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猎人》 楔 子 赏金猎人,是指依靠抓捕政府执法部门悬赏的犯罪分子来获得奖金而维持生活的人。 在国外,赏金猎人已经存在很久,特别是美国,赏金猎人颇有市场,他们可以合法的携带枪支,拿着政府签发的逮捕令,在各地抓捕逃犯,在获得成功后而得到政府的高额赏金。 中国的赏金猎人最早出现在开放的南方前沿,特殊的治安状况催使了这个特殊职业的产生,目前仅在广州地区就有一千多名赏金猎人。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他们大多是由退役的特种兵、武警、离职的警察和一些身体强壮,身手敏捷经过特殊训练的人组成,这是一群身怀绝技,勇敢无畏,具有正义感的人,他们从事着极为危险的职业,同时又远离公众视线。 公安部门发出的追捕令上的逃犯是他们追捕的主要对象,渗入到犯罪集团,走私贩毒集团进行卧底也是他们常做的工作,寻找失踪人员、解救被拐卖的儿童也是他们经常进行的活动。 他们是一群神秘的人,是闯荡在黑暗和激流中的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默默地维护着正义却永远得不到鲜花和赞誉。 他们是所有犯罪分子的克星,是隐藏在暗处的勇士,是永远不被人所知的真正英雄。 本书讲述的是一位来自沂蒙山区的放羊娃,在去南方打工的途中偶遇一位被追杀的亿万富豪,无意之中陷入到正义与邪恶争斗的漩涡里。 正直善良,而又勇敢无畏的放羊娃为解开亿万富翁被杀之迷,孤身渗入到利用网络赌博的犯罪集团中,遭到犯罪分子的陷害而染上毒瘾,为追捕逃犯勇闯金三角,历经无数惊险和曲折,最终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并成为赏金猎人的故事。 赏金猎人之网赌大案是《赏金猎人》中系列小说的第一季。 第一章 富豪之死 (1) 燕滨市是华东地区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它以风筝驰名中外,城市中到处都有风筝的踪迹,就连新落成的火车站都是一只翱翔的风筝造型。 环绕着站前广场的高架路如同风筝下面两条飘舞的彩带,从候车大楼一直延伸到两边,远远望去动感时尚,整个建筑显得宏伟气派而又漂亮别致。 进入这座以风筝为设计元素,充满现代气息的候车楼,迎面是四道供顾客上下的自动楼梯。一楼是动车组候车区,二楼是普通列车候车区。 动车组候车区被分成了西线和东线两部分。明亮干净的大理石地面,柔软舒适的候车座椅,墙边巨大的海尔空调,为旅客们营造出一个温馨舒适的休憩环境。 此时已是深夜11点钟,动车组候车区已经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嘈杂,旅客也寥寥无几,三三两两地分坐在四周。有的旅客在看报刊杂志,有的则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整个候车区显得非常安静。 候车区内唯一忙碌不停的是保洁员,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手脚利索的妇女。她把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仔细地拖了一遍,确认一尘不染后开始收集垃圾桶内的垃圾。 造型别致的不锈钢垃圾桶分散在候车区周围,保洁员把垃圾桶内装有垃圾的黑色塑料袋取出来,再放进去一个新垃圾袋。 保洁员收拾完候车区的垃圾桶后,向东侧的洗手间走去。这是她最后一项工作了,整理完卫生间的垃圾刚好十二点,就到交接班的时间。 洗手间内豪华宽敞,墙壁和地面都用人造大理石装饰着,外间放着一台自动控温的电热水器,24小时向旅客供应开水。里面是供旅客洗漱用的大镜子和一排感应式水龙头,两侧是通向男女卫生间的门。 保洁员收拾完洗手间的公共区域,又来到对面的男卫生间,卫生间内同样装修得豪华气派。每个蹲便器都用漂亮的暗绿色塑料板材间隔开。保洁员推开一个个小门,把垃圾筐里的垃圾袋取出来,再套上新的。 当保洁员推开最后一个小门,准备收拾里面的垃圾时,里面的情景把她吓得一声惊叫,双腿一软竟然瘫坐在地面上。 只见蹲便器的后半部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背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怒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腹部竟然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全部扎入肚子里,只有刀柄露在外面,雪白的衬衣被鲜血染红,地上流着一滩鲜红的血,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 保洁员被吓得魂飞魄散,毛发都直立起来,心脏突突狂跳不止。愣了片刻后,她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杀人啦……” 突如其来的嘶喊声打破了候车室的宁静,每个旅客的心都被这凄惨的喊叫惊得提了起来,大家纷纷抬起头来朝东面张望。 洗手间出口的左侧是车站的一个值班室,值班室的周围全是玻璃窗,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候车室内的情况。 此刻值班室里正坐着两名车站工作人员和一名值勤警察。听到喊叫声,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趴在玻璃窗上朝洗手间的出口望去。 只见保洁员失魂落魄地从卫生间跑出来,双手扶在值班室的玻璃窗上,全身颤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她张口结舌地对里面的值勤警察说:“快……快……男厕所杀人了……” 保洁员话音未落,值勤警察就蹿出了值班室,两名车站工作人员紧随其后一起跑向男卫生间。 当值班警察看到坐在蹲便器上的被害者后,也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会发生如此恶劣的凶杀案,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急忙回头对跟进来的两个车站值班员说:“你们马上出去,封锁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以防现场被破坏。” 警察立即拿出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报告案情:“紧急呼叫指挥中心,候车大厅一楼东侧男卫生间发生凶杀案……” 汇报的同时警察高抬脚走到被害人身边,把手伸到被害人鼻子下试了一下,随后又用手摸了下被害人脖颈上的主动脉,虽然还有体温,但被害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报告指挥中心,被害人已经死亡,他的腹部插有一把匕首……”值班警察同时向指挥中心报告检查结果。 五分钟后铁路公安处的领导和刑警队的人,相继赶到案发现场,洗手间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旅客。 刑警队技术人员随即对现场进行勘查,从死者的穿着打扮上可以看出他不是普通的旅客,死者的衬衣纽扣全是闪烁着光泽的硕大水晶扣,这种衬衣的价格一般都是数千元。 被害人的脚边还扔着一件深色西装,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西服,发现西装的商标竟然是gi。这可是意大利顶尖西装品牌,世界十大著名西装品牌之一,每套价格都在两万元以上,普通人根本穿不起。 让办案人员惊异的是,被害人的钱夹竟然还在上衣口袋中,钱夹内有身份证、多张银行卡和少量的现金。 办案人员立即把死者的身份证输入笔记本电脑进行查询,死者的身份让在场的公安干警都大吃一惊。 死者叫冷严,年龄45岁,南方某省著名的企业家,身价过亿。三年前到燕滨市成立了一家集团公司,旗下有一家四星级酒店和一家房地产公司,业务还涉及到旅游开发。 鉴于死者的特殊身份,铁路公安处立即向市领导汇报了案情,案件立即引起了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由于被害者是外来投资的企业家,如果不能及时破案,很有可能让那些已经在本市进行投资,或即将在本市进行投资的外来企业家,对本市的投资环境和安全保障产生怀疑,从而影响到燕滨市的招商引资,继而影响到燕滨市的经济发展。因此市领导指示由市刑警大队和铁路公安处联合成立专案组,由市刑警大队队长庞彪任组长,立即着手调查这个震动整个燕滨市的凶杀案! 阔州是南方沿海某省的一座重要城市,同时也是我国开放最早的城市之一,距离港澳地区很近。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这里的经济十分发达。 阔州郊区有个叫辛里的村子,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清一色的精致小洋楼显示出这个村子雄厚的经济实力。 村尾一栋两层小洋楼坐落在池塘和稻田之间,一条三米多宽的水泥路直通院门。与村里其他楼房相比,这栋小楼除了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这栋并不起眼的小楼,却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所在地,里面居住着几个看似平常却非同寻常的人,他们就是被人们称之为“赏金猎人”的私家侦探,这栋小楼就是他们的隐身之处。 赏金猎人是十多年前开始出现在阔州市的,他们最初以警察线人的身份出现,后来逐渐发展成为职业的赏金猎人。大多数的赏金猎人是单打独斗,没有固定的组织,如果有需要这些赏金猎人会相互联系,共同完成一些艰巨的任务,但一般情况下他们是各自为战。 五年前这个村子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没有任何名称的猎人组织,除了组织成员,极少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对外宣称这是一家经贸公司。 这个猎人组织里共有四名成员,创始人叫龙震宇,他曾经是阔州市刑警大队第二中队的队长,因遭犯罪分子陷害,被迫脱下警服。离开警队时,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个陷害他的犯罪集团绳之以法。然而,一晃五年过去了,他的愿望依旧没有实现。 另一个是龙震宇当刑警中队长时的助手,当年受到龙震宇的牵连,与龙震宇一起离开了警队,随后一直跟着龙震宇。尚在做警察时,这个家伙就因抓捕、制伏敌人时出手非常快捷,得了一个“快手”的外号,大家都叫他快手,很少有人称呼他的真名。 还有一个是当过八年特种兵的神箭,他的绝门兵器是绣花针,手一扬几毫米厚的玻璃都能被他手里的绣花针穿透,而且百发百中,“神箭”的名称由此而来。他曾参加过抓捕金三角有名大毒枭的行动,在部队立下过赫赫战功。 组织里除了三个身手不凡的男猎人,还有一名是不到25岁的女孩子,名叫李萱,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机缘巧合与龙震宇相识,大学毕业后做了他的助手,主要负责内部事务。共同理想和信念,让他们四人走在了一起。 龙震宇此时正在二楼的办公室,聚精会神地思考着问题,他有个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默默地盯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像,好像从中能得到灵感和启发。 画面上是一位金发碧眼,肌肉发达的美国人,这个人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赏金猎人,名叫杜安·查普曼,人称“猎犬”。年轻时曾因一级杀人罪被判入狱,出狱后他以追捕犯人换取赏金为生,成为了一名职业赏金猎人。 20年里,杜安·查普曼共抓获了六千多名罪犯,平均一两天就抓住一名逃犯,没有哪个罪犯能逃脱杜安·查普曼的追捕。 杜安·查普曼之所以能做到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是源于他在监狱度过的那段经历。他在监狱时接触过各种各样的犯人,他在与这些犯人交往的过程中,熟悉了各种罪犯的心理。他向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这些罪犯,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逃脱追捕,知道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藏匿。正因为他熟知罪犯的踪迹和心理,他才能轻松自如地追捕到各种逃犯。 龙震宇常对伙伴们说,要想干好这一行,就要像杜安·查普曼一样思考,知道对手是怎么想的,摸清罪犯的心理是追捕罪犯最有效的手段。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龙震宇的沉思,他说了句:“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龙震宇的搭档快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大哥,冷小姐找您。”快手显然认识身后的女孩。 女孩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戴着一副墨镜,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 龙震宇认出这是好友冷严的女儿冷冰柔,他笑着向女孩打招呼:“是小柔啊,你不是在国外读书吗?什么风把你吹回国了?” 冷冰柔摘下墨镜,轻声喊了一声:“龙叔叔……”话刚出口就潸然泪下,哽咽着说不出来了。 龙震宇这才注意到冷冰柔脸色苍白,眼圈发红。她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龙震宇马上猜测到是冷严出了事,他赶紧对冷冰柔说:“来,小柔,先坐下,跟叔叔说出了什么事情?” 冷冰柔低头坐到沙发上,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神色暗淡地说:“龙叔叔,我爸爸去世了……” “什么?你爸爸去世了?”龙震宇大吃一惊,紧接着问道,“前几天我们还通过电话,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震惊之余龙震宇又感到奇怪,冷严是阔州市的首富,有数亿元的资产,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影响,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冷冰柔悲伤地说:“放暑假后我回到国内,在家里待了几天,听说有一艘环球航行的邮轮要经过阔州,我就想乘坐邮轮玩一段时间。于是我上了邮轮,离开了阔州。一周前我接到爸爸出事的电话,我是从日本赶回来的……”说到这里冷小姐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望着龙震宇轻声问,“我爸爸在燕滨市也有投资,龙叔叔知道吗?” 龙震宇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你爸爸对我讲过。” “我爸爸就是在燕滨市出事的,我接到电话两天后赶到燕滨市,那时我爸爸已经去世一周了……”说到这里冷冰柔哽咽着讲不下去了。 “小柔先不要悲伤,告诉龙叔叔你爸爸是如何去世的?他的遗体现在存放在什么地方?”龙震宇急忙追问。 “他们说我爸爸是死在燕滨市火车站的卫生间里,被人用匕首刺中腹部,是一个保洁员发现的……” “你有没有到当地的公安机关询问详细情况?” “去过,但他们告诉我案情现在还没有进展,他们说如果有消息会及时通知我。爸爸的遗体已经火化,我是带着爸爸的骨灰回来的……”冷冰柔泣不成声地说。 龙震宇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安慰冷冰柔:“小柔,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需要龙叔叔帮忙尽管直说。” 冷冰柔止住悲伤,露出坚毅的表情,她直截了当地说:“爸爸是被人害死的,这里面一定有重大的阴谋,我担心警察不能找出真凶,所以我一回阔州就赶到龙叔叔这里了,我想请龙叔叔出面找出杀害我爸爸的凶手。” “噢?”龙震宇没有想到冷冰柔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他沉思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如此重大的案件当地公安机关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力侦破。为了案情的保密,办案人员一般不会同意外人插手。 冷冰柔见龙震宇没有表态,她不清楚龙震宇在考虑什么,急忙说:“钱的问题龙叔叔不要担心,所需费用我会尽快划到您的账户!” 龙震宇一听,马上说:“傻孩子,叔叔虽说是靠这个吃饭,但不会赚自己人的钱。记住,以后不要再提钱的事情,否则我会不高兴的。我在考虑,你爸爸的被害在燕滨市一定被列为重大案件,肯定会成立专案小组,按照规定他们是不会让外人插手这个案件的,更不会向外透露一丝一毫的案件线索,没有线索就不好调查……” “明白了!可是我担心他们不能侦破这个案件,担心爸爸被害的真相不能被揭露……”冷冰柔声音低沉地说。 龙震宇了解冷冰柔此时的心情,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她,将会对她造成很大伤害。好友尸骨未寒,他不能让小柔感到人情淡薄。于是龙震宇说:“你放心,龙叔叔明天就去燕滨市,争取把你爸爸遇害的真相调查清楚。” “我跟龙叔一起去,我不能让爸爸死不瞑目。”冷冰柔用期盼的眼神望着龙震宇。 龙震宇感觉冷冰柔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他想了想说:“你最好先不要出面,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与你爸爸在燕滨市的投资项目有关系。” 冷冰柔知道龙震宇跟爸爸的关系,他们属于交心的朋友,在冷严还没有发达时,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很好。冷严发达后,虽然两人不常见面,但常通电话,有事没事总会聊几句。 “那我回去了,爸爸的事就拜托龙叔叔了。”冷冰柔起身告辞。 龙震宇叮嘱道:“小柔,有事情及时给我电话,需要叔叔做什么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嗯,好的,我先回去给爸爸布置灵堂了。”说着冷冰柔的眼眶又溢满了泪水。 龙震宇深知冷冰柔内心的痛苦,冷冰柔的妈妈几年前就因车祸去世了,以冷严的身价,追求他的女人一定能装一列火车,但冷严为了女儿一直没有再娶,从这里可以看出冷严对女儿的爱。父亲的突然遇害对冷冰柔的打击可想而知,她面对的不仅是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肩负起经营数家企业的重任。这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能经得住考验吗,这双柔弱的肩膀能扛得住重压吗?龙震宇抚摸着冷冰柔的臂膀轻声说:“小柔,有些事情别人是帮不上你的,你必须学会面对,坚强地面对残酷的现实。许多问题要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去解决。” 冷冰柔默默地点点头,擦了擦泪水转身走出办公室。 冷冰柔离开后,龙震宇马上把快手叫进办公室吩咐道:“赶紧订两张明天去燕滨市的火车票,准备一下,我俩一块去。” “好。”快手转身出去,他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突如其来的事件打乱了龙震宇的思维,他怎么也没想到好友会遭此不测。冷严的死犹如一团迷雾笼罩在他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龙震宇又习惯性地看着杜安·查普曼的画像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脑在急速地思考着,虽然对整个案情还不了解,龙震宇还是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首先冷严不会一个人出现在火车站,为了节约时间冷严出差一般都会乘坐飞机,很少乘坐火车,就算冷严真的要乘坐火车离开燕滨市,也决不会一个人出现在候车室,至少会有人陪同他。另外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火车站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动手?直觉告诉他,冷严的死绝非一般的凶杀案,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第二天下午,龙震宇和快手乘动车组到达燕滨市。两人随旅客从出站口来到站前广场,龙震宇站在广场的中央仔细地巡视着周围的环境,龙震宇总能从不经意的地方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 两人在外面转了一圈,随后走进候车大厅。龙震宇想去冷严遇害的卫生间查看,他向站内的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走向东侧的洗手间。 快手默默地跟在龙震宇身后,凶杀案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到现场应该看不到线索了,他不知道龙震宇要寻找什么。快手了解队长破案时非常注重灵感,特别是在毫无头绪的时候,队长总能根据自己的感觉寻找到线索。虽然离开刑警队很长时间了,但在快手的心里仍然视龙震宇为自己的队长。 龙震宇在洗手间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又详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候车区内人头攒动,座椅上坐满了旅客,洗手间里不时有旅客出入。 洗手间的右边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型超市,超市门口坐着一个收银员,收银员刚好面对着洗手间的大门,也就是说所有出入洗手间的人,收银员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洗手间的左侧就是车站值班室,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三米,值班室的一面靠墙,另外三面全是玻璃,里面的人同样可以看到出入洗手间的人。龙震宇又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他注意到整个动车组候车区的顶上不少于十个监控探头,也就是说整个候车区的情况,包括进出洗手间的人应该都能监控到。 看完外面的情况,龙震宇一声不响地走向男卫生间,只见男卫生间的门柄上挂着一个正在保洁暂停使用的黄牌。 龙震宇推门走进卫生间,里面刚好有个保洁员在做卫生,龙震宇走上前笑着问:“这位大姐,向您打听一点事,前不久发生在这里的凶杀案,您知道被害人躺在哪个位置吗?” 保洁员好奇而又警觉地打量着龙震宇,龙震宇笑了笑说:“哦,您别在意,死者是我的好友,今天从这里坐火车,忽然想起这件事,想在他遇害的地方祭奠一下。” 保洁员抬手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小卫生间,低声说:“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龙震宇走过去看了看,又回头问:“他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保洁员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龙震宇见状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100元的钞票递给保洁员:“麻烦大姐想一下,这件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 保洁员并没有接龙震宇递过来的钱,她轻声说:“我真的是不知道详细情况。那天是小李值班,她当时就吓糊涂了,第二天就生病了,至今没来上班。前两天我们去看了她一次,她只说那个男人坐在蹲便器上,肚子上插着一把刀,全身是血,眼睛还直直地盯着她,把她吓坏了,其他事情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保洁员紧张地朝门口望了一眼,随后又压低声音说:“上面有话,这件事不让乱讲,我看你是好人才说的。”说完,保洁员拎起地上的塑料桶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龙震宇理解保洁员的心情,车站出了这么大的刑事案件,肯定会告诫职工不要胡乱猜疑,更不要乱讲。他走到最里面的小间隔,这个位置紧靠卫生间里唯一的窗户,但车站为了防止旅客逃票把窗户封死了,窗外还有坚固的防护网。 观察了周围的情况,龙震宇回头问身后的快手:“有什么想法?” 快手指着窗外的防护网说:“这里不能出入,那么洗手间的出口就是凶手的必经之处,调取当天的监控录像应该有所发现。” “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估计在专案组,我们想看没那么容易,我打个电话试试。你去查查晚上10点钟到早晨6点,有几趟列车经过这里,分别驶向什么地方。”说着两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龙震宇拿出手机,走到候车区的南侧,这里全部是玻璃墙,站台上的情况透过玻璃一览无余。他拨通了阔州市刑警大队队长武峰的电话。 “队长,我是震宇。” “我知道是你小子,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电话里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我在燕滨市……” 龙震宇刚说完燕滨市三个字,就被电话里的声音打断了,“我知道了,你是为了冷严的事情去那里的吧?” “还是队长聪明。” “少给我戴高帽子,有什么事情直说,我还忙着呢。” “我想看冷严被害当天,车站候车区内的监控录像,请您帮个忙……”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又传出武峰的声音:“去年我跟燕滨市公安局的张副局长,在公安大学一起进修过,我给他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行,你等我电话。”没等龙震宇回答武峰就挂了电话。 龙震宇非常了解武峰的性格,早在刑警队时,他和武峰的关系就超出了一般的同事之情,他们相处得就像亲兄弟一般。直到今天武峰还在为没有保护好龙震宇而自责,因为他很清楚龙震宇所遭受的冤屈,当看到自己的兄弟遭受不白之冤而自己却无能相助的时候,这种痛苦比遭受冤屈的人还难受。 不到10分钟,武峰就打来了电话。 “震宇,燕滨刑警队队长庞彪负责这个案件,你就在车站等着,他们一会儿来接你。” “谢谢队长。” “少给我客气,我知道冷严和你是好朋友,听到他出事的消息后,我就猜到你可能要插手。不过你一定要小心,我感觉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我知道。”龙震宇心里一热,轻声回答。 “好了,有事给我来电话,我要忙了。”说完,武峰挂了电话。 这时快手走过来对他说:“这个时间段共有六趟列车经过这里,两趟是东行,另外三趟分别是开向东北和西北地区,有一趟是驶向阔州,不过我感觉冷严乘坐这几趟列车的可能性都不大。” “为什么?”龙震宇感兴趣地问。 “东行列车的终点站离燕滨市很近,两个小时就能到,如果去东边,坐汽车肯定比火车快得多,开车去也很方便。驶向阔州的是趟普快,冷严是不会乘坐这种普快列车的。我们知道冷严除了燕滨,并没有在东北和西北投资,他去这两个方向也不可能。” “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排除例外,有钱人的思想和行为有时候会很怪异,超出常人的思维。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一会儿去看监控录像。走,到外面等着,很快有人来接我们。”说着龙震宇跟快手一起走出候车大厅。 不多时一辆警用三菱越野车来到火车站,龙震宇和快手上前一问,果然是来接他们的。两人上车后,汽车驶向城郊,停在了一处很安静的大院内。龙震宇注意到大门口没有标志,有两个穿便衣的人负责开关大门,院内有一栋破旧的四层楼房。 (4) 接他们来的警察将他们带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龙震宇想不到庞彪竟然是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看起来并不威武,与他的名字有点不符。 庞队长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说:“先闻其名后见其人,我以前在公安部的内部通讯上看到过龙老弟的大名,破了不少大案啊,很了不起!” “跟前辈您比起来算是小儿科,再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龙震宇谦虚地说。 “我听说过龙老弟的事情,我相信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做我们这一行的什么事情都可能遇到。” 龙震宇不太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于是他话锋一转,直接问起冷严的案件:“我们这次来是受冷严女儿所托,希望不会给庞队长造成麻烦。” “我听张局长讲龙老弟和冷严是好朋友,对冷严的情况一定很了解,这对破案会有很大帮助,所以也想听听老弟的意见。同时,也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很好地合作,早日抓住凶手。我知道龙老弟虽然脱下了警服,却一直从事着维护正义的工作,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客气。”庞队长爽快地说。 “都说北方人豪爽,这一点在庞队长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需要我们做什么,庞队长尽管安排,请允许我们看两样东西,一是案发现场的详细记录,二是案发前后候车区的监控录像。” “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看完之后必须把你的看法毫不保留地告诉我。”庞队长很认真地说。 “一定,我一定知无不言。”龙震宇高兴地说。 “我这里吃住都有,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我马上安排人陪同你们看资料,其他事情我们明天早上再谈,你们看怎么样?”庞队长用征询的口气问龙震宇。 “好,麻烦庞队长了。” 庞彪走到门外叫来一个年轻的刑警,对他说:“这两位是从阔州来的同行,你把案发现场的资料和车站内的监控录像给他们看看,再把相关的情况向他们介绍一下。” “是。”年轻的刑警答应了一声。 “还有安排好龙先生他们的吃住。”庞队长又叮嘱了一句。 随后,庞队长又向龙震宇介绍说:“这是我的助手王冠军,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勘查现场时他也在,对情况比较了解。” “好,谢谢庞队长。” 龙震宇和快手跟随王冠军走出庞彪的办公室,三个人来到旁边的一间大办公室,王冠军向两人详细介绍了案件情况,又把当天的监控录像和相关资料拿给他们看。 第二天天刚亮,庞队长来到大办公室,发现龙震宇和快手还在看录像,显然两人一夜未睡。他走进去轻声问:“二位没休息一会儿?” 龙震宇见庞队长进来,让快手关了投影机,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笑着说:“看您的神态也像忙了一个通宵。” “没办法,习以为常了,有什么发现没有?”庞队长问。 龙震宇笑了笑说:“我就班门弄斧谈一下自己的看法。” “龙老弟谦虚了,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从案发现场的情况看不像是抢劫案件,因为冷严的钱夹还在,但是据我对冷严的了解,他一直戴着一块价值三十多万元的劳力士满天星。这块表是他妻子在他40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此后不久他爱人就因车祸去世了,因此他对这块表非常珍惜,睡觉时都戴着,很少摘下来,案发现场却没有发现这块表。我在监控录像中反复寻找,但因距离比较远,又有衣服遮掩着,看不出他出事前是否戴着表。” “这倒是个新情况,你是依据什么做出的这种判断?”庞队长感兴趣地问。 “第二个就是杀害冷严的凶器,我可以断定这把匕首来自西南边境,准确地说是云南与金三角接壤的边境地区。”龙震宇用肯定的口吻说。 “哦!你是从哪里作出的判断依据?”庞队长马上追问。 龙震宇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匕首说:“我与金三角的毒贩打过多次交道,我太熟悉他们携带的凶器了。这一地区匕首的手柄与其他地方不同,特别是镶嵌在中间部位的这段有机玻璃,里面的花纹装饰是其他地区没有的。” “这个发现非常重要,我们一直没有寻找到这把凶器的出处,这个发现对破案有很大帮助。”庞队长兴奋地说。 “会是什么人把匕首从边境地区带到内地来呢?”龙震宇自言自语地说。提到金三角马上会让人联想到毒品,难道冷严与境外的贩毒分子有联系?想到这里龙震宇忽然沉默下来。 庞队长似乎猜想到龙震宇的心思,略带安慰地说道:“单凭这把匕首还很难断定凶手的来历。” 庞队长这么一说,龙震宇马上想到了监控录像上出现的几个人:“相信庞队长也注意到了,在冷严进入洗手间的前后五分钟,共有三个人出入洗手间,从时间上看,后面两个男人嫌疑最大。” “不错,我们已经在全力追查画面上的两个男人,不过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还有一个大男孩,从监控录像上能看到,他在进入洗手间之前坐在冷严的对面,从画面上能看出来两人在交谈。我有个预感,冷严与这个男孩之间有某种联系,而且两人在卫生间内肯定也有过交谈,这个男孩是冷严遇害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所以找到他对于破案会有很大的帮助。” “对于这个大男孩的情况我们也做了调查,从其他监控录像中我们发现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半个小时后上了驶向阔州的火车,详细情况还在调查中。” 龙震宇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从大男孩携带的行李看,很有可能是去南方打工的农民工,他乘坐的这趟火车的终点站虽然是阔州,但并不排除他在其他站点下车的可能,也就是说他打工的地点不一定是在阔州。” 庞队长望着龙震宇,缓缓地说:“龙老弟,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两位是否同意?” “庞队长尽管直言。”龙震宇爽快地说。 “阔州那边的情况你们很熟悉,如今案件也牵扯到了阔州,你看我们能不能分头行动,燕滨这边由我们负责调查,阔州那边……” 龙震宇马上明白了庞队长的意思,这样的确对案件侦破很有帮助,他马上回答:“没问题,我赞同庞队长的意见,我们立即动身回阔州,一来寻找录像上的男孩,二来调查那边的情况。” “很好,有情况我们及时相互通报,争取尽快将案件侦破。” 随后,庞队长派人把龙震宇和快手送往机场,两人当天就赶回了阔州。 第二章 羊倌铁蛋 (1) 落日的余晖把一望无际的山林,映衬得分外妖娆壮丽。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一块石头上,仰起头扯开嗓子,“嘟嘟……”连喊了几声。 躲在矮树下已经吃饱的山羊听到叫喊声后,一只只跳了出来,欢快地向头羊所在的位置集中,它们知道这是回家的信号。 头羊站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像召唤士兵的将军,头上弯曲的大角和迎风飘舞的胡须显示着它的身份,所有的羊都有序地从四周围拢到头羊的身边。 几只小黑羊依偎在母羊的身边“咩咩”地叫着,在沂蒙山区这种黑山羊是最受欢迎的品种,肉质鲜嫩,膻味少,城里的餐馆都喜欢用这种羊制作全羊汤。 放羊的男孩叫铁蛋,他喊过几嗓子后,就挥舞着手里的弹弓,吆呵着羊群朝山下走。别人放羊手里拿的是鞭子,而铁蛋放羊手里拿的是皮弹弓,还不止一个,是一大一小两个弹弓。 弹弓的手柄是用山上长了几十年的野枣木制成的,结实得跟铁棍差不多,黑黑的颜色,被磨擦得油光放亮。宽厚的牛皮筋力道十足,中间拴着黑色的皮兜。这两个弹弓可是有不同用处的。 忽然有两只年轻的公羊不安分地离开了羊群,结伴跑到旁边的小岔路上去了,他喊了一声,两只公羊没有反应,只顾在那里顶角。 铁蛋从斜挎在腰间的包里摸出一个小泥团,这个泥团是用池塘里的黑泥反复在石板上摔打,再用双手搓成玻璃球大小的圆团,放在阳光下晒干而成的,是玩皮弹弓最好的弹丸。 铁蛋把泥团放在小弹弓的皮兜里,右手握紧弹弓架,左手捏住皮兜,抬起双臂慢慢拉开弹弓,不用瞄准,铁蛋就撒开了左手,弹丸闪电般射出去,准确地打在公羊的角上。“啪”地一声,泥丸应声而碎。 只见两只公羊立即停止了争斗,乖乖地跑回到羊群中间。七八十只羊在头羊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朝山下的村庄走去。“咩咩……”的叫声响成一片,回荡在山林间,好一幅牧羊归园的壮观画面。 邻村的小贩金二叔照例在村头等着铁蛋,见羊群从山上下来,他急忙迎上去,高声叫着,“铁蛋,今天打了几只?” “打了五只。”铁蛋高兴地说。 头羊似乎知道要在村头停一停,还没等铁蛋吆呵就主动停下来。后面的羊群赶上来挤作一团,把本来就狭窄的山路塞了个水泄不通。 铁蛋从羊群里拉出一头体格强壮的公羊,这只羊的背上像马鞍一样搭着一只挎包,垂在身体两边的包里胀鼓鼓地塞满了东西。 铁蛋从挎包里掏出四只野兔,交给金二叔。 “你不是说五只吗?怎么才四只?”金二叔问。 “还有一只不卖了,我要送给冯爷爷,我有五六天没有给冯爷爷送野兔吃了,说不准他还等着我的野兔下酒呢。” “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好,怪不得大伙都喜欢你。”金二叔说着话从口袋里摸出40块钱递给铁蛋,又接着说,“铁蛋,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现在正是过斑鹫的时候,你一天打个十只八只不成问题,我还是五块一只收你的,城里人就爱吃这种野味。俗话说飞禽赛龙肉,你打多少我就收多少,比你打野兔强多了,你怎么不听话?” 铁蛋憨厚地笑了笑,说:“谢谢二叔的好意,俺娘说了,山上的鸟不能打,指望它们吃树林里的害虫呢。” “哎,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放着钱不赚。我走了,明天还在这里等你……”说完,金二叔将野兔扔到摩托车后面的挎篓里,一溜烟开走了。 这几年因为不准许私人持有猎枪和火铳,山上的野兔也逐渐多了起来。放羊的时候,铁蛋就跟在羊群后面,羊四处吃草会把躲藏在树丛草窝里的野兔轰出来。铁蛋就用大弹弓收拾它们,虽说不能百发百中,多的时候一天也能打个七八只。他的挎包里备有专门用来打野兔的鹅卵石,不大不小,圆溜溜的表面既光滑又坚硬,是打野兔的最好弹丸。邻村的小贩每天都会准时来收铁蛋打的野兔,第二天送进城里的饭馆。一只野兔十元钱,铁蛋把这当作自己的副业收入。最多的一个月,铁蛋靠打野兔赚了两千块钱。 铁蛋把40块钱塞进衣兜里,心满意足地赶着羊群进了村。 进村后铁蛋将山羊挨家挨户地送回家,等铁蛋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只剩下十来只羊了。山里的村民有个习惯,自己家的羊少就找羊多的人家代放,提前说好条件,一只羊放一季给多少钱。铁蛋就替不少村民代放山羊。 铁蛋代村里的人放羊从来不要钱,铁蛋的娘说了,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多几只也不耽误工夫,都是左邻右舍的,有的还沾亲带故,说什么也不能要钱。 铁蛋放羊舍得花力气,总是赶着羊群寻找杂草肥壮的地方,一季下来把羊放得膘肥体壮,所以村里的人都喜欢找他代为放羊。 铁蛋把公羊背上的挎包解下来,然后把十几只羊赶进自家的羊圈里。他从挎包里拿出剩下的那只野兔,娘刚好从屋里出来,见铁蛋要出去,急忙喊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我把这只野兔给冯爷爷送去。” “娘已经做好饭了,你吃了饭再去吧。”娘用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说。 “我回来再吃吧,说不准冯爷爷还等着我的野兔下酒呢,我已经一星期没给他送野兔了。”说着话人已经跑出了门。 “那好,你快去快回,娘还有事对你说。”铁蛋身后传来了娘的声音。 “知道了。”铁蛋一路小跑直奔村的东头。 冯爷爷跟铁蛋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冯爷爷今年七十多岁,是位烈军属。他有个儿子当兵多年,已经提干,前些年参加抗洪抢险时光荣牺牲了。所以,村里人都把冯爷爷当作自己家的老人,无论谁家有好东西都会给老人送点过去。 冯爷爷爱喝酒,中午晚上都会喝上二两,所以每隔几天铁蛋就会给冯爷爷送只野兔来下酒。铁蛋打的野兔新鲜,冯爷爷特别爱吃。 另外冯爷爷还是周围十里八村有名的武把式,善于长拳和棍术。干农活用的钩、叉、筢、铁锨等农具在他的手里都能舞几下,虽说动作姿势不算优美,但是每个招式都非常实用。吃过晚饭没事的时候,铁蛋都会到冯爷爷的小院来练上一阵子。 刚到冯爷爷家院门口,冯爷爷家的大黄狗就摇头摆尾地出来迎接他了,大黄也在等着吃野兔的下水。 听到动静,冯爷爷在屋子里高兴地说:“是铁蛋来了吧?” “是我,冯爷爷,我把野兔剥了皮再拿进屋里去。”铁蛋说着话,来到院子边的一棵小树下,树下垂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下端拴着一个铁钩。 铁蛋把野兔的头挂在铁钩上,熟练地用小刀从上嘴唇处把野兔的皮划开,然后用一只手扯住划开的皮毛,用力一拉,整个兔皮就被撕了下来,再用刀把四个兔爪切断,兔皮就掉下来了。 铁蛋用刀把野兔的肚子划开,顺手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扔给在一边等着急了的大黄。 不到五分钟,铁蛋就收拾好了野兔,然后拎着带血的光兔走进屋子里。 冯爷爷乐呵呵地说:“我猜你今天就会给我送野兔来,看我已经把水烧开了。” 冯爷爷坐在堂屋中间的八仙桌旁,手边放着一个小茶壶,虽然儿子没有了,有政府和乡亲们照顾着,冯爷爷生活得有滋有味。 铁蛋见旁边小炉子上放着一个砂锅,里面的水果然翻着花。 “我马上把兔子剁好。”铁蛋说着把野兔放到菜墩上,他看见菜墩边的盆子里已经切好了萝卜块。 铁蛋三下五去二就把野兔剁成大块,带血放进开了锅的热水里。做野兔有个诀窍,就是剥皮后不能用水洗,剁块后直接下锅,这样炖出来的野兔才味道鲜美。 铁蛋收拾完后,对冯爷爷说:“好了,冯爷爷,我回家了。” “就在爷爷这吃饭吧,正好陪爷爷说会话。”老爷子笑眯眯地说 “不了,娘还在家等着我,我吃完饭再过来。”铁蛋说话间就出了屋,一溜烟跑回了家。 (2) 铁蛋跑进家门,他娘已经在院子的大树下摆好了小饭桌,饭菜上放着几个雪白的大馒头,一盘青菜,还有一碗自家腌的咸菜,几棵洗干净的大葱,两大碗粥,都是铁蛋爱吃的。 父亲去世的早,姐姐出嫁了,哥哥结婚后也分家出去自己过了,现在家里就只剩了铁蛋和娘。 铁蛋初中毕业就再没有上学,他已经在家干了两年活了。现在钱也好挣,家里的柿子树、山楂树都成了林。他跟娘一年也有两三万元的收入,生活过得很舒服。铁蛋心想再过几年娶个媳妇,就让娘什么活也不干了,好好地孝顺娘,让娘也享几年福。 铁蛋坐下后,端起已经凉得不冷不热的菜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看着铁蛋狼吞虎咽的样子,娘的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她疼爱地说:“你喝慢点,别呛着了,吃饭总像有人抢似的。” 铁蛋放下大碗,抓起一个馒头,另一个手拿起一棵大葱。“咔嚓”一口咬下一大截葱,再咬一口馒头,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吃得哪个香啊! 铁蛋边吃边问娘:“娘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什么事?” “你表哥不是在南方做大厨吗?我寻思着你都快19岁了,也该出去闯荡闯荡了。前段时间我对你大姑说,让她跟你表哥说一声,也在南方给你找个活干。今天晌午你大姑来过了,说你表哥让你过去。” 铁蛋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不去,我不去,我走了娘就一个人在家了,说什么我也不出去打工。” “娘一个人在家没事,再说不是还有你哥和你嫂子吗?吆呵一声他们就过来了,能有什么事?” “我不出去打工,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在家挣钱也不比他们外出打工挣的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我不去。”铁蛋执拗地说。 见铁蛋的牛脾气上来了,娘有些生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听不进去话,让你出去打工不是为了挣几个钱,而是为了让你增长些见识,这对你将来有好处。” “我明白娘的意思,可是南方离咱们这有好几千里地,一年也回不来一趟,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娘。”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白养你这么大。”娘显然生气了,她大声说,“男孩子就要出去闯荡,没让你哥出去娘已经后悔了。你必须出去,混不出个人样来不许回来见娘。” 铁蛋见娘真的生气了,赶紧说:“好吧,让我琢磨琢磨。” “琢磨什么?明天娘就给你准备,过两天就走。” “那咱家的羊怎么办?还有替人家放的那些羊咋办?” “男人家做事不要婆婆妈妈的,不是还有娘吗?你一定要记住,出去后要像个男子汉,想好的事情就大胆地做,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 “知道了。”铁蛋心想看来这次自己是非出去不可了,从内心说他是真的不想出去打工,但是娘的话是不能违背的,因为娘的话总是对的。 “出去后一定要记住,来路不正的钱咱不能要,对不起良心的事不能做……” 铁蛋一边听娘说话一边默默地吃饭,吃过饭后他还要到冯爷爷那里去,一来要练功,二来跟冯爷爷告别。 放下饭碗铁蛋抓起弹弓就朝外走,娘在身后大声对他说:“别练的太晚了,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 冯爷爷坐在院子里的高腿马扎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把南泥茶壶。 一碗野兔肉,二两老烧酒,吃完饭再来壶茶,老爷子的生活赛过活神仙。只见他不时地用手抓起小茶壶,对着茶壶嘴咂上一口。 见铁蛋跑进来,老爷子马上眉开眼笑地说:“吃过饭了?” “嗯,冯爷爷,我只能练今晚了。”铁蛋的情绪低落地说。 “哦,怎么了?”冯爷爷惊讶地问。 “俺娘让我到南方跟表哥学手艺。” “这是好事啊,你这个年龄是该出去闯荡了,总待在山沟里不行啊,好男儿就是要行万里路。抓紧时间练一会儿,今天早点回去。”老爷子说着话站起来,慢悠悠地说,“走,去考考你的弹弓练的怎么样了。” “好吧。”铁蛋走到屋门口,拉开院子里的灯,小院一下子被照得通明瓦亮。只见靠近东墙边立着一个跟真人差不多大小的木头人,身体各部位都制作得惟妙惟肖,躯干和四肢上还标注着穴位。 铁蛋右手握住弹弓,左手从裤兜里摸出三颗泥丸,站在距离木头人十米以外的地方。 “云门、石关、中脘、手三里……”随着老爷子不停地报出穴位,铁蛋把泥丸一颗颗快速射了出去,泥丸击中木人后随即碎裂,同时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十几颗泥丸射出后,老爷子站起来走到木头人前察看情况,只见木头人身上很多部位已经凹陷下去,显然是长年累月被打击的结果,被击中的穴位留有泥土的痕迹。 老爷子点点头,看样子很满意,回过头来笑着说:“弹无虚发,不过这是死靶,你也不要太得意了,等到练活靶的时候打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应该差不多吧,飞跑的野兔子基本上都逃不过我的弹弓。”铁蛋有些得意地说。 听了铁蛋的话老爷子沉下脸来:“差远了,打野兔你可以射击它的任何部位,而你现在练习的却是射击人的穴位。要制服对方而又不伤害到他,就必须准确无误地击中特定的穴位。” 见冯爷爷生气了,铁蛋赶紧认错:“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多加练习。” “每个穴位的功用一定要记牢,击中不同的穴位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最关键是不要给对方造成伤害,所以要把握好劲道。” “嗯。”铁蛋使劲点点头,在冯爷爷面前他从来不敢不听话。 老爷子说完转身走进屋子里,不一会他手里拿着一只弹弓走了出来。他坐回马扎上,深情地看着手里的弹弓,黑红色的弹弓柄油光放亮。老爷子声音低沉地说:“铁蛋,这是你海子叔参军前玩的弹弓,我一直收藏着,前不久刚换了新牛皮筋,你要出去打工了,爷爷没什么好送你的,把这个给你吧。” 铁蛋默默接过弹弓,他知道这只弹弓在冯爷爷心里的分量,海子叔牺牲后冯爷爷没事的时候总爱抚摸这只弹弓,那是冯爷爷在思念海子叔。 “铁蛋,出去后要像你海子叔一样,千万不能给咱们老区的人丢脸,咱们村打小鬼子的时候死了一半人,没有一个人是孬种,从咱们这里走出去的个个都是好样的。” “知道了!冯爷爷,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两瓶好酒。” “好,爷爷等着你的好酒。今晚就练这些,回家去吧。” (3) 两天后,娘为铁蛋准备好了行李,两个装过化肥的编织袋,一个里面装着换洗的衣服,另一个装着被褥。两个袋子用一根绳子串起来,走路的时候搭在肩膀上,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很方便。 铁蛋放羊用的挎包被娘洗干净了,里面放着日常用品,当然弹弓是绝对不能忘记的,一起放进了挎包。 吃过早饭后,娘把两个编织袋挎到铁蛋的肩膀上,平静地对铁蛋说:“路上注意安全,保管好自己的钱,娘去放羊了,就不送你了。快点走吧……”娘说完转身去了羊圈。 望着娘的脊背,铁蛋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娘也不送送,哪怕送到村口也行啊。 铁蛋擦了一把泪,走出了小院,走出了大山,开始了新的人生旅途。 铁蛋不知道,娘之所以不去送他,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听到铁蛋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娘急忙回身快步走到院门口,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娘已是泪流满面…… 铁蛋步行到几公里外的乡镇,然后坐客车到市里,他要在市里坐火车到南方。 客车直接停在了燕滨市火车站东侧,下车后铁蛋立即被停放在站前广场中间的一辆老式的蒸气火车头所吸引,铁蛋走过去围绕着老式火车头转了两圈,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火车头,因而感到格外新奇。 铁蛋乘坐的是晚上11点到阔州的火车,火车票已在县城的代售点买好了,这会儿刚过8点,所以他并不着急进入候车室。 广场上开始亮起五颜六色的彩灯,居住在车站周围的市民晚饭后都到这里来散步,聚集在站前广场上的市民比旅客还多。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铁蛋对什么都感觉新奇,不停地四处张望。忽然,铁蛋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年轻男人,故意朝旁边的人身边一靠,从旁边那人裤兜里迅速掏出一个皮夹,然后转身离开。 被偷的人似乎感觉到什么,他本能地用手摸了一下口袋,发现自己的裤兜空了,他急忙转身朝旁边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地闪身离开,他马上意识到是这个人偷了自己的钱夹,随即喊了一声:“小偷,还我的钱夹。” 小偷做贼心虚听到喊声后撒腿就跑,铁蛋伸手从挎包里掏出弹弓。“嗖”地一下,一颗泥丸射向年轻人的小腿,铁蛋射的是小偷的足三里,击中这个穴位可以让对方小腿酸麻。只见小偷“哎吆”大叫一声后,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小偷不知道自己的小腿怎么会忽然发麻,他趴在地上,手死死地攥着皮夹。 四周的市民和旅客纷纷停下脚步望着摔倒的小偷,与此同时从人群中迅速闪出一个年轻人,他伸手刚要从同伙手中拿走钱夹。“啪”地一声,又一颗泥丸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手背。 钻心的疼痛让他猛然捂住自己的手,“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双脚还未落地,腿窝处又挨了一下,他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光滑的地面上。 两个小偷都知道自己这次栽了,他们贼眉鼠眼地朝四周张望,想看看什么人这么厉害。 这时被偷的中年人走到小偷身边,从他手里一把夺过自己的钱夹。 铁蛋见被偷的人拿回了自己的钱夹,也没多想,很快把弹弓又塞回了挎包里,然后拎起地上的编织袋准备离开。围观的人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被偷的中年人紧走了几步来到铁蛋身边,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对他说:“谢谢你,年轻人。”说着从皮夹里抽出几张100元的人民币递给铁蛋,“小意思,请拿着喝杯茶。” 铁蛋望着中年人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钻进旁边的人群离开了。 