,韩涛加班,回来发现家里清锅冷灶的,连乐乐垂头丧气的躺在床上,还以为她怎么了,赶紧过来关心。 “韩涛,你说真的,我做的菜是不是特别难吃?”连乐乐等了韩涛半天了,赶紧爬起来,可怜兮兮的问他。 “怎么忽然问这个?”韩涛一愣,明白连乐乐怎么了,她今天说要回家看爸妈的,估计是做菜给她爸妈,然后受到打击了。 “别管我为什么问你,你回答就行了。”连乐乐不让他岔开话题,“是不是吃一口就想吐出来?” “没有,你做的菜其实味道很好,”韩涛没怎么想就说,“惟一差点,那就是火候了,其实刚开始人人都这样,总怕自己的菜不熟,所以会多做一会,不算什么问题。” “你就挑好听的安慰我吧,”连乐乐砰的躺回床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本来想你每天那么忙,给你做点吃的能让你多点时间休息休息,结果我真是够笨的,做的东西这么难吃,根本是折磨你,你不用安慰我,我今天尝了,除了第一次做的菜之外,这好像是我第二次吃自己的菜,真难吃。” 看着连乐乐一副非常受打击的样子,韩涛觉得很有必要鼓励她一下,其实他也不指望连乐乐煮饭给他吃,娶老婆也不是请厨子,何况他自己手艺很好,两个人一起生活,有一个人会做家务就足够了。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其实下班回家,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也确实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他每天吃光连乐乐做的菜,不是为了哄她高兴,而是自己觉得很幸福。 “我们换个思路想这个事情好不好?”韩涛坐到连乐乐身边,把她从被子里拖出来,“其实食物最根本的作用是让人吃了不饿,味道反而是其次的。我们为什么不天天去饭店吃饭呢?因为厨师的菜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是他只把炒菜当成工作去做,山珍海味或是萝卜白菜,他做起来都是一点感情也不掺杂的,所以菜里只能吃出味道,但吃不出感情。我爱吃你做的菜,或是你爱吃我做的菜,本质上不是因为菜的味道如何如何,我们跟五星酒店的大厨师哪怕是小饭店的好厨师都没办法比较,我们所以喜欢吃家里的菜,是因为,我们知道,在做菜的时候,我们心里想着彼此,因为我喜欢你,我愿意煮菜给你吃,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那么不喜欢厨房,还每天花几个小时在里面忙碌,这样就足够了。” “你的意思就是,菜的味道不重要,谁做的才重要?”连乐乐眨眨眼睛,觉得这是第一次听说的新理念,“可是人家不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吗?” “这都是骗人的理论,你听说过哪个男人爱上他常去的饭店的厨师吗?他们倒是抓住了男人的胃,但男人的心可不在他们身上。其实所谓的抓住,都是男人心甘情愿的,他因为爱上了女人,所以心甘情愿的被她抓住,不止是心和胃,还有其他的,你给他吃糠咽菜,他也乐意。但是他要是不爱这个女人,就算她天天满汉全席也是没用的。”韩涛笑了,他说,连乐乐怎么最近忽然喜欢做菜了,她是真没什么在厨房里的天分,手上成天大伤小伤的不断,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她和以前一样就好,等着他做饭,他不能赶回来的时候,就到外面点两个菜,把自己喂饱就好。 “好吧,你说的确实挺有道理的,”连乐乐点头,她做菜也做够了,决定不在折磨自己的手和韩涛的胃了,“那我要告诉松松,以后别那么辛苦给她家鹏鹏做菜了,她也比我灵巧不到哪里去。” “呃……”韩涛想了下,觉得自己有点矫枉过正了,连忙说,“人家喜欢做,你还是别打扰你家的好,何况,你偶尔也可以做点给我改善一下伙食。” 第25——26章 第二十五章同学聚会 四月中旬,春花正盛,软风徐徐,人走在街上,也显得格外有精神。这会是新闻旺季,每天大街小巷都在上演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乐乐每天忙忙碌碌,只有周末才能和韩涛忙里偷闲,拉着手去逛个街,不过日子过得倒也称心如意。如果不是校友录上的一则消息,连乐乐会觉得更快乐一点。 “同学聚会挺好的,你干嘛愁眉苦脸的?”这天,在连乐乐第n声长叹后,松松忍不住过来问她,“你工作也挺好的,收入也挺好的,有房子有男人,也算小小的中产阶级,同学聚会即便不比所有人好,但比一半人过得好总是有的,你还发什么愁呀?” “你不了解。”连乐乐摇头,又叹了口气,对着手里的小镜子照了又照之后说,“我发现我老了,眼角都有纹路了,你说,这人这一辈子过得可真快,我们上学时候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是一眨眼就不知不觉到中年了。我们这是高中同学聚会,毕业之后,我们十年多了吧,从来没有聚过会,这些同学我基本都没再见过,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松松摇头,“我们同学几乎年年聚会,同学聚会不就那么回事吗,大家吃吃饭饭,聊个天,发发牢骚,上学的时候不敢表的白,不敢说的话,成年了,在*****久了,无所顾忌了,喝上点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还别说,我们班成了好几对呢,都是同学聚会上勇敢勾搭的结果。” “真的吗,还有在同学聚会上……表白的?”连乐乐睁大眼睛,觉得勾搭这个词颇有贬义,“那多不好意思。” “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松松说,“都多大岁数了,还有几年青春值得挥霍,年轻时候的感情比走到工作岗位之后的纯粹多了,上学的时候脸皮薄开不了口,上班了再不吱声就等着一辈子错过去了。” “也有道理,”连乐乐重新叹了口气,点点头。 “连乐乐同志,”松松忽然凑过来,眼睛紧盯住连乐乐的说,“你为了同学聚会烦恼如斯,是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连乐乐也盯住松松,“表白这种事,和一个人的年龄无关,都是很私密的,除非是当事人,不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反咬我一口是不?”松松脸色微微一红,退开两步说,“那也不能改变结果,你有问题,说,高中同学里,有当年暗恋的对象吧!” 松松话音一落,办公室里一片寂静,众人的视线都投向这边,连乐乐飞快的转身,装成一本正经的打字写稿的模样,留下松松一个人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晚上下班,连乐乐抓着松松去了趟商场。同学聚会这种事,要么不参加,要参加就得有充分的准备。什么算充分的准备呢?一套优雅点的服装是前提了,都是三十岁的人了,穿得太随便总归是不好看,而连乐乐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天不是跑车祸现场就是火灾现场要不就是上山下乡的,服装始终是休闲为主,鞋子也少有细高跟的款式,因为实在没场合穿,不过既然是同学聚会,那就只能出血破费一把了。 逛街买衣服是纯体力活,一件一件的试,然后一件一件的否决,两个女人走得筋疲力尽,也没有找到共同认可的衣服,最后如果不是连乐乐接到了韩涛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的电话,立刻在距离他们所在位置最近的一家店买下了一套衣服的话,她们可能还得换家商场继续逛。 鞋子相对简单了,连乐乐有买固定牌子的鞋子的习惯,应季的新款鞋不过二三十个款式,一大半的款式连乐乐连看都不看一眼,喜欢的就那么两三种,试试,比较下,很快就买好了。 临出商场之前,连乐乐又买了支睫毛膏,她家里的睫毛膏已经不好了,有点干,虽然还不到三个月,但打出来的效果已经有苍蝇腿了,平时对付一下还可以,不过细看,脱落的点点黑色就难看了,得重新买一支。 这样大包小包的提着回到家,韩涛倒是没有太留意,只招呼连乐乐去吃饭,反而是连乐乐本人,有点小小的心虚,所以决定不提同学聚会的事。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以至于夜有所梦,连乐乐居然梦到了读高中时候的事,说句实话,学生时代留给她印象最深的,除了大她两届打篮球特棒的学长之外,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测验。学长姓甚名谁,甚至长成什么样子,她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考试的场景,深入骨髓,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梦见了考试,貌似还是高考。出门之前找不到准考证,急得直蹦,找到准考证找不到去考场的路,恨不能哭出来。好容易进了考场,卷子发下来,连乐乐又大吃一惊,数学卷,居然是她最最最不会的数学卷,而且数学卷子上的题她居然一道不会,她不知道怎么就觉得那居然还是大学的高数,她怒了,觉得简直岂有此理,于是拍案而起,大声的对监考老师说,“卷子发错了!” “乐乐!”然后韩涛就冲进考场了,拿着她的笔就说替她答卷,连乐乐又急了,这不是公然作弊码?她要被取消成绩的,这回一急,人就彻底醒了,睁开眼睛,瞧见韩涛正支着身子叫她。 “你做什么梦了,什么卷子发错了?”韩涛其实刚睡下,最近他在写一个论文,看资料,整理自己的材料,润色,总要熬到深夜,这次是刚刚睡下,就听见连乐乐喃喃的说什么卷子发错了,而且神情很紧张,担心她做恶梦,叫了她两声。 “吵到你了?我去客房睡吧,”连乐乐睡得迷迷糊糊,就想爬起来去客房。最近韩涛很忙,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她也知道,他睡得很晚,白天还常要做手术,睡眠不能保证可不行。 “别动,”结果连乐乐刚刚坐起来,身子就被韩涛搂住了,她重心不稳,自然又躺回到床上,然后他整个人贴了过来,下颌枕着她的肩头,“抱抱,你睡吧,我也要睡了。” “哦,”连乐乐点头,下颌也贴着韩涛的肩头,感觉很暖很坚实,韩涛的身上总有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他该是知道她不喜欢,所以用了她买的很香很香的沐浴露,连乐乐满意的闻了闻,然后睡着了。 同学聚会就在周末,韩涛去加班了,连乐乐发了短信给他,说晚上出去吃饭,然后换了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还算年轻,至少她自己认为,看着不像三十岁这么老,只是据说一个人的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那里面的岁月感非常浓重。其实那天对着松松,她有一句不大好意思说的感慨,是在她照镜子的时候忽然想到的,那就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倒也不是她以美人自诩,而是实实在在的,忽然就冒出了这样的感叹。 同学聚会在市中心一家大酒店里,聚会的组织者刚刚归国的海龟,定了最大的包房,能联系上的同学几乎都来了,连乐乐来得不早不晚,包房里坐了不少人了,但还有很多人没到。他们班的同学感情不算亲密,大抵跟几次分快慢班有关系,快班的学生彼此在意的就是成绩,大家很少在一起玩,而且在连乐乐记忆中,他们算是最后几个月临时组成的班级,冲刺高考忙得恨不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所以这次的久别重逢,她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叫出不少同学的名字,最奇的是,还有更多的同学还记得她。 “连乐乐,你当记者了?”已经有些发福的肖丹是当是连乐乐的后桌,她拉着连乐乐说,“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话可少了,没想到你会选择当记者,真让人羡慕。” “羡慕什么,都是为了养家糊口,”连乐乐呵呵一笑说,“我记得当时你可喜欢汽车了,咱们靠窗户坐的时候,你总告诉我楼下过的是什么车。” “呀,你记性真好,我还真就这么点小小的爱好。”肖丹乐了,说,“以前我爱看车,后来结婚了,我老公给我买了台车,哎,这车自己一开就觉得累了,现在行人都说司机二百五,开车不看认,其实行人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照旧过马路车也不看一眼,开车的人一疏忽就得出事,累死了,对了,你们记者待遇那么好,是不是单位都给配车呀?” “我们跑新闻,单位有采访车,有司机开车,我们只要去采访就好了。”连乐乐一晒,觉得颇有些话不投机了,不过肖丹难得抓住人能和她说话,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她的孩子和老公,知道吴航过来叫她们入座吃饭。 吴航就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连乐乐口中的海龟。记忆中,他似乎该是个戴着眼镜,白白的,斯文得近乎秀气的男生,不过这次重见,连乐乐就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眼前这个高大虽然称不上健硕但非常结实,有着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和爽朗的笑容,还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眸的男人,真是吴航吗? “连乐乐,你还是话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入座的时候,吴航正好坐在连乐乐右边,吃饭的时候桌上的男人都高谈阔论,女人说着妈妈经,连乐乐觉得哪边都插不上嘴,其实她是擅长在这样的场合说话的,甚至主导话题,这是她每天工作的一部分,但是现在是休息时间,她真是觉得累,如果她那么做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太不真实了。结果没想到,埋头苦吃的时候,吴航倒抽空和她说起话来。 “还好吧,你是现在少有的几个说我话少的人,一般熟悉的人都觉得我这人特聒噪。”连乐乐随口说着,当然,这话不算撒谎,她确实变得很聒噪,可以动不动就给被采访对象上一台教育课,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 “是吗,你还聒噪?”吴航笑了,“我记得你以前就总是安安静静的,那时候还想,你的性格,当个老师应该蛮好的,没想到你当了记者。” “哈哈,我当时还觉得你话很少,想着你理科学得好,还以为你会做科研呢,也没想到你学了工商管理,到企业高管去了。”连乐乐想想,那个时候她真是满安静的,一心想上师范,当老师,结果高考分数倒是够了,可惜报得太高,提前批次没走上,生生去了第一志愿,入了新闻这一行,阴差阳错的,开始以为会很难受,没想到最后竟也爱上了,一干就将近十年。 “那几年工商管理火呀,但是等到大学一毕业就发现这专业坑人,根本不好找工作,我一琢磨,同学都改行当会计做出纳了,我不如继续考个研,看看能有其他出路不。”吴航说,“那几年国内研究生也不好考,我也不想再耽误工夫复习,就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外面的机会比这边多点。” “现在衣锦还乡也好呀,大家都很羡慕呢。”连乐乐说,“听说这次你都是亚洲区的副总裁了。” “什么副总裁,还不是给人打工。”吴航无所谓的耸耸肩说,“主要也是在外面呆了几年,想家了,外国的饭菜怎么吃都是一个味,牛排永远带血丝,哪有咱们家的炒菜香,你都不知道,前两年我在德国呆了一阵子,去当地朋友家吃饭,一进厨房,把我吓得,以为进化学实验室了,什么量杯、天枰的到处都是,他家女主人特意学了两道中国菜要做给我吃,就这个咸盐放多少,就在那里量了好几分钟,你说那菜能好吃吗?” “真的假的,”连乐乐笑了,德国人古板出了名,但是做菜也不用这样认真吧,还用天枰量,虽然她不会做菜,也知道炒菜凭的是种感觉,可不是教材上刻板的规定。 “骗你干啥,真的,后来我看不过去了,自告奋勇,我也不会做什么,就圆葱炒鸡蛋,结果我自己愣没吃上几口,都让他们家人给吃了,最后盘子舔得溜干净。”吴航夹了一筷子菜,闭着眼睛品了半天味道,然后看着连乐乐说,“瞧见没,人家就这么吃了我的菜,而且从此之后,经常邀请我去他家下厨,每次都做这个菜,最后我吃腻了,人家还没吃够。” “你就可劲吹吧,今天的牛肉都是你吹死的。”连乐乐笑得很开心,发觉吴航这个人,在国外转了一圈,别的学没学到是不知道,但是贫嘴这个技术,很纯熟呀。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诶诶,吴航,你不对呀,你就顾着和连乐乐说话,我们大伙都观察半天了,这怎么行,来来,罚酒。”一个连乐乐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拿着啤酒过来,二话不说就给吴航满上了,末了也不放过连乐乐,“听说记者都是海量,连乐乐,你也得喝一个,不然是不给我们全班男同学面子。” 一杯酒上升到如此高度,连乐乐不好意思再退却,她确实不怕喝酒,这是一段说起来颇为有趣的历史,也是为了新闻,很多新闻都来自于酒桌,不喝不行,连乐乐开始的时候喝一杯啤酒就不走直线,后来能喝两杯,再后来能喝多少自己也不知道了,她就有一个原则,不喝白酒,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怕被撂倒了丢人现眼。 “你们攀比人家女同学,丢份不丢份?”没想到吴航倒拦在前面,拿下连乐乐的酒杯,喝干自己的,又喝干了她的,“我替她喝了,来,咱们继续。” “你凭什么替她喝酒,这事不对呀,”先前给连乐乐倒酒的男同学意味深长,“这可得给大家个合理的说法,不然可不能蒙混过关。” “要尊重女士,不能勉强女士,”吴航说,“喝酒是男人的事,咱得尊重女士不是,来来来,我敬哥几个一杯,不喝是不给我面子。”这样一闹,总算把眼前的尴尬闹过去了。 连乐乐琢磨着,再坐下去,这些男同学都喝到位了,真保不准和松松说的一样,酒壮胆,什么话都开始说,看着几个女同学陆续告辞,就也站起来,对吴航说,“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今天我就先走了。” “这就走,不多呆会?”吴航站起来,一脸惋惜,“大家好容易见一次,没事多聚一会也好。” “太晚了,现在社会治安可不如前几年,我得早点回家了。”连乐乐想都不想,就拿出了招牌理由。天太晚了,任何人都不会强行留客,万试万灵。 “我看看,”吴航看了看手边,说,“原来都这么晚了,那我送你回去吧,走吧,咱们先出去。” “这里还有不少同学呢。”连乐乐一愣,吴航今天是主人,他送她走,那客人怎么办? “他们还得喝一会呢,我先送你,回来再喝。”吴航说完,不由分说,当先走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暧昧是种境界 第二天上班,连乐乐去了趟法院听一个案子,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天。松松刚送走一个采访对象,过来拍拍连乐乐说,“你早晨吃火药了咋的,这脸黑的,包公都不如你。” “别提了,今天郁闷死了。”连乐乐愤愤的说,“今天去法院听个案子,因为是原告直接找的咱们,就没经过法院宣传口,你知道这大门进得多憋气,居然要搜包,你说法警有什么权利搜包?” “还搜包呢?”松松也很惊讶,“不是有安检门吗,你进去的时候大门响了?” “安检门还没进呢,就拦住我,不搜包不让进,简直是太气人了,”连乐乐说,“你说本来咱们接到消息去的就晚,我是真有心和他理论理论,可是这案子也不等人呀,越想越生气。” “算了,下次咱们早一会去,他要还搜包,就和他一起算账,”松松安慰连乐乐,然后一脸坏笑的说,“我知道了,其实你不是真为这事生气,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说说吧,逃避是没有用的,昨天晚上同学聚会如何呀?” “你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连乐乐绷不住,无可奈何的笑了,“我想了这么一早晨,想到这个挺可恨的事想转移你的注意力,你的思路怎么就跟不上呢?” “我不需要跟上,我就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松松摇头晃脑,拉了把椅子坐在连乐乐身边,“说说,有艳遇吗?”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艳遇,你言情小说中毒了?”连乐乐伸手推了松松一把,“离我远点,怪热的,别贴乎这么近,我对你没兴趣。” “大姐,你对我有兴趣,我对你也没兴趣,”松松退开点,又抓着连乐乐的手摇晃,“快点说说,别吊人胃口。” “有啥好吊胃口的,一帮三十多岁的男女,人到中年,拖家带口的,不是说孩子就是说老公怎么了不起,要不就是炒了什么股票,开了什么车,没劲到极点。”连乐乐想了想说,“去了其实挺后悔的,我们班当年也有几个小帅哥小美女,这会一看,完了,帅哥都发胖走形了,美女都成孩子他妈了,美好的记忆都被破坏了。” “有没有你说这么严重,”松松撇嘴,“要不怎么说,你这人本来看人就挑剔,又被你家韩医生把眼睛养得更刁了,谁在你眼里都是粪土了,对了,你不是说这次吃饭是你一个海归同学请客,他怎么样?” “还好吧,我们原来就不熟,也没说什么话。”连乐乐回答得很快,一半真来一半假,真的是原来她跟吴航是真的不熟,虽然同在一个班级里学习了一年,但是连乐乐高中之后就很少和男同学说话,那个时候喝现在不一样,男女大防,男生和女生说多了话,从同学到老师,都开始盯着瞧着了,弄不好无中生有也是要找家长的,作为乖孩子,连乐乐是绝对遵守规则的,上高中的第一天就决定,除了同桌之外,不和别的男生说话,默……她高中三年的同桌,想想,好像都是女生。 假的那一半就是,其实她和吴航在这次聚会说了很多话,也不算是她有意要说的,主要是一桌人坐着吃饭,大家都有说话的伙伴,如果就她没有,那太无聊了,而且吴航又坐在她身边,没道理舍近求远再和别人说话,何况…… 何况,吴航还自告奋勇非要送她回家。 连乐乐从来没觉得,她家住得那么远过,而且要命的是吴航非要说,走走可以醒醒酒,几次出租车到了眼前,连乐乐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咱们是高三才同班的,是吧?”吴航一边走,一边问连乐乐。 “是呀,原来你在一班吧,反正我在五班,”连乐乐想了想,吴航是数学老师的侄子,数学老师是一班的班主任,所以他一直在一班没错,只是不知道他后来为什么选择了文科。 “估计你没听说过我,但我早就知道你,你信不信。”吴航走了两步,回头看连乐乐,然后说,“当时你在咱们年级可有名了,你自己知道吗?” “我?”连乐乐吃了一惊,她这种不言不语型的女生,还在年级有名,有没有搞错? “对,就是你。”吴航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笑了起来,“看来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怎么了?”连乐乐挠挠头,她着急或是囧了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常被松松说装嫩,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呀。 “高一的时候,校级篮球赛你还记得吗?”吴航问连乐乐。 “记得呀,”连乐乐赶紧点头,那时候他们正军训呢,开学的第一个礼拜,打篮球没高一学生的事,但是拉拉队非他们莫属。当时只要军训一解散队伍,他们都冲到篮球场边去看热闹,给学校的师兄们加油助威。其实连乐乐是个体育盲,只多少会打一点排球,因为她读的小学和中学都是排球特色校,玩了七八年的排球,打不好也比一般人强点。但是对于篮球她就一无所知了,就是在那场篮球赛上,她第一次知道三分球,高三的一个帅学长最擅长投三分球,那叫一个准呀,每次连乐乐都跟着同学兴奋得大喊大叫,然后此后三年,对这位连名字都忘了的学长念念不忘。 “那你记得什么?”吴航故意问连乐乐。 “记得三分球,”连乐乐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其实我一点不懂篮球,那场比赛上,我才知道三分球的说法,哦,还记得高三一个学长篮球打得特别棒,好几次带着咱们校队绝地反击,而且反败为胜。” “到底是记者,这词都是一套一套的,”吴航笑了,说,“但是我,不准确,我们吧,很多男生记得的和你可不太一样。” “你们记得什么?”连乐乐想了想,没觉得比赛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们记得,有个女同学,一点不懂篮球,还对裁判的判罚非常不满,说人家吹黑哨,后来咱们校队输了三分,无缘决赛,这个女同学站在篮球场边就哭了,把裁判弄得手足无措的。”吴航说,“我们都觉得这女同学特有意思,就互相打听,想知道她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啊!”连乐乐囧了,这件事她早就忘了,但是发生过的事,经别人一提醒就总是会想起来,那该是她刚上高中的时候,发生过的最糗的事情了,所以她感激四下看,想着地缝在什么地方,有就吱一声,她要钻进去,她必须钻进去,眼不见心不烦。 “啊也没用,”吴航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当时抗议裁判还算正常,可是后来你哭什么呢?” “这个……”连乐乐叹了口气,眼前是一条刚翻修过的柏油路,别说地缝,路面上裂纹都没有一条,她无处藏身,只能坦然面对提问,“我小学中学都是特别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孩子小嘛,以集体为家,爱班级爱学校都很正常,那是我第一次看篮球赛,然后咱们校队打得还那么好,我就特别希望他们能得冠军,希望太大了,失望的时候就很难受,我眼泪窝又浅,当时就没忍住。” “嗯,有道理,那个时候咱们都差不多,校内竞赛的时候,就向着自己班级,校际竞赛,就向着自己的学校。”吴航不想让连乐乐太糗了,赶紧把话题带开,事实上,当时他们都觉得这个女生有趣之极,偶尔在操场上遇上,都偷偷眨眼睛偷笑,不过看起来,就连乐乐这根迟钝的神经,她是没发现什么,也好,幸好没发现,不然今天见面,怕是会尴尬呀。 “对了,不是就这么点小事,你记着十几年吧,吴航同学,你这样可不好,男子汉大丈夫,得心怀天下,这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你怎么可以还记着?”连乐乐存心岔开话题,决定把话题从给自己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 “好大的帽子,”吴航笑得非常开心,他多喝了两杯,比平时话多,“高二的时候各个班的男生私下里选谁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这事你知道吗?” “我也不是男生,我怎么能知道?”连乐乐来了兴致,当年原来他们班还有班花吗?她怎么不知道。 “想你就不知道,”吴航点点头,“那你自己榜上有名的事,你知道吗?” “我?”连乐乐万分惊讶,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睁得圆圆的,有些不可置信,“还有我?” “是呀,要不怎么说,我和咱们班不少男生对你的记忆都很深刻呢?”吴航说,“那时候各班都偷偷写了名单,嘻嘻,我们下课的时候就到处去看美女。” “晕了,真的假的,我觉得咱们那时候的孩子就知道学习,都不和异性说话,怎么咱们的记忆差别这么大?”连乐乐抓了抓头发,想到学生时代的生活片段,总是让人觉得愉悦的,不过吴航说的这一段,她可真是头一次听说。 “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了,”吴航说,“那时候你也不爱和男生说话,脸上都写着男生别靠过来的字样,我们即便想和你说,也怕你翻脸。” “我的脾气很好好不好?”连乐乐不服,她哪里那么容易和人家翻脸? “那还敢指责裁判老师的判罚?”吴航存心逗她。 ____________ “无知者无畏呀,我那时候不是不懂嘛,你怎么还老咬着这件事不放?”连乐乐脸红,想着这种敢对不公平的事情“开炮”的事情她现在是常做的,但是自己当年怎么可以这么勇敢,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嘻嘻,看来,她天生就是要吃记者这碗饭的。 “对了,连乐乐,”又走了一会,吴航回忆了很多和连乐乐记忆中不一样,但是她偏偏也记得有这么回事的事情,两个人又说又笑,都觉得那个时候人傻得可爱,然后吴航忽然停住脚,认真的叫了连乐乐的名字。 “干什么?你别弄这么严肃的表情,我看着紧张。”连乐乐不知道吴航又唱哪一出,也站到了一步之外的地方。 “听说你还没结婚?”吴航问了句让连乐乐几乎咳嗽出来的话,没错,今天同学聚会,不少同学都对她至今未婚表示惊讶,然后都说她肯定是挑花眼睛了,默……她怎么没觉得是挑花眼,这些年眼前摆着可挑的都是些烂桃花,就一朵好的,她可没错过。 “是,是没结婚。”连乐乐点头承认,同居和结婚还差好长一段路要走呢,不过吴航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你有男朋友了吗?”吴航又问,表情居然很严肃,和刚才逗她乐的时候截然不同。 “有呀,怎么想起问这个?”连乐乐困惑呀,没错,几个月前她还是快乐的光棍一名,但是现在,她有韩涛了。嘻嘻,不知道韩涛晚上回家吃了没,她发现其实韩涛也是懒的,她在家,他就四菜一汤的准备着,她不在家,面包牛奶他也能对付一顿,这个习惯不好,回去要是他没做菜,又对付的,她就得严肃的批评他,男人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哦,”吴航点点头,“随便问问,我想,你不该没有男朋友。”说着,又转头向着连乐乐家的方向走去。 “那你呢,你结婚了吗?”连乐乐想,说话这种事,也是礼尚往来的,人家问过她了,她也得问问,还别说,刚才吴航在桌上说了很多自己的事,还真就没提这个。 “和你一样,单身贵族。”吴航笑笑,“像我这么四海漂泊,居无定所的男人,谁家姑娘能看上我呀。” “得了吧,你还四海漂泊居无定所?别把自己说得好像古代侠客似的,你整个一剥削阶级,你们那个公司我听说过,出名的高薪,看上你的姑娘肯定特别多,就是你没看上人家。”连乐乐撅嘴,不信吴航说的话,她是女人她知道,这种三十岁上下,事业有成,长得还很不错的男人,对二十岁到同龄的女人都非常有杀伤力,他都不用有什么表示,就得有大把的女孩愿意贴上去,谁不想少奋斗个几年,坐享其成呢? “诶呀,那勉强算成是爱我的人儿我不爱,我爱的人儿不爱我吧,所以蹉跎了,可怜吧?”吴航耸耸肩,转头看了一眼连乐乐,“要不我也不能回国,这外国倒是都是洋妞,可大家生活习惯诧异太大了,她们的行为举止都实在不合中国人的胃口,我妈就说,我要娶一洋妞,她就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我想着不行呀,一辈子就这一个妈,她不要我可不行,就赶紧回来了,现在往街上一走,就舒坦了,到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姑娘,看着就顺眼。” “哈哈……”连乐乐又被逗笑了,笑过之后想到一件事,“对了,你真没女朋友吗?” “没有呀,比钻石还真,”吴航转头盯住连乐乐,“怎么,你决定成全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给我当女朋友?” “少扯,我是想,我们单位未婚的姑娘特多,我们这行找对象都难呀,小年轻的时候工作忙,有句形容我们的话是怎么说的,起的比鸡还早,吃的比猪还烂,干的比驴还多,那叫一个忙得没日没夜的,周六周日还得值班,谈恋爱呀、约会呀,都需要时间,我们也没有时间,就没什么机会谈恋爱,都拖成大龄了,怎么样,我给你介绍一个?”连乐乐想,吴航条件很好,要是真有心*****朋友,还真是个不错的对象,虽然她从来没当过媒人,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是把想着合适的男女往一起介绍一下呗,成不成的,就当交个朋友也好。 ________ “也行呀,”吴航无可无不可的说,“就挑个和你差不多的就行,我的电话你有吧,欢迎随时骚扰。” 晚上回到家,韩涛果然是用她的零食——牛奶和面包对付了一顿晚饭,为此连乐乐对他进行了认真严肃的批评教育,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爱惜再爱惜才对。韩涛点头,表示积极接受领导的批评教育,以后一定注意。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吃饭一点味道也没有,”搂着连乐乐在沙发上看电视,韩涛说,“你们同学聚会好玩吗?” “没什么意思,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比学习,现在比谁当了官,谁有钱,谁嫁得好,谁孩子聪明,有什么好比的呀,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就得了,别人好,别人的钱还能揣你兜里?”连乐乐哼了一声,“我在校友录上看人家别的班级同学聚会,都可亲近了,怎么到我们班就变样呢?” “大家这么多年不见了,不从这些简单话题入手,感情哪那么容易联络。”韩涛安慰她,然后说,“你们是aa还是有人请客?” “哦,有人请客,我们班有一个海龟,回来当大集团的亚洲区副总裁,有钱人了,他请我们。”连乐乐说,“他人还不错,就是没有女朋友,我还说给他介绍一个,你们医院有合适的没?” “什么标准呢?”韩涛一愣,倒不知道连乐乐还有做媒的潜质,不过还是配合的说,“我们医院医生护士倒是不少,你的同学要这么优秀,怕是条件很高吧?” “条件?”连乐乐想,吴航怎么说的来着,他说和她差不多,和她差不多,是个什么样?大龄的? “怎么了?”韩涛看连乐乐苦恼了的样子,把下颌搭在她的肩头蹭了又蹭,“很奇怪的条件吗?” “还好吧,”连乐乐赶紧反驳,她这样的,是个很怪的条件吗?不可能,她是多大众的一女人呀,“我想了半天,原来当时他没具体说,就是我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他说也行。你说,是不是我热心过头了?” “应该不是,”韩涛乐了,亲了亲连乐乐的脸颊,“回去睡觉吧,反正他也回来工作了,要是需要,他会拜托你的。” “嗯,”连乐乐想想也是,这种事得两厢情愿,吴航当时的态度也不明确,作为一个曾经不得不去相亲,还得见些歪瓜裂枣忍受痛苦的人,她深知这种痛苦的煎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是等吧,要是吴航真找不到对象再说。 第27——28章 第二十七章迷惘期 这天晚上,经过吴航的提示,连乐乐倒是想起了不少高中时候的事,躺在床上睡不着,就给韩涛一件一件的讲。其实高一看篮球的事,她本来是不想说的,太糗了,但是和韩涛背靠着背躺着的时候,她的嘴好像就没把门的了,不知不觉就提到了这件事上。 “你说我当时是不是特别丢人,不懂还瞎嚷嚷,那次真是害得我以后的高中三年都不敢再大声说话。”连乐乐说完,半天没听到韩涛出声,忍不住动动肩膀,碰碰韩涛,“你睡着了?都不理我?” “没有,”韩涛回答得倒是很快,连乐乐爬起来想去看他是不是在偷笑,结果韩涛猛的一翻身,连乐乐猝不及防的整个人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你说什么没有,是我没有特别丢人,还是你没有睡着?”闷在韩涛怀里,连乐乐还没忘记问。 “都没有,”韩涛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插进连乐乐的头发里,忽然问她,“当时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呢?现在也不看你爱看什么球赛。” “真想知道?”连乐乐抬起点头,维持呼吸,然后韩涛就拿下颌来蹭她的脸,可能是到了夜里的缘故,韩涛的下颌冒出了胡子茬,扎在脸上痒痒的,连乐乐赶紧拿手捂住脸,“说了你不能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韩涛反问她。 “先说不生气,然后再告诉你,不然不说了。”连乐乐觉得捂住自己的脸不得劲,于是该为按住韩涛的脸,不让他乱动。 “嗯,我生气。”韩涛点头,胡子茬又扎得连乐乐的手掌痒痒的。 “那时候小,刚进高中,第一次看篮球比赛,觉得我们校队一个高三的学长投三分球特别帅。”连乐乐想想,觉得说给韩涛听也无所谓,她对那个高三学长充其量是暗恋萌芽状态,因为她当时觉得自己做了糗事,以后看见那个学长都绕路走,如今连人家的名字都没一点印象了,应该不算什么,说给韩涛听,也是让他对她有个全面了解,其实连乐乐是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会爱看帅哥,会犯傻气。 “就这样?”韩涛的声音微微上扬。 “嗯,就这样,我做了这么糗的事,怕被笑话,那天之后,看见高三的人,我都恨不能绕出几里路走。”连乐乐点头,非常郁闷的说,“你怎么不笑,我们同学现在说起来还笑话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从小就傻得挺无药可救的?” “那不是傻,只是很可爱,”韩涛不假思索,然后忽然又说,“你现在还喜欢看篮球吗?” “不看了,那之后我也不看篮球,这样才能忘了自己曾经那么犯傻过。”连乐乐赶紧摇头,她现在忙呀,好容易休息了就想睡觉,对任何体育运动都是没爱的。 “这样呀?”韩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的味道,隔了会才说,“我好想没和你说过,其实我也会打点篮球什么的,下个周末,还约了人准备去打球,以为你会乐意去帮我助威呢。” “你打篮球?”连乐乐抬头,“你投球准吗?” “一般般吧,业余水准,肯定不专业。”韩涛想了下说,“要是你不愿意去看球,那我就和他们说,不去玩了,陪你逛街去吧。” “逛什么街,也没东西要买,”连乐乐赶紧说,“你去打球吧,我去看球,我给你加油。” “一言为定,”韩涛笑了,在连乐乐额头上亲了一下,把她放回床上,这一夜,连乐乐没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不过倒梦见灌篮高手了,流川枫啪啪的拍着球,她等着看投球,结果他就啪啪的在地上拍,就不投篮,连乐乐怒了,自己在梦里告诉自己,现在是做梦,他不投球也不能惯着他,咱换频道…… _____________ 距离星期日韩涛的篮球赛越来越近的,连乐乐却失去了看球的兴奋劲,因为她遇上了点小小的麻烦,起因就是一条简单的新闻线索。 那不过是看起来很简单的男女情感纠纷,男人打来电话,诉说与女友相识的经历,他说自己是开饭店的,认识了一个来饭店吃饭的年轻女孩,然后互生好感,短暂同居过,这期间,女方的家人都来他们饭店吃过饭,算是认可了他们的关系,但是前几天女友忽然不见了,他打听之下才知道,女友在他饭店里认识了一个大老板,然后跟人跑了,还带走了他不少钱,他几次*****友,想让她回心转意,结果这一天,女友的家人却说他骚扰他们,然后一怒带人冲到他的饭店,把饭店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 连乐乐觉得,可能是天气太热,让她的判断力受到了影响,按照男方提供的女方电话拨打后,对方关机,她就给两个人化名,然后写了稿子。结果稿子见报之后,那个男人的前女朋友却带着家人找到报社,说稿子里写的全部不是事实,她没有和开饭店的男人成为男女朋友,他们一直只是普通朋友,男人喜欢她,但是因为男人曾经想拉着她去吸毒,所以她和家人都坚决没有同意,如今这篇稿子见报后,对她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她觉得活着都没什么劲了,被人说得这么不清白,死的心都有了,要连乐乐承担由此而生的全部后果。 “化名了,根本没提你的真名真姓,怎么能说对你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呢?”连乐乐试图和她们平心静气的沟通。 “化名也没用,认识我的人一看就都知道是我。”女人说。 “那不就证明这都是新闻事实吗,不然他们怎么一看就是你?”连乐乐反驳。 “不是事实,我告诉你,这全不是事实。”女人拍桌子,“你根本没采访我,就听他怎么说怎么是呀?那你怎么不听我说,我也说个事,你也随便就能给我登在报纸上吗?” “你可以说,只要是新闻,”连乐乐无语,似乎每个来报社闹,说新闻不真实的人都会说这句话,也奇了,他们是怎么一起想到的呢? “我不和你说,找你们领导来,我投诉你,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呀,他怎么说你怎么写,我怎么说你怎么不写?”女人和家人一起提高的音量,于是这小小的一角就成了办公室视线关注的焦点。 