中年人望着铁蛋消失的背影茫然地愣了一会儿,似乎对铁蛋的行为有些不理解,一个出来打工的孩子竟然对给他的钱视而不见。 这个中年人叫冷严,是位拥有数亿资产的富豪,在燕滨市有上亿元的投资项目。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这里遇见他一定感觉很奇怪,因为冷严来燕滨市十有八九是乘飞机,而且会有秘书和保镖跟随,接送他的人也会有好几个,像这样一个人出现在火车站的确让人疑惑。更让人称奇的是,此时的冷严一扫往日自信的神采,显得很疲惫,甚至有些落魄。 冷严茫然地走进候车大厅,旁边高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醒目的红色字幕,预告着即将进站的车次。冷严抬头望了一眼,他现在还没有买车票,准确地说他现在还没有考虑好应该乘坐哪趟列车。冷严四处看了看,见一楼左侧的候车区旅客不是很多,空着不少座椅,就走进了动车组候车区,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严忽然发现刚才帮助自己夺回钱夹的大男孩坐到了自己的对面。于是,他主动地打了声招呼:“喂,小伙子还认得我吗?” “嗯。”铁蛋拘谨地点点头,又是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认出了对面的人,从对方的衣着他能感觉到是个有钱人。 “谢谢你帮我夺回了钱夹。” 铁蛋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望着铁蛋可爱的神态,冷严又问:“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铁蛋。” 冷严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心地笑了:“铁蛋是你的乳名吧,你的学名叫什么?” “冯铁蛋。” 冷严又笑了笑,他对这个老实的大男孩产生了好感,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他接着又问:“你是不是外出打工,准备去什么地方?” “我表哥在阔州做厨师,我要去找他。” “厨师不错,干好了工资很高,能赚很多钱。”冷严想这孩子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 “是俺娘让去的,俺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在家也能挣不少钱。” “男子汉志在千里,出来闯荡可以增长见识。” “俺娘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才让俺出来。” 冷严感觉铁蛋单纯得像张白纸,就好奇地问:“刚才你用弹弓打小偷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铁蛋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俺娘说好人不应该怕坏人。”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冷严忽然看到大厅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沉思了片刻,他对铁蛋说:“铁蛋,我求你办件事情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我能办到。”铁蛋爽快地回答。 冷严迅速朝四周巡视了一圈,见东边有个洗手间,就对铁蛋说:“你去东面的卫生间里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 “好吧。”铁蛋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答应了一声起身朝东面的洗手间走去。 铁蛋走进卫生间不到一分钟,冷严就推门进来,卫生间刚好没有人,冷严急促地对铁蛋说:“我想请你到阔州后,帮我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能答应我吗?” 铁蛋见冷严表情很严肃,就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心里却很疑惑,自己一个出来打工的能帮什么忙。 “阔州有个高档住宅区叫金顶花园,你去里面找到12号楼,那是我的家。找到我家后一定想办法见到我女儿,她叫冷冰柔,你就告诉她12015891这八个数字就可以,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金顶花园12号楼,告诉你女儿冷冰柔,12015891这八个数字。”铁蛋重复了一遍。 冷严想不到铁蛋的记忆这么好,说一遍就记住了。冷严沉思了一下,从手腕上摘下手表,把手表放在铁蛋手里,叮嘱他说:“如果我女儿不相信你讲的话,你就把这块表给她看,然后告诉她这块表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记住了没有?” “嗯,记住了。” 冷严拍拍铁蛋的肩膀,亲切地说:“谢谢你小兄弟,快走吧,再过半个小时你乘坐的火车就要进站了。” “那我走了。”铁蛋说完,手里握着那只劳力士满天星走出了卫生间。在铁蛋心里这块手表顶多值一千块钱,他担心冷冰柔不相信自己,才接过了手表。如果他知道这块表价值三十多万,打死他也不敢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铁蛋回到刚才的座位,拿起两个装行李的编织袋去二楼候车室检票上车。铁蛋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离开卫生间几分钟后,震惊燕滨的血案发生了,他也被卷入到一个可怕的漩涡中…… 第三章 财产被夺 (1) 龙震宇和快手回到阔州后,立刻分头展开了行动。快手去查找监控录像上的大男孩,龙震宇则去了冷严家。他想帮助冷冰柔处理她父亲的后事,也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一个女孩子突然面临如此巨大的变故,的确非常需要亲朋好友的帮助。 冷严的家在阔州南郊的金顶花园内,这里是一个高档别墅区,里面住的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 龙震宇的丰田越野车在小区入口处被保安拦住,登记后,保安才打开自动栅栏门让他进入。 冷严的家位于小区的前部,这里的几栋楼都是建筑面积超过500平方米的大型单体别墅。还未到12号楼,龙震宇就发现路面上停放着几辆高档车,宝马745是里面档次最低的。让他感到好奇的是,有两辆车边还站着几个戴墨镜的人,像是保镖。 龙震宇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步行过去,刚走到冷严家门前,忽然看见从别墅里走出五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笔挺的高档西装,长得很白净,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四个身材魁梧的人,穿着打扮与外边车旁站着的几个人一致。 年轻人见龙震宇朝这边走来,就向旁边让了一步,礼貌地向龙震宇点了点头,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年轻人的礼貌还是给龙震宇留下了好感。 冷冰柔将客人送出别墅,见龙震宇来了,急忙打招呼道:“龙叔叔好,您回来了?” 龙震宇轻轻点了点头,停下脚步问冷冰柔:“刚才出去的是谁,我看着很陌生?” “哦,他们是从燕滨过来的,前面那人叫唐伟桦,我爸爸在燕滨的投资项目就是由他负责的。” “哦,难怪我不认识,年轻人看起来不错。”龙震宇用赞许的口气说。 “这段时间多亏他帮忙,所有的事情都是唐伟桦带着人操办的。”冷冰柔的话语里流露着感激。 说着话两人进了屋,会客厅里被布置成了灵堂。墙壁中间挂着一张冷严的大幅半身照,下面放着一张供桌,桌上摆放着祭品。 龙震宇走到供桌前上了一炷香,随后向照片鞠了三个躬。 冷冰柔默默地站在旁边,含着泪看着龙震宇拜祭完父亲,她猜想龙叔叔一定有话对自己讲,于是将龙震宇请到旁边的小客厅里。 冷冰柔低声问:“龙叔叔这次去燕滨,有什么发现没有?” “小柔,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恨不能马上抓住凶手,破案是需要时间的,有时还要经过漫长的时间。” “我知道,可是一想到杀害爸爸凶手还逍遥法外,我就寝食难安……无论花多少钱,我也要抓住凶手……”说到这里,冷冰柔低下头,脸上笼罩着悲愤。 “小柔,叔叔知道你的心情,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你爸爸这个案件不是简单的凶杀案,案情可能很复杂。燕滨那边成立了专案组,正在全力以赴侦破这个案件。我之所以赶回来,是因为专案组的庞队长跟我商量好,我们分头展开调查。我需要在阔州这边了解一些事情。” 听龙震宇这么说,冷冰柔又问:“龙叔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看过你爸爸遇害前后的监控录像,在你爸爸进入卫生间后有三个人进入过里面,其中有两个人嫌疑很大,专案组正在全力追查这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大男孩,你爸爸跟他好像有过接触,这个大男孩后来上了来阔州的火车。我猜想他有可能是来这里打工的,如果能找到这个大男孩对破案会很有帮助。” 一听这话冷冰柔有些着急地说:“阔州有好几百万人口,要找一个人太难了。” “所以说破案需要时间,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同云南边境那边的人有什么联系?”龙震宇接着问。 冷冰柔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说:“没听爸爸提到认识那边的人,我在国外读书,只有假期才回来,而且同爸爸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他的事情我基本上不清楚。”冷冰柔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问,“爸爸的被害与这件事有关系吗?” “我发现杀害你爸爸的凶器,是来自云南与金三角接壤的边境地区,所以怀疑与那边的人有关。” 龙震宇的话音刚落,客厅门响了两声,女佣推开门对冷冰柔说:“小姐,有人来拜祭董事长。” “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冷冰柔回头说了一句。 龙震宇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冷冰柔:“你爸爸的葬礼定在什么时候?” 冷冰柔神情潸然地说:“本周六举行,我想尽快将爸爸和妈妈合葬在一起。” “那我先回去了,周六我会准时去陵园参加你爸爸的葬礼。”说完两人一同从小客厅出来,随后龙震宇离开冷严的家赶回辛里村。 快手下飞机后就直接回来了,他带着大男孩的影像资料,让李萱进入公安局监控系统查找,看这个大男孩是否到过阔州。 李萱是计算机高手,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她先通过网络进入公安机关的计算机中心,查找到火车站监控系统的记录资料,根据大男孩到达的时间,先用排除法将不符合条件的影像过滤掉,不到十分钟就锁定了大男孩。 看着李萱熟练地操作计算机,很快就从公安局的监控系统中发现了目标,快手赞叹道:“李萱,你真是个超级黑客。” “快手,你是在表扬我还是在损我?”李萱头也不抬地问。 “哈哈……当然是表扬,主要是因为我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称赞你,其实黑客本身就带有侠义之气,像古代的侠客、刀客、剑客等等……”快手开玩笑说。 “你少给我贫嘴了,你找的这个人只在火车站出现了几次,后面就失去了踪影。其他地方都找不到,不知道去了哪。” 快手站在旁边盯着电脑显示屏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李萱说:“你把他从出站口出来后经过的地点描述出来,我到火车站实地考察一下,看他能用什么方法离开。” 李萱迅速地操作着键盘,忽然说:“好像有人在出口处接他,然后两人一起走了,他们去的方向是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内也应该有监控设备,你可以找到他们啊?”快手马上问。 “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系统是独立的,没与公安机关联网,我无法查找。”李萱遗憾地说。 “我亲自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快手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龙震宇回来后,李萱把情况跟他汇报了,龙震宇听后摇了摇头说:“我看不会有结果,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最多保留三天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两周了,肯定销毁了。” “是否可以通过暂住人口管理系统进行查找?”李萱问。 “可以试一试,这个人刚到不久,不一定办理了暂住证。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来阔州了,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他找出来。”龙震宇态度坚定地说。 (2) 冷冰柔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为父亲举办了一个隆重的葬礼,将父母合葬在一起。 没给父亲办葬礼前,大家都忙碌着,冷冰柔没有感到特别孤独。葬礼举行完后,亲朋好友都离开了,偌大的家里顿时冷清下来,家里除了一个工作多年的保姆王妈再没有其他人。冷冰柔感觉心似乎被悲伤掏空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心里一片茫然。 唐伟桦告诉冷冰柔公司里的事情暂时由他来处理,让她先休息一段时间,把自己调整过来。对于公司里的业务冷冰柔不熟悉,也插不上手,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唐伟桦的提议正合她的心意。 冷冰柔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门,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杀害父亲的凶手抓获,替父亲报仇。 保姆王妈看着日渐消瘦的冷冰柔非常心疼,担心她在家里憋闷坏了,就不时地劝她,让她出去走走,或是到外地旅游一段时间。这对恢复心情有好处,现在家里满眼都是父亲留下的东西,睹物思人容易引起伤感。 冷冰柔在王妈的劝说下,决定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她给龙震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出去几天,散散心,有事打她的手机,如今她心里唯一的牵挂就是父亲的案情。 冷冰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着旅行包就从家里出来了,到机场后还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于是她向售票员询问最近时间内有飞往哪里的机票,售票员说飞昆明的还有机票,她想也没想就买了飞昆明的机票。 到昆明后冷冰柔没有出机场,直接转机去了西双版纳,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原始森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仿佛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这里有家宾馆依山而建,客房全都搭建在大树上,完全融入在大自然中,这样的环境最容易使人放松下来,冷冰柔在这里待了十多天。 随后她又去香格里拉待了一段时间。在美丽广阔的草原上,雄伟高大的雪山下,不知不觉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冷冰柔终于找回了自己,她感觉自己必须回去了,对父亲最好的怀念就是接手父亲的事业,只有把父亲的事业发展好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回到阔州,冷冰柔忽然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看着熟悉的街道她感觉很亲切,出租汽车把冷冰柔送到金顶花园的大门口。 冷冰柔从出租汽车里下来后,忽然看见王妈站在小区入口处,只见王妈不时地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看到王妈冷冰柔如同看到自己的亲人,她急忙跑了过去。 “王妈,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从冷冰柔的声音中,能听出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初。 王妈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面带忧伤地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每天都站在这里等你,已经等了你半个多月了。” “在这里等了我半个多月?”冷冰柔一脸的惊讶,她好奇地问,“您干吗不在家里等我?站在这里多累啊?” 王妈摆了摆手说:“咱先不说了,小姐先跟我去个地方。”说着王妈招呼一辆出租汽车停下来。 冷冰柔疑惑不解地跟王妈上了出租汽车,车开动后她奇怪地问:“王妈,咱们干吗不回家啊?” 王妈轻轻地抚摸着冷冰柔的手,低声说:“先别说话,等到地方后我再告诉你。” 出租汽车行驶十多公里后,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冷冰柔急忙递给司机50块钱,说了声“不用找了”两人下了车。 冷冰柔环顾了一圈,茫然地问:“王妈,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王妈拉着冷冰柔的手朝小区里走去,边走边说:“等回到家里,王妈再告诉你。” 回家?冷冰柔心里更疑惑,她知道王妈的家在乡下,丈夫去世多年了,有个儿子已经结婚自己单独过,王妈什么时候在这里有个家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区,王妈领着冷冰柔走进一个楼道里。这是一栋只有六层的楼房,虽然不是新楼,里面的卫生搞得还不错,打扫得很干净。 来到三楼,王妈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先打开外面的老式防盗门,再打开里面的房门。 走进房门后冷冰柔忽然愣住了,她发现客厅内的家具非常眼熟,她急忙走进一间卧室,发现里面的东西全是自己卧室里的东西。 冷冰柔猛然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王妈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王妈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你听我讲,听完后你可千万别着急,身体重要,明白吗?”王妈缓缓地说。 冷冰柔使劲点了下头,她预感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心说我能不着急吗,出去一趟,回来后家都没有了! “小姐出去后,大约过了十多天时间,家里忽然来了几个人,是唐伟桦领来的,他对我说董事长生前欠了他一大笔账,已经把全部的家产抵押给他了,他们现在要收回别墅。他还说董事长刚去世不久,他不忍心看着小姐流落街头,替小姐买了一套公寓房。我想阻止他们,可他们人多,而且搬家公司的人已经到了家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小姐的东西拉到这里来了。” “这伙强盗,您怎么不报警?”冷冰柔愤怒地说。 “我报警了,可警察来了后说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他们没法处理。” “王妈,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 “我担心小姐听到这件事着急往回赶,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那不更坏了,再说小姐就是回来也已经晚了,咱们家已经被他们霸占了……” 冷冰柔忽地站起来,因为愤怒脸变得紫红,她声色俱厉地说:“我就不相信在中国,还会发生这种明抢明夺的事情,我现在就去找唐伟桦这个王八蛋。”说完冷冰柔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 “小姐……小姐……他们人多势众,你一定要小心……”王妈跟在后面叮嘱道。 “放心吧王妈,咱们生活在法制社会里,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现在犯法的是他们,害怕的应是他们。” 冷冰柔来到楼下,她现在愤怒得像一头狮子,恨不得咬唐伟桦一口,她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刚去世,就有人夺家产,而且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冷冰柔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如同开水一样沸腾起来,她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走出小区,她坐上出租车直奔金盛大酒店。 金盛大酒店位于市中心,这是一栋20层高的大楼。18层以下是四星级大酒店,18楼以上是金盛集团的办公地点。冷严的办公室就位于大楼的第19层。 大楼内有直达顶部的公司内部电梯,冷冰柔乘坐电梯来到19楼,直奔爸爸的办公室。 冷严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保镖,他们见冷冰柔走过来,抬手拦住了她:“冷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情?董事长正在里面开会。” 这里是爸爸的办公楼,自己以前想进就进,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想不到现在物是人非,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猛然抬手扇了保镖一个耳光。 阻拦她的家伙被打蒙了,他用手捂住脸大声叫起来:“你怎么动手打人。” “给我滚开,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们少给我狗仗人势,滚一边去。”冷冰柔厉声说。 两个保镖显然被冷冰柔的气势压住了,不由自主地闪到两边。正在这时候,结实的花木门突然开了,唐伟桦的助手马凯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来是冷小姐来了,快请进,董事长正等着小姐呢。”马凯皮笑肉不笑地说。 冷冰柔一言不发地走进办公室,只见唐伟桦坐在爸爸的老板椅上。 唐伟桦一反原来谦虚的神态,见冷冰柔进来他并没有从老板椅上起身,依然靠着椅背摇晃着身体,神情悠然地说:“冷小姐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机场接你。” 望着唐伟桦不可一世的神态,冷冰柔指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马上从我爸爸的座位上起来,别弄脏了我爸爸的东西。” “哈哈……”唐伟桦不但不恼怒,反而大笑起来,他用嘲弄的口吻对冷冰柔说,“冷小姐,我忘记提醒你了,现在你已经不是金盛集团的继承人了,现在金盛集团的所有资产都是我的。我可怜你才给你买了一栋公寓房,你不感激我,还在这里跟我大喊大叫。” “唐伟桦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强盗,我爸爸的企业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资产了?”冷冰柔气得全身颤抖起来,她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种无耻之徒。 唐伟桦将一只签字笔拿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着,表情平静地说:“请冷小姐不要激动,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要用法律说话。你父亲在去世前就已经亲笔签了授权书,让我接管整个金盛集团,实话说我也没料到他会出事,即便你父亲还健在,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也是我……” 不等唐伟桦讲完,冷冰柔就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唐伟桦,你胡说八道,我爸爸怎么会将他亲手创建起来的事业送给你?有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唐伟桦微微一笑,指着坐在旁边的两个人说:“刚好我的律师也在,他可以把你爸爸亲笔授权书的复印件给你看看,如果你有异议可以进行司法鉴定,另外你也可以到法院起诉我,你怎么办都可以,我接收你父亲的资产完全是合法的。” 冷冰柔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对冷冰柔说:“冷小姐,请到这边来。”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摞文件,“在出示这些文件前,我先向冷小姐说明几个问题:第一,你父亲与唐伟桦董事长在燕滨的合作项目,在去年就把所有的股权转让给了唐伟桦董事长;第二,我这里有一份你父亲亲笔写下的欠款证明,你父亲生前欠唐董事长一亿两千万元人民币。你父亲写下这份授权书,把他在阔州的全部资产转交给唐董事长无偿经营十年,以抵消这一亿两千万的欠债。这是你父亲的欠款证明和授权书,请冷小姐过目。”说着律师把几份文件递给了冷冰柔。 “我爸爸欠下一亿两千万?”冷冰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怎么可能欠唐伟桦一亿多?据她所知,燕滨的项目全是爸爸投资的,唐伟桦一分钱没投,爸爸怎么可能欠他这么多钱? 冷冰柔怀疑地接过律师递过来的文件,她看了一眼,虽然是复印件,但她还是认出那字迹确实是爸爸亲笔所写。冷冰柔感觉头上好像挨了一木棍,一下子蒙了,全身顿时变得冰凉,仿佛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凉透了…… 第四章 初次相救 (1) 冷冰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金盛大酒店的,她仿佛失去了思维意识,行尸走肉般迈着步子向前走。 昨天还是亿万资产的继承人,今天忽然变得一无所有,冷冰柔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她不知道是父亲还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猛然,一阵尖锐刹车声响起来,刺耳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冷冰柔,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惯力的推动下朝她撞过来,就在轿车即将撞到她的身上时,她的胳膊突然被人一拽,轿车擦着她的衣服一闪而过,在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下了车,指着冷冰柔破口大骂:“臭三八,你瞎眼,看不见人行红灯啊,想找死在家里喝药,别他妈的跑到马路上找死。” 冷冰柔被骂得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过路的行人也都停下脚步望着他们,冷冰柔窘迫得脸色彤红,不知如何是好。司机骂骂咧咧地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轿车开走后,冷冰柔才意识到刚才有人救了自己,她转身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站在自己身后,看他的衣着就知道是外地来这打工的,冷冰柔感激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大男孩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走路小心点。” 冷冰柔忽然注意到大男孩的口音同唐伟桦很相似,她不假思索地问:“你是从燕滨来的?” 大男孩依然憨厚地笑了笑:“俺是从燕滨来的。” 一听这话,冷冰柔的脸色顿时凝固得如同冰块,她冷冷地说:“燕滨人没一个好东西。”随后愤怒地转身离开了。 大男孩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了这个姑娘,竟然还挨了她一顿骂,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讪地走开了。 这个大男孩就是来阔州打工的铁蛋,刚下中班,准备回宿舍,没想到遇到这么一档子事。 铁蛋的表哥叫赵大山,三十出头,到南方打工已有十多个年头,在打工的农民工中算是混得比较好的人。 赵大山在来南方打工前,在本地就干厨师,他是抱着学习手艺的念头来阔州的。因为这里与香港很近,在菜肴的制作上很超前,赵大山就想一边打工一边偷师学艺。 凭借北方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顽强的毅力,三年时间赵大山就脱颖而出,不但学艺有成,还成了一名大厨。因为这里的工资比老家燕滨高很多,赵大山就留在了阔州,一干就是十年,现在已经是金盛大酒店中餐部餐饮总监,月工资数万元。 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知道铁蛋要乘坐这趟列车来阔州,赵大山早早就开车到火车站接他。 铁蛋刚出站口就看到了表哥高大魁梧的身躯,表哥很高,站在人群中,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老远就能望见,铁蛋高兴地挤了过去。 两人虽然是表兄弟,年龄却相差一大截,所以铁蛋望着表哥有点拘谨,只是一个劲地傻笑:“嘿嘿……哥。” “路上还好吧?家里都打了两次电话来问你到了没有。”说着话赵大山接过铁蛋肩头的编织袋,“出门也不买个旅行包,怎么用化肥袋子装东西。” “嘿嘿……化肥袋子不用花钱。”铁蛋实话实说。 “就知道攒钱,是不是为了娶媳妇?要知道钱这东西能花才能挣,你看看村里人一辈子不吃不喝能攒几个钱。” “哥说的也是,嘿嘿……” 兄弟俩走到车站的地下停车场,来到一辆乳白色的本田雅阁车前。赵大山拿出遥控防盗器一按,打开后尾箱,把铁蛋的两个编织袋放进去。 铁蛋惊讶地绕着车转了一圈,羡慕地说:“哥,你都有车了!这种二齿子车很贵吧?” “什么二齿子车?”赵大山不解地问。 铁蛋用手指着车头上的本田标志说:“你看这东西,不是跟咱家里刨地的二齿钉筢一个模样?” 赵大山被铁蛋逗乐了,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笑着说:“二齿个头,这是本田标志,快上车吧。我是请假出来的,回去还要上班。” 赵大山的家在距离金盛大酒店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居民小区内,酒店为了笼络他,在这里给他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房子进行了装修,里面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另外还配备了一辆本田雅阁轿车,只要他不离开金盛酒店,就可以无偿使用房子和车。 铁蛋走进赵大山的家后,惊诧地睁大眼睛,挨个房间看了一遍,嘴里赞叹不停:“乖乖……好漂亮啊!哥,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房子和车都是酒店提供给我的,只有你好好跟着我干,用不着几年这些东西你也会有。”赵大山说。 “这得多少钱啊。”铁蛋惊叹地说。 “这算什么,我一年替酒店赚几百套这样的房子。好了,我要去上班了,等回来后再和你聊。你随便挑一间屋子,爱住哪间就住哪间,我先走了。”说完赵大山抓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看着表哥住的房子,铁蛋心想还是娘说得对,不出来闯荡就是不行,在村里一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好的楼房。 铁蛋到阔州后的当天晚上,表哥把他安排在酒店内的水台,让他先从最基本的海鲜初加工学起,每三个月给他调换一个工作,准备用三年的时间把他培养成为一个站灶台的厨师。 酒店内的学徒工是最苦最累的,基本上有上班时间没有下班时间,什么时间忙完什么时候下班,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铁蛋是两头不见太阳。早晨五点多钟就要起床,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下班。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有时顾不上洗澡,穿着衣服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每天的工作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不停地连轴转,铁蛋竟然抽不出一点空隙去办那个有钱人托他的事情,一拖就是一个月。 只要肯付出就会有收获,铁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熟练地掌握了水台上的活,各类海鲜的初步加工都已经拿得起放得下。铁蛋的进步让表哥很高兴,称赞铁蛋天生就是个学厨师的料,不久就把他调到切配间,学习菜肴的切配。表哥心想铁蛋如果照现在这个学习速度,一年时间即可站灶炒菜。 切配厨师是轮班倒,铁蛋终于有空隙时间了,他想抓紧时间去趟金顶花园,把人家托他的事情办完,于是向表哥打听金顶花园在什么地方。 表哥不知道铁蛋要做什么,好奇地问他:“打听金顶花园做什么?那里可是高档住宅区,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来阔州时,我在燕滨火车站遇到一个人,他让我给他女儿捎句话,他家在金顶花园里。” 表哥把金顶花园的位置告诉了铁蛋,他也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最后还随口说:“我们集团原来的董事长就住在金顶花园,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一个月前被人杀害了。” 铁蛋按照表哥告诉他的地址找到金顶花园,到这里后一打听,12号别墅在两天前被转卖了,原来的人家已经搬走了。铁蛋后悔莫及,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找这个叫冷冰柔的女孩?自己甚至连她多大,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如何打听她? 后来,铁蛋用空隙时间又来金顶花园打听了两次,因为这里是唯一的线索,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铁蛋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个叫冷冰柔的女孩,否则对不起托付自己的人。 在家的时候娘经常对他说,只要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哪怕是自己吃些亏也要办到,这是做人的本分。 铁蛋闷闷不乐地回到表哥的家里,刚才拉女孩一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想不通女孩为什么说燕滨人没有好东西。铁蛋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冷冰柔。事情总是这样阴差阳错,费尽心机寻找的人就在眼前,却不一定能发现。 表哥没在家,他去香港学习了,一周内不回来。表哥每个月都要去香港学习一周,时间从不间断,表哥说这是他保持技术领先的秘诀。 偌大的房子就铁蛋一个人,他现在才发现房子大了也不好,一个人住在里面空荡荡的,心里也不踏实。他问表哥为什么不把表嫂从燕滨接来一起住?表哥说家里的老人需要照顾,另外表哥还说他们这些人都属于过客,他们的根不在这里,无论在这里发展有多好,终究还是要回去的,燕滨老家才是属于他们的地方。表哥讲的这些话铁蛋有些听不懂,表哥在这里混得这么好,怎么还惦记着老家的穷山村? (2) 冷冰柔差一点儿遭遇车祸,过了一会儿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爸爸的遇害同财产的被夺有什么联系?她越想越觉得可疑,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龙叔叔,想到这里冷冰柔立刻打车赶往郊外的辛里村。 龙震宇这段时间也在为冷严的被害案没有进展而着急,他每隔两天就与燕滨的庞队长互通信息。在监控录像中发现的三个人至今没有找到,特别是那两个嫌疑人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发现他们的任何信息。而录像上的那个大男孩来到阔州后,也失去了踪迹,快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也没能找到他。 就在龙震宇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接到冷冰柔的电话,她要马上赶过来,有重要的事情,让龙震宇在家里等她。 不到一个钟头,冷冰柔就走进了龙震宇的办公室,进门后还没坐下就焦急地说:“龙叔叔,我爸爸的资产都被人抢走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龙震宇吃了一惊,但是多年的办案经验使他意识到案件要出现转机了。他一边招呼冷冰柔坐下,一边安慰她说:“小柔,别着急,慢慢把事情讲清楚。” 冷冰柔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对龙震宇讲述了一遍,龙震宇边听边紧张地思考着,他预感到唐伟桦肯定与冷严的被害有联系。他奇怪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心里竟然还对他产生了好感。想到这里龙震宇突然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是个强劲的对手,连自己都能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蒙蔽,可见此人的城府有多深。 冷冰柔讲完后,龙震宇自言自语地说:“太可怕了,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听龙震宇这样说,冷冰柔也猜到了龙震宇的意思,她马上问:“龙叔叔,您说我爸爸的遇害是不是与唐伟桦有关系。” 龙震宇缓缓地点点头,神色凝重地说:“现在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是凭直觉也能感到唐伟桦有非常大的嫌疑。一个案件的发生绝非偶然,它的背后往往有利益的驱动,谁得到的利益越大,谁的嫌疑也就越大。数亿元的资产,还有什么样的利益比这个更大!” 冷冰柔的情绪马上激动起来,她着急地说:“那就赶快告诉公安局把他抓起来替我爸爸报仇。” “抓人是需要证据的,这个家伙既然敢这么做,肯定不会给我们留下把柄。”说到这里龙震宇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小柔,你能确定看到的欠款证明是你爸爸亲笔所写?” 冷冰柔肯定地点点头:“绝对错不了,从小爸爸就一笔一画地教我写字,再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爸爸的字了。对了,当时唐伟桦还说如果不信,让我去做司法鉴定。” “这个欠款证明的背后一定隐藏着秘密,一亿多元,这可是个惊人的数目,解开这个秘密也许就能找到你爸爸被害的原因。” 冷冰柔望着龙震宇,焦急地问:“龙叔叔,你快说怎么样才能解开这个秘密?” “当然最好的方法就是深入到他们的内部。我先把情况通报给燕滨的专案组,让他们在那边展开调查,而我们在这边也想办法进入金盛集团的内部,寻找线索解开你爸爸与唐伟桦之间的秘密关系。” 冷冰柔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有办法了,去找唐伟桦的时候,我看到酒店外贴着招聘启事,金盛集团招聘员工,我可以去应聘进入他们内部。” 龙震宇立刻摆手不同意冷冰柔的想法:“不可以,这个方法不行,公司内部肯定有许多人认识你,万一被发现会有危险。” “我常年在国外读书,公司认识我的人不多,即便是有认识我的,对我也不熟悉,肯定不会认出我来。”冷冰柔固执地说。 龙震宇态度坚决地说:“那也不行,你的存在对唐伟桦的威胁最大,他们既然敢对你爸爸下手,同样也会对你下手,你要是去了不正是羊往虎口里送吗?” “我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怎么会对唐伟桦形成威胁?他干吗要对我下手?龙叔叔是不是过于小心了。”冷冰柔疑惑不解地问。 龙震宇苦笑了一下,说:“你真是个傻孩子。我猜测你爸爸的遇害与他签署的这项授权书有关。你刚才说你爸爸把自己的全部资产交与唐伟桦经营十年,那么十年后唐伟桦必须将资产重新归还你爸爸。你爸爸去世后你是这些资产的唯一继承人,只有你们父女都不在了唐伟桦就不用归还资产了。” “那前段时间唐伟桦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帮我跑前跑后做事?” “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在他还未完全控制集团公司之前,当然要装模作样,我想你爸爸也是被他和善的外表欺骗了,才会落入他设下的陷阱。” 冷冰柔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她站起来对龙震宇说:“龙叔叔,我先回去了,回去晚了,王妈会担心的。” “小柔,你和王妈暂时搬到我这里来住吧,我担心你们在外面会有危险。”龙震宇关切地说,当他知道了唐伟桦的阴谋后很担心冷冰柔的安危。 “我考虑一下,等我想好了再告诉龙叔叔,我先回去了。”说着冷冰柔朝门外走去。 龙震宇急忙叮嘱她:“路上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龙叔叔再见。”冷冰柔急匆匆地应道。 第二天上午,龙震宇正在办公室里看燕滨方面传过来的关于唐伟桦的一些资料,门轻轻响了几声。 “请进。” 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陌生的女人,龙震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进来的人学生打扮,一头长发自然地散落在脸颊旁,戴着粗框的黑边近视镜,胸前抱着几本书,低声问:“请问先生您这里招聘文员吗?” 龙震宇觉得声音很耳熟,仔细一看原来是冷冰柔,他明白了这个丫头的意思,笑着说:“原来是你这个孩子,差一点儿让你哄骗过去。” “连您都认不出我来,还有谁能认出我来?龙叔叔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龙震宇考虑了一下,他了解冷冰柔的心情,父亲被害,家产被夺,做女儿的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对她说:“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在去之前你先来这里待几天,让快手教你一些防身术和注意事项,另外再给你准备些特殊的装备,到时候你可能会用到。” 一听龙叔叔同意自己去了,冷冰柔心里也高兴起来,马上说:“我先去报名应聘,应聘上了后再让快手教我也不晚。” “也好,你一定记住,如果应聘上了,上班之前必须来这里。”龙震宇特意叮嘱她。 “我记住,我现在就去报名应聘。”冷冰柔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3) 龙震宇最担心的还是冷冰柔的安全,所以在冷冰柔走后,他特意让李萱为冷冰柔准备了一套隐藏在手表内的gps定位装置,遇到危险还能通过它来报警。李萱在家里可以跟踪和接收传回的信息。 冷冰柔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通过了笔试和面试,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如愿以偿地应聘到金盛集团办公室做了文秘。冷冰柔第一次发现应聘一个工作原来如此艰难,就这么一个办公室的文秘工作竟然有几十人争夺。 应聘后的当天,冷冰柔就来到龙震宇这里,把消息告诉了他。龙震宇把冷冰柔领到隔壁,让快手教她如何使用窃听装置,如何偷拍取证。快手一再强调进入他们的内部是为了取得犯罪证据,如果没有犯罪证据坏人就会逍遥法外。 随后,李萱把藏有gps定位系统的手表交给冷冰柔,并叮嘱她:“冷小姐,只要遇到危险你就按下这个报警按钮,只要信号没有被屏蔽,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你,所以你必须随时随地携带它。” 冷冰柔接过手表看了看说:“使用手机报警不是更方便吗?” 李萱笑着说:“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往往是没有机会使用手机的。” “我感觉自己变得像一名侦探了。” 冷冰柔的话音刚落,龙震宇就走了进来,很严肃地对冷冰柔说:“国外对我们这些人的称呼是‘赏金猎人’,我认为这个称呼很恰当,我们就是专门捕捉罪犯的猎人,我们狩猎的对象是坏人。你一定要记住,要想抓住坏人,就要比对方聪明。同人打交道凭借的是斗智而非斗勇,你记住了没有?” 冷冰柔点点头,信心十足地说:“我记住,请龙叔叔放心,我一定要搜集到唐伟桦的犯罪证据。” 龙震宇接着说:“我办公室里挂着的画像,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赏金猎人杜安.查普曼,他的成功秘诀就是知道罪犯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了解罪犯在想什么,才能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经过短暂的突击培训,冷冰柔掌握了一些必需的技巧,第二天就到集团办公室报到上班了。 冷冰柔上班后发现公司原来的员工基本上都换了,只有一些不重要的岗位上还有少量的老员工,大多数都是新面孔,难怪公司在招聘新人。 公司里的所有资产都属于自己,现在却被别人霸占了,冷冰柔的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是她却要把这一切都深深地隐藏起来,表面上装出快乐的样子,下班回到家,冷冰柔真想大哭一场。 善良的王妈不知道冷冰柔在做什么,看到她痛苦不堪的神态担心得不得了,王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冷冰柔。 在公司里度过的每一刻,对冷冰柔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让她奇怪的是从她进入公司那一天起就没有见过唐伟桦,已经一个多月了,只有他的一个助手在这里负责。 冷冰柔怀疑唐伟桦回了燕滨,每天晚上回家,她都会打电话把情况向龙震宇汇报。龙震宇对冷冰柔的发现也感觉很奇怪,他让冷冰柔侧面打听一下唐伟桦的行踪,同时他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燕滨的庞队长。 很快燕滨那边就把情况反馈回来,唐伟桦并没有回燕滨,一直在外地忙于开展新业务。冷冰柔从其他人的嘴里,也探听到唐伟桦的确在外地开办新酒店。而且在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在两个省开设了新酒店。 龙震宇对唐伟桦开办酒店的速度非常惊讶,经过了解唐伟桦开办的新酒店,都是中等以上的规模。令人费解的是,唐伟桦接手的这几家酒店都是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关闭,或即将倒闭的酒店。 做酒店业的人都知道,经营一家倒闭的酒店要比开新店困难很多,因为倒闭的酒店在人们的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扭转不好的影响,而新的酒店却不必费这么多的工夫,难道唐伟桦不清楚这一点,以他的精明显然不是。就在龙震宇疑惑不解的时候,燕滨那边又传来信息,唐伟桦注册成立了新的集团公司,取名天盛集团,正在进行快速扩展,除了新开张的两家酒店外,还有三家正在洽谈中,情况与前两家基本一致。正在洽谈的三家酒店,有一个是某地军区内部招待所,另外两家也都属于政府的内部招待所,都是些经营惨淡的宾馆。 龙震宇对唐伟桦的经营方式越来越感到怀疑:一是他扩张的速度太快,如此迅速地扩大经营,管理上必然跟不上;二是为什么总是选择经营差的宾馆,接管这种举步维艰的宾馆唯一的好处是租金便宜,但是对后面的经营却非常不利。 龙震宇猜测唐伟桦快速扩张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于是跟冷冰柔联系,让她下班后到一家茶楼见他。 冷冰柔下班后,来到距离她居住小区很近的这座茶楼,在僻静处找到龙震宇。 龙震宇为冷冰柔要了两个甜点,微笑着望着她,两个月不见发现冷冰柔变化很大,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看来环境对人的改变很快。 “小柔,两月没见,你长大了。”龙震宇发自内心地说。 冷冰柔理解龙震宇话里的意思,她感叹地说:“龙叔叔,这两个月的经历太不一般了,您能想像给仇人打工是一种什么滋味,我自己也能感觉到身心发生了变化。” “你已经有了凤凰涅槃的经历,今后任何困难都难不倒你了,苦难从某种意义上讲对人是有好处的。” “龙叔叔,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案情有进展了?”冷冰柔催促说。 龙震宇拿起茶壶把两个小茶盏倒满,笑着说:“别急,先吃点东西,喝杯茶。” “您不告诉我,哪有心思喝茶。”冷冰柔着急地说。 “哈哈……以后要学着把急性子改了。”随后,龙震宇把自己对唐伟桦快速扩张的怀疑,详细地对冷冰柔讲了一遍,“我让你来的目的就是同你商量,怎样才能了解天盛集团经营的内幕。” “龙叔叔是不是怀疑唐伟桦利用这些酒店搞违法经营?” 龙震宇轻轻点点头,缓缓地说:“虽然不知道他们从事什么违法活动,但是我有一个直觉,他们一定在进行着某种能产生暴利的活动,从那把来自边境地区的匕首看,似乎与毒品走私有关。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是在进行毒品买卖又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扩张自己的经营,这是最让我想不通的地方。” “那要怎样才能了解,这些酒店在搞违法活动呢?”冷冰柔问。 “如果是违法经营他们肯定会隐藏得很深,不过在他们的财务上,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如果能进入公司内部的财务管理系统,应该能查到线索。” 冷冰柔沉思了一下,对龙震宇说:“唐伟桦离开这里后,有个叫马凯的家伙负责公司里的一切,他是唐伟桦的亲信,听别人说两人跟亲兄弟一样。我发现马凯经常在电脑上操作什么,如果有人进入他的办公室,他都会将电脑关闭,从他的电脑中也许能找到线索。” “哦,他的电脑好接近吗?”龙震宇很感兴趣地问。 “我们那里就有他办公室的钥匙。明天我值班,比其他人要晚下班一个小时,到点后我就先藏在办公室里不离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去马凯的办公室……”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这帮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龙震宇担心地说。 冷冰柔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没事,办公室下班后一般没人,保安都在楼下入口处和顶上的财务室,不会有人发现。” “如果电脑内的资料设有密码打不开,你就拷贝下来,尽量不要在里面待的时间过长,李萱是破解密码的高手,回来后交给她就行了。” “嗯,知道了。” “好,你快回家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龙震宇说完,让冷冰柔先离开茶楼,担心被人发现,过一会儿他才走出来。龙震宇越来越感觉对手不好对付,因为对方不是一两个人,很可能是一个犯罪集团。 第五章 再次相救 (1) 公司有规定,每个办公室每天要有一名值班员。值班员在其他员工下班后,负责打扫办公室的卫生,一般比正常下班晚走十几多分钟到一个小时。 冷冰柔等其他员工离开后,整个楼层都安静下来,她关闭了办公室内的照明灯,装成人去屋空的样子,然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走廊里忽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冷冰柔感觉自己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大气也不敢喘,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 办公室的门中间部分镶嵌着一块长方形的大玻璃,可以看见走廊内的情况,冷冰柔紧张地望着门外,原来是两个保安溜达着过去了,看样子是例行巡视。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冷冰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从小没做过亏心事,冷冰柔感觉自己像在偷东西,所以情不自禁地紧张。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冷冰柔的心里,她望着周围的一切对自己说,公司是爸爸留给我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看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干吗像做贼一样?想到这里,冷冰柔渐渐平静下来,她看了看表,已经是10点多钟了,她决定再等一个小时就开始动手。 冷冰柔没有想到马凯还没有离开这栋大楼。大楼的18层以下是金盛大酒店,17层原来全部是客房,而现在整个17层全部被封闭起来正在进行装修改造。 马凯在餐厅吃过晚饭后,又去酒店娱乐中心的ktv里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带着几个手下来到17楼。他要督促干活的人加快改造速度,因为唐伟桦已经催促过好多遍了,必须在近期内完工。 马凯从电梯里出来,17层的走廊已经完工,走廊上铺的是高档纯羊毛地毯,踩上去非常轻柔舒服,没有一丝声音。顶部全部是一组组玲珑剔透的水晶灯,把走廊照得如同白昼。两边的墙壁镶嵌着大幅的金色浮雕,整条走廊显得金碧辉煌。 走廊两边的房间门全部敞开着,装修也基本结束,有工人在房间里走导线。马凯走进其中一个房间,里面同样装修得很豪华,只是还空荡荡的,原来的床铺和家具都被撤走,令人费解的是房内有一面墙壁被涂成了红色,鲜红的颜色像血一样醒目。 向外的窗户,窗帘就有三层,靠窗的是一层淡色的丝绸窗帘,中间是严密的避光窗帘,最里面一层仍然是红色的丝绸窗帘,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猜不出这里将做什么经营。 马凯非常认真地挨个房间查看,不时地告诉身后的马仔,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躲在办公室里的冷冰柔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一串钥匙,轻轻拉开门,先向外探出头来,朝走廊两边张望了望,见没有人就快速走了出来,向马凯的办公室走去。 走廊内都有监控,冷冰柔暗暗祈祷不要被警卫发现。两个办公室门相隔不过十几米远,她很快就来到马凯的办公室门前。冷冰柔掏出钥匙,因为紧张,她的手颤动得很厉害,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入孔内。她在心里轻声安慰着自己,别紧张,别紧张。她用左手握住拿钥匙的右手,终于打开了房门。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冷冰柔心里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因为害怕她拖得很晚才动手。如果在刚下班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也许要好很多,那样更不容易被人发觉。 冷冰柔迅速地推门而入,她不敢开灯,直接走到靠里面的老板台后,因为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冷冰柔很轻松就找到了电脑,她急忙启动了电脑。 冷冰柔没有想到马凯在这台电脑上装有报警装置,只要电脑一启动,他的手机就会收到一个短信,提醒他电脑被打开了。 马凯在17楼巡视完装修情况后,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回去睡觉,带着几个马仔乘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他的车刚开出酒店,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提醒他电脑启动了。 看到短信马凯心里一动,他不相信有人会动他的电脑,以为是系统出错发出的信息,但是他还是给保安打了一个电话,让保安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巡查。 汽车又向前行驶了几分钟,马凯心里感觉不踏实,于是让司机掉头回去看看。 冷冰柔启动电脑后,先查看了一下桌面上的图标,然后点开我的电脑想查看里面的硬盘,屏幕上显示我的电脑被加密了,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就是朝这个方向过来的。冷冰柔心里陡然一紧,她知道关闭电脑已经来不及了,急中生智一把将电源插头拔了下来,随后弯腰钻进老板台的下面。 冷冰柔刚藏到下面,就听到办公室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接着听到两个人在说话:“没人啊,哪里有人?” “电脑不是好好的,根本没有打开。” 随即灯亮了,听到有两个人在办公室内转了一圈。 “马总怎么说有人打开了他的电脑?真是活见鬼了。” “走吧,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没人开电脑。” 躲藏在老板台下的冷冰柔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听到保安的对话她才知道,这台电脑上装有报警装置,只要一启动马凯就会收到报警,难怪保安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保安走出办公室后,冷冰柔不敢怠慢马上从老板台下钻出来。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急忙朝门口跑去,慌乱中腿碰到了茶几,茶几上放着的几个高脚玻璃杯滚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楼内传得格外远,已经走到走廊尽头的两个保安立刻停下脚步,两个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相互看了一眼,随后转身朝回跑。 玻璃杯掉在地板上后,冷冰柔也吓了一跳,她知道这个响声一定惊动了刚离开不久的保安,于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惊慌失措地冲出办公室,朝两个保安离开的相反方向跑去。 这栋大楼除了下面的裙楼,上面都是方形的,楼内是一个环行的走廊。冷冰柔冲出去后两个保安并没有看到她,但是两个保安却听到门开关的声音,猜想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所以紧跟在后面追赶冷冰柔。 冷冰柔对这栋楼内的情况太熟悉了,她先跑到安全通道处,从楼梯下到18楼,她知道守候在电梯间旁的保安现在在楼上,于是迅速跑到电梯间,刚好有一道电梯就停在18楼,她急忙走进电梯。电梯下行时候,冷冰柔忽然想到,不能乘坐电梯到下面的大堂,因为大堂内有保安,自己这一折腾下面肯定已经知道了,直接下去很可能被抓住,于是她把电梯停在三楼。 三楼是酒店的宴会厅,零点厅是24小时营业,此刻还有不少客人在吃夜餐。冷冰柔从电梯间出来后没有走楼梯,而是从餐厅穿过进入了后面的厨房内。 厨房里的几个厨师干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有注意到匆忙进来的冷冰柔,她穿过几个加工间,来到一个专供内部员工使用的楼梯出口。冷冰柔身上穿着的套裙与酒店内管理人员的很相似,都是深色的职业装,所以门口保安也没有多问,看着她走了出去。 冷冰柔的电梯下到三楼的时候,马凯带着人刚好乘电梯到达18楼,他从电梯间出来看到两个保安正焦急地站在那里。因为这里只有两道电梯,冷冰柔乘坐的一部下去了,而马凯正乘坐另外一部上来,所以两人干着急没有办法。 见从电梯里出来的是马凯,一个保安立即对他说:“马总,有个人从您办公室里跑出来,刚刚乘坐电梯下去。” “是个什么样的人?”马凯气愤地问。 “我们还没看清,他就进了电梯。” 马凯一把从保安手里抢过对讲机,随即呼叫监控室:“监控室吗,我是马凯,乘电梯下去的是什么人?” “报告马总,是一个女人,她在三楼停下,出了电梯后去了厨房。” 马凯对跟随自己的三个手下说:“你们立即去追赶,务必把她抓住。”随后,他又指着两个保安说,“如果我的办公室里出了问题,你们俩给我小心点。”说完朝办公室走去,他要去检查一下,看那人去自己的办公室干什么。 (2) 酒店后面是条小巷子,平时都是酒店内的员工从这里走,巷子有近两百米长,中间有两盏昏暗的路灯,巷子里只有几个刚下晚班的酒店员工。 冷冰柔从酒店出来后,就沿小巷快步朝前走,因为穿着高跟皮鞋,走在高低不平的路上不时地崴脚。她后悔自己在动手前怎么没有想到把衣服和鞋子换一下,当时只想着怎么行动,紧张得把这些都忘了。 走出不到一百米,冷冰柔就听到身后有人喊:“站住,前面的女人站住……” 冷冰柔一听就急了,回头一看,只见三个男人朝自己追过来,她顾不上脚下的高跟鞋了,急忙朝前跑。 前面有几个下了班的酒店员工,听到喊叫急忙躲闪到旁边,把身体靠在墙壁上,惊讶地看着一前一后飞奔的几个人。 再有十几米就跑出小巷了,外面就是大街,大街上车水马龙,还有出租汽车,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了。想到这里冷冰柔加快了步伐,没想到脚下“嘎嘣”一声,一只鞋跟断了。冷冰柔猛然摔倒在地,她感到一阵绝望,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想爬起来。 正在这时,前面几米处有个人听见她摔倒的声音,转身走回来将她搀扶起来。 “谢谢你,快帮帮我,后面有坏人在追我。”冷冰柔焦急地说。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后面赶来的三个男人,他低声说了一句:“别怕,他们不敢过来。”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只不大的弹弓。此时,后面追赶的三个家伙距离他们只有十多米了,他拉开弹弓“啪、啪、啪”三下,只见后面追赶的人有两个趴倒在地,另一个人也捂着头蹲了下去,三个人疼得嗷嗷直叫。 收起弹弓,他对冷冰柔说:“快走吧。” 冷冰柔见追赶自己的三个家伙,蹲在地上痛得大呼小叫,心里感觉特别痛快。她刚一迈步,猛然感觉脚腕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情不自禁地“哎吆”叫了一声,紧接着焦急地说:“我的脚崴了。” 这个人也不说话,赶紧背起冷冰柔朝前跑。救冷冰柔的这个人刚好是下了晚班的铁蛋,他最看不惯别人欺负女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出手帮助冷冰柔。 跑出小巷来到繁华的街道,铁蛋放下冷冰柔,忽然发现冷冰柔的手破皮了,渗出了许多血来。他急忙说:“你的手摔破了,要赶紧擦药,包扎一下。” 听铁蛋这么一说,冷冰柔才感觉疼痛,不但手摔破了,鞋子也掉了,正赤着两只脚站在大街上。冷冰柔忽然感觉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子弄得如此狼狈,真的很难为情。 铁蛋见姑娘不说话,他没多想就急忙说:“我家就在前面的那个小区,要不先去我家把你的手包一下?” “好,咱们打车离开吧。”冷冰柔低着头说,她现在的窘迫样子哪里也不能去,她还担心后面的人再来追赶自己,跟着这个年轻人冷冰柔有种安全感。 这个人既然出手帮助自己肯定是个好人,特别是刚才三个人竟然在瞬间就被他打趴在地上,虽然没有来得及细看这个人的模样,听他说话一定还很年轻。 冷冰柔心里有一种被闪电侠营救了的感觉,也许救自己的人就是美国大片中随意变幻的超人,或者蜘蛛狭。有这个男青年在身边,她的心里有了安全感,女孩子在任何情况下都喜欢幻想。 下了车,铁蛋将冷冰柔背到表哥的家里。冷冰柔想不到这个青年人的家这么漂亮,轻声说:“你家好大好漂亮啊。” 铁蛋扶着冷冰柔在沙发上坐下,憨厚地笑着说:“这是我表哥的家,我来这里打工没地方住,暂时住在表哥这里。今天表哥去香港学习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冷冰柔这才注意到铁蛋,望着铁蛋憨厚的笑容,冷冰柔猛然愣住了,这个笑容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遇见过。她在脑海中紧张地搜寻着,越想找出相关记忆越是找不到,她茫然地问:“你是从什么地方来阔州打工的?” “俺是北方人,老家在燕滨。” 铁蛋并没有注意到冷冰柔奇怪的表情,他不习惯盯着姑娘看,说完转身去自己的房间拿双氧水、创可贴和绷带等东西。刚开始学习厨师都离不开这些东西,弄出点小伤是经常的事情,所以表哥提前给他买好这些包扎伤口用的药物。 听到燕滨两个字冷冰柔猛然想起来了,两个多月前自己听到父亲的资产被唐伟桦夺走,恍恍惚惚过马路的时候差一点儿被车撞上,多亏一个青年人拉了自己一把。眼前这个人正是那天救自己的青年,当时因为自己恨唐伟桦,不但没谢人家还骂了他一句。 想不到这个人第二次救了自己,冷冰柔顿时感觉全身发热,脸烧得红彤彤的,她羞愧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铁蛋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盒回来,冷冰柔轻声问:“你还认识我吗?” 铁蛋摇摇头,笑着说:“我来这里没几个月,怎么会认识姑娘?” 冷冰柔摘下戴在脸上的黑框眼镜,把脸颊两边的长发用手拢到后面,又问铁蛋:“你再看看,认出我来了吗?” 望着冷冰柔美丽的脸庞,铁蛋忽然脸色一红,急忙低下头腼腆地说:“我不认识姑娘,我真的不认识。” 见铁蛋害羞得如同一个大姑娘,冷冰柔忽然笑了起来,心想这个大男孩真可爱。刚才遇到坏人的时候,表现的像一个神勇无敌的闪电侠,怎么面对一个女孩子,反而吓得不敢抬头了。 “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我,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吃了你。”冷冰柔开玩笑地说。 铁蛋把头低得更低了,手忙脚乱地从纸盒里拿出棉棒和消毒水,张口结舌地说:“我……我先给你包手……”说着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上冒出的汗。 望着铁蛋紧张的神态,冷冰柔忍不住笑起来:“哈哈……你真可爱……还记得两个月前在金盛大酒店前的十字路口,有个女孩过马路差一点儿被车撞上,是你从后面拉了她一把,想起来了没有?” “噢……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你啊……”铁蛋既惊讶又兴奋,看他的表情完全忘记了当时那个女孩骂自己的事,好像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好朋友,他随后又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姑娘,所以不记得了。” “对不起,当时因为我心情不好,不但没谢你,还骂了你一句,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冷冰柔惭愧地说。 “嘿嘿……俺早就忘记了,怎么会往心里去。俺娘常说要记人家对自己好的事情,不好的事情不要往心里记。人心只有拳头大小,很容易被塞满,如果什么事情都记住,人活着就会很累。” “你娘说得很对,看得出你很听你母亲的话。” “老人说的话都是对的,当然要听了。”说着话铁蛋用棉棒沾上消毒水,轻轻擦拭冷冰柔手上的伤口。她的伤口是蹭在路面上磨破的,伤口不深面积却大,消毒水一浸,疼得冷冰柔颤抖了一下。 冷冰柔用另外一只手托着受伤的胳膊,然后在客厅里巡视了一圈,随意地问:“你表哥是做什么的,住这么漂亮的房子?” 铁蛋一边给冷冰柔缠绷带一边说:“我表哥是个大厨,这房子不是他的,是酒店提供给他住的,另外还有一辆轿车。” “哦,你表哥一定很厉害了,他在哪家酒店做事?”冷冰柔赞叹道。 “就在金盛大酒店……” 铁蛋的话还没说完,冷冰柔就抢着问:“你表哥是不是叫赵大山?” 铁蛋好奇地望着冷冰柔惊讶地问:“是啊,你怎么知道?是不是认识我表哥?” “我不认识你表哥,但是听爸爸说起过你表哥,这栋房子和车都是我爸爸送给你表哥的,我爸爸是金盛酒店原来的董事长……”说着冷冰柔的表情逐渐沉静下来。 “我听表哥说过,酒店的董事长前段时间被人杀害了,想不到是你爸爸。表哥常说你爸爸是个好人……”看着冷冰柔悲伤的表情,铁蛋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她。 冷冰柔沉默了一会儿,一提到父亲她就控制不住内心的伤感,她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她用手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换了一个话题:“你帮助我两次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俺叫铁蛋。” “扑哧”一声,冷冰柔又捂着嘴笑起来,她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叫这么老土的名字。 铁蛋被冷冰柔笑愣了,心想女孩子就是怪,一会哭一会笑,变化也太快了,要不人们常说女人变幻无常。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冷冰柔,大家都喜欢叫我小柔。” 听到冷冰柔三个字,铁蛋忽地一下站起来,急忙追问了一遍:“你叫冷冰柔?” (3) 望着铁蛋惊愕的神情,冷冰柔反而觉得惊奇,她疑惑不解点点头,说:“我是叫冷冰柔,有什么不对吗?” “你原来是不是住在金顶花园12号楼?”铁蛋的表情转为了兴奋。 “是,我以前是住在那里,你怎么会知道?” 铁蛋使劲地拍了一下手,高兴地大声说:“我可找到你了,我找你整整三个多月。” 看着铁蛋高兴的样子,冷冰柔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愣愣地望着铁蛋,好奇地问:“你找我干什么?” 铁蛋没有回答,转身跑进他的房间,很快又回到客厅,手里托着一块劳力士满天星。铁蛋把手表伸到冷冰柔面前,笑着问她:“你认识这块表吗?” 冷冰柔看到手表后脸色一下子变了,她一把将表抓在手里,将表斜对着头顶的灯光。 原来在这块表的水晶蒙子内,有用激光刻的一串数字,只有对准光线斜着看才能发现。这块表是冷冰柔的妈妈专门为父亲定制的,上面的数字是爸爸的生日,这块表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冷冰柔紧紧地握住手表,身体轻微颤动着,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潸然泪下。 铁蛋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望着冷冰柔难以抑制的悲伤,想了半天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托自己找他女儿的那个人,就是金盛大酒店的董事长,就是表哥说的那个被害的人。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让我找你的人是你爸爸……”铁蛋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冷冰柔。 冷冰柔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抬起头,含着泪花望着铁蛋,说:“麻烦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好吗?” 铁蛋小心翼翼地说:“我是在燕滨火车站遇到你爸爸的,当时在站外的广场上,你爸爸的钱包被小偷偷走了。我用弹弓打倒了小偷,你爸爸拿回钱包后要给我钱,我没要。后来我又在候车室遇到了你爸爸,他跟我说了些话,然后就把我叫到卫生间里,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让我找到你后告诉你一串数字,我怕忘记就记在纸上了。”说着铁蛋把一张纸递给冷冰柔。 冷冰柔接过叠成方块的纸,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12015891。冷冰柔看了一会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又问铁蛋:“我爸爸还说了些什么?” “你爸爸随后给我这块表,他说把表送给我当礼物。他告诉我,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就把手表给你看,其他什么也没说,因为当时火车快来了,我就急着离开了。” 听说这块表是爸爸送给铁蛋的礼物,冷冰柔想了一下,用征询的口气说:“铁蛋,我跟你商量件事情好吗?” “不用商量,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铁蛋爽快地回答。 “这块手表是我妈妈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既然爸爸把它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我想把它留下,当作对爸爸和妈妈的纪念,我给你钱,你能不能把表卖给我?” 铁蛋又露出了他特有憨厚的笑容,他摆摆手毫不犹豫地说:“这本来就是你爸爸的东西,我当时是担心你不相信我的话,才拿着的。现在正好还给你,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冷冰柔想不到铁蛋如此诚实,她用手托着表问铁蛋:“你先别拒绝,你知道这块表值多少钱吗?” “不知道,多少钱俺也不能要。俺娘说过,不是自己花力气挣的钱不能要。” “这块表少说也能卖30万,你打工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再说这些钱是你应该得的,你为什么不要?” “30万!俺的天!”一听30万铁蛋顿时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没有梦到过这么多钱,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当时知道这表值这么多钱,打死俺也不敢拿。这么多钱俺更不能要了,否则俺娘知道非打死俺不可。” “哎,你真是傻得可爱,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傻的人,给你钱都不要……”说到这里冷冰柔忽然意识到自己更傻,因为爸爸留下的资产都被唐伟桦霸占了,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从哪里弄30万给人家? 想到这里冷冰柔不好意思地对铁蛋说:“真对不起,我现在暂时还不能付给你钱。因为我爸爸的资产都被别人霸占了,我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说过不要钱,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铁蛋不明白地问,“你爸爸的酒店不是还在吗?什么人敢霸占你爸爸的资产?” “酒店是在,可它现在不属于我。”冷冰柔无奈地说。 “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你为什么报警?让警察来抓他啊。”铁蛋气愤地问。 铁蛋的话提醒了冷冰柔,她马上说:“报什么警,警察满世界地找你,都找好几个月了也没有找到。” 冷冰柔的话把铁蛋吓了一跳,他急忙问:“警察找我做什么?俺什么坏事也没做。” 看着铁蛋紧张的神态,冷冰柔笑了起来:“难道非要做坏事警察才找你,做了好事警察就不能找你了,你先别吵,等我打个电话。”说完冷冰柔拿出手机拨通了龙震宇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里面立即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是小柔吗?出什么事了?” “龙叔叔,您怎么知道出事了?”冷冰柔好奇地问。 “你看现在几点了,没事你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吗?” 冷冰柔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石英钟,凌晨3点,刚才一番折腾自己都忘记几点了。她赶紧说:“对不起龙叔叔,太激动了我没注意几点,打搅您休息了。” “没事,我根本就没睡,正在燕滨同庞队长谈案子,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龙叔叔去燕滨了?”冷冰柔心里一动,难道是爸爸的案情有了进展?她急忙说,“我找到监控录像上的大男孩了。” “你找到那个男孩了?太好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 “太好了,最晚明天下午我就赶回阔州,等我回去后再说。” “好,龙叔叔一定快回来。” 冷冰柔刚要关手机,忽然又传出龙震宇的声音:“对了小柔,你不要再去公司上班了,我们已经知道唐伟桦他们搞什么了。” “知道了,我现在想去也去不了了。” “出什么事了?小柔。” “我打开马凯的电脑后,被他们发现了,差一点儿被他们抓住,多亏录像上的那个男孩救了我。”冷冰柔有点沮丧地说。 “那你先不要回住处了,先去我那里。我马上给李萱打个电话,让她把王妈也接过去,你听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龙叔叔,我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对你说,你快些回来。” “好,我会尽快赶回去。” 冷冰柔扣了电话后,沉思了一会儿,她知道龙叔叔去燕滨一定为了爸爸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爸爸让铁蛋告诉自己的那八个数字。她拿起写着八个数字的白纸仔细看了看,猜不出里面包含着什么意思。 冷冰柔抬起头,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铁蛋歪着头在打瞌睡,她不好意思地说:“铁蛋,你快上床睡吧,都快四点了。” 铁蛋摇摇头,强打精神说:“没事,你还没说警察为什么找俺。” 冷冰柔知道铁蛋第二天还要工作,于是对他说:“等你睡醒后我再告诉你,否则我就不说了。你快去睡觉吧,我还要琢磨这些数字的意思。” 铁蛋也确实困了,听冷冰柔这么说,他站起来打着哈欠说:“好吧,那我去睡一觉了。” 铁蛋离开后,冷冰柔把写着数字的纸放在茶几上,同时把胳膊撑在上边,眼睛盯着这八个数字苦苦地思索起来。 第六章 数字之迷 (1) 天亮后,冷冰柔接到李萱打来的电话,她已经把王妈接到了辛里村猎人总部,这样冷冰柔就没有牵挂了。 因为崴伤的脚不方便走动,冷冰柔决定先在铁蛋这里待两天,等脚伤好点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她又写了一张纸条交给铁蛋,让他替自己回家取些必需的物品,昨晚鞋子也跑掉了,到现在还赤着脚。 铁蛋因为下午四点才去上班,所以上午刚好有时间替冷冰柔跑腿。临出门前冷冰柔特意叮嘱铁蛋,小心昨天晚上那些人,铁蛋从口袋里掏出弹弓朝冷冰柔晃了晃,笑着说:“只要有它三五个坏人甭想靠近我。” 冷冰柔昨晚见识过弹弓的威力,想不到许多小孩子用来玩耍的玩具,在铁蛋手里竟然成了威力十足的武器。 铁蛋走后冷冰柔仍然看着爸爸留给她的数字发愣,爸爸为什么要让铁蛋告诉自己这八个数字,难道说爸爸已经预感将要遭到不测?遇到威胁他为什么不报警?还有那一个多亿的欠款,这些数字是否与欠款有关?冷冰柔的脑海中被各种问号塞满了,直到铁蛋回来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铁蛋把一个大旅行包放在冷冰柔的脚边,对她说:“按照你写的都拿来了,你看看对不对。如果还需要什么,我再去拿。” “谢谢你了,有这些东西就够了,你快坐下来休息吧。”冷冰柔感激地说。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警察找我有什么事情了?”铁蛋还没忘记这件事。 冷冰柔心想这个铁蛋真是个实心眼,于是她认真地对他说:“火车站里安装了很多监控,警察在查看这些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从我爸爸进入卫生间,到发现他被害,这其间只有三个人进出过卫生间,你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警察想找到你了解情况。” “警察不会怀疑是我杀害了你爸爸吧?”铁蛋担心地问。 “严格地讲你也有嫌疑,不过警察不会冤枉好人,所以你尽管放心,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警察就可以了。” “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没有其他事情了。”铁蛋很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相信你是个好人。铁蛋,我相信爸爸之所以委托你找我,他也一定发现你是个诚实的人。” 被冷冰柔称赞了几句,铁蛋感觉不好意思起来,他红着脸站起来,腼腆地说:“你还没吃饭,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能做,你爱吃什么我到外面给你买去。” 冷冰柔知道铁蛋是个老实人,也不跟他客气,爽快地说:“给我买份盒饭就可以。” 铁蛋很快就买回两份盒饭,因为冷冰柔的脚行动不便,铁蛋把盒饭放在她面前后,又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看着铁蛋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冷冰柔非常感动,她用手轻轻抓住铁蛋端水杯的手,动情地说:“谢谢你,铁蛋!” 铁蛋从来没有与女孩子有过肌肤上的接触,他的手被冷冰柔轻轻一抓,仿佛有股电流穿过手臂,端着水杯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他急忙把手抽了回来。不知道是水杯没有放稳,还是铁蛋的手缩回得太快,水杯被碰歪了,水洒在了茶几上。写着数字的纸就放在离水杯很近的地方,洒出的水把纸弄湿了,铁蛋赶紧用手捏着纸抖动着,把洒在上面的水珠抖下来。 白纸被水湿透后,上面写的数字从背面透了出来,冷冰柔与铁蛋是面对面,刚好看到了纸上印透出的字迹,她忽然发现这串数字非常眼熟,急忙对铁蛋说:“别动,对,就这样拿着纸别动。” 冷冰柔紧盯着数字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发现了这串数字的秘密,12015891从后面看就成了19851021,如果把数字分解开就是1985年10月21日,这是自己的生日。 铁蛋见冷冰柔盯着湿透的纸不说话,赶紧说:“都怪我不小心弄湿了,我再去拿张纸把数字重新写下来。” 冷冰柔缓缓地说:“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这串数字的意思了。” 铁蛋愣愣地望着神色凝重的冷冰柔,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把举在空中的纸又放回到茶几上,轻声问;“这张纸是不是没有用了?” 冷冰柔答非所问:“谢谢你铁蛋,谢谢你帮我解开了这个数字之密。” 铁蛋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说:“我帮你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 冷冰柔仿佛没有听见铁蛋的话,她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思考,爸爸告诉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意思?铁蛋见冷冰柔在思考问题,担心打搅她,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冰柔忽然意识到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了许多,原来已经接近黄昏,铁蛋已经去上班了,整个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冷冰柔的手里一直握着爸爸的手表,无意识地把玩着。这时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里,落在冷冰柔的手上,劳力士上镶嵌的钻石在夕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绚丽多彩的七色光,美丽的光彩仿佛一下子照射进了冷冰柔的心里,使她的内心猛然亮了起来。 爸爸告诉自己这些数字是不是暗示生日礼物?冷冰柔记起爸爸半年前曾对自己说过,给自己准备好了一份非常重要的生日礼物,因为太珍贵所以把它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冷冰柔当时还以为爸爸是在同自己开玩笑,逗自己高兴,现在看来可能这是真的。 冷冰柔知道爸爸的许多金融业务都是在一家商业银行办理的,这家银行距离金盛大酒店不远,她决定明天去这家银行查询一下。 第二天上午,冷冰柔在铁蛋的陪护下来到这家银行,经过查询果然有用冷冰柔的名字开办的一个保险盒。这是一个数码保险盒,也就是说只要输入正确的密码就能将保险盒打开。 冷冰柔向银行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后,银行里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如果三次输错密码保险盒将被锁死,需要开办人或是公安机关的相关证明才能开启它。 铁蛋在旁边一听急忙问冷冰柔:“你知道密码?” 冷冰柔肯定地说:“爸爸让你转告我的数字,应该就是开启保险盒的密码。”说完,冷冰柔毫不犹豫地在保险盒旁边的数字键盘上按下了12015891八个数字,只听到啪地一声,保险盒打开了。 打开保险盒外面坚固的小门后,里面还有一个抽屉,冷冰柔伸手把抽屉拽出来,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文件袋,文件袋的上面还有一封信。 冷冰柔猜想这封信一定是爸爸写给自己的,她急忙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信纸来。 映入眼帘的果然是爸爸的字迹,睹物思人,熟悉的字迹让冷冰柔的心里一阵酸楚,眼泪随即落了下来,吧嗒、吧嗒滴在信纸上。 冷冰柔擦了一把眼泪,只见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上面写着: 小柔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爸爸已经坠入了深渊。从去年开始,爸爸就被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中,我想逃脱出来却身不由己。我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一切会被吸光,所以在此之前,我把自己所有的资产都转到你的名下,从现在起爸爸已经失去了对我们家所有资产的支配权。等到你21岁生日的时候,我就把所有企业的经营交给你,爸爸拼搏了这些年也累了,想好好休息。 所有资产转交文件已经办好,这些文件共两份,除了你看到的这份文件,在阳城律师事务所一个叫王亚丁的律师那里还有一份,详细情况你可以向王律师咨询,他是爸爸多年的合作伙伴,牵扯法律的事情他会帮你处理。 爸爸 看完爸爸的亲笔书信,冷冰柔第一个念头就是爸爸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资产会被霸占。但她想不明白,爸爸既然知道资产将被霸占为什么不采取保护措施,而是转移到自己的名下来?还有爸爸说的深渊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冷冰柔忽然意识到如果半年前,家里所有的资产都归自己了,那么爸爸签署给唐伟桦的授权书就不具有法律效力,他就无权经营自己的企业。冷冰柔决定马上去找王亚丁律师。 冷冰柔打开抽屉里的文件袋,里面果然是资产转让的文件,她把文件放回去,重新把这些文件锁在了保险盒里,这些重要的文件只有放在银行里最安全。 随后,冷冰柔跟铁蛋离开银行去找王亚丁律师。 (2) 冷冰柔和铁蛋乘坐出租汽车找到阳城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在市中心一栋高层写字楼内,找到王亚丁律师,冷冰柔发现自己曾经在爸爸的办公室见过他。 王律师看到走进办公室的冷冰柔,马上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惊喜地说:“冷小姐,这段时间你去什么地方了?我到处找也没有找到你。” “王律师在找我?”冷冰柔好奇地问。 王亚丁先招呼两人坐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然后坐到冷冰柔的对面,遗憾地说:“我真没想到你爸爸会出事,你爸爸出事的那段时间我刚好去了国外。我在国外待了两个多月,回来后才听说你父亲的事情。因为你爸爸的许多业务都是委托我处理,回来后忽然发现金盛集团换了经营者,这才知道出了问题。于是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想了解其中的变故,谁知一直没有找到你。” 冷冰柔将父亲遇害后,公司里发生的一切对王亚丁讲述了一遍:“我是今天看到爸爸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书信后,才知道资产已经转到我的名下,爸爸在信上让我来找您,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请您帮忙。” “冷小姐说得不错。你父亲的确已经在半年前,将他所有的资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你父亲对所有的企业和资产,只有经营权却没有了处置权。我当时也不理解你父亲为什么这么做,问过他,但是你父亲并没有说明,我感觉你父亲那段时间的情绪很不对,时而兴奋时而低沉。” 王亚丁的话让冷冰柔感到有些惭愧,自己对爸爸关心太少了,有点空隙就跑到国外旅游,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爸爸情绪上的变化,还不如一个外人。 “王律师,照目前情况看唐伟桦的做法是否违法?我要怎样才能夺回属于我的企业?” “因为他手里有你父亲签署的授权书,还不能说他是强行霸占你家的企业。不过他现在的行为显然与你父亲的遇害有某种联系,这应该作为警方侦破案件的一个方向,至于你如何拿回自己的企业自主权,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司法裁定。” “王律师的意思是让我向法院起诉唐伟桦?”冷冰柔赶紧问。 王亚丁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向司法部门提供证据,证明你父亲在写授权书时已经失去了对企业的处置权,也就是说只有你才有权力对所有的资产进行处置,让司法部门裁定你父亲签署的授权书没有法律效力,随后我们向唐伟桦提出退还所有企业的经营权。如果唐伟桦拒绝退还,那么我们再向法院提起诉讼。” 冷冰柔忽然想起一亿多元的巨额欠款,她急忙说:“王律师,如果我拿回了企业,唐伟桦手里还有一亿多元的欠款证明,他会不会向我要这个钱?” 王律师沉思了片刻,说:“具体情况我现在还不了解,只能是假设。假设你父亲是因为那一亿多元的欠款,才向对方签署授权书。那么在他签署授权书之后,必然要撕毁那一亿多元的欠款证明,所以我考虑欠款证明的原件应该没有了,而且他们向你展示的也是复印件,那么这里面就存在很多变数,要打官司也是另外一场了。” “我感觉爸爸在遇害前,已经陷入了唐伟桦设计的险境里,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我爸爸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同意冷小姐的判断,我们应该把所有的疑点都提供给警方,这对他们侦破案件会有很大的帮助。” 冷冰柔想到龙震宇今天就从燕滨回来,先向龙叔叔把这些事情汇报一下,然后再决定后面的行动。于是她对王亚丁说:“王律师,我先考虑一下,再来与您商讨。” “好吧,现在也不应操之过急,需要我做什么冷小姐尽管来找我,一定尽力而为。”说着王亚丁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冷冰柔。 “我知道了,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冷冰柔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王律师,同铁蛋一起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两人刚从写字楼里出来,冷冰柔的手机就响了,她从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正是龙震宇的电话号码。她急忙接通了电话。 “龙叔叔好,您从燕滨回来了?” “小柔,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电话里传出龙震宇的声音。 “我和铁蛋在阳城律师事务所楼下。对了,铁蛋就是监控录像上的那个男孩。” “那好,你们就等在那里,我开车去接你们。” “好吧。” 冷冰柔说完扣上电话,朝四周看了看,楼前的广场边有几排供市民休息的坐椅,就对铁蛋说:“我们到那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下,等龙叔叔来接我们。” 铁蛋搀扶着冷冰柔一瘸一拐地来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刚才听冷冰柔提到自己,便好奇地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警察。”冷冰柔开玩笑地说。 “警察!是不是来找我问你爸爸的事情?”铁蛋有些担心地问,他总感觉警察找自己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铁蛋紧张的表情,冷冰柔笑着说:“吓唬你的,是龙叔叔,他以前是警察,不过现在不是了,但是仍然在抓坏人。” “不是警察也能抓坏人?”铁蛋惊奇地问。 “当然能,同坏人作斗争是宪法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力,我们都可以抓坏人,而且公安机关还会给奖励。”冷冰柔很认真地说。 “真的?抓住坏人警察还给奖励。”铁蛋似乎有些怀疑。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赏金猎人’吗?” 铁蛋摇摇头茫然地说:“没有听说过,什么是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就是通过抓住坏人,或者向公安机关提供破案线索,而从公安机关得到赏金的人。来接我们的龙叔叔就是这样的人,龙叔叔在做警察时同我爸爸就是好朋友了。” “我从小就梦想当警察抓坏人,这辈子当警察是没有指望了,如果能当个赏金猎人也行啊。”铁蛋羡慕地说。 “你真的想当赏金猎人?”冷冰柔似乎对铁蛋的话很感兴趣。 “那当然,俺跟冯爷爷学武的时候,冯爷爷总给我讲除暴安良的故事,俺做梦都想当大侠,嘿嘿……”说到当英雄铁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也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了。 “那天晚上看你用弹弓打坏人的样子的确像个大侠。铁蛋,你真的不怕坏人吗?”冷冰柔用赞叹的口吻问。 一听这话铁蛋来了精神,说:“坏人有什么好怕的,想当年我们村打鬼子的时候死了好多人,没一个后退的。杀人不眨眼的小鬼子都不怕,还怕什么坏人?” “铁蛋,我跟龙叔叔说说,让你跟着他做赏金猎人吧,你愿意不愿意?”冷冰柔故意逗铁蛋玩。 “真的?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就怕人家不要我。”铁蛋垂头丧气地说。 “那你不想当厨师挣大钱了?” “俺出来打工本来就不是为了挣钱,在家里也能挣钱,俺是想学到真本事,干出点大事,以后回到村里也能光宗耀祖。” “哈哈……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想法。”冷冰柔被铁蛋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越发感到这个大男孩的可爱。 “俺娘说出来主要为了长见识,她说男人就应该出来闯荡,没让俺哥出来娘很后悔,所以非要俺出来不可,实话说俺真的不想出来。” “看得出你很留恋自己的家乡,你们那里一定很美丽吧。” “那当然,村外就是大山,山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大树,俺放羊的时候想上哪就去哪里,又自在又舒服……” 两人正聊得起劲,冷冰柔看到龙震宇的丰田霸道驶了过来,于是扶着铁蛋的肩膀站起来。 龙震宇停下车后朝两人走了过来,刚才已经看到他们俩了,来到跟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铁蛋,笑着说:“果然是监控录像上的那个孩子,本人比录像上更帅气些。” “龙叔叔,他就是铁蛋,可厉害了,追赶我的三个坏人眨眼间就被他用弹弓打趴下了。” “哦,还是个神弹手。” 铁蛋被两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龙震宇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老实孩子,心里多了几分喜欢,对两人说:“先上车,咱们回去再说。” 冷冰柔扶着铁蛋的肩膀瘸着脚朝越野车走去,龙震宇一见急忙问:“小柔的脚怎么了?” “被马凯发现后,我就从酒店跑出来,穿着高跟鞋不小心把脚崴了,当时真的很狼狈。”冷冰柔想起当时的情景感觉很不好意思。 “伤得厉害吗?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龙震宇急忙用手搀扶住冷冰柔的胳膊,关切地问。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我们快走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对龙叔叔说。” 三个人上车后,冷冰柔没等龙震宇询问,就把铁蛋遇到父亲的经过对龙震宇讲了。龙震宇默默地驾驶着车,一边听冷冰柔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边思索着,冷严提前将资产转移到冷冰柔的名下,是龙震宇没想到的。照此情况分析,冷严应该在半年前就知道唐伟桦对他下手了,但是他为什么不报警?或者告诉自己?龙震宇觉得很多事情都疑点重重,问题的焦点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资产转移这件事上。冷冰柔讲的很多情况与这次去燕滨了解到的刚好吻合。 第七章 网络赌博 (1) 龙震宇在茶楼与冷冰柔会面后的第二天,就接到庞队长的电话,让他去趟燕滨,说有重要事情商谈。龙震宇猜测案情一定是有了重大突破,否则庞队长不会轻易让自己去燕滨,快手因接了另外一个案子脱不开身,他就一个人赶了过去。 正如龙震宇猜想的那样,燕滨专案组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调查,案情有了重大发现。 龙震宇来到庞队长的办公室坐下后,庞彪就迫不及待地对他说:“根据上次龙老弟提供的匕首线索,我们一路追查下去,终于查到了监控录像上的两名嫌疑人。他们已经逃到了金三角,目前就藏身在金三角的一家赌场内。”龙震宇心里一动,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这件事情果然跟金三角有联系。庞队长开始抽丝剥茧,详细地向龙震宇介绍情况,“两个月前你提到让我们查唐伟桦的情况,事实上在发生冷严被害事件之前,我们就已经开始注意这个人,只是没有证据无法对他动手,这一次我们加大了侦查力度。两条线同时展开,终于发现了重要线索。我先向你介绍一下金三角那边的情况,由于各国都加大了对毒品的打击力度,金三角地区的毒品生产也由公开转为地下,金三角很多地方武装也失去了主要的资金来源。于是,金三角的主要势力都开始经营赌场,依此来弥补资金短缺。而我们国内的某些势力也趁机进入金三角与金三角的地方武装联合起来开设赌场。因为国内的这些势力既有资金又有固定的客源,金三角的地方武装自然很乐意与他们合作。我们追查的两名嫌疑人现在窝藏的那家赌场,就是金三角有名的掸帮民族同盟军司令的大公子吴木诺与一个叫唐美桦的人开办的。” 庞队长说到这里停下来故意卖了个关子,他笑着问龙震宇:“你知道这个唐美桦是何许人也?” “难道他与唐伟桦有联系?”龙震宇惊讶地问。 “岂止是有联系,两个人是双胞胎兄弟。你更想不到这两个人大有来头,他们有很深的背景。他们的父亲叫唐海旺,是我们燕滨市的原市委书记,现在是本省的政协副主席。五年前唐美桦涉嫌一起聚众斗殴案,打死了两个人,事情被捅到了上面,唐海旺也盖不住了,唐美桦就带着几个人潜逃了,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逃到了金三角,而且借助当地势力又发展起来……” “唐美桦在国外怎么会跟冷严的案件联系起来?”龙震宇不解地问。 “唐美桦与掸帮民族军司令吴迪孟的大公子吴木诺,在一个叫孟加都的坝子开设了两家规模非常大的赌场。金三角这些赌场一般都是针对中国开设,其收入的80%以上来自国内,据估计每年从国内流到这些赌场的资金在千亿以上。两年前我国加强了对境外赌博的打击力度,增强了与金三角地区接壤的边境口岸的管理,使国内的一些赌徒很难再到境外赌博。这些赌场就想出了一种新的赌博方式,通过网络来赌博,国内的赌徒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互联网来进行赌博。” “网络赌博,是不是这几年在国外兴起的赌博网站,在互联网上进行投注下单?”龙震宇好奇地问。 庞队长摇摇头,神色沉重地说:“金三角的赌场与你讲的国外的网络赌博不同,他们是利用网络进行视频连接,把赌场内每个赌台上的场景通过网络传过来,然后用电话指挥坐在赌桌前的马仔替自己下注,而赌徒们的赌资是通过银行提前划账的,所以这种赌博方式很难抓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他们称这种赌博方式为网投。做网投需要两帮人一起干,一帮人在国内开设场地,组织赌徒进行投注,另外一帮人在境外赌场内做马仔,帮助赌徒在赌桌上下注。” “我明白了,唐氏兄弟就是联手在做网投,而唐伟桦之所以搞这么多家酒店,就是在利用这些酒店作为赌博场所,难怪我总感觉他的行为不对劲。”龙震宇恍然大悟地说。他终于明白唐伟桦为什么不停地在各地接手濒临倒闭的酒店了。 接下来,庞队长又详细地向龙震宇介绍了,冷严是如何同唐伟桦相识并进行合作投资。 几年前,燕滨市为了招商引资,出台了许多优惠政策,主要包括土地征用和减免税收,以及对招商引资人员5%的奖励等,并且对所有的政府部门,各部办委局,企事业单位都下达了招商引资硬性指标。 唐伟桦当时在一个政府部位工作,是副处级干部,自从唐美桦出事后,他一直表现的很低调。因为招商引资任务是考核单位工作业绩的一个硬性规定,所以领导都很头疼。唐伟桦毛遂自荐向领导提出,自己负责本单位的招商引资工作。领导非常高兴,因为唐伟桦是本市的衙内,他出面办这项工作,不愁完不成任务。 唐伟桦之所以主动承担这个任务,是因为前不久有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想来燕滨做项目的南方客商,这位客商是位亿万富豪,看中了燕滨的投资环境。因为唐伟桦的父亲是市委书记,所以朋友才介绍他们认识,这位富豪就是冷严。 冷严第一次与唐伟桦见面,就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所迷惑。唐伟桦没有其他公子哥盛气凌人的气势,表现得很谦和。应该说合作的初期冷严和唐伟桦都想干出一番事业来,两人的确是真心诚意地合作。 冷严投资一亿五千万,建了一家四星级酒店和一家房地产公司,酒店和房地产用地由唐伟桦负责解决,这一块是作为政府投入。成立的新金盛集团股份公司冷严持股70%任董事长,唐伟桦出任总经理。 冷严因为在阔州还有很多业务,所以燕滨这边的经营主要由唐伟桦负责。公司成立不到一年,房地产项目发展很好,但是酒店开业后就因经营不善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唐美桦从境外秘密潜回国内,他想在国内寻找合适的场所搞网投。当他听到大哥这边的酒店出现亏损时,就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唐伟桦,让他趁机把整个酒店承包下来。 唐伟桦听到弟弟要在酒店内开赌场,最初他也不同意,当弟弟向他详细讲解了网投的运作方式后,他同意了。因为网投的运作方式很特殊,即便暴露了,警方也很难查到证据,是一种最为安全的赌博方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唐伟桦想帮弟弟,他感觉弟弟一个人在国外闯荡不容易,想尽自己的力量帮助他。 唐伟桦向冷严提出以每年800万元的承包额,把燕滨金盛酒店全部承包下来。因为酒店自开业后就一直亏损,冷严正为此头疼,听到唐伟桦要承包酒店,他当然非常乐意,但是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必须一次性交足一年的承包费。唐伟桦和弟弟商量后,同意了冷严的条件,随即将800万元划入了公司账户。 取得燕滨金盛酒店的经营权后,他们把酒店的娱乐中心和一层楼的客房重新进行了改造,随后唐美桦就返回了金三角,他们的网投也开始运作起来。唐伟桦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当月就收回了800万元的承包金,第二个月的收入就过了千万,这些全部都是纯收入,现金如同潮水般涌了他们的口袋里。至于唐伟桦与冷严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无人知道内情了。 听完庞队长的介绍后,龙震宇不解地问:“你们既然知道唐伟桦在经营网络赌博,为什么不端掉?” 庞队长苦笑着说:“金盛酒店做了几个月网投后,公安部门就陆续接到举报,但金盛是市里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而且总经理还是唐大公子,没有谁敢随便去捅这个马蜂窝。我曾安排两个人对金盛酒店进行了暗中调查,他们的防范做得很严密,明知道他们在进行网络赌博,却让你抓不到一点证据。” “他们进行这么大的赌博活动,怎么会抓不到证据呢?”龙震宇有些怀疑地问。 “他们把整个楼层封闭起来,实行会员制,如果不是会员外人很难进入。