连乐乐部门的主任过来了,女人坚决要求给她登更正,恢复她的名誉,连乐乐无奈,又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半个多钟头后,男人来了,对于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有没有同居,女人有没有和别的男人等等焦点问题,他们分辨了半个多钟头,女人和家人气哼哼的走了,然后自此之后,几乎每天都给连乐乐打电话,或是哭或是骂,今天闹着要死,明天闹着要活。 “我郁闷了,”再又接到女人拿不同手机打来的电话之后,连乐乐欲哭无泪的抓着松松,“你说就这么一小事,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松松无比同情连乐乐,他们干记者这行,最怕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来闹,说见报的新闻不是事实。这点上,报纸和电视比,先天就不占便宜,电视有画面,谁说的一目了然,一般也闹不到记者这里,而且电视画面几十秒就、一两分钟,唰的就过去了,有点误差也不大容易被人捉住把柄。但是报纸不同,它一天印刷几十万份,一年两年的,有心想找都能找到,所以来闹事的人就比较多。 这件事回到家里,连乐乐也和韩涛说了,韩涛问她,“没采访到女方,为什么不等两天,她的电话通了再写稿呢?” “没法等,新闻有时效性,他的饭店被砸是新闻,这是新闻引申出的东西,如果我不写,其他家报纸采访到了,登了,我就是漏新闻,一样要挨罚的。”连乐乐叹了口气,新闻这东西,一日一了,不写不行,有些风险,无可避免。 “那既然这样就别闹心了,也不是你的错。”韩涛安慰她,“回到家就别想单位的事情了,什么职业都有风险,新闻这种事还不是严谨的科学,它很多时候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人心隔肚皮,说的是真是假,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咱们也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话是这么说没错,”连乐乐叹气,最近她好像进入到了一段职业迷惘期,首先是对新闻不像过去那样由衷的喜爱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很少能让她觉得有激情有感觉。这算是老新闻人的悲哀了,她干了将近十年了,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了,今天的新闻和前几天甚至前几年的新闻都没什么根本的区别,每天都有车祸、火灾,恶性伤人时间,跳楼,求助等等,这些稿子,每一个类型她都写过成百篇大同小异的报道,再写的时候,真是觉得无聊到想吐。再有就是体力上也渐渐跟不上了,新闻算是地道的青春饭,人的年纪稍稍一大,体力就明显跟不上新闻发生的节奏,每一天早晨,她出门的时候都觉得累,好像一夜里的觉都白睡了,白天有了事情能稍微精神点,到了晚上却更累,看电视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你最近很低落呀,”韩涛让连乐乐枕着他的腿躺在沙发上,“累了?” “嗯,特别累,”连乐乐点头,“你都不知道,我觉得我不止身体累,心也很累,干得久了,我都觉得我不大相信人了,那些被采访对象和我说什么,我都觉得他们好像说的不是真的,被骗怕了,他们拿记者当枪使,我们为了一条新闻,心知肚明还是得忍着,你说图点什么呢?就是那点工资。” “别想太多了,”韩涛摸摸连乐乐的头发,“工作是为了更快乐的生活,如果工作不能让你更快乐的生活,那你想想,你还喜欢这份工作吗?还喜欢就调整一下心态,不喜欢咱就转行,要不你在家,我养你也没问题。” “不要,”连乐乐马上摇头,她对新闻这份工作情感复杂,爱恨交织,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事实上,她最近几年有很多次想过放弃了,干不动了,心也被磨得坚硬了,这些变化她都不喜欢。加上报社一年一年不断有新人近,旧人出,很多当年一起奋战在新闻最前线的人都改行或者转去报社的考评、编辑等等的二线部门了,只有她还在每天每天的重复差不多一样的工作,这也让她挺灰心的,可是不干记者干什么呢?连乐乐想了又想,她没什么专业特长,不懂技术含量太高的活,不干新闻,她也不能就在家呆着,还得天天找工作。现在她三十岁了,不尴不尬的年纪,老不老,年轻不年轻,转行一切得从头做起,先不说别的单位能不能给她转行重新开始的机会,就是她自己一想到进了新单位,得像孙子一样从头干起,每天打水扫地,就觉得挺吓人的。何况她还没有结婚,如果一旦失业了,那简直就是要命,她会被连爸爸和连妈妈念叨死,呜呜…… “连乐乐,说句实话,”韩涛的话打断了连乐乐的胡思乱想,她看向他。“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犯傻时候的样子。”韩涛一本正经的说,“你职业起来,太严肃了。” “女人本来就是这么矛盾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连乐乐摸了摸脸,她变得严肃了吗?也对呀,她现在想的就是有关后半生的严肃问题,这些年无论怎么辛苦她都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早点攒够钱准备退休吗,这是多严肃的问题。 “看来好像来不及了。”韩涛笑笑,把连乐乐拖进怀里,轻轻摇晃,“你不用这么辛苦,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人是干什么的呢?就是为了让他干活,赚钱,然后让你自己享受。” “别说的我跟地主老财似的,这不是□裸的剥削?”连乐乐笑了,话说,韩涛的工资卡和存折交到她手里之后,她真是觉得很紧张,钱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着,韩涛的钱她也没动过,反正也是韩涛承担了大部分买生活用品和食物的工作,她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是我心甘情愿被剥削,”韩涛亲亲她,抱她回房,他还要看一些资料,看着连乐乐心情好点了,人的疲惫感又上来了,韩涛就哄着,让她早点睡,休息好。 韩涛的篮球赛在周末如期举行,连乐乐起得很早,把前一天准备好的牛奶面包反复检查了一下。然后被韩涛笑她太过紧张。 没法不紧张呀,运动着的韩涛,和连乐乐熟悉的韩涛很不一样,他们打篮球有固定的地方,是一所大学的体育馆,到了现场连乐乐都有点傻了的感觉,体育馆里居然早就坐了不少人,全是这个大学的学生,而且女生居多。 “你们这是什么比赛呀,怎么这么多观众?”连乐乐跟在韩涛身后,看着韩涛和几个同样个子高高的男人打招呼。 “就是玩,一群老男人了,活动活动筋骨,不过这次的对手很年轻很有人气。”韩涛把连乐乐拖到身前,给她简单介绍了他的几个伙伴,然后说,“我们常在这里打球,校队就说来场友谊赛,本来早该打了,但是一直都忙,拖到现在。” 比赛很快开始了,连乐乐坚持要坐在观众席上,她有一点点害怕球这种东西,主要是读书的时候经过操场,没少被足球误伤,所以怎么看都觉得坐在篮筐下面的运动员位置上,脑袋好像不太安全。 韩涛自然是顾不上她了,事实上,比赛一开始,他的眼中,大概就只剩下球了,整个人在篮下灵活得好像一尾游鱼,重要的是,他的三分球极其精准,一连串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一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流畅洒脱。 连乐乐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她是真没想过韩涛的篮球打得这么棒,然后也觉得,他投球的姿势,看起来很有些眼熟。不过搜索记忆,连乐乐觉得自己认真看过的篮球赛屈指可数,实在没什么可能看过韩涛打球,也就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认真看球了。 结果这一认真看球,连乐乐就有点小小的妒忌,因为她发现现场的观众倒戈得非常快,韩涛每投进一球,场上的欢呼声都一浪高过一浪。而坐在她身边的女生已经开始议论起了韩涛,张口闭口都是那个投三分球奇准的帅哥如何如何。 第一小节结束的时候,韩涛回到休息区喝水、擦汗,居然有年轻的女孩主动过去,拿着相机,看似要和他合影。 “我还没和韩涛合照过,”连乐乐有些不高兴,如果她二十岁的话,大概会冲到看台边上,让围着韩涛的小女生统统走开,那是她的男人,别人多看一眼都很罪过。可是她偏偏三十岁了,吃这样的飞醋,估计只会让人笑话。忍了,忍字心头一把刀,她安慰自己,然后干脆闭目养神,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直到第二节比赛开始。 第二节的精彩程度比第一节有过之而无不及,韩涛的节奏调整得很快,带领着他们这一队不断突破对方防线,比分一路飙升。 场上的奋战,也让台下的观众异常兴奋,他们呐喊之余,也顺便做了不少别的事,比方说打听信息,然后八卦。是以,很快的,连乐乐就听身边的长发女生说,“我听我同学说,那个三分球帅哥是个医生呢。” “嗯,我也听说了,”另一个短发女生看了眼手机上的短信,开心的拉着伙伴说,“他们打听出来了,三分球帅哥不仅是个医生,还是脑外科医生呢,单身未婚,姓韩,呀,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居然还是单身,哈哈,大家都有机会了。” “得了吧,你的消息不准吧,”又一轮欢呼过后,长发女生说,“我同学刚刚问过那一队的替补队员,人家说,韩医生有女朋友,今天还来了呢。” “那怎么没看见她坐在那边的队员休息区,她不该坐在那里吗,给男朋友拿着水和毛巾什么的?”短发女孩不服气,说完这句话,正好又一小节比赛结束,她干脆的说,“我们去问问韩医生不就知道了?” “去就去,”长发女孩一甩头发,两个人还真的绕道下了看台,连乐乐彻底囧了,她都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直接到这个地步。 到比赛结束,两个女孩也没再回到座位上,倒是更多的人涌到球场上,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很像nba的赛事结束时,球迷争相和喜欢的球星合影的场景。当然,大牌明星是不是会和粉丝合影,这个场景连乐乐没见过,纯粹想象。 第二十八章原来是你 这样的混乱足足持续了半个多钟头,韩涛和队友杀出重围的时候相对苦笑,一场纯粹锻炼身体对抗的比赛,胜负反而变成其次的,这最后的结局不能不说是很出乎意料。 连乐乐仍旧坐在看台上,韩涛提着装衣服的袋子凑过来的时候,她皱着眉头,直说,“你身上汗味好大。” “这不是运动的必然结果吗?”韩涛不以为意,偏偏就要坐在连乐乐身边,然后问她,“怎么样,自豪吗,你有这么文武全才的男朋友?” “小声点,”连乐乐却把手指往唇边一比,示意韩涛降低声量,“你都不知道这些小女生多萌你,要是让她们听见偶像说的话自恋到如此程度,那得多打击人呀。” “自恋吗?实事求是吧,”韩涛一笑,伸手搂住连乐乐,不顾她的抗议把她按在怀里,“我怎么听着你从刚刚开始,说的话就酸呢?” “我酸什么,我有什么好酸的?”连乐乐看看韩涛,忽然抬手反搂住了韩涛的腰,“男人是我的,借她们欣赏欣赏而已,让她们看得见摸不着,馋死她们。” “不用这么狠吧,”韩涛大笑,拖着连乐乐起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下,“走吧,比赛结束,我们回家,我保证,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不仅不让别人摸,看也不让他们看。” “嗯,”连乐乐点头,然后忽然问韩涛,“你们最后赢了还是输了?” “呃?”韩涛无语,“你没看比赛吗?” “看了,”连乐乐很无辜的说,“你的三分球投得太漂亮了,我就看着你来着,没顾上看比分。” “那你记住我就好了,结果不重要,”韩涛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偷笑还是该郁闷,只拖着连乐乐下了台阶,一路出了体育馆,上了他们停在停车场的车。自然,一路上,不少女生都对着他们行了长时间的注目礼,上车的时候连乐乐叹了口气说,“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来,好像一块猪肉丢进狼群的感觉,太危险了。” “这个形容很特别,”韩涛想了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从小到大外号不少,但是叫我是猪肉的,你大概是第一个,估计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连乐乐闭嘴,韩涛的侧脸从她的位置看,真是很完美,每一根线条都如雕刻一般,恰到好处的存在着,不锋锐,也不过分圆润,她决定不和他抬杠,春光正好,坐在车里欣赏风景,看看美男,不亦说乎。 “你没什么问我的吗?”开了一会车,韩涛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转头来看连乐乐,后者不大自然的挪开目光,假装盯着车窗外的某处。 “比如呢?”连乐乐咳了一声,镇定的又重新看着韩涛。 “问问我什么时候学打篮球,参加过什么比赛,怎么打得这么好?”韩涛说,“总之,你不觉的应该问我点什么吗?” “嗯,你投球的姿势,和上次说的那个高中的学长很像,很像而已,当然,你比他投得更准更漂亮。”连乐乐不知道韩涛为什么要让她一定问点什么,只能胡乱的说了一句,天地良心,韩涛想她问的话题,她是真没什么兴趣也不想问的,细追究起来,她不知道韩涛的事情还多了呢,他在什么地方上了小学中学,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初吻是什么时候和谁,还是不是处男……这些问题,她才更想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 “很像吗?”韩涛的手不轻不重的搭在档位上,“连乐乐,你还记得你这位学长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连乐乐赶紧摇头坚决表明态度,一边想着自己真是的,什么不该说就偏说什么,韩涛打球是韩涛打球,又扯上学长干什么,他不会吃醋吧? “连乐乐,你有时候真是……”韩涛欲言又止,到底笑了笑没说什么,开着车子回家,钻进浴室洗澡,然后拖着连乐乐逛超市,采购了一堆食物。 晚上连乐乐抱着一袋薯片看电视,她也难得这么轻松,韩涛则一直呆在书房,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乐乐!”忽然的,韩涛叫她,连乐乐赶紧穿上拖鞋,啪嗒啪嗒的走过去,“帮我找本书,在书柜里,红色封皮的,第二只柜子的第三排。”韩涛头也不回的往书柜的方向指了指,连乐乐偷眼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知道韩涛恐怕是因为白天打球逛超市给她做饭,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晚上要开夜车,心里有点心疼他,赶紧跑过去帮着翻书。 韩涛的书柜很整洁,每一本书都分门别类按书皮的颜色整齐摆放,第二只柜子里都是他的专业书,大部分都是外文的原文书,连乐乐认不出其中的几个专业术语,只按颜色去找。幸好,韩涛的记性好得惊人,书真的在第三排,连乐乐用力一抽,还带出一个红色塑料封皮的薄本。书递过去了,连乐乐好奇就看了看着这个小薄本,这一看就觉得发现新大陆了,居然是韩涛的高中毕业证书。 “韩涛,你原来和我一个学校呀,”她惊喜的说,“天呀,这世界上怎么又这么巧的事,你居然和我是校友,嗯,你比我大两岁,应该比我高两届,呀,我高一的时候你高三,你说,我们是不是没准都在学校里见过,可能是上间操了,体育课了,或者是厕所门口,不过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擦肩而过,多小言的情节。” “是吗?”韩涛放开鼠标,转身看着连乐乐,“你确定,我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那难道,你认识我?怎么可能?”连乐乐凑过去,和韩涛眼对着眼,韩涛的五官很出色,这样的男生高中的时候应该就很出众了,怎么可能认识名不见经传的她,完全不可能呀。 “连乐乐,我开始怀疑,你有选择性失忆症了。”韩涛苦笑,把连乐乐拖进怀里,“我暗示得这么明白了,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 “想起来什么?”连乐乐思索了一下,忽然恍然的指着韩涛,见鬼了一样的说,“你该不会想说,我说的那个投三分球特准的学长,就是你吧?” “不能是我吗?”韩涛没什么玩笑的表情,反而很严肃,他说,“我的三分球投得不准吗?” “准,”连乐乐点头,还是觉得很难以消化这个事实,韩涛=高三的学长=她萌了一个星期的帅哥=因为闹笑话以后恨不能再也不让他看到她、但是她还想看到他的帅哥,这个地球是圆的,这个世界是小的,可也不会圆得小到这个份上吧? “所以你真是迟钝到可以了。”韩涛叹了口气,想戳一下连乐乐的脑袋,只是手指碰到她的头发的时候,那力道就使不出了,只能改为摸了摸她的头,“我就知道,我不说的话,你就永远都想不到。” “现在也没想到,你当时怎么认识我的?”连乐乐有点晕了,这世界瞬息万变,难道韩涛当年就暗恋她,知道如今,可是怎么可能呢?她要不是买房子,他们恐怕总也不会遇到的呀? “那年的篮球赛其实我不想参加,”韩涛想了想,决定给在某些方面过于迟钝的连乐乐介绍一下事情的始末,“我小时候喜欢打篮球,主要是听说打球能长高个子,我爸妈总担心我长不高,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当时刚升入高三,其实功课挺紧的,我就不想参加比赛了,不过那年市里有个政策,就是篮球赛能取上前三名次的,可以在高考的时候加分,我的同学们都很想得到这个加分,经不住他们的鼓励,我就参加了比赛。”韩涛回忆了会说,“那天比赛会输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们组队比较仓促,训练不够,对手的篮球队是体校的代表队,本来就受过专业训练,平实也配合有素。篮球和跑步什么的又不一样,不是一枝独秀就可以的,得保持个人能力的均衡,所以会输很正常,反正我们得不到第一,也有第二和第三可以争取,所以大家对这场的胜负都没看得太重。” “这样呀,”连乐乐垮下脸来,“那我当时是不是特别傻?”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好多次了,”韩涛笑了,将头贴在连乐乐的背上,“我没觉得你傻,当时裁判的判罚确实不是特别公正,听说他也是体校毕业的,心里肯定多少有点倾向性,不过我们都怕他下一场再吹黑哨,只能选择忍了,没想到你忽然跳出来质疑,当时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嗯,特别勇敢,把我们想说的和想做的都做了。” “别安慰我了!”连乐乐不好意思得恨不能当一只鸵鸟,把头插进沙子里藏起来。 “真的没骗你,后来你哭了,我们当时都想去安慰你,可是那个时候,男生和女生走近了,麻烦特别多,我就没去,现在想想,这事还是挺后悔的,”韩涛说,“比赛后来结束了,咱们学校得了第三,同学们都很兴奋,我当时就特别想知道你是谁,为了这个,还拜托了好几个人。” “然后呢?”连乐乐愣了,韩涛还曾经打听过她?这真是一个想一想都觉得特别幸福的事情。 “打听你的名字不算太难,也不简单,”韩涛想了想,把连乐乐抱得更紧些之后说,“那个时候课程挺多挺忙的,我们高三的学生连课间操都不上了,所有的时间都被老师利用起来,你们放学又早,那几个月我记录过,我一共遇到过你十五次,每次你都低头看路,从来不左顾右盼,我站在你面前,和一截树桩子没啥区别。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可是很受伤的。”韩涛说得可怜,“当时我好几次想叫住你来着,说句话也好,认识一下也好,最后都没开了口,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以为你很讨厌我呢。我也有胆子这么小的时候,没想到吧。” “可我还是觉得很神奇,”连乐乐想了想,心里甜甜的,很想笑出声来,不行,她想,她得趁着还清楚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我们就同校几个月,你高考之后上了大学,后来我也上了大学,咱们居然还能在买房子的时候成为邻居,这简直太神奇了。” “这有什么好神奇的。”韩涛笑了,“告诉你个秘密,你买房子那天,我正好四处看房子,你和高中那个时候基本没有变化,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第29——30章 第二十九章丑媳妇咋见公婆 “这么说来,你和我成了邻居,不算很偶然,你当时怎么想的?”连乐乐更精神了,眼睛亮晶晶的,侧头看着韩涛,“是不是当时就有什么坏想法,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老实交代。” “是,我坦白,我交代。”韩涛笑得很开心,可没什么准备坦白交代的合格“认罪”态度,笑了好阵子才说,“我当时神差鬼使吧,你交了定金走了之后,我就去问售楼小姐,你刚刚买了哪栋的房子,什么格局,然后售楼小姐就说,很巧,这种一梯两户的房子,你买走了一室一厅的那套,还剩下一套大面积的,我当时确实要买房子,也看了几个楼盘,总觉得不太满意,不知道怎么的,这套房子我就忽然觉得满意了,然后,就交了定金。” “其实那天之后想想,我觉得自己挺傻挺冲动的,”见连乐乐笑得贼恁嘻嘻,韩涛眨眨眼睛说,“装修之前我就一直犯嘀咕,我是没找到合适的人结婚,但是连乐乐也没找到吗?要是她结婚了,孩子都挺大了,我不是犯傻吗?有一阵子,我都不想装修了,想着探听一下虚实,不行就当投资了,开春房地产回暖,直接卖了。” “那看来,你运气不错,”连乐乐想了半天,觉得缘分这东西,果然妙不可言,她一直觉得韩大帅哥是从天而降的正好砸在她脑袋上的馅饼,怎么也想不到,这馅饼合着已经在她脑袋上悬了若干年了,就等着想往她脑袋上砸,要早知道,她就早几年通知他砸下来了,何必呢,抓紧点时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囧……想得远了点。 “我的运气从来不错。”韩涛顺着连乐乐的话点点头,想了想说,“乐乐,严格算来,我们认识了可有不少年头了,下周找个时间,我们见见家长好不好?” 见家长吗?连乐乐挠挠头,她倒是不反对把韩涛领回家去,她爸妈盼她出嫁已经盼得望眼欲穿了,估计是个男人,她领回家去,都会得到国宾的待遇,但是她是不是也要去韩涛家,韩涛的父母能喜欢她吗?她得怎么才能让他们喜欢她呢?万一他们要是就不喜欢她,那她怎么办呢? 这样一想,就有些愁苦,韩涛只看她的脸色,就猜到了她的疑虑,赶紧说,“我先去你家好不好,然后再去我家,我爸妈人很好,肯定特别喜欢你。” 能吗?连乐乐有点不自信的看着韩涛。 一万个放心,肯定能。韩涛拿眼神鼓励她。 本着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而且丑媳妇早晚见公婆的悲壮想法,连乐乐决定先去韩涛家。理由很简单,要是韩涛父母看不上她,那她和韩涛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她爸妈岁数大了,受不了这么大刺激,要是看见煮熟的鸭子……汗,她想说的是女婿,长了翅膀飞走了,怕得把她直接咔嚓了,这样一想,脖子都觉得凉飕飕的。 为了第一次去韩涛家拜访,连乐乐特意请教了过来人松松,结果提起去男友家的事,松松是长吁短叹,用她的话来说,那简直是一场不见血光的战役。 “有没有那么可怕,吓得我都不想去了。”连乐乐一听这形容,只觉得腿肚子转筋,“就是见一面,有这么严重吗?” “有,当然有,这一次的见面,决定你们以后相处的基调。”松松把凳子挪近,语重心长的说,“我也是过后才琢磨明白的,这第一次上门去见人家父母,是很有讲究的,你不能空手啊,得买些东西,你问问韩涛,他妈喜欢什么,他爸喜欢什么,得讲究个投其所好,不然钱没少花,还得不到一个好。然后你自己也得好好收拾收拾,穿得漂亮点,但不能太妖艳,要注意,多微笑,去了别往沙发上一坐,把自己当成客人,人家炒菜做饭,你都得跟着忙活,显示你很贤惠能干。” “嗯,明白,还有呢?”连乐乐点头,“说话的时候注意什么呢?我爸妈和人说话,总该数落我,要是他爸妈也数落他,我怎么搭茬?” “天呀,再别提这个,提这个我郁闷,”松松却捂着脸怪叫连连,等叫过之后,很沮丧的说,“第一次吧,他妈数落鹏鹏,我想,总得和他妈保持一致吧,就也跟着说了几句鹏鹏平时的小毛病,结果他妈当时没说啥,事后可对我挺不满意的,私下里和鹏鹏说,男人找对象得找个崇拜自己的,像我这样的,事事都看不上他的样子,将来他在家都得低人一等。鹏鹏后来就和我说了,下次再去我就有经验了,鹏鹏他妈又数落他的时候,我就说鹏鹏其实挺好的,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你猜怎么的,事后他妈又说,我说话前后矛盾,口不对心,一看就是心机很重,将来过日子肯定得欺负他,你说我冤不冤?” “你是挺冤的,那我到底该怎么说?”连乐乐囧了,这怎么看,就是横竖里外不是人呢?那她到底遇上这情况该咋办? “不知道,你自求多福吧,或者你发挥一下自己工作上的优势,适时的把话题岔开,别让他爸妈有机会提起这个话题来?”松松想了想,出了个馊主意。 “得了,你纯粹是害我,我第一次去人家,就不停的说话,让别人都顺着我来,我问人家答,有这样的吗?”连乐乐赶紧摇头,“算了,你和我也就半斤八两,不问你了,问你心里更乱。” 鉴于和松松的讨论没什么结果,连乐乐抽空给韩涛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就问,“你爸妈喜欢什么呢?” “怎么想起问这个?”韩涛那边很安静,但是他的声音很小很小。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在做什么?”连乐乐赶紧问他。 “哦,开会,”韩涛压低声音说,“晚上回家说吧,他们人很好的,你别想太多了,挂了。” 还是不得要领,连乐乐不免有些沮丧,幸好来了一个车祸的突发彻底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车祸地点在通往外县的一条国道上,领导给她签了出车单,连乐乐匆匆忙忙的背起包叫了摄影就出发了。 这算是连乐乐见过的,最惨的车祸现场之一了,他们从报社出发,赶到事发地点已经是一个半钟头之后的事情了,公路边上,一台轿车被几乎拦腰撞断,斜斜的躺在一片农田里,压倒一片庄稼,救援的工作已经结束,轿车的车门都变形到完全打不开,只能锯断,所以地上到处是车辆的残片,几乎每块残片上,都有大量的鲜血喷溅留下的暗红色痕迹。 采访很顺利,当时不少附近的村民正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场惨烈事故的几乎整个过程,虽然时隔快两个钟头了,但是说起来,仍然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故中的伤者被送到附近县城的医院了,所以从现场离开,连乐乐又去了医院,这样一圈折腾下来,回到报社已经快六点钟了,主任和编辑都等稿子急得一副火上房的样子,连乐乐不敢耽误,埋头猛写。嗯,她干活的速度算是出了名的快了,交完稿子也过了七点。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想过,回到家,反锁的房门,也印证了一件事情,就是韩涛也没有回来。 韩涛不在家,连乐乐自己是懒得开火的,她甚至连下楼去吃碗麻辣烫也觉得又累又麻烦,干脆回自己的房子,翻出私下藏的方便面,小半锅开水冲下去。 方便面的味道特别香,这仅限于闻着,吃起来,连乐乐就觉得味道很一般了,她中午在单位忙起来常吃这个,所以吃着吃着就觉得有些反胃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下乡的路太颠簸,她又觉得心里很慌也很烦,一盒方便面倒剩了一大半。 韩涛一直没回来,八点、九点到十点,连乐乐忍不住打他的手机,铃声响了又响,没有人接,反复几次,关机了。 一种很失落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的包围了连乐乐,她一直觉得她是个不怕孤独甚至享受孤独的人,否则也不会买房子搬出来单住,但是现在,这一刻,她却觉得心里很空,好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简直坐立难安。 幸好,在时钟的指针逼近十一点的时候,大门的钥匙插孔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咔嚓声,然后,门开了,韩涛闪身而入。 “晚上吃的方便面?”客厅里空荡荡的,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韩涛把包放在沙发上,习惯的进了卧室,连乐乐躺在床上,黑暗中,也能看到被子隆起一块,她没睡着的时候,总是虾米一样的蜷着,所以他问,“不是让你别吃这种垃圾食品,又不听。” “懒得做别的吃,你也不在家。”被子底下,连乐乐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们开会呀,一个复杂病历,患者去过不少医院都没确诊,当很多种病乱治过,前几天到我们医院,好多个科室会诊,上午才确诊的,患者现在的情况不乐观,明天就要安排手术。”韩涛笑了,他很累了,想睡觉,不过还是想和连乐乐说会话。他的晚饭也吃得稀里糊涂,是在医院的餐厅随便吃的,当时脑子里装的都是ct的片子和会诊的病历,吃的是什么都忘了,想着给连乐乐打电话,偏偏主任和他们几个说起ct片子上一个奇怪的白点,结果大家都是放下筷子就直接又回去看片子,等到所有的问题都落实了,一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今天他不是夜班,但是很晚了,明天又要早起准备手术,几个同事都留下准备去宿舍将就一宿,主任问他的时候,他摇头说要回家,还被大家一顿取笑,都让他晚上悠着点,省得明天上手术台的时候手抖。呵呵,不过这些胡说八道不能告诉连乐乐,不然今天晚上他就得去客房窝着了。 “明天手术,那你早点睡,”连乐乐悉悉索索的从被子里爬出来,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韩涛看起来还好,就是有些倦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进门的一瞬间,她就觉得心好像一下子平静了,之前的失落、慌乱、无所适从的感觉都消失了,心里变得很平静,方才明明怎么也睡不着,这会也觉得倦意上涌,所以她拍拍身边的枕头,打了个呵欠,嘱咐韩涛“去洗漱,然后睡觉。”说完,砰的躺回床上。 韩涛洗漱之后回来,并不意外的看到连乐乐已经睡着了,她的侧脸很漂亮,线条在灯光下更显得柔和,只看着,就让他觉得身上滚热。哦,他后知后觉的想到连乐乐白天问他,他爸妈喜欢什么的事情,她还是很紧张,看来只能明天忙完再给她做心理辅导了。还有,见父母的事情得快点了,马上要到劳动节了,几天的休假,应该可以把这些事情处理完,韩涛睡着之前想,得早点结婚了,为了什么都好。 第二天,韩涛协助主任做的那例手术很顺利,八点钟进去开始准备,到手术彻底完成,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这个手术因为是国内的首例,留了很多资料,主任特别高兴,坚持要请他们一班人吃饭。惦记着连乐乐回家又可能吃泡面,他只想推脱,但是所有人都去,最后他只能抽空给连乐乐打电话,嘱咐她回家之前先去吃点饭。 “韩涛,你这还没结婚,就对女朋友这么好,将来不怕她欺负你?”麻醉师陈铭和他们很熟,去饭店的路上就和调侃韩涛。 “一听你就是外行,难怪娶不到老婆,”徐闵行不等韩涛出声就抢先说,“这是男女之间的情趣,情趣你懂不懂,当然,我知道你不懂。” 韩涛不说话,全神贯注的开车,徐闵行的嘴,他是领教过,这个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徐子,你又明白了,那你娶个老婆看看,光知道说我。”陈铭比韩涛和徐闵行都大两届,也是三十好几了,刚进医院的时候心高,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那时候明着暗着,对他有好感的也有好些个,但是他偏偏觉得这些人全算上,他还是一个也看不上眼。结果,没想到就错失了黄金年华,只过了两年,韩涛他们忽的进了医院,一个个都是风流倜傥的,他们早几届的男医生就都被比下去了。后几年来的女医生、小护士里,也颇有几个长得标致的,但是不是早就名花有主,就是都蜜蜂见了花一样的盯着韩涛、徐闵行几个。陈铭开始还挺郁闷,到后来被打击得连郁闷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愤愤的觉得现在的年轻女孩太浮躁,干脆到处宣称,自己决定孤单到老了。 “找老婆有什么意思,古代人讲究什么来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才是高手的境界,要我说,你也别学韩涛,一大片树林子,他偏选一棵树上吊。”徐闵行调了调座椅的角度,半靠半卧着,主任自己开车,他们开玩笑就可以毫无顾忌,“你学我,一片树林子欣赏完了,再找另一片树林子。” “去死吧,”陈铭笑骂,“你也不怕得a字头的病。” “你看,我发现你这个人太奇怪,说你不纯洁吧,男女这点事情你又不懂,说你纯洁吧,你这脑子就净往歪处想,你完了,没药可救了。”徐闵行哈哈大笑,然后韩涛停车了,面无表情的告诉他,“到了,下车。” 五一放假之前,韩涛和连乐乐就这样每天因为工作或是其他忽然出现的事,总不能都按时回家。关于韩涛父母的喜好这个重大的问题,就一直拖到五一节当天。前一天连乐乐又下了趟乡,从上到下觉得每一块骨头都好像别被得散架子了,早晨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倒是韩涛早起去给她买油条和豆浆了。 连乐乐也不知道韩涛去了多长时间,她半睡半醒的躺着,感觉做了两个很短,一睁开眼睛就忘了的梦,然后脑子木木的,听到门铃声,穿着睡衣就跑去开门了。 这是连乐乐生平第一次,没有趴在猫眼上看清楚就问了声“谁呀?” “……这,是韩涛家吗?”半晌,她没听到韩涛的声音,奇怪的趴到猫眼上往外看,就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正抬头看门牌号,然后在外面不大肯定的问了一句。 第三十章意外来客 连乐乐觉得很囧,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可以凭空消失,但是,她已经出过声了,她也没有什么魔法可以变得不见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是韩涛的家,请问您找他有事吗?” “能开门再说吗?”门外的人想了下说,“我是韩涛的妈妈。”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电梯叮的一声在这一层开门,韩涛拎着油条和豆浆走出来,看到门前的人也是一愣,然后立刻说,“妈?您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再不来,你……”韩涛的妈妈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连乐乐趴在门上也听得很清楚,她只说了这些,上下看了看儿子,就拿手指着门说,“开门,还愣着干什么?妈妈来了,只能站在外面和你说话了?” 韩涛无奈,赶紧拿钥匙,连乐乐觉得自己应该开门,或者是跑回卧室去换衣服,但是时间太紧迫了,韩涛显然也没料到连乐乐站在门口,也就不到三十秒,大门咔的一声,开了。 “乐乐,你起来了?”韩涛看见连乐乐,又是一愣,不过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把手里的豆浆油条都递给连乐乐,“先放到厨房去吧,妈来了。” “哦,”连乐乐如获大赦,根本不敢看跟着韩涛进来的妇人的表情,飞也似的提着食物进了厨房,放好之后,磨蹭了一会,到底在心里长叹一声,烧开水,冲了杯绿茶捧着出来放到茶几上,“阿姨,喝点水。” “嗯,谢谢,”韩涛的妈妈倒没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连乐乐几眼,连乐乐求救似的偷偷瞥向韩涛,她真是郁闷死了,就今天休息起得晚了点,这会头没梳、脸没洗,穿着睡衣。幸好睡衣是最保守不过的款式,也能当家居服的那种,前胸有一只大大的布艺维尼熊,是缝在衣服上的,她睡觉的时候,维尼熊的一条腿被压出了褶子,她赶紧趁机拉了拉,但是没拉平整。 “妈,这是连乐乐,我的女朋友,您和我爸的准儿媳妇。”韩涛很自然的站在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嗯,他的手干燥而温暖,不像她,这会四肢冰凉,手脚冒汗。 “阿姨好,”连乐乐赶紧微笑,微微鞠躬,然后觉得自己紧张得后背汗毛好像都竖起来了,天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她连一点准备也没有,神呀,谁能把她从这种尴尬中解救出来呢? “乐乐是吗?”韩涛的妈妈这会点点头,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韩涛,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有了女朋友还不早点带回家来让我和你爸放心,你们这兄弟几个,真是没一个人能让我们省心。” “我本来准备这一两天就带乐乐回去给你们惊喜的,”韩涛拉着连乐乐坐到另侧的沙发上,难得很孩子气的说,“您看,您的性子太急了吧。” “我能不急吗,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韩涛妈妈睨了儿子一眼,转而看着连乐乐说,“乐乐,你看韩涛这孩子,外面看着老成持重着呢,到了我这里,又成小孩了,你可别笑话他,对了,你是本地人吧,在什么地方上班呀?” 连乐乐心想,得,开始查户口了,赶紧说,“我是本地人,在报社上班。” “报社呀,报社不错,编辑还是记者?”韩涛妈妈又问。 “记者,”连乐乐老实回答。 “嗯嗯,记者也挺好的,我看电视上,那些记者都到处跑来跑去的,你也是吗?”韩涛的妈妈想了下说,“那可挺辛苦的吧?是不是上下班都没点?” “确实是跑来跑去的,不过习惯了,也不觉得多辛苦。”连乐乐笑笑,心想幸好这还都是常规问题,不然这么猝不及防的,说错什么就不好了。 “哦,人趁着年轻多干点也确实挺好,”韩涛的妈妈又点头,然后说,“你父母是做什么,退休了吗?” 连乐乐也如实回答了,爸爸还有一年退休,妈妈已经退休了。 “你和小涛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韩涛的妈妈又问。 “妈,您查户口呢?”韩涛忍不住笑着打岔说,“这问题您得问我,我们认识可有日子了。” “你这孩子,说话就没正型,”韩涛妈妈一笑,也就没有追根究底,反而说,“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吃饭吧,我就是过来看看,怕你不知道收拾屋子,晚上你们回家吃饭吧,你爸也说你们兄弟几个这阵子都很少回去。” “妈,您吃了吗,一起吧。”韩涛知道连乐乐睡到如今,起来必然是饿了,刚才他好像都听见她肚子咕噜噜叫唤的声音了,自然赶紧拉她就准备往厨房去。 “都几点了,你妈都要吃午饭了。”韩涛妈妈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意味,不过她一直笑着,连乐乐也就当她是高兴的了。 早饭吃得索然无味,吃过饭韩涛又去陪妈妈说话,连乐乐则抓紧时间进屋去洗漱换衣服,等到收拾利索了,出来一看,韩涛也换了一身衣服,韩涛妈妈倒不见了。 “阿姨呢?”连乐乐赶紧问。 “哦,在洗手间,”韩涛指了指客房的洗手间,小声说,“乐乐,这事是我没办好,本来该早点带你回家的,没想到我妈倒先来了,你还好吧?” “我没什么不好呀,”连乐乐想想,他们在一起也就两个多月,虽然进度比一般的情侣看起来是稍稍快了点,但本质上还是只在一起两个月多点而已,见父母,其实是早了点,她也没和父母提过韩涛,所以韩涛没和他家里打招呼,也正常。“你换衣服,要马上出门吗?” “嗯,反正我妈你也见到了,我们今天也准备回家,一会就一起走吧。”韩涛说,“你觉得呢?” “我还没买礼物,什么都没准备,”连乐乐皱眉,苦着脸压低声音说,“我也不能空着手去呀。” “没事,我爸妈不讲究这个,”韩涛说,“他们盼着我结婚,看见你就比什么礼物都强。” “那也不能空手,”连乐乐不肯,她活到三十岁,早过了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年纪,也许人家不看重礼物的贵重与否,或是多寡程度,但是,这总表明一个自己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有。 “好吧,那你做主,”韩涛揽过连乐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太紧张了,今天我妈突然来,吓坏你了吧,一会我们还是一起走,然后见机行事。” 连乐乐喜欢见机行事这四个字,觉得有趣又刺激,虽然心下一直忐忑不安,但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去韩涛家的路上,韩涛很自然的提议去超市买些晚上吃的菜,他妈妈没有反对,于是他车头一转,开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大商场。 商场的地下一层是超市,刚一进去,韩涛就说让连乐乐帮他去上面的专卖店买打火机的专用油,顺便把车钥匙给她,让她一会直接到停车场会合。连乐乐心领神会,飞也似的冲到楼上。仓促间,她也不知道该买点什么给韩涛的父母,最后想到韩涛妈妈脖子上戴着的铂金项链,于是就在周大福的店里买了一只挺古朴的铂金项链坠子,韩涛爸爸的喜好她是全然摸不到头脑,于是干脆比照韩涛的身材和喜好,挑庄重点的颜色,买了大一码的一件衬衫。最后又匆匆忙忙的在专卖店里买了一罐茶叶,两瓶白酒,办妥所有的事情,小跑着冲到停车场,很好,韩涛还没有回来,她赶紧把礼物放在后备箱里,然后上车坐好,给韩涛发了条短信。 韩涛的父亲看起来是很和蔼的,长相上,韩涛和他有五六分的相像,身材上,他自然比韩涛稍稍胖些,连乐乐松了口气,觉得不管怎么样,衬衫的尺码正好,实在是她走了狗屎运,蒙对了。 礼物奉上,韩涛的父母自然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破费。然后韩涛的妈妈开始张罗着做饭,连乐乐赶紧跟在一边,她不敢要求掌勺,那纯粹是自爆其短,她就在一边打下手,但是几回合下来,也被韩涛妈妈看出了端倪,笑问她,“你不会做菜吧?” “做得不好,还在学,”连乐乐讪笑,手里的刀越发不知道该怎么下了。 “妈,我听说韩涛带女朋友回家了,您不是第一次就让人家下厨吧?”正尴尬着,一个年纪看起来比连乐乐稍稍大点的女人探头进了厨房,看见连乐乐就笑了,“这是乐乐吧,刚听韩涛说起了,来来,快出来,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你帮我看会宝宝。” 连乐乐马上猜到这个女人是韩涛的大嫂李月,赶紧打招呼,人也被从厨房拉了出来,怀里很快的塞入了一个温软的小东西。 韩涛的大哥和韩涛长得也很像,只是冷眼一看,就觉得没有韩涛精致。不过连乐乐抱着的小宝宝娃娃就长得非常粉嫩可爱了。她不会哄孩子,幸好小孩子自己找到了乐趣,揪着她的长头发,拽来拽去,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韩涛伸手,解救出了她的长头发,不然这半天下来,连乐乐相信,她们会被娃娃揪得所剩无几。 将近一岁的娃娃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韩涛把侄女抱在怀里,哄她说叔叔,小孩子花了半天时间,只发出了吐吐声,还吐出不少口水,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反而是玩闹间,娃娃倒是忽然回头,朝着连乐乐,清楚的叫了声,姨。 “妈,您看,韩涛给您选的儿媳妇,连娃娃都相中了。”李月很活跃,一边前后忙着,一边逗趣的说。 韩家的门铃恰好在这时响起了,韩涛的妈妈一边拿毛巾擦手一边往外跑,嘴上还说,“八成是韩浩回来了,这孩子光说今天回来,也不说是几点的车,你们好去接接他。” 连乐乐满好奇,韩涛的弟弟会长成什么样子,结果大门打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提着电脑包站在门口,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视线就被男人身后的风景给引去了,那是个很美的女人,也该有三十左右了,风姿绰约,居然明艳动人到让人一看之下,就再难移开视线。 今天看来真是好日子,连乐乐想,韩涛和他弟弟倒是很有志一同,居然都带女朋友回家,不过韩涛弟弟的眼光看起来比韩涛要好,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美得连女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韩涛怀抱着的娃娃之外,屋子里的其他人好像都在瞬间石化了,表情透着说不出的尴尬,连跟在韩妈妈身后迎出来李月,也是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出声。 第31——32章 第三十一章何苦 “阿姨好,月月,好久不见了。”最后倒是美女先开口说话了,声音和她的容貌成正比,非常的清脆悦耳,仿若少女。 “妈,你怎么了,又不是不认识,”韩浩对家人的表现也非常奇怪,一边朝屋里喊,“二哥,你也不来接我一下,看看我把谁……” 后面的话被韩妈妈捂住了,她大力的搂住儿子的脖子,突然的动作,卡住了韩浩后面的话,韩涛没动,倒是他大哥韩鸿几步到了门口,接过韩浩手里的电脑包,然后对门口渐渐流露出诧异和不解的美女说,“这不是辰欣吗,听说你去了美国留学,怎么忽然回来了,快进来坐吧。” “是呀,辰欣,进来坐,你这几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阿姨都有点不敢认了。”韩妈妈也放开小儿子,回过劲来一般很热情的招呼,一边拿了拖鞋,一边和韩浩说,“你回来得正好,马上要吃饭了,对了,你二哥带了女朋友回来,快去打个招呼。” “二哥?女朋友?”韩浩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正低头换鞋的徐辰欣,片刻之后略有些尴尬,穿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进到客厅,仿佛才看到和韩涛并肩坐着的连乐乐,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刚从外地回来,不了解家里的情况,怎么称呼呢?” “我叫连乐乐,你好,”连乐乐站起来,微微踌躇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握手算是中国人见面的基本礼节了。 “我是韩浩,”韩浩看了眼韩涛,后者抱着娃娃,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看着他,嗯,或者他的手,韩浩只能握了一下连乐乐的手。 “乐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边李月已经拉着徐辰欣进来了,打破了这边微妙的局面,“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徐辰欣,我大学时候的同学,现在在杜克大学医学院深造。这是连乐乐,韩涛的女朋友。” “你好,”连乐乐和徐辰欣几乎是同时说,只是说完,也就冷场了,连乐乐觉得对方从进门开始就在打量她,那眼神,绝对不仅仅是好奇,这让她有点不舒服。 “都站着干什么,坐坐,都坐着,马上开饭了。”韩妈妈走过来,端了一盘水果,一边招呼一边说,“小月,乐乐,来,帮忙摆下桌子,吃饭。” 这顿饭,连乐乐吃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徐辰欣和韩家的每个人似乎都很熟,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个美女,绝对不是大嫂李月的同学这么简单,可是到底复杂到什么程度,她不愿意想。 饭桌上少不得攀谈,徐辰欣很会说话,讲什么都绘声绘色,一桌人,包括李月怀里的娃娃,都瞪大眼睛,听她说那些异国见闻和读书时的趣事,倒没有人理会连乐乐了。这本来是连乐乐希望的,她是做记者的,平时和什么人都能说话,而且也能侃,但是当说话是一种工作的时候,说话就成了负担,所以私下里,连乐乐在这种陌生的环境,并不善于言辞。但是这总是她第一次上门,感觉上,韩家却好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她隔在了外头,徐辰欣倒比她,更像韩家的一份子,这样想着,连乐乐的心就是一沉。然后她猛然发现,今天韩涛的表现也很不对劲,他对弟弟的归来没有太多的喜悦,完全不像刚刚见到他大哥那样亲近,还有,他对徐辰欣也不对劲,他不是这样没有礼貌的人,但是从头到尾,他却一直没有开过口。 连乐乐有点不敢继续想了,可是有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她有很好的职业素养,大脑可以不受控制的自动对眼前的情况进行分析,然后向前向后延展,而这个延展的结果很不乐观。 吃过饭,连乐乐跟李月在厨房收拾碗筷,她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和刚来的时候一样,嘴角噙着微笑,洗洗刷刷,客厅里,韩家的人还在和徐辰欣说话,这次说的似乎是一些医学上的东西了,连乐乐更听得云里雾里,韩涛一直没出声,但是透过玻璃窗,连乐乐还是发现,他听得很认真。 “伯父伯母也是学医的?”后来,连乐乐后知后觉的问李月。 “是呀,韩涛没和你说起?”李月很惊讶,也朝客厅瞥了一眼,眉头似乎微微一蹙,然后才说,“爸妈原来都是医学院的教授,我们那时候都上过他们的课呢。” “你们?还有徐小姐?”连乐乐问。 “不止我们,韩鸿、韩涛、韩浩,我们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嗯,韩鸿比我们年长,韩浩比我们小两届。”李月说,“好了,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和他们去聊聊,这里我来就行了。” “没事,一起吧。”连乐乐的心又沉了沉,李月的话没有说得很清楚,但意思分明是她、徐辰欣和韩涛是一届的学生,校友,或许还是同班,连乐乐忽然很痛恨自己的延展分析结果。 天一点一点的黑了,客厅的聊天还是没有结束的趋势,连乐乐的手机倒响了,她新换的凤凰传奇的歌,原本是为了她总去闹市采访,听不到电话铃声才选的,结果洪亮的歌声响起,客厅的谈话戈然而止。 连乐乐有点窘,跑到韩涛身边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脸红红的到阳台去接。是连爸连妈打来的,问她五一是不是还在加班,干等也不回家吃饭,也没有个电话。有一瞬间,连乐乐觉得眼圈都要红了,她是想离开这里,她是这里格格不入,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只想马上离开。 “有事?”拿着电话回来,韩涛总算问她了,目光炯炯,眼神专注,但是看在眼里,连乐乐却说不住是种什么滋味。 “我爸妈等我回家呢,我得回去了。”连乐乐说完,勉强笑了笑看着韩涛的父母说,“叔叔阿姨,我爸妈等我回去过节呢,我就先回去了。” “再坐回吧,”韩妈妈似乎有些尴尬,赶紧说,“再坐回,让韩涛送你。” “不用了,他也该在这里陪陪叔叔阿姨,我打车回去就行了。”连乐乐客套着,手上却飞快的拿起包,到门厅穿了鞋子,开门出去,也不等李月说要送送她的话,几乎飞也似的往楼下走。她知道自己这是不战而逃,可是她没有力气也觉得没有勇气战下去,很多事情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不是傻子,看不出韩涛和徐辰欣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也不是看不出,其实韩涛的父母对她并不是很满意,在徐辰欣出现之后尤其,她甚至看出来,韩浩对她颇为抵触,那种抵触,甚至连掩饰都不肯。她觉得自己今天就是炮灰,而且是小丑,强赖在一个不属于也不欢迎她的地方,用力的讨好这些不喜欢也不欢迎她的人,何苦呢,她是剩女又怎么样?她不嫁人又怎么样?何苦这么作践自己? 第三十二章不可能 韩涛有没有追她下来,连乐乐不知道,韩涛家的楼下那时刚刚好一台出租车送客人停下来,连乐乐就赶紧坐了上去,然后出租车一道烟一样开到小区门口,值班的保安往车里瞅了一眼,做了个记录,就放行了。 她家离这里倒不是很远,十几分钟之后,她已经坐在家里,连爸爸、连妈妈自然问她过节怎么也不回家,她就说去采访了。她的工作就是这样,没黑没白,也没节假日一说,经常如此,连爸爸连妈妈自然深信不疑,也没再说,就是热了饭菜,让她吃一点,然后念叨两声,最近有没有合适的男人可以交往,瞥见连乐乐脸色不好,也就草草收住话题。 在韩家,连乐乐虽然没吃饱,但是这会心里堵得慌,吃了几口,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这孩子,自己在外面住吃苦了吧,是不是一天天在外面对付,”连妈妈看见了,以为连乐乐是因为在外面吃得不好,委屈了,于是说,“你那房子先放着吧,回家来住,爸妈也能照顾你,不然你这工作这么忙,饭也吃不上,别熬出胃病来。” “好,”连乐乐点头,她确实不想回去了,至少眼前,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今天的事情,以及怎么面对韩涛。 “吃吧,今天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吃完早点睡觉。”连妈妈摸摸她的头发,又给她切芒果吃。 当肚子撑得要破掉的时候,连乐乐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几个月没住了,家里一切如初,每一个地方都和她记忆中的并没有两样,这让她只觉得很安心。要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手机有短信的提示音,翻出来一看,十几条短信,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韩涛。 “你在哪里?” “接电话!” “乐乐,你在什么地方?” 几乎每条短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她苦笑了一下,怎么也不能喝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的玩失踪,所以她还是回拨给韩涛。铃声响了一下,他就飞快的接了起来,“乐乐,你在什么地方?”问也问得很急切。 “家里,”连乐乐说。 “我回过家了,你没在……”韩涛说。 “我爸妈找我回家过节,我自己家里,”听到韩涛说回过家了,家这个字眼让连乐乐觉得心里酸酸的,也好像软了,眼睛也酸酸的,被眼泪撑得难受,不过黑暗中,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而已,“你难得回家,陪陪你父母吧,还来回跑什么,我挺好的,要睡觉了,没事我就挂了。” “我去接你。”韩涛却说,“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去接你。” “我也要陪陪我爸我妈。”连乐乐摇头,又想到韩涛看不到,就说,“有点晚了,我真的想睡了。” “乐乐,”韩涛却不肯挂断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连乐乐几次想干脆挂断,都没下去手,只能嗯了一声,听他说什么。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见你爸妈的,今天先回来好不好,明天早晨我们一起再去?”韩涛放缓了语气说,“我知道你今天不高兴了,但是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你总得听我解释一下。” “我没有不高兴,”连乐乐不想听韩涛提起徐辰欣,今天她很累,身心俱疲,觉得总是人年纪大了的缘故,这样的受挫,就难免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再说,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抢着说,“我也不是小孩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想,你不用解释,困了,晚安。” 掐断电话,连乐乐随手把手机一关,人重重的躺在床上。今天她有点任性了,她知道,她这个年纪,不该这样失态,但是,她心里真的很不好受,她早就该知道,韩涛不会没有一点过去,可他说起高中时的事情时,她真的觉得好像在做梦,一切都太美好的,美好得没有什么真实感,好像地球不是围着太阳转,而是太阳围着她在转。连乐乐想,总归是她对爱情的期许太高了,所以会很失望,梦就是梦,很快就会醒来,醒来之后,那种痛,让人觉得,不如不做梦。 夜里连乐乐真的做了梦,梦见韩涛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他明明走得不快,但是她就是跟不上他的步子,后来好容易抓住了他的手臂,徐辰欣却出现了,于是韩涛一把推开她。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那种痛的感觉真实得让她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她就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那是梦,是梦,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可想而知,天亮的时候,她的眼睛肿得双眼皮都不见了,枕巾哭湿了一大片,赶紧趁着连爸爸和连妈妈不注意,自己到冰箱里找了两罐冰镇啤酒,敷了好一阵子眼睛。 五月二号连乐乐还是放假,手机在手里拿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开机,可是梦里的刺痛犹在,连乐乐最后还是把手机丢在包里,跟着连爸爸连妈妈去了同城的外婆家过节。 几个阿姨舅舅也带着孩子回家了,小一辈的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照例是打个小麻将娱乐娱乐的。连乐乐想着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的古训,挽起袖子上阵了。 结果半天鏖战下来,连乐乐的战况惨烈,无论如何换风圈,她坐的位置就从来不胡牌,连蛋也不下一个,反而是经常点炮,好容易不点炮了,她的兄弟姐妹们就总来庄家自摸,要不就对宝,人民币流水一样的有去无回,连乐乐的郁闷就别提了。 吃过晚饭,大家各回各家,连乐乐一路上几度长叹,不免遭到了连爸爸的批评,“输点钱就叹气,没有娱乐精神。” 连乐乐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她真不是为输钱郁闷,从小到大,她玩这些就不如弟弟妹妹,从会玩扑克开始,记忆里就没赢过钱,有句经典台词怎么说的来着,“输着输着就习惯了”,默,原台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差不多,她输都输习惯了,但是她还是想叹气,手一直插在兜里,牢牢的握着手机,直到回家洗漱过后,才到底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没有一条短信,她等了很久,真的没有一条,连乐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掏空了,这一夜她倒是没有再在梦里哭得醒都醒不过来,而是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韩涛没有再联系她,那他们是不是就算告一段落了?连乐乐想完,自嘲般的笑了笑,王子果然是得匹配公主的,灰姑娘到了时间就得被打回原型,唯一麻烦的是她有很多东西都挪到韩涛家里了,还得找时间去取回来。还有就是房子,她不能回去住了,没办法面对韩涛,没办法看着他和别人出双入对,装修过的房子,再卖就得打折扣了,何况这几年房地产市场还火,连乐乐想了想,租出去吧,还能赚点还贷款的钱,算是以房子养房子。 五月三日她就得上班了,黄金周长假取消了,五一就三天假,报社的人比较惨,得提前一天上班,让五月四号休假归来的人们坐到办公室里就能知道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到单位是意料之中的无精打采,因为是值班,松松来得比平时晚很多,进门看见连乐乐就大惊小怪,非把她拖到顶楼去,问她这几天是不是战况太激烈。 “什么战况?”连乐乐不明所以,一脸魂不守舍。 “俗称的xxoo呀,”松松拿手指支起连乐乐的下颌,“你家韩医生看起来没这么生猛呀,小妞,你这两天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好像还瘦了,看你这眼圈黑的,说,做了什么坏事?” “打麻将打的吧,”连乐乐没什么力气说话,事实上,她没力气干任何事情,只盼望线索别分到她的头上,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发呆。 韩涛找到报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连乐乐支着下颌趴在桌子上,对着电脑的显示屏发呆,旁边松松中午买给她的麻辣烫就吃了两口,塑料袋套着装在饭盒里,一点热气也没有了。 “起来,”韩涛过去拉她,连乐乐后知后觉的说,“你怎么来了,我还在上班。” “今天线索少,你先回家吧,”主任不知道怎么就听见了,过个劳动节,报社的线人们好像也都彻底放假了,大半天热线就没正经电话进来。他去热线部转了几圈了,发现都是读者投诉这几天没送报,然后热线员解释说是休刊的缘故。眼看屋里不少人等活,能打发走一个是一个,所以他站起来在隔断那边探出头说完,大手一挥,示意连乐乐可以立刻消失。 连乐乐没什么力气,她也不想在自己的单位和韩涛拉拉扯扯闹出更大的笑话,就顺从的跟着他上车,回家,嗯,如果还能称为家的,韩涛的住处。 “说说吧,你在别扭什么?”关上门,韩涛坐到连乐乐对面的沙发上,他这一天多不见,好像也憔悴了不少。 “没有,我挺好的,”连乐乐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有点茫然的落在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上,一夜没睡,她想过很多话准备和韩涛说,但是,真的面对面了,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算是近乡情怯吗? “你没闹别扭,那前天为什么等都不等我就匆匆跑掉?我追到楼下,到处都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还有昨天为什么关机?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见你的父母吗?”韩涛一口气说完,自己忍不住也叹了口气,隔了会才说,“连乐乐,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这样并不能让我们好过,有些事情是不可控制的意外,你这样躲避,连求证都不肯,有意义吗?” “是没什么意义,那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徐辰欣是怎么回事?”连乐乐精神了一点,韩涛说她闹别扭,好吧,算是她闹别扭,可是难道她不能闹别扭吗?第一次去他家,她难道没有尽力的去讨好他的家人,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呢?敌意她可以忽略,不被喜欢是她自己的原因,徐辰欣夺走了韩涛的全部注意力,这也是她造成的吗? “她就是大嫂的旧同学。”韩涛脸色不好,回答得很快。 “她难道不是你的旧同学?”连乐乐冷笑,韩涛居然还掩饰,“只怕还不止是同学那么简单吧,那天她对你的含情脉脉,没有眼睛的瞎子都能感受到。” “你想说什么?”韩涛皱眉,隔了会说,“连乐乐,你是想说,因为忽然出现的不相干的人,所以我们得分手,你是想这么说吗?” “未尝不可,”连乐乐没有忽略韩涛说的,不相干的人几个字,可是他说话的语气,挤兑得她无路可退。 “不可能,”结果韩涛忽然撂下这三个字,跨过茶几,不给连乐乐反应的时间,直接吻上她,他很少这样吻她,霸道又强硬,甚至咬破了她的嘴唇。 第33——34章 第三十三章谁都有过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究竟是怎么结束的,连乐乐自己也记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哭了,很委屈,当眼泪从眼角滚落的时候,韩涛忽然放开了她,滚热的手掌在她脸颊上轻轻擦过,抿去泪痕的同时,也抿去了她唇上的一抹鲜红。 “你这样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许久,连乐乐哽咽了一下,睁开眼睛,韩涛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目光炯炯。 “不是,”韩涛苦笑,良久才说,“我不想和你分开,为了这么一个人,一件事,乐乐,其实我也是普通人,我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不哭了,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连乐乐自己也抹了一把眼泪,觉得有点微微发窘,她居然在他面前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很委屈,这样不好。 “说你想知道的,徐辰欣。”韩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连乐乐的脑袋,他总觉得连乐乐的心理年龄和她的生理年龄不在一个阶段里,还像小孩子。 “谁想说她了,”连乐乐果然马上反驳,然后又忍不住说,“其实是你想说她的。” “徐辰欣确实也是我的同学,不过不是同班同学,我们同届,但不同系更不同班。”韩涛干脆不理连乐乐的口是心非,自顾自的说,“我爸妈都是我们就读的医学院的教授,当时他们还没退休,在发挥余热。”说到这里,韩涛顿了顿,又看了看连乐乐才说,“他们都是学医的,从小耳濡目染,我们兄弟三个对医学也都很有兴趣,当时我大哥已经在学校的研究生部了,嗯,他一直就知道学习,要不就是在医院实习,处了几个女朋友,都是很短的时间就分手了,我爸妈就有点着急了。” “他们着急,就把你大嫂介绍给你大哥了?”连乐乐抽了一下鼻子,也忘了她刚刚说过对韩涛说的事情不敢兴趣了,直接说,“你是怎么认识徐辰欣的,你大嫂介绍的,还是原本就认识?你们都挺出色的,我看同在一个学校,医学院本来也不想综合院校那么大,一定是原本就认识。” “我原本确实是不认识徐辰欣,”韩涛听见连乐乐的语速加快,这一般是她高兴或是不高兴的前兆,这个时候,不是成功采访了一条新闻,明显她不会高兴,所以他马上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那你说吧,是什么样子。”连乐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大嫂她们,都上过我爸妈的课,当时,我妈相中的是徐辰欣,”韩涛说完,看见连乐乐微微愣一下的表情,继续苦笑,“我爸当时却觉得我大嫂为人单纯一点,虽然成绩没有徐辰欣出类拔萃,长相也不如她好,但是觉得更适合我大哥,他们两位的意见不统一,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让我大哥自己见见,看看谁更合心意。” “你爸妈也挺会想的,你大嫂和徐辰欣就乐意了,让人挑来选去的?”连乐乐又哼了一声,觉得这事匪夷所思,简直罔顾女孩子的尊严。 “乐乐,你别这样夹枪带棒的,我爸妈怎么能这么做。”韩涛制止连乐乐,然后说,“当时他们确实想让我大哥挑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姑娘,但是邀请两个女学生来家里吃饭,家里只留下我大哥不好,就让我也从学校回来,凑个数。” 这回连乐乐没有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睛等韩涛的后文,“我大哥和我大嫂算是一见钟情吧,我大哥的话不多,但是我大嫂,嗯,你也看见了,很喜欢说话,原本我和我妈都觉得他们不太合适,但是我大哥却很喜欢。认识了我大嫂之后,他整个人都活跃了,再也不像小老头一样,整天不是钻解剖室就是钻图书室了,也开始和别人一样,牵着女朋友的手出去散步,花前月下了,我爸妈都松了一口气。” “那徐辰欣呢?她看起来就很聪明,不会白当了一场陪衬吧?”连乐乐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徐辰欣长得很漂亮,”结果,韩涛却说了句连乐乐很不乐意听的话,徐辰欣确实是漂亮,即便同是女人的她,也不能否认这种美丽,但是韩涛也没夸过她漂亮,所以她很不乐意听这话,只是没什么立场打断,只能听韩涛说,“后来有段时间,我们经常在校园里偶遇,有时候是图书馆,有时候是实验室,有时候是食堂,有时候是教学楼的走廊,反正我发现,我们总能遇上,因为认识了,就打个招呼,后来也多聊几句,有时候一起在食堂排队打饭什么的。”韩涛倒没有再遮遮掩掩,只是用很平直的语气说,“学校里就那样,男生和女生走得近了,流言就开始风传,很快,我爸妈也都知道了,他们不反对我们兄弟几个在大学谈恋爱,只是说不耽误学习就不干涉。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好像一切都是很顺理成章的,别人都在议论我和徐辰欣,我也不反感她,所以就总在一起去图书馆、吃饭什么的。” 连乐乐忍不住稍稍往韩涛的相反方向挪了挪身子,她猜想归猜想,韩涛坦白承认,还是让人心里很难受,那是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是,她忽然觉得,她和韩涛坐得太近了,只想挪开一些。 “不用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吧,”果然,她一动,韩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不说,你一定要我说,我说了,你又嫌弃我了是不是?连乐乐,你这样有意思吗?人难道不能有过去吗?你难道连听完这个过去再做决定也不肯吗?”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有点热,”连乐乐只能挪回原处坐好,“你凶什么凶,你还有道理了?” “你这样,是预备咱们吵一架吗?”韩涛被气乐了,隔了会才说,“我们就这么相处了一年多,大四了,我被保研,徐辰欣成绩也很好,但是她却没有被保研,据说是原本该给她的名额被同系的另一个学生给顶了,因为那个学生家里有人。” “哦,那她挺可怜的。”连乐乐不咸不淡的点头应了一声,这些年,社会上不公平的事情她见得多了,现在大学都有人敢干脆冒名顶替去读,别说只是占一个什么研究生的指标了,“她成绩好,自己考呗。” “那只是……嗯,很单纯的想法。”韩涛一直看着连乐乐,听了她的话,眼神越发柔和,停顿了一下才说,“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徐辰欣并不是这么想,那段时间她变得……很不可捉摸,”说到这里的时候,韩涛露出了点不知如何继续的表情,但是很快还是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医院实习,带我的医生很严厉,嗯,就是我们现在的主任,我每天都很忙,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是毕业交论文的时候,徐辰欣和我说,院里公派了她出国留学,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马上要去美国了。” “你们就分手了?”连乐乐诧异的眨眨眼,就这么普通的,大学里每年都会发生的劳燕分飞的故事?简单得有点离谱,“她那个时候去留学,怎么现在还在深造?” “哦,她研究生毕业,回国呆过两年,然后又去美国读博士了,这个我也是听说的。”韩涛轻描淡写的说到这里,又停了停,才说,“乐乐,就是这样了,我不知道五一的时候,韩浩是怎么遇上她的,又怎么会把她带到了我家,我也不想知道。这个人,其实想想,我从来就不了解她,现在也没有兴趣了解更多,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个以前认识的人了。” “真是绝情,”连乐乐其实不是不明白,韩涛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只是,她心里希望韩涛对徐辰欣再没有任何感觉了,可是听他亲口说了,她又觉得他薄情,很矛盾,可是又不好沉默以对。 “我只能说,古人的话很有道理,”韩涛哭笑不得,连乐乐平时大大咧咧的,对什么事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是要是真钻起牛角尖来,也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古人说的什么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乐乐反问韩涛。 “又是我错了,我忘了你是文科生,”韩涛说,“我们还冷战吗?” “你还没交代完问题,别忙着问结果,”连乐乐摇头,“你还没说,五一那天,你看见她怎么那么失态,听她说话怎么那么专注?” “我有失态吗?”韩涛不承认,“我只是很惊讶,韩浩怎么会遇上她,后来听她说话,是因为她说了几个国内没有成功实施过的手术的成功经验,她当时说的,对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很难不注意听,当时我爸妈、我哥他们,不都听得很认真。” “是呀,你们家人都听得很认真,估计你爸妈会很遗憾,你没和她在一起。”连乐乐冷笑,那天的情形她怎么也忘不掉,她当时有多尴尬,多不知所措,“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吧,我回家了。”想到这里,连乐乐就觉得很难受,起身就往外走。 “连乐乐!”韩涛抢步过来挡在门口,语气急促的说,“我道歉,我之前没有和你说过徐辰欣,因为我从来不认为,她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那天在我家,我没照顾好你,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我不对。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不分开,这一辈子都不分开,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这样,马上就判我死刑?” 这是连乐乐第一次看到韩涛这么激动,虽然她也很激动,眼泪几乎就在眼眶打转,但她还是知道,现在的韩涛和他之前给她的那种凡事都在掌握中的神气感觉全然不同。他说,在一起。连乐乐记得,她曾经在一篇文里看过,在一起,远比我爱你更有诚意,相爱的人就要在一起,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就像她从来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可以让她热泪盈眶一样。现在韩涛说了,他已经说了,在一起,她如果再推开他,是不是他们就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她要推开他吗?连乐乐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神差鬼使的说,“那你做饭吧,我饿了。” 一瞬间,韩涛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大力把连乐乐搂在怀里,很用力,好像怕她跑掉,好一会,才在连乐乐被搂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不断的抗议中稍稍放开怀抱,又有些不舍的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先回房睡一会吧,马上就有的吃。” “你还没问我要吃什么?”连乐乐微微仰起头,韩涛的下颌冒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眼睛里也有很多血丝,但是他的怀抱让她觉得很踏实,很暖和,这几天的浮躁和不安,好像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原来,她比自己可以想象的,更爱他吗?连乐乐想,所以会伤心难过,会食不知味,会心痛欲绝,所以在得到承诺后,会又想哭又想笑,最想的是抱住韩涛,再也不放开? “好,你要吃什么?”韩涛笑笑,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其实他最想亲的,还是她的嘴唇,可是这几天他找不到她,着急上火的抽了不少烟,连乐乐最讨厌烟味,他得等一等。 “麻辣鳕鱼吧,我想吃这个,”连乐乐想了想,这几天她也没认真的吃过饭,现在心神归位了,也觉得饿了,居然就想吃这个。 “我马上去买,你去睡会,眼圈都是黑的,去吧。”他们家里很少提前预备鱼,韩涛总说放在冰箱里不新鲜,这会只能马上去超市买了。 “我跟你一起去。”连乐乐拉住韩涛的手,“你也别开车了,眼睛红红的,我们打车去吧。” “好,”韩涛几乎立刻的反握住连乐乐的手,他也不想和她分开,哪怕就是一会。这几天,他每天心里都很慌,那种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了,太难捱了。 第二天去上班,连乐乐已经恢复了神清气爽,一大早晨到了单位,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是一位老大爷,坚决要求找总编,说他们报社今天的报纸错了好几个字,记者、编辑和校对都太不负责任了,简直岂有此理。嗯,和很多七十岁上下,有些文化好较真的老人一样,这位大爷中气十足,吼声震天,连乐乐一直微笑着,认真承认错误,夸奖老人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如此一番对话之后,老大爷气消了,被连乐乐忽悠得把原本打电话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还说过几天要把自己出版的一本书签了名字,送给连乐乐。 “雨过天晴了?”松松一直在旁边的桌子上支着胳膊看连乐乐,好容易等她放下电话,才笑嘻嘻的说,“昨天我都没敢说你,你的脸色和用了二十年的铁锅底绝对有一拼,那叫一个黑呀,逗你也不说笑了,饭也不吃了,可吓死我了,咋的,我采访回来听同事说,你被一极帅的帅哥拉走了,是你家韩医生吧,哈哈。” “当时屋里就主任在,他说的?”连乐乐有点不好意思,韩涛她还没有领到单位过,一直只有松松知道韩涛的长相,没想到,主任也这么八卦。 “哈哈,这是秘密,秘密。”松松笑笑,然后正色说,“乐乐,不是我说你,其实和男人相处是门挺学问的事情,这种别扭到他得到单位来找你的情况,以后别再有了,伤感情的。” “哦,我也不想,我就是没忍住吗。”连乐乐点头,这会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错没错,就简单的把徐辰欣的事情说了几句。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你别问我,你就说自己觉得呢?”松松反问她。 “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不好找,不管他之前和谁在一起过,以后他都是我的,连乐乐私人所有,敢窥伺者杀无赦。”连乐乐说了自己夜里想清楚的结论,又说,“医学博士怎么了,地球还围着她转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就不信了,反正,韩涛是我的,就是我的。” 五一过后,医院里得了各种疾病的患者骤然增加,这大约是每年的惯例了,长假容易让人精神松懈,生活规律紊乱,得个感冒、肠胃炎的算是小事,不少人高血压、脑出血,都不得不住院治疗,而今年的五一过后,也不知道怎么了,打架被打成脑外伤的患者也特别多。幸好,韩涛也无所谓适应或是不适应眼前这种频繁进手术室的工作状态了,他忙碌惯了,所以即便闲下来,白天上班的时间也被他安排得满满的,去查房,看患者术后的情况,写病历,解答患者和家属的疑问,或者看书。 徐子这几天也显得格外安静,即便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韩涛也很少听到他的声音。出于对曾经多年上下铺睡着的兄弟的关心,韩涛抽空也瞥了几眼过去,然后发现徐子果然不对劲。