最重要的是在里面的人都分散在不同的房间里,都是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戴着耳麦用小灵通指挥赌场里的马仔。房间里根本没有一分钱,你就是抓了里面所有的人都没有用,他们说是在看电影,玩游戏你有什么办法?捉奸捉双,逮贼要赃,没有赌资如何证明他们是在赌博?” 庞队长的话把龙震宇说的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对方防范得如此严密,他自言自语地说:“看来只有进入他们的内部,才能查清事情的真相,抓住他们涉案的证据。” “这也正是我找你来燕滨商谈的目的,我曾安排过卧底靠近唐伟桦,但都失败了。你提到唐伟桦接管了阔州那边的酒店,我想他们肯定也要在那边做网投,我的意思是你们能不能想办法,从那边搞到他们犯罪的证据……”说到这里庞彪望着龙震宇,观察着他的表情。 龙震宇终于明白了庞彪找自己的目的,从阔州那边接近唐伟桦一伙人,的确不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他望着庞队长说:“没问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不过具体方案要等我回阔州,仔细考虑后再制定。” 庞队长见龙震宇爽快地答应了,高兴地说:“这就太好了,我知道你们是靠赏金来做活动经费,我已经向有关领导作了汇报,破获案件后5%的涉案金额作为你们的赏金。龙老弟,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急迫,据我了解唐伟桦已经在全国各地接手了五家酒店,如果这些酒店都开始做网投,赌金是非常庞大的,每年至少有数亿元流进他们兄弟的口袋里。另外只要将唐伟桦抓获归案,我相信冷严遇害案也会真相大白。” 这时龙震宇突然接到了冷冰柔打来的电话,这个时间接到冷冰柔的电话把龙震宇吓了一跳,他知道冷冰柔今晚要去偷看马凯的电脑,担心她出了意外。 当听到冷冰柔说找到了监控录像中的大男孩时,他非常兴奋,预感到案情会有重大进展,扣上手机后高兴地对庞队长说:“我必须尽快赶回阔州,监控录像上的那个大男孩已经找到了。” “太好了,案情的进展对我们越来越有利了,应该很快就会有重大转机。你抓紧时间休息几个小时,天亮后我安排人送你去机场。” (2) 龙震宇回到阔州后,马上开车去接冷冰柔。一路上听冷冰柔喋喋不休地把铁蛋的故事和几天来的遭遇都讲了一遍,最后还没忘记把铁蛋想当赏金猎人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听到这里龙震宇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以铁蛋目前的身份接近唐伟桦那伙人肯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从见到铁蛋的第一眼起,就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好感,当听到冷冰柔讲到铁蛋面对三个追赶她的坏人毫不畏惧,出手不凡时心里就有想法了。心地善良,身手又好,而且还非常勇敢,这样的青年人真的很难得,是培养成赏金猎人的好苗子。 丰田霸道在寂静的小楼前停稳,三个人刚从车里下来,王妈就最先从楼里快步出来,见到冷冰柔一瘸一拐地走路,迎上来着急地问:“我的大小姐,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冷冰柔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王妈,只是崴了一下,休息两天就会好。” “你这两天没回来可把我担心坏了,直到李小姐去告诉你没事我才放下心来。”说着话王妈扶着冷冰柔走进楼里。 龙震宇对冷冰柔说:“小柔,你先去休息一下,我跟铁蛋谈一下。” “好。”冷冰柔猜想龙叔叔可能有话要问铁蛋,李萱已经替她准备好了房间,王妈扶着她去房间休息。 龙震宇回头对铁蛋热情地说:“来小伙子,去我的办公室坐坐。” 铁蛋第一眼看到龙震宇时发现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英雄形象,在他心目中警察应该是高大威猛让坏人一见就害怕的样子,龙震宇看起来同街道上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回来的路上龙震宇几乎是一句没说,只是默默地听冷冰柔讲,让铁蛋感觉到龙震宇很严肃,现在的微笑一下子拉近俩人之间的距离。 铁蛋跟随着龙震宇走进他的办公室,第一眼就被墙壁上大幅画像吸引,画面上留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外国人,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地突出来,显得非常威猛。 看到铁蛋在注意悬挂在墙壁上的画像,龙震宇笑着问:“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铁蛋憨厚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人叫杜安.查普曼,是个美国人,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赏金猎人,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共抓获了六千多名罪犯,平均一天就抓获一名罪犯。” 铁蛋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这么厉害!比警察还厉害啊!” “抓坏人不一定非靠警察,而且警察的职责也不是光抓坏人,维护社会安定是我们每个公民的义务。听小柔讲你很想当一名赏金猎人?”说着话龙震宇给铁蛋倒了一杯水,递倒他的手里,亲切地说:“来,坐下喝口水,咱们慢慢聊。” 铁蛋感觉到龙震宇还是个很和善的人,他笑着说:“俺从小听的最多的故事就村里上辈人打鬼子的事,现在没有鬼子打了,抓坏人也能当英雄。从我们村里出去的人各个都是好汉,冯爷爷的儿子海子叔就是个烈士,他是前几年抗洪抢险牺牲的,现在村里人还经常说起他。” 从铁蛋说的话里,龙震宇深深体会到良好的社会风气和氛围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是多么重要,难怪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正好的水土是在百姓中传承的美德。 龙震宇用钦佩的口气说:“你们那里是革命的老区,的确出了无数的英雄。不过英雄们不一定都有轰轰烈烈的行为,很多时候他们也是在默默地做着普通的事情,有的英雄还要经历比常人多很多的痛苦和磨难。” “俺知道,娘常对俺说不吃苦就做不成大事,男人就要学会吃苦才行。” 龙震宇开心地笑了起来,是发自内心地笑,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青年人太适合跟自己干了,他就如同埋在土中的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只要少加雕琢就会成器。 “铁蛋,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龙震宇随即试探问。 铁蛋愣了一下,脸上马上流露出惊喜的表情,不过又有些担心地问:“可是俺什么都不会,您能要俺?” “不会可以学啊,哪有生来就会的人?你有一颗勇敢、善良、诚实的心和很好的身手,这就是最难得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些你就是会得再多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赏金猎人。” 铁蛋立刻兴奋起来,高兴地说:“只要您肯收俺,俺保证好好学。” 龙震宇沉思了一下,对铁蛋说:“铁蛋,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你还是去酒店上班,下班后来这里,让快手传授给你一些基本的知识,听明白没有?” “好,没问题。”铁蛋高兴地答应了,表情仿佛是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他忽然又问:“师傅,快手是谁?” “就算是你的师兄吧,最近他接手了一个案子,过几天就会回来,见面后你就知道了。”说到这里龙震宇停顿了几秒钟,随后接着说:“我们这里原来有四个人,除了刚才在楼下见到的李萱,还有快手和神箭,他们两个现在都有任务在忙。特别是神箭,你短时间内可能见不到他。另外我给你起个绰号,以后在行动中便于保密。你的名字叫铁蛋,擅长的又是弹弓,我看你就叫神弹,你觉得怎么样?” 铁蛋马上高兴地说:“只要师傅觉得行就行,我都听您的。” “你现在是几点上班?”龙震宇问。 “我们一周轮一次,早班是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三点,晚班是从下去四点到晚上十一点。我现在轮换到晚班,如果是值班还要延长一个小时。” 龙震宇看了一下手表,于是对铁蛋说:“我先把你送回去,准备一下就快到上班时间了。等你下班后我会去接你过来。” “不用师傅去接,俺自己来就行,我能找到这里。” “今晚先去接你,明天我给你买辆自行车,你就可以骑着来回跑了,好了,快走吧。”说完龙震宇跟铁蛋一起走出办公室。 龙震宇把铁蛋送回去后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如何让铁蛋进一步靠近唐伟桦在阔州的那帮人,只有进入他们内部才有可能掌握他们犯罪证据。 龙震宇送下铁蛋返回来后,看到冷冰柔正在楼下的客厅里,猜想这个丫头可能是在等自己,于是过去笑着问她,“你不在房间休息,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龙叔叔,我有好多问题还想问你。”冷冰柔歪着头很认真地说。 龙震宇在冷冰柔的对面坐下来,然后看着她说:“好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龙叔叔一定知无不言。”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想知道爸爸的案件到底进展的如何了?” “我这次去燕滨,负责专案组工作的庞队长告诉我已经找到了杀害你爸爸的嫌疑人。” 冷冰柔立即焦急地问:“那抓住他们了没有?” “还没有,他们目前躲藏在金三角一个叫孟加都的坝子里。”龙震宇表情凝重地说。 “既然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警察为什么不去抓他们?难道要让他们逍遥法外吗?”冷冰柔情绪激动地说。 龙震宇了解冷冰柔的心情,用委婉的语气说:“小柔,金三角的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那里是一个没有法律的地方,而且没有一个国家政府能管束到这里,大大小小的私人武装分布在金三角各处,这里是地方武装的天下,要想把他们从金三角带出来比登天还难。” “难道我爸爸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当然不是,现在没有去追捕两个嫌疑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在怀疑唐伟桦利用酒店搞不法活动吗,现在燕滨那边的警察已经查清楚了他们的勾当,这伙人是在利用酒店作为赌博场所,进行网络赌博,如果能搜集到他们的犯罪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你爸爸的案件一定能真相大白。小柔,龙叔叔向你保证,一旦杀害你爸爸的凶手得到证实,不管他们藏身在什么地方,我都要将他们抓回来接受法律的惩罚。” “谢谢龙叔叔,我相信您一定会替我爸爸报仇。前些时候我听说金盛酒店的十七楼被全部封闭起来了,好象在进行改造,现在看来一定是在弄赌场了。” “肯定是在改造成赌场,我正在考虑如何让铁蛋打入他们内部,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这帮家伙异常狡诈,庞队长那边曾两次安排人进行卧底都失败了,而铁蛋现在的身份没有人会怀疑他,如果想办法让他进入赌场就好办了。” 冷冰柔不解地问:“既然知道他们在搞赌场,警察去抓住他们不就可以了,干吗弄得这么复杂?” “利用网络进行赌博不同你在电影中看到的那些场景,是利用网络视频连接到境外的赌场,这里只有电脑和投影机等设备,其它什么都没有,没有赌资如何认定他们是在赌博。实话说他们是如何来进行操作,警方也没有掌握,更谈不上证据。所以只有接近唐伟桦全面地掌握整个网络赌博的流程,才可能搜集犯罪证据,然后抓捕他们……” “这么说只有让铁蛋接近唐伟桦才可以……”冷冰柔说话的同时好象想起了什么,她沉吟一下接着说:“我爸爸遇害后唐伟桦一直在这里帮助我处理事情,我发现他有个特点,就是不喜欢在公共场所抛头露面,这个人平常很低调。他很少去酒店吃饭,但是却喜欢把厨师叫到家里给他做菜。我知道铁蛋的表哥赵大山因为是金盛酒店的大厨,经常被唐伟桦叫到住处给他做菜,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可以利用……” 冷冰柔的话音刚落,龙震宇的脸上就流露出了笑容,一个让铁蛋接近唐伟桦的计划在他脑海里产生了,他对冷冰柔说:“小柔,你提供的这个信息太重要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情做文章。” “还有一件事,今天下午接到王律师打来的电话,他问我是否要请司法机关对爸爸签署给唐伟华的授权书进行裁决?因为还没来得及同您商量,我让他等我的电话。” 龙震宇沉思了一下然后说:“可以考虑做,这件事情可以逼唐伟桦在阔州露面,同时也看看他有什么动作。唐伟桦绝对想不到你爸爸会留一手。” “那我明天就去找王律师,请他全权开始处理这件事。” “等几天再开始做这件事情,我担心这帮家伙知道了会狗急跳墙,等快手回来对你进行保护后再做也不迟。” 第八章 生死卧底 (1) 根据冷冰柔提供的信息,龙震宇初步制定了一套卧底方案,这项计划最终能否成功关键在于铁蛋。 龙震宇对铁蛋充满信心,铁蛋虽然刚从山村出来不久,但是他具有其他人没有的长处。他不但勇敢诚实,疾恶如仇,还有一身好功夫,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没有什么困境能阻挡住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教给他一些做侦探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几天后快手回来了,龙震宇让快手尽全力培训铁蛋,自己则静下心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龙震宇很清楚对手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些高智商的犯罪分子,所以他必须考虑得非常周密,绝对不能有丝毫纰漏,一旦出现问题就会危及到卧底的生命。 方案制订出来后,龙震宇给燕滨的庞队长传了一份,因为在计划的实施过程中需要得到他的协助。庞彪看过计划后认为可行,随后着手开始准备。 龙震宇忙完这一切,又约见了一个人,阔州市刑警支队队长武峰,在阔州地面上搞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得到他的支持,另外龙震宇也必须把案情向武峰汇报一下。 两人在一家僻静的茶楼会了面。 龙震宇离开警队虽然五六年了,两人的感觉仍然像战友,见面后没有一句客套话。 武峰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冷严的案件有眉目了?” 龙震宇了解队长的性格,总是直来直去,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他故作神秘地说:“冷严的案子的确是有了很大进展,不过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想帮你。” “帮我?”武峰好奇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开玩笑说,“你别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 “有人要在你的地盘上闹大事,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难道不是在帮你?” “看你神神秘秘的样子,有屁快放,我看谁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敢在阔州闹事。” “有人还就真敢在这里犯事。”龙震宇就把唐伟桦要在金盛酒店开赌场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武峰听后表情严肃地说:“地下赌场我们端了不少,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在高档酒店开设网络赌场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地下赌场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他们招徕的都是些大玩家。据说一次输赢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是常事。燕滨的庞队长估计他们在那边一年的利润有数亿元之多。而我们阔州无论经济实力,还是人们的好赌心理,都比他们那里厉害,所以金盛酒店的赌场一旦运转起来,涉案金额会非常惊人,绝不止一两个亿。”龙震宇肯定地说。 武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表情很严肃,他已经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沉思了片刻,他对龙震宇说:“你叫我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吧,说说你的打算吧。” “唐伟桦他们搞的网络赌博与网上流行的赌博方式不同,具体的运作形式目前还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的隐蔽性非常强,让你难以抓到他们的犯罪证据。燕滨那边暗中调查了一年多,也没能搜集到唐伟桦的犯罪证据,可见他们反侦查能力有多么高超。前不久庞队长让我去了一趟燕滨,就是研究这件事情,最近我制定了一个卧底计划,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是否可行,我也想得到你的支持。” 说着龙震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武峰,说:“全部计划都在里面,文件我加密了,密码是我以前的警号。” 武峰接过u盘说:“这帮家伙可真是够疯狂的,冷严的死跟这件事是不是有关系?” “唐伟桦的弟弟在金三角经营着两家大型赌场,杀害冷严的两名嫌疑人潜逃到了他弟弟那里,种种迹象表明,冷严的死与唐伟桦有很大关系,只是现在还没有掌握他犯罪的证据。” “好吧,需要我做什么及时给我打电话。” 龙震宇忽然笑了起来,说:“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等侦破了案件后别忘记给我们赏金就可以,我们是靠赏金生活的。” “你小子忘不了要钱,对了,你不会两头通吃吧?案子破了后燕滨那边给你赏金,然后再跟我要一遍赏金。” “哈哈……那又未尝不可,本来就是帮你们两边都破了案子。”龙震宇开心地笑了起来。 与武峰分手后龙震宇就直接回去了,他现在需要做的是等待时机。目前金盛酒店的赌场还未开始运作,龙震宇猜想在赌场开始经营之前,唐伟桦肯定要来阔州待一段时间,必须利用这段时间让铁蛋接近唐伟桦。 (2) 龙震宇回到家,想找铁蛋聊聊,铁蛋来这里训练已经半个多月,他准备把卧底计划告诉铁蛋,让铁蛋心里有个准备。 走进客厅龙震宇发现快手在悠闲地看电视,于是问:“神弹呢?” “在跟着李萱学习电脑操作。” “难怪你这么清闲。神弹培训的怎么样了?” 快手马上坐正了身体,兴奋地说:“这个家伙简直是做赏金猎人的天才,什么东西讲一遍就记住了,还能举一反三,我们又多了一个难得的帮手。” “只要热爱这一行学习起来自然就快,我总感觉神弹跟咱们有缘,本想出来打工,刚出门就遇到冷严这档子事,身不由己就被拖了进来。人生就是如此,许多选择看似偶然其实又是必然的。”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神弹纯真的本性,他要进去的地方可是个狼窝,稍有闪失就会被他们吞噬掉。”快手忧心忡忡地说。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只与唐伟桦打过一次照面,但是这个家伙留给我的印象却很深刻,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神弹如同一汪清水,有种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感觉。这样反而不会引起唐伟桦的猜疑。唐伟桦如果接纳了神弹,一定会安排人对他进行调查,神弹的经历如同一张白纸,所以纯真的性格更显得真实。” 听龙震宇这么说,快手也感觉很有道理,他赞同地说:“的确如此,只要运用得当,短处也能变成长处。” 龙震宇忽然感觉家里有些清静,于是问快手:“怎么没听到小柔的声音。” “她去律师事务所了,同王律师研究夺回她爸爸企业的事情。” “哦,她不在,家里就像少了很多人似的。”说到这里,龙震宇沉思了几秒钟,然后叮嘱快手,“最近一段时间还没有什么问题,一旦小柔与唐伟桦摊牌,你就要加强对她的保护。如果唐伟桦知道小柔要夺回酒店的经营权,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对付她。” “我知道了,现在越来越感觉咱们人手紧缺,有时恨不能分成几个人。” “咱们这一行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否则我早就去人才招聘会招工了。”说着龙震宇从沙发上站起来,“等会神弹休息的时候,你把他叫到我办公室里来。” “他才不会休息,这家伙好像不知道累,除非到时间要去上班了。”快手笑着说。 “那你就强制他休息,过半个小时让他来找我。”说完龙震宇转身上了楼。 回到办公室,龙震宇打开电脑,又开始琢磨卧底计划,他要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考虑到。任何一个小的意外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正如刚才快手讲的,铁蛋打入的是狼窝虎穴,对手是高智能的犯罪分子,庞队长安排的两次卧底都失败了,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 龙震宇又习惯性地看着“猎犬”杜安.查普曼的画像陷入沉思中,他在琢磨唐伟桦的心理,要让铁蛋接近对方,就必须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忽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龙震宇猜想是铁蛋来了,马上应了一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铁蛋,看他的表情跟初到阔州时似乎变了一个人,虽然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么憨厚,眼神里却多了一份自信,他笑着问:“师傅找我?” “最近学习得怎么样?”龙震宇和蔼地问。 “嘿嘿……还行,就是李姐教的电脑差点儿,里面的东西太多了,总也摸不到边。” 龙震宇从写字台后站起来,坐在铁蛋身边,他有个习惯,不喜欢坐在老板台后同人说话。 “神弹,再过一段时间我想让你单独执行任务,有没有信心?” “没问题,师傅只要告诉俺怎么做就可以,俺保证完成任务。”铁蛋信心十足地回答。 “这个任务不但艰巨,而且还很危险,你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危险对俺来说没什么,只要俺能做到就行。”铁蛋满不在乎地说。 龙震宇满意地笑起来,用轻松的口吻说:“你一定能做到,因为我想让你给唐伟桦做保镖。” “唐伟桦?”铁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急忙又问,“是不是抢了冷小姐家酒店的那个坏蛋?” 龙震宇肯定地点了点头,依然微笑着望着铁蛋没有说话。 铁蛋想不到龙震宇竟然给他安排的是这样的任务,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行,不行,俺才不给坏蛋做保镖,俺娘知道了肯定不让。” “哈哈……”龙震宇被铁蛋憨厚纯真的神情惹得笑了起来,接着问铁蛋,“看过打入敌人内部的电影没有?” 铁蛋马上明白了龙震宇的意思,惊喜地说:“师傅是让我到唐伟桦身边做卧底吧?” “不错,我们赏金猎人很重要的一个破案手段就是潜入敌人内部做卧底,因为只有打入犯罪集团的内部,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俺明白了,可是俺不认识唐伟桦,怎么给他当保镖?”铁蛋担心地说。 “只要你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保证唐伟桦会主动要求你跟随着他。”随后龙震宇把自己设计好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对铁蛋讲了一遍。 铁蛋边听边点头,龙震宇说完后,他立刻爽快地回答:“好,俺知道了,一定照师傅讲的去做。” 龙震宇又叮嘱他几句:“你要记住,到唐伟桦身边后,要见机行事,在心里要把他当做好人,千万不要刻意去装,保持你的本色。唐伟桦见你憨厚单纯就不会怀疑你。不过有一点你要改变,就是必须要装得很喜欢钱,他只要给你钱,你就要很高兴地拿着,把钱寄给你娘或是存进银行里都可以。其他事情就按照快手和李萱教的做,都记住没有?” “记住了,师傅,俺能问个问题吗?” “哈哈……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装出很喜欢钱的样子?” 龙震宇被铁蛋的老实逗乐了,笑着问他:“铁蛋,你说实话到底喜欢不喜欢钱?” “嘿嘿……喜欢,哪有不喜欢钱的人?不过俺娘告诉俺来路不正的钱一定不能要。”铁蛋笑嘻嘻地说。 “你娘讲得很对,这个问题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你在卧底过程中情况特殊,你装出很喜欢钱的样子就说明你有弱点,对方就不会对你产生防备,唐伟桦就会放心地收买你,明白了没有?” 铁蛋点点头,说:“哦,知道了。” “对了,你这段时间总来这里,你表哥问过你没有?” “刚开始没注意,前几天问过我一次,我说闲着没事去一个武馆学武了。表哥知道我从小喜欢练功所以没怀疑。” 龙震宇满意地说:“挺机灵,回答得不错,今天回去后你就按照我教你的话和你表哥说,跟着他去唐伟桦的住处是整个行动中最关键一步。” “师傅,你说唐伟桦什么时候会来阔州?”铁蛋有些迫不及待了。 “据我了解金盛酒店17楼的装修改造基本完成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3) 正如龙震宇猜测的那样,唐伟桦的确准备来阔州,而且打算来待一段时间。 庞彪向龙震宇介绍的关于唐伟桦的情况,基本上是正确的,只是还有不少细节外人难以掌握,特别是冷严的遇害和他欠下一个多亿债务的内情,这些只有抓住唐伟桦后才能知道。 冷严的死非但没有让唐伟桦收敛,反而使他变本加厉地开始扩展。唐伟桦把阔州的金盛酒店作为一个重要项目来搞,他知道阔州是中国最富有的地区之一,在这里搞网投收益要比燕滨强几倍。 唐伟桦接到马凯的电话,知道金盛酒店的改造装修马上要结束了。 最近燕滨这边出了点意外,警察准备调查他在酒店里的网投赌场,被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刑警队长庞彪被拉下了马,撤了职,调查冷严案件的专案组也被迫解散。 消除了燕滨的后顾之忧后,他第二天就到了阔州。 马凯了解唐伟桦的性格,不喜欢居住在酒店里,所以初到阔州就给他在金顶花园长期包租了一栋别墅,距离冷严原来的家不远,相隔两栋楼。 唐伟桦到阔州后,先去金盛酒店查看了改造装修后的网投中心,他对这里非常重视,费那么大力气从冷严手里搞到酒店就是为了这个。 事实上在酒店里搞网投仅仅是他们在本地区做网络赌博的第一步,把赌徒们吸引到这里,等他们熟悉了网投操作流程后,就不用来这里了。只要有网络和电话,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可以进行赌博,这是网投最可怕的地方。当一个赌徒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进行赌博,而不必费力跑到赌场,那么他就很容易陷入疯狂之中。 境外赌场形象地把设在一个城市的网投场所称为一条线,几年前公安部门曾在西部一个中型城市端掉了一条这样的线。根据统计,在两年时间里,这么一条线每天可向金三角输送八十多万元人民币的赌资。一条线如同一条巨大的抽水管道,源源不断将国内的资金外流到境外。 唐伟桦来到阔州后的第二天,龙震宇接到铁蛋的电话,马凯要宴请唐伟桦,让他表哥晚上去唐伟桦的家里给他们做菜。 机会终于来了,龙震宇叮嘱铁蛋要胆大心细,见机行事。 铁蛋半个月前就跟表哥讲好了,如果再去董事长家做菜一定要带上他。赵大山以为铁蛋想到有钱人家看看,也没多心,让铁蛋给自己做个帮手也可以让他多学点东西,所以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他做梦也想不到铁蛋早有预谋,是利用这个机会接近唐伟桦。 第一次到有钱人的家里,铁蛋感到一切都很新奇。和表哥的房子比起来,这个房子更大,装修得更豪华。很多装饰品他没有见过,让他惊讶的是墙壁上挂的油画,画的竟然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铁蛋感觉很不好意思。 表哥领铁蛋来到宽敞的厨房,面积比表哥家的客厅还大,许多用具铁蛋都没有见过,表哥特意嘱咐铁蛋一定要小心,这里的各种炊具和餐具都很值钱,随便弄坏一样或是打碎一个盘子,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赔偿。 表哥打开携带的行李箱,取出漂亮的工作服和一个工具盒。表哥的这套东西走到任何地方都带着,无论外出学习还是上班,从来不离开身边,因为这几样东西既是他身份的标志,又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 表哥的工作服是酒店特意给他定做的,衣襟上镶绣着金边,袖口和衣领上都用金线绣着一条龙,既漂亮又威风。一尺多高的帽子,帽口处同样绣着金边。这套衣服可不是什么厨师都能穿,只有大师级才够资格。 铁蛋刚来时对表哥的这套工作服羡慕得不得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啊。不过现在他已经放弃这个念头了,因为他的心里有了新的目标,他要成为赏金猎人。他觉得做赏金猎人能同坏人斗,有可能成为英雄,铁蛋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人们仰慕的大英雄。 铁蛋在换工作服的时候,特意把弹弓插在后腰上,表哥看到后笑着问:“你来干活还带着那玩意做什么?” 铁蛋笑了笑没有回答,心想今天晚上还要靠它完成任务,没有它怎么可以。 换好工作服后,赵大山手脚麻利地打开工具盒。里面有各种刀和模具,仅是各种用途的刀就有三十多把,依靠这些刀和模具,赵大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原材料加工好。他烹饪的菜肴不但美味可口,而且每盘菜都是一件艺术品,可谓色香味形俱佳。 赵大山把带来的原料切配好,铁蛋帮着切了些配料,鲍鱼海参之类的主料赵大山在酒店就提前准备好了。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两个人坐在厨房里喝着茶,等着女佣来通知他们烹制。 两人在厨房里大约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打斗声,同时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赵大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跑出去看个究竟,只见客厅里多了五六个戴着面罩的人,这几个人个个身材魁梧,气势汹汹,手里还带着短刀。 唐伟桦的手下已经被蒙面人制服,有的被捆绑起来,有的被人踩在脚下,只有唐伟桦还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不过在他前面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在唐伟桦的脸上比划着。看架势像是家里来了劫匪。 只听唐伟桦惊恐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拿匕首的人恶狠狠地说:“姓唐的,老子从燕滨追到这里来,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赵大山听出来这个人的口音跟自己一样。 马凯双腿跪在地上,头被人按在茶几上,他不服气地大声喊道:“有种你们就把面罩摘下来,让老子看看你们是谁。” 按着他的人松开他的头,猛然照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马凯疼得身子一缩,滚倒在地,随后那个人又一脚踩在了他胸口上:“你不是想看看老子是谁吗?我先把你的两只眼睛抠出来,看你还想不想看。” 马凯吓得连声求饶。 (4) 唐伟桦猜测这些人可能是输钱输惨了的赌徒,他慌忙说:“几位兄弟,有话好说,千万别动刀,如果需要钱尽管开口。” “既然唐总这么识时务,我们也不难为你,你马上向我的账户转款五千万,我们兄弟马上离开。”拿匕首的人说。 “五千万!”唐伟桦立刻惊呼了一声,“你以为我这里是银行,我上哪里弄这么多钱?” 拿匕首的人冷笑了两声,说:“我们老大一个人就在你们酒店输了上千万,你他妈的还在这里哭穷,看来不给你小子放点血你是不肯出钱了……”说着,他一把揪住唐伟桦的领口,举起匕首,刚要将匕首刺进唐伟桦的胸膛,只听“啪”地一声,一颗泥丸击中了他握匕首的手腕,他“啊”地大叫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厨房里一闪而出,飞身来到客厅,一只脚在沙发扶手上一点,身体凌空飞起,另外一只脚踢向拿匕首的人,把这个人踹得后退了好几步。 客厅里的人这才看清楚,窜出来的人竟然是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厨师,一个年龄不大的青年人。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弹弓。 见此情景几个蒙面人同时挥舞着短刀向他冲上来,铁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连射出了几颗弹丸,将几个人的短刀都打落在地,被击中的人都捂着手不停地喊叫起来。 铁蛋射出几颗弹丸后,又飞起一脚,凌空踢向踩着马凯的人,那人冷不防被踹到前胸,一下子倒在地板上。 铁蛋的这一连串出击是在眨眼间完成的,在场的人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戴面罩的人就失去了战斗力。 被踹倒的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就朝门口逃窜,其他几个人一见有人逃跑,也都惊慌失措地转身逃了。 蒙面人虽然都逃走了,唐伟桦依然惊魂未定,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铁蛋轻声问:“你叫什么?” 铁蛋憨厚地笑了笑说:“俺叫铁蛋。” 一听铁蛋的口音,唐伟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是燕滨人?” 赵大山急忙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董事长,他是俺表弟,来阔州不长时间。”赵大山也想不到表弟如此神勇,竟然出手救了董事长,他可不想错过这个跟董事长接近的好机会。 这时马凯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惊恐万状地对唐伟桦说:“让大哥受惊了。”其他几个人也纷纷从地上爬起,相互解开被捆绑的绳索,然后追了出去。 唐伟桦没有理睬马凯,对铁蛋和赵大山说:“你们俩跟我到书房。” 说完,唐伟桦看也不看马凯,起身向楼梯走去。他想不到自己身边的人平常看起来耀武扬威,像是挺厉害,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顶用的,还不如一个小厨师。今天要不是铁蛋出手相助,自己可就惨了,几千万没有了不说,还要受一肚子的窝囊气。 刚才发生的一幕的确让唐伟桦感到恐慌,他已经体会到现在自己是在刀口上舔血,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会有,而且会越来越多。那么多输钱的家伙,如果输得失去理智了,报复自己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必须保护好自己,这就是他让赵大山和铁蛋去他书房的原因。 来到书房后,唐伟桦请赵大山弟兄弟俩坐下,然后亲自倒了两杯水放在两人面前。 赵大山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连声说:“董事长不用客气,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 “赵总监请坐,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出门在外应该相互照应。”唐伟桦同他们套起了近乎。 “那是,那是,听说董事长是从燕滨过来时,我也非常高兴。只是董事长忙,我也没有机会跟董事长接近。” 唐伟桦微笑着看着铁蛋问:“你说你叫铁蛋?” “嗯,俺是叫铁蛋。” “哈哈……好名字,你真的跟铁蛋一样,看你的身手这么好一定学过武术吧?”唐伟桦忍不住笑了起来。 铁蛋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赵大山见铁蛋不说话,赶紧替他回答:“俺这个表弟很老实,平常就不爱讲话。我们那里从老辈就有习武练功的习惯,没有农活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练练。铁蛋从小就喜欢练功,特别是他的弹弓指哪打哪,在我们当地非常有名。” “真是太好了,刚才那几个人眨眼工夫就被你撂趴下了,有这么好的功夫干厨师简直是埋没人才,太可惜了。”唐伟桦用惋惜的口吻说。 “俺娘说功夫好又不能当饭吃,让俺来跟着表哥学习手艺,老人们常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所以俺就来学习厨师了。” 唐伟桦被铁蛋的憨厚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你这个孩子真有意思,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怕挨饿?我跟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怎么样?” 铁蛋摇了摇头,说:“俺娘叫俺来学厨师,娘说厨师挣钱多,表哥每个月都往家里邮好多钱,村里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一听铁蛋拒绝了唐伟桦,赵大山马上着急起来,心想表弟如果能跟着董事长,自己也能跟着沾光,于是他赶紧对铁蛋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怎么不干?真没出息。” 唐伟桦朝赵大山摆了摆手,实话说他从心里喜欢上了铁蛋,他知道这样的人跟在自己身边最可靠了,只要你对他好,他把命都能给你,他笑着对铁蛋说:“想挣钱还不容易吗?你表哥干了多少年才挣到这么多钱,只要你跟着我,现在你每个月就可以挣到比你表哥还多的钱。” 一听这话铁蛋马上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真的?我能挣得比表哥还多?”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现在就给你五万块钱,预支你两个月的工资。”唐伟桦很认真地说。 铁蛋一听,喜出望外,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俺娘要是看到俺一下子寄那么多钱回去,一定高兴得不得了……”说到这里,铁蛋忽然神色一变,不相信地问道:“您是逗俺玩吧?俺在家就会放羊,其他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一下子挣那么多钱?” 唐伟桦越发感到铁蛋很可靠,故意叹了口气说:“哎,真是个傻孩子,抱着金碗要饭吃。你有这么好的功夫,怎么说什么也不会!我什么也不用你做,就要你时时刻刻跟随我。就像刚才一样,如果有人对付我,你把他们打跑就行,能不能做到?” “这个太简单了,保证没问题,您就是不给俺钱,看到有坏人欺负你,俺也会出手。”铁蛋爽快地说。 “哈哈……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从现在起你一步不离地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保镖。”唐伟桦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是在自己身边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 第九章 孤军作战 (1) 从唐伟桦别墅逃跑的几个人,迅速上了停在外面的三菱帕杰罗越野车,汽车一溜烟地开出了小区。不远处的路旁还静静地停着一辆越野车,举着望远镜观察别墅里情况的正是阔州市刑警队队长武峰,见三菱车离开后,武峰对司机说:“客人离开了,咱们也收兵回营。” 帕杰罗越野车驶出了闹市区,在一个没有路灯的道路边停了下来,他们好像在等人。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一辆丰田霸道靠近帕杰罗停了下来。 从丰田霸道车里下来的正是龙震宇,这时从前面的越野车里也下来一个人,此刻他已经摘下了面罩,这个人是龙震宇第一次去燕滨见到过的那个年轻刑警王冠军,也就是是庞队长的助手。 龙震宇紧走两步,上去握住王冠军的手说:“谢谢你们的协助,帮我们演了一场好戏,你们是不是休息一个晚上,明天白天再走?” “龙先生不用客气,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情况有变,我们必须连夜赶回去。” “哦,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往回赶?” 王冠军神情有些沉重,说:“龙先生,后面的事情只能靠你们了。燕滨的专案组解散了,庞队长也被撤了职,我们几个是私下过来的,所以必须尽快赶回去。” 龙震宇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凭着职业的敏感他猜想燕滨那边肯定出了大事,于是对王冠军说:“请来我的车里。” 站在路边说话不方便,两人上了龙震宇的越野车,还没坐稳龙震宇就着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我们低估了唐伟桦在燕滨的能量。”王冠军叹了口气,“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你发给庞队长的那份卧底方案说起。庞队长研究了龙先生制订的行动计划后,认为可行,于是安排我们几个人在燕滨排查在唐伟桦酒店里输钱最多的一些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们找到了几个输钱在五百万以上的,其中有两个输掉了上千万,经营良好的企业也倒闭了。经过了解,他们这些人都是通过熟人介绍到酒店赌博的,有一个是唐伟桦的司机介绍进赌场的。庞队长想通过这条线索进一步侦查唐伟桦的犯罪证据,于是我们就对唐伟桦的司机进行了秘密跟踪和调查。也许是我们的调查惊动了这个家伙,我们发现司机有逃跑的迹象,庞队长就下令把司机控制起来进行审讯。没有想到就在庞队长审问这个家伙的时候,他竟突然死亡。” “哦!查出死因没有?”龙震宇急忙问。 “我们刚把这个家伙送医院抢救,这件事就被唐伟桦知道了,而且还惊动了媒体和市领导。唐伟桦带人闯进专案组,说我们刑讯逼供,打死了他的司机,要求马上对死者进行尸检。” 没等王冠军说完,龙震宇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妈的,唐伟桦用的是断尾救生之计。” 王冠军接着说:“让人奇怪的是唐伟桦好像什么都知道,每一步都抢在我们前面,当天晚上他就从省城请来了法医,随即对死者进行了解剖,谁也没有料到,解剖结果竟然是……” 龙震宇忽然抬手制止了王冠军,他神色严峻地说:“尸检结果是死者的脑膜下有出血,部分皮下组织有出血,得出的结论是遭受钝性外力作用致死。” 王冠军惊讶地望着龙震宇,疑惑地问:“龙先生是如何知道结果的?您说的同尸检报告上的结论完全一致,您不可能看过尸检报告啊?” 龙震宇苦笑了一下,说:“我怎么可能看到尸检报告?接下来庞队长就因为刑讯逼供证据确凿被停职检查对不对?” 王冠军点点头,说:“几天前市局领导发了话,冷严的死因已查明,凶手已经逃到国外,专案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宣布解散,人员从哪来回哪去。庞队长叮嘱我们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你,要我一定协助你完成卧底行动,他说后面的事情全靠你们了,期望龙先生早日将唐伟桦绳之以法。” 龙震宇什么话也没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后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来,仿佛想用香烟来麻醉自己的神经。 王冠军惊奇地问:“龙先生,您怎么对事情的经过了如指掌,好像亲身经历一般。”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亲身经历过,庞队长的遭遇与我五年前的经历同出一辙。我还能猜到尸体在进行尸检之前,唐伟桦不准许把尸体进行冷冻存放,对不对?” 王冠军立刻惊讶地回答:“完全正确,医院想把尸体放进冰柜里保存,但唐伟桦竭力阻挠。”说到这里王冠军停顿了几秒钟,紧接着问:“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龙震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王冠军:“尸体现在是不是已经火化了?” “是,尸检结果出来后紧接着就火化了。” “他这是在毁尸灭迹,消灭犯罪证据。”龙震宇愤怒地喊了一句。 “毁尸灭迹?”王冠军惊愕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又问,“龙先生是不是知道什么?” 龙震宇深深地吸了几口烟,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心再次被往事刺痛了,他把剩下的半截烟从车窗扔出去,因为愤怒声音也有些战栗:“我在五年前遇到了相同的事情,当时我处理的是一件贩毒案件,也是在审讯的时候犯罪嫌疑人忽然死了,随后发生的事情同你们遇到的一样。我一直怀疑这里面有问题,所以不停地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直到两年前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犯罪嫌疑人是提前被人注射了一种慢性药物,才导致死亡并出现这种症状的。” “啊!真是不可思议,什么样的药物如此厉害?”王冠军惊愕地问。 “这种药物是前苏联时期,由克可勃的研究机构研发出来,专供间谍暗杀时使用,目的就是利用死者迷惑对手。这种毒药被注射后的头几个小时没有任何反应,等被害人感觉不适时再抢救已经来不及了。这种药物有个特点,低温状态下极易结晶,所以使用者会拒绝你们将受害者的尸体冷藏,怕在进行尸检时被发现。” “妈的,好狠毒的家伙,连自己人都不放过。龙先生,有一点我不明白,间谍使用的毒药唐伟桦怎么能搞到?”王冠军疑惑不解地问。 “当然是从金三角弄到的,金三角不但是生产海洛因的基地,同时还大量生产苯丙胺、冰毒等化合毒品。克可勃研制出的这种毒药也是一种化学合成药物,这种药物还有个特点,就是把它添加到合成毒品中,能增加毒品的药力反应,让吸食者感觉毒品的药力大了很多,从而降低毒品的生产成本。所以毒品生产者都把这种药物当作添加剂来使用,因此在金三角很容易搞到这种毒药。” “原来如此,我们对这个情况不了解,让唐伟桦的阴谋得逞了。龙先生,下一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王冠军看着龙震宇,想从他这里得到指点。 “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猜测,死者的尸体已经火化,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推断,能够洗刷庞队长冤屈的唯一办法,就是尽早破案。请你回去转告庞队长,请他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尽最大力量侦破这个案件。” “谢谢龙先生,我也替我们队长谢谢您了。”王冠军激动地说。 “好了,什么也不说了,你们快往回赶吧,有什么情况我们及时通报。”说完龙震宇打开车门,从车里出来。 王冠军也从另外一侧车门下去,与龙震宇告别后回到前面的越野车里,随后三菱车疾驶而去。 看着王冠军的车消逝在夜幕中,龙震宇静静地站在路边沉思了好长时间,想不到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燕滨的专案组一解散,自己将会孤军奋战,单独与唐伟桦一帮人斗争。想到这些,龙震宇的心里又增加了一分对铁蛋的担忧,不知道这个刚从农村出来不久的孩子,能否应对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的危险。 龙震宇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几天后铁蛋就遇到了第一场严峻的考验。 (2) 在唐伟桦的别墅里被王冠军他们制服的人中,有两个是跟随马凯一起来的,马凯的这两个手下在追赶冷冰柔的时候,曾被铁蛋用弹弓打伤过。当他们看到铁蛋用弹弓解救了唐伟桦,立即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唐伟桦向手下人宣布,从现在开始铁蛋就是自己的贴身保镖,以后铁蛋说的话就同他说的一样,所有人必须言听计从。 一个从山里出来的,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放羊娃,忽然得到唐伟桦的宠信,这让其他人很不高兴,也心生嫉妒。就连马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心想总不能让我也听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吧?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第二天晚上,马凯跟几个手下在酒吧喝酒,其中一个人就对马凯发牢骚说:“大哥,你跟随唐总鞍前马后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如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屁孩,唐总竟然要你也听放羊娃的话。” “你们都少他妈地发牢骚,难道不明白唐总的意思吗?那天晚上我们这么多人都被人家收拾了,如果没有铁蛋的出现唐总就危险了,唐总是要告诉我们,谁有本事他就器重谁。” 一个叫鬼眼的家伙故作神秘地对马凯说:“大哥,有件事情想对你说,这个铁蛋好像有问题。” “什么意思?”马凯看着这个家伙问。 “大哥还记得你的电脑被一个小妞打开的事吗?我们三个去追她,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用弹弓把我们打趴下了。虽然当时没有看清楚袭击我们的人,但是看到铁蛋救唐总的时候,我马上就断定他就是那天晚上用弹弓袭击我们的那个人,这两件事情不会是巧合吧?” 马凯盯着鬼眼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阿旺他们,如果有半句假话大哥马上废了我。”鬼眼信誓旦旦地说。 阿旺马上说:“不错,今天上午我们还在一起谈论这件事情,怕大哥多心没敢说。他打弹弓的姿势同那天晚上袭击我们的那人完全相同,我们担心这小子接近唐总没安好心。” “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马凯心里一阵高兴,也许利用这件事能把这小子从大哥身边赶走。 “我们是担心董事长不相信我们的话,所以不敢说。” 马凯酒也不喝了,立即起身去找唐伟桦汇报此事。 为了收买铁蛋,唐伟桦第二天就给了他五万元现金,望着花花绿绿的人民币。铁蛋真的有些眼晕,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多钱,他有些不适应。如果不是龙震宇提前有过交代,铁蛋还真的不敢要这些钱。 唐伟桦随后又安排人给铁蛋买了几套名牌西装,还给他配备了手机,人借衣服马凭鞍,铁蛋摇身一变像换了一个人,立刻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帅青年。 铁蛋抽空跑到街道上,用公用电话给龙震宇打了一个电话,把情况向他简单汇报了一下,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龙震宇。 龙震宇特别叮嘱铁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手机同自己联系,发短信可以,不能打电话防备被唐伟桦查到。 燕滨那边出现的事情,让龙震宇看到了对手的凶残和狡诈,铁蛋初出茅庐,勇气虽然旺盛,毕竟没有单独行动的经验,第一次参加行动就是这么危险的活,的确让龙震宇担心。 正如快手说的那样,铁蛋天生就是做赏金猎人的料,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他很快就进入角色,话不多说,只是默默跟在唐伟桦身边。唐伟桦进办公室,铁蛋就一步不离地站在门外。乘车外出,铁蛋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位置上。唐伟桦睡觉的时候,铁蛋睡在他卧室的对面,而且整晚都将房门打开,所以唐伟桦对铁蛋的表现非常满意。 