这家伙座位离他很近,这会居然一眼一眼的偷瞄他,被发现后,还马上转开视线,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年相处下来,徐子这个表现意味着什么,韩涛自然知道,这家伙有些话想对他说,但是不知如何开口,不说又憋着难受,所以等着他发现之后先开口。而且经验告诉他,这些话通常不是什么好话,所以韩涛想,徐子话多,难得耳根子这几天能清净清净,就让此人继续憋着吧,反正也没听说这世上谁是被话憋死的。 徐子当然不会被话憋死,在多次试图引起韩涛注意,反而被加倍忽视之后,他只能选择主动出击,看准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之后,凑过去敲敲韩涛的桌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居高临下。 韩涛不过抬眼看了下他,就低头继续看手里的ct片子。 “你故意的吧?”徐子哀叹,“你明知道我有话想说,还故意不理我。” “那你不还是来说了吗?”韩涛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放下手里的ct片子说,“我马上要去吃午饭了,你还有几分钟时间,说吧。” “你让我说的,那我说了,”徐子看了看韩涛,脸上倒是少有的凝重,“四号上班那天,我在院长办公室的走廊里,遇上了一个人,你猜,我遇上谁了?” “神神秘秘的,你还能遇上谁?”韩涛笑笑,他今天的事情少,上午连乐乐给他打电话,据说也是无所事事的闲着,于是两个人闲人决定一起出去吃午饭。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想稍稍早走一会,省得连乐乐等他,可是徐子的表情真是挺……怎么说呢,挺奇怪的,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你遇上徐辰欣了?”不知道怎么的,韩涛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徐子的眼中有一瞬间闪过诧异、了然和担忧,素来伶牙俐齿的人,这会顿了下才说,“这也能让你猜到,我服了,”然后想想又说,“她要到咱们医院工作了,我听她是这么说的。” “所以呢?”韩涛微微蹙了下眉毛,“这几天你神神秘秘的,就想和我说这个?”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徐子苦笑,也很奇怪,想了想说,“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她一回国,是不是就已经找过你了?你怎么想的,那个……哦,连乐乐吧,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叫怎么处理?”韩涛说,“徐子,你的修辞真是很有问题。” “别岔开话题,回答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徐子说,“认识这么多年了,兄弟一场,不说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是见过她一次,”说起这个,韩涛习惯性的蹙眉,心说,不仅见过,而且闹得后院差点失火,“不过她不是来找我,”看见徐子瞬间放亮的眼睛,韩涛说,“她在机场遇上我弟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我弟一起去了我家,不过当时我可没听说她是回国找工作来了。” “那连乐乐呢?你们分手吗?”徐子眨眨眼睛,说,“那天徐辰欣还让我问候你,奇怪,她怎么也没说见过你的事情。” “为什么要分手?”韩涛有些心不在焉了,这两天他和连乐乐刚刚和好,恨不能有时间就呆在一块,哪怕一句话不说,就各自做各自手头的事情,也觉得很安稳。说来也奇怪,连乐乐是个对工作挺自信的人,常说干记者的年头多了,只有她采访腻味的事情,没有她写不出的稿子。但是对上他,她好像就没有这么足的底气,他们昨天晚上睡不着觉也交流过。当然,韩涛觉得他问得是很含蓄的,主要是想听听连乐乐的想法,看看自己的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结果连乐乐翻过身打量了他之后,细数道,长得够高,皮相够美,工作很好,赚钱不少,有房有车,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最后结论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条件太好,是女人都喜欢,可以预见,在未来的若干年里,桃花不断。韩涛当时还开玩笑说,既然如此,不如去整容,弄得丑点,然后两个人笑成一团。一想到这些,韩涛忍不住就扬起嘴角,当时连乐乐怎么说的来着,她说,“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十全九美也不错。你就不用整容了,留着这点缺点吧,你看,我对生活的要求是不高的。” “笑得真……”徐子也看见了韩涛忽然扬起的淡淡的笑容,那完全是不自觉的,但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不觉得他刚才说的话,能让韩涛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韩涛走神了,他想到了什么呢?徐子想,似乎怎么也不可能是徐辰欣,那个姑娘,让韩涛很是沉寂了一阵子,所以要说当年,徐辰欣那样一走,对他全无影响,徐子是不相信的,如果没有影响,韩涛也不会一直不结婚,连个正经的女朋友也没有。只是这个家伙看着外向,其实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让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劝解,只能在他面前绝口不提起这个名字。现在,韩涛可以这样平静的说起这个人,还会走神去想别的事,徐子松了口气,叹道,“回神吧,笑得真傻,你刚才不是说要出去吃饭,时间又不赶了?” “不早说,”果然,韩涛迅速收敛笑容,把白大褂顺手脱下往架子上一搭,匆匆拿了车钥匙就走了,临走之前想到什么一样,退了几步回来,正色的对徐子说,“我不会和连乐乐分手,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今年可以和她结婚。至于徐辰欣,我想,她在什么地方工作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下次你就不用这么苦恼,有话不说,憋着受了内伤就不好了。” 吃午饭的时候,连乐乐就发现韩涛心情很好,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一开口就觉得喉咙被被虾壳划得又痒又难受,咳了好几声,喝了一大口水才舒服点。 “嗯,看一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带皮吞大虾,是很喜感的画面。”韩涛的手指很灵活,可以飞快的把一只大虾的皮脱下来,相反的,连乐乐爱吃大虾,但是性子太急懒得剥皮,总是胡乱嚼了,常被虾壳卡得咳嗽。所以韩涛说完,连乐乐就哼了一声,把筷子长长的伸到韩涛的碗里,夹走了他刚刚剥好的虾肉,然后丢到自己的嘴里。 “怎么样,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侵占,是不是更有喜感?”她问韩涛。 “嗯,”韩涛居然点点头,自动自觉的把手里刚剥好的另一条虾肉放在连乐乐碗里。 其实连乐乐有预感,她很快还会再遇到徐辰欣,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能归为她的第六感功能强劲。 其实短促的五一假期归来,连乐乐也很忙,她所在的报社就要过二十周岁的生日了,为了出社庆特刊,报社上下的所有人都一面兼顾正常工作,一面为社庆忙碌。连乐乐负责的那一块内容需要钻故纸堆,就是翻旧报纸,把当年报纸曾经对什么事情的第一次报道都找出来,然后按照报纸记载的内容,重新写一下本报报道下的娱乐发展史。 翻旧报纸的工作很有趣,采访之余,在报社的阅览室唰唰的翻旧报纸,然后时时都有很有趣的发现。二十年前和现在不大一样,很多年轻人的时尚,并且被报纸大篇幅报道的,居然是冬天穿着棉衣在雪地上起早贪黑的跳集体舞,报纸上还刊登歌词,甚至有电影画面制作的连环画,连乐乐总是看得津津有味。然而两三天之后,后遗症就出来了,由于她每天只用一只手翻报纸,又坐在风口上,居然在这天清早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右侧的肩头疼得好像针扎一样,手臂根本不敢动。 因为有手术,韩涛这几天都起得早,给连乐乐做的五豆豆浆热在豆浆机里,油条用煎饼卷好放在桌上,桌子旁边还有留给她的纸条,让她好好吃饭。 这样应该是很幸福了,可是用左手艰难吃饭的时候,连乐乐还是不可不免的想起了老妈。如果还是在家里,这会可以让老妈给她揉揉肩膀,最不济,也能帮她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胳膊抬起来。但是现在,韩涛也不在家,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她只能先忍着去上班。 几天清闲之后,偏偏这一天线索大爆发,连乐乐几次想请假去医院,还没开口,就被领导抢先了,上午安排她去采访了一起火灾,下午安排她去韩涛的医院,说是医院里今天成功做了一例心脏手术,下午两点,医院邀请媒体,做新闻发布。 其实原本这种新闻不是社会新闻对口的采访内容,但是今天时政新闻的记者一样忙碌,“只能你带个摄影去了。”主任这么说。 连乐乐这次倒是去得心甘情愿,盘算着可以顺道去让医生看看,自己的胳膊怎么了。 不过她再怎么也没想到,大会议室主座旁,坐在院长身边,侃侃而谈这次手术如何如何的人,居然是徐辰欣。 不过几天的时间,徐辰欣比她在韩涛家初见时,更加光彩照人,眉眼间飞扬的神采和自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炫丽夺目的,白大褂也不能遮挡她一丝一毫的魅力。连乐乐听见很多摄影记者一边猛按快门,一边赞叹,完全忘记了,其实他们只需要从医院提供的录像中截取几张图片就可以了,根本不用不停拍照的事实。 幸好这样的采访,耗时往往是很短的,听主刀的医生介绍了情况后,采访就差不多结束了。因为一条胳膊不能动,连乐乐用了录音笔,结束的时候一只手收拾得就稍稍慢了点,然后徐辰欣就微笑着站到了她的面前。 “连乐乐,真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咱们还真挺有缘分的。”徐辰欣的声音很动人,笑容也很诚恳,让人没法拒绝。 “哦,你好,恭喜你完成了这么高难度的手术,”连乐乐想,如果这也叫缘分的话,那也绝对是孽缘,她对徐辰欣没什么好感,就算她从前和韩涛没有过往,就算她现在对韩涛没有企图,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而对于她不喜欢的人,连乐乐的性格就是,连应酬两句也不乐意。所以她吃力但迅速的单手拉好包口的拉链,站起来,“我得回去写稿了,先告辞了。” “你的胳膊怎么了?”结果徐辰欣却说,“刚才我就发现了,你都不用右手,采访时一个字也没写,韩涛今天挺忙的,不如我陪你去找医生检查一下吧。” “没事,好得很,我就是懒得写字,录音也一样,而且环保。”连乐乐绕开徐辰欣,快步出门,看医生的想法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心里只觉得有点堵。开始的时候想,徐辰欣到了这家医院工作,韩涛怎么一点也没提?后来又想,如果韩涛之前提起,大约她也会觉得不舒服,会觉得徐辰欣到什么地方工作,关韩涛什么事?这样反复的想想,自己也乐了,心里有点同情韩涛,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型。其实她是相信韩涛的,如果他现在还和徐辰欣有点什么,徐辰欣就不用这么刻意的来和她说什么了,他现在每天上班也够忙了,没必要再为了这样的事情分他的神,这样想着,脚下一转,也就直接回了单位。 一只手不好用,打字的速度就比平时慢了好多,回单位的时候,连乐乐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肩,还是痛得厉害,钻心一样的,眼泪几乎掉出来,所以只能放弃,盘算着晚上下班到药房买点膏药,也许有用。 韩涛跑到连乐乐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连乐乐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溜号的情形,脑海里反复想的,就是下班之前,他在走廊遇上徐辰欣的情形。 “刚才我看见连乐乐了。”他懒得和徐辰欣打招呼,只是点点头就准备过去,偏偏徐辰欣拦住了他,而且开口就提到了连乐乐。 “她什么时候来的?”韩涛只能问,心里也有点担心,不知道自己没提徐辰欣来医院工作的事情,连乐乐会不会想歪。 “下午,我们开新闻发布会,”徐辰欣解释说,“我看她对我有点误会,本来想解释两句,可是她匆匆忙忙就走了……” 她还没有提到连乐乐的胳膊,韩涛已经一阵风一样从她眼前消失了,徐辰欣怔了片刻,对着韩涛走开的方向,神色复杂。 当然,这些韩涛是没看见,他提前下了会班,买了菜回家,但是左等右等,这几天连乐乐下班都早,这个时间早该回家,但是现在人影不见,韩涛就有点急了,到底没忍住,又跑到了连乐乐的报社。 “你的胳膊怎么了?”瞧见她打字的别扭样,韩涛拖了椅子坐过去,吓了连乐乐一跳。 “不知道,忽然抬不起来,你怎么来了?”连乐乐问,韩涛这几天都很忙,下班都很晚,本来她觉得自己晚点无所谓,但看韩涛额头都冒汗了,看样子有点着急了,心里不免有点愧疚。 “那你说,我替你打字,写完稿去医院。”韩涛说完,就让连乐乐坐开一点,这会平台上人已经少了,连乐乐赶紧让开,口述稿件,两个人合作,居然几分钟就把稿子弄完了。 不过连乐乐后来却坚决不肯去医院了,“回家揉揉,不行贴点膏药,我觉得这会好多了,就是累的。”连乐乐说。 “你太缺乏运动,一个不正确的姿势保持久了,别说肩膀受不了,对颈椎也不好。”在停车场的时候,韩涛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连乐乐的胳膊,觉得应该是肩周炎,不算严重,去医院也就是按摩,这个……他也可以,也就不坚持了。 不过后来韩涛很后悔他没有坚持,晚饭过后,他替连乐乐按摩的时候,后者叫的声音明明极其凄惨,偏偏又软绵绵的,弄得他总得停下来,最后,不得不出绝招,让连乐乐暂时闭嘴。 第三十四章我没想到 韩涛的吻温柔而缠绵,连乐乐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的身子一软,轻易的被他压制到了床上,连肩膀的酸痛也忘记了。她只知道,唇齿的纠缠甜蜜得让人心跳加速,还有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呼吸,而那种窒息的感觉,也带来一种新奇的战栗感觉,让人越发的软绵无力。 后来,那种火热战栗的感觉逐渐下移,连乐乐才勉强睁开眼睛,雪白的天棚在头顶,她终于可以好好的喘上几口气了,可是身体却越发酸软,明明好好躺在床上,却只想扭动,韩涛的唇一直轻轻在她的锁骨上来回移动,眼神时时的看着他,迷离而缠眷,他明明离她那么近,她却还是想抱紧他,这个念头让连乐乐残存的意识变得非常囧了,原来,食色男女,谁都一样呀。 “行吗?”又过了似乎漫长的一个世纪,韩涛的手轻柔的包住了连乐乐的柔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也有一阵子了,但是韩涛从来没有这么突破尺度过,他们在床上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彼此依靠,最多短暂相互拥抱一下。 其实对于男女之事,连乐乐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香港的*****也偷偷看过两个,这会自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韩涛问她行吗?她犹豫了,她一直觉得,第一次应该留到新婚之夜,可是,韩涛不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吗?那,是不是就是可以呢? 韩涛没有等到连乐乐的答案,事实上,他觉得现在他是很失控的,手掌到底忍不住轻轻的揉动,然后听到连乐乐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后面的一切,就全只是本能了。 他的吻一点点顺着连乐乐的扣子向下,一只手则揭起她的衣襟,沿着她光裸的腰身曲线来回轻巧的移动,连乐乐似乎挣扎了一下,不过她的力气一贯是小的,何况在这样的时候,简直微不足道到可以全然忽略不计,何况,她的手臂很快就环在他的脖子上,韩涛想,这大约可以看成是一个信号,连乐乐没有拒绝他。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时,韩涛刚刚奋力解开连乐乐衬衫上那一排扣眼小而密的扣子,然后支起身子,解开了几粒自己衬衫的扣子。 “手机!”连乐乐是瞬间被铃声吓得清醒了,第一时间合拢衣襟,脸红得几乎能烫熟鸡蛋,去推韩涛。 “让它响去。”韩涛有些郁闷,心里的火焰烧到最炙热的时候,一盆冷水浇上来,任谁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医院找你怎么办?”铃声继续不断的响,连乐乐也坐起来,和韩涛面对面,两个人都很狼狈,衣衫不整不说,而且都揉得很皱,连头发都不知道怎么了,乱糟糟的,嘴唇也微微的红肿,整体感觉就好像打了一仗似的。 连乐乐一直以为,这种事该和电影里拍得一样,非常唯美,但是这会,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时候,却都撑不住都乐了出来,最后,在手机短暂沉寂后,第二次唱起歌的时候,韩涛到底下地,把手机从外套里掏出来,看了上来来电显示的名字,愣了一下,飞快的接起来,“韩浩,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连乐乐不知道,从韩涛叫出韩浩的名字后,连乐乐就觉得不太好,他弟弟这么晚找他,总不是为了闲聊吧,所以她赶紧找到拖鞋,然后到柜子里另拿了一件长袖的t恤,到卫生间里换好,出来的时候,韩涛的眉头锁得很紧,也正在柜子里找衣服。 “出了什么事吗?”连乐乐一面问,一面推开韩涛,替他找了件衬衫出来。“要出去?” “嗯,得回一趟医院。”韩涛想了想,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得几点回来,你先睡还是跟我一起去?” “跟你一起吧,”连乐乐没问是什么事,反正她换好衣服了,抓了抓头发,提着包就跟着韩涛出了门。 “韩浩出了点事,”路上,韩涛说,“他酒后驾驶,出了事故。” “他把人家撞了,还是被撞了,伤得严重吗?”连乐乐一惊,酒后驾驶,出了事故司机是全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受了点轻伤,没撞到别的人或是车,自己撞到大树上了。”韩涛说着,连乐乐正想松一口气,不想韩涛继续说,“徐辰欣在他车上,副驾驶的位置,伤得好像不轻,已经进手术室了。” 连乐乐许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她有很多疑问,当然首先是,这么晚了,徐辰欣怎么会和韩浩在一起,还让他酒后驾驶,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时候,她只能安慰韩涛说,“没事的,肯定没什么事,你别太担心。” “我没事,”韩涛叹了口气,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轻轻握了下连乐乐的手,“就是今天晚上,你可能没什么觉可睡了,一会去看看情况,然后你到我的办公室去睡会。” “得了,我没那么娇贵,少睡会也不行,你就不用操心我了。一会去看看情况,安慰一下韩浩,然后看看交警那边对事故怎么处理,我认识几个交警,有需要的话,我就找人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连乐乐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韩涛的,两个人的目光短暂的相触,连乐乐觉得韩涛似乎还要吻她,赶紧移开目光,然后提醒他,“变灯了。” 夜间的医院,少了白天的人流涌动,很多楼层都是熄着灯的,只有急诊这里,灯火通明,几个护士来回奔走,看到韩涛后,还抽空点个头。 “徐医生的情况怎么样?”韩涛没有马上找到韩浩,正好一个护士经过,他赶紧问。 “还在手术呢。”护士没想到韩涛会问起徐辰欣,再看看跟在韩涛身后的连乐乐,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徐医生刚来咱们医院吧,我们都不认识呢,就是送来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的,头上、脸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是血,和她一起来的人说,她是咱们医院的医生,哦,脑外的值班医生刚才也进手术室了。” “谢谢,”韩涛点头,打断了护士可能继续的话题,拖着连乐乐的手,快步往手术室的方向走,手术室在一楼的电梯口对面转过弯就是,然后连乐乐就看到,韩浩颓然的抱头坐在椅子上,头上,手臂上也有伤口,一个交警似乎正在问笔录,但是韩浩是不大合作的样子。 “韩浩,你怎么样?”韩涛皱着眉头,几步走过去,对交警说,“同志,我是他哥哥,他的伤口还没有处理,能麻烦您稍等一会吗?” “你是他哥哥,正好,让他醒醒酒,处理一下伤口,一晚上我们也有不少事故等着处理呢。他酒后驾驶,伤势不重的话,就跟我们回交通队,出事之前想什么了,出事之后要死要活的,有用吗?”交警半夜还得在外面跑,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了。 “哥,我没事,我也是医生,自己的事自己有数,我要在这里等她出来。”韩浩侧头,避开韩涛伸向他的手,反应灵敏,倒不像喝了很多酒的样子。 “你……”韩涛声音稍稍上扬,但到底忍住了,没说什么,兄弟俩彼此看着对方,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重了许多。 后来连乐乐想,他们报社今晚值班的同事一定很兴奋,因为突发事件不断,这边韩涛的神情越发凝重,韩浩眼睛瞪得越发大,一旁的交警都瞧出不对劲,连乐乐也正发愁不知如何阻断这兄弟俩眼神较劲的时候,急诊的大门就呼的一下被推得打开,然后120的急救人员又呼的冲进来,几个头脸上都是血的伤者被送了进来,然后急诊忙成一团,再然后值班的主任来叫韩涛,“小韩呀,你看,你反正也来了,今天好几个脑外伤的患者,你们科值班的医生还在手术室呢,你看……” 韩涛收回目光,转头看连乐乐,眼神里有询问的意思。 “我在这里,你放心吧,”连乐乐点头,眼角扫了一旁的交警,“去吧。” 韩涛也点点头,手轻轻拍了拍连乐乐的肩膀,凑近她说,“韩浩喝多了,他要发疯就不用理他,累了你就去我的值班室睡会,等会这边完事,咱们回家。” “知道了,真啰嗦。”连乐乐只觉得韩涛的声音直冲进耳朵里,弄得耳朵里面痒痒的,几乎笑出来,不过总算忍住了,目送韩涛去换衣服,准备进手术室。 “诶,你不是**报社的记者吗?”一直在一边的交警这会倒过来了,他刚才就觉得连乐乐眼熟,这会仔细看看,还真是以前见过的。 “哦,是您呀,”连乐乐其实没想起来这位交警贵姓,但是想起来以前打过交道,“前两年有一次跟你们区交警大队夜查,我坐过您的车呢。” “可不是,这几年你可不到我们大队来了,哈哈,”交警笑笑,指了指韩浩说,“这是你家里人?” “哦,”连乐乐点头,韩涛的家里人,就算是她的家里人吧,“怎么样,事情很严重吗?” “没撞到别人,伤者是他车上的乘客,咋说呢,不算太严重,但是他是酒后驾驶,让他测试他又不干,不配合我们工作呀。”交警说,“你看,你以前也跑过挺长时间交警战线,我们也为难,这样的情况,就得先带他回大队,治安拘留呗。” “谁是你家里人?”韩浩却忽然说,“别和我套近乎。” 连乐乐赶紧对交警笑笑,说,“哈,小孩子,遇到事都懵了,您先坐着,我劝劝他,合作点,”然后转过头,眼尾余光扫到交警到走廊另一边坐下了,才凑近韩浩,压低声音冷道,“你个死小孩,你喝酒喝傻了吧?刚才我就想说,你还有脸说自己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有什么数呀,你要有数就不能喝酒还开车,你要是有数就给我安全开回家,你撞什么大树呀?弄得别人半夜不得安生,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醉酒驾车这事可大可小,你要就乐意进看守所拘留十五天,那你就继续装下去,装大瓣蒜谁不会呀,大不了十五天以后,我让韩涛开车去拘留所接你回来。不过到时候,你的公职怎么样,你还能不能当医生,你的档案里怎么写,都是你自己的事,和我们也没有关系。还有,你不是挺想知道徐辰欣怎么样吗?估计十五天以后,她要是没死没失忆,八成能跟着车一起去接你。” “你这是威胁我了,你凭什么威胁我,你是什么人呀?”韩浩白了连乐乐一眼,“你说拘留我就拘留我,法律你家定的?” “法律不是我家定的,但是饮酒后驾驶机动车的,处暂扣一个月以上三个月以下机动车驾驶证,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醉酒后驾驶机动车的,由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约束至酒醒,处十五日以下拘留和暂扣三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机动车驾驶证,并处五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的。”连乐乐笑笑,“你不服气,那你就自己试试。” “谁说我醉酒了,我就少喝了一点。”韩浩说,“就你懂法律?” “哦,原来大医生也懂法律,那谁证明你喝了一点,你做测试了,还是验血了?”连乐乐说,“对,你是医生,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过不知道交警心里有没有数。” “你不就是想让我做测试,不用激我,我就是没喝多少,想拘留我,没那么容易。”韩浩哼了一声,站起来,主动走到交警身边,说了什么,连乐乐也没认真听,因为韩浩走开时故意撞了她一下,还很小声,却很恶意的冷笑着说,“别那么得意,我二哥爱的根本就不是你。” 徐辰欣的手术在半个多钟头后终于结束了,人被推出来的时候,韩浩正好被交警带去抽血了,手术室外等候的就只有连乐乐一个人。幸好徐辰欣是本院的医生,很多入院手续都从简了,也不用马上交什么钱,护士只是让连乐乐帮忙,推着徐辰欣了一件icu病房。 “她伤得怎么样?”不能进门,只能隔着玻璃看着过床之后,连乐乐赶紧问安顿好一切走出来护士,进了icu病房,莫非真的伤得很重? “怎么说呢,也挺重的,”护士说,“我听说是脑部震荡,有淤血,有没有压迫神经还不知道,手臂骨折了,术后在icu病房呆一晚,明天要是情况稳定就去普通病房了,说起来这个徐医生也挺倒霉的,听说开车的是韩医生的弟弟,哎!” 连乐乐也跟着叹了口气,护士走了,icu病房里就只剩下还昏昏沉沉睡着的徐辰欣和里面值班的护士,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她不知道是继续等在这里,还是去什么地方,犹豫间,脚步声传来,很急切,连乐乐回头,就看见韩浩几步跑到了眼前。 “她情况怎么样?”和连乐乐并肩站在玻璃窗外,韩浩问。 “脑部震荡,有淤血,有没有压迫神经还不知道,手臂骨折了,”连乐乐重复护士刚刚说过的话。 “手臂骨折,那只胳膊?”韩浩的脸色却瞬间苍白了,瞪着连乐乐,好像是她把徐辰欣弄伤的。 “右臂吧,没注意。”连乐乐想了想,她是真没注意这个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韩浩的脸色却难看到极点,一拳砸到玻璃窗旁,医院白白的墙壁上,一张和韩涛很像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 “手臂骨折也不是致命伤……”连乐乐想说,至于这么表现得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吗?结果她的手机在包里一个劲的震动,她赶紧走开几步接了电话,是刚刚那个处理事故的交警,连乐乐倒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她的电话,虽然她的号码,好多年都没有换过。 “连记者呀,我可是给你面子,看你家那个亲属酒喝得也不是很多,还有伤,今天就不带他回大队了,等验血报告吧,不过驾驶证还是得暂扣,这是规矩,你看,我也不好……”交警说。 “明白明白,今天实在是太谢谢您了,改天请您吃饭吧。”连乐乐赶紧说,其实她觉得韩浩喝得其实真不多,不然不会醒得这么快,估计验血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驾驶证是铁定得暂扣了,对他,她懒得去使劲。 “哈哈,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下次来我们大队采访,我们请你吃饭,哈哈,开车不多说了,再见。”交警一笑,挂断了电话。 “怪不得社会上对你们这些女记者的风评那么烂,你是不是经常动不动就请些乱七八糟的人吃饭?”韩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微微眯着眼盯着连乐乐,“我可警告你,你要和我哥在一起,就别随便和人勾三搭四的,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连乐乐被气得反而乐了出来,她在消防楼梯口,反正左右无人,也没有必要再忍,“知道的说你是医生,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黑社会呢?你是什么人呀,凭什么指责我?我和谁勾三搭四了,我看倒是你,徐辰欣喜欢谁,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深更半夜开车拉着人家乱跑干什么?说别人的时候,麻烦你先拿镜子照照自己,闪开!” “你胡说什么呢?”韩浩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又变,连乐乐怕他忽然发疯,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赶紧慢慢移到上楼梯的方位,然后眼看着韩浩又逼了过来,面色沉沉用手指着她的说,“你怎么样,我懒得理你,但是不许你这么说她,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只爱我二哥,就像……”说到这里,韩浩的神色平静了些,嘴角居然还扯出了一点僵硬的笑意,“就像,我二哥,也只爱过她一样。” “说完了?”连乐乐心情有些糟了,她很困,整晚上没睡觉,现在还要应付一个正在发疯的小孩,有点吃不消了,她趁着韩浩神色缓和,迅速推开他进了走廊,鞋跟在地上踩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我建议你要么就守在icu门口,要不回家,我懒得理你,要不你就自己在那里继续发疯吧。” “我没有发疯。”她只走了两步,手就被韩浩拖着,“我哥和你说过徐辰欣吗?他说了,我猜他是说了,不过他肯定不会全说,还是让我告诉你全部的吧。”拖着连乐乐下楼,又一口气走到医院外面空荡荡的一块小花园,韩浩才把不断挣扎的连乐乐放开。 “你精神有病吧?”连乐乐觉得她要气哭了,怎么有这样的人,居然还这么强迫着把她拖出来,说他哥的事情?“你哥的事情,他会自己和我说,用不着你这外人来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什么。” “你必须得知道,然后离开我哥,他心太软,你缠着他,他不知道怎么拒绝你。”韩浩拦在连乐乐面前,“还是你害怕了,你害怕知道真相?” “是,我是害怕了,”连乐乐点头,猛然抄起手包兜头砸向韩浩,一二三四五,打完深吸了两口气才说,“我就怕我像现在这样,忍不住揍你!” “疯婆子!”韩浩被打得措手不及,不知道是头上的伤口裂开了,还是被连乐乐的包划破了皮,总之脸上又流下两条血痕。连乐乐看得分明,也有点后悔,韩浩怎么也是韩涛的弟弟,虽然他说的话很欠扁,但他还受了伤,实在不该打他,但是连乐乐最讨厌别人强迫她做什么,可这厮居然仗着人高马大,把她从医院里拖出来,实在太过分了。 “你还好吧?”连乐乐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可以成为正当防卫,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怕了?”韩浩觉得脸上又痛又痒痒的,用手一摸,黏黏还有些温热的液体蹭了一手,他是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没想到,连乐乐居然这么凶悍,还真敢和他动手,而且还把他打了,要是她是个男人,他就马上打回去了,可是她是个女人,目前还是他二哥的女朋友,打是打不回去了,可是这事憋屈。“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脑子,刚才还满口法律如何如何,这会你打我,不怕我告你伤人了?” “我充其量是正当防卫,伤什么人?”连乐乐冷哼,觉得狗就改不了吃屎,小屁孩,嗯,她记得韩涛说,韩浩……不对,貌似韩浩和她同岁,不能算是小屁孩了。 “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就是怕了,怕我说出来的真相太打击你,想让我不说出来,不过偏不让你如愿,我就要说,我哥和辰欣姐在一起好几年,他非常爱她,当年,他甚至把公派留学的名额让出来,给了辰欣姐,这些,我哥没和你说过吧?”韩浩一口气说完,看着连乐乐,眼中的神色意味不明,他见连乐乐并没有走开,就接着说,“我哥这些年还是单身,就是等辰欣姐呢,你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不过我哥不会爱你的,估计,他就是觉得你可怜,但是可怜不是爱情,劝你一句,自己走,比我哥不要你,可能要好受点。” “你喜欢徐辰欣是吧?”连乐乐听韩浩说完才说,“韩浩,虽然你是韩涛的弟弟,但我也得说,我瞧不起你。喜欢一个人,你连说都不敢说,甚至连承认都不敢,你也算一个男人?我知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无外乎是你想让你喜欢的人得到所谓的幸福,千万别觉得你做的事情很伟大,我告诉你,幸福这东西,不是别人给与的,而是自己创造的,你现在做的事情,不会让徐辰欣得到幸福,也只会让你自己更不幸。” “哈……”韩浩笑了,半天才说,“你也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爱?你要是知道,你就不该这么说,更不该霸着我哥不撒手。爱不是占有,是成全。我知道,今天我表现得很冲动,所以你觉得我像个疯子,但是我告诉你,我再清醒不过,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你没见过我哥对辰欣姐的好,你不知道他们曾经多相爱。而且你也不了解我们这个家,我家世代都是医生,我爸,我爷爷,我太爷爷,向上说,能说到清朝,我家的祖先曾经几代在宫里当御医,我家娶进来的媳妇,也都是出自医药世家,都是帮助丈夫悬壶济世的女医师。现在的你也看到了,我妈,我大嫂,都是医生。我爸妈希望二哥和我也娶个医生,这也不是难事,但是辰欣姐走了之后,我二哥却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好容易,我妈听说他有了个女朋友,结果却是你,你知道他们多失望?你知道,你的存在,不离开,让我二哥多为难,他现在和我爸妈都闹僵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他很为难吗?”连乐乐知道,韩浩后面的话,她是听进了,韩涛很为难吗?他爸妈希望他娶个女医生,为了她,韩涛还和父母闹僵了,是这样吗?怎么可能,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发抖,或是露出怯弱的神情,“这是什么时代了,你不觉得,这种给婚姻爱情强加上的条件很离谱吗?” “离谱吗?还是你太天真?”韩浩仰头看了看天,城市的大气层被污染得太严重,除了月亮,再看不到一颗星星,他说,“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男女婚姻再怎么自由了,也逃不开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也不是只有我们家对儿媳妇有要求,就像你要找一个农民,嫁给他然后跟着他去种地,你父母能同意吗?” “真是个不恰当的比喻,”连乐乐觉得脚下有点虚浮,她知道韩涛的父母不是很喜欢她,但是她没想过他们这么不满意,也没想过,他们的期望,是韩涛找个学医的妻子。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呢?如果父母强烈的反对,韩涛会怎么选择呢?他是很孝顺的人,可以一直和父母拧着劲来吗?就算他还和她在一起,那将来的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呢?这些,她发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的,她没想到。 第35——36章 第三十五章鬼迷心窍 韩涛忙碌完了,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这天晚上这个城市的人似乎都格外的焦躁,120一口气送来了十几个因为各种各样意外而重伤的患者,其中几个是刀伤,就在旁边的手术室里,一个人因为被刺中了腿动脉,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了;还有几个是骨伤,其中一个粉碎性骨折的患者,也让骨科的值班医生和他一样,忙了整夜。不过最多的还是脑外伤,幸好不是各个都要手术,至少不用马上手术,只有一起车祸中受伤的两个重症颅脑损伤患者是拖延不得的,他帮着值班医生分担了其中一个手术。 连乐乐一直等在手术室外,专为病人家属设立的休息区里。所以韩涛换过衣服出来,远远的就看见空荡荡的休息区中,只有连乐乐一个人坐在差不多整个休息区正中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抱着包,大约是困极了,头垂得低低的。他无意中听说过,她有这样的本事,是经常去外地采访坐车的时候练出来的,坐着也能睡着,而且睡得很香。 医院自然不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韩涛放轻脚步,走到近前,她睡得仍然沉沉的,让他有点不忍心叫醒她,只蹲在她的身边,想看看她坐着睡觉时的样子。 连乐乐睡着的样子其实他没少看过,她总是贪睡,早晨不睡到接近迟到边缘的时候轻易是不起的,他观察过,几次她有事情早起,结果就是一天都是有些蔫蔫的。而这会她睡得两鬓的头发都垂到脸上来,把脸颊显得越发的小了,有几丝调皮的发丝还随着她的呼吸在脸上飘来蹭去。韩涛忽然想到,连乐乐的皮肤一贯有些敏感,一碰就红,到底忍不住,伸手想捉住那几丝调皮的头发,然后,很忽然的,连乐乐突然就醒了,不过只是睡眼朦胧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继续睡。 “乐乐,我们回家吧,回家睡。”韩涛有些好笑,想着看来连乐乐的警觉性还是很好的,不过她既然有些醒了,那最好还是回家去睡,五月的天很暖了,但是太阳没出来之前,风总是凉的。 “哦,”连乐乐应了他一声,又过了会才支起头坐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说,“你一直忙了这么久?累吧?徐辰欣在楼上的icu,一会可能会转去普通病房了,韩浩在那边,你去看看吧。” “听说她的伤不重,有韩浩就行了,对了,他的事,交警怎么说?”韩涛摸了摸连乐乐的头发,把她拉起来,胳膊再自然不过的环住她的腰,搂着她往外走。 “驾驶证暂扣,别的处理等他的酒精检测结果。”连乐乐把头靠在韩涛肩上,闭着眼睛,让他带着她走路,然后很快发现,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身在一条船上,每一步都走得很不真是,很摇晃似的。 “小心楼梯,”韩涛提醒连乐乐,结果看见后者还是眼睛紧闭,因为看不到前面的路,自然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他好笑的叹了一声,蓦然俯身,一把抱起了连乐乐,成功的让她睁开了眼睛,还小小声的惊叫了一下。 “睡吧,你可以继续睡,”韩涛说着,大步走出医院,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实,连乐乐觉得整个晚上漂浮不定的心渐渐落回实处。 这会是医院最安静的时候,走在外面,仰头看去,天空已经发白了,但太阳还没有露头,连乐乐抬手环住韩涛的脖子,将身子更向里的缩了缩。 韩浩的酒精测试结果不算坏,只驾驶证被吊扣了,罚了几百块钱。这是白天,连乐乐强打着精神给处理这起事故的交警打电话问到的结果。早晨的时候,她和韩涛回家的时候都四点多了,卧室床上,他们缠绵造成的凌乱犹在,不过两个人都没了心思,齐齐的往床上一躺,再睁开眼睛,就八点钟了。 韩涛临时加了夜班后,夜里曾被主任亲自批准,休假一天,连乐乐不让他起来,自顾自的洗了把脸就去上班,然后整个上午很忙很忙,不免有些羡慕韩涛在家休息的好运气。不过她是晚上才知道,韩涛的运气其实比她还不如,早晨她走了,他刚刚又睡着,门铃就响了,来的是大嫂李月,还不由分说的把他拖回父母家里。工作日,家里的人居然都翘班了,韩爸爸韩妈妈没去学校,他们本来双双被学校返聘,一周还是有几节课的,大哥韩鸿也坐在沙发上,就连他以为会在医院的韩浩也在。 “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都休息在家?”韩涛有些不解,目光最后落在韩浩身上,父母的脸色都写着不愉,他在医院忙了一夜,不该是他惹了父母这样生气,大哥一贯稳重听话,更不会,那剩下的,就只是韩浩了,“韩浩,你惹爸妈生气了?” “我没有,我就是和他们说,我准备回来找工作,这怎么能是惹爸妈生气?”韩浩不满的说。 “你看,他还有理了。”韩涛的母亲很生气,“医院是你家吗?你今天想来就来,明天说声想调走就可以调走?” “你要回来找工作?为什么?”韩涛也吃惊不想,韩浩从小就是个很叛逆的孩子,其实当初毕业,他完全可以选择留在这个城市,但是他偏偏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出去闯荡;而且留在本地,留在附属医院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学术的近亲繁殖。所以当初,韩浩是特意找了个千里之外的医院,本来干得好好的,怎么能说一声回来,就要回来呢? “没有为什么,想回来了,爸妈和你们都在这里,我回来和你们一起不好吗?”韩浩避重就轻,“父母年纪也大了,多个人在身边,不好吗?” “别拿我们年纪的事当幌子。”结果话被韩涛的爸爸打断了,老人的手无意识的在桌上拍了拍,声音不小。在韩涛的记忆中,爸爸只发过几次火,因为他常说的就是医生一定要心平气和,不急不躁,这样才能做好手术,对患者负责,对自己也是负责,但是,这次,老人明显是发火了,“为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你简直就是鬼迷心窍了。” “我怎么鬼迷心窍了,我就想回家来有错吗?为什么大哥二哥从小做什么都是对的,到我这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韩浩却忽然变得很激动,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甩手,居然大踏步的冲出了家门。 “你看看他,都是你惯的,三十几岁的人了,说话办事还这么不管不顾的耍性子。”韩爸爸指着韩浩冲出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哆嗦。 “我惯的?我怎么惯他了,小时候他闯祸,我说得狠揍他让他有点记性的时候,是谁说孩子不能打的?”韩妈妈也提高了嗓门。 韩涛和韩鸿彼此无奈的对视了一眼,韩涛正想开口,一边,李月烧了壶开水,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几杯绿茶,一一放到诸人眼前才说,“韩浩这几年在外面,一个人肯定也特别不容易,平常也不能总回来,周六周日的,家里一做好吃的,爸妈,还不是你们,总惦记着说,小浩在外面,也不知道吃没吃晚饭。现在他主动要回来,以后咱们也能照应他一些,也不是太坏的事情,何必这么生气。” 对着儿媳妇,韩爸爸的火气收敛了不少,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倒是韩妈妈,听了这些话后,眼圈一阵的发红,“他要回来,我们能不乐意吗,外面再好,也总不如家里,我和你爸年纪大了,能乐意孩子在那么远的地方,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吗?可是你们说,他早不说回来,晚不说回来,这次放假,忽然就说不走了,这能是为了什么?我们能不生气吗?” “也许不是忽然不想走了,是早就想好了,要给你们惊喜呢。”李月只能说,一边用眼睛瞄了眼丈夫,示意他接着说点什么。 “月呀,你不用安慰妈,我自己生的孩子,什么样我自己明白。小涛,昨天晚上,韩浩把你爸爸的车撞得乱七八糟,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韩妈妈转头问韩涛,“听说昨天徐辰欣也在车上,她伤得怎么样?我都气糊涂了,回头李月去替我们看看她吧。” “我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我到医院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几个脑外伤要手术的患者,我看他也没什么事,就没顾上他来。还是乐乐一直守着他们来着,听说,徐辰欣手臂骨折了,韩浩的驾驶证被暂时吊扣,别的我也没来及细问。”韩涛说着,也留意看了看父母的表情。 “乐乐昨天晚上也跟你去医院了?”韩妈妈的表情忽然一松,声音也降了下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弟弟出了事也不着急,和你爸一样,还先惦记着别人。难为人家乐乐,半宿半夜的不睡觉,倒替你忙活。” “妈,她后来睡了,坐在休息大厅里,就她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睡着了,睡得可香了,不过你儿子我,天亮才下手术台,回家才瞌睡了一下就被嫂子拽来了,你看我的眼睛,红不红?”韩涛听着父母有些松动,赶紧哄他们。 “去,一边去,别哄我,”韩妈妈认真看了看儿子的眼睛,然后笑笑把韩涛一推说,“乐乐这孩子也真是,大厅里她一个人也敢睡着,胆子也太大了,我知道,她肯定是太困了,人家和你不一样,你总上夜班,习惯了,她肯定没这么硬熬过,今天让她回家早点睡觉,改天让她来家吃饭,给她补补。” “妈,我也上夜班的,您可没这么心疼过我。”李月摸了摸绿茶的杯子,不热不冷了,“喝点茶水吧,润润喉。” “妈什么时候又不心疼你了,”韩妈妈的话题被彻底岔开了,半天才回想起方才生气的事,又叹了口气,拉住韩涛的手说,“小涛,你和妈妈说实话,这几天妈妈就想问你,可是你也大了,妈妈不知道怎么问才好。你和乐乐在一起,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妈总催你结婚,你烦了,想让妈别再催你了?” “我喜欢乐乐,”韩涛没什么犹豫,拍了拍母亲的手说,“要是怕您催我,那早几年,您介绍给我的,我就随便将就一个了,我是真的喜欢乐乐,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她……嗯,怎么说呢,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她了,但是这么巧又遇到了,这样的缘分,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所以,妈,我要和她在一起,她很好,熟悉了,您也会喜欢她。” “她是要和你过一辈子,你喜欢的,妈都喜欢。”韩妈妈想了会说,“本来妈这几天的心一直悬着,小浩从小就好和你比较,你有的他都要有,你喜欢的,他都要喜欢。以前的事情,妈都看在眼里,可是你们年轻人想什么,怎么决定,妈都不好干涉,徐辰欣长得好,你爸以前就说,她长得太好了,人也太聪明了,不是儿媳妇的好选择,妈就是不信,妈不该让你们认识,如果不是她,你和小浩,哎,你们这几年,也不会……” “妈,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这次是韩鸿打断了韩妈妈的话,“徐辰欣怎么也是在小浩的车上撞伤的,一会我和李月去看看,她家里人都不在这边,她住院了,咱们怎么也得给她请个陪护什么的,照应照应,反正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是正经的。” “嗯,妈知道了,你们去办吧。”韩妈妈转头看了眼丈夫,后者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就点点头,等韩鸿夫妻俩走了才说,“上次乐乐来,没想到徐辰欣也来了,妈光怕你们兄弟俩闹出什么不愉快来,也是妈多心了。哎!也没招呼好她,我看那孩子走的时候也不太高兴,你回头好好哄哄她,女人都这样,你该软下来就得软下来。徐辰欣那边,既然你对她已经没什么了,也别给她什么想头了,就不用理她了,你昨天一夜没睡,在家里睡会吧,妈做点好吃的给你,吃完再给乐乐带一份回去。” “谢谢妈。”韩涛笑笑,起身进了自己之前的屋子,不过睡意已经没有了。 这几年,他基本不会想起徐辰欣,也有些记不得,最初见到她的情形了,大约只记得,那个时候,徐辰欣很漂亮,李月还没和大哥正式开始的时候,她常常跟着李月来他们家,而李月和大哥说话的时候,她就借着不要当电灯泡,跑来找他说话。韩浩大约也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了徐辰欣吧?他是真不大清楚,只觉得徐辰欣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多了起来,图书馆、食堂、实验室、甚至男生宿舍楼下。寝室里的哥们开始起哄,说医学院的校花倒追他,这样的话说的多了,他也无可无不可,所以后来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那几年里,年轻,也不是没有过激情,只是真的接触下来,他才发现,徐辰欣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他总是迥异的,渐渐的,他们的争执就多了。他没办法接受她为了达到目的的不择手段,她则说他生来就前途平坦,根本不懂一无所有的人挣扎的辛苦。 他懒得和她争吵,不想看她说这些话时,近乎扭曲的表情,就尽量躲开她。 只是后来的事情发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他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渐行渐远也就是了,没想到徐辰欣却把韩浩拉扯到了他们之间,想借着韩浩刺激他。 那段日子韩涛都不大愿意回想,所以连乐乐问他徐辰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很苦恼,怎么说呢?说韩浩一方面喜欢徐辰欣不可自拔,一方面觉得抢了哥哥的女朋友行为太可耻,在两难之间挣扎,脾气变得越来越坏?还是说他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上的问题,以至于放任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亦或是说,徐辰欣因爱生恨,见韩浩的出现,只让他对她越发冷淡和不屑,大受打击之下,采用了非常手段,抢了他公派留学的名额? 这些,他不想说给连乐乐听,不是不愿意她分享和参与他的生活,而是这些彼此纠缠牵扯的事情,太复杂了,何况过去的总是过去了,多说别人的过错,也不能改变结果,何必呢? 这一天,韩涛觉得,他格外的想连乐乐,中午的时候,小睡了会,就梦见他们高中输球的那次,连乐乐独自站在场边,啪嗒啪嗒的掉眼泪。那不过是一场比赛,那个傻丫头看得太认真了,明明一点不懂篮球,却哭得好像自己输了一样,他一直想问她,当时为什么要哭?不过估计连乐乐不能告诉他,还可能半真半假的捶他一顿,让他不许再提,哈哈…… “梦见什么了,睡觉还乐?”韩妈妈正好来叫韩涛吃饭,就看见她儿子仰面躺在床上,睡着,嘴角却上扬再上扬。 接到吴航的电话时,连乐乐正对着电脑瞌睡,早上跑了一个采访,事儿不大,但是一夜没怎么睡,回来的时候也是困得不行了,那种感觉很像武侠小说里,人受了内伤,五脏六腑都透着疲惫,于是电脑上的小字都成了蝌蚪,打的稿子也不知所云。然后,电话铃突兀的就响了起来。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连乐乐接电话纯粹是机械运动,完全不经大脑,所以对方说了她的名字后,她也没看看手机上有没有人家的姓名显示,一味的问,“我是,你是哪位?” “不会吧,连乐乐同学,这也没几天,你就把我忘得这么干净,可真太绝情了。”对方隔着电话笑了笑,声音很好听,甚至是熨帖的,“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给你加深点印象。” “吴航?”连乐乐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睡意消了不少,“我这不是没想到,你这么忙,还能想得起我来吗。” “这话听着,可不像夸我。”吴航仍旧是笑笑,“我正好就在你报社的附近,去接你吧,这几年我不在家里,吃什么可得你带路。” 吃饭这件事,在任何时候,都是连乐乐喜欢的,虽然吴航的邀约有些突然,不过同学吃个饭,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不过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采访回来的松松,后者以一种颇为暧昧的眼神目送她上了吴航的车,弄得她浑身还真有点不舒服。 “你最近忙吗?”吴航开车的时候,原本开了广播听音乐,不过这会上一档节目结束了,男女主持人开始大声的彼此调侃,他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关掉了有些扰人的声音,“想好去什么地方吃饭了吗?” “你想吃点什么呢?这几年开了好多饭店,天南地北,不说你想到的都能吃到,也差不太多了。”连乐乐想了想,现在街上的饭店是真多呀,不过最近她吃过的东西里,似乎只有一家韩式烤肉,算是挺值得回味的,估计可能因为是单位同事过生日请客,吃的人多了,所以每样肉轮到碗里都是一片,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尝出味来,所以不免遗憾。 “我,只要能吃就行,要求不高。”吴航趁着红灯侧头看了看连乐乐,后者正拿手支着下巴,想得认认真真,“我看你是有好推荐了,怎么走?” “当老总的人就是不一样,”连乐乐忍不住笑了,“我推荐一家炭火烤肉的店,韩式风格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烤肉,不错,”吴航点点头,让连乐乐指路。 这家餐厅中午的时候客流不多,因为烤肉颇为耗时,一般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着。 炭火很快就升了起来,用篦子盖好,然后服务员开始很熟练的将一片一片腌渍好的肉片、地瓜片、鱿鱼等等的食材摊开,然后不时翻动一下,等到熟透,再分别放入两个人的碟子里。正宗的韩式烤肉最好要用菜叶卷着吃,再加入点切碎的辣椒蒜片之类的,不过连乐乐是肉食动物,厌弃吃菜,只把肉沾了薄薄的一层调料,直接一口吞下去。 很美味,然后很满足,因为没有睡醒一直叫嚣的身体,好像也因为得到了美食的安抚,瞬间平静下来。 “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差,工作太累了?”吴航也没有吃菜叶,有样学样,吞掉一大块肉。 “嗯,昨晚上遇到点特殊情况,忙活了一阵子。”连乐乐说,“到底是年纪大了,以前刚上班那会,我常常白天写完稿子,晚上还跟着编辑弄版面,凌晨两三点钟报纸复印了,才往家走,第二天八点多照样神清气爽的上班,岁月不饶人吧。” “你才多大呀,”吴航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女孩子尽量不熬夜是对的,保护皮肤。” “你今天怎么这么闲着?”连乐乐点头,如果可以,她也不会熬夜,所以这个话题不必继续进行下去。 “出来办事,顺便放自己半天假,劳逸结合嘛。”吴航说,“回来有一阵子了,也没好好到处看看,我发现,很多地方都变了,有点认不出来了,幸好同学们还都是老样子,不然可够失落了。” “你还失落,这年头海归多好,一听就有学问,有地位。”连乐乐撇嘴,让服务员撤开,决定自己亲手烤肉,来回翻检了一会之后才说,“还能给自己放半天假,可见还是老板好,不像我们,领导一个电话,管你干什么呢,放下手里的事就得跑。” “海归听着有学问?”吴航却被连乐乐的论调弄乐了,“你可真逗,我现在遇上的人,一听海归这两字,马上反应过来的是,这孩子高中学习肯定不好,国内大学考不上,才花钱到国外念大学。”看见连乐乐笑,他又说,“你别不信,真的,前几天我妈张罗给我介绍对象,相亲两三场了,人家姑娘一听我从国外回来,马上问我读什么高中,学习怎么样,然后都满看不上我的。” “你就信口胡说吧,这年头看不上你的人眼睛得长到什么地方去,估计脑瓜顶是呆不住,”连乐乐不信,吴航长得很好,嗯,虽然看着没有韩涛勾魂摄魄,不过也是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标准的北方美男子了。家世不用说,前些年能送孩子出国念书的,家里没有不宽裕的。个人条件也好,名校海归,大公司的亚洲区副总裁,有房有车,年轻有为,如果这也看不上,那只能说,和他相亲的姑娘,自身条件都太好了。 “就知道你不信,但这是事实,我妈为此都沮丧了,整天和我爸抱怨说,早知道中国姑娘都看不上咱儿子了,不如当初放宽条件,找个老外也不找不到强呀。”吴航学他妈妈说话的样子,那叫学得一本正经,完全不笑,不过连乐乐可有些撑不住了,几乎把嘴里的肉不嚼就直接吞进去。 “说得真可怜,诶,你说真的,是不是和你相亲的女孩条件特好?你想找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留意。”连乐乐压低身子,往韩涛坐的对面探了探身子,“说说,老同学了,看着你这么孤单真让人于心不忍,我帮你物色物色。” “你这样的就行了。”吴航含着笑,半真半假,“我上次都说了,我要求不高,比照你这样找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真的假的?”连乐乐有些微微的囧,但看着吴航神色自然,又觉得人家说得可能是真话,不似拿她取笑,“年纪呢?你得对年纪有些要求吧,今年我看网上的帖子,男人都说,最大的愿望是娶个九零后的老婆。” “九零后?”吴航几乎把喝进去的饮料喷出来,“多大的男人要娶九零后?我这么大岁数的?那是娶老婆吗?那不是收养一女儿?” “所以流行呀,不过这帖子出来,没少被网友砸。”连乐乐笑笑,觉得方才因为吴航的回答而造成的一点点尴尬悄无声息的散去了,“你要是对女孩的家庭条件啥的,没有很高的要求,我是真认识几个挺不错的,可以介绍给你。” “好呀,改天我找你,你帮我安排。”吴航看了看她,用公筷夹起一块肉放到她的盘子里,“就光顾着说话了,肉都烤熟了,快点吃吧,对了,好像没问过你,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呀,”连乐乐不自觉的笑了,半天才控制住嘴角的弧度,吃下一块烤好的肥牛后说,“他是外科医生,很厉害,神经外科的。” “你采访时候认识的?还是别人介绍的?”吴航似乎对她的事情很感兴趣,又问了一句,然后说,“我听说,现在很多都是别人介绍的,介绍的容易成?” “我?都不算吧。”连乐乐不想说出韩涛的名字,也无意和人分享她的恋爱经历,只潦草的说,“我们是无意中遇上的。” “可见缘分无处不在了,”吴航也不再追问,倒是颇为感慨的说,“听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擦肩而过,上辈子,估计我回头的次数不够多。” “未必吧,估计你是没遇上你回头频频看的姑娘,不过早晚会遇上,你要做的,是准备好房子和车,然后耐心等待。”连乐乐也夹了只烤熟张嘴的贝壳给吴航,“这么多愁善感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让人不可思议。你是真没有女朋友吗?要是没有,我肯定帮你忙。” “真没有,”吴航摇头,“那你可得替我多费心一下,我后半生的幸福,可拜托给你了。” 幸福两个字,落到连乐乐的耳朵里,她莫名的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和韩涛被打断,没有继续的事情。虽然和吴航隔着桌子,不过她还是觉得这词的发音,有些让人不好意思。 自然,这样的情感变化,并没有逃过对坐的吴航的眼,而连乐乐自顾自的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自然也没看到,吴航眼中,一闪而过的火焰。 午餐尽兴而归,连乐乐记着吴航拜托她的事情,下午的时候认真的打量了一圈办公室的女同事,又悄悄问松松,觉得谁比较合适介绍给吴航。 “不是吧,你的那个有钱的海龟同学真找不到对象,要你介绍?”松松挺吃惊的,一脸难以置信,有句话她没想好要不要说,那就是,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不过这男未婚、女未嫁,连乐乐有追求者也不是坏事,她决定吞掉这点小小的疑惑,只说,“别太刻意了,人家条件那么好,要求必然也高,介绍得太明显,你那同学看上了行了,看不上多伤人。” 连乐乐深以为是,决定哪天假作约同事吃饭,然后让吴航去上演个偶遇的戏码,哈哈,想想,要真是能让两个偶遇的人碰撞出火花,真是太值了。 晚上回家,韩涛已经在了,还拿了韩妈妈做的几样菜回来,连乐乐对去韩家的事情心有余悸,也就拿最近很忙搪塞了一下,韩涛也没有多说,只是催促连乐乐趁热吃饭,然后早点睡觉。 作为一个急性子的人,连乐乐第二天上班后不久就物色好了介绍给吴航的人选,广告部的小薇,小薇全名陈薇薇,是一个高挑又漂亮的绝对美女,爱说爱笑,不少报社的男同事都追求过她,不过小薇在这方面似乎颇为挑剔,连乐乐还没听说,她和谁走得近过。 本着想到不如做到的原则,连乐乐也赶紧联系到了吴航,后者应该是在工作中,周围非常的安静,听了她的介绍,倒像很有兴致,就连她提出的偶遇方案,也毫无犹豫的答应了,于是中午,连乐乐拉着小薇,带着提出不要让事情变得很刻意所以一定要作陪的松松,一起去了他们报社同事常去的报社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子。 吴航是个演戏的好苗子呀,这是连乐乐那天感触非常深的一件事,她们在餐馆点完菜之后,吴航一直没有出现,本来连乐乐还挺着急的,结果第一个菜刚刚上桌,大门开处,这家伙就来了,雪白的衬衫衬得人面如冠玉,微松的领带又带出几分不羁,餐馆这会刚刚满座,吴航在门口用视线巡视了一圈之后,目光就自然的落到了连乐乐身上。 彼时,松松和小薇也侧头看着门口的帅哥,然后看见他眼瞬间水样明亮,继而大步走了过来。 偶遇的戏码演得十成十,介绍了自己的同事后,连乐乐很自然的邀了吴航同坐,吃饭的时候大家也就随意聊天,松松深知自己陪衬的身份,只埋头和菜苦苦战斗,倒是小薇,对吴航有毫不掩饰的好感,找了很多话题出来,连乐乐开始还跟着凑几句趣,到后来觉得渐入佳境,就不再出声了。 饭后,吴航送了她们回报社,下午的时候,小薇却特特的来找连乐乐,转弯抹角的问她,吴航的一些个人情况。 “他有没有女朋友?”连乐乐装傻,“他回国之后我也就见过他一两次,可不知道呢,要不,我帮你问问。” “不许说是我问的,就说是你自己问的。”小薇不好意思的笑了,轻轻推了连乐乐一下,又问连乐乐有没有吴航的手机号码。 “我和他不是很熟,今天也忘了,要不,这个我也托人帮你问问。”连乐乐笑嘻嘻的说完,小薇美女已经脸红红的说不理她,然后走了。 不过吴航没相中小薇,还是挺出乎连乐乐意料之外的,因为午饭上,他们明明一直说话,好像有很多很多数不完的话题一样,她都插不上话,“她一直说话,我闭嘴似乎不大礼貌。”对此,吴航解释说,“她是你的同事,我不理人家成什么了?” “哦,好吧,也对。”连乐乐点头,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吴航没相中也正常,他要是这么容易就相中了一个女孩,那也不至于一直没有女朋友,“不过小薇可是我们报社最漂亮出众的美女了,这个你都没相中,估计很难找到你相中的了。” “女朋友不一定要这么漂亮的。”吴航却说,“太漂亮的女人会让人觉得不安定,我觉得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就很好了。” “早说呀,文静的女孩子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呢。”连乐乐对吴航的审美观点很满意,不爱美女,更懂得看女人的内涵,于是又约下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文静的女孩子话就不多,尽管连乐乐这次一口气邀请了两个,一个是时政新闻的李晶,一个是经济新闻的田甜,但是坐在饭桌上,从吴航来了之后,她们两个就好像徐庶进了曹营,再没出一声,只是小口小口吃饭,一点一点夹面前放得最近的盘子里的菜。 五个人吃饭去没有一点声音,这完全不符合中国人饭桌上的习惯,于是连乐乐只能主动的找些话题,不过是吴航公司的情况,在国外上学时的趣事,吴航说起来娓娓动人,她和松松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次来问吴航情况的是田甜,小女孩很矜持,下午买了水果,按桌子送给每个同事吃,最后走到连乐乐身边的时候,状若漫不经心的坐下,想了半天才说,“中午,你那个同学满有趣的。” “嗯,他人是不错。”连乐乐点点头,其实她对田甜不是很满意,觉得李晶人可能更好一点,不过人家来打听,该说的总得说呀。 “这次人家请我们吃饭,我挺不好意思的,想改天回请他,哦,还有你和松松,你看方便吗?”田甜小心翼翼的问。 “我和松松肯定方便了,我那同学挺忙的,就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了。”连乐乐还得把该做的姿态做出来,谁知道吴航有没有动心,如果他没有,她也不能得罪了田甜。 “那你问问看,什么时候合适?”田甜马上说,“别说是我回请,就说是你自己。” “哦,好,问到了告诉你。”连乐乐点头,只是田甜却不走开,就直直的看着她手边的电话。 “回请我?”连乐乐只能把电话打了过去,然后听见吴航说,“那晚上吧,你下班我去接你。” 晚上不行,连乐乐想说,她得回家去吃韩涛做的饭,可是田甜捏着她空出来的手,连连点头,吴航已经说了时间挂断电话,她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顿晚饭让连乐乐对田甜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去的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这是上了吴航的车后,田甜坚持的。她发誓,她婉转的暗示过田甜,虽然她们都很爱吃西餐,但是吴航从外国回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不过田甜不知道是太紧张没听见她的暗示,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反正他们去了一家西餐厅。 连乐乐点了一份黑胡椒牛排,一份奶油玉米浓汤,玉米浓汤还配送一份刚出炉的小面包,外壳烤得恰到好处的酥脆,掰开之后里面软软的,奶香浓郁,还配有小小的一盒黄油,用小叉子一点一点摸上去,吃起来纯粹是一种享受,自然,这向来是连乐乐最喜欢吃的面包,她开始埋头苦吃,然后发现整个餐桌的气氛冷到极点。 田甜除了落座之后,含蓄的说了一下请吴航吃饭,还上次的人情后,又问了几个和吴航私人有关的问题,无外乎是他喜欢什么,上学时学的什么专业之类的,连乐乐也没注意吴航的回答,她本打算吃晚饭就先闪人的,但是吃着吃着,就发现他们的桌子安静了,田甜没再出声,只埋头切着盘子里的西冷牛排,吴航一口一口的啜着咖啡,也没有出声。 连乐乐和人吃饭,最怕遇上这样的场景,坐着都觉得尴尬,于是只能自己上阵,说起了白天采访时遇上的一件有趣的事。 吴航听得很认真,甚至放下刀叉,一直看着她,不过连乐乐估计,这是他找到的不吃西餐的好借口,因为上次他就说过,吃饭的话,只要不是西餐,他都可以接受。 到了最后,连乐乐提前撤退的计划是全线崩溃,吴航也没要田甜买单,而且还开车把田甜送回家,才调头送连乐乐。 “这个很文静,你觉得怎么样?”车里放了很轻缓的小提琴曲子,连乐乐觉得有些闷热,摇开了一点窗,问吴航。 “你这个同事太紧张了,弄得我也很紧张,不知所措呀。”吴航答非所问,不过又似乎表明了态度。 “哦,你真是够挑剔的,难怪你妈介绍给你的人都不成,我可是尽力了,你的幸福从此和我没关系了。”连乐乐长叹,想着还得去安抚田甜,她做的事真是费力不讨好。 “你也真够绝情的,这么快就和我划清界限了。”吴航哈哈一笑,车行处,街灯映入眼波中,光芒闪动。 “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连乐乐被那目光一扫,忽然觉得酥的一下,触电了似的,赶紧找个话题,岔开忽如而来的尴尬。 “你相信缘分吗?”吴航目视前方,良久才颇为感叹的说,“就是那种,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就赶上了……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我以为男生不读张爱玲,”连乐乐说着,却也忍不住回想起和韩涛成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她被惊艳了,就如同高中时初次见面一样,仰望着,没绝没有敢奢望过得到,应不上张爱玲的这句话,到很像她说过的另一句话——遇见你我便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我是不读,就是无意中看到过这句话,然后忍不住记住了。”吴航的车一直开得很慢,这会又侧头看了会连乐乐,才说,“按圣经上说,夏娃是亚当身上的肋骨,一个人遇上自己的肋骨,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吧,我觉得她描绘得极其贴切。” “那你遇上过吗?”连乐乐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问。 “你猜呢?”吴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轻巧的将球踢了回来。 “你这么挑剔,我猜你是遇上了,所以别人再好,也入不了你的眼了。”连乐乐想了想,她觉得,吴航对女孩子的挑三拣四,大约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个女孩估计十有八九是他在外国认识的,没准还是个外国姑娘,因为父母或是文化背景差异,不得不分手…… “嗯,知我者,连乐乐也。”吴航甩了句文邹邹的磕。 “你真有喜欢的人?那还让我给你介绍女朋友?”连乐乐吃了一惊,没想到吴航还真敢承认。“她在什么地方呢?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我们没在一起过。”吴航淡淡的安抚着连乐乐,笑了笑才说,“她不知道我喜欢她,一直都不知道。” “不会吧,你的缘分,合着还是暗恋?”连乐乐瞪大眼睛,越发觉得不可置信。“你怎么不说呢?你不说,人家姑娘知道你是谁呀,要是她将来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她,而另外嫁给别人了,你不后悔吗?” “当然会后悔。”吴航不假思索的说,“可是,我还不能向她表白。” “你不是吧,这么缩手缩脚的,可不像做大生意的老板。”连乐乐的兴趣起来了,决定激一下吴航,让他痛快的说出来。 “不用激我。”吴航却说,“我不上你的当。” “切,多大点事,你不说就不说了,本来你和我说也没用,我知不知道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的那个暗恋的人得知道。”连乐乐转头去看窗外,不少车都从他们身边快速的超车过去,“机会这东西可是稍纵即逝,你要好好把握。” “机会?”吴航苦笑,半天才说,“我有点害怕,怎么办?” “你害怕什么呀?表白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还值得发愁,就是被拒绝了又能怎么样?”连乐乐说,“你去说,要是她不理你,我替你去和她理论,如果讲不通道理,你就趁着年轻赶紧忘了她,再找一个。” “如果像你说得这么简单,说忘记就忘记了,那感情成了什么了。”吴航被连乐乐逗乐了,右手抬起来,就想摸摸连乐乐的头,不过触到连乐乐有些惊讶的目光,才不动声色的改了路线,去调了调车内音乐的声音,然后收回手来,“其实我也是很胆小的,怕被拒绝,怕再见面连朋友也不能做,更怕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也挺没用的,是吧?” “这个女孩挺幸运的。”连乐乐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有个这么优秀的暗恋者,她真是挺幸福的,她在国外吗?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偶尔联系吧,我怕联系得太紧密,她会知道我的心思,”吴航说,“我一直在朋友的位置上远远的看着她,如果走得太近,她恐怕会讨厌我,觉得我打扰到了她想过的生活,我不想她讨厌我。” “这年头,像你这么含蓄的男人还真是不多了。”连乐乐有些感慨,甚至有些同情吴航,用情良苦,完全为对方考虑,“她为什么会讨厌一个喜欢她的人?她现在有男朋友了,还是结婚了?” “有男朋友吧。”吴航想了想说,“她有个很出色的男朋友,她提起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华,闪得耀目。” “那看来他们的感情很好,那你要怎么办?”连乐乐被吴航的忧伤感染了,声音也沉了下来。 “傻丫头,”吴航却笑笑,这次是真的抬起右手拍小狗一样的拍了拍连乐乐的脑袋,“她过得好,我替她高兴,要是那个男人对她不好,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关心她,哪怕是当一个普通朋友也好。” “你干嘛说得这么让人叹惋。”连乐乐推开吴航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情绪太容易受影响,“不过我觉得,感情这种事,还得勇敢点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然后悔药可没处买去。” “也许你说得对吧,我得思考思考。”吴航笑笑,轻轻转舵,将车停到连乐乐住的小区门口,下车开车门,要送连乐乐进去。 “你好好思考自己的事吧,小区里挺安全的,现在还不到八点,到处都是运动的人,安全着呢,回去吧,88!”连乐乐跳下车,不让吴航去送,几步就跑进了小区,然后隔着铁栅栏和他挥手道别。 回到家的时候,很意外,韩涛居然不在。连乐乐记得下午给韩涛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吃饭的时候,韩涛没有提过今天晚上他有什么安排,而今天,也不是他值夜班的日子。 心里立刻就和这房子一样,有些空荡荡的,一边换衣服一边四下里看看,发现韩涛的笔记本放在书房里,手机扔在茶几上,他分明回来过,又因为什么事匆匆的走了,连手机这样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落下了。 连乐乐不免有些担心,从茶几上捡起韩涛的手机,又放回去,又捡起来,反复了几次,还是忍不住调到了通话记录的页面,这上面显示,韩涛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一半个多钟头前打来的,一串号码,没有任何名字,连乐乐随手向下翻了下,发现这个号码在最近几天,居然有十来次通话记录显示,这让她的心,无端的就是一沉。 说不上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连乐乐甚至觉得,她这是职业本能,她记下了这个号码,然后把韩涛的手机放回原处。 几乎是她放下手机的同时,门上有了细微的响动,那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连乐乐把自己的手机丢进包里,迎了过去。 韩涛手里提着袋子,装着荔枝、乌梅等几样最近连乐乐爱吃的水果,“刚才发现家里的水果都被你吃光了,就去超市买了点,你吃过晚饭了?”韩涛把袋子交到连乐乐手上,眉宇间,有些困倦和憔悴的意味,却仍旧对她微笑,然后去换衣服。 “嗯,这么晚了,以后别因为这点小事还往外跑,你也够累了。”连乐乐把水果送进冰箱里,今天超市里的乌梅看起来很不错,虽然放了一天了,但是一小娄一小娄的,还是一颗一颗都很精神,她今天吃得油腻了,确实正想着这个,这样一想,心里的空荡荡就消失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感觉,和小小的愧疚,她居然私自翻了他的通话记录…… “喜欢吃就吃吧,”韩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速的换完衣服,这会走到连乐乐的身后,出其不意的抱住了她,很紧的抱住她,胳膊牢牢的环住她的腰身。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样可真容易给我养成很多坏毛病。”连乐乐觉得她会被惯坏,可是“惯”这个字眼,太柔嫩,不适合她这个年纪了。轻轻放软身子,她的背就牢牢的贴上了韩涛的胸膛,后心的位置,能清晰的感受到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另一道有力的心跳,“砰砰”的,那样有力。 “你有坏毛病吗?”结果韩涛轻轻笑了,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痒痒的感觉,他的吻很快就落在她的脸颊上,浅浅的,一啄既去,却细细密密的,连绵不绝。 手里一直摆弄的一篓乌梅砰的落到了地上,连乐乐的身子被韩涛猛的转了过来,然后他已经炙热的唇舌就侵占了她的,那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连乐乐几乎腿软到想干脆坐在地上,韩涛才放开她,俯身抱起她,回到卧室。 连乐乐发誓,那一刻她紧张到连呼吸都要不会了,她以为韩涛会继续上次的事情,而她也不知道该顺从还是阻止,然而,幸而,他没有,他只是小心的让她在床上平躺,然后自己也在她的身侧躺下,隔了会说,“乐乐,带我去你父母家里拜访一下吧,我想和他们说,让他们同意把你嫁给我,然后我们就去结婚。” “哦!”连乐乐两颊一直红得火烧一样,半天才明白韩涛的意思,微微囧的翻身不看他,过会才说,“那周末吧,周末我们回家去。” “我得准备点什么?”韩涛不让她躲开,扳过她的身子,欺过来,鼻子一下一下的磨蹭着她的,“我的岳父岳母大人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说来听听。” “他们可是很随和的人,”连乐乐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听来不太妥,果然,韩涛的动作微微一滞,隔了会才说,“乐乐,对不起!”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用说对不起。”连乐乐觉得自己变得很笨,面对韩涛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笨拙,“上次去你家,我表现得也不好。” “我妈很后悔,她一直说想再请你回家吃饭,”韩涛亲了亲连乐乐,“那天很多事情是她没有预想到的,她说没有招呼好你,没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很愧疚。” “我没事,”连乐乐摇头,过去的事情,何必计较太多,“你也不用准备什么,我爸喜欢喝点酒,给他买两瓶酒,再买点水果给妈妈就行了,重要的是你这几天要睡好觉,黑眼圈都出来了。”说着,她抬手抹了抹韩涛的眉眼,“睡吧。” “乐乐,你会离开我吗?”韩涛好一阵子没有出声,连乐乐以为他睡着了,这样面对面的躺着,她却有些睡不着,只能轻轻抬起他环着她的胳膊,想翻身去睡,不过韩涛的胳膊她没有抬动,反而惊醒了他似的,被他更大力气的搂住,他依旧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问她,“如果有一个更适合你的人,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忽然这么问,”连乐乐有些诧异,她被韩涛抱得太紧了,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韩涛这个样子,或者说他今天晚上的样子,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回答我,你会离开我吗?”韩涛不放开她。 “不会。”连乐乐不想挣扎,索性把头埋在韩涛怀里,她发现他的怀抱很舒服,忍不住蹭了蹭,感觉上,韩涛的手臂松了些,她也问他,“你呢,有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条件比我好的女孩子喜欢你,你会不要我吗?” “她们再好也不是你,我只要你。”韩涛的声音近乎喃呢,贴着她的耳朵,熨帖着她的心。 第二天上班,等线索的时候,松松凑过来,打听昨天晚上田甜和吴航约会的情况。 “你再这么八婆,小心你家鹏鹏不要你了。”连乐乐打趣她,不过到底还是说了昨天的情形。 “完了,没戏。”松松听完叹了口气说,“就知道你那个极品同学没这么容易动心,他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呢?回头我也在我认识的人里物色一下。” “其实我觉得给他介绍个天仙可能也没用。”连乐乐微微蹙眉,“昨天我问他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他一开始不说,后来逼急了,说他有个喜欢的女孩,但是一直是暗恋人家,没敢表白过。” “不是吧,他还不敢表白,他条件多好呀?”松松果然一惊,继而又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那女孩是不是什么豪门家的千金小姐?” “似乎不像,反正他也没怎么细说,就说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表白,因为那个女孩有个男朋友,俩人还挺好的。”连乐乐说完,就听见主任叫她,赶紧答应了一声过去,所以没有瞧见松松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是一起事故,一个楼盘的施工现场,一堵在建的墙体忽然倒塌,砸了几个工人,其中一个当场死亡,两个重伤,一个轻伤。 连乐乐和摄影赶到工地现场时,工地已经大门紧闭,他们和其他几家电视台、报社的记者都叫不开工地的大门,于是纷纷爬到马路对面一栋居民楼的顶楼,遥遥的,能看见工地里拉起的警戒线,倾倒的墙体,以及在现场了解情况的民警。通常这样的事情,施工现场是很难拿到新闻的,于是连乐乐和众人一起,又转战医院,两个重伤患者被送到了韩涛所在的医院,另一名轻伤患者则送到了市中心医院,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市中心医院,轻伤者被确诊为多处骨折,他的身边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在照料,问起事发经过,没有人回答,反而纷纷躲闪,即便是伤者本人,也三缄其口。 “你不是被墙倒砸到的吗?”一个记者问他。 “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们找的人。”伤者捂着头,坚持不肯说。 “你们别问他了,他也不容易,老板派来的人去叫住院费了,马上回来,他要说啥了,老板就不给他看病了。”见记者不肯走,一个工人凑上来,悄声说。 似乎是印证了这人的话,很快,还真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瞥了媒体记者一眼,就指挥工人把伤者推走了。 这里不行,大家又去了医大附属医院,两名重伤的人一人是脑外伤,已经在脑外科住院,一人伤势过重,还没确定伤情就抢救无效死亡了。 重伤患者的家属已经到了医院,正在脑外科的走廊里哭着等候,吸取了方才的经验教训,摄影摄像记者都没有靠近,而是躲在远处,连乐乐等几个文字记者也把纸笔收好,混进看热闹的人群里听伤者家属的哭诉。 伤者应该是南方来的打工者,伤者家属明显带有口音的哭诉里,连乐乐能听明白的信息不多,重要的是,方才在中心医院处理情况的那个中年男人很快也到了,他跟伤者家属耳语了几句之后,伤者家属就止住了哭啼,哽咽着站起来,和他去办理住院手续了。 “完了,这个稿子写不大了,什么一手信息也没有。”一家报社的文字长叹一声,有些怅然。 “行了哥们,你家写不大,我们也一样,这些人现在什么都不说,以后人家不给医药费的时候,但愿他们别找媒体哭着求助。”电视台的一个摄像哼了一声,他们一起到了医生办公室,决定打听一下这个重伤患者大概的情况就收队。 办公室里坐着的是上次连乐乐采访过的徐医生,她记得韩涛叫他“徐子”。 “颅骨骨折,其他的还得等脑ct的检查结果。”徐子正忙着写什么,匆匆抬头说完,却忽然看见了连乐乐,笑了,点头当是招呼。 一场很大的事故,但是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稿子,记者们都有点不甘心,说好收队,但人都徘徊在脑外科的走廊里,并没有谁真的走开,连乐乐也不想马上走,想想又绕回医生办公室,敲敲门,徐子还在里面,她就问,“徐医生,韩涛在做手术吗?” “没有,今天上午没安排手术。”徐子想了想说,“刚才小浩来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他们出去了,你要不急着走,给他打电话,他没换衣服,应该就在医院里,走不远。” “哦,谢谢。”连乐乐点头道谢,这边徐子飞快的写完手里的病历,想叫住她再聊几句,结果追出来一看,走廊里剩下不少记者在,但是连乐乐,不见了。 其实连乐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骨科的病房,在护士站问了一下,徐辰欣在不在这里,在什么病房,护士连想也没想的说,“在前面直走,走廊最里面的病房。” 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不过不用进去,只透过门上的玻璃就能看到里面大半的情形,徐辰欣应该是躺在床上,能看到床脚隆起的被子,因为门口有洗手间突出一块的遮挡,她看不到韩浩有没有在病房里,只看到韩涛正站在窗口,背对着门和病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乐乐想了想,还是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迈进一只脚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个女声说,“你还恨我?” 韩涛没有出声,于是那个女声停顿了下继续说,“恨我也不错,恨也是一种惦记,你不出声,是不是连恨也不恨我呢?” “我没什么理由恨你。”这次韩涛开口了,言简意赅。 “本来院里是准备推荐你出国留学的,如果你去留学,那现在,脑外科主任的位置应该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恨我?”女声,哦,也许应该说是徐辰欣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尖锐,“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你什么?就是你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不恨我?你以为你是圣人吗?别人抢了你应得的东西你也不生气,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人觉得特别虚伪。”徐辰欣说完,忽然笑了,笑得很用力,半天才说,“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以为你不爱我的话,那恨我也行,至少也是我到底在你心里留了那么点痕迹。我抢了你公派留学的机会,以为这样就能让你恨我,韩涛,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多绝望,我用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力气,可是你要走的时候,却连头也不肯回一下。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够好?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现在那个女朋友?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连恨我一下也不肯?” “乐乐确实和你不一样,你们不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不会拿你们来比较。”韩涛仍然看着窗外,迟了会说,“你一直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肯努力去得到的人,但是爱情不是数学题,可以精确的计算结果,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抱着能有个美好结果的愿望,但是过程和结果是不受控制的,如果当年我做的不对,那我愿意道歉。” “哈……道歉?”徐辰欣又笑了几声,“道明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哦,我忘了,你大概不知道道明寺是什么人,是吧? “我知道,”韩涛忽然想笑,他是不大看那些偶像剧的,但是连乐乐喜欢.,“上了年纪的人得多看点这样的童话故事,这样能保持心态年轻,还有,永远向往美好。”当时,连乐乐给自己的恶趣味上升到了一定的精神高度,然后对着花泽类唏嘘不已,这还一度让他有些小小的郁闷。 “你知道?”徐辰欣重复了他的话,半天才说,“连乐乐看这个?你也有空陪她看?” “挺好看的。”韩涛乐于把话题扯开些,他对于徐辰欣翻旧账的本事有些吃不消,韩浩刚才要他一定过来帮忙照顾她一会,自己就匆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他觉得,他现在是真有些不明白这小子如今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了。 “你还可以再让我难过一点。”徐辰欣忽然不再笑了,声音里透着怅惘,“你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看电视,但是当年,要让你陪我看场电影,就这么小的事情,你也总推三阻四的。你今天还说道歉,韩涛,其实你是真残忍,你明明就知道,我要的,并不是你的道歉,我要你道歉有什么用,我要的,我要的……” 徐辰欣要什么,她一直没有说出来,隔了会才忽然说,“韩涛,我的胳膊怎么没什么知觉呢?我躺了这么久,和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我的胳膊怎么没什么知觉呢?” “胳膊?”韩涛蹙起眉头,猝然回头,然后愣住了,半晌才说,“乐乐,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刚来。”连乐乐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她是无心想听这些对话的,只是听到了,人总是好奇,总是想知道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结果好奇心就战胜了一切,总想听到结果再走,没想到,韩涛忽然回头,发现了她。 “连乐乐?”徐辰欣也很惊讶,自己从病床上坐起,探身看了看站在门口进退不得的连乐乐,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微笑。“当记者的,果然有职业病,听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马上就迈不动步子了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今天的表现,够不够入您连大记者的眼?” “我不是有意的,”连乐乐很窘迫,看了眼徐辰欣,又飞快的转开眼去看韩涛,“我到医院来采访……” “那还真是很巧呢。”徐辰欣躺回到病床上,“不知道你采访的结果是不是让你满意了,如果你满意了,就请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正好,韩浩应该回来了,我也走了。”韩涛一直很坦然,这会很自然的走到门口,拉住连乐乐的手,说完这句话,就同她一起出了病房,边走边问她,“采访怎么样了,还没吃午饭吧,饿不饿,我们去吃饭?” “她自己可以吗?”连乐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徐辰欣刚才还说胳膊没有反应,可是韩涛没有要停下的架势,又走了几步,她才想到重要的事情,很歉然的说,“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门虚掩着,我就进来了,然后听你们说话,我……” “没关系。”韩涛却打断她,两个人正走在楼梯间里。因为医院有好多部电梯和扶梯,所以一向很少有人愿意走楼梯,这里四周那样安静,对上韩涛炯炯的目光,连乐乐几乎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没关系,”韩涛正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这样,他们就差不多是平视的,他说,“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的,何况,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是你不可以知道的。” “呃!”连乐乐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点视线,他们这样站着,姿势很适合……嗯,接吻,她不用垫脚尖那么辛苦,他不用低头俯就她,哦,她在想什么?疯了,不过连乐乐很快又发现,更疯的事情在后面,就是她在韩涛的目光里,神差鬼使的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头枕到了韩涛的肩膀上。 这样的变故让韩涛也是措手不及,约略隔了会,他的胳膊也环住了连乐乐的腰。 下午写稿子的时候,连乐乐几次笑出了声,到底引得好奇的松松凑了过来。 电脑屏幕上,连乐乐的稿子已经打了一部分,内容正是绘声绘色的描绘事故现场墙体倒塌后,现场如何混乱、如何惨不忍睹、血流满地…… “大姐,你受刺激了吧,写这个也能笑出来?”松松觉得汗毛倒竖,摸了摸胳膊才捅了捅连乐乐,“你不是被刺激成这样吧?吓坏了?” “哦,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再惨几倍的我也见过。”连乐乐不好意思了,收起脸上的傻笑,又啪嗒啪嗒的打了几个字上去。 “你去你家韩涛同事的医院了?”松松抽冷子问。 “是呀,你又知道,我还没写到那里呢?”连乐乐看了眼屏幕上的txt文档,她才写完现场,正准备写医院的部分。 “看你笑成这样,我猜也猜到了,怎么样,中午甜蜜的共进午餐了?”松松嘻嘻笑着,坐在连乐乐旁边空着的一把椅子上,“你也真是,就吃顿午饭,也能乐成这样?” “哦,我乐意行不行?”连乐乐囧了,不理松松。不过他们的午饭确实吃得很好,因为他们在楼梯相拥的时候,她的肚子忽然特别煞风景的咕噜噜的叫了一声,当时她自然是很不好意思,可还来不及推开韩涛,偏偏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又紧接着叫了几声,然后韩涛忍不住笑了出来,拖着她快步出了医院,去了隔条街的一家香锅店,点了很多牛肉、蔬菜、鱼丸之类的给她吃。 香辣的东西是连乐乐的最爱,吃饱喝足,韩涛才说,“你生气了吗?” “为什么生气?”连乐乐不解,吃饱喝足,美男为伴,她生什么气呢? “我去看徐辰欣,你生气吗?”韩涛说,“今天上午我没有手术,偏偏韩浩来找我,说是他有急事要出去,徐辰欣没有人照顾,让我去照看一会,我真的就去了一会。” “这事呀!”连乐乐拖了个长音,她以为韩涛会生气她听墙角,倒没想到韩涛反而怕她生气,一时有种叫得意的心思极度膨胀,不过这事她也有不对,所以她决定大度的放过韩涛,“很正常,认识的人遇到困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何况韩浩还是你弟弟。” “那就是不生气了?”韩涛问得很平静,但是连乐乐终于还是嗅出了点不对劲的气息,果然,他说,“但是我有点郁闷了,乐乐,你都不表现得吃醋一点吗?” “我吃了很多醋了,”连乐乐知道韩涛和她开玩笑,就指给他看桌上的一瓶老醋,她爱辣又喜酸,方才吃菜,可沾了不少醋。 “你这么吃,胃会吃坏的。”韩涛果然蹙眉,半天才说,“乐乐,下次再遇上类似的情况,你就直接站到我身边就好,你是我的女朋友,任何时候,我们都只属于彼此。” “什么,还有下次?”连乐乐喝饮料,几乎呛到。 “没有,”韩涛递上纸巾,眼角噙着笑意,“明天你做个牌子给我挂上,写着连乐乐所有,胆敢窥伺者杀无赦,我保证,肯定就没有了。” “死样,抢我台词。”连乐乐睨了韩涛一样,自己忍不住乐了。 第三十六章责任 徐辰欣的右臂失去了知觉,几次专家会诊,检查来检查去,都觉得伤处的骨头接得很标准,不过她的手臂没有知觉,到底是神经损伤还是什么奇妙心里因素促成的,就无法确定了,但是这总归不是一个好消息,尤其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 连乐乐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比较晚了,那几天她特别忙,报社要做社庆活动,各部门分配的采访任务都比平时繁重,总得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把一天手里要做的工作处理干净。 而韩涛那几天也不在家,那天午饭过后,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就忽然打来电话,说是一个同事急事请假,他要紧急代替出一次差,大约一周左右,要连乐乐晚上到家给他打电话报平安,然后锁好门好好在家休息。 对此,连乐乐也没什么怀疑,只是习惯了晚上回家有韩涛陪伴的日子,忽然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难免觉得冷清。她一贯懒得做饭,就开始日日回家蹭饭,吃了两三日的光景,某一天连妈妈忽然问她,“失恋了?怎么天天回家吃饭了?” “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回家吃饭陪陪你们不好吗,你不是嫌弃我了吧。”连乐乐很惊,韩涛的事情,她还没来记得和老爸老妈交代,他们本来约这个周末回家的,结果韩涛又出差了,这事只能押后,她老妈她太了解了,要是现在交代了,回头肯定得被刨根问底,她懒得说那么多话,所以先不能出声。只是老妈怎么会这么问她,一定是诈她,哼,她不上当。 “是吗?”连妈妈一看连乐乐表情毫无破绽,不免有些丧气,“你这段日子不怎么回家,还以为你有情况呢。你这孩子,老大不小了,成天怎么就还只知道埋头傻干?你说你那么勤快的干活,这么多年正经连主任也没混上,反正也是当个小记者,那不如赶紧嫁人了。让你相亲,你不是嫌人家长得丑,就是嫌人家长得老不会说话,你说你这又混过大半年了,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呀?” “诶呀,妈——”连乐乐非常烦恼,在相亲的问题上,她实在受不了介绍人的品味,眼看老妈又叨咕到这件事上,那她也唯有落荒而逃了。 第四天的晚饭是和松松一起混过去的,单位附近的小韩餐馆子,石锅酱汤配上麻辣鳕鱼,小铁盒蒸熟的米饭粒粒都很精神,只是吃了几口,松松却无意中问她,“你家韩医生今天怎么不管你晚饭呀?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天天有人做好晚饭等你,不像我,回家死累了,还得管鹏鹏的饭。” “哦,他出差了。”连乐乐喝了口汤,又夹了点鱼,众多鱼类中,她独爱鳕鱼,因为刺少,肉质也美味。“做饭不是你的爱好吗,我看你一直乐在其中,还抱怨什么,矫情。” “出差?什么时候,我上午还……”松松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食物刚送到嘴里,这一下几乎咬到筷子,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连乐乐,眨眨眼睛,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嗯?”连乐乐在石锅酱汤里捞到贝壳一枚,吃掉,很鲜美,眼角余光瞥见松松居然没再和她抢鱼肉,也没把说了一半的话说完,反而是若有所思的一下下用筷子直插碗里的米饭,就愣了下,“你怎么不吃了?减肥?”话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松松哪里是会舍弃食物减肥的人,不过看她还真是挺严肃的,就试探的逗她说,“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为了你晚上能睡着觉,我可劝你吧想说的说出来,别在心里憋坏了,说吧。” “哦,没什么,刚才吃的急,噎住了,我在等待食物通过食道进入胃里。”松松赶紧恢复了吃饭的进程,感觉连乐乐一直盯着她,才期期艾艾的说,“不用这么看我吧,好了,我说,但是先说一句,我眼神不好,你也知道,我不保证我看错没看错。我就是今天上午约了个医大的专家去采访,然后在医院走廊里,好像看到韩涛了,好像啊,我着急也没看清楚。” “哦,还以为你说什么,这个估计是你看错了。”连乐乐怔了怔,然后笑了,“你那眼神,我可知道。” “呵呵,”松松笑了两声,只是后半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就吃得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这天晚上连乐乐比平时回去的稍稍晚一点,和松松分开之后,她只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或许是晚饭吃得太多了,她想着,就干脆坐车到最近的商场逛了一圈。当然,她没买到什么东西,五一刚过,新装上市,衣服都没什么折扣,商场也没赠券之类的活动,这会逛街的人很少,各个楼层里,服务员的数量几乎比客人多。 晃荡到商场广播说准备下班了,连乐乐才打了出租车回家,到家之后只觉得特别渴,吃掉的鱼在肚子里似乎在呼唤水来滋润,不过冰箱里的纯净水和饮料都喝光了,只有韩涛医院过年时分的啤酒还在,她喝了一罐,觉得不解渴,又喝了一罐,她过去做时政新闻的时候,酒量还不错,至少不像现在,两罐啤酒进肚,就觉得胃里好像有火在烧,热辣辣的,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感。 连乐乐在沙发上坐了坐,电视里演的东西不知所云,她想了想,还是照常给韩涛打了电话,铃声一响,几乎马上就被接通了,韩涛的声音和以往一样清爽温和,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哦,晚饭和松松一起,吃多了,在外面溜了一会。”连乐乐说,“你在什么地方呢,什么时候回来?” “在宾馆呀,就两三天的事情了,很快回来。”韩涛笑得很轻松,“想我了?” “嗯,有点,”连乐乐说,“今天那边下雨了吧,我看了新闻,好像你那边下了挺大的雨,城市里都积水了,要消防出动冲锋舟救人。” “嗯,是下雨了,但没有那么严重。”韩涛说,“大约是媒体夸大了局部的情况吧,我这里挺好的。” “是吗?”连乐乐的心忽的一沉,酸涩和无力瞬间充斥其中,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说,“我今天上午去你们医院采访,远远看见一个人,和你太像了,我以为是你呢,当时着急采访,没来及叫你,还想着你晚上就已经回来了,结果白高兴一场。”连乐乐又说,“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韩涛沉默了片刻,“你去我们医院了,什么时候?” “你没出差是不是?”连乐乐却忽然问,“韩涛,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忽然躲出去?我做错什么了?还是你准备和徐辰欣重新开始,你不好意思和我说是不是?你想我知难而退是不是?要是这样,你不用躲出去,我可以马上消失,这点自尊心我还有。” “连乐乐!”韩涛提高了声音叫她的名字,“你怎么了,你喝酒了,难受吗,你怎么忽然说这些?” “是忽然吗?”连乐乐笑了,呵呵出声,“你说你去的地方今天根本就没下雨,我也没看到那样的新闻,报纸上登的,是那个省半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全省都在抗春旱,全力保苗,你敢说,你没骗我?” 韩涛沉默了,半晌挂断了电话,连乐乐对着被挂断的手机,眼泪几乎涌出来,他都不屑于解释了是不是?他连对她解释都觉得多余了,多好。 只是大门很快就传来了响动,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然后门开了,韩涛站在门口。 “你不是出差吗,你……”连乐乐想说,你搭火箭回来的?只是后半句话却在看到韩涛的脸后,哽在了喉咙里。 韩涛的嘴角有一个结痂了的伤口,额头、眼角也都有淤青,虽然这会天已经那么黑了,但是客厅的大吊灯还是把这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你被人打劫了?”连乐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她站起来,才觉得头晕,从沙发到韩涛面前,几步路她走得踉踉跄跄,韩涛已经甩上了大门,她想摸摸他的伤口,却整个人被他大力的搂进怀里。 “你放开我,你到底怎么回事。”连乐乐挣扎,韩涛却只是不放手,直到她忽然哭出声来。 “我和韩浩打了一架,不就是怕你担心吗,其实这几天晚上我都在楼下,”韩涛等了会,见连乐乐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只能一边拿纸巾擦她的眼泪,一边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怕你担心怕你哭,想着等青肿消了再回家。你看,你老公有多笨,又弄巧成拙了。” “你们为什么打架?”连乐乐自己拿手抹了把眼泪,韩涛伤了该有四天了,脸上还这么青,当时伤得肯定挺重的。 “哦,徐辰欣的右臂没有知觉了,他怨我那天没有照顾好她,还自己跑出去吃饭,我只想他明白,他的很多想法都是错的,徐辰欣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是他要照顾她,他要对她好,这些,不是我能代替的。但是那小子太倔了,认准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们就打了一架。”韩涛说得轻描淡写,“不过那小子也没占到便宜,从小打架他也没赢过我,这会,我保证,他脸上的淤青只会比我的多。” 后半夜,韩涛睡得很熟,他有好几晚都是车里睡了大半夜又回的医院宿舍,这会疲倦已经一起找了上来,不过睡前他们还是彼此依偎着,絮絮的说了一些事后回想,大约会觉得完全不着边际的傻话。 而韩涛睡着后,连乐乐躺在床上,却只觉得头一直昏昏的,不知道是喝酒醉了,还是哭的,反正意识偏偏无比清醒,脑子里好像装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发动机,呼呼的转个不停,她知道,她难得的失眠了。当然,她不想惊扰了韩涛,就侧着脸,一直一直的看着他的睡颜,浓重的黑暗遮挡了他脸上瘀痕的颜色,这让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两样,她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么傻气的时候,会因为脸上有伤痕,就天天躲在楼下,这样一想,心里就无比柔软,有担心,有心痛,也有怜惜,只想摸摸他的伤处,当然,后来她也趁着韩涛睡得熟,这样做了,惹得韩涛睡梦中喃呢的说,“乐乐,别闹。” 会再次站到徐辰欣的病床前,连乐乐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李月找过她之后,她心里有一团火,不吐不快。 病房里只有徐辰欣一个人在,连乐乐估计,韩浩和韩涛在某些方面一定很像,现在脸上挂彩,怕是不会大白天出现在病房里,事实证明,她的估计完全正确。 “怎么,有空来看我?”瞥了一眼连乐乐放下的果篮,徐辰欣躺在床上动也没动,“可是我跟你不熟,你这么来探病,不觉得冒失吗?” “我跟你也不熟,本来不想来的。”连乐乐哼了一声,也没给徐辰欣太好的脸色,“但是我不得不来一次,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要吐是你的事,但是别吐在我这里。”徐辰欣白了连乐乐一眼,“病房是我的,我有权要求你马上出去,”说着,挣扎着想按床头的按铃,却被连乐乐抢先一步,拨开了她完好的左手。 “你不听也得听,”连乐乐决定无礼到底,“你的事情,我听很多人提起过,不过我不是当事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权利置什么评价。”连乐乐说,“你现在受伤了,我也很同情你,不止我同情你,很多人都同情你,想帮助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把别人的生活都弄得混乱不堪。” “我怎么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了,我怎么把别人的生活弄得混乱不堪了?”徐辰欣眉头一挑,她开始觉得躺着气势太弱,屋里没有人能帮助她,她只能自己支撑着翻身坐起来,“你认识韩涛几天,就来替他打抱不平,你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合适吗?” “我肯定不是最合适的人,但是合适的人顾着你的面子,都不好意思来说,这恶人,就只能我来做了,”连乐乐说,“我今天和你说的也不是韩涛,而是韩浩。” “韩浩?”徐辰欣一怔,脸上约略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不过一闪而过,“你正经还没嫁给韩涛呢,就连人家弟弟的闲事也一并管了,你还真是,不嫌麻烦。” “动动嘴的事儿,不麻烦。”连乐乐找了张椅子,坐得四平八稳之后说,“韩浩有几天没来了吧?你不觉的奇怪,你的右臂动不了,正是要人安慰的时候,平时最关心你的人,怎么踪影全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辰欣眼神闪烁,不去看连乐乐的脸。“他也不是我什么人,脚长在他身上,他爱来不来,我还能强迫他?” “听听你这话说的,你不明白我说什么?我可真替他不值,伤成那样,害他伤到的人却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乐乐说,“徐辰欣,你认识韩浩的年头也不短了,不论你是不是喜欢他,就算他只是你的普通朋友,起码的关心也该有吧,你就这么无情?”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想训人就出去。”徐辰欣转头来,瞪着连乐乐,“他怎么了?” “你出车祸,他也在车上对吧?”连乐乐故意不说重点,“你手术,他连包扎也拒绝,一直在外面等你,然后又在icu外等你,你转到这间病房,他又到病房陪你,照顾你,你伤成这样,当时的情况你亲身经历了,你凭什么以为他没有受伤?不需要治疗?” “他怎么样了?”徐辰欣的面色终于是微微一变,语气也从冷嘲热讽中挣脱出来,有了点情感在其中。 “没死,半死吧,托你的福,多少耽误了点治疗时间。”连乐乐说,“不知道你对这个结果满意不?哦,我忘了,你肯定满意。谁让他犯贱呢?听说他从好多年前就喜欢你,不过当时因为你……不敢表白,但是像你这样出色的女孩,早被无数人表白过吧,韩浩那两下子,心事怎么能藏得住呢?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他就活该倒霉,韩涛不理你,你就用他来刺激他哥哥,是不是?结果怎么样呢?你肯定没想到,韩涛不但没有嫉妒,反而更加疏离你,你又把这些责任都推给韩浩,把你的难受都发泄在他身上,然后一走了之。你有没有片刻为这个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人想过?你想过,他为你承担了什么吗?在外人眼里,他抢了哥哥的女朋友,在他自己心里,他对你的爱和对哥哥的愧疚彼此交织,为了躲开别人的目光,他宁愿离开父母远走他乡,这些你如果有心,你一点都没想过吗?” “……”徐辰欣微微垂着头,连乐乐能看到的属于她的表情就仅仅是她咬了咬嘴唇,然后,徐辰欣抬头,笑开了,“你是记者,学中文的吧,周瑜打黄盖,这个典故你肯定知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哦,还有,今天是谁让你来的?肯定不是韩涛,以我对他的了解,当年的细情他不会对你说,韩浩就更不可能说,韩教授他们一知半解,大约只可能是李月了,她是大嫂,长嫂如母,可她自己怎么不来说?我听人说,新闻记者经常被人当枪使,看来,你今天又被人当枪使了,真不知道韩涛为什么会喜欢你。” “你也满牙尖嘴利的,歪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今天即便是当枪,我也要来说,因为我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一样,其实谁欠你呢?韩涛还是韩浩,他们欠你什么了?”连乐乐也笑笑,看着徐辰欣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那天因为你,就因为韩涛把你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了,韩浩打了他二哥,现在他自己伤得也不轻,还把家里的老人气得几乎住院,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没错,他喜欢你,如果这是罪的话,他确实罪不可赦。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这人世上,没有什么感情会一成不变,再深的爱也会在无尽的等待和绝望中被磨平,希望到时候,你还和现在一样,一点也不后悔。” 徐辰欣一声不响的办理了出院手续,在连乐乐找过她之后,悄然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走的时候和她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毫无征兆。 韩浩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连乐乐曾经找过徐辰欣的事情,在第二天早晨就堵到了韩涛的家门口,他脸上的淤青确实比韩涛的严重,一对熊猫眼格外醒目。难得的是,这次他倒是没喊打喊杀的,只是用无比冰冷的眼神盯着连乐乐,问她,“你到底和辰欣说了什么?她为什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她的伤害没好,她的手还没有知觉,她没什么亲人了,你这么逼走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那么害怕她把我二哥抢走?你就连一个举目无亲的患者也容不下?” “她是成年人,要走要留是她自己的决定,别说我没有逼她,就是我逼她了,如果她不想走,她也不会走。”连乐乐没想到徐辰欣的答案是这么奇特,一时也愣住了,然后是无奈。 “狡辩,”韩浩给了她两个字的评价,然后指着她对韩涛说,“哥,看看,这就是你找的女人……”说完转身就走了,居然也是一声不响的离开家,不见踪影。 早晨的好心情几乎消失殆尽,韩涛没说什么,不过这天晚上回来得很晚。倒是第二天中午,徐子的电话意外的打到了连乐乐的办公室,电话里,徐子问她,“韩涛怎么了?” “他没在医院?”连乐乐很吃了一惊。 “在是在,我是想问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今天的情绪特别不稳定。”徐子有些吞吞吐吐的,连乐乐追问了再三,他才说,上午的时候韩涛进手术室,魂不守舍的样子,几乎酿成一起事故,幸好主任手疾眼快,出了手术室,韩涛就被主任狠批了一顿,而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最近不是眼睛青肿,和人打仗的样子,就是魂不守舍的,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我就是有点担心,以为你们吵架了,没吵就最好,别和韩涛说了,今天的事他不提你也别问他,”徐子说完,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连乐乐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严重的影响了韩涛的情绪,但几乎可以猜到,不管韩浩和父母闹得多僵,他始终是他们的孩子,这样忽然一走了之,韩家怎么可能风平浪静?而她,作为最后一个见过徐辰欣,并间接导致韩浩出走的人,自然也是罪不可赦。韩涛为什么会心神恍惚呢?他没问过她对徐辰欣说了什么,就好像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但是,他是不是也觉得她错了,错得离谱?他究竟是为了韩浩的事情担心,还是根本担心的就是徐辰欣?很多很多的问题一下涌出来,稍稍一想,心里只觉得灰心到了极点。 而这天下午也注定不是平静的日子,在连乐乐沮丧、失落、伤心到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外面也发生了一件可怕的大事,汶川发生了大地震,全国震惊。 网上的第一条消息发出后,报社主编、闻讯赶回来的国内新闻中心的编辑以及社会新闻部还在报社未外出采访的记者马上开了一个小会,经过讨论后,觉得这样的情况,应该马上派记者奔赴四川,新闻不止从网上获取,也应该第一时间拿出自己家的,对灾区的第一手报道,让省内的居民知道汶川的情况,了解自己可以为灾区做些什么。 余震不断,灾区情况不明,这个时候赶赴四川,不能说一点风险也没有,所以主编拍板,这次采访,自愿报名,择优录取。 连乐乐几乎是第一个举手的,然后又有几个男记者也要求报名,领导比较过个人条件后,在女记者中真的选择了连乐乐,理由很简单,她工作年头长经验丰富,同时没结婚,没孩子要照顾,又选了两名男记者,社办也紧急定了机票,飞机就在不到三个钟头之后起飞,受地震影响,不能直飞,只能先到重庆。 连乐乐几乎是飞奔着回家,找出户外鞋,防雨的背包,装上几件换洗的衣服,笔记本电脑,拿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应急药品,又到超市买了些压缩饼干、卫生用品、全国地图,就匆匆奔赴机场,上飞机前,想了又想,先是给妈妈打电话,说要出差几天,这时大地震的消息还没有人尽皆知,连妈妈也没有多问,只嘱咐她注意安全。然后她又打给韩涛,铃声响了半天,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连乐乐只能长叹一声,编辑了出差几日的字样,发了条短信。 几个钟头之后,连乐乐在重庆下飞机,这里的气氛却和她的预想并不一样,因为几班飞往成都的班机因为地震都转飞到这里,加上一些旅游团紧急结束行程准备离开,这里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忙碌,好多人汇聚在候机大厅,但是不嘈杂,没有什么人抱怨,大家都是在默默的等待。 这次四川之行,也是连乐乐生平第一次觉得,死亡其实离每个人都无比的近,她和几个同事在重庆度过了一个几近不眠的夜晚后,就准备和很多当地的志愿者一起,奔赴受灾最严重的汶川、北川等地方。不过他们最后没有马上成行,因为接到报社的电话,省里组织的第一批救灾物资和医疗卫生、通信保障等方面的专业人员也将在一天之后的下午抵达成都,他们被要求马上赶到成都待命,然后准备一个人跟一组专业救灾人员前进。 连乐乐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几经周折赶到成都机场,等来等去之后,省里来的几支医疗分队里,她会看到一个最熟悉无比的人,韩涛。 “真是巧了,两口子好好并肩战斗吧。”韩涛他们医疗分队带队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瞧见韩涛和连乐乐两两相望,忙乱之中也好奇打听了一下,结果不知道是谁误传,韩涛和连乐乐直接升级为夫妻。报社的几个同事也很快知道了情况,各自跟了别的组,连乐乐无可选择,在帮着找齐了救灾用的物资后,上了当地给医疗分队提供的大客车。 