唐伟桦到阔州一周后,酒店内的网投中心正式开始运作,赌场的开业不同其他行业,不敢轰轰烈烈地搞开业庆典,什么仪式也没有,只能在暗中招揽赌徒们,赠送筹码让他们先试玩,所以开业的头几天还看不出什么营业情况来。 这两天唐伟桦一直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网投中心的所有情况他都能从电脑里调出来,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赌客的量是否在增加。 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后马凯推门进来。唐伟桦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马凯是来汇报赌场情况的,于是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大客户进来?” 马凯走到老板台前低声说:“我已经派出去了十多名外联,主要是针对周围几个市区的有钱人,估计一周后玩家就会大增。” “好,一定要稳当,对玩家的身份要摸清楚,绝对不能让条子混进来。”唐伟桦叮嘱马凯说。 听唐伟桦提到这个问题,马凯立刻不失时机地说:“大哥,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快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像个娘们了。” 马凯脸上带着很为难的表情说:“我……我怕讲出来惹得大哥不高兴……” “哪来这么多废话,有什么事情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马凯于是就把手下讲的,铁蛋救走冷冰柔的事情对唐伟桦说了一遍,马凯边说边注意观察唐伟桦的脸色,发现大哥的神情越来越难看,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又添油加醋地说:“大哥,我总感觉这个小子不地道,表面上看傻乎乎的,其实心里贼精,咱们千万不要中了他的道……” 唐伟桦抬手指着门口冷冷地说:“你去把他叫进来。” (3) 铁蛋跟随马凯走进办公室,平静地问唐伟桦:“董事长叫我?” 唐伟桦见铁蛋进来,马上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神态,温和地说:“铁蛋,我问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没问题,俺保证不对董事长撒谎。” “一个月前你是不是在酒店后门外用弹弓打伤了三个人,救走了一个姑娘?” 铁蛋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错,那天晚上下了班后,我回表哥家,忽然遇到三个大男人追赶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向我呼救,说有坏人追赶她。我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了,于是就用弹弓把那三个男人打跑了。” “后来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唐伟桦急忙问。 “我背着那个姑娘从街道里出来,刚好过来一辆出租车,她给了我100块钱,然后坐上出租车走了。” 马凯站在一边着急地问铁蛋:“你还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吗?” 铁蛋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俺根本就没敢看她,第一次跟姑娘挨那么近,紧张得俺出了一身汗,不过俺闻着她的身上特别香……” 唐伟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还没经历过春花雪月,标准的处男形象。他笑着挥挥手对铁蛋说:“好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这件事不但没有让唐伟桦对铁蛋起疑心,反而让他觉得铁蛋救自己没有任何目的。铁蛋天生就有侠义心肠,他是看不惯以强欺弱才出手救自己的,这样的人真是太难得了,只要对他好,他一定能为你两肋插刀。 马凯的想法与唐伟桦刚好相反,他认为事情绝不会这么巧,不过他现在拿不出证据来,加上唐伟桦对铁蛋深信不疑,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暗暗打主意,一定要想办法试探铁蛋,让他露出破绽来。 铁蛋走出办公室,心里暗想马凯这家伙在怀疑自己,多亏来之前快手就想到了这一点,担心救走冷冰柔的事情会被马凯的人记起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当时快手告诉铁蛋,如果有人问起这件事情就毫不犹豫地承认,如果否认反而会引起唐伟桦的猜疑,事情的结果同快手预料差不多。铁蛋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结束,马凯已经考虑好了计策要来试探他。 第二天晚上,唐伟桦一直在办公室里没有出来,连晚饭都没有去吃,没有人知道他待在办公室做什么。 忽然,铁蛋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条短信,内容是:铁蛋,有急事,速来大堂咖啡厅见,冷冰柔。 看到冷冰柔三个字,铁蛋的心里一动,猜想冷冰柔一定是有急事,否则不会跑到酒店来找自己。 铁蛋朝走廊两边巡视了一下,发现没有人,他想离开,却又担心唐伟桦突然出来。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唐伟桦随时都可能离开。铁蛋决定去会客室把另外两个保镖叫过来代替自己一会儿。 唐伟桦身边原来一直跟着两个保镖,自从铁蛋来了后,两人就清闲了,站在门口的苦差事就由铁蛋承担了。两个保镖就在距离这边十几米处的会客室里看电视。唐伟桦离开的时候,铁蛋喊一声他们就会跑过来一起走。 刚走到半道,铁蛋突然发现有个人探头朝他这边望了一眼,见他朝这边走来又迅速把头缩了回去。 虽然那人只是探了一下头,铁蛋还是认出那人是马凯的手下。铁蛋的心里忽然起了疑心,他本能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铁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又看了看短信,发现发短信的电话号码很陌生,根本不是冷冰柔的手机号码。想起冷冰柔,铁蛋想如果是冷冰柔发的短信,她绝对不会用冷冰柔三个字,她会称呼自己为小柔。在辛里村的半个多月里,他听到所有人都叫她小柔,从来没有谁叫她冷冰柔。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唐伟桦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见铁蛋在低头看手机,就随口问道:“看什么呢?” 铁蛋猛然联想到唐伟桦昨天问自己的事情,他灵机一动马上回答:“一个叫冷冰柔的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又不认识这个人,他怎么会让我去咖啡厅呢?真是奇怪。” “哦,给我看看。”唐伟桦对冷冰柔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听铁蛋这么说他也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铁蛋把手机递给唐伟桦,然后回头对着走廊喊了一句:“董事长要走了。” 会客室里的两个保镖急忙跑了过来,唐伟桦对他们说:“你们俩马上去大堂的咖啡厅,看看冷冰柔在不在。” 这两个人前段时间经常跟随唐伟桦出入冷家,对冷冰柔很熟悉,两人二话没说转身朝电梯间跑去。 唐伟桦没有离开,转身又回办公室,他让铁蛋跟他进来,他把手机还给铁蛋,然后问:“你没听说过冷冰柔这个名字吗?” 铁蛋摇摇头说:“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再说认识我的人也没几个知道这个电话号码,只有表哥和我娘知道。” 唐伟桦似乎猜出门道来了,他抓起电话拨通了马凯的手机,让他马上来一趟。 不一会儿两个保镖回来了,他们向唐伟桦汇报没有发现冷冰柔的影子,而且向咖啡厅的服务员打听了,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女人到过咖啡厅。 两人刚说完,马凯走了进来,唐伟桦看着他问:“是不是你让人给铁蛋发的短信?” “大哥……我……我……”马凯含含糊糊地答不上话来。 唐伟桦当然知道马凯为什么回答不上来,当着几个人的面他没有责怪马凯,只是平静地说:“以后我身边的事情你就少操心,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听明白了没有?”唐伟桦了解马凯为什么这么做,干他们这一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应该处处谨慎。他只是对马凯没有与自己商量而心里感觉不痛快,并不想过分地责备马凯。 马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说:“知道了,大哥,他们几个是跟铁蛋开个玩笑。” 两个保镖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铁蛋当然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也装聋作哑,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心里却在说好险,刚才如果真的跑到大堂去,肯定会被马凯抓住把柄,这个家伙太阴险了,以后自己真的要多加小心。 唐伟桦挥挥手示意铁蛋和两个保镖出去,然后又安抚马凯说:“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你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小心行事没有错,但是对自己人要注意方法。如果我总是对你怀疑,你能死心塌地跟随我吗?另外燕滨那边已经给我来电话了,他们去铁蛋的村子了解过,事情跟他讲的一致,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个山沟,这是第一次出来打工,到现在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来到这里后还一直在我们酒店做学徒,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问题?如果连他都信不过,那还有什么人能让我们放心?” 马凯搞不明白铁蛋这小子用什么方法,在短时间里就让唐伟桦如此信任他。这让马凯的心里越发不痛快,心想不管这小子有没有问题,反正不能让他留在老大身边,否则这样下去,过几年这小子还不把自己的位置顶了? 谁也没料到,铁蛋刚潜伏到唐伟桦身边就竖起了一个强敌,这为他后面的行动无形中又增大了难度和危险。 第十章 误染毒瘾 (1) 马凯离开唐伟桦的办公室回到楼下的赌场,迎面遇到阿旺和鬼眼两个手下,鬼眼见马凯满脸的不高兴,关切地问:“大哥怎么了?好像不开心,谁惹大哥生气了?” 马凯没有说话,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边示意两人进来。走进办公室,马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苏烟,抽出一根顺手把烟盒扔在茶几上。 阿旺急忙摸出火机给马凯点上,然后自己和鬼眼都在烟盒里抽出烟点上,然后问马凯:“大哥有什么事情不顺心。” 马凯猛吸了一口烟,说:“还不是那个傻小子。妈的,今天想试探他一下,没成想这小子不上当,还让董事长知道了把老子训了一顿,真他妈的窝火。” “董事长是什么意思?”鬼眼轻声问。 “还能有什么意思?让我以后少招惹这个傻小子。我就想不明白,一个穷放羊的傻蛋,大哥怎么就那么信任他?”马凯愤愤不平地说。 鬼眼的两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还是斜吊眼,所以得了鬼眼这么一个诨号。正如人们常说的,五官不正者常常心术也不正,鬼眼就是一肚子的坏水。这小子把一对鬼眼珠转了几圈,然后问马凯:“大哥有什么想法没有?” “妈的,当然是想把这个傻蛋从大哥身边赶走了,可是大哥一直罩着他,能有什么办法?”马凯恶狠狠地说。 “嘿嘿……其实让这个傻小子跟在董事长身边也没什么,让他以后听大哥的不就行了?不一定非要把他赶走。” 马凯抬头望着鬼眼,知道这家伙鬼点子多,于是问他:“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好计策?” 鬼眼压低声音把自己想到的坏注意说了一遍,马凯边听边点头,最后高兴地说:“不错,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俩办,如果大哥怪罪下来有我顶着。” “没问题,大哥尽管放心,不出一个月保证让傻蛋对大哥俯首称臣,乖乖地听大哥的话。” 唐伟桦依旧每天盯着手提电脑看,不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看电脑。铁蛋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能猜出来一定与赌场有关系,否则他不会那么上心。 这台手提电脑是唐伟桦的随身之物,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携带着。办公室、车上,甚至在卧室里都会把这台手提电脑放在床头橱上,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打开电脑来看。 铁蛋注意到,唐伟桦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时常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马凯来唐伟桦办公室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铁蛋估计一定是赌场里的生意好起来了。 令铁蛋着急的是他跟随唐伟桦已经半个多月了,赌场却一次也没进去过。自从17楼的网投中心开始营业,唐伟桦就再也没有进去过。铁蛋想不透唐伟桦为什么不去赌场?难道他不关心赌场的事情? 唐伟桦不去赌场,铁蛋就不能进去,铁蛋到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更不用说了解网投的运作了。铁蛋心里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铁蛋听到马凯的手下议论网投厅的事情,好像生意特别好,开业不到一个月,营业额已经超过了燕滨,所以唐伟桦特别高兴。听说有可能会在家里庆祝一下。 第二天下午,唐伟桦果然提前离开了办公室。现在唐伟桦只要出行身边必有三个人,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铁蛋,铁蛋后面是他原来的两个保镖阿昭和安建。 这两个保镖有个重要工作,就是随时携带唐伟桦使用的手提电脑。电脑放在一个精致的黑皮箱内,由一个保镖用手铐把皮箱和自己的手腕铐在一起,只有回到别墅才把手铐打开。 铁蛋对电脑不太懂,仅仅跟李萱学了一点皮毛,但是他能看出这台手提电脑对唐伟桦有多重要。他曾有意无意地问过保镖安建,这个电脑为什么总带着,安建告诉他里面装着公司的全部秘密。 铁蛋听后惊讶地说:“那要是被人偷走了可就麻烦了。” 安建笑了笑说:“偷了也是白偷,电脑被密码锁住了,输错三次密码电脑硬盘就会自动烧毁。” 铁蛋不知道安建说的电脑硬盘是什么东西,他却将这个名词记住了。 跟随唐伟桦回到别墅,铁蛋发现酒店的厨师已经在忙碌了,不过这次来的不是表哥。 他们回来不多时,马凯带着阿旺和鬼眼两个亲信来了,铁蛋注意到唐伟桦和马凯在书房里待了好大一会儿才出来。 平时吃饭都是唐伟桦一个人在餐厅吃,铁蛋和两个保镖在另外一间屋子吃。今晚唐伟桦很高兴,特意让几个人陪他一起吃饭。加上马凯带来的两个亲信,一桌七个人。长方形的餐桌,铁蛋和两个保镖坐一边,马凯和他的两个手下坐对面,唐伟桦坐顶端。 唐伟桦让每个人都倒上酒,铁蛋看到酒瓶上的商标都是外文,酒杯里的酒是红色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酒。 唐伟桦微笑着对几个人说:“阔州的网投厅正式运营后,也没有跟大家聚聚,在马经理和几位的共同努力下,阔州网投厅的生意非常红火,成了公司效益最好的网投厅。我今天特意请你们来庆祝一下。来,都端起来,干了……” 铁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他没想到这种酒又苦又涩,咽到喉咙里像辣椒水,非常冲,把铁蛋呛得脸红脖子粗,铁蛋的窘样惹得其他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唐伟桦知道铁蛋是第一次喝洋酒,就笑着对他说:“喝这种酒的时候要含在嘴里品一下,然后顺着舌头一点一点地往下咽,你就不会呛了。” 其他几个人好像有意让他出丑,都轮番同他喝酒。特别是马凯身边的阿旺和鬼眼,两人干脆从女佣手里夺过酒瓶,忙不迭地给铁蛋倒酒。 铁蛋的酒量其实很大,山村里的人本来就有拼酒的习惯,每逢过节,乡里乡亲都会聚在一起开怀畅饮。如果遇到哪家有喜事,喝得更是厉害,不喝个酩酊大醉决不罢休。山里人喝酒都是用茶碗,一碗能有二两多,喝的都是五十多度的老白干。 铁蛋年龄虽然不大,酒量在村里却是出了名的,没有人能把他喝趴下,二斤老白干下肚,照样能跑能跳。所以喝这种洋酒铁蛋刚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几杯下去后却发现肚子里有些发烧,酒的后劲很大,头也开始发晕。 唐伟桦见几个手下不停地跟铁蛋喝酒,猜到他们想出铁蛋的丑,于是摆摆手想制止几个人,说:“好了,别跟铁蛋喝了,你们是不是想把他灌醉?” “大哥,你怎么喝酒也护着铁蛋?要是什么事情都护着他,兄弟们可不乐意了。”马凯开玩笑说。 “好好,既然大家高兴就放开喝,随便你们,只要别捅破天就行了,我要去书房了,你们几个在这里喝吧。” 说着唐伟桦起身离开了餐厅去了书房,马凯当然知道唐伟桦是去查看各个网投中心的经营情况。 目前包括刚开业不久的阔州网投厅,唐伟桦已经在不同省区开设了四条网投线。他的手提电脑中就存储着这四条网投线的全部资料。通过电脑他可以随时随地查看每条网投线的经营情况,有多少营业收入,有多少赌徒在玩,都一目了然。所以唐伟桦不用去赌场,就能掌握网投运营的全部情况。这也就是铁蛋跟了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去过赌场的原因。 铁蛋见唐伟桦离开餐厅,他起身要跟过去,被坐在他旁边的阿昭一把拽住,阿昭带着醉意说:“不用这么紧张,这是在自己家里,况且外面还有兄弟们,你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跟我们好好玩玩……” “俺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铁蛋推辞说。 “铁蛋,别给咱们燕滨人丢脸,别的不行,要说喝酒咱们燕滨人可都是豪杰。”鬼眼在一边激铁蛋。 铁蛋最怕别人说这个,在村里跟同伴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谁要是被人说成孬种,那是最没面子的事情。不过现在不同,他心里明白自己身处狼窝,稍不小心就会被这些恶狼吞噬了。 铁蛋摇摇手,笑着说:“我喝不惯这种洋酒,一股怪味,喝了就想吐。” “哈哈……不能喝就说不行,用不着找理由。我有个方法,保证你一下子就喝不出怪味来了,你信不信?”鬼眼大笑着问铁蛋。 铁蛋摇着头说:“我不信,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么灵验,我就跟你再喝一杯。” 鬼眼见自己激起了铁蛋的好奇心,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奸笑,他又加上了一把劲,说:“铁蛋你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了,喝杯酒有什么了不起,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是杯毒药我也敢喝。”铁蛋满不在乎地说。 鬼眼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对铁蛋说:“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威士忌,苏格兰的芝华士,这瓶酒一万多,你算算喝一口值多少钱?” “俺的娘,这么多钱!”铁蛋惊得张大了嘴,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口酒就好几百,如果换成老白干够冯爷爷喝一年了。 望着铁蛋惊讶的表情,鬼眼接着说:“这么好的酒谁不想多喝点?兄弟们让你喝也是为你好。” “谢谢各位大哥了,我的确喝不来这种怪味,否则再喝几杯绝对没问题。” “铁蛋,这种酒喝在嘴里是不是有种淡淡的烟草味?” 铁蛋点点头,回味了一下说:“嗯,不错,是有烟草的味道。” 鬼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三五烟,抽出一根递给铁蛋。 铁蛋急忙摆摆手,说:“我不吸烟。” “我知道你不吸烟,你就吸一口,然后咽下去,保证你再喝酒一点怪味都没有了,而且有种特别的香味儿。”说着话,鬼眼“啪”地一声打燃打火机,然后伸到铁蛋面前。 铁蛋也没有多想,把烟放进嘴里点燃,然后猛吸了一口,咽了下去。一股辛辣的味道呛得铁蛋猛烈地咳嗽起来,马凯几个人看着铁蛋难受的样子哄堂大笑。 鬼眼马上殷勤地端起铁蛋面前的酒杯对他说:“赶快喝口酒,保证立马就好了。” 铁蛋感觉吸的这口烟又苦又涩,把烟咽下去后只觉得头一阵眩晕,想呕吐。他急忙喝了一小口威士忌,果然没有了刚才的怪味。 鬼眼又劝铁蛋:“你只要把这只烟吸完,保证你以后喝酒再喝不出怪味了。” 铁蛋迷迷糊糊地又吸了一口烟,他感觉头晕得难受,赶紧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然后摇晃着头说:“不……不行了,不能……再吸了,我感觉头晕眼花好像喝醉了。”铁蛋说话时舌头也不那么利索了。 铁蛋做梦也想不到鬼眼给他的烟里,竟然有最纯的四号海洛因。这种纯度的海洛因不同于市面上卖的,市面上的海洛因都掺了假,高纯度海洛因的危害超出了人们的想像,只要吸一口即可上瘾。仅仅是吸了这么一口烟,铁蛋就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可怕的毒瘾。 马凯见目的已经达到,就对几个手下说:“好了,都不要再喝了,酒店那边还有事,你们俩马上跟我回去。” 看着铁蛋晕晕乎乎的样子,马凯又对安建和阿昭说:“你们把铁蛋送到楼上的卧室去,让他休息一会儿。” 说话间马凯从口袋里掏出两盒三五烟递给阿昭,叮嘱他说:“把这两盒烟放在他的房间里,他醒了也许很想吸。” 阿昭接过烟,会意地笑了:“明白。” 喝了几杯威士忌,又猛吸了两口海洛因,在酒精和毒品的作用下,铁蛋昏昏沉沉地睡去。 (2) 第二天凌晨,铁蛋感觉自己干渴得喉咙像冒了烟一样,他晕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抓起桌子上的冷水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个饱。 放下冷水杯的时候,铁蛋无意中看到桌子上扔着两盒烟。他感到挺奇怪,是谁把烟掉自己房间里了?铁蛋看了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多,想再睡会儿,躺在床上,心里忽然产生了想抽烟的念头。铁蛋感到不可思议,自己从来不吸烟怎么会突然想抽烟?他摇了摇头,翻了个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铁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点什么。一闭上眼睛,那两盒烟就在脑海里晃悠,怎么也挥之不去。 铁蛋忽地坐起来,用手摸着自己的头,他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自言自语道:“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两盒烟,暗想,既然想抽就抽一支吧,抽根烟有什么了不起! 铁蛋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子边,发现烟盒边竟然还有火机。是谁想的这么周到,铁蛋顾不上多想,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迫不及待地点上,然后狠吸了一口,呛得他接连咳嗽了几声,但这次感觉没有昨晚吸的时候那么难受了。 一支烟吸完后,铁蛋感觉全身有种软绵绵的感觉,紧接着就恶心想吐。他急忙跑进洗手间,趴在面盆上干呕起来。铁蛋以为是喝醉了酒,心想这洋酒就是厉害,竟然是隔夜醉。 铁蛋根本不清楚这是刚开始吸毒的反应,头两次吸毒的时候身体都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并不是传说中的飘飘如仙。吸食海洛因头几次都如同喝醉酒一样,人体对毒品有排斥,就会产生头晕想吐的感觉,根本没有舒服感。就像第一次吸烟一样,烟吸到嘴里是苦涩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海洛因在吸食两次后就会上瘾,染上毒瘾后,再吸食毒品也没有舒服的感觉。刚开始时,如果不吸毒品就会很难受,吸食后就如同一个人很饥饿,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饭,并没有很特别的舒服感。 染上毒瘾的初期,仅仅是肉体对毒品的依赖,很快就会转化为精神对毒品的依赖。海洛因对人的真正危害在于其对人的精神控制,使人在精神上产生对毒品依赖感。所以说,肉体的毒瘾好戒,而精神上的毒瘾却非常难戒。 一周以后铁蛋不知不觉就将两盒烟吸完了,没有烟后,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感,好像一个饥饿的人担心没有了粮食一样,铁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铁蛋在唐伟桦的办公室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想抽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身不由己地朝不远处的会客室走去,他知道会客室里总是摆放着各种品牌的香烟。 唐伟桦的另外两个保镖安建和阿昭在会客室里喝茶聊天,见铁蛋进来两人也没有理睬他,只顾海阔天空地瞎聊。 铁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门口一侧的橱柜旁,也没看牌子,随手从里面拿出一盒香烟,扯开外面的包装,抽出一支烟,迫不及待地点上,然后用力吸了一口。 然而抽过之后,他发现烟的味道与自己前面吸的完全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种烟吸起来没有任何感觉。 铁蛋像一个老烟鬼,接连吸了几支都没有反应,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铁蛋忽然变得烦躁起来,他握紧拳头照着墙壁猛击了一下。 安建和阿昭不再说话,他们好奇地看着铁蛋,其实两人的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鬼眼在做这件事情之前跟他们打过招呼。他们两个对铁蛋也是心存不满,铁蛋的出现显得他们太无能了,让他们非常难堪。同时唐伟桦对铁蛋的宠信也让两人嫉妒,所以两人也希望把铁蛋搞垮挤走。 阿昭站起身,走到铁蛋跟前,奸笑着问:“兄弟,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干吗跟堵墙较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烦躁,控制不住自己,说不上怎么回事。”铁蛋迷茫地说。 阿昭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抽的烟没有劲头?” 铁蛋点点头,说:“有点,好像跟前几天抽的烟不一个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根本不抽烟。在老家的时候俺娘一直不让抽烟,现在突然变得烟瘾很大了。” “兄弟,你还记得第一次是谁给你烟抽的吗?你再去跟他要同样的烟不就可以了吗。”阿昭提示铁蛋说。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铁蛋马上高兴起来,说:“对啊,是鬼眼给我抽的,他一定知道哪里有那种烟。昭哥,帮我在唐总那看会儿,我去找鬼眼。”铁蛋边说边急匆匆地离开了会客室。 “没问题,你去吧。” 铁蛋走远后,阿昭回头对安建说:“妈的,真是个傻蛋,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安建摇了摇头,说:“我觉得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乡下孩子有点过分。” “老安,你什么时候变成菩萨心肠了?这可不像你的为人。话说回来,我们也没做什么!” “我只是将心比心,这件事他们是瞒着董事长干的,你还看不出是鬼眼他们在报私仇,他们几个曾经被铁蛋收拾过。”老安抱不平地说。 阿昭苦笑了一下说,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这小子已经染上了毒瘾,这辈子算是完蛋了。海洛因这东西一旦沾上就没得治,必死无疑。” 说着话阿昭拿出手机拨通了鬼眼的电话,告诉他铁蛋到楼下的赌场找他要烟去了。 铁蛋下到17楼,刚走到安全门前,坚固的门口突然自动打开了,鬼眼皮笑肉不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铁蛋,你不跟着董事长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了?” “来找你。”铁蛋开门见山地说。 鬼眼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惊讶地说:“来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想问问那天晚上你给我抽的烟是从什么地方买的?” 这时候有几个客人从安全门里出来,鬼眼见人来人往不方便,就对铁蛋说:“走,到我的办公室坐坐。” 铁蛋心想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机会到里面看看,既然鬼眼邀请自己进去,正好借机查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刚踏进走廊,铁蛋就被里面的富丽堂皇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来到如此豪华气派的地方,脚下是色彩绚丽的纯毛地毯,踩上的感觉非常舒服。走廊两边的墙壁,下半部是原木包裹,上半部则被装饰成金黄色,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巨大的金属浮雕,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整条走廊显得金碧辉煌,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力。 铁蛋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俺娘啊,这里怎么像是皇帝待的地方。” 一听这话鬼眼来劲了,回过头来,咧开嘴对铁蛋说:“嘿嘿……皇帝算个屁,老子们过的比他强多了。在这里吃喝玩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先带你到处转转看看……” 看着从走廊里穿梭不停的服务人员,铁蛋故意问鬼眼:“大哥,这里面的人是不是都归你管?” “那当然,我在整个网投中心说一不二,谁敢不听我的话。”鬼眼得意洋洋地说。 “鬼哥厉害,竟然管着这么多人,以后多照顾着俺。俺刚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鬼哥要多提醒。”铁蛋不失时机地拍起鬼眼的马屁来。 鬼眼对鬼哥这两个字感觉很别扭,不过见铁蛋一脸的真诚,加上自己的心情好,也就不在意了,连声笑道:“好说,好说,以后你在董事长面前也多说我的好话。” 说话间,鬼眼领着铁蛋走进了会议室改成的网投大厅,也许是还没有到上客的高峰时间,七八张大台周围零星地坐着两三个人,整个大厅里不过四十来人,显得很空阔。 铁蛋好奇地望着里面的人,只见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电脑游戏操纵柄样的东西,眼睛盯着对面墙壁上的大屏幕,有的看着台面上的小显示屏,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有些人是面无表情,有的则是一脸兴奋,更多的是精神紧张,还有骂骂咧咧的,众生百相无所不有。 “鬼哥,这些人都在干嘛?”铁蛋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 鬼眼凑近铁蛋的耳边低声说:“他们都在给咱们送钱。”说完,鬼眼向铁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很快就出来了,刚从大厅里出来,迎面看到走廊的一端走来四五个人,有男有女,个个衣着华丽,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令人惊奇的是,这几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是那种化装舞会上人们戴的很漂亮的面具。铁蛋注意到这几个人过来的方向,与自己进来的那个安全门的位置刚好相反。 鬼眼急忙拉了铁蛋一把,让他靠边站着,给这几个人让出路来。有服务人员把这几个奇怪的人领进了贵宾厅。 铁蛋惊奇地问鬼眼:“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神神秘秘的?” “他们都是大财神,也是来给我们送钱的。”鬼眼神秘地说。 “干吗都戴着面具?好像怕人家看见似的。” 鬼眼招呼铁蛋向前走,边走边对他说:“这些都是很有身份的人,他们来这里玩,怕被人认出来,所以进来之前都戴着面具。他们都是从地下停车场乘坐专用电梯直接上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说着话鬼眼领着铁蛋走进了一间狭窄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长沙发,鬼眼招呼铁蛋坐下。 “怎么没有看到马总他们?”铁蛋问鬼眼。 “他们要到晚上客人多的时候才会来,现在这里由我一个人负责。” “鬼哥,你还没告诉我,那天晚上给我抽的烟是从什么地方买的。”铁蛋催促着说。 “你不说我倒忘记了。”鬼眼说着话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盒烟递给铁蛋,笑着说,“你抽一支看看,是不是这种烟?” 铁蛋顾不上说话,急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鬼眼赶紧打开火机给铁蛋点上烟。 铁蛋大吸了一口,随后闭上眼睛慢慢地把烟吐出来,似乎在回味,很快他就点点头,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舒心地说:“不错,就是这种感觉。” 吸完一支烟后,铁蛋望着鬼眼问:“这种烟是从什么地方买的?我怎么抽着和其他烟都不一样?” “嘿嘿……这种烟你在哪里都买不到。”说话时鬼眼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铁蛋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那你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你就别问了,只要你想抽,鬼哥这里有,你尽管来拿就可以。” “那怎么好意思,我不能总跑来要烟抽,要不我给你钱也可以。”铁蛋认真地说。 鬼眼摆摆手,说:“值不了几个钱,你以后只要跟鬼哥一条心就可以了。” “没问题,只要鬼哥有用我的地方说一声。”铁蛋边说话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得回去了,万一董事长要离开,找不到我就麻烦了。” “好吧,烟没了再来找我。”鬼眼说话把铁蛋送了出去。 (3) 铁蛋急匆匆回到楼上,还没走到唐伟桦的办公室门口,就见唐伟桦已经出来了,阿昭和安建跟在他身后,准备离开。铁蛋见状赶紧跑过去。 “你去哪里了?”唐伟桦不高兴地说。 铁蛋急忙说:“我到下面去跟鬼眼要了两盒烟。” “要烟?你不是不抽烟吗,要烟做什么?”唐伟桦感到奇怪。 铁蛋赶紧解释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在家里喝酒时,鬼眼给我抽了一口烟,以后就有了烟瘾,不抽就觉得特别难受。” 一听这话唐伟桦立刻盯着铁蛋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铁蛋茫然地点点头,说:“嗯,都是实话。” 唐伟桦伸出手对铁蛋说:“把鬼眼给你的烟给我看看。” 铁蛋从口袋里掏出鬼眼给他的两盒烟,放到唐伟桦手里,唐伟桦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放在手心里碾碎,又用手指拨动着烟丝仔细观看。唐伟桦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转身对阿昭说:“让马凯立刻来见我。”说完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10分钟后,马凯匆匆忙忙地来到唐伟桦的办公室,他还不清楚唐伟桦叫他来的目的,见唐伟桦板着个脸,马凯心里吃了一惊,急忙问:“大哥叫我?” 唐伟桦盯着马凯没有说话,目光如同刀子一样闪着寒光,让马凯不寒而栗。马凯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大哥。” “是你让铁蛋染上毒瘾的吧?”唐伟桦冷冷地问。 马凯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让唐伟桦知道了,唐伟桦曾告诫过他不准惹铁蛋,因此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忙说:“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鬼眼和阿旺那天晚上喝多了,本想跟铁蛋闹着玩,没想到他竟然吸上了。” “混账,我曾经多次警告过你们,任何人都不准沾染毒品,人一旦染上毒瘾就完了。我刚找到这么一个老实可靠的保镖,没想到竟毁在你们手里,让我说你什么好……”唐伟桦愤怒地说。 马凯赶紧陪着小心说:“大哥,这也许是件好事,这个小子染上毒瘾后一定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咱们,以后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肯定不会再三心二意了。” 唐伟桦摇了摇头,心想,这么个老实孩子哪里需要用毒品来控制。但木已成舟,责怪马凯也没有用了。再说,阔州的网投厅还要依靠马凯来打理,犯不着为这件事和马凯产生隔阂。只好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再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以后把精力用在正事上,不要总盯着铁蛋,他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 几天后的深夜,铁蛋正睡得香,忽然感觉有人在推他,他醒来后睁眼一看,一个人站在自己床边,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铁蛋夜里经常起来巡视,所以睡觉时从来不关灯,他惊喜地发现站在自己床边的人竟然是快手。铁蛋猛然坐起来,压低声音地问:“快手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快手笑了笑说:“进这里跟回自己的家一样方便。” 铁蛋看了一眼房门,发现门已经被快手关闭了。他的门睡觉时都是开着的,而且对面就是唐伟桦的卧室。 铁蛋一把抓住快手的胳膊,拉着他在自己的床边坐下,小声说:“这段时间我太想你们了,师傅他们都好吧。” 快手拍拍铁蛋的肩膀,亲切地说:“大家也都很想你,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 铁蛋心里一阵感动,又有些酸楚,他低着头憨笑了两声,说:“嘿嘿……我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队长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来。”说着话,快手像变魔术一样把一个装手机的盒子递给铁蛋。 “是手机,我有手机了,干吗还给我?”铁蛋看到包装盒上的手机图案后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手机,从外表看与平常使用的手机没有区别,但内部结构完全不同。里面有两条通话线路,你可以用其中一条线路直接与李萱通话,这条线路你用密码锁住后别人是打不开的。还有一些其他特殊功能,我以前都教过你,应该一看就明白。” 快手边说边拿出购物单和发票交给铁蛋,叮嘱他说:“你把现在用的手机弄坏,有人问你你就说刚买了一部新的,这是购机发票和付款小票,上面有购机地点。一定看仔细,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这帮家伙的智商可不低。” 铁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放心吧,快手哥,保证不出问题。” “这段时间有什么发现没有?”快手接着问。 “自从我跟着唐伟桦后,他就从来没有去过赌场,每天都待在办公室里,很少外出,也不见外面的人。” “哦,他不去赌场怎么了解里面的情况?”快手疑惑不解地问。 “我听他们说唐伟桦从电脑上就能知道赌场里的所有情况。对了,唐伟桦总是随时携带一个手提电脑,外出也带着,有个叫安建的保镖,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保管这个手提电脑。只要唐伟桦一出门,安建就会用手铐把装电脑的皮箱铐在自己的手腕上。” “防范得这么严密,看来这个手提电脑对唐伟桦非常重要。” “嗯,我问过安建,为什么总带着电脑,他说电脑里存储着公司所有的秘密。还说唐伟桦通过这台电脑,可以掌握所有赌场的情况。” 快手兴奋地说:“太好了,这么说如果把这台电脑弄到手,就可以掌握唐伟桦犯罪的全部事实。” “跟安建聊天的时候我开玩笑问他,这台电脑这么重要,如果被人偷走可就麻烦了。安建说电脑是用密码锁住的,别人打不开,要是连续三次输错密码,电脑的硬盘就会自动烧毁。我不知道硬盘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敢多问。” “看来这些家伙的防范意识非常强,如果不小心把里面的证据都毁掉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快手沉思了一下又问,“铁蛋,赌场里有什么发现没有?” “赌场那边我就去过一次,前几天我去跟鬼眼要烟抽,他带着我到里面转了一圈,不过赌场里面的情况真的好奇怪。” “哦,有什么奇怪的?”快手问。 铁蛋把自己在网投中心看到的情况向快手详细地说了一遍,还特别讲到了那几个戴面罩的人。 快手听后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进入赌场的通道不止一条,还有一个秘密出口,专门供一些特殊客人使用。你讲的网投大厅里的情况同燕滨庞队长提到的一致,从这里抓不到他们的犯罪证据。” “唐伟桦不去赌场,我也没有理由去……” 铁蛋还没讲完就被快手打断了,快手问:“你刚才说去赌场跟鬼眼要烟抽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不吸烟的。” “我以前的确不抽烟,半个月前唐伟桦在家搞了一个庆祝,喝了些洋酒,因为有怪味我不想喝,鬼眼就给了我一支烟,说抽一口后再喝酒就没有怪味了。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了烟瘾。说来也怪,抽其他的烟都不行,只有抽鬼眼给的烟才感觉有劲。” 铁蛋若无其事的话在快手听来却是晴天霹雳,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非常淡的奇异味道。他跟随龙震宇查办过多起毒品案,对毒品非常敏感。海洛因伴随着烟草燃烧后留下的味道快手非常熟悉,他根本没有想到铁蛋会吸毒,所以就没往深处想。 “快把鬼眼给你的烟拿给我看看。”快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 铁蛋也注意到了快手神情的变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盒烟递给快手,疑惑地问:“怎么了?” 快手迅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手心里碾碎,轻轻把烟丝拨到一边,下面果然留下了少许白色的粉末。 快手用舌尖舔了一下白色的粉末,品尝了一下,正是海洛因特有的酸涩味。他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被刀捅了一般。铁蛋来卧底之前,龙震宇和他曾经详细地考虑过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手段来控制铁蛋。 看到快手严峻的表情,铁蛋也猜到这里面有问题,他担心地问:“快手哥,不会是烟里有毒吧?” 快手担心铁蛋承受不住打击,不敢对他讲得太严重,就安慰他说:“铁蛋,别担心,你听说过海洛因吗?” 铁蛋愣愣地点点头,说:“知道,是毒品,是不是烟里有这个东西?” “你吸的烟里的确有这种东西,不过你别害怕,你刚开始吸,一定可以戒掉……” 快手的话还没说完,铁蛋猛然跳了起来,激动地说:“我去杀了鬼眼这个混蛋,竟然用毒品来害我……” 快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铁蛋,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别出声,铁蛋,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你现在是个猎人,是专门抓恶狼的猎人。” 快手把铁蛋按在床边,压低声音说:“铁蛋,你忘记你娘和冯爷爷说过的话了?从革命老区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孬种。你现在如果去找鬼眼报仇,我们所有的计划就会暴露,唐伟桦这帮坏蛋就会逃脱,如果那样他们会害更多的人。” “快手哥,你说我会不会死?”铁蛋担心地问。 快手知道这件事给铁蛋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必须尽快让他结束卧底,趁他吸毒的时间短赶快戒掉。 “放心吧,你吸入的量不大,绝对不会死人。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忍着,一天最多只能吸一两支。你现在还戒不了,必须在医生的帮助下才行。我回去后跟队长研究一下,尽快让你离开这里,听明白了没有?” 铁蛋使劲点了一下头,说:“知道了,我一定强忍着,俺娘要是知道俺吸毒,非打死我不可……” “铁蛋,正义跟邪恶作斗争,有时是要付出残酷代价的,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你不是经常提到你们村里的老一辈,打鬼子时死了好多人,没有一个后退的吗?” “我知道了,放心吧,快手哥,我知道怎么做。”铁蛋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很好!一定要记住跟以前一样,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来,另外把一部分烟偷偷丢掉,然后再去跟鬼眼要,装出吸烟越来越厉害的假象。”快手说完看了看手表,又对铁蛋说,“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有事就用那个电话跟李萱联系。” 铁蛋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头向走廊两端张望了一下,见外面没有动静,就对快手说:“没人。”快手点点头,轻快地出了门,他没有走楼梯,而是向阳台跑去,他拉开阳台门,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快手离开后,铁蛋转身回到床前,看到丢在床上的三五烟,铁蛋愤怒地抓起烟准备揉碎,刚想用劲,心里忽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没有烟抽的难受滋味一下子侵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耳边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如果扔掉烟,犯了毒瘾怎么办?想到这里铁蛋就感觉身体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把烟扔掉,他不清楚毒魔已经开始控制他的精神,他的心灵对毒品已经产生了依赖。 人很容易控制自己的肉体,却很难控制自己的情感。 第十一回 小柔失踪 (1) 快手从唐伟桦居住的小区翻墙出来,路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越野车,正是龙震宇的那辆丰田霸道,他跑过去拉开车门,跳上车。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龙震宇一只手扶住方向盘,侧脸问快手。 “出事了?”快手气喘吁吁地说。龙震宇感觉到快手的喘息不是因为运动,好像是情绪激动所致。 快手无论面临多大的危险都不会慌乱,象这种情况龙震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马上问:“出什么事了?” “你先开车离开这里,路上我再慢慢说。”快手似乎是要稳定一下情绪。 龙震宇发动起车,缓缓离开,他们的车刚离开,距离他们几十米外的另外一辆越野车也离开了,不过没有跟着他们,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这是刑警支队长武峰安排的人。 因为这里是高档住宅区,保安很严密,武峰担心快手出事,所以特意安排人在这里保驾护航,见快手平安出来,他们也就回去了。 “神弹被唐伟桦的人暗中陷害,误染上了毒瘾……” “什么!”龙震宇不由自主地一脚踩在刹车踏板上,轮胎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随即停止道路中间,好在是凌晨道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否则非发生追尾不可。 “神弹染上了毒瘾?”龙震宇惊讶地又追问了一遍。 “不错,一个叫鬼眼的家伙趁神弹喝多了酒,暗中把有海洛因的烟让他吸了。”快手随后把铁蛋讲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龙震宇一声不响地重新发动起车,猛踩油门,越野车又咆哮着窜了出去,带着一股愤怒呼啸着向前冲去。龙震宇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发泄内心的愤怒,他眼睛盯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快手了解龙震宇的心情,他们都知道染上毒瘾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刚才为了安慰铁蛋快手说的很轻松,可以戒毒,事实上染上毒瘾的人,真正戒毒成功,不再复吸的人不到万分之一。 戒毒绝非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海洛因之所以被称为“毒品”,就是因为根本戒不了。染上毒瘾的人除非是生活在一个无毒的社会里,否则他永远戒不了,意志力比钢铁还硬的人除外。 快手把铁蛋告诉他的其他情况讲了一遍,特别提到了唐伟桦的手提电脑。龙震宇边开车边听快手说,他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直到停下车。 龙震宇跳下车后,边向小楼里走边对快手说:“去把李萱叫起来,让她马上来我办公室。” 龙震宇回到办公室不到二分钟,李萱就穿着睡衣跟着快手身后走进来,龙震宇直截了当地问:“如果电脑被密码锁住了,输错三次硬盘里的资料都将被自动销毁,象这种情况如何处理?有没有办法解决?” 李萱考虑了一下说:“必须借助特殊技术手段才能解决,象这种情况最好是将电脑送到公安部计算机管理中心,即便是硬盘里的文件自动销毁,他们也能用技术手段进行复原。”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觉吧。” 李萱离开后,快手望着龙震宇问:“大哥是不是想把唐伟桦的电脑抢过来?” “现在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们不能再等了,让神弹越快脱离那个狼窝越好,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龙震宇不敢再说下去。 快手一听马上说:“我们是不是研究个行动方案?” “嗯,必须研究一个可行的方案,如果一击不成就会打草惊蛇,再想收拾他就难了,另外还有防止他犯罪证据销毁了,否则抓住他也没用。” “也不用把他看得太高了,这是在阔州又不是再燕滨,唐伟桦没有多少能量。” 龙震宇摆摆手,表情严肃地说:“千万不能小看这个家伙,唐伟桦绝对是个高智商的罪犯,你没听神弹说他从来就没有到过酒店的赌场里吗?如果抓不住他直接的犯罪证据,他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手下,现在金盛酒店负责人是马凯,唐伟桦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很难定他的罪。” “看来我们必须寻找恰当的时机下手,从神弹的描述看,唐伟桦外出的时候总是由保镖随身携带着那台手提电脑,而且是装在一只精致的皮箱里,皮箱会不会带有自毁装置?”