他们的目的地是汶川,发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连乐乐埋头整理了笔记,好半天才问坐在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韩涛,“你怎么来了?” “我是神经外科医生,地震中,肯定不少人被砸伤了头部,医院接到通知,我就报名了。”韩涛说得很平常。 “你都没告诉我。”连乐乐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可是心里还是有点点在意。 “我被批准加入医疗队的时候,你的电话打不通。”韩涛说,“当时我也没多想,以为你和平时一样,下乡去采访了,真没想到,跨越了差不多半个中国,倒在这里遇上了。” “听着像是不想遇上我,”连乐乐苦笑,“你生我的气吗?” “傻瓜!”韩涛的手忽然重重的握住了连乐乐的,“我确实不想在这里遇上你,因为我自私,现在咱们往前走,什么情况都可能遇上,我不想你冒这样的风险。” “可是我已经在这里了。”连乐乐眼圈微微的红了,唇角却挂上了微笑,“怎么办呢?” “在一起。”韩涛说了三个字之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睛红红的,这几天都没睡好?” “嗯,”连乐乐没有抬杠,两个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彼此依偎着,一起看向窗外。 医疗分队的车行速度很慢,天渐渐的全黑了,借着往来车辆的灯光,过了一阵子,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天呀,这不是都江堰吗?” 这一夜,医疗队在玉堂镇原地休息待命,因为前面的道路被破坏了,正在紧急抢修。连乐乐整理稿件的时候,医疗队的很多医生护士都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他们得保存体力,因为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而前方的伤员不能长时间等待,必要的时候,他们将准备背负急需的医疗器材,徒步穿越玉堂镇,向映秀和汶川方向进发。 她有些不能想象,韩涛背负器材手脚并用爬山路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她已经渐渐了解了他很多的生活细节,比如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多少有些洁癖,爱洗手,而且一洗就要用香皂反复洗几次;他总是很注意仪表,衣服从来没有褶皱;嗯,他还每天都刮胡子,即便清早突发奇想的吻她,也不会有硬硬的胡茬扎她的脸…… 忍不住侧头看一旁的韩涛,他却没有睡,这会正看着她,自然,她刚才窃笑的表情,也尽收眼底。 “怎么不睡,明天没准要徒步走很远的路。”连乐乐用最轻的声音问他,“饿了?我还有半块饼干。”韩涛饿不饿,她不知道,但她是有些饿的,这几天她都没好好吃过饭,却异常奔忙,而今天一天,更是就在晚上匆匆啃了半块压缩饼干,水也没敢多喝,因为当时车还在不停的走,她很怕喝多了水忽然要去厕所,尴尬又耽误事。 韩涛只是摇摇头,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连乐乐又有些尴尬,她有两三天没洗过头了,想来油腻得紧,赶紧要避开的时候,韩涛的手却顺势下滑,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拢在怀里。 韩涛的心跳声很有力,一下一下的传入她的耳中,连乐乐觉得这几天焦躁不安的心,在这一瞬间,忽然平稳了下来。她第一次来四川,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突发事件,她每时每刻都被震撼着,写稿子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纷乱到极点,但是这一刻,她却忽然平静了,很多东西呼之欲出一样,许许多多的素材,在脑海中整齐的排好了队伍。 “睡会吧,明天你也会很忙,”韩涛在她耳边说,“我想你,一直想你。” 这样的原地等待,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将近十点的时候,前方的道路疏通了,客车进了山里,医疗队按照刚刚接到的通知,准备在柴坪埔水库大坝登冲锋舟进汶川。不过这次的路线最后也没有成功,因为到了实地才发现,冲锋舟很小,只能运送人员和简单的药品,而且一次只能运几个人,往返要几个钟头,而急救需要的医疗器材、帐篷等重要物资根本运不上去。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变得很焦急,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望着眼前宽阔的水面发愁。而一场余震的发生也是很突然的,当时连乐乐正在旁听记录医疗队研究下一步方案的短会,结果忽然之间地动山摇,反应在个人身上,就是忽然一阵的头晕眼花,即便坐着,也身不由己的摇晃,几乎无法平衡身体,直接趴在地上。 这是连乐乐做记者这么多年,第一次真切的有了一种叫害怕的感觉,韩涛近在咫尺,可是余震发生的时候,她觉得不对劲时却发现,在这一刻,要握住他的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这仅仅是开始,这一天,二进汶川的计划搁置后,医疗队按照统一指挥,转路奔赴眉山,开始救治送来的伤员。连乐乐为了采访也是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再见到韩涛,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医疗队集结,准备再次向汶川前进。 这条路上的见闻,第二天、第三天曾经连续在连乐乐所在报社的报纸上整版刊发,很多门户网站也纷纷转载。 而这条路上曾经发生的事情,在几天之后连乐乐回到家乡的时候,仍然时而出现在她的梦中。他们坐的大客车当时行进在部队紧急清出的道路上,而这条路,比任何连乐乐曾经走过的山路都崎岖不平,有很多坑洼的同时,一侧的山体还不是滑落下大小不等的石块。客车的地盘虽然已经很高的,但也被挂得咔咔作响,而且有时候,还不得不停下来,组织车上的人,去搬开前面挡路的大石块。 出事的时候,他们和兄弟省份一辆运输物资的卡车一起,被前面刚刚滚落不久的一块大石头阻住了,车上的男人都下去推石头,连乐乐也架着相机,去拍摄清路的画面。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危险就在身边,开始的时候是小块的碎石忽然滑落一地,然后有人忽然大喊“滑坡了,快跑!” 连乐乐当时相机就举在眼前,光圈刚刚对好,甚至没听见那人喊的是什么,只是透过镜头,发现所有人都四散逃窜的样子,然后眼前一黑,有人撞过来,拖着她就跑,也不管她的眼镜被相机一撞,一下塌在鼻梁上,几乎滑落,而鼻梁承受了这样的冲击,又痛又痒。 而几乎就在她跑开之后的几秒钟,滚滚的山石就大片滑落,连乐乐回过神来,只看见方才她站的位置,已经被巨石填满,而适才停在他们车前面的那台兄弟省份运输物资的卡车也在那一瞬间被山石掩埋,几乎被砸成了铁片。 还一直握着她的左手的人,手抖得却很厉害,掌心濡湿,她好半天才回过神,带队的那个中年人已经过来,一连叠声说“太危险了,小韩,多亏你反应快,哎,多亏你反应快,小连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连乐乐有些愧疚,她太不小心了,居然忘了这里随时潜在的危险,只想用相机记录下刚才所有人奋力推开巨石的那一刻,却忘了身处的环境,所以她只能歉然的看着所有人,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一直抓着她的,韩涛的身上。 他吓得似乎比她厉害,脸色唰白,连嘴唇都没有颜色,他一直都挺白的,但白不过这一刻。“谢谢了,”连乐乐扯起嘴角,想笑得讨好一点,可是这一笑,眼泪却几乎下来,韩涛紧紧的,或者说是死死的攥着她的手,这会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说出话来。 后来他们又遇上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有时候是山石,有时候是淤泥,瞬间掩埋道路和道路上的一切。他们的司机是当地人,很有经验,依靠着过硬的技术,几次带着他们闯过生死关,最后,他们前进到最靠近汶川的地方,然后开始接治从汶川运出的伤员,天热,阴雨,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巨大的味道,要带上口罩才能觉得稍微好一点,韩涛很忙,每天都工作到深夜,睡不了几个钟头,甚至只能稍稍眯一会,但是只要她出去采访了,他总是很紧的抓她的手,要她小心。 她很小心,只有几次路上滑倒了,摔破了一次膝盖,但是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和数码相机都完好无恙,让她得以记录了很多画面,有失去家园的人彼此扶持着从废墟中走出的,有泪也有坚定的面孔;有不肯离开,要等候家人消息的悲怆面孔;也有不断赶来的志愿者们急切又凝重的面孔…… 她还暂时收养了两只小狗,不知道主人还在不在,只是它们却留恋家园,徘徊着不肯离去,她会少吃一点东西,生下来的带去喂喂它们。 几天之后,采访结束,连乐乐下飞机的时候,报社的领导、她的父母、甚至吴航,都等在机场,这种迎接凯旋战士的场面让她非常的不适应,她还没有从自己的采访中脱身出来,心里只觉得无比沉重。 作为一个记者,常年采访别人,忽然角色转换成被采访者,她也有些无措,草草的说了几句,就把机会让给了其他几个同去同回的同事。 从报社回家,是吴航开着车送她和父母的,本来她再三推辞,但是吴航态度很坚持,而且似乎和她父母也很熟识了,连乐乐心头有很多疑惑,只是没有力气多问。 晚上还是准时收到韩涛报平安的短信,他和医疗队还留在四川,因为很多伤者还需要及时的接受治疗,大灾过后,为了预防疫情的发生,他们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短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但是闭上眼睛,她都能想到韩涛的样子。这些天,他睡的一直都很少,一台一台的手术要马上做,伤员总是不断的送到,他也瘦了好多,抢救伤员,最缺的是血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几乎都紧急献过血,他也不例外,而献过血之后,他也不过稍稍休息,就又去…… 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到底抵不过沉沉的倦意,睡了很绵长的一觉,超过二十四小时,醒来的时候,连爸爸和连妈妈已经做了整桌子的菜,吴航居然也等在客厅。 第37——38章 第三十七章人的动物本能 “吴航,你怎么还在这里?”连乐乐睡眼惺忪,身上穿的还是她以前留在家里的印有大大兔子头的睡衣。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快去收拾收拾,吃饭了。”连妈妈嗔了女儿一句,又忍不住凑过来细细的看了看连乐乐,“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一声不响就跑去采访了,你都不想,我和你爸这些天担惊受怕,一宿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早晨就赶紧去买报纸,看电视,就怕发生余震,还有山体滑坡什么的。” “哎呀,妈,我这不挺好的吗,哪有那么危险。”连乐乐嘿嘿的笑了几声,进屋换了衣服出来,睡足了,精神就好了很多,再看满桌子的菜,就只觉得格外的亲切,忙不叠的拎起筷子,夹了块糖醋肉片丢进嘴里。她这些天吃压缩饼干的时候多,后来营地虽然支大锅炖菜,附近的村民也送吃的过来,但是她往往忙着写稿,总赶不上饭口,韩涛和她一样,一忙就没个吃饭的时候,所以有时候别人给她留下点青菜罐头什么的,回头看见韩涛,看他瘦得厉害,就都往他嘴里塞。这会猛然吃了这么酸甜适口的热乎食物,连乐乐很干脆的在吃肉的同时,也咬了舌头一口,痛得眼泪唰唰直掉。 “人家小吴还在这里呢,也不知道让让人家先吃。”连妈妈先是数落女儿,后来看她这几天黑瘦了很多,一边吃饭,一边眼泪还掉下来,忍不住又是笑,又是自己眼圈也红了。 “没事,乐乐睡了一天,肯定饿坏了,先吃吧,”吴航一直微笑着看着连乐乐,这会赶紧说。 “那咱们也吃饭吧,坐,小吴,这几天辛苦你了,快坐。”连妈妈被连爸爸轻轻推了一把,赶紧抹了抹眼泪,和连爸爸一起去厨房盛饭。吴航赶紧要去帮忙,却被两位老人推了回来,“和乐乐聊天,稍等马上吃饭。” “对了,昨天没问你,你怎么找到我家来了?”连乐乐忍过舌头最痛的时候,喝了口水,坐到饭桌前,目光在菜上留恋不舍,她以前总觉得连妈妈做菜不如韩涛的好吃,但是这会只闻着味道,也觉得垂涎。 “看报纸,发现你去灾区了,估计你家里人得挺惦记的,再说两个老人在家,有什么力气活也得有人干呀,就自作主张找来了,你生气了?”吴航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个找寻过程非常简单。 “没有,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麻烦你了,”连乐乐倒也没有追究吴航究竟是怎么找到她家的,这城市就这么大,想找的话,就没有什么人是找不到的,“改天我请你吃饭吧,我爸妈这几天估计没少麻烦你。” “要说这个,其实是我给伯父伯母添麻烦了。”吴航笑了,正好连爸爸连妈妈盛好饭也坐了下来,“伯父伯母的菜做得特别好,这几天我来蹭饭,都吃胖了。” “哈哈,小吴这孩子真会说话,乐乐这孩子就没你贴心,她说家里的饭菜吃腻味了,自从自己买了房子,那是十天半月不露面都正常,人家觉得饭店的饭菜香,我们也懒得理她。你要喜欢吃家常菜就以后有空常来。”连爸爸听了后半句话,非常开心,笑哈哈的,没给连乐乐夹菜,倒先给吴航夹了两筷子的菜,直催他吃吃吃。 连乐乐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异样,这样四个人围在饭桌前吃饭,这个画面一直是她想要的,也是她父母想要的,可是人不对呀,吴航的位置上坐的人应该是韩涛才是,可是韩涛还在四川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想到韩涛,连乐乐就有些吃不下去了,心思飞出去很远,她从来不知道,会这样想念一个人,他们也不过才分开几天而已,但是感觉上,好像很久了,久到她想立刻见到他,可是,千山万水呢,怎么可能呢。 “乐乐,你怎么不吃了,吃饱了,不能吧?”一旁,连妈妈一直喜滋滋的看看女儿,又看看吴航,越看越觉得满意,越看越觉得般配。其实吴航这孩子,连妈妈还是记得的,因为他是连乐乐老师家的亲属,上学的时候学习好,长得也不错,这样的孩子,总是容易被记住,所以前几天他突然找上门,她惊讶之余,倒没把他当成坏人当场打出去。而这些天接触下来,她也越发的觉得从心底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名校海龟,要前途有前途,现在要事业有事业,要长相有长相的,关键是还没有结婚,完全就是所有人眼中,最佳女婿的代言人。何况现在年轻人忙事业的时候,人家还能每天专门抽空来陪他们老两口,就这份心思,已经难得了。想来她家乐乐,虽然没有在适婚的年龄成功的出嫁,但也算好饭不怕晚,不声不响的,倒是找了个好归宿。这样想着,她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老伴的脚,连爸爸立时会意,马上加快吃饭的速度,吃过饭就马上说要出去散步。 饭桌上忽然就剩下了两个人,连乐乐神经再大条,也品出滋味了,和着老爸老妈误会了,也难怪,她三十多岁了,现在老爸老妈恨不能立刻把她嫁了,吴航突然出现,估计对他们来说,也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行,这个误会得澄清,人家吴航好心好意的帮忙,被误会了总是不好,所以她略显尴尬的笑说,“我爸妈饭后有散步的习惯,哈……那个,他们可能有些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老人退休在家,没事就爱瞎琢磨,别见怪,回头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别放在心上,我没误会就行。”结果吴航还是笑笑,吃了一根蒜茸油麦菜之后又说,“也别特意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去说,小心越描越黑。” “哦,有道理,”连乐乐耸耸肩,放心了,她爸妈不难摆平,等韩涛回来往家里一带就全ok了,她主要是觉得这次回来之后,吴航表现得有些怪,怎么说呢,具体怪在什么地方她也说不好,就是可能觉得,他们确实是老同学,是朋友,但好像没好到带回家吃饭的程度,嗯,一定是这样,觉得领地被侵犯了,属于人的动物本能了。 第三十八章我就想当路人甲 连乐乐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劳碌命,在家休息了一天之后,就又颠颠的去单位上班了,中午的时候,松松张罗着咬请她吃饭,美其名曰接风洗尘,其实就是两个馋鬼许久没结伴去吃喝了,彼此甚为想念。 结果就是好巧不巧,她们刚出了报社的大门,就有一台黑色的轿车擦身而过,然后停在了他们面前,定睛一看,吴航开车门走了下来。 “怎么这么巧?”连乐乐觉得非常惊讶,吴航的公司在市中心,她们报社的位置较为偏僻,这样的偶遇,太神奇了吧,心里不免有些惴惴。 “不是巧,是到你们报社办事,刚准备走。”吴航和松松打了招呼之后,很随意的说,“我们公司今年要在你们报社投不少广告,来见见你们社长,讨论下你们广告部和专刊部怎么配合文字和相关活动,达到我们想要的宣传目的。” “那你不成了我们的大客户了,社长应该专程去拜访你才对,”连乐乐想想,报社一贯对肯花钱投广告的客户视为上宾,平时常常是主管广告的副社长带上广告部主任和相关的行业总监、行业记者去组团忽悠,怎么今天调转过来了? “他们去过了,我今天是来看他们制作的活动现场效果图和广告效果图,顺便听听他们是怎么开会讨论细节。”吴航笑说,“正想着回去吃饭,就遇上了你们,一起吧,我请你们,当庆祝连乐乐同学凯旋归来。” “不……”连乐乐刚想客气的说,不用了,吴航请她吃饭的次数蛮多了,她也想回请他,可每次吃晚饭,吴航总是提前买过单了,她的脸皮很薄,可不好意思老让人请客,何况,吴航今天出现得太巧了,巧得都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谢谢,”结果松松掐了连乐乐的胳膊一把,快乐的拉开车门,就把连乐乐推进车里。按照松松的指引,吴航拉着他们去了一家湖南菜馆。 和吴航吃饭,总是会让人觉得很愉快,他不是那种特别健谈的人,但是知识面广,谈吐也优雅从容,饭桌上,他和松松说了很多和吃有关的话题,以至于一顿饭居然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 中间趁着连乐乐去洗手间的功夫,松松抽冷子忽然问吴航,“你想追连乐乐?” “表现得很明显吗?”吴航很坦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有男朋友,挺帅的,他们相处得不错。”松松皱眉,她原本并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但是连乐乐出差回来,吴航突然的出现在机场,还和连乐乐的父母非常熟悉的样子,让她嗅出了暧昧的味道,今天的偶遇,有点坐实的她的猜想,不过她以为吴航多少会推脱两句,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爽快。 “我知道,但是一天没结婚,一天就不好下结论。”吴航说,“我觉得,我还是有喜欢她的权利的。” “那倒是,”松松觉得吴航说的也是实情,连乐乐一天没结婚,就一天不好说她能不能和韩涛修成正果,可是她总有点先入为主的感觉,所以觉得吴航在明知道连乐乐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这么硬往里插一只足让人觉得有点别扭,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她到底忍不住问,“算起来,你认识连乐乐十几年了,你早点说你喜欢她,那压根就没韩涛什么事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吴航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苦笑说,“早前的时候,那时候我好像太内向了,看见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况那时候和现在也不一样,早恋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那你这些年也没交过女朋友?”松松继续问,她打定了主意,觉得有更多的人喜欢连乐乐也不是坏事,但是关键是得把好质量关,确保连乐乐将来选择哪一个都不会太吃亏。 “这个,乐乐问我,我才会回答,”吴航淡笑,这么敏感的话题,除非连乐乐追问,否则,打死也不说。 “那换个问题,”松松有些失望的在心里叹口气,男人果然对过往情史都讳莫如深,狡猾呀狡猾,“连乐乐吧,其实对感情挺迟钝的,她要是一直没发现你的心意,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个问题,”吴航做出沉思状,不过什么也没说,因为连乐乐已经回来了。 这天下午,松松非常郁闷,她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知道什么就想说什么的人,现在她知道了吴航想追连乐乐这么一个天大的八卦,却发现这个八卦除了连乐乐本人外,无人可以分享,这不是要憋死她吗? 所以这天下班,连乐乐叫她一起走的时候,她一路都是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连乐乐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头。 “哦,没什么,就是在思考。”松松说完,想想觉得没有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思,又说,“我有个旧同学,遇上点烦恼,下午她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没想好。” “什么麻烦?”连乐乐奇道,“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有什么好思考的,方便说来听听吗?” “反正你也不认识,但你别和别人说啊,”松松来了劲头,拉着连乐乐在公交车站点旁的肯德基里坐下,“我这个同学吧,已经有一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了,两个人挺好的。但是最近吧,我这个同学在工作中又认识了一个男的,这个男的条件不比她男朋友差,对她也是特别的好,特别的殷勤,所以她就有点犹豫了,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好。” “就这样?”连乐乐笑了,“这也值得你跟着发愁?” “这还不值得发愁,两个优秀的男人,但是女人只有一个,”松松瞪大眼睛,看着连乐乐,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是我这个女同学,除了韩涛之外,还有特别优秀的男人追你,你咋办?” “凉拌热炒都不错。”连乐乐答非所问的哈哈大笑,“这个假设放我身上不成立呀,我都三十好几了,才遇上一个韩涛,就可以想象我的行情,要是我这么受欢迎,不老早就嫁出去了,哈哈,真羡慕你这个同学呀,桃花朵朵开,还都不是烂桃花。诶,那你呢,要是除了你家鹏鹏之外,还有帅哥追你,你咋办?” “问题是,我也就遇上我家鹏鹏一个。”松松非常沮丧,她想了一个下午,才设计好前面的对白,结果连乐乐愣把她从笔直宽阔的大马路上给带到沟里去了,这也是一种本事呀。“那你说,我同学该咋办?”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让他们公平竞争。”连乐乐想了想说,“小说上都这么写,一男一女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看的,好看的都是一女n男或是一男n女的,人多了才热闹,不争不抢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加入现在有人要追你,你也欢迎了?”松松从深沟里爬出来,不死心的追问连乐乐。 “我?”连乐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不用这么轰轰烈烈了,我不想当小说里的女主角,我就想当个路人甲,安稳的过点日子,人老了,不抗折腾了。” 这一天,直到深夜,连乐乐才接到韩涛的短信,短信长长的,韩涛说,“乐乐,我今天做了三台开颅手术,从早晨站到现在,腿都有点没知觉了。这几天,我在这里看到的生离死别,比这几年在医院里看到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多,所以停下来的时候,我就只觉得庆幸,我们都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你,你今天忙吗?我很想你,想亲亲你。” 第39——40章 第三十九章主动出击了 “我也想你,想亲你。”看短信的时候,连乐乐一直把脸埋在被子里,入夏了,天气不是一般的热,所以按了这几个字之后,她的脸上就觉得火辣辣的,好像在火上烤过,想想,还是把最后面三个字删掉了,又逐个字母的拼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这几天我就回家去打扫过一次,没住,觉得好冷清。哦,还有,你要注意点身体,别累坏了。”写好之后,看了眼没有错别字,按了发送。 韩涛没有马上回她的短信,连乐乐等了很久,最后还是扛不住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放在床边的手机才振动了两下,这已经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常事了,韩涛大约是太累了,总等不到她的短信发回去就睡着了,然后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才给她回复。“可能很快了,脑外科这边的工作不多了,骨伤的多些,我们今天开始都到那边帮忙,医院估计很快会组织内科的医生过来接替我们的工作,我会注意身体,你也要注意。先回父母家住也好,不然那一层楼就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连乐乐反复看了看韩涛快要回来的信息,顿时心情大好,走路的时候脚步都轻飘飘的,白天采访的工作也常规,晚上回家时,就特意绕道去买了一只烧鸡回家。 “妈,我加菜呀,你最爱的烧鸡。”拿钥匙开门进屋,在玄关处,连乐乐就和以前回家一样,得意洋洋的大喊。 “知道了,这么大的丫头,一点稳当劲儿也没有,”连妈妈迎了出来,虽然是有些嗔怪的语气,但是脸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一只烧鸡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连乐乐把装着烧鸡的环保袋交到妈妈手里,奇怪的看了眼客厅,老爸正在摘她最爱的茶树菇,可是不对呀,老妈在玄关,老爸在客厅,厨房里抽油烟机明明呼呼的响着,间或能听到锅铲碰到锅底的声音,“你们都在这里,谁在厨房炒菜?”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连妈妈还是笑眯眯的,怂恿她自己去一探究竟。 连乐乐实在想不出,谁会到她家来炒菜,她家亲属不少,但是上门是客,即便连妈妈的手艺真的很平常,也没道理越俎代庖,难道是请了保姆?可是连爸爸连妈妈身板一个赛一个硬朗,家里也没不能动的老人或是吃奶的婴儿,好好的请保姆干什么呢?这样想着,连乐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厨房门前,唰的推开门。 真的有个人在炒菜,身上系着她给妈妈买的印有喜羊羊头像的花围裙,全神贯注的在做她最最爱的锅包肉。 这是很有爱的画面,炒菜的人也算高大英俊,虽然不及她的韩涛长得貌美如花,但也足以赏心悦目,就连那么花俏与幼稚并存的围裙穿在他身上,也没有破坏这副画面的美感;这还是很让人垂涎的画面,锅包肉上滚着浓稠的番茄糖汁,那样酸酸甜甜的味道,是抽油烟机也不能完全掩盖的,如果再看看放在一边做好的浇汁的狮子头,辣子鸡、干炸小河虾,粉蒸娃娃菜,那口水简直就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了。但是什么都对,就是有一点不对,为什么,做菜的人是吴航呢? “这是什么情况?”从美食的诱惑中挣脱出来,连乐乐拉住连妈妈问,“你怎么又让吴航来了,让他来了就来了,咋还给你整厨房里去了?” “可不是我逼他做菜的。”结果连妈妈连声喊冤,“你出差不在的时候,吴航来看过我们几次,每次都买不少水果啥的,那也不能让人空手回去呀,我就留他吃饭,饭桌上也不能不说话呀,我们就闲聊,他说起做菜头头是道,我就和他开玩笑,说有时间给阿姨做顿饭吃吃,看你是不是光会说不会做。”连乐乐说,“人家今天就来了,说要我和你爸尝尝他的手艺,那我也不能不让呀?” “这几个菜是他自己要求做的?”连乐乐觉得老妈的话里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吴航多忙呀,倒不是她了解他的行业,但是凡是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不用说就会很忙,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和企划书,还有忙不完的应酬,怎么可能为了她家老太太一句戏言,就把工作丢下,跑到她家来当一天的大厨?何况,他怎么这么巧,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是呀,他带来的材料,没让我们插手,哦,除了你爸帮忙摘蘑菇,一会做辣炒茶树菇,他说,他能做出饭店干锅茶树菇的味道来。”连妈妈眼珠一转,避重就轻,又感叹道,“想不到,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贴心,不仅工作出色,还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呀,哎,反倒是养个姑娘,挺大岁数了,还是只会煮方便面,菜以不炒糊味为最高标准和要求。” 谁这样呀,连乐乐立刻不服气了,她炒的菜,汗……确实不如韩涛的美味,好吧,确实很难吃好了,但是韩涛很爱吃呀,他说菜的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的,看看人家的觉悟,没想到老妈这么没觉悟没原则,人家几个菜给被收买了。 “连乐乐,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开饭了,原本伯父伯母还说,你不一定回来,回来也不一定几点,想不等你呢。”说话期间,吴航已经利落的洗好锅子,又把连爸爸收拾好的茶树菇炒了。然后侧头对连乐乐露出一个微笑,笑意深深,眼神更是黝深犹如深潭水。 “那个,你今天怎么这么闲?”饭桌上,连妈妈对吴航的手艺赞不绝口,连乐乐好容易抽空才问出自己的疑问。 “前段时间就答应伯父伯母了,但是一直忙也没空出时间,今天正好去规划局开会,有了这么一段时间。”吴航夹了块菜放到自己碗里,“答应老人的话应该要做到,幸好我没胡乱答应,炒个菜这种事,还难不倒我。” “对了,小吴,你是怎么学会做菜的?”听了这话,连妈妈心里更是由衷的高兴,继而又有些不解,吴航这孩子看着多出色的一个人,怎么自家闺女对他却是全无喜欢羞涩什么的神态呢? “我一个人在外国念了几年书。”吴航停了停说,“中国人恋家,走到什么地方都想回家。而且外国的吃的也太单一了,牛排、面包,浓汤,披萨,几个月换着样还能吃出点特色,但要吃几年,那就难受了。”吴航说,“我也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伙食,让朋友寄了基本菜谱过去,照猫画虎呗。开始的时候菜炒得乱七八糟,直接扔过了几次,幸好后来好了些,不然可不敢来献丑。 第四十章思念 “妈,人家吴航好歹也是领导,工作很忙的,您别老拉着人家说些有的没的……”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当然,这个开心指的是连爸爸和连妈妈,连乐乐自己多少有些食不知味,她实在受不了饭桌上自家爹妈看着吴航的时候,笑得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所以放下筷子,就含蓄的提醒吴航,他是大人物他工作很忙而他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吴航自然明白她送客的意思,所以帮着把碗筷收拾下去之后,就礼貌的告辞,而连乐乐则被原本还想拉着吴航说说家常因为非常不满的老妈踢出来送客,虽然平时她懒得这个时候出门,不过今天,她确实有话要说。 “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连乐乐还有些尴尬的在思考,不知道该怎么问吴航,难道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错误想法?那是不是太自恋了?结果吴航自己站定在楼下的小花园前,先开了口,“如果我让你觉得困扰了,那先说抱歉吧。” “呵呵……”连乐乐干笑了几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想了又想,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就是怕你有什么误会,我爸妈人很热情,那个,他们都是好人,对谁都这么好,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是吗?”吴航微微一挑眉,眼睛牢牢的盯住连乐乐的,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是,当然了。”连乐乐点头,借机挣脱了吴航视线的束缚,“他们上了年纪的人都很怕寂寞,我和我男朋友的工作都挺忙的,陪他们的时间少,所以家里来了客人,他们特别开心,热情得可能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呵呵,连乐乐同学,你可以拒绝得更强硬一点。”吴航自嘲般的笑了笑,微微侧身,看向在小区里来回走来走去散步遛弯的老人,隔了会才叹了口气说,“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挺矛盾的,说来你大约都不相信,但是真的,对着你,我总觉得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咱们上高中的时候,明明喜欢,却不敢表白,只是忍不住又想见到你,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其实回来之前我也想过,只要作为朋友,这么站在你附近偶尔看着你也好,但是试过之后真的很难,我很难控制自己,站在你面前,却什么都不做,我挺卑鄙吧,你说我无耻我也没有意见,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连乐乐低头,这样的表白,虽然心里早有了点准备,但还是觉得很吃惊,说不心动是假的,因为那一刻,心跳得真的很快,不过,也只是跳得很快,“我有男朋友了。”她觉得这个关键问题,有必要重复。 “我知道,你不用反复提这个的。”吴航的目光重又落回到连乐乐身上,凝视良久,看连乐乐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自己忍不住又露出了笑意,“套句电视剧里常有的台词,就是你一天没嫁给他,那我一天就还有机会,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我也有追求你的权利。” 这天晚上连乐乐失眠了,任何一个女人,年纪大也好,年纪小也好,有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人站出来说,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这大约都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可是心情愉悦只是很短暂的,愉悦过后,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这个说喜欢自己的人的感觉,就越发清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吴航,她爱的人只有韩涛,她想嫁的人也只是韩涛,她把吴航当同学当兄弟,所以有种莫可名状的罪恶感。 这天晚上韩涛没有发信息回来,她思来想去睡死过去了,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手机安静了整晚。心莫名的就慌了,也顾不得韩涛这会可能会在手术中了,忙忙的就拨打过去,结果话筒里只有个机械的女声告诉她,“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乐乐再躺不住了,开电脑上网,没有什么关于灾区发生余震和泥石流的消息,只是又有几批救援物资送达,还有些震后恢复生产生活的片子。 韩涛大约是忙,他的手机大约是没电了,也可能是信号不好。连乐乐上班的路上想出了n种联系不上韩涛的理由,可是到了单位,还是查出了附属医院的电话,拨到了韩涛所在的科室,找徐子。 “连大记者,你有日子没到我们医院采访了,怎么着,韩涛不在,你对我们这里的新闻就不感兴趣了?”徐子听连乐乐自报家门,乐了,调侃她。 连乐乐的心定了定,徐子还会和她开玩笑,那说明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不然医院一早就会接到通知,徐子和韩涛那么好,语气上不可能这么轻松。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尽往坏处想太不应该。 “最近没什么大新闻和你们医院有关系,不然怎么可能不去?”连乐乐想明白了,语气也轻松起来,然后还是状似无意的问,“你们医院派出去的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呀?” “哈,我知道了,我说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徐子呵呵笑了几声,听筒那边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他只能遗憾的说,“哎,韩涛不在,我的手术数量激增呀,不过你是家属,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就更不知道了,但请相信,我想念他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言罢,果断挂断电话。 虽然还是不知道韩涛什么时候回来,但至少知道他没什么事,连乐乐叹了口气,放下听筒,不防松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猛然探头出来,近距离的看了看她的脸色,然后说,“女人,你有黑眼圈,昨天没睡好?” “黑眼圈,有吗?”连乐乐手忙脚乱的翻出镜子来照,黑眼圈、眼袋和皱纹,都是女人眼部最不想出现的问题,可是她早晨明明有涂过bb霜遮挡,怎么还能看出黑眼圈? “和你开玩笑呢,就是看你早上没精打采的,怎么了?”松松往桌子上一坐,居高临下的看着连乐乐,“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你才做贼呢。”连乐乐懒得搭理松松,她还是有些惦记韩涛,不知道他怎么忘了给自己发短信。 “你今天情绪果然不好,不招惹你了。”松松从桌上蹭下来,走开两步,想想又退回来说,“差点忘了,我想了挺长时间,总算鼓起勇气了,我觉得作为朋友,我还是有道义提醒反应迟钝的朋友的。” “什么?”连乐乐挑了挑眉,“你的反应迟钝的朋友是说我?”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松松一本正经的说,“如果你想嫁给韩涛,不准备换人了,那,还是离你那个同学吴航远点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连乐乐一惊,吴航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居然连没见过他几次的松松都发现了?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打算的。”松松赶紧岔开话题,知情不报,连乐乐准不能轻易放过她。 “不知道,就是觉得还是最好能不看见他,不然挺尴尬的。”连乐乐今天没什么心情,所以大方的放过了松松。 “可怜的吴航,”松松想起那天的对话,有点点同情吴航,“你何必这么绝对,这个有竞争才能有进步,有比较才知道谁最适合自己,你不想试试再做决定?” “不用了,那对谁都不公平,”连乐乐摇头,她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用于比较了。 第41——42章 第四十一章前兆 这一天的工作连乐乐干得是惴惴不安的,不过在表白过后,吴航倒没有做出什么更让人觉得不安的事情来,以至于傍晚下班,松松非常感慨的说,按她预期,吴航至少应该送一束玫瑰花到报社来,然后她们下班,一走出报社的大门,就看见吴航的车等在门外,而他正靠在车门处,对连乐乐露出深情的微笑。 “你看偶像剧太多中毒了吧?”连乐乐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想到临下班前,接到连妈妈的电话,让她抽空再约吴航到家里吃饭,她还是决定,保守起见,先回自己的窝住几天,凉凉她爸妈这份心里不该有的热情。 结果刚刚刷卡进了小区的大门,一个平时常见的保安就匆匆从身后赶了过来,叫住连乐乐之后,从保安室里拿出一只盒子,说是快递公司下午的时候送来的,当时连乐乐家里没人,所以他们代为签收的。 盒子没什么分量,拿在手里有些轻飘飘的,上面只有连乐乐的名字和收件地址,寄件人一栏是空的。谁会寄这样一个包裹给自己呢?连乐乐想不到,匆匆上楼回家,习惯性的,掏出的是韩涛房子的钥匙,进的也是他们的屋子。 盒子上的胶贴用钥匙随手划开,转身放钥匙的时候,盒子被碰翻,结果里面簌簌的掉出了一些照片,连乐乐随手捡起来翻看,大多是合影,很多人在一起的,什么样表情和姿态的都有,但是镜头正中的,始终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 几乎是瞬间的,那些属于过往的青春岁月里的一些场景就褪去了记忆的层层包裹,变得鲜活起来。 连乐乐读高中的时候,数码相机还只是专业摄影师才听说的过的名词,胶片的老式相机虽然已经普及了,但是胶卷的价格和现在的价格几乎没有不同,国产的乐凯要十几块钱,富士和柯达之类的要更贵一点,加上冲洗的费用,一般人家总要逢年过节或是老人、小孩过生日,才买一个胶卷,郑重其事的拍照留念。 所以那个时节,班里或是学校里有大型活动的时候,老师或是热心的同学带来相机给大家拍照,总是特别的受到欢迎。 照片上很多场景,到今天看来,都是特别珍贵的。比如连乐乐手里拿起的这张,背景是皑皑的白雪,十几个女生分成两排站着,各个穿着臃肿得南瓜一样的羽绒服,连乐乐还夸张的带了个翠绿的脖套,只露一对眼睛,笑得傻兮兮的。这是他们读高一的时候,元旦之前的新年晚会,他们班主任第一次组织他们去了酒店,包了大厅,吃饱喝足,出来照的。连乐乐看着照片上角一些白白的东西,几乎乐出声来,那些都是雪球,女生拍合照的时候,男生们就站在她们对面,每个人团了个大大的雪球,单等她们念着“茄子”,对着镜头傻笑的时候,把雪团丢了出来,虽然闪光灯过后她们极力想闪开,但是为时已晚,当时一个雪团就不偏不倚的砸到她头上,弄得头发都湿透了。 这张照片连乐乐并没有,那天聚会他们拍的照片后来不见踪影了,她仔细回想,似乎是因为元旦过后就是期末考试,高一不用补课,所以马上放了寒假,寒假本来就长,两个月,一年的六分之一,加上过年疯玩,再开学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就都把这卷胶卷忘到脑后了。只是不知道,吴航是怎么找到这张照片的。 哦,后来连乐乐又发现,吴航不是只找到了那一张照片,他应该是找到了当天的所有照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居然出现大部分照片里,比如班长主持节目的时候,她正好在班长身后东张西望;同学唱歌的时候,她正好从旁边走过,唔,手里还拎着一只啤酒瓶子;还有拍班主任老师的照片,她居然正好站在老师侧面,敬酒的架势。越是看,她越是好笑又囧囧的,她认为她是个乖孩子,安静又安稳,但是从照片上看,那么大的场地,她怎么就无处不在呢? 吴航寄来的照片足有二百多张,连乐乐一直看到入夜,那上面都是高中时代的她,笑的,闹的,发呆的……然后忍不住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她一直觉得自己天生娃娃脸,是以并不显老,甚至走在外面,大家也说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只是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不仅是发型变化,脸型、神态,如是种种,都不同了,以至于她第一眼看到镜子的时候,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之前几个钟头恍惚的,沉浸在过往中,以至于有点不认识眼前的自己了。 吴航似乎是算准了时间,不偏不倚的在连乐乐感慨万千的收起照片,准备响应肚子的号召,吃点东西的时候,打来了电话。 连乐乐发誓,她很想拒听这个电话,但是人家刚刚送了一份厚礼给她,装作没听见电话铃声,多少有些不厚道。 “是我,”按下接听键,连乐乐喂了一声,吴航已经开口,“包裹收到了吧,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些照片我早就想冲洗出来送你一份,不过以前不知道怎么联系你,所以拖到现在,虽然有点晚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是挺喜欢,谁不喜欢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呢。”连乐乐听人家那么坦白,也不好撒谎说自己还没收到什么包裹,只能胡乱的说,“不过我觉得你有提醒我,我变老了的嫌疑。” “呵呵,”吴航笑了,停了下才说,“昨天找出这些的照片的时候,想了很多事……”他后面说了什么,连乐乐没听到,因为忽然有人敲门,很急切,明明有门铃却不按,只砰砰的敲着大门。 “不知道谁敲门,改天再打给你。”连乐乐匆匆想挂断电话。 “先别挂,你去看看是谁敲门,”吴航却急声制止她,“万一是坏人,我也来得及报警,”后面是玩笑话了。 连乐乐笑笑,把手机放在一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很奇怪,门口站的人居然是李月。 “大嫂?”连乐乐惊讶的开门,李月已经拉住她的手,问她,“韩涛今天给你打电话了吗?” “今天,没有,”连乐乐摇头,昨天开始,她就没收到韩涛的短信,更不用说电话了。 “他也没联系你吗?”李月没有要进门的意思,只是眉头皱得很紧,想想转身就要走。 “大嫂,怎么了?”连乐乐觉得脊背一片冰凉,汗毛似乎在那一瞬间都竖了起来,她赶紧拉住李月,“昨天他就没给我打电话,今天早晨我打过去他是关机的,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四十二章失去联系 “啊……”李月扯起嘴角,颇为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抬手拍了拍连乐乐抓住她肩膀的手,“没有的事,别瞎想,就是韩涛一两天总会给爸妈打个电话,昨天没打,爸妈有点惦记,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呢,老人想的多,就是让我来看看。” “真的吗?你别骗我呀。”连乐乐并不太相信李月的话,如果真是没什么事,李月怎么会这么鲁莽的直接来敲门,李月来也绝对不是看韩涛回没回来,而是他们不知道她的电话,只能来家里问她有没有接到韩涛的电话。难道韩涛的电话打不通,另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你告诉我吧,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我现在就直接去医院问了。” “乐乐,”李月想了想,稍稍有些艰难的说,“你也别太担心,我也就是听到点风言风语的,肯定没事的。” “到底是怎么了?”连乐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身体忍不住簌簌的抖起来,那种抖动就好像刚刚跑完八百米,肌肉疲劳得不受控制的收缩着,“真出事了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涛他们医疗队完成了任务,本来昨天就在回来的路上了。”李月拉着连乐乐进屋,关好门,又推连乐乐坐好才说,“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韩涛上次打电话还说昨晚或是今天就能到家,让我们别告诉你,要给你个惊喜……我现在也只是听说,他们回来的路上,当地发生了很大的一次余震,然后沿途都出现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你也别太担心了,司机都是很有经验的当地人,这样的余震和泥石流什么的,最近哪里也常发生,爸妈之所以有点担心,就是当地的通信信号又暂时中断了,他们医疗队也没配备什么先进的卫星电话,不知道他们现在被隔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能回来。” 后来李月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只是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直是嗡嗡的,连乐乐瞪大眼睛,努力的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但是总是听不真切,以至于,后来她是怎么睡在床上的,李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清楚。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的,就是她去四川采访时,巨石滚落的瞬间,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看到饿韩涛,他在对她笑着,笑着,头上却忽然滚落一串血珠,那血的颜色真红呀,热热的,她用手去捂,却怎么捂不住。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一惊而起,手机一直安静的躺在床边,没电自动关机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换了电池,又拨打那个记忆中滚熟的号码。 机械的女声在应答她,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连乐乐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睡了,只能睁着眼睛挨到天明,又挨到快要上班的时间,给主任打电话匆匆请了病假,然后直奔附属医院。 神经外科还是一派忙碌,医生们正在巡房,她一间一间的病房找过去,总算找到了正和实习医生分析病人情况的徐子。 “连乐乐?”徐子看见她,明显是愣了片刻,然后嘱咐实习医生继续询问病人家属病人夜里的情况,几步走出病房,“你怎么来了,又来采访?不过,早上我们科可没急诊转过来的病人呀?” “有韩涛的消息吗?”连乐乐不想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 “他不是在四川?”徐子淡笑,“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不过他人没回来,你可能还得想几天。” “他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连乐乐不知道徐子有没有听说韩涛他们医疗队出事了,但是她只能先问他了,“李月昨天找过我,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 “李月找你了?”徐子终于收起了笑脸,秀挺的眉微微蹙起,隔了会才说,“她真是一点没改脾气,一点也沉不住气,咱们换个地方说吧,”然后带她去了楼道的一个死角,看了左右无人才说,“应该是没事,我们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上头不让在医院讨论,但是应该只是被隔在什么地方了,听说昨天连夜医院的高层就飞成都去了解情况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医院里不会这样安静,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们那边的道路现在就是这个情况,等挖通了道路,很快他就回来了。” “谢谢你了,有消息告诉我。”连乐乐咬紧嘴唇,片刻之后挤出一丝笑容,徐子的话是安慰她,不过听了之后,她只觉得心更悬着了,医院的高层居然飞去了,如果只是被隔绝,需要这样吗?她不知道,只是说,“那不打扰你的工作了,我先走了。” “这边的楼梯不通正门。”眼见连乐乐就要下楼,徐子喊了一句,然后看着她歉意的笑笑,又上来,绕出去走了,心里有点担心,这几天他都很烦躁,其实不止他,医院里很多人都是。自从和医疗队失去联系后,大家心里都不落底,没出事,很安全,这样的话谁都会说,可是那些参加医疗队的同事都和他们共事多年,有些是从医学院里一起挨过来的哥们,就像韩涛和他一样,如今忽然就平地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了,谁心里能好受。而且又不能多说,白天医院里网络也上不去,心里急得冒火一样。 连乐乐悠悠荡荡的出了医院,外面的马路上很堵车,上班高峰期还没完全过去,尽管禁止在路面鸣笛,但是着急又冲不出车阵的司机还是死命的鸣笛,马路上简直人声鼎沸。 她有了个决定,就是得做点什么,如果这么干等下去,她受不了,心里好像有很多小动物,百爪挠心一样的又痒又痛,她想马上知道韩涛怎么了,有没有受伤,而不是这么茫然的等下去。 连乐乐一贯是想到就做到,她准备打车去机场,只是张望了许久,居然没有一台空的出租车经过,她急得跺脚,然后一台黑色的轿车忽然滑过来,挨着她停了下来。 “你要去什么地方?”车窗摇下,吴航的脸露出来,他眉头蹙着,定定的看着连乐乐。 第43——44章 第四十三章等待 “机场,可以送我去机场吗?”连乐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提这样的要求,但是她真的很想马上去韩涛身边,她想马上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一刻也不想等下去,而吴航有车,他可以送她去机场。 “上车,”吴航倒没有犹豫,探身过来替她打开车门,然后真的上了大路,向机场的方向开了。 “谢谢,”连乐乐道谢,手上却不停的拨号,查了114,要了机场的订票电话,然后问几点钟有去重庆或是成都的航班。 “我能问问,出什么事了吗?”吴航的车速不快,这会路上很堵,想快也快不起来,其实他昨天晚上很晚才挂断电话,所以虽然没有听清连乐乐和李月在门口以及客厅说的话,但后来李月安慰连乐乐的话,他还是听到了一些的,所以夜里也没敢睡,就守在连乐乐住的小区外,果然,早晨就看见她匆匆出来。 “有点急事。”连乐乐早忘了昨天她并没有挂断电话的事,她这会心烦意料,并不想多说话,尤其机场的答复还很让她崩溃,现在没有票,最快的一班飞机,也要三天之后,因为最近不少捐赠物资要运,不少人要去志愿服务,还有通信、医疗、教育、建筑等等各部门派去支援灾后重建的工作人员,所以这几天飞往四川的航班都是包机,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总要去一次机场,实在不行再拜托跑机场战线的同事,怎么也要尽快弄到一张机票。 “其实你想过没有,你这么盲目的去,未必能找到你想找的人。”吴航想了下,看着连乐乐露出疑惑的目光,还是决定说,“对不起,昨天你没挂断电话,我也没有马上挂断……” “是吗,”连乐乐想起昨天晚上确实有这样一回事,李月带来的消息太让她震撼,所以她忘记了电话的事,虽然有一种隐私被窥探的感觉,但是,她现在没有力气愤怒了,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吴航听见了就听见了吧。“所以,我们现在算不上偶遇了?” “我怕你出事,”吴航不提夜里的事情,连乐乐没有发现就算了,反正他做什么,也不是为了让她发现的。 “谢谢你,我没什么事。”吴航既然承认了,连乐乐也就不愿意再花心思多想,而是打电话给同事,询问能不能托人弄到一张去四川的机票。 车子还在缓慢的跟着车流前进,十几分钟之后同事打回电话给她,说是最早也只能买到明天的机票,连乐乐打起精神道谢,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我托人打听了一下,”吴航想了想还是说,“他们医疗队失踪的地点,虽然地形很复杂,但是发生的泥石流和滑坡规模并不很大,现在道路正在紧急的抢修中,你这样贸然的跑过去,叔叔阿姨得多担心你,就是他,恐怕也不想这样。” “……”连乐乐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你没去那里,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看到过滑坡,也看到过泥石流,刚去的时候,我们的车被石块阻在路上,车上的人都下去推那块大石头,我就去拍照,结果滑坡了,停在我们前面的车被一块从山顶滚下来的时候砸扁了,那车是一台卡车呀,结果当场扭曲得铁板一样,人在这样的天灾的面前,太脆弱了。所以我很怕,我昨天梦见韩涛,他脸上都是血,我知道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白占一份口粮,可是我不能等在家里了,我没办法这么等下去。” 吴航半天没有说话,然后长叹一声掏出电话,也不管正在开车交通法上规定他不应该打**手机,只是按下了一串号码,片刻接通后让电话那端的人帮他弄到最快去四川的机票,顺便准备两个背包,里面装写压缩饼干、常用药品和其他简易生活用品,然后叮嘱对方马上送到机场。 直飞四川的飞机是实在没有了,一个多钟头后,吴航提着两个背包拉着连乐乐上了飞武汉的飞机,他们要到哪里,再转机过去。 “我自己去就好,你丢下公司不好吧。”等着安检的时候,连乐乐意识到吴航要和她一起去,顿时觉得非常尴尬。 “走开两天,公司也不会倒,”吴航倒是不十分在意的样子说,“你现在的状态也不好,这么去,韩涛没事,你再走丢了出点什么事,我是最后见过你的人,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 见连乐乐还要拒绝,他又说,“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他们医院这次去四川的副院长,有什么消息,我能马上告诉你。” 这世界上有一种便捷工具叫手机,即便你不跟我去,你也能马上把消息告诉我,连乐乐想说,但是已经走到了安检口,吴航推着她,不容她再说拒绝的话。不过也似乎全亏了吴航,他们到了武汉就顺利的拿到了飞成都的机票,到了成都,又在吴航另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志愿者的车子,奔赴韩涛他们失踪的地点。 道路正在疏通,和上次来一样,他们在距离那里还有很长一段路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志愿者们开始就近为附近村落开展志愿服务,帮着修整房子或是其他的事情,而等到天亮,连乐乐就背起背包,想徒步走过去。 “等等吧,余震不断,路也没有抢通,你这么走过去,可能会有危险。”他们跟随的那队志愿者的带队人拦阻她,“你不是本地人,前面的路也没有标志,很容易走失。” 连乐乐自己也明白,可是她已经距离韩涛那么近了,怎么能停在这里不走? 不过这次吴航没有帮她,他也不同意连乐乐徒步前进的想法,甚至想好了连乐乐和他争执,他要说什么,但是连乐乐没有,她只是看向韩涛所在的方向,久久的没有出声。 他们所在的村子大部分房屋都在地震和几次余震中倒塌了,因为最近余震频繁,所以重见房屋的工作搁置着,倒是陆续有搭建活动板房的材料送来,吴航就帮着志愿者们搭那些房子。 那几天天气很不好,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村里有不少正读小学的孩子,他们读书的小学校在十几里之外,而且也垮塌了,没有伤到的孩子都跟在父母身边,志愿者们搭好的第一间活动板房就成了教室,连乐乐暂时的充当起语文老师,不上课的时候,她就在村口张望。几天之后,她正在上课,村里的一个中年女人忽然冲进教室,她说的本地方言,连乐乐几乎是听不懂的,但是人身不由己的被她拖着,跑到村口。 路那么泥泞,连乐乐几次都差点滑倒,但是从前面的方向,却开过来了几台车,有卡车,也有大客车,车上还有医疗队的红十字标志。 第四十四章重逢 韩涛并没有在这些台车里,事实上,车队到达村落然后停下来时,连乐乐就知道。她跟过韩涛的医疗队一些日子,认识医疗队里的每一个人,但是这几台车上下来的,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一瞬间的失落,几乎让她不可自持的泪流满面。 “吃点吧,”午饭的时候,吴航是在村子的一角找到连乐乐的,她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潮湿的泥土里画着圈。他刚才和医疗队的人聊过天,知道他们也是准备回家,然后被山体滑坡阻在路上的,虽然他们说不清身后是不是还有车队被阻隔,但是他们能避开,后面的车队就应该也避得开,所以这总是个好消息。连乐乐心里失望他知道,她恨不能冲过去找韩涛的心思他也明白,可是太危险了,他跟着来,就是不想她那么冲动的去冒险,即便她不选择他,甚至连一点喜欢也谈不上,他也不能不这么做,他得看着她安安全全的,怎么来,再怎么回去。其实这几天,他也想了很多,觉得自己有时候的念头很无耻,他居然有些庆幸韩涛出事了,他才有这样的机会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天。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的,韩涛要是真出事了,她会很伤心吧,他想着,苦笑连连,手里拿着他们的午饭,两块压缩饼干,绕了半天,总算找到了连乐乐。 “我不饿,”接过连乐乐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连连摇头,但吴航并不收回手去,两个人无声的僵持了片刻,她还是接过了饼干。她第一次吃压缩饼干,还是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压缩饼干作为一种不太常见的食物,于某一天悄然出现在了超市的货架子上,她去扫货的时候,偶尔好奇就买了一包尝新。吃的时候觉得味道挺好的,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难以下咽。但是这两次来四川,为了不给这里的居民增加负担,大多数日子里,她都用这个当饭,吃的次数多了,渐渐才觉得,没有蔬菜、没有水果,没有肉,没有米饭,单靠这个和水充饥,真是很难受。不知道,韩涛这些天吃的是什么,他们在回撤的路上,车里有吃的东西吗? “我打听了,他们也是在那段路被山体滑坡阻住的,这说明情况不是很坏,我们去村口等等吧,听说道路就快全线修通了,也许这会,韩涛他们的车就过来了。”吴航几口吞了手里的饼干,噎得有点厉害,又猛灌了半瓶水,“打起点精神,没事的,走吧!”说着,拉起连乐乐一口气又走到了村口。 这天下午,果然又有车辆陆续的开过来,他们都是当时被隔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车里带的食物和水有限,下来的人都是又饿又累。开始的时候,村民和志愿者们还是一趟一趟回村子里取食物过来,这会就干脆在村口支起大锅,烧水煮饭。孩子们下午没有课,都来回跟着跑对打杂,连乐乐也一直跟着吴航一直在村口忙活,她不能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她就会失望,会担心,会很害怕。 韩涛所在的医疗队,终于在暮色将至的时候,出现在了村口。 当先下车的是手足外科的一个医生,连乐乐记得他是姓杨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心跳得特别快,快到好像就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一样,匆匆把盛饭的勺子往身边人手里一塞,就冲了过去,连声问,“杨医生,韩涛呢?” 杨医生猛然被人叫出名字,愣了一会,然后看着连乐乐,脸上露出很惊讶的神情,半天堵在车门口,都忘了闪开车门让后面的人下车了,只说,“连记者,你不是回家了,怎么在这里?” “韩涛呢?”连乐乐差点捉住杨医生的手,眼睛往车厢里面看,可惜看不清楚,只能连声问。 “后面的车里。”杨医生下意识的往后一指,然后看见连乐乐转身就往后冲,跑得太快,几乎滑倒在泥地里。 大客车后面跟着的,是一辆临时改装的卡车,冲到近前,连乐乐猛的停住了,这车的用途她知道,拉器械,充当紧急时刻的手术室,也拉过……重伤员。 “韩涛!”她下意识的叫他的名字,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到车上,车里几个人都站起来正准备下车,看见连乐乐也都是一愣,然后齐齐的侧身,看向车厢的最深处。 那里固定着一张床,光线有点暗看不真切,连乐乐想抬手捂住嘴,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是踉踉跄跄的冲过去,几步远的路,她也不知道磕上了什么,左小腿火辣辣的痛,不过她也顾不上了,只一口气冲到那张医用床前。 床上的人密密实实的盖着被子,只有脸露在外面,苍白憔悴,但那是午夜梦回,看惯了的熟悉的轮廓,即便光线再暗一些,连乐乐知道自己也绝对不会看错。“韩涛!”她叫他的名字,他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连乐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助的蹲在床边,他身上的被子盖得那样严丝合缝,她有些不知何处落手,只叫着他的名字,眼泪就扑簌簌的,再也控制不住。 梦里的一切,居然成了真,韩涛,那个会给她做各种各样饭菜的人,那个会只对着她笑的人,那个会在夜里给她最温暖怀抱的人,那个说好了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居然一声也不应她。 积聚了这些日子的眼泪终于找到了出口一样,奔流而出,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连乐乐的哭声回荡期间,车里的其他人仿佛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居然也没有人下车,更没有人说话。 尾声 第45章花好月圆 哭了好久吧,反正连乐乐觉得自己哭了很久,久到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砰的一声跌坐在车厢里,床上的人才刚刚睡醒一般的睁开眼睛,迷茫的侧转头来,看到她的时候,眼里脸上都是惊讶,许久才不可置信般的说,“乐乐?” “韩涛?”连乐乐被吓了一跳,下一刻才想起马上把手指伸到韩涛的口鼻之间,他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她来不及擦眼泪,就猛的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嗯——”韩涛几乎立刻闷哼了一声,周围一直一直看热闹的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有人象征性的过来拉开连乐乐,嘴角的笑容忍也忍不住,“韩医生没事,但是你这么用力一直压着他,可就不好说了。” “你没事?”连乐乐这时才觉得有些窘,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观众,想到自己刚才傻乎乎的上车就哭得惨兮兮的,立刻非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半晌才想起来害自己出丑的罪魁祸首还好好的躺着,于是立刻瞪了一眼从方才起一直微笑看着她却一动不动的韩涛,“这么多天连个电话也没有,见面还没事装什么昏迷,一动也不动,叫你那么多声也不答应,吓唬人很有趣吗?” “我……”韩涛开口似乎是想解释,只是刚才还没住,这会却发现,他的声音却很嘶哑,比她刚痛哭了一场的嗓子哑多了。 “这可冤枉韩医生了。”刚才拉开连乐乐的中年护士笑了,“韩医生病了,这几天也没休息好,路修通了这才在车上刚睡着。” “病了,怎么了?”连乐乐心里一紧,又想起那个可怕的梦,抬手就想揭开被子看看。 “得了,快让人家小两口慢慢说吧,咱们可以出去找点吃的了,”护士一乐,推着车里还准备留下看热闹的几个人,“刚才不都说饿得要死吗,还不赶紧赶紧下车去吃,小心一会前面车里的人连饼干渣子也不留给你们,”又对连乐乐说,“放心,我们肯定给韩医生留点吃的,不过估计这会,他是不觉得饿的。” 车里的人于是都笑着下了车,结束了将近一个月的紧张工作,又从被困的窘境中脱身,马上要回家了,等待他们的是久违的亲人和朋友,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等车上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连乐乐觉得自己的脸不那么红了,才慢腾腾的小心揭开韩涛身上盖的被子,嗯,胳膊很好,腿也没事,身上没什么明显的外部伤痕,“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她听见自己问。 “没事了,”韩涛有些吃力的说着,声音沙哑低沉,“胃出了点毛病,现在好多了。” “胃病也是可大可小的,”连乐乐眼圈又红了,半天才说,“每天不定时吃饭,什么胃也受不了,看你以后还逞强不逞强。”当然,也是回到家之后,连乐乐才知道,韩涛所谓的胃出了一点毛病,是得了胃出血,幸好发现得早,而且他平时身体很好,完全是因为那阵子过度疲劳,饮食没有规律早晨的,发病诱因比较单一,很快就控制住了。 “我保证,以后不逞强,好好吃饭,随时接受领导监督检查。”韩涛笑了,抽出一直压在被子里的胳膊,一手握住了连乐乐的手掌,她的手很凉,交握的时候能感觉到那种轻轻的颤抖,却让他觉得很暖和,心口的地方热乎乎的,“坐到床上吧,下面凉。”他说。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你现在能吃什么?”连乐乐想到了什么,赶紧站起来,韩涛却在同时往里面侧了侧身,让出身边的一小块空间。 “只能吃点流食,哦,生病有生病的好处,”韩涛坚持的拍拍身边,等连乐乐坐下,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才说,“生病了吃饭及时,刚才睡前,还喝了点热水,现在不饿。”想想又说,“对了,你怎么来了?” “还说,”连乐乐撅嘴,“那天你忽然就没消息了,打电话不是没信号就是关机了,李月找到家里我才知道你要回来了,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去你们医院也打听不到具体的情况,我就是太着急了。” “傻丫头,你来了不也是干着急,大嫂也真是的,总这么沉不住气,吓你干什么?”韩涛眉头一蹙,手臂上加了些力气,连乐乐一下没维持住平衡,整个人就趴在了他的身上。 “放开,让人看见不好。”连乐乐有些窘,又不敢用力挣扎,只能勉强支起头,瞪着韩涛近得不能再近的脸颊。 “我想你了,”韩涛说完,单手压下连乐乐的头,很干脆的吻了上来。 …… 连乐乐回到家的时间比韩涛晚了一点,韩涛他们是连夜到的机场,第二天清早的飞机,由于机票什么的都是预先定好的,插不进连乐乐和吴航两个人了,韩涛本来坚持要等连乐乐一起回去的,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体,连乐乐还是坚决的推他进了安检口,要他回去马上到医院再做个检查。 机票确实很紧张,但是对吴航来说,似乎也并不麻烦,他们买到的机票是第三天早晨落地的。候机、登机,整个回程,他的话一直不多,只和她简单的说了这次的四川之行,用毕生难忘来形容,连乐乐不知道吴航是不是语意双关,不过看他神色平和,悬着的心才定了。这次的行程和上次来采访截然不同,能这样顺利,连乐乐对吴航是充满感激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这种感觉,直到两个人出了机场,她到底忍不住才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吴航依旧是沉默,等到车子上了高速,才慢慢的说,“其实,你觉得高兴就好。”隔了会忽然又说,“韩涛很出众,你眼光不错。” “不如说我运气很好。”别人夸奖韩涛,感觉上比夸她自己还让人开心,连乐乐一时没控制住,脱口而出,果然,吴航目光微微一沉,看了她一会,没再出声。 那大约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个多月后,连乐乐曾经接到吴航的一个电话,他是在机场打来的,说是调回美国总部了,因为时间仓促,就不当面告别了,另外也祝她幸福。 挂断电话的时候,韩涛正在阳台上给她刚刚买回来的一盆阔叶的植物浇水,阳光安静的铺满整间屋子,夏天的火热才刚刚开始。 她已经带韩涛回去见过连爸爸和连妈妈了,老人心目中的准女婿人选忽然发生了变化,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爹妈心一贯粗,觉得一家女百家求非常正常,完全忘记了几个月前,他们还为她的“滞销”发愁万分,觉得有人参与竞争,有利于社会发展进步。 当然,第一次见面,两个老人是没认出韩涛就是连乐乐隔壁住着的医生的,这倒不是他们年纪大了眼神不济,而是韩涛晒得太黑了,而且瘦了很多,形象发生重大变化。 自然,随着韩涛频繁出入她家,很多事情最后还是曝光于人前,对于同居这个字眼,连爸爸和连妈妈也表现出了很强劲的接受能力,特别是吃过韩涛炒的菜之后,连妈妈当场就趴在连乐乐耳边说,“这个比上个好,菜炒得更地道,以后你不会做菜也不会饿死了。” 什么逻辑? 不过,很幸福,看着韩涛的时候,她觉得很幸福。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九月,这是两家父母见面后一致要求的,理由是他们都老大不小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了岁数,就应该马上结婚,最好第二年就生个孩子出来。何况他们已经“非法”的住在一起了,两家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所以要求他们立刻结束这种“非法”生活,过上受法律保护的合法生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连房子都不用买,装修也省了,没什么占用时间的事,如果不是酒店太难顶到,连乐乐完全不怀疑,她可能成为一个七月新娘。 准备结婚的日子里,韩涛的妈妈找她长谈过一次,言辞恳切,态度温和,连乐乐本来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老人表了态,先前的芥蒂,自然就此抹去。九月的婚礼,最大的好处是婚假加上十一长假,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按照连乐乐的预计,最好是到马尔代夫或是普吉岛之类的蜜月圣地去好好玩上一回。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赶着要去办护照的时候,两个人开始换着班的出差,忙到婚礼之前,只来得及定了去云南的飞机票。 韩浩是赶在婚礼之前回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不仅他回来了,他居然还带回了徐辰欣。有那么片刻,连乐乐觉得有点紧张,想着这两位不是商量好专门来砸场子的吧?婚礼一辈子一次,她可准备好了,谁让她不痛快,她就坚决不能手软。结果韩浩看着她的时候,却露出非常不好意思的神情,声音小小的叫了声“二嫂”,韩家人都很开心,这真是大团圆的结局,结果韩浩接着又给了他们一份不大不小的“惊喜”,就是他和徐辰欣,他们居然赶在韩涛之前已经登记领证成为合法夫妻了。 婚礼当天早晨徐辰欣坚决要陪着连乐乐去化妆,弄得来帮忙的松松如临大敌一样。她的胳膊因为复健,已经大体恢复了,以后可能不能再做那么精细的手术了,但是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已经无碍。化妆的时候,她对连乐乐说,“很惊讶吧,我们居然成了一家人,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觉得得和你说声谢谢,你说得很对,韩涛这些年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执念,韩浩才是我伸手就可以感受到的幸福,我因为看不清这些,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了,岁月不等人的。” “你能这么想真好。”被化妆师扒着眼皮描眼线,连乐乐觉得非常难受,但是还是非常由衷的抽空说了一句。 “人活一辈子,却常常因为错过一次,就不能回头了,不是自己不肯给自己机会,而是周围的人都不肯给你这样的机会。我以为我也没有机会了,但是那次车祸,韩浩……他什么都不顾了,就想证明,他是愿意给我这样机会的人,其实躺在病床上,我……算了,反正你说的对,这辈子如果错过了韩浩,大约再找不到一个这么爱我的人了。”徐辰欣也不理松松,自顾自的说。 “那你爱他吗?”连乐乐忍不住问。 “或许爱吧,”徐辰欣倒没有隐瞒的意思,“人年纪大了,爱不爱的感觉已经很难分辨了,但是这次我离开之后,他又很快找到了我,看见他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很心痛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大男孩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沧桑了?当时我就只想把他眉头上的褶皱抻开拉平了。” “韩浩很爱你,我也替他高兴,你能这么想。”连乐乐想了想,她的妆画完了,镜子里的人又和婚纱照一样,有点不像她了,她转头看徐辰欣,笑了。 “不过我们可能会去外地工作。”徐辰欣愣了下,也微笑起来,“要爸和妈一下子接受我,还是挺难的,这几天要不是你们结婚的事忙着,恐怕我们的事没这么容易过关,这点我很羡慕你。” 羡慕……好吧,羡慕吧,连乐乐不太厚道的想。 婚礼当天很热闹,因为来的宾客很多,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连乐乐根本不认识的,连爸爸的同事、朋友、亲属,连妈妈的同事、朋友、亲属,医学院的老师,医院的医生,韩涛父母的亲属、学生,韩涛的同学,哦,还有她自己的同事、朋友、同学…… 放着婚礼进行曲进场的时候,大厅的灯光很暗,她只看见一桌一桌坐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忍不出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辈子被这么参观一次就足够了,真是非常紧张,太紧张了,生怕一脚踩到裙边,当场出丑。 中式婚礼绝对是累死人不偿命的,晚上送走了所有闹洞房的客人,连乐乐腰酸背痛但是下午为了提神喝的浓咖啡功效仍在,了无睡意,只能坐在桌子前面翻日历,猛然发现,她和韩涛认识到现在居然还不到十个月,大呼自己原来也是时尚的闪婚一族。彼时韩涛刚洗过澡,也被咖啡闹得非常精神,正歪在床上翻连乐乐的相册,听了这话忽然说,“谁说才认识一年不到,分明是认识十几年了,是迟婚还差不多。” “谁认识你十几年了,谁能证明?”连乐乐不认账了,闪婚这词多时尚,迟婚,没听说过这个名词,但是念在嘴里,味道不好。 “不承认,你看看。”韩涛对着一张照片笑得意味深长,连乐乐凑过去一看,那是高一那年运动会上的照片,她穿着蓝色校服,站在自己班级的看台前不知道再说什么,身后恰巧有人走过,被拍在了同一张相片上,也是蓝色的校服,上次看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到,那熟悉的侧面的轮廓,不是韩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