快手担心地说。 “以唐伟桦的才智来说完全有可能,他当然知道电脑落入警察手里的后果,让神弹尽快了解一下皮箱的情况,然后我们再制定相应的行动计划。” “好,我让李萱尽快通知神弹。” 龙震宇和快手的行动计划还没制定出来,又一件棘手的事情发生了,冷冰柔突然失踪了。 在铁蛋接近唐伟桦之前,冷冰柔在王亚丁律师的帮助下,开始整理相关法律文件,要从唐伟桦手里收回金盛酒店的经营权。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精心准备,一切文件和手续都齐备后,在王亚丁的陪同下,冷冰柔到金盛酒店来找唐伟桦,跟他进行摊牌。 没想到此时唐伟桦已经离开了阔州,因为这边的网投中心已经转入正常,唐伟桦在两天前去了浙江,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在浙江再搞一家酒店,再弄起一条网投线来。 唐伟桦计划用两年的时间把所有沿海省市都搞起一家酒店来,那么中国的发达地区就都有他的网投线了。唐伟桦已经疯了,当一个人的欲望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变得疯狂起来。 当冷冰柔来到十九楼的集团办公室,里面的工作人员竟然认不出同他们一起工作了近两个月的冷冰柔,听了冷冰柔的自我介绍,把几个工作人员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同他们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女孩竟是董事长的女儿。 因为唐伟桦不在,有两个人赶紧领着冷冰柔和王亚丁来到马凯的办公室。 马凯认识冷冰柔,在冷严遇害后因为陪同唐伟桦来处理事情,那时就认识了冷冰冰。他不知道冷冰柔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皮笑肉不笑地问:“请问冷小姐来找我有何贵干?” 王亚丁主动走到马凯的老板台前,很严肃地对他说:“我是冷严董事长和冷冰柔小姐的律师,冷董事长在一年前已经将他所有资产全部转移给女儿冷冰柔,所以他已经无权处理金盛集团的任何资产。也就是说冷严向你们签署的金盛酒店的经营管理权是无效的。” 说着话王亚丁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马凯,然后接着说:“这是相关的法律文件,请你们过目。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请将金盛集团的经营管理权交还冷小姐,否则我们将动用法律手段强制你们退出。” 王亚丁的话把马凯惊呆了,他打开王亚丁放在面前的文件夹,愣愣地看了半天后,突然抬起头来说:“你们别忘了冷严欠我们董事长一亿多元,想要我们交出经营管理权也可以,先把欠款还给我们。” 王亚丁微微一笑,“冷严董事长的欠款与冷小姐收回集团的经营管理权是两件事情,你们可以向法院起诉,向冷小姐讨要欠款。不过我们也要申请司法介入调查这一亿多元欠款的真实内幕,如果这一亿元欠款是正常、合法的商业行为所产生的,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归还,同时也希望你们提供一亿欠款的详细证据,而不是仅仅凭借一张欠款单。” 马凯的冷汗流了下来,想不到对方的气势咄咄逼人,他心想提供一亿欠款证据还不等于把自己这帮人送进监狱里,妈的,算你们狠。 “嘿嘿……这里面的具体详情只有我们董事长了解,我只是一般办事人员,我们董事长现在不在阔州。请两位先回去,我会尽快把你们的意思向董事长汇报。”马凯立刻换了另外一幅表情,点头哈腰地说。 王亚丁回头与冷冰柔交换了一下眼神,冷冰柔微微点了一下头,这一趟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知道在这里与马凯纠缠不会有结果。 王亚丁于是对马凯说:“好吧,我们给你们的期限是一周,请在一周之内做好交接的准备,否则一周后我们将申请司法介入。” 马凯急忙说:“一周时间也太紧了,万一董事长回不来我也决定不了,请再宽松些时间。” “对不起,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王亚丁口气坚定地回答。 随后冷冰柔和王亚丁离开办公室。看着俩人走出去后,马凯迅速抓起电话,赶紧向唐伟桦汇报。 唐伟桦这次到浙江是想寻找一个偏僻安静,象休闲山庄一类的地方,他想换一种模式搞,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山里转。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温州西南的山区公路上,铁蛋跟唐伟桦乘坐奔驰600,车上还有唐伟桦的一个情妇蓝沁。阿昭和其他人在前面的越野车里。他们刚看过一个建在山上的度假村,唐伟桦对度假村的规模不太满意,认为太小没有大的发展,准备去看下一个。 就在这时,唐伟桦接到了马凯的电话,听完马凯的汇报,唐伟桦马上对开车的安建说:“立刻回阔州。” 安建急忙停下车开始掉头,铁蛋马上给前面车上的阿昭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掉头回来。虽然几个人都不知道唐伟桦为什么突然要回阔州。但是都猜测到一定是金盛酒店出大事了,否则不能这么着急地赶过去。 两辆车开始风驰电掣般地向回疾驶,从这里到阔州虽然有近千公里,但是走沿海高速公路七八个小时就能赶回去,晚上十点前就能到达金盛酒店。 唐伟桦拿出电话,拨通了马凯的电话后说:“安排几个人把那个小婊子盯紧了,有什么事情随时向我报告。”说完就扣了电话,随后就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后面沉思。 铁蛋听到唐伟桦提到小婊子三个字心里动了一下,心想不会是说小柔吧?坐在副驾驶位上,他的一举一动唐伟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敢打电话,短信也不敢发,虽然心里着急却没有办法。 唐伟桦铁青着脸坐在后座上,紧张地思考着对策,他做梦也没想到冷严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难怪他当时那么痛快地签署了授权协议,原来早就将资产的所有权转移了。 唐伟桦知道如果司法介入这件事情自己必输无疑,因为这一亿多元的欠款根本拿不到桌面上,一旦调查这一亿多元的欠款,自己的罪行就暴露无遗,所以对于冷冰柔提出的要求他根本无法对抗,只能乖乖就范。 另外冷冰柔一旦接管酒店,那么17楼的赌场必定也要暴露,警察追查起来自己仍然难以推脱,现在唐伟桦已经是处于骑虎难下之势,进不行退也不行,只能铤而走险了。 (2) 马凯当然也知道冷冰柔接管酒店后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冷冰柔和王亚丁离开金盛时,他就安排阿旺带着两个人暗中跟踪他们。所以当他接到唐伟桦的电话让他盯紧冷冰柔时,马凯马上就猜到了唐伟桦的意思。 冷冰柔同王亚丁律师离开金盛酒店后,就去了王亚丁的律师事务所。王律师觉得,唐伟桦痛痛快快地交出公司经营管理权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向冷冰柔提出要尽早做好申请司法介入的准备。 冷冰柔把法律方面的事情全权委托给王亚丁处理,她现在思考的一个问题是金盛酒店17楼的赌场。冷冰柔之所以想尽快夺回酒店的管理权,也是为了将唐伟桦的罪行暴露出来。冷冰柔预感到爸爸的遇害很可能与唐伟桦开设赌场有关,因此为了弄清爸爸遇害的真相,她要尽快夺回酒店的经营管理权。 冷冰柔以前没有把这件事情透露给王亚丁,现在既然已经开始与唐伟桦进行正面交锋,她就把这些情况向王亚丁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 王亚丁听到唐伟桦利用酒店开网络赌场的事情后,大为震惊,他想不到这伙人竟然如此疯狂,敢在大酒店里明目张胆地开设赌场。他惊讶地问冷冰柔:“你既然知道他们在酒店里开设赌场,为什么不向公安机关报告?” “警察早知道这件事情了。”冷冰柔苦着笑说。 “那警察为什么没有采取行动?难道是因为唐伟桦势力太强,或者后台太硬。”王亚丁不解地问。 冷冰柔无奈地摇摇头,说:“都不是,是因为他们使用的这种赌博方式太隐蔽,警察就是明知道他们在里面赌博,冲进去也抓不到任何证据。没有证据如何给他们定罪,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照这种情况看,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手酒店,我们后面的工作会很困难,而且又增添了一些变数。” “我告诉王律师的原因是想请您做好充分的准备,把可能出现的变数都考虑进去,以应对后面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王亚丁沉思了几秒钟,神情凝重地对冷冰柔说:“请冷小姐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对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看来唐伟桦这帮人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急红了眼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嗯,我知道,我现在住在爸爸的一个好朋友那里,他叫龙震宇,原来是个刑警队长。” “哦,我听说过龙队长,他在阔州可是鼎鼎大名,你住在他那里应该很安全。”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后,冷冰柔就离开了律师事务所。她想先回辛里的猎人总部,把今天的情况跟龙震宇说一下。 冷冰柔驾驶一辆红色的本田双门跑车离开了律师楼,她没有注意到有几双邪恶的眼睛,在暗处紧盯着她。冷冰柔的车驶入街道后,一辆高大的黑色路虎跟在她后面,混杂在车流中,如同一只追逐猎物的雄狮,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向前面的红色精灵。冷冰柔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与王律师的谈话,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跟上来的路虎越野车。 龙震宇所在的辛里村在阔州郊外,出城后公路上的车辆就少了很多。路虎越野车突然加速,渐渐追上了冷冰柔的本田,并慢慢向她的车靠近。 冷冰柔眼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离自己的车越来越近,赶紧放慢车速,想让黑色越野车超过去。没想到黑色越野也减慢了速度,将冷冰柔的车挤到了路边的绿化带里,并在前面不远的马路上停了下来。 冷冰柔被对方的野蛮行径惹怒了,她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准备过去找车主评理。突然,从越野车里跳下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来。冷冰柔猛然意识到有问题,她赶紧转身想回到自己的车里,没等她打开车门,几个人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戴墨镜的竟然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并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冷冰柔。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冷冰柔大声质问道。 拿手枪的这个家伙正是鬼眼,戴着宽大的墨镜让人看不到他丑陋的双眼。只见鬼眼一挥手,有两个家伙上前一把抓住冷冰柔的胳膊将她拖向越野车,冷冰柔一边呼叫一边挣扎,其中一个赶紧腾出手捂住她的嘴巴,冷冰柔被塞进了越野车。 鬼眼坐进冷冰柔的本田跑车里,把车从绿化带里退出来,然后掉头沿原路返回。其他人都挤进了路虎车,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了一段路后,并没有回城,而是向城北的山区驶去。 马凯在冷冰柔走后就没有离开办公室,他焦躁不安地等着鬼眼的消息,同时盼着唐伟桦快回来。冷冰柔刚离开律师楼,鬼眼就来电话向他请示,马凯让鬼眼一定要跟紧冷冰柔,同时打电话向唐伟桦汇报。 唐伟桦告诉马凯,只要有机会就把冷冰柔先控制起来,等他回去后再说。于是马凯通知鬼眼,寻找时机绑架冷冰柔。 当马凯听到冷冰柔驾车出了城区后,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于是命令鬼眼动手绑架冷冰柔,成功后将冷冰柔带到北郊山里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 晚上10点钟,唐伟桦赶回阔州,他直接去了集团办公室。马凯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不停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见唐伟桦回来,赶紧迎上去说:“大哥,你可回来了,真把我急怀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唐伟桦仍然保持着平静。 “已经按照大哥的吩咐,把那个小妞弄到郊外藏起来了。” 唐伟桦显然在路上已经考虑好了,他马上说:“你立刻赶过去,先同她商谈,看看她有什么条件。这件事最好能和平解决,如果不同意就恐吓她。” “大哥,费这么多事干吗,干脆把她灭了,省得以后麻烦。”马凯恶狠狠地说。 “真是个猪脑子,你以为这是在燕滨?冷冰柔失踪超过一天她的律师就会报警,我们肯定是被怀疑的对象。警车在酒店前面一停,网投中心的客人还不得都吓跑!” “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去。”说完,马凯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唐伟桦琢磨着马凯此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他让马凯去只是想试探一下冷冰柔的反应。唐伟桦半躺在老板椅里,眼睛盯着天花板苦思冥想着对策。 回来的路上,铁蛋隐约预感到唐伟桦这么着急赶回阔州,可能与冷冰柔有关系。所以等唐伟桦进办公室后,他就借上卫生间的机会,给李萱发了一个短信,询问小柔的情况。 这几天猎人总部一直处于忙碌状态中,龙震宇和快手在研究如何将唐伟桦的手提电脑夺过来,尽快让铁蛋脱离狼窝。而冷冰柔则忙着与王亚丁律师商议收回酒店管理权的事情。里里外外都靠李萱一个人处理,所以冷冰柔没有回来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李萱接到铁蛋的短信,询问小柔是否在,李萱这才注意现在已是晚上10点,冷冰柔既没有回来,也没来电话。她立即警觉起来,来不及给铁蛋回复,李萱立刻抓起电话拨打冷冰柔的手机,里面传出的却是关机的提示。李萱随即打通了王律师的电话,向他询问冷冰柔的情况。 王亚丁从李萱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不对劲,赶紧告诉她冷冰柔上午就离开了律师事务所。李萱的心咯噔一下,预感冷冰柔可能出了意外,她立刻放下电话跑去向龙震宇汇报。 快手也在龙震宇的办公室里,见李萱没有敲门就一脸焦急地闯了进去,赶紧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接到神弹的短信,询问小柔在不在。因为小柔这几天都在王律师那里,所以我也没注意她是否回来。刚才我给小柔打电话,竟然关机了。我又给王律师打电话,王律师说小柔上午就离开了……” 快手失神地说道:“糟了,小柔一定是出事了。” 龙震宇沉思了几秒钟,然后问李萱:“神弹的短信是从什么地方发过来的?” “是从金盛酒店发的,我一直跟踪着神弹的手机信号,他们这几天都在温州一带活动,今天下午突然返回,神弹给我发信息的时候应该是刚到酒店。” “是不是神弹知道小柔出了事情?”快手急忙问。 龙震宇若有所思地说:“从他来短信询问小柔看,神弹很可能听到了什么,但是他也不能确定小柔出事了。” “对了,王律师提到今天上午他和小柔去过金盛集团,向他们提出一周内交还公司的经营管理权。”李萱急忙说。 “可以断定是唐伟桦绑架了小柔。”快手肯定地说。 龙震宇没有说话,低着头在办公室来回走了两趟,快手和李萱的目光也随着他摆动。龙震宇忽然停下脚步,说:“小柔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以唐伟桦的智商,一定能够想到伤害小柔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如果不到绝路他是不会铤而走险的。”说到这里,龙震宇转身看着李萱说,“你给神弹回复一个短信,告诉他小柔失踪了。我猜测他暂时还不清楚详细情况。密切注意铁蛋的行踪,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好。”李萱答应一声就转身离开。 铁蛋的手机上带有全球定位功能,随时随地都在向外发送信号,只要他的手机没有被屏蔽,李萱就能监测到他在什么地方。 龙震宇对快手说:“你在家里注意形势变化,我马上去找老武,把这个情况向他通报一下。” “嗯,我知道。” 龙震宇从衣帽架上取下外套,边向外走边给武峰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两人的车在通向市区的公路上碰了头,龙震宇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坐到武峰的副驾驶座上。 “出什么大事了?”武峰开门见山地问,他知道龙震宇半夜三更地找自己一定有重要事情。 “冷冰柔可能被唐伟桦绑架了。” “哦!有证据证明是唐伟桦所为?”武峰惊讶地问。 龙震宇把情况详细向武峰讲述了一遍,武峰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半晌,武峰开始骂起人来:“妈的,这帮混蛋真是越来越嚣张,看来他们绑架冷冰柔的目的,是想让她放弃追讨酒店的经营管理权。” “不错,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如果能拿到唐伟桦的手提电脑,就可以揭开整个网络赌博的内幕。是否借解救冷冰柔之际,打掉这个犯罪集团?” 武峰马上对龙震宇说:“你回去等我的电话,我马上返回局里向领导汇报,同时跟燕滨公安沟通一下,最好是几个地方同时动手,这样就可以把犯罪分子一网打尽。如果我们单独采取行动,很可能让外地的犯罪溜掉。” “好,不过动作要快,我担心时间长了冷冰柔会有危险。” 龙震宇说着话推开车门,下车后跑向自己的丰田霸道,随后返回了猎人总部。 第十二章 解救小柔 (1) 龙震宇回到总部后,他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找李萱,快手也在李萱的工作室里。 “神弹有消息没有?”龙震宇问。 李萱摇摇头,轻声说:“没有,不过他一直没有离开酒店。” “要不要跟神弹联系一下?”快手望着龙震宇问。 龙震宇摆摆手,神情凝重地说:“不,千万不能随便跟他联系,我们不了解他那边的情况,随便联系会对神弹造成危险。我相信他掌握情况后,一定会及时通知我们。” 快手的脸上流露着担忧:“这件事对神弹来说是个极大的考验,我最担心的是,如果唐伟桦的人当着他的面折磨冷冰柔,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很有可能,这个孩子嫉恶如仇,眼睛揉不得一点沙子。如果唐伟桦的人威逼冷冰柔,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我也担心这一点。”龙震宇低声说。 李萱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说:“也够难为他了,第一次卧底就遇到这么多危险,还染上了毒瘾……” 龙震宇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铁蛋这个孩子太善良了,染上毒瘾对他的伤害太大了。如果因此毁了铁蛋,他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快手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马上对龙震宇说:“大哥,从神弹不知内情看,小柔可能没有被藏在酒店内,也就是说,唐伟桦现在还没见到小柔。” 龙震宇猜到了快手的想法,随即说:“不错,你马上开车去金盛酒店,就在那里监视唐伟桦的行踪,如果对方离开酒店你就跟着他们。” “知道了。”快手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了门外。 快手离开后,龙震宇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猎犬”杜安•查普曼的画像上。按照杜安•查普曼抓捕罪犯的方法,现在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唐伟桦是怎么想的。 龙震宇把自己置身于唐伟桦的处境中,如果自己听到冷冰柔要收回酒店肯定会心慌,第一个反应是威逼冷冰柔与自己合作,或者收买她,随后再想办法除掉她。 想到这里,龙震宇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同意小柔收回酒店的经营管理权是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给小柔招致杀身之祸。冷冰柔虽然是个女孩子,看似柔弱其实性格很刚硬,加上她又非常恨唐伟桦,肯定不会屈服于唐伟桦的威吓。所以她的处境非常危险,必须尽快把她救出来。 龙震宇几次伸手抓起手机,想给武峰打电话,询问他那边的情况,但最终又放下了。龙震宇知道武峰此刻一定也是心急如焚,与外省其他几个地方协调也需要时间。 人在焦急中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天已经亮了,虽然村庄还沉静在睡梦中,小鸟却已经飞出鸟巢,停在屋外的树枝上不甘寂寞地鸣叫着。 龙震宇背靠在老板椅上小憩了一会儿,突然被电话铃惊醒,他急忙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正是武峰的,他赶紧接通电话。 “队长。”龙震宇还是习惯性地叫武峰队长。 “你安排在唐伟桦身边的卧底有消息没有?”电话里随即传出武峰低沉的声音。 “还没有,不过他的手机带有定位系统,我可以随时掌握他的行踪。从目前情况看,唐伟桦还在金盛酒店19楼的集团办公室里。另外快手也在酒店外监视着,如果唐伟桦离开快手会跟踪他们的。” “很好,我也安排人过去了,他们跟快手很熟。我也赶过去,根据你的分析冷冰柔被他们绑架到什么地方了?”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冷冰柔不在金盛酒店内,否则我们的人应该传出消息了。” “嗯,问题很棘手,我们对唐伟桦的具体情况掌握得很少,绑架冷冰柔也仅仅是猜疑,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这样吧,我先同我们的卧底联系一下,问问他那边的情况,再向队长汇报。” “好,就这样。” 龙震宇放下手机,刚准备去找李萱,没想到李萱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龙震宇注意到李萱的脸上挂满困惑和忧虑。 “怎么了?”龙震宇急忙问。 “我感觉神弹那边不太对劲。”李萱担心地说。 “为什么?有什么发现吗?” “我只是有这种直觉。”李萱轻声说。 龙震宇知道许多时候直觉是非常准确的,因为直觉是人的潜意识对自己的提醒,直觉的准确率比大脑的思考高几万倍。大脑的思考往往会受到情感的干扰,很容易偏向情感强烈的一边,而直觉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直觉是人的潜意识根据内在记忆存储进行分析判断后对人发出的警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觉。一个出色的猎人,多数情况下凭借的就是自己的直觉。 “快说说你的直觉。”龙震宇催促李萱说。 “几个小时前,神弹的信号好像就一直静止不动,虽然他在小范围内活动我监测不到,但是直觉告诉我神弹的手机,这几个小时很可能就没有移动过。” “会不会是神弹睡觉了?” “天亮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天亮后仍然没有移动的迹象。我们都知道神弹这个孩子从来不睡懒觉,他一般天一亮就会起床。再说,现在是特殊时期,唐伟桦身边的人怎么敢睡懒觉?” “分析得不错,你马上用暗语联系神弹,我现在就赶过去,有情况给我打电话……”龙震宇边说边抓起外衣就向外走,同时又拨通了快手的电话。 “大哥,什么事?” “神弹那边可能有问题,你立刻想办法去酒店19楼侦查一下情况,最好不要暴露自己。” “明白。” 随后,龙震宇驾车向市区赶,他想把情况向武峰做个汇报。 接到龙震宇的电话后,快手从车里出来,因为还未到上班时间,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还不多。他看到不远处有家卖叉烧包的小店,心里立即有了主意。他走到小店,买了20个叉烧包,让店家放在两个一次性饭盒里打好包,又要了两份奶茶同样也打了包,然后拎着两份早点直奔酒店。 快手乘坐直通楼顶的公司专用电梯到达19楼,刚从电梯间出来,迎面过来两个保安。 一个保安见快手很面生,于是问他:“来干什么的?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 快手把拎着的早点举了一下,笑着说:“我是送外卖的,有人打电话要叉烧包。”说完,快手径直朝走廊走去。 “妈的,有钱人就是能得瑟,下面的餐厅什么吃的没有,还让人送叉烧包。” “人家就是好吃这一口,你管得着吗,再说好东西吃多了也腻,我要是每天吃山珍海味也会换换口味。” “你就做梦吧,有饭吃就不错了,还山珍海味!” 听着保安的议论,快手轻轻笑了一下,赶紧朝办公室走去。 快手曾经跟着龙震宇来这里拜访过冷严,所以对这里的环境还算熟悉,他发现各个办公室的门都关闭着,透过门中间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都没有人。 当快手走到冷严的办公室门前时,忽然感觉情况不大对劲,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整座楼里出奇地安静。他知道唐伟桦平时都是前呼后拥跟着好几个人,如果唐伟桦在,走廊里一定会站着保镖。 快手预感出了意外,他站在冷严的办公室门口,向走廊两端巡视了一下,随后把耳朵靠近木门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于是他用手握住门柄轻轻一拧,门居然没锁。 快手闪身进入办公室里,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他迅速扫视了一圈,突然看到老板桌上放着几部手机,其中一部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带给铁蛋的手机。 快手快步走到老板台前,一把抓起铁蛋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有信息,他输入密码后调出短信,发现是半个小时前李萱发过来的,快手赶紧拨通了龙震宇的电话。 “大哥,出事了,唐伟桦和神弹都没在这里,整个楼层空无一人。” “知道了,我和武队长马上过来,你先寻找一下线索,看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2) 龙震宇在来金盛酒店的路上,就预感到唐伟桦有逃离的可能。于是他赶紧给武峰打电话,告诉武峰最好提前安排人从外围封锁进出阔州的道路,防止唐伟桦出逃。 10分钟后,龙震宇和武峰带来十多个刑警来到了19楼。武峰命令刑警把整个楼层控制起来,随后走进唐伟桦的办公室。 看到桌面上的几部手机,武峰不假思索地说:“唐伟桦逃走了,他担心自己的手下暴露他的行迹,让他们把手机都留在这里了。” “冷冰柔会不会被他带走?”快手焦急地说。 武峰回头望着龙震宇问:“你说呢?” 龙震宇沉思了几秒钟,说:“小柔被绑架的时间大概是昨天中午,那时候唐伟桦还在几百公里外,所以绑架小柔的人应该是马凯。他绑架小柔后肯定会等唐伟桦回来处理,我估计唐伟桦到达阔州后就预感到他们的事情将要暴露,于是偷偷溜走了。从扔在这里的几部手机看,唐伟桦应该是只带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 “不错,冷冰柔很可能还被藏在阔州,而且马凯也极有可能不知道唐伟桦已经离开。”武峰非常赞同龙震宇的分析。 龙震宇神色严峻地说:“我低估了唐伟桦,他现在走的这招棋是舍车保帅,很可能是抛出马凯来,然后自己逃脱。” 就在这时,一个人刑警走进来对武峰说:“队长,我们调出了酒店的监控资料,唐伟桦带着四个人在凌晨一点多离开了这里,他们乘坐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随后去向不明。” 武峰回头望着龙震宇说:“从时间上看唐伟桦已经出了阔州地界,我们外围封锁晚了。” 龙震宇的眼睛里忽然闪烁出坚毅的目光,他轻声说:“只要神弹还跟着他,就跑不了这个混蛋。”龙震宇的话音刚落,武峰手里的对讲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呼叫03,听到请回复。” 武峰马上举起对讲机大声说:“我是03,请讲。” “马凯的车回来了,他带着两个人已经走进酒店大堂。” “知道了。” 武峰放下对讲机回身对身边的刑警说:“你带几个人将马凯抓到这里来,命令人把17楼的赌场封锁起来。” “是。” 刑警刚要离开,快手急忙叫住他:“等一等,封锁赌场的时候,要同时封锁地下停车场,赌场有一道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 “知道了。”说完,刑警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武峰马上用对讲机呼叫指挥中心:“我是03,呼叫01,听到请回答。” “我是01,请讲。” “唐伟桦已经在六个小时前逃跑了,现去向不明。请指挥中心立即与燕滨等方面联系,通知他们赶紧动手封锁各个酒店内的网投中心。” “01明白,被绑架的人质找到了没有?”对讲机里又传出局长的声音。 “现在还没有发现人质的线索,我们正在寻找。” “一定要找到被绑架的人质,确保人质的生命安全。” “03明白。” 武峰刚与局长通完话,两个刑警就押着马凯走了进来,只见马凯硬着脖子仰着头,满脸的不服气。 马凯见到武峰,猜想是个领头的,于是对着武峰大声嚷嚷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我要投诉你们,你们这是侵害公民的人身权益。” “哈哈……”武峰大笑起来,随即用戏谑的口吻说,“你还知道侵害公民的权力,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违法的事情?干吗还要绑架他人?” 马凯的气焰顿时小了很多,他假装糊涂地说:“我……我……听不明白你的话,谁绑架他人了?” “马凯,你就不觉的奇怪,怎么唐伟桦没在这里?我猜想你一定是从藏匿冷冰柔的地方回来的,准备向唐伟桦汇报情况,对不对?”武峰神态平静地说。 马凯被武峰的话击中了要害,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不过他仍咬着牙说:“我听不懂你的话,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生意……” 没等马凯把话讲完,武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老板台前,指着台面上的几部手机说:“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些手机你一定认识吧。唐伟桦在六个小时前就带着随身保镖悄悄溜走了。他害怕暴露行踪,让手下人把手机都留在了这里。你他妈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帮人家数钱,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傻蛋吗?” 马凯腿一软瘫坐在地板上,心想难怪打所有人的电话都打不通,原来手机都被留在这里了,人都溜了。唐伟桦这个混蛋,竟然把自己出卖了。 昨天晚上唐伟桦回到酒店后,命令马凯去跟冷冰柔商谈,想威逼冷冰柔放弃追讨酒店的经营管理权。马凯连夜带着两个人赶到位于北郊的一处烂尾楼。 烂尾楼位于半山腰,建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周围的院墙早已倒塌,到处都是齐腰的杂草,成了虫蛇出没的天堂。 马凯的越野车沿着碎石小路,碾过茂盛的杂草来到烂尾楼前,躲在暗处负责警戒的一个家伙见是马凯的车,马上跳出来迎接马凯。 “马总来了?”这个家伙打着手电筒走过去殷勤地说。 马凯边朝楼里走边问:“情况怎么样?” “操,小妮子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就不理睬我们。”这个家伙说着话引领着马凯上了二楼。 走进一间空房子,马凯看到高低不平的水泥地上放着一盏应急灯,冷冰柔被捆绑住手脚坐在墙角,鬼眼和另外一个家伙守在一旁。 鬼眼见马凯进来马上叫了一声:“大哥。” 马凯“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冷冰柔跟前,蹲下来面对着冷冰柔,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冷小姐,想不到我们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冷冰柔见进来的人是马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张口骂了起来:“你们这帮坏蛋,不但霸占我父亲的企业,还敢明目张胆地绑架我。明天我不回去,就会有人报警,警察绝不会饶过你们这些混蛋……” “哈哈……老子既然敢做就敢当,冷小姐不用搬出警察来吓唬我们。实话对你说,我们没有一个人怕警察。” 望着马凯一脸的狞笑,冷冰柔知道跟这样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她又气又急扯开嗓子大叫起来:“快来人啊……抓坏蛋……快来人啊……” “哈哈……”听到冷冰柔无助的喊叫,马凯非但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冷小姐,你就省省力气吧,在这荒郊野岭里,你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到。半夜三更的就算有人听到,也以为是女鬼在叫,早就被你吓跑了。” “马凯,你别太得意,我回不去明天上午警察就会到酒店找你。”冷冰柔声色俱厉地说。 “我也告诉你,没有证据警察也拿我没有办法。另外,如果冷小姐不同我们合作,恐怕很难活过明天……” “呸,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些家伙同流合污。” 马凯想不到外表柔弱的冷冰柔竟然如此倔强和强硬,他转身向鬼眼伸出手,鬼眼明白马凯的意思,立刻从怀里拔出手枪放在马凯手里。 “哗啦”一声,马凯有意用力拉动枪上的套筒送弹上膛,随后缓慢地举起手枪,把枪口对准冷冰柔的额头,说:“既然冷小姐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现在我就打发了你。” 只见冷冰柔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 僵持了十几秒钟后,马凯无奈地垂下胳膊,恶狠狠地说:“算你狠……”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马凯来到外面的走廊,掏出手机给唐伟桦打电话,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关机的提示音。他心里一阵奇怪,这种情况下唐伟桦怎么可能关机?于是赶紧拨打办公室的座机,也没有人接。 马凯的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了想,又打安建的电话,还是没人接,铁蛋和阿昭的电话都没人接。马凯心里开始发毛了,似乎有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不过他没敢表现出来,他回头叮嘱鬼眼看好冷冰柔,随后自己带着阿旺和另外两个手下急冲冲地赶回酒店,想查看究竟。 在回来的路上,马凯还存有侥幸心理,没有往太坏的地方想,直到从电梯间里出来,被几个刑警按住后,马凯知道一切都完了。 马凯招供后,武峰亲自带队押着马凯到北郊的山里把冷冰柔解救出来,龙震宇和快手也一起参加了行动。把冷冰柔救出来后,龙震宇的心情并没有感到轻松,他现在最牵挂的是铁蛋,铁蛋染上毒瘾必须尽快让他戒毒,但是一连数日唐伟桦等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三章 亡命天涯 (1) 昨晚马凯走后,唐伟桦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分析下一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唐伟桦不同其他犯罪分子,他在政界混了多年,思考起问题来要比一般人透彻。 很快唐伟桦就得出一个结论,无论如何处置冷冰柔,都难以避免暴露真相。他很清楚冷冰柔此举的目的就是为她父亲报仇,而且仅凭冷冰柔一个女孩不可能采取现在的行动,肯定有力量在暗中支持她,因此冷冰柔的失踪绝对是个危险信号。 想到这里唐伟桦立即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马上出逃,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否则警方很快就会布下天罗地网,到时再想走就晚了。 唐伟桦马上把铁蛋、阿昭、安建,还有他的情妇蓝沁叫进来,蓝沁也是唐伟桦的一个助手,一直帮他打理着燕滨酒店的事情,最近才过来与唐伟桦相聚,刚好赶上这件事情。 四个人走进办公室后,唐伟桦让他们都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四个人愣愣地不知道为什么,好奇地望着唐伟桦。 唐伟桦对安建和蓝沁说:“你们把保险柜里的现金都带上,10分钟后到地下停车场找我们,动作一定要快。” 这时几个人才感觉到不太对劲,平时总是稳如泰山的唐伟桦显得很急躁,好像大祸要临头。安建和蓝沁不敢多问,赶紧去办。 唐伟桦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对铁蛋和阿昭说:“带上手提电脑,我们先去地下停车场。” 铁蛋明白唐伟桦是想逃跑,但他来不及想对策,只好跟在后面一起离开了办公室。铁蛋边走边紧张地思考着,手机放在办公室后,猎人总部就不知道自己的行踪了。看来只能见机行事,寻找机会给李萱打电话。 唐伟桦之所以要几个人把手机留在办公室,一是担心他们打电话不小心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二是为了给警察摆下一个迷魂阵,让警察猜不出他的心思。唐伟桦想不到此举还真帮了他的大忙,否则他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龙震宇跟踪。 唐伟桦与蓝沁分开走,也是为了不引起酒店内部人员的注意。他们在地下停车场等了没多久,安建和蓝沁就带着一个旅行箱赶到了。唐伟桦没有乘坐他的奔驰600,五个人一起上了黑色的路虎越野车,随后就离开了阔州。 越野车驶出市区后,向西一路狂奔,除了唐伟桦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开车的阿昭也只是按照唐伟桦告诉他的方向硬着头皮向前开。 蓝沁低声问唐伟桦:“唐哥,我们这是去哪?” “到达后你就知道了。”唐伟桦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就不再说话了。 看着唐伟桦阴沉的表情,几个人不敢再问。 天亮后,他们的车驶入了广西境内。唐伟桦觉得现在应该安全了,警方绝对想不到他们到了这里。经过一个镇子的时候,唐伟桦让阿昭把车停在了一家酒店前,其他四个人都下了车,唐伟桦坐在车内没有动,他掏出手机给弟弟唐美桦打了个电话。 在金三角的唐美桦此时正心急如焚,他非常担心哥哥的安全,昨天晚上从后半夜开始,他们在国内的四条网投线全部被公安掐断了,虽然唐美桦不知道详细情况,但他能猜测到哥哥这边出了大事。唐美桦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上蹿下跳,不停地给唐伟桦打电话,但一直没有打通。 就在唐美桦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匆忙拿起来一看,正是哥哥的手机号码,他欣喜若狂地接通电话:“哥,你在什么地方?可把我急坏了。” 听到唐美桦的问话,唐伟桦心里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昨晚的决定非常正确,阔州酒店内的赌场肯定被警察查封了,否则弟弟不会这样问自己。 “我在广西境内的一个小镇里……” 唐伟桦的话还没说完,唐美桦就抢着问:“你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的四条网投线,在几个小时前同时被警察掐断了。” “你说什么?燕滨和其他两个地方的网投线也被警察掐断了?”唐伟桦惊讶地问。 唐伟桦想不到警察的动作如此迅速,这四家酒店分别在四个省市,同时被警察查封,说明警方早有计划,看来自己能逃出来真是侥幸。唐伟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如果是这样,警方很可能在全国通缉自己,看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逃到境外。 “不错,我们在国内所有的网投线全部中断了,我刚才一直在联系你,想了解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么会四家酒店同时被查封?” 唐伟桦沉默了几秒钟后说:“先别问这么多了,详细情况等我们见面后再说。估计今天晚上我们就能进入云南境内,我们一共五个人,你看从什么地方出境比较安全?” “你们从广西直接到西双版纳,我安排人去那边接你们,从那边越境相对安全些。” “好吧,等会我把这个电话卡扔掉,到西双版纳后换个新号码和你联络。” 唐美桦马上回答:“知道了,那边有我们的外联,我会安排人带你们过来。” 通完话,唐伟桦马上就关了机。他知道警方有可能会追查到他的手机信号,于是把电话卡取出来扔到车窗外,然后朝小店里的四个人挥挥手。 蓝沁走出来问:“唐哥,你不吃点东西吗?” “来不及了,都上车赶快离开这里。”唐伟桦催促着说。 几个人忙不迭地上了车,安建换下阿昭坐到驾驶位上,他回头问唐伟桦:“董事长,我们去什么地方?” “往云南方向去,一定要在明天这个时候赶到西双版纳。”唐伟桦神色凝重地说。 蓝沁惊讶地问:“我们去西双版纳干什么?” 越野车开动后,唐伟桦才慢慢说道:“你们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要带着你们急匆匆地从阔州跑出来吗?” 蓝沁抓住唐伟桦的胳膊着急地问:“是不是酒店里的赌场出事了?” 唐伟桦冷冷地说:“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所有的酒店都被警察查封了。” “啊……难道燕滨的酒店也被查封了?”蓝沁大叫了一声,仿佛不太相信唐伟桦的话。 唐伟桦轻轻地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会儿后说:“昨晚我预感到要出事,所以才着急带着你们逃出来,如果再晚两个小时恐怕就离不开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蓝沁担心地问。 唐伟桦眯着眼睛望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缓缓地说:“此处不容爷,自有容爷处,我们有的是钱,哪里不能去?” 蓝沁明白了唐伟桦的意思,说:“我知道了,唐哥是想去金三角。” 铁蛋一听回过头来问:“董事长,我们真的要去境外?” “不错,我们只能先去境外躲避了。” 铁蛋马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说道:“那俺娘要是想俺了可就麻烦了,过年也回不了家了。” 车内的人被铁蛋的话逗得大笑起来,唐伟桦伸手拍了拍铁蛋的肩膀说:“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回来的。” 铁蛋的话提醒了唐伟桦,他接着对几个人说:“你们三个尽管放心,我们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孟加都的坝子,老二的赌场就开在这里,距离边境线只有几十公里,我们自己投入了几百万铺设了专门的光缆与国内的互联网连接。到那里后我会通过网上银行给你们每个人的账户划入20万,你们的家人就可以从银行提钱了……” “谢谢董事长。” “谢谢!” “谢谢董事长。” 安建、阿昭和铁蛋都高兴地说,他们都知道唐伟桦在收买人心,不过他们都乐意被收买,有钱就能使人高兴。当然,此时的铁蛋也只能装出高兴的样子。 笼罩在几个人脸上的阴霾都消散了,唐伟桦的情绪也高涨起来,没有被警察抓住就是最大的胜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在国内开设的赌场,不管通过什么方式,时间长了肯定要出事,所以没有必要为这件事情劳心费神。 (2) 铁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无奈地说:“可惜鬼眼没跟着来,我的烟只剩几根了,我自己又买不到……” “铁蛋,到金三角后这样的烟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我希望你能把烟戒掉,如果你愿意我会找人帮你戒烟的。”唐伟桦轻声说,他是真的不愿意铁蛋吸毒。 唐伟桦知道如果铁蛋不戒毒,用不了几年身体就不行了,不用说保护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 “我也不想抽烟,只是不抽就全身难受,如果能戒烟就是死了我都愿意。”铁蛋发自内心地说,他想不抽烟,可是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我保证你能戒掉。”唐伟桦他们都以为铁蛋不知道自己染上了毒瘾,所以从来不提毒品两个字。 安建开着车忽然插嘴说:“董事长,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帮铁蛋戒烟。” “好!如果你能让铁蛋戒烟,我就赏给你10万元。哈哈……当然了,铁蛋如果以后不吸烟了,我也奖给铁蛋10万元。”唐伟桦爽快地说。 “真的,太好了。”铁蛋兴奋地说道。 安建也高兴地说:“好,为了10万元钱我也一定让铁蛋戒掉烟。” 唐伟桦让铁蛋戒毒是有目的的,他从老二嘴里了解到,金三角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势力是生存的保障,自己还要仰仗带去的这三个人保护他。特别是铁蛋,他心地单纯,为人仗义,这样的人只要能笼络住他的心,关键时候他能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你。 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第二天上午唐伟桦他们终于疲惫不堪地到达了西双版纳。 这里是边境地区,时常有边防警察检察证件,所以他们不敢再往前去,在公路边的一个傣族村寨边停了下来,等待唐美桦安排的人来接应他们。 唐伟桦用在路上新买的手机卡同弟弟联系,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了唐美桦。唐美桦让他们原地等待,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此时正是旅游高峰期,公路上有不少自驾旅行的车辆,大多是越野车。有不少人将车停在了路边,步行到傣族山寨里探奇,所以他们的车停在寨子边并不引人注意。 现在的山民非常有商业头脑,安排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在寨子门口招呼过往的游客。几个女孩穿着漂亮的傣族服装,打着花伞,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惹得车里的几个人都心动起来。 蓝沁对唐伟桦说:“唐哥,接我们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咱们到前面的傣族山寨转转。这一路把身体都颠散架了,也该活动一下了。” 铁蛋心里一动,寨子里说不定有电话,寻找机会给李萱打个电话,他们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想到这里铁蛋也附和着说:“俺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傣族寨子是什么样,嘿嘿……” 唐伟桦也想下车走走,于是对安建和阿昭说:“开了两天车都累了,你们俩就在车里睡一觉,我们去寨子里走走。” 一听唐伟桦同意了,蓝沁和铁蛋兴奋地从越野车里跳下来。蓝沁挽着唐伟桦的胳膊,铁蛋跟在两人的后面,三个人朝不远处的傣族寨子走去。 道路两边是绿油油的稻田,笔直的田垄把水田分割成整齐的方块。据说傣族人很爱干净,他们的水田绝不使用粪便施肥。寨子的周围是成片的竹林,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绿色。 有人说傣族女人的服饰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服饰,这一说法并不为过,只要到傣族寨子里走一圈,就能看到傣族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孔雀开屏,亭亭玉立,让人叹为观止。傣族女人不但穿得美,长得也美,个个身材苗条修长,面容清秀,被称为金孔雀。 寨子门口是一座用竹子搭建的门楼,看得出刚建好不久。寨门两边各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四个女孩上穿紧身齐腰短衣,园领窄袖,水红、淡黄、浅绿、雪白,颜色各不相同,下着长至脚踝的筒裙,腰身纤细,下摆宽大,给人一种婀娜多姿、潇洒飘逸的感觉。难怪过路的游客都停下车,如同闻到花香的蜜蜂纷纷涌进寨子。 寨子里充满了商业气息,街道两边已经不是传统的傣族竹楼,而是敞开的商铺,是用混凝土和砖建起来的二层楼房。 传统的西双版纳傣族民居都是干栏式竹楼,上下两层,以木、竹做桩,支撑起整个楼,而且楼板墙壁也都是用竹子和木材铺就。房顶覆以茅草、瓦块,上层住人,下面养家畜和堆放农具什物。这种竹楼相传是诸葛亮西征时教傣族人搭建的,楼顶人字形屋帽就是参照诸葛亮帽子样式,竹楼周围的宽阔庭院里都种植着瓜果林木,既可蔽阳遮荫,又是一道不设防的绿篱围墙。 铁蛋跟在唐伟桦和蓝沁的身后,他的眼睛顾不上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傣族女孩,而是四处寻找公用电话。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电话,却是磁卡电话,把铁蛋急得头上直冒汗,他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在寨子里走了不久,就听到前面传过来了“嘣、嘣”的脚鼓声,少数民族都喜欢用自己的民族舞蹈来吸引游客。 蓝沁拉着唐伟桦的胳膊催促着他去看舞蹈表演,就在这时,铁蛋看到旁边的一家店铺墙壁上写着公用电话的字样,他见唐伟桦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闪身走进这家店铺。 这是一家卖工艺品的小店,一个三十多岁的傣族妇女在里面招呼客人。铁蛋指了指电话说:“我要打个电话。” 傣族妇女微笑着点点头,铁蛋急忙走到墙边,拿起话筒刚要拨号,忽然身后传来了唐伟桦的声音,“铁蛋,你要给谁打电话?” 铁蛋心里一惊,随即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娘知道俺去了哪里,要不娘会着急的。” 唐伟桦并不怀疑铁蛋的话,他知道铁蛋是个孝顺孩子,听说要出境肯定会惦记着家里,给家里报个信是正常的。但现在还不能打电话,于是他向铁蛋招招手,安慰道:“等到了那边再打电话也不迟,快走吧。” 铁蛋很不情愿地放下话筒,走出小店,心里暗想好险,这个家伙贼精,自己刚离开就被他发现了。铁蛋跟着两人来到寨子中间一个宽敞的空地,有不少游客在观看场子中间的舞蹈表演。有三个年轻人各背着一米多长的象脚鼓,边敲击边摇晃鼓尾,鼓尾上的一簇簇孔雀羽毛,随着鼓尾的甩动,十分好看。 铁蛋可没有心思看舞蹈表演,心里琢磨着怎么与猎人总部联系,他猜想自己跟着唐伟桦来到这里,没有了自己的音讯,龙震宇肯定急坏了。 (3) 正如铁蛋猜测的那样,龙震宇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自从救出冷冰柔后,他就在等待铁蛋的消息。从武峰那里不断有情报传过来,唐伟桦的另外三处赌场也被查封了,但是没有发现唐伟桦的踪迹。武峰向各地公安机关发出了协查通告,但也没有收到相关的信息反馈。几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抓不到唐伟桦案子就不能结,武峰也很着急。他知道龙震宇安排的卧底跟随唐伟桦一起消失了,所以他把希望放在了龙震宇这边。 两天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武峰亲自来到猎人总部,想跟龙震宇研究一下情况。 武峰走进龙震宇的办公室里,没有一句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你判断唐伟桦可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龙震宇一边给武峰泡茶,一边说:“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有两种判断:一是,窝藏在阔州城里没有离开,这个家伙非常自负,有可能躲在一边观察警方的动静,由于冷冰柔的原因,他猜到阔州的赌场会被查封,但他也许想不到警方会同时对燕滨和其他两家动手,所以有可能他会躲起来观察形势的变化;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判断出警方会出重拳,同时断掉他所有的网投线,那么他就会逃往金三角与唐美桦会合。” 武峰点点头,然后又问:“这两种情况哪种可能性更大?” “这个我判断不出来,也许唐伟桦是依据瞬间的直觉做出的选择,所以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判断。” “这几年你小子的本事见长了。”武峰突然笑起来。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挖苦我?” “我们在阔州布下的封锁线还没有撤,如果这家伙还窝藏在市区就跑不了,但是如果是第二个情况……” 龙震宇立刻抢着说:“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从时间上看他们已经到达边境地区了,有可能已经出境。” 武峰抬头看着龙震宇说:“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龙震宇神色戚然地垂下头,武峰戳到了他的痛处。事实上直觉告诉他唐伟桦可能逃往边境了,只是他不愿意这样想。 见龙震宇的神色不对,武峰急忙追问:“出了什么事?” “我安排在唐伟桦身边的卧底,被他的手下暗中引诱染上了毒瘾……”龙震宇语气沉重地说。 “明白了,你是担心唐伟桦带着神弹逃到金三角,会把这个孩子给毁了,所以你在欺骗自己,不愿意往坏处想。龙震宇,你怎么也变得感情用事了?做我们这一行是不能把情感掺杂进来的,否则会影响你的判断……” 武峰说的这些龙震宇何尝不知道,但他不是神仙,他摆脱不了七情六欲。龙震宇心里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他认为事情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他一连串的判断错误造成的,或者说是他轻敌所致。他低估了唐伟桦的智商。从燕滨的庞队长,再到他,接连败在了唐伟桦的手里。一个吸毒者进入金三角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见过太多吸毒者的悲惨命运,心地单纯的铁蛋如果……龙震宇不敢想像下去。 武峰能体会到龙震宇内心的痛楚,于是安慰他说:“唐伟桦失踪后,指挥中心也向省厅发出请求,请省厅与云南边防联系,注意唐伟桦一伙人。” 龙震宇苦笑着摇摇头,说:“他们不会走边境口岸,我们与金三角接壤的边境线有一千多公里,而且多是崇山峻岭和密林,我估计唐美桦肯定会派人接应他们,所以唐伟桦偷越国境并不困难。” 龙震宇的话音刚落,武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说:“好,我知道了。”随即,他对龙震宇说:“移动部门追查到昨天早上,唐伟桦的手机信号在广西出现过一次,随后就消失了,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唐伟桦逃往金三角了。” “队长,我准备去一趟金三角,无论如何我要将神弹解救出来,也要把唐伟桦抓回来。”龙震宇平静地对武峰说。 武峰神情严峻地说:“唐伟桦去的地方一定是孟加都,那里可是非政府控制区,而且唐美桦同当地私人武装关系密切。你和快手两人的力量太薄弱了,这件事一定要慎重。” “我知道,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唐伟桦兄弟抓回来,但是我有信心把神弹救出来。”龙震宇态度坚定地说。 武峰了解龙震宇的性格,知道阻止不了他,于是说:“好,我尽可能配合你,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龙震宇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神情,他悄声对武峰说:“队长,实不相瞒,自从被人陷害后,我就在金三角安插了一个内线,外号叫神箭。我先让神箭去孟加都监视唐美桦的赌场,如果发现了神弹和唐伟桦的踪迹,我们再动身。” 武峰欣慰地点点头,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将那帮混蛋绳之以法也是我多年的心愿。自从出了你那件事后,他们就从阔州销声匿迹了。但是我一直有种预感,他们一定还会出现。” “队长,不把陷害我的那些毒贩抓捕归案我死不瞑目。” “好了,先不谈这个了,你抓紧时间考虑进入金三角的行动方案,我先回去了。” (4) 唐伟桦被蓝沁拽着去傣族寨子转了一圈,担心接应他们的人到了,不多时三个人就从寨子里走出来。 回到停车的地方,铁蛋感觉烟瘾又上来了。自从快手告诉他抽的烟里有海洛因后,铁蛋总是竭力控制自己吸烟的次数,不过每次抵抗都是徒劳,很快就会感觉心慌,继而全身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 铁蛋急忙走到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蜷缩起双腿用两只胳膊紧紧抱住。铁蛋咬住牙把脸贴在腿上,他深吸一口气想压制住身体内莫名的欲望。但很快铁蛋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全身冰冷,连心都冷透了,哆嗦成了一团。 铁蛋在心里对自己说,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但是他的手还是身不由己地摸出了烟盒,另一只手哆嗦着打开打火机。两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就控制不住。猛吸两口后,他的身体和情绪都恢复了正常,如同波涛翻腾的大海忽然间风平浪静。抽完这根烟后,铁蛋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绿色森林,比起家乡沂蒙山区的森林来,这里森林更加茂密宽阔,一望无边如同绿色的海洋。想到家乡他就想起了娘,如果娘知道自己染上毒瘾一定会急坏的,在见到娘之前无论如何要戒毒。刚才在寨子里唐伟桦问铁蛋给谁打电话,铁蛋脱口而出是给娘打电话,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真的很想给娘打个电话,所以回答时几乎是不假思索。 坐在车里的几个人把铁蛋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都知道铁蛋刚才犯了毒瘾。蓝沁好奇地问唐伟桦:“这个孩子看起来很老实,怎么会染上毒瘾?” “都是马凯搞的鬼,他手下有三个兄弟曾经被铁蛋用弹弓打伤过,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借着铁蛋喝醉了酒,哄骗着他吸有海洛因的烟,不知不觉让他染上了毒瘾。”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再吸两年就全完了。”蓝沁叹惜地说。 “不错,铁蛋不但身手好,而且如同一张白纸,涂上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我本来想慢慢把他调教出来,却让马凯这个家伙毁了。”唐伟桦生气地说。 安建回过头来,说:“我曾经听朋友讲过一个戒毒方法,铁蛋吸毒的时间不是很长,应该可以戒掉,不过能不能成功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 唐伟桦抬手看了看表,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接应的人怎么还没来?他正在纳闷,忽然看到一辆丰田中巴车在公路对面停了下来。从中巴车里下来一个年轻人,穿着花格短袖衬衫,戴着一副墨镜。 年青人下车后朝四处望了望,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唐伟桦的路虎车上。观察了片刻便径直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来到越野车旁,他笑着问车里的人:“几位朋友是从燕滨过来的吧?” 唐伟桦点点头,问:“请问先生是?” “我叫木猜,是长胜在这边的外联,是唐老板让我过来接几位朋友的。” 唐伟桦正要说话,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弟弟发来一条短信,告诉他接的人叫木猜,现在应该到了。 唐伟桦马上跳下车,伸出手谦和地说:“你好,我就是唐伟桦,麻烦木先生了。” 木猜没想到唐伟桦竟然如此温文尔雅,同老板唐美桦的性格截然相反。唐伟桦的外表很能迷惑人,第一次与他打交道的人会极易地被他的外表所蒙骗。 “应该的,几位随我来吧,坐我们旅行社的车走。”木猜握住唐伟桦的手,同时招呼车里的其他人下车。 安建从车上下来,拿着车钥匙问:“那我们的车怎么办?” “把车钥匙给我,我安排人把车牌换下来,再把车开走,这个车牌太显眼了。” 铁蛋和阿昭赶紧把越野车里的旅行箱拿出来,几个人跟随木猜朝丰田旅行车走去。 上车后,他们发现车的挡风玻璃上放着一块旅行社的牌子,唐伟桦问木猜:“你们还搞旅行?” 木猜笑了笑说:“来这里的游客有想探奇的,我们就组织他们到对面的金三角转转,当然有些是为了去那边的赌场玩。” “我们是不是也用游客的身份过去?”唐伟桦接着问。 木猜让司机开车,然后对唐伟桦说:“你们不行,我担心边防警察已经接到有关你们的协查令了。如果从口岸过境很危险,只能从森林里偷越过去。” 旅行车沿着公路行驶了十多公里后,拐上了一条窄窄的乡间碎石路,没走多远就开进了一片竹林中。碗口粗的大竹子在道路的上空褡裢起来,车在里面走就像穿行在一条绿色的隧道中,车里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景致。 穿出竹林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处幽静的山谷,掩映在绿荫中的是两排完全用竹子搭建的吊脚楼。 旅行车在一栋竹楼前停下来,木猜对唐伟桦说:“这是刚建好的一个休闲度假村,还没有开始营业,非常僻静,不会有人来打搅。大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安排向导带你们过境。” 铁蛋、阿昭、安建住在一起,连续几天的奔波把他们累得疲惫不堪,吃过饭后几个人都没有精力欣赏山谷的自然美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木猜把唐伟桦他们安顿好后,就离开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带着一个向导来了。 木猜带来的向导是结实健壮的汉子,三十多岁,头上缠绕着长长的头巾,腰后挂着一柄砍刀,还背着竹篓。木猜介绍说,向导是金三角那边的克钦族人,对两边的情况都很熟悉。 向导只看着木猜与唐伟桦说话,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讲,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介绍过向导后,木猜又对唐伟桦说:“我让朋友到边防检查站了解了一下情况,那里果然有唐先生的通缉令,还有您的照片。” “哦,他们的动作好快啊,我们是不是要马上离开这里?”唐伟桦着急地问。 “不急,我们需要做些准备工作,如果开车一天就能到达孟加都,但是步行过去至少需要三至五天的时间。我们要带足食物和水。这段路很难走,不但要翻山越岭,还要穿越原始森林。不过很安全,绝对不会被边防警察抓住。” “好,好,只要安全就行,其他都是次要的,一切听从木先生安排。”唐伟桦连声说。 木猜转身对铁蛋和阿昭说:“你们跟我一起到车上拿东西。” 三个人下了竹楼,把几个大包和一个纸箱搬了上来。木猜打开纸箱,里面是迷彩服,还有一个箱子里装的是高筒的帆布胶底鞋,鞋子的样式就跟部队里士兵穿的军用皮鞋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三十多公分高的筒,筒口处还有封口的带子。 蓝沁拎起一只鞋子,夸张地说:“难看死了,这种鞋子和衣服怎么穿啊!打死我也不穿!” 木猜指着迷彩服和鞋子,笑了笑说:“这是穿越热带森林必需的装备,高筒鞋子是为了防止各种虫子爬到腿上叮咬。特别是旱蚂蟥。这些迷彩服都是特制的,袖口、前襟、衣领等处都可以随意锁紧,也是为了防止毒虫钻进衣服里……” 木猜的话还没说完,蓝沁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她赶紧挑了一套合适的迷彩服和鞋子。 “每人一个旅行背包,换好衣服后把各自的东西和这几天的食品放进去。提醒大家一句,最好不要带多余的东西,能扔掉的尽量扔掉。即使现在不扔进入森林后也会扔掉的。”木猜接着说。 “为什么?”蓝沁不解地问。 “俗话说得好,远路无轻载,进入森林后你们就会知道,除了食物和水,其他东西都是累赘。” 唐伟桦指着放在旁边的旅行箱对木猜说:“这里面全是现金,是否可以带上?” 木猜摇摇头,笑着说:“最好不要带,如果唐先生信得过我,就将这些现金交给我,我安排人打入您指定的账户里。” 这个时候生命是最重要的,钱已经不算什么了,唐伟桦马上说:“当然信得过木先生,一切听你的安排。” “那好,你们先准备,我去处理这些现金。”说完,木猜提起旅行箱离开了,向导也跟随他一起下了竹楼。 望着木猜离开的背影,蓝沁低声对唐伟桦说:“唐哥,你就那么相信他?万一他把我们的钱弄走了怎么办?” “哈哈……不就是几十万吗?他能把我们带到老二那里,给他这些钱又算什么?这点钱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我让你们带上这些钱是为了在路上花,现在已经用不着了。”唐伟桦满不在乎地说,随后向铁蛋他们挥挥手,“好了,你们赶紧去准备,等木猜回来我们马上出发。” 第十四章 凶险旅途 (1) 进入森林后,唐伟桦他们才知道木猜说得一点不假,在森林中穿行的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像。唐伟桦和蓝沁什么都没有背,轻装而行都非常吃力。 这里是我国唯一的热带雨林,一株株不知名的参天巨树拔地而起,直刺苍穹,茂密的枝叶在上空架起了一个巨大的绿色顶棚,遮天蔽日,穿行在下面几乎不见天日。大树下面到处是藤树缠绕,盘根错节,荆棘丛生。脚下不是枯枝烂叶就是湿滑的青苔,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 为了躲避边防警察,向导带他们走的是人迹罕见的地方,更增加了行进的难度。森林里的树木并不都是直立向上,七扭八歪的树木阻挡着行进的路。 西双版纳的森林中,最怪异的当属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根,有的要十多个人才能合围起来,有的穿过其他树木的底部沿着地面绵延开来,有的怀抱巨石。真是无奇不有,恰恰是这些奇异的树根让他们的穿行变得异常艰难。 热带雨林中湿气很重,地面又被浓密的树冠死死罩住,走在里面又闷又热。走了没几个小时,几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其他人还好些,还能坚持住。唐伟桦和蓝沁从来没有受过这份罪,虽然什么也没拿,依旧累得大呼小叫。 木猜见蓝沁实在迈不动步了,就招呼前面的向导停下休息一会儿,他走到唐伟桦身边,低声说:“唐先生,照这个速度我们一周时间也到不了孟加都。在过边境前咱们一定要减少休息,因为有森林武警不定时地在森林里巡查,万一遇到就麻烦了。” 唐伟桦气喘吁吁地说:“我知道,木先生有没有办法加快行进速度?” “唯一的办法就是轻装前进。”说到这里,木猜指了指铁蛋他们三个,“让他们把携带的行李能抛弃的都抛弃,食物和水也扔掉,轮流拽着蓝小姐行进。” 唐伟桦担忧地问:“食物和水都扔掉了,那我们后面几天怎么度过?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 木猜哈哈一笑,他指着周围树上结的各种颜色的野果说:“唐先生,在森林里挨饿是不可能的,我是担心你们不习惯才准备了些食品。” “好,就照木先生的意见办。”说着唐伟桦转身对铁蛋他们三个说,“检查一下你们的旅行背包,把能扔掉的全都丢了。” 三个人正求之不得,赶紧把背上的背包取下来,把里面的食物和矿泉水拿了出来。 木猜对几个人说:“大家能吃就吃点,水也尽量多喝点,否则后面就只能吃野果了。” 在森林里折腾了几个小时,因为燥热都没有食欲,但是每个人都出了很多汗,早就口干舌燥了。大家纷纷拿起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他们也担心往后找不到水源,所以都尽量多喝。 铁蛋边喝水边朝四周看,虽然他是在山区长大的,但是老家山上的树林跟这热带雨林根本无法相比。高高的树冠上各种飞禽不停地啼鸣着,密林深处不时传来阵阵猿吼。 突然,铁蛋注意到有一条胳膊粗的蛇缠绕在前面几米高的树干上,缓缓地向上爬行,铁蛋仔细一看,原来树枝的顶端有一个鸟窝,看来这条蛇是想偷袭小鸟。 安建见铁蛋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于是问他:“铁蛋,看什么?” 铁蛋没有作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枝,安建顺着铁蛋的手指望去,看到了正在蠕动的毒蛇,马上说:“这条蛇想偷鸟蛋吃。” 毒蛇的头部距离树枝顶端的鸟窝只有十几公分了,毒蛇放慢了爬行速度,好像也在观察情况。大家都屏住呼吸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情景。 毒蛇忽然将蛇头高高抬起,准备伸进鸟窝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铁蛋迅速从口袋里掏出弹弓,根本没有瞄准就将一颗弹丸射了出去。 只听“啪”地一声,弹丸正中蛇头,毒蛇一下子从树枝上掉落下来。 木猜回过头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铁蛋,惊讶地说:“太神奇了,你的弹弓练得出神入化了。” 铁蛋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安建替铁蛋说:“还有更厉害的,铁蛋,打这个。”说着话,安建忽然将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子高高地抛起来。 铁蛋本能地将弹丸打出去,“噗”地一声,七八米高的塑料瓶被凌空击穿,摔在了草丛里。 “哈哈……这位先生有这样的神技,我们后面就更不怕挨饿了,随便打几只野鸡什么的,就能填饱大家的肚子,省得大家吃野果不习惯。”木猜兴奋地说。 唐伟桦洋洋得意地对木猜说:“我的这个兄弟不但弹弓玩得好,还有一身好功夫,三五个人近不了他的身。” “是吗!要是有这样的身手到了那边就有用武之地了,他的枪法怎么样?”木猜问。 唐伟桦问铁蛋:“铁蛋,打过枪没有?” 铁蛋摇摇头,说:“俺还没有摸过真枪呢,只在电视里见过,不过俺感觉打枪要比打弹弓简单。” “他有这样的功底,短时间就能练成神枪手。你喜欢不喜欢玩枪?” “当然喜欢,俺做梦都想有杆枪。”铁蛋兴奋地说。 “哈哈……好,铁蛋,等到了孟加都我就给你弄两支好枪,不过你得答应我练好枪法。”唐伟桦笑着说。 “真的?我保证三天就把枪练得跟我的弹弓一样准。” 木猜见铁蛋老实单纯,就对他说:“到了那边你想要什么样的枪都有,只要你喜欢,手枪、步枪、冲锋枪随便你挑。” 铁蛋高兴地咧开嘴,嘿嘿笑个不停,这个高兴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一个男孩听说有枪可以玩,哪一个不高兴?拥有一支枪,可以说是许多男孩的梦想。 差不多休息了半个小时,木猜起身招呼大家上路。 穿行在酷热的雨林中,加上剧烈的运动,很快大家又开始感到口干舌燥,肚子里的水早已变成汗冒出来了。 为了尽快赶路,几个人都强忍着干渴默不作声,蓝沁却受不了,本来就是个小姐身体,平时享受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铁蛋他们三个轮流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蓝沁不停地嚷嚷着要喝水,唐伟桦也感觉嗓子像要冒烟了,他忍不住问木猜:“能不能先找水喝?大家又渴又累,这样下去行进速度会越来越慢。” 木猜停下脚步对几个人说:“好吧,大家稍微休息一下,把你们的水壶给我。” 唐伟桦疑惑不解地把自己和蓝沁的水壶递给木猜,他向周围巡视了一圈,除了树木和杂草看不出有水的样子,木猜要水壶干什么? 木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水壶交给前面的向导。只见向导挥起手里的砍刀,把身边的一根树藤砍断,从树藤的断口处立马流出了白花花的水,向导赶紧把壶嘴放在树藤的断口上,水壶很快就接满了。他默默地将水壶递给木猜,又去砍另外一根树藤。 唐伟桦他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向导,感觉他像变魔术一样,一会儿功夫水壶里就装满了水。唐伟桦好奇地从木猜手里接过水壶,先朝壶里看了一眼,然后试探性地尝了一小口。 想不到水壶里的水竟然既清凉又甘甜,唐伟桦迫不及待地举起水壶仰起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那种感觉如同六月天喝冰水,全身透凉,五脏六腑无一处不舒坦,马上神清气爽起来。 唐伟桦一口气喝了大半壶,然后用手抹了一下挂在嘴边的水珠说:“真舒服,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听唐伟桦这么说,蓝沁急忙从他手里抢过水壶,一口气把剩余的水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说:“太清凉了,木先生,你给我们喝的是琼汁玉液?” “哈哈……我还担心你们喝不惯,这种出水的树藤叫扁担藤,当地人叫它‘天然水壶’,在这片森林里随处可见。在森林里口渴了,只要找到扁担藤就能解决问题。”木猜笑着跟几个人解释。 “难怪人们说西双版纳的热带森林是座绿色宝库,果真名不虚传。”唐伟桦赞叹道。 唐伟桦看到旁边有块突出的石头,就想趁大家喝水的空隙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刚要坐下,脚下突然一滑,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旁边的一棵低矮的灌木,谁知他的手刚接触到灌木的枝叶,一股钻心的疼痛猛地向他袭来。他“嗷”地大叫了一声。众人被吓了一跳。此时太阳已经偏西,阴暗的森林里显得阴森森的,唐伟桦刺耳的尖叫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大家惊恐地望着唐伟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见他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跳跃,嘴里大声喊道:“疼死我了……快来帮帮我……疼死了……” 蓝沁急忙地走到唐伟桦身边,惊慌失措地问:“唐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蛇咬伤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才我的手不小心碰到那棵小树,就像被什么毒物咬了一口似的……”唐伟脸色苍白地说。 (2) 木猜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拿着一个水壶迅速走到唐伟桦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举起水壶冲洗唐伟桦的手掌。 铁蛋他们三个人都围拢过来,只见唐伟桦的整个手掌又红又肿,如同被马蜂蜇了一样。 在清水的冲洗下,唐伟桦感觉疼痛稍微减轻了一点,但还是很痛。他咬着牙,身体不停地哆嗦着。 木猜边给唐伟桦边冲洗边解释说:“你们一定要认清那棵小树,它的名字叫树火麻,也叫咬人树,如果不小心碰到它的叶子,立刻就会感到火烧火燎的疼痛。这里的野象都怕这种小树,见到树火麻后都会绕道走。大象触到它的树叶也会被蜇得嗷嗷直叫,何况是人……” 听木猜这么说,几个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赶紧像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了那棵小树。 蓝沁焦急地问木猜:“木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止住疼痛?” 木猜摇摇头说:“没有很好的办法,树火麻的叶子上有毛刺,人碰到叶子后,叶子上的毛刺就会扎入人的肌肉中,分泌一种生物碱,使人火烧火燎地疼。这些从扁担藤里流出来的水呈弱酸性,用这种水冲洗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木先生,我的手要不要紧?我怎么感觉手指都不能动了?”唐伟桦气喘吁吁地问。 “都肿胀成这个样子了,肯定不能动了,要想完全消退下去,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看着唐伟桦疼痛难耐的样子,铁蛋在一边偷偷乐,心想唐伟桦刚才还说这里是绿色宝库,看来这宝库里面不但有宝贝还有危险,看来自己要特别小心才行。 突然出现的意外伤害,不仅让唐伟桦感到疼痛难忍,还让他的心惴惴不安起来,他似乎预感到危险的临近,于是忍着疼痛问木猜:“这里距离边境线还有多远?” 木猜走到向导身边,用土语跟他交流了几句,然后对唐伟桦说:“我们已经接近边境线了,再有两个钟头天就要黑了,我们刚好利用黑夜穿越过去。” “边境线上会不会有巡逻的士兵?”蓝沁担心地问。 木猜笑着说:“这里的边境线不是你们在电影里看到的日本鬼子的封锁线,有铁丝网、碉堡、装甲车什么的。边境线就是每隔一段距离有块界碑,其他什么都没有。巡逻的边防军倒是有,不过间隔几个小时才巡视一次,我们只要注意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那我们赶快走吧,没过边境线我总感觉不安全。”唐伟桦催促道。 “唐哥,你不要紧吧?”蓝沁掏出手帕给唐伟桦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还死不了。”钻心的疼痛让唐伟桦心烦意乱。 向导还是一言不发,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前进。从上路开始,铁蛋就没有听向导说过一句话,心想这个人是不是不会讲中国话。向导的脸同森林里千年大树的树皮,不带有丝毫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在向导的带领下从森林中走出来,他们已经远离边境线进入了金三角的区域。 当得知自己脚下的土地已经不属于中国的时候,唐伟桦终于松了一口气。铁蛋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忽然远离了亲人,远离了师傅,他知道后面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唐伟桦被咬人树蜇伤的手掌肿胀得像一个紫茄子,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了。现在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紧跟在向导后面,不时地催促着其他人。 铁蛋的脚步反而沉重起来,人也落在了后面。从唐伟桦逃跑开始,他就与猎人总部失去了联系,心里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他不知道以后他该怎么做,只能茫然地跟随唐伟桦逃出边境。当他真正身处异国他乡之后,他突然想到今后自己将要一个人面对这帮坏人,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变得沉重起来,人也落在了后面。 金三角这边多是高山峻岭和森林,不过唐伟桦感觉比在境内的森林中穿行要容易很多。因为到了这边不用再躲躲藏藏了,从心理上就有种轻松感。 金三角这边的正规道路虽然很少,但是马帮留下的小路却非常多,四通八达连接着大山里的每个山寨。每到收获鸦片的季节,大大小小的马帮就穿行在这些山林的小道上,把山民们收割的鸦片膏收集起来,运到南部毒枭的控制区,然后加工生产海洛因。 接近中午的时候,木猜主动提议休息一会儿,大家喝点水,吃些东西,过境后他就不再催促着赶路了。他们已经进入了一个没有法律的自由地区,早一天到达,晚一天到达都无所谓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道山梁,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长满树木的山坡。悬崖下面是条江,他们就是沿着江岸一直朝西北方向行进的。 铁蛋因为常年在山上放羊,在山里辨别方向的能力很强,任何时候都不会迷路。无论多复杂的山林小路,只要走过一次就能记住。 从唐伟桦带着他们逃离阔州开始,铁蛋就默默地把他们走过的路刻在了大脑中。当他从唐伟桦的嘴里得知要去金三角后,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所以他把走过的每条小路都记在心里,他之所以走在后面也是为了观察周围的参照物。 听到木猜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找地方坐下来。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大家都累得疲惫不堪了。 安建没有坐下,他一声不响地把自己的背包放在铁蛋身边,然后转身走进了树林里。 铁蛋猜想这个家伙一定是内急,跑进树林里方便去了。铁蛋拧开水壶盖,刚要举起来喝口水,猛然听到树林中传来一声惨叫,很显然是安建在叫声。 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朝传出声音的地方跑过去。 只有蓝沁和向导依然待在原地没有动,恐怖的叫声已经把蓝沁吓坏了,她不敢再跑进树林里。而向导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铁蛋跟着木猜和唐伟桦跑进了树林,在一处低矮的树丛后,只见安建弯着腰,一只手扶住身边的树干,另外一只手捂住小腿,脸庞痛苦地扭曲着,嘴里不住地呻吟着。 “安建,怎么了?”唐伟桦急忙问。 “我……我被蛇咬伤了……”安建痛苦地说道。 (3) 木猜蹲下身体,把安建捂在小腿上的手移开,只见帆布鞋筒上有两个小洞,鲜血从里面渗透出来。 木猜一看伤口就知道是毒蛇咬伤的痕迹,他迅速把安建裤子上的腰带抽出来,捆扎在安建的膝盖上方,并嘱咐道:“你千万不要乱动,防止血液流动加快。” 随后,木猜直起腰对唐伟桦说:“赶快把他抬到那边去。” 铁蛋一听这话,赶紧上前说:“把安大哥扶到我的背上,我背他过去。” 唐伟桦和阿昭把安建搀扶起来,让他趴到铁蛋的背上,四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安建弄到小道上,让他背靠石头坐在地上。 阿昭把安建的长筒胶鞋脱了下来,顿时一股浓烈的脚臭气把围在一旁的几个人熏得皱起了眉头。胶鞋本来就不透气,加上走了两天的山路,气味可想而知。 木猜把向导叫过来,向导弯下腰查看了一下安建脚腕处的伤口,然后用土语对木猜说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几个人都望着木猜,木猜抬头对唐伟桦说:“向导说他是被一种叫‘风梢’的毒蛇咬伤的,这种毒蛇的行动速度极快,而且毒性很大,被咬伤的人多半活不过来。现在向导去树林采治疗蛇毒的草药去了,他让我们赶快把蛇毒吸出来。” 几个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是趴到安建的伤口上用嘴把里面的血吸出来。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搞不好自己也会中蛇毒。而且,此时安建的伤口处已经开始肿胀变色,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瘆,更不用说趴上去用嘴吸了,所以几个人相互望了望谁也没有做声。 安建的大脑还很清醒,木猜的话他也听明白了,他知道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替自己吸蛇毒。可是被蛇咬伤的地方他自己够不到,否则他就自己把蛇毒吸出来了。求生的本能促使安建向周围的几个人哀求道:“求求你们,求求大家救救我……” 木猜最清楚蛇毒的危险,他绝对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吸蛇毒。唐伟桦即便是看着安建死掉也不会去救他,因为在他看来安建的生命跟自己的生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也就是说别人可以为他死,他绝对不能为别人付出生命。 阿昭在这几个人中与安建的关系最为密切,但是这种关系是建立在金钱和相互利用上的,并非真正的友情,所以在关键时刻他也只会退避三舍。 铁蛋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他认为有人会主动救安建,无论如何他们是一伙的,自己人怎么会不救自己人呢?铁蛋在用自己的心想别人。另外在铁蛋的意识中,唐伟桦身边的人同唐伟桦一样都是坏人,这也是铁蛋不愿意替安建吸蛇毒的原因。 安建发现没有一个人愿意替自己把蛇毒吸出来,他的心顿时凉透了。他知道再求下去也没有用,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铁蛋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好像对安建的生死无动于衷,而且每个人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安建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在别处。 看到安建绝望的神情,铁蛋心里一阵不安。他最怕看到这种无助的表情,想了想,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安建身边,跪在地上,捧起安建被蛇咬伤的脚,把嘴对着伤口用力吸了一下,顿时口腔里充满了腥臭,他赶紧把血水吐了出来。 铁蛋的举动让其他几个人大为震惊,木猜赶紧把水壶递给铁蛋,说:“快漱一下口,然后再吸,小心中毒。” “对、对,赶快漱漱口,千万别中毒……”唐伟桦也在旁边连声说。 铁蛋也感觉嘴里的血腥非常恶心,就接过水壶,漱了漱口,又低下头吸一口蛇毒,再漱一次口,直到吸出来的血变成鲜红色。 “谢谢……谢谢铁蛋……”安建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被铁蛋的举动感动了。眼泪里除了感激,还有内疚。安建恨自己当初帮着马凯对付铁蛋,而铁蛋不仅不记仇,还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 这时向导也赶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拿着几棵长着小叶子的绿草,叶子的形状很奇怪,有点像心状,叶子的边缘还带有锯齿。 向导把其中的两棵小草揉成团,放在手掌心里用力揉搓,很快就有绿色的汁液从他手掌边滴下来。向导把汁液滴在安建的伤口上,随后把已经揉搓烂了的草团敷在了伤口上,再用布条把脚腕缠住。 做完这一切,向导把剩下的两棵小草递给铁蛋,示意他放进嘴里嚼一嚼。木猜赶紧对铁蛋说:“你就像吃口香糖一样,嚼烂后再吐出来就可以了。” 铁蛋也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有些麻木,于是赶紧把草药吃进嘴里用力地嚼,很快一种清凉的味道在嘴里飘散开来,麻木感也逐渐消失了。 向导对木猜说了几句话,又回到原来地方坐下来,仍然是面无表情。 木猜转身对唐伟桦说:“向导说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最终结果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看着安建已经肿胀的脚腕,唐伟桦低声问:“他现在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不仅不能走路,活动一下都不行,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血液流动过快。” “妈的,这该怎么办?”唐伟桦忍不住骂了一句。 “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他留在这里,过了危险期后再走,再就是做副担架抬着他走。” 大家都知道把安建留在这里会是什么后果,旁边的森林里时常有大型野兽出没,他活下去的几率非常小。唐伟桦此刻恨不能把安建扔在这里,但他不敢说出口,现在身边只剩这几个人了,一旦把安建扔下,会冷了其他人的心。 安建虽然昏昏沉沉的,但他们的对话他还是听见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硬挺着,他心里很清楚,一旦他昏迷不醒,唐伟桦极有可能扔下他不管不顾了。见唐伟桦没有说话,安建挣扎着挺起上身,哀求着说:“董事长,千万不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我跟随了您那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唐伟桦厌恶地转过身对阿昭和铁蛋说:“你们俩赶快砍两根木棍,做副担架抬着他一起走。” 唐伟桦被树火麻蜇伤的手掌肿胀得又红又亮,像一个刚出炉的面包,他一直举着这只手不敢放下来,如果垂下胳膊,手会胀得更厉害。本来他就心烦意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又遇到安建这档子事,心里自然非常不痛快。 铁蛋走到向导身边,指了指他的砍刀,向导把自己的砍刀取下来递给铁蛋。这里到处都是做担架的材料,不多时,一副担架就弄好了。 铁蛋和阿昭把安建搀扶到担架上,两人一前一后抬起担架向前走。抬着一百五十多斤重的人爬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人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前面的四个人走走停停,等着铁蛋和阿昭赶上来。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两人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了,走在前面的阿昭实在抬不动了,放下担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唐伟桦心想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半个月也到不了孟加都。他焦躁地问木猜:“这里距离孟加都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一百多公里吧。”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木猜明白唐伟桦的意思,他考虑了一下说:“翻过前面的山峰,有一个克钦族的山寨,可以先把那位先生放在寨子里,等伤好后再去找你们。” 唐伟桦高兴地说:“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说着他来到担架旁,对阿昭和铁蛋说:“你们再坚持一下,翻过前面的山头有个山寨,我们到山寨里找个医生,把安建先安置在医生那里,等他的伤好后再去找我们。” 听到这话,阿昭也来了劲,因为有了盼头,于是同铁蛋一起又抬起担架向前走。 他们要翻过的这个山峰比前面走过的路都要险,有些路段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凿出来的,最窄的地方只有半米多宽,一个人空手走在上面都会胆战心惊,因为脚下几十米深的地方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江,在上面都能听到湍急的江水声。 向导和木猜似乎习惯了这样的路,两人轻松地走在前面,唐伟桦和蓝沁用手扶住一侧的岩石慢慢向前挪步。 铁蛋和阿昭提前把两根绳索捆绑在担架两边的木棍上,阿昭在前面,他把绳索斜挎在肩膀上,侧着身体,一只手抓住绳索,另一只手扶住崖壁向前走。 铁蛋则把绳索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扶住岩壁慢慢跟着阿昭的步伐朝前移动。 刚开始还比较顺利,虽然行进的速度很慢,但还是安全地走过了几百米。然而,等他们踏上最险要的一段路后,铁蛋忽然全身颤抖起来,心里一阵发慌。铁蛋心说不好,自己的毒瘾发作了。 这段路恰好是在崖壁上开凿出来的,随着崖壁的突出和凹进,开凿出的道路也弯弯曲曲的,所以根本不能将担架放下来。 铁蛋竭力咬住牙想控制身体的颤抖,但他根本就控制不住,很快他的双腿也哆嗦起来。走在前面的阿昭似乎察觉到了不对,急忙回头问:“怎么了铁蛋?我怎么感觉担架在颤抖?” 让铁蛋染上毒瘾,阿昭在里面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没有他的协助,马凯的人也不敢给铁蛋下套。害人终害己,阿昭终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铁蛋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双腿就哆嗦得再也支撑不住,猛然跪了下去,担架也随着向后一拽。 前面的阿昭冷不防被挎在肩膀上的绳索向后一拖,他的身体晃动了几下,双脚站立不稳,他大惊失色,张开双手想抓住什么,但是光滑的岩壁根本就抓不稳,阿昭恐慌地惨叫一声,身体倒向了悬崖的外面,挎在他肩膀上的担架也随着他一起坠落下去。 铁蛋的脖子上挂着担架的绳索,他也被带着坠下了悬崖…… 第十五章 凤凰涅槃 (1) 阿昭坠落时身体与担架脱离,不幸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当场摔死。铁蛋和担架上的安建则一起落进了江里。 在过悬崖前,安建就被铁蛋捆绑在担架上,所以在整个坠落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始终没有与担架脱离。而铁蛋本能地抓住拴担架的绳索,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即使落入到湍急的江水里,他也没有松手。 巨大的撞击力把铁蛋砸昏过去。 沉入江中的担架过了一会儿就慢慢漂浮上来,因为水流很急,当他们露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距离落水地点很远了,所以悬崖上面的四个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 唐伟桦和蓝沁紧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猛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两人陡然一惊,等唐伟桦回过身向后查看的时候,铁蛋和阿昭连同担架已经坠下悬崖。 蓝沁吓得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抓住唐伟桦的胳膊,惊恐万分地说:“唐哥,他们都掉下悬崖去了。” 唐伟桦呆呆地望着悬崖下面,此刻他说不出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木猜距离他们俩十多米,听到叫声后又返回来,见唐伟桦面无表情地望着悬崖下面,就劝道:“唐先生别看了,从这里掉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吧。” 蓝沁也胆战心惊地说:“唐哥,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我感觉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木猜把手伸到蓝沁面前,殷勤地说:“来,蓝小姐抓住我的手,我把你带过去。” 三个人赶紧离开了这处危险地段。一行七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个。不过没有了拖累他们的行进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没几天就到达了孟加都。 两天后,铁蛋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他想坐起来,可全身没有一点知觉,一动也不能动。 铁蛋又闭上眼睛,他确定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他曾听老人们讲,人死后走路是没有声音的,轻飘飘的脚不沾地,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自己这么年轻就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异国他乡,做了孤魂野鬼。想到这里铁蛋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铁蛋……铁蛋……” 铁蛋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在自己的耳边。 不能答应,铁蛋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负责勾魂的黑白无常在叫自己的名字,只要一答应,魂就会被他们勾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在铁蛋胡思乱想的时候,声音又响起了。 “铁蛋,我是安建,快醒醒……” 安建?不是黑白无常?安建和自己一起掉进了江里,这么说去西天的路上我有伴了,想到这里铁蛋的心里感到了一丝安慰。 “哭得一塌糊涂,你也该醒了。”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铁蛋忽然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他心里一动,我还有知觉,难道没有死?铁蛋努力睁开了眼睛,有个脸庞在身边晃动,铁蛋仔细一看,竟然是安建的脸。铁蛋忽然激动得想说话,支吾了一声没有说出来。他觉得嘴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安建坐在铁蛋身边,见铁蛋睁开眼想说话,便伸手把塞在他嘴里的小木棍拿出来。 “铁蛋,你终于醒了,看来海洛因的毒性比蛇毒还厉害,我一天前就清醒了,你现在才醒过来。” “我没有死?”铁蛋惊喜地问。 “死人能说话吗?”安建笑着说。 “那我怎么不能动?全身轻飘飘的没一点力气?” “你的手脚都被捆绑在木架上了,等会儿,我给你松开,活动一下就有感觉了。”说着话,安建把捆住铁蛋手脚的绳索解开。 铁蛋疑惑不解地问:“安大哥,干吗要把我捆绑起来?” “当然是为了你好,否则你会弄伤自己的。” 安建坐在地板上,把铁蛋的腿慢慢蜷起来,再伸直。一边帮他活动腿脚一边解释:“你昏迷的时候毒瘾仍然会发作,毒瘾发作后会全身痉挛,手脚会拼命乱动,给你的嘴里含根木棍就是怕你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原来是这样啊,安大哥,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铁蛋感觉自己的头能左右摆动了,他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救我们的是两个猎人,好像是兄弟俩。他们都会说中国话,现在出去打猎了,他们还给我们俩采了些草药,治疗我的蛇毒和你的毒瘾。” 听安建说到蛇毒,铁蛋急忙问:“安大哥的伤怎么样了?” “谢谢你,铁蛋,如果没有你给我吸蛇毒,我恐怕早就死了。”安建感激地说。 “咱们怎么被救到这里来的?不知道阿昭怎么样了?他好像比我们先坠下去。”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听救我们的大哥说,他们打猎时从江边经过时,发现了我俩,就把我们背回来了。阿昭可能凶多吉少。” 铁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安大哥,救我们的两人叫什么?” 安建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们让我叫他们老大、老二,救我们的哥俩好像很神秘,不过看得出都是好人。” 这时铁蛋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慢慢地能够活动了。他支撑着坐了起来,发现安建的一条腿直伸着,上面缠满了纱布。铁蛋惊讶地问:“安大哥,你的腿?” 安建苦笑着说:“我是因祸得福,救我们的猎人说被蛇咬伤的部位肌肉都坏死了,多亏坠入了江中。江里有一种专门吃腐尸的虎鱼,这种虎鱼长着锋利的牙齿,它们把我伤口周围的肌肉都啃光了,否则我很难活下来。” “那你的腿要不要紧?”铁蛋关切地问。 “这条腿是残废了,不过保住了性命。”安建平静地说。 “安大哥……” 安建微笑着摆摆手,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铁蛋,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当我醒过来之后,忽然大彻大悟了。人只要活着就好,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好。金钱也好,地位也好,名誉也好,都是身外之物,没有必要过分追求这些虚幻的东西。这些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我有许多心里话想对你说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铁蛋让安建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在给安建吸蛇毒之前他也犹豫过,因为他在心里把安建当成了坏人,同时他也是担心自己会受到蛇毒的伤害。铁蛋红着脸说:“我……我可没有安大哥说的这么好。” 安建认真地说:“铁蛋,我敢肯定在此之前你没有把我,甚至唐伟桦身边所有的人当做朋友,因为你和我们本来就是两类人。你性格单纯,心地善良,而我们都是些流氓无赖。我们就好比一个烂泥潭,而你是一支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 “安大哥,我都让你说得不好意思了。”铁蛋害羞地说。不过安建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把唐伟桦身边的人当做朋友。 “铁蛋,你不把我当做朋友,我能理解,原来的我的确不配做你的朋友。但是经过这次劫难之后,我相信我一定有资格做你的朋友,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会把你视为知己。”安建用坚定的口吻说。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善恶仅是一念之差,或者说仅有一步之遥。无论是由好变坏,还是由坏变好都有一个过程。不要以为改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人可以在瞬间就改变自己。一次经历,一件小事,甚至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一个人。 安建忽然表情严肃地看着铁蛋问:“铁蛋,问你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自己染上毒瘾了?” 铁蛋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想不想戒毒?”安建又接着问。 “当然想了,如果不戒毒怎么敢回家,俺娘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戒毒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有些吸毒的人宁愿死也不愿意戒毒。你必须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放心吧安大哥,什么样的痛苦俺都能承受,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铁蛋满不在乎地说。 事实上铁蛋清楚戒毒是什么滋味,他曾多次咬着牙对抗过,难过的时候真的想到过死,那种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食自己骨髓的感觉,非常痛苦,这种痛苦绝非只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戒毒最难的是不再复吸,救我们的两位猎人好像对戒毒很在行,他一眼就看出你吸毒的时间不长。他说有办法让你以后不再复吸,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办法,那对人类的贡献可就大了。” 铁蛋好像没有听明白安建的话,不解地问:“安大哥,不复吸对人类有什么贡献?” “一个人在戒掉毒瘾之后,再见到毒品仍然会有想吸的冲动和欲望,这种欲望一般人很难控制。因为这种欲望已经深入骨髓,控制了人的思想。所以全世界几乎找不到一个戒毒后,看到毒品不想再吸的人,这也就是毒品最大的危害之处。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没有找到能够控制复吸的良方。如果猎人兄弟真的有办法让人戒毒后不再复吸,这种贡献还不够大么?” “原来是这样,照你这么说,就真的没有戒毒后不再吸的人?”铁蛋担忧地问。 “也不绝对,肯定是有,但是非常少,最多也就是十万分之一。” 听安建这么说,铁蛋忽然笑了起来,信心十足地说:“嘿嘿,只要有人能做到俺就能做到。” “我相信你,只要有信心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安建也高兴地对铁蛋说。 在安建看来,如果能帮助铁蛋戒掉毒瘾,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安慰。关键时刻铁蛋豁出性命救了自己,而自己还跟马凯他们合伙害过他。想想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安建就感到很惭愧,跟铁蛋相比自己简直猪狗不如。 安建正同铁蛋说着话,忽然从外面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咱们的救命恩人回来了。”安建高兴地说。 (2) 安建的话音刚落,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两人的身上都穿着草绿色的作战服,手里提着ak47式突击步枪,猛一看还以为是两个军人。除了身后的背篓,怎么看也不像是猎人,难怪安建说哥俩看起来很神秘。 “两位大哥回来了,铁蛋也醒了,我们正在谈论两个大哥呢。”安建说着朝旁边移动了一下身体。 住吊脚楼有个习惯,上楼梯后就要脱掉鞋子,赤脚走进屋里。进屋后席地而坐,地板都擦得非常干净,摩擦久了,地面也很光滑。所以安建直着一条腿在上面移动也不觉得吃力。 兄弟俩进屋后,顺手把冲锋枪竖在墙边,一边取下背后的竹篓,一边笑着问铁蛋:“小兄弟感觉怎么样?” 铁蛋起身向两个人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两位大哥。” 铁蛋的举动把两个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年龄稍大的走过来拍了拍铁蛋的肩膀,开玩笑地说:“想不到小兄弟还有这么多礼节,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啊?” 铁蛋一下子被问愣了,哼了两声后红着脸说:“嗯,怎么样都行……” 安建给铁蛋介绍说:“这位是大哥,那位是二哥。”随后又对兄弟俩说,“铁蛋很单纯,不太会讲话。” 老大点点头,说:“看得出来,铁蛋是个好孩子。,是谁这么狠心害他染上毒瘾的?” “哎,我们老板手下有几个人,有一次在追赶一个女孩的时候被铁蛋用弹弓打伤了,一直怀恨在心。后来铁蛋阴差阳错地救了我们的老板,老板很欣赏他的功夫就把他留在了身边。那几个人就合伙骗他,害得他染上了毒瘾……”安建痛心地说,不过他没脸说出他也有责任。 “哦,这么说小兄弟的弹弓打得很准了?”老二很感兴趣地问。 “用百发百中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安建笑着说。 “太好了,抽空咱们俩比试一下怎么样?”老二高兴地问铁蛋。 铁蛋笑了笑,既没同意也没有拒绝,心想你用什么跟我比试,总不会你用枪我用弹弓吧? 老大朝老二挥挥手,说:“你先去做饭吧,他们俩一定饿了,等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铁蛋感觉跟老二很投缘,就对老二说:“我学过厨师,我来帮二哥做饭吧。” “好啊,我今天特意打了两只山鸡,还采了些山菌。准备煮汤给你们俩补补身体。”老二边说边从竹篓里把山鸡和野蘑菇拿出来,铁蛋赶快接过去。 铁蛋和老二一起到厨房做饭去了,老大把采回来的草药清洗干净后,在石臼里捣成泥状。随后让安建躺下,把他腿上的纱布取下来。只见安建小腿处坑坑洼洼的,有的部位还露出了白森森骨头,令人望而生畏。 老大一边给安建敷药,一边说:“如果疼就喊两声,别硬挺着。” “没事,已经麻木了。不把它当回事就行了。”安建嘴上这么说,额头上却渗出了滴滴汗水。 “兄弟,你也算是个硬汉了。你的这条腿肌腱断了,以后肯定不能活动自如了。”老大轻声说。 “能活下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残废一条腿无所谓。”安建苦笑着说。 给安建敷好药后,老大又在火塘的支架上放上一口砂锅,开始熬草药。等他们吃过饭后,砂锅里的水熬得只剩下一小碗黑糊糊的汤汁。 就在这时候,铁蛋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一阵阵发冷,他知道自己的毒瘾又上来了,他急忙靠近火塘,胳膊抱在胸前,尽量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安建看着铁蛋痛苦的表情,不安地问老大:“要不要把他再捆在木架上?” 老大摆摆手,坐到铁蛋身边,轻声对他说:“兄弟,你要想戒毒就必须熬过去,挺过这一关。没有人能帮你,只能靠自己,明白吗?” 铁蛋用力点点头,只见他脸色苍白,嘴里嘶嘶地吸着气,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着身体的痛苦。 老大接着说:“你昏迷的那两天是毒瘾发作最厉害的时候,应该说最痛苦的阶段已经度过去了,现在你只要咬牙挺过去,毒瘾就会越来越弱。” 老大说的没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铁蛋的表情逐渐恢复了正常,但是铁蛋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竹席上。 等铁蛋休息了一会儿后,老大端着熬好的草药,扶起铁蛋,让他把浓浓的黑汁喝了下去。铁蛋喝药汁时,只见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眉头也皱起来,这草药肯定很难喝。 “大哥,这是不是治疗毒瘾的草药?”安建好奇地问。 老大摇摇头,说:“毒瘾靠药物是无法治疗的,必须靠自身来排除,这种药的作用是让他的身体对毒品产生排斥,每天喝一次,三天后他就没有再吸毒的欲望了。如果再吸身体就会不适应,就会剧烈的呕吐,只有这种草药才能有效地防止他复吸。”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草药!如果吸毒的人都用这种方法防止复吸就好了。”安建惊讶地说。 老大微微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神奇的,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整个宇宙中没有一种东西能脱离这个法则,毒品也一样。既然有毒品,自然界中就必然有克制它的东西存在。种植罂粟的人都知道,在罂粟的旁边有时候会长出一种奇异的六叶草,用这种六叶草熬成药汁喝下去后,人就不想抽大烟了。” “太好了,这对戒毒的人来说可是一个福音。” 老大摆摆手,遗憾地说:“可惜这种奇异的六叶草很稀少,只有大片的罂粟地里才有,而且一亩罂粟地最多能长出十多棵六叶草。世界上那么多戒毒的人都用这个方法根本不可能。这种六叶草一般都被种植罂粟的人自己留下了。” “这么说铁蛋刚才喝的就是六叶草熬制的药了?”安建接着问。 “不只是六叶草,里面还有其他草药。主要是为了调节他体内的阴阳平衡,吸毒的人戒毒后身体的许多机能会失去平衡,对他的身体不利。” 安建赞道:“想不到大哥还精通中医。” “哈哈……谈不上精通,习武的人都懂得些治疗跌打损伤的方法,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听老大这么一说,安建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试探着问:“我曾听人说过,金三角的许多华人都是明朝永历帝带着文官武将逃到缅甸后留下的后人,莫非大哥的祖上也是名门望族?” “安兄弟说的一点也不错,保护永历帝朱由榔进入缅甸的正是张献忠手下的名将李定国,而我们兄弟俩就是李将军的后人,我在族谱上的名字叫李远鹏,老二的名字叫李远程。在这里我们被称为果敢族。缅甸人把我们叫做来自中国的少数民族。我们兄弟俩都是掸帮民族军的军官,因为得罪了上面的人,才被迫躲避到这里,暂时以打猎为生。” 安建心想难怪这兄弟俩看起来这么神秘,原来大有来历。金三角的确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这里不但有明朝文武官员的后裔,还有国民党残军,以及文革时期的知青。这些人大多都参加了当地武装,很多人成了指挥官。能在这里混出样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几乎个个都身怀绝技。 三天以后,铁蛋的毒瘾已经消除,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过精神状态还不错。这次的戒毒经历,让他有种浴火重生的感觉。安建伤口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慢慢愈合,所以安建和铁蛋只好暂时住在李远鹏兄弟家,等安建的伤好了后才能离开。 通过几天的相处,铁蛋与远鹏、远程兄弟俩已经非常熟悉,与老二远程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铁蛋经常跟随李家兄弟出去打猎,他惊奇地发现这两个人在森林里不像是在打猎,更像是在锻炼。发现猎物后很少开枪,只是跟在后面不停地追逐。回来的时候打几只山鸡、野兔什么的,大型猎物撞到枪口上也不打,铁蛋搞不懂兄弟俩为什么这样。 铁蛋的弹弓神技让李家兄弟大开眼界,第一次跟随兄弟俩出去打猎,铁蛋就用弹弓打了两只雉鸡。 远程拔出一只五四式手枪递给铁蛋,问:“玩过这个没有?” 铁蛋接过沉甸甸的手枪,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不会用……” 李远程从铁蛋手里拿过枪来,拉了一下套管,将子弹上膛后又递给铁蛋,指着十多米外的一棵碗口粗的树藤说:“你对准那根树藤,扣动扳机就可以了。” 铁蛋慢慢举起手枪,眯着一只眼瞄了几秒钟,然后勾动扳机,枪管向上跳了一下。再看前面的树藤,正中间被击穿了一个洞。他感觉玩枪跟玩弹弓差不多,都是凭手感,扣动扳机铁蛋就知道能不能打中。 李远程跑过去看了一下,回过头来兴奋地说:“真行阿,铁蛋,第一次打枪就这么准,要是练个十天半个月,准能成个神枪手。”说着李远程又朝周围巡视了一圈,随后指着一棵树枝下垂着的七八个红色的野果子说,“铁蛋,你再打那几个果子。” 铁蛋顺着李远程手指的方向望去,红色的野果有乒乓球大小,距离自己站立的位置有二十多米远。如果用弹弓十拿九稳能打中,用枪他心里就没底了。 铁蛋一口气把剩余的五发子弹都打完了,只打下了一个野果子。 铁蛋摸了摸脑袋,笑嘻嘻地说:“二哥,还是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枪法吧。” 李远程没有说话,从铁蛋手里接过手枪,换上新弹匣,抬起手,“啪啪啪”连发几枪,把剩下的野果子全部打下来了。 铁蛋惊讶地张大了嘴,连声说:“厉害,太厉害了,二哥真是好枪法。” 老大李远鹏一直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两人,他拍了拍铁蛋的肩膀,说:“这有什么厉害的,他都练了十多年了。铁蛋,你对枪有很好的天赋,如果训练得当,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赶上老二。” “真的吗?那就请两位大哥当我的老师吧。”铁蛋高兴地说。 “咱们先回去吧,让老二从最基本的部分教你,先熟悉枪械结构,然后再练习射击。”李远鹏说着话,招呼两人往回走。 (3) 吃过饭后,李远程把铁蛋带到另外一间屋子里,这里摆放着七八个长盒子,李远程逐一将盒盖打开,原来盒子里放的都是枪,长的短的都有,有的还带有瞄准镜,总共十来支,铁蛋都看傻了。 铁蛋用手轻轻抚摸着一支带有瞄准镜的狙击枪,惊讶地说:“乖乖,怎么有这么多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枪……” 李远程轻声说:“在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想要的武器。这些枪有些是我和哥在部队里用过的,有些是后来买的。我们买枪不是为了收藏,每种枪都有不同的用途。”说着李远程拿起一支手枪对铁蛋说,“这是中国制造的五四式手枪,也是这里使用最多最普遍的一种枪,只要几百块就可以买到一支,价廉物美。我先教你如何快速拆卸和组装它。” 李远程走到一张桌子旁,将一块毛毯铺在桌面上,对铁蛋说:“我现在闭上眼睛给你演示如何拆除手枪,一定要看仔细,我只给你做一遍,后面全靠你自己领悟了。” 说话的时候,李远程的手已经开始拆卸,几秒钟的工夫,弹匣、枪管、套筒、复进机、套管底座、击发机等机件就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了。 随后李远程又开始组装,仍然闭着眼睛,这些动作他不知道练过多少遍,每个机件放在什么部位,他伸手就能摸到。李远程的动作太快,看得铁蛋眼花缭乱。 眨眼间,手枪又恢复了原样,他潇洒地拉了几下套管,然后微笑着把手枪递给铁蛋。 李远程熟练潇洒的动作让铁蛋羡慕不已,他拿着枪,翻来覆去看了老半天也无从下手。 “二哥,我……我……没看清楚……”铁蛋实话实说。 “哈哈……”李远程大笑起来,铁蛋的诚实让他打心眼里喜欢。李远程从铁蛋手里接过手枪,说,“其实第一次接触手枪的人,看完我的分解后都很难把它拆卸开来。我就是想看看你诚不诚实,因为只有你的心是空的时,才能装进东西去,如果你假装知道了,那么你什么都学不会。” 铁蛋点点头,认真地说:“我记住了,我这个人笨,学东西挺慢。” “你一点也不笨,只要专心,会学得很快的。我们不说废话了,听我仔细给你讲。要想成神枪手就必须熟悉枪的结构,不同型号的枪支结构是不一样的,所以分解的方法也不相同。不过,只要是枪,它们都大同小异,在拆卸任何一种枪支前,你首先要做的就是验枪,确保枪内没有子弹,记住了没有?”说到这里,李远程右手握住枪柄,拇指按住弹匣卡榫,左手将弹匣抽出来,随后拉了两下套管,确定枪膛内没有子弹,“取下弹匣后,就开始拆卸连接轴,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看我演示。” 说着话李远程把左手拿着的弹匣盖平放在枪身一侧,将枪上顶在连接轴卡簧的一端向后推,使卡簧脱离连接轴,放下弹匣,再用左手中指勾住扳机护圈,将套管向后稍推,食指顶住连接轴的轴头,用右手卸下连接轴。 随后,李远程又熟练地卸下套筒,取出复进机,再取出枪管套和枪管,最后取出击发机,一件一件地摆放在铁蛋面前。 拆卸完毕后,李远程望着铁蛋,问:“看清楚了没有?组装的顺序跟拆卸的顺序正好相反,我装一遍给你看……” 李远程开始组装,为了让铁蛋看清楚,这一次他装得很慢,边装边解释,装好后又习惯性地验了一下枪,然后递给铁蛋。 “给你两个钟头的时间,熟练地掌握拆卸和组装这支枪,然后我再教你其他枪支的拆卸组装。”说完,李远程转身走了出去。 铁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赶紧练习起来…… 一个月后,安建在李远鹏的精心治疗和调理下,小腿的伤逐渐愈合,但因脚跟处的肌腱没有了,所以左腿不能迈步,只能拖着走,成了一个残疾人。 这次的经历对铁蛋来说是因祸得福,不仅戒掉了毒瘾,还跟着李家兄弟学会了许多技能。不但熟练地掌握了多种枪支的使用和拆卸组装,枪法也是突飞猛进,水平已经与李远程不相上下。铁蛋好像天生就与枪有缘分,长枪短枪到了他的手里,很快就能熟练地掌握要领。射击时根本不用瞄准,举枪就能击中目标。让李家兄弟赞叹不已。 李远鹏私下对弟弟说:“这家伙真是个天才,不当兵真是太可惜了。” 李远程点点头,说:“如果我们拉起一支队伍,里面有三五个像铁蛋这样的兵,就可以纵横金三角了。” “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着咱们干?这个孩子不但身手好,而且诚实正直,这是最难得的。” “要不我抽空探探他的口气?”李远程用征询的口气问大哥。 李远鹏考虑了一下说:“也好,不过我感觉希望不大。” “为什么?铁蛋跟我们挺合得来啊,看得出他乐意跟我们相处。”李远程不解地问。 “从国内来金三角的人,没有一个是来闲逛的,哪个人的心里不是藏着秘密?我们跟他俩相处了一个多月,连他们来这里的目的都不清楚。另外对他们的真实身份也不了解,怎么能肯定铁蛋会跟咱们干?” “也是,不过铁蛋不像是城府很深的人,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个孩子很单纯。那个安建就不好说了,这个人很有心机。” 李远鹏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事情不是你想像的这么简单,其实那个安建倒无所谓,他这个样子很难在金三角混下去,只能回国。” “咱们不用瞎猜了,找机会我旁敲侧击地问问铁蛋就知道了。跟着咱们干,不一定比跟着其他人差吧。”李远程自信地说。 “好吧,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如果铁蛋愿意跟着咱们一起干,当然最好,不愿意也不要勉强。”李远鹏同意了兄弟的想法。 安建从开始就对李远鹏兄弟的身份有所猜疑,总感觉两人身上隐藏着很深的秘密。虽然兄弟俩过着猎人的生活,但是安建知道这两兄弟绝不是一般的猎人。随着与李家兄弟相处时间的增加,安建内心的怀疑也加深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在森林的深处,人迹罕见,这些天来除了李家兄弟,他们从未见过其他人。 在跟随唐伟桦两年多的时间里,安建虽然没有来过金三角,但是对这里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他知道武器和毒品是这里常见的东西,但李家兄弟有这么多枪支,却让安建很吃惊。而且兄弟俩的行踪也很奇怪,每隔一周兄弟俩就会消失一两天,把他和铁蛋留在这里。 这天早上李远鹏兄弟俩又出去打猎了,他们没有让铁蛋跟随,从时间上推测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铁蛋倒没觉得什么,他从来不去想李远鹏兄弟干什么去了,李远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今天李远程让铁蛋自己练枪法,铁蛋也不多想,吃饭后就带着一只手枪和一只ak47到后山练习射击。 李远程对铁蛋说过,子弹有的是,随便他打,只要把枪法练好就可以了。铁蛋对现在这种生活非常痴迷,他感觉儿时的梦想好像都实现了,每天可以尽情地玩枪,享受枪支给他带来的快乐。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在这里过了多长时间。 铁蛋在森林里乒乒乓乓练了几个小时,直到把带去的两百发子弹打完了才回来。他刚走到吊脚楼前,就看到安建站在二楼走廊上望着自己。 “安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小心你的腿伤。”铁蛋抬起头,对安建说。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你的枪法练得怎么样了?” 铁蛋边上楼梯边自豪地说:“虽说不能百发百中,但也差不多了。” 上了楼,铁蛋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到安建身边,扶住他的胳膊说:“安大哥,我把你搀进去吧。” 安建笑着拍了拍铁蛋的手,说:“就在这里坐会吧,这里亮堂。你先去放枪,我有话对你说。” “好吧,我马上回来。”说话铁蛋走进房间里。 很快铁蛋就出来了,他坐在安建身边,面朝走廊栏杆,把腿伸出去垂在下面,问安建:“安大哥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安建看着铁蛋问:“今天打了多少子弹?” 铁蛋不知道安建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多想,随口说:“大约两百多发吧。” “铁蛋,以一发子弹一块钱算,你这几个小时就打了两百多块钱,你算算这些天你打了多少钱的子弹?” 安建的话一下子把铁蛋问愣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安大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铁蛋似乎明白了安建的意思,他愣愣地点点头,接着又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我觉得大哥、二哥他们都是好人……” “我也没说他们不是好人,两位大哥不但救了我们,还替我们戒毒疗伤,又教了你那么多的技能,他们真的是好人。”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铁蛋不解地问。 “点滴之恩涌泉相报,可我们现在拿什么报答人家?再说我们也不可能长期待在这里,我的腿伤快好了,我能走路后就要离开这里,这些事情你考虑过没有?” (4) 铁蛋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这段日子他只顾一心一意地学习李远程教他的东西了。安建的话让铁蛋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愣愣地问:“安大哥,咱们来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唉,你练枪法练得连时间都不记得了。” 铁蛋沉思了几秒钟,随后自言自语地说:“这么长时间了,咱们是该走了……” “铁蛋,离开这里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安建忽然问。 铁蛋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去找董事长他们了。” 听到这话,安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铁蛋,半天没说一句话。铁蛋被安建盯得心里发毛,他不安地问:“安大哥,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铁蛋,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安建一字一句地问。 “我……我……听不明白……安大哥是什么意思?” “经历了这次的磨难,我都清醒过来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安建痛心疾首地说。他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说,“哎,铁蛋,你是怎么染上毒瘾的,难道你忘了?唐伟桦身边都是些什么样人,他们干的都是些什么事,难道你一点也不清楚吗?你怎么还想着跟着唐伟桦?” “我……我……”铁蛋不知道怎么向安建解释,他不能向安建说明自己的目的,铁蛋忽然体会到,被人误解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唐伟桦能给你很多钱?铁蛋,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感觉你是个善良正直的青年,你不会为了钱而让自己堕落下去吧?” “安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安建惊讶地反问了一句,他不太理解地说道,“你跟唐伟桦时间短,对他做的事情可能不了解,但是从他逃到金三角这件事上,你应该知道他犯下的事情有多严重。你跟着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前途?到头来只会毁了自己。” 铁蛋没有回答安建,而是主动问他:“安大哥,如果不去找董事长,你打算去哪里?” 安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他低下头语气沉重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去找唐伟桦,他也不会要我了,我太了解这个人了,对他没有用的人就会一脚踢开,我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国自首!” “安大哥真是这么想的?” 安建缓缓地点点头,说:“我现在真有点想家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家里。我回去后就把唐伟桦做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希望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混到这个份上也没有别的奢望了。” 听安建这样说,铁蛋马上试探着问:“安大哥,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我们把唐伟桦兄弟抓回去,交给政府处理,不就可以将功补过了吗?” 安建苦笑着摇摇头,说:“你真会开玩笑,唐美桦手下有一大帮人,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凭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把他们抓回去?” “没做怎么知道不可能,俺娘常对俺说,任何事情只要想去做就能做成。再说把唐伟桦抓回去,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刚开始安建以为铁蛋只是随口说说,他发现铁蛋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猛然起了疑问,心想铁蛋莫非有来头,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说别人有来头他能相信,可是铁蛋的底细安建非常清楚,他不可能有什么来头啊。 “铁蛋,你不会是在说梦话吧?”安建一脸茫然地问。 “安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不把唐伟桦抓回去,我是不会回去的。”铁蛋态度坚决地说。 安建瞪大了眼睛望着铁蛋,惊诧地问:“铁蛋,你不会是公安安插到唐伟桦身边的卧底吧?” “嘿嘿……”铁蛋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又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俺还真的希望自己是警察派的卧底,可惜不是,俺这么笨谁用俺啊?” 安建对铁蛋的话毫不怀疑,打死他也不相信铁蛋是警察的卧底,他疑惑不解地问:“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可这是在金三角,你用什么办法把唐伟桦兄弟俩抓回去?” “俺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铁蛋平静地说,好像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虽然现在唐伟桦身边没有人了,但是他弟弟唐美桦的手下至少有十多个人。而且唐美桦还与吴木诺搅混在一起。这个吴木诺是掸帮民族军的副司令,手下有几百名士兵。铁蛋,告诉我你拿什么去跟他们对抗?人家是拿着鸡蛋撞石头,我看你这是拿着麻雀蛋去撞大山,这不是找死吗?” “嘿嘿……”铁蛋只是一味地望着前面的树林傻笑,并不回答安建的问话。事实上铁蛋也回答不上来。因为安建讲的都是事实,再说他也的确不知道如何去做。不过铁蛋心里有个信念,既然自己是赏金猎人,就要抓住猎物。 安建忽然觉得铁蛋的笑是那么的高深莫测,笑容的背后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力量。难道是自己小看这个孩子了?安建在心里偷偷问自己,也许跟着铁蛋走才是对的。 “你真的想把唐伟桦兄弟回去?”安建又问了一遍。 铁蛋使劲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那好,我豁出去了,还是那句老话,咱们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跟着你干一次蠢事,大不了再死一回。等我的腿伤好了后,就和你去找唐伟桦。” 铁蛋伸出手,兴奋地说:“谢谢安大哥,有你的帮助我就更有信心了。” 安建没有去握铁蛋的手,回过头去看着前面的森林说:“刚摆脱了唐伟桦,又被你拉上了贼船,这次十有八九要葬身在这里了。”停顿了几秒钟后,安建又缓缓地说,“铁蛋,你不用感谢我,我也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感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无脸回去。” “嘿嘿,我记得有首古诗,是讲古代的一个大英雄,也是无脸回去什么的……”铁蛋笑嘻嘻地说。安建答应跟他去抓唐伟桦,他感到很开心。 “你说的是李清照的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对、对,就是这首诗,我看安大哥现在就跟诗里说的一样。” 安建被铁蛋逗的笑了起来,打了铁蛋一拳,开心地说:“拉倒吧,少给我戴高帽子,看你小子挺老实的,原来也会拍马屁。” “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嘴笨说不出来,但是我觉得人就该是这样的。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应该当英雄,绝对不能当孬种,俺娘和冯爷爷都是这样说的。” 安建忽然很严肃地看着铁蛋,问:“铁蛋,你跟我说实话,你来唐伟桦的身边是不是有目的?” 铁蛋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从地板上站起来,无意识地拍了拍屁股。在农村干活的人都有这个习惯,坐在田间地头休息,起来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拍拍屁股上的土。养成习惯后,无论在那里站起都会拍拍屁股。 “安大哥,天不早了,我去弄吃的,看样子两位大哥今天不回来了。”说完,铁蛋转身走进屋子里。 安建心想,好小子,给我装糊涂呢。他隐约感觉到,铁蛋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傻乎乎,这小子心里肯定有事。 第十六章 袭击毒贩 (1) 李远鹏兄弟俩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第二天傍晚才回来。 吃过晚饭,四个人围拢在火塘边喝茶聊天。他们喝的是一种砖茶,把茶放在铁壶里,然后在火塘上煮开,再倒进大茶缸里喝。浓浓的茶汤黑黑的又苦又涩,没有香醇的茶味,到像是在喝中药。 李远鹏端起大茶缸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安建和铁蛋说:“两位兄弟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铁蛋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安老弟也快痊愈了,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安建一听这话,似乎有让他们走的意思,赶紧说:“两位大哥如同我们的再生父母,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们必报答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昨天我跟铁蛋也聊到这个问题了,我们打算过几天就离开这里。” “哦,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 “我们这次是跟随老板来金三角的,老板去了孟加都,所以我们打算去那里找他。”安建如实说。 “孟加都!”李老大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马上又问,“你们老板去孟加都做什么?” “老板的弟弟在那里开了两家赌场,他是来投奔他弟弟的。” 李远鹏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他缓缓地说:“这么说你们老板兄弟俩非常有钱了……” 李远程在一边着急地说:“我哥说话总爱转弯抹角,有什么话直接讲出来不就得了,绕来绕去的。我哥的意思是说,和你们相处了这些天,感觉大家很合得来。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大家就一起干。金三角不同于其他地方,有人有枪就能闯出一片天地来。当然如果两位不同意,我们绝不勉强。” 安建恍然大悟,原来李远鹏是这个意思,不过他心里明白,他们想留下的是铁蛋。难怪这段时间,兄弟俩尽心尽力地传授铁蛋各种作战技能,原来是有目的的。所以安建没有说话,侧脸看着铁蛋。 铁蛋也听出了李远程的意思,昨天安建就和他谈到过这个话题,看来安建是有先见之明。如今铁蛋面对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以他的性格打死他也不会拒绝。但是现在他又无法答应李远程,铁蛋低头沉思起来。 李远程见铁蛋没有表示,马上说:“铁蛋,你一直是个爽快的人,行不行一句话,干吗像个女人。” “没问题,我愿意跟着两位大哥干。”铁蛋猛然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铁蛋的话让安建暗暗吃了一惊,他想不到铁蛋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安建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年轻人。 李远程兴奋地拍了铁蛋一巴掌,高兴地说:“真是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你尽管放心,我们在一起干,挣的钱不会比跟着你们老板少。” “嘿嘿,其实我跟着原来的老板不是为了钱,现在答应跟两位哥哥干更不是为了钱。”铁蛋笑嘻嘻地说。 李远鹏感觉事情不像老二想得那么简单,他望着铁蛋问:“铁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铁蛋点点头,诚恳地说:“不瞒两位大哥,昨天我跟安大哥也议论过这件事情。我们的老板是在国内犯了法逃到这里来的,我们去孟加都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抓回去,并不是为了跟着他挣钱。所以请两位哥哥给我些时间,等我完成这件事情后,一定回来跟着大哥干,我说话一定算话。” “铁蛋,你不会是那边派过来的警察吧?”李远程惊讶地问。 铁蛋笑了笑,回答道:“当然不是,哪有我这么笨的警察。安大哥了解我,我跟随老板的时候,刚从老家出来没有几个月。” “那你怎么会追着你们老板不放呢?”李远鹏也用怀疑的口气问。 铁蛋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哎,这件事三两句话讲不清楚,我也是糊里糊涂地被牵扯进来了。我认识一个姑娘,她爸爸就是被我们老板害死的,所以她就让我帮她报仇,就是这么回事,我讲的都是真话。” “哈哈……听起来有点英雄救美的味道。铁蛋,那个姑娘一定很漂亮吧。”李远程开玩笑说。 安建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说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冷冰柔?” 铁蛋微笑着点点头,回答:“冷冰柔的父亲被害,安大哥应该有所了解。” 安建用手指着铁蛋,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你小子也不例外。难怪你咬住唐伟桦不放,原来是为了那个千金小姐。冷严的死的确与唐伟桦有关,但是事情的真相也许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这件事情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聊。” 安建的话让铁蛋一愣,他不知道安建是什么意思,当着李远鹏兄弟的面,铁蛋又不好多问。 李远鹏用赞赏的眼神望着铁蛋,敬佩地说:“我们没有看错铁蛋,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勇敢男人,就冲你敢到孟加都去抓仇人,我们兄弟俩就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说说你们老板的情况,我们兄弟也许能帮上忙。” 听李远鹏这么说,铁蛋心里一阵喜悦。通过这一个多月的交往,铁蛋知道这哥俩是绝顶厉害的高手,有他们的帮助把唐伟桦抓回去就更有希望了。 铁蛋看着安建说:“安大哥,你比我了解情况,你跟两位大哥讲讲吧。” “我们老板叫唐伟桦,他有个亲弟弟叫唐美桦,几年前在国内犯了事,带着几个人逃到这里了。后来,唐美桦与掸帮民族军司令吴迪孟的大公子吴木诺搅混在一起,两人联合在孟加都开设了两家赌场。” “你说的这个唐美桦和吴木诺,在孟加都开的两家赌场是不是叫长胜和圆通?”李远程忽然问安建。 “不错,是这两家赌场。”安建点点头说。 李远鹏和李远程的脸色同时变得铁青。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了,说起唐美桦,孟加都也许没有人知道,但说起‘二哥’却是无人不晓。唐美桦一定是外号叫二哥的家伙,这件事情我们帮定了。妈的,这帮混蛋没有一个是好人……”李远鹏的声音阴森森的,让人听起来脊梁骨发凉。 安建马上说:“不错,唐美桦曾把两个亲信留在燕滨的赌场里,他们谈论起唐美桦的时候,都叫他二哥,从来不提唐美桦三个字,看来这家伙在金三角隐姓埋名了。” 李远程把端在手里的大茶缸重重地往竹席上一放,茶水飞溅了出来。他气愤地说:“那就错不了,唐美桦定是二哥这个混蛋了。” 李家兄弟的反应让安建疑惑不解,他好奇地问:“唐美桦是不是与两位大哥有过节?”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了,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了。”李远鹏说到这里,看着李远程说,“老二,你把咱们的事也讲给两个兄弟听听吧。” 李远程看着铁蛋和安建说:“我们兄弟俩原来就在你们刚才提到的掸帮民族同盟军里当兵,我哥还是个团长,手下有百十个兄弟。早些年因为行军打仗没有顾得上成家立业,所以我哥结婚晚,直到几年前才找了一个姑娘结了婚。我哥结婚不久,唐美桦就与吴木诺开设了赌场,当时赌场招工作人员,我嫂子因为在家闲着没事做,就到赌场做了一个领班。我嫂子长得很漂亮,被到赌场来玩的吴木诺看中了,为了霸占我嫂子,吴木诺想方设法把我哥从孟加都支派出去。我哥刚离开,他就在赌场的贵宾厅里想侮辱我嫂子,我嫂子拼命反抗,吴木诺恼羞成怒开枪打死了我嫂子……”李远程气得说不下去了。 “他娘的,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还有没有王法?”铁蛋气得大声叫骂起来。 李远程停了一会儿接着说:“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法律的地方,谁的势力大谁就是王法。事后吴木诺也知道自己惹祸了,偷偷躲藏了一段时间,平常外出都带着五六个警卫。我和大哥找到了一个机会想干掉这个家伙,打死了他的几个警卫,他也挨了一枪,可惜没有要他的命。后来我们兄弟就跑到这里躲藏起来,我哥的手下都被吴木诺解散分配到其他部队里,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暗中帮助我们。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次,为的就是搜集吴木诺的情报,好寻找机会灭了这个家伙。” (2) 安建和铁蛋终于明白,为什么李远鹏兄弟每隔几天就会出去一次,想不到李家兄弟还有这么悲惨的经历。 李远鹏接过弟弟的话说:“我们有件事情想请两位帮忙。” 安建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他仍然说:“大哥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还谈什么帮忙。大哥尽管说,只要我们兄弟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是不是铁蛋?” 铁蛋急忙点点头:“嗯,俺这条命是两位大哥给的,只要大哥吩咐一声,俺绝不说二话。” “我们得到情报,吴木诺囤积了一批货想运到金三角的南部地区出手。我们想劫了他这批货,但是仅靠我们兄弟俩有点势单力薄,你们俩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安建马上问:“李大哥说的货是不是四号?” 李远程马上回答:“不错,大约有上千公斤的四号。这些货出手后,可以确保吴木诺两年的军费开支,如果我们夺过来这小子就惨了。” 铁蛋没有听懂他们的话,他茫然地问:“四号是什么东西?” 安建知道铁蛋不了解这些暗话,于是向他解释说:“四号就是最高纯度的海洛因,鬼眼给你抽的烟就是四号。” 铁蛋惊讶地问:“俺的娘,这个吴木诺还是个大毒贩?” “哈哈……”李远程忽然笑了起来,看铁蛋的表情就知道他真的不了解金三角的情况,于是笑着解释,“这里所有的军队,以前都是靠贩毒来筹措军费,后来因为世界各国都加大了打击贩毒的力度,他们才逐渐转项开赌场和其他生意。不过仍然有不少人暗中贩毒,吴木诺就是其中的一个。因为贩毒钱来得最快,赚得也最多,他弄一次大的就够他开销一两年了。” “这件事情俺帮定了!娘的,俺恨死毒贩了。”铁蛋愤怒地说,他接着又问李远程,“二哥,咱们把毒品夺下来后,是不是也像林则徐一样都给它销毁了?” 李远程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安建接着问:“这么多的毒品,他们怎么运输?” “根据我们的经验,这么大的量,肯定是国际大买家,他们的交易地点在南部地区,也就是泰国边境一带。吴木诺肯定不敢明目张胆地用车运输,再说他要通过其他军队的控制区,如果被别人得到消息,肯定也会抢他的货,所以他极有可能选择马帮来运输。” 李远鹏接着补充说:“用马帮运输最大的好处是机动灵活,别人很难掌握他们具体的行动路线。山林有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小路,他们可以任意选择道路,也可以随时改变,这也是截击他们的难点。” “这么多毒品,护送的力量一定很强吧?”安建有些担心地问,他心里清楚,他们现在只能算是三个半人,如果对方兵力强,是很难对付的。 “至少有一个连的兵力护送。”李远程轻松地说。 “一个连!”安建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就我们四人要对付一个连的敌人?” “哈哈……别担心,金三角的部队编制跟你想像的不一样,这里的一个连最多三四十人,而且战斗力跟国内的士兵也没法相比,只要我们计划严密,应该没有问题。”李远鹏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 安建用力挥了一下手:“哎,还是那句话,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上刀山下火海,我们跟着两位大哥了。” 铁蛋一想到要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就很兴奋。他凑近李远程轻声问:“二哥,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具体行动时间现在还不清楚,要等军营里的兄弟送出消息来,明天我们俩先去孟加都,在那里等消息。” 第二天上午,李远鹏和安建留在家里,老二远程带着铁蛋离开营地去孟加都打探消息。他们从森林里出来后,走了没多远就到了江边,李远程指着江面上的一棵歪斜的大树对铁蛋说:“我和大哥就是在那棵树下面发现你们的,说来也巧,那天我们准备去孟加都,刚好经过这里,无意中发现垂在江里的树枝上挂着两个人。” 铁蛋注意到那棵长在江边的大树,不知道什么原因歪斜到江面上,有部分枝丫垂在水里,看来自己是福大命大,如果没有这棵树肯定必死无疑了。 “没有两位大哥的相救,我们是死定了。”铁蛋心有余悸地说。 李远程拍拍铁蛋的肩膀,笑着说:“是佛祖保佑你们,快走吧,咱们要在中午前赶到孟加都。” “中午前就能赶到孟加都?”铁蛋好奇地反问了一句,“我好像记得带我们来的那人说,从这里去孟加都要两天时间。” “他说的那条路是从前面的桥过去,要绕行很远。前面不远处有一道溜索,因为很危险,所以很少有人使用,咱们通过溜索过江,只要四五个小时就能赶到孟加都。” 正如李远程说的,不到12点他们就到了孟加都。孟加都是距离中缅边境几十公里的一个坝子,如果不注意还以为是国内的一个小镇。街道两边的店铺匾额都是用中文书写的,人们的穿着打扮与中国边境的人没什么区别,在这里流通的货币也是人民币,甚至电话都带有中国边境的区号。 看到街道边的一家商铺门口,竖立着一块公用电话的牌子,铁蛋忽然意识到跟猎人总部失去联系近两个月了,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李远程好奇地看着他问:“怎么不走了?” “二哥,我能不能打个电话?俺娘还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了。” 李远程马上笑道:“当然可以,你赶快去打吧。” “可是……我……我没有钱。”铁蛋用手摸着口袋不好意思地说。 李远程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元的人民币递给铁蛋,然后指着前面的一个茶馆说:“我去喝杯茶,打完电话后到里面找我。” “知道了,谢谢二哥。” 说完,铁蛋激动地跑进店铺,一把抓起放在柜台上的电话听筒,对老板说了句:“老板,打个电话。” 铁蛋激动地按着号码,手不停地颤抖着。 听筒里的振铃响了两声后,立即传来了李萱清脆温柔的声音:“喂,你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铁蛋心里一阵激动,停顿了几秒钟,他哽咽着说:“李姐,我是铁蛋!” “铁蛋!”李萱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铁蛋,你可把大家急坏了。” 李萱一连几个问题让铁蛋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赶紧说:“李姐,你先听我说,我现在在金三角的孟加都,你转告师傅我很好,详细情况以后再告诉你。” “铁蛋,以后怎么同你联系?”李萱着急地问。 “没法联系,我住在森林里面,今天是有事跟人来孟加都的,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这么长时间,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没有在孟加都出现过?” 铁蛋心里一动,心想李萱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在这里出现?但现在来不及多问,急忙说:“我在来这里的路上,掉进了江里,后来被人救了,救我的是俩兄弟,他们还帮我戒掉了毒瘾。” “你的毒瘾戒了?太好了,龙大哥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毒瘾。”李萱马上惊喜地叫了起来。 “好了,不多说了,有人还在等我。李姐,你告诉小柔,我一定会把唐伟桦抓回去的。” “铁蛋,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再见李姐。” 铁蛋说完就赶紧挂了电话,他还着急给家里打电话。家里没有安装电话,他只能把电话打到哥哥家。 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他估计家里人都下地干活去了。铁蛋放下电话后又有些不死心,于是拿起听筒又拨了一次,不多时竟然接通了。 接电话的是嫂子,从嫂子的口气中好像还不知道他跑出来的事情,铁蛋猜想一定是表哥怕娘担心,没敢告诉家里。铁蛋赶紧告诉嫂子,自己跟随老板到国外办事情了,让娘不要担心。 铁蛋随后又给阔州的表哥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另外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家里。 打完三个电话后,铁蛋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付了电话费后赶紧去找李远程。 (3) 坝子里的建筑可以显示出这里经济的两极分化:富人居住的楼房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墙壁上还贴着白色的瓷砖,高高的院墙,墙头还扯着铁丝网;而穷人们住的都是些破旧的吊脚楼,下面用六根木桩支撑着,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一阵风就能把房子吹倒。 街道上行走的男人,多半都穿着绿色的军装,虽然有些已经脏得看不出底色了,脚上一律都是拖鞋。铁蛋心想难怪李远程让自己和他们一样穿军服,原来这里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铁蛋还注意到男人们都携带着枪,各式各样的枪都有。枪就好像是他们必不可少的随身物品,随意地背在身上,连十几岁的孩子肩膀上都挎着冲锋枪。 镇子上有一条繁华的街道,两边都是漂亮的楼房。楼房不高,一般只有两三层,门口都站着四五个背枪的士兵,楼顶的匾牌都写着某某娱乐公司。 “这些楼房里面都是赌场,”李远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栋楼房,对铁蛋说,“那栋房子就是你们老板的弟弟和吴木诺开办的赌场,门口那些士兵都是吴木诺的手下。” 铁蛋这才意识到把唐伟桦兄弟俩抓回国去,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仅凭自己的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且不用说唐美桦有那么多手下,就是这些负责警戒的士兵都难以对付。他忽然感觉自己以前的想法很幼稚,信心也有些动摇了。 李远程带着铁蛋穿过两条狭窄的胡同,来到镇子边上的一栋吊脚楼。这栋吊脚楼比周围其他竹楼都宽敞结实很多,地板是柚木的,既光滑又明亮。 屋子里只有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和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两个孩子好像跟李远程很熟悉,见他们进来高兴地叫着叔叔,李远程摸出10块钱递给女孩,让她带弟弟到街道上买零食吃。 李远程对铁蛋说:“这家主人叫芒巴,为人忠厚老实,原来是我哥手下的一个连长。受命于我哥,一直潜伏在吴木诺部队中,现在很多情报都是芒巴传递给我们的。” 铁蛋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这个芒巴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卧底。 李远程接着说:“芒巴的女人在一家木材厂打工,到晚上才回来,家里平时只有这两个孩子。” “咱们是不是就在这里等芒巴的消息?”铁蛋问。 李远程点点头,轻声说:“因为芒巴是赫蒙族的人,所以得到了吴木诺的父亲,联盟军司令吴迪孟的信任。在司令部里担任警卫连长,平常只要没有特殊的事情晚上都会回家。” 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所以中午家里没有人,两人一直等到傍晚,芒巴才回来。 芒巴进门见李远程在,急忙说:“我正担心找不到你,想不到你就来了……”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站在一边的铁蛋,立马住了嘴。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铁蛋。 “哦,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铁蛋,是自家兄弟。”说完,李远程又给铁蛋介绍芒巴,“他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芒巴。” 芒巴急忙与铁蛋打招呼,李远程对芒巴说:“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芒巴盘腿坐在李远程对面,压低声音说:“司令部的后院里忽然来了四五十匹驮马,我猜测是为了运货。” “四五十匹,怎么会这么多?不是只有一千公斤货吗?”李远程疑惑不解地问。 “我也纳闷,一半的驮马也用不了,我猜测吴木诺很可能是用来摆迷魂阵的,他会相继派出三队马帮,其中只有一队是驮着货的,其他两队都是用来迷惑敌人的,这个方法以前也用过。” 李远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说道:“很有可能,这一次出货量这么大,如果被劫了就等于断了吴木诺过冬的粮草,他一定会小心谨慎。” “二哥,他们如果派出三队马帮,咱们怎么才能知道哪队是真的?”铁蛋看着李远程问。 芒巴微微笑了笑,自信地说:“这个倒不是问题,护送马帮的肯定是我们警卫连的兄弟,让我带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真的有其他两队马帮,一定是从其他部队临时抽调的人员,所以不会让他们护送真货。” “马帮什么时候出发?”李远程接着问。 “我还没得到通知,有可能是明天上午。因为马帮已经集合起来了,不会拖得很久。” 李远程沉思了一会儿,对芒巴说:“等会儿嫂子回来了,赶紧让她收拾东西,明天上午就让她带着孩子离开孟加都,最好是到中国境内躲避一段时间。”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马帮出城后,铁蛋会在半路上装成迷路的人,你就让他跟随你们一起走,你提前给他准备好两只手枪,记住要多准备几个弹匣,有他和你在一起就能控制整个马帮。” 听李远程这么说,芒巴马上惊讶地重新打量了铁蛋一番,他看不出这个大男孩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远程猜到芒巴在想什么,马上笑着说:“你手下的那些兵十个八个不是他的对手,如果钻进林子里,你们一个连都对付不了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真的吗!”芒巴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当然,铁蛋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还能不清楚。”李远程轻松地说。 铁蛋嘿嘿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二哥,你再捧我,我就找不到北了。” 李远程摆摆手,一边站起来一边说:“好了,不说笑了。我们得马上走,必须连夜赶回去进行准备。” “路上小心,要不要带应急灯?我这里有。”芒巴知道事情紧急,也不留他们。 李远程指了指背篓说:“都带着,你不用操心了,赶紧收拾吧。” 铁蛋走出房间后,发现芒巴的两个小孩站在走廊上望着他们。这两个懂事的小家伙,见屋子有人就一直待在外面的走廊上,不吵也不闹。铁蛋朝两个小孩挥挥手,随后跟李远程离开了。 (4) 李远程和铁蛋回到住处已是深夜,李远鹏和安建围着火塘喝着茶等着他们。 李远程把情况对大哥讲了,李远鹏听完后轻声说:“看来跟我预计的差不多,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派出三队马帮。” “大哥,我感觉吴木诺派出三队马帮不仅是为了打掩护,同时也起保护作用,一旦货受到威胁,其他两队人马可以出击增援。”李远程谈了自己的想法。 李远鹏点点头,紧锁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说:“最先出发的马帮可以排除,这队不可能驮货,携带货的肯定在后面这两队里,中间的这队可能性最大。” 李远程看着大哥说:“哥,看来我们要重新研究一下行动方案。” “咱们原来制定的计划,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了。”李远鹏起身取过地图,招呼三个人都围拢过来,李远鹏用铅笔轻轻敲打着地图说,“吴木诺要想把货用马帮运送到南部,不论他走哪条道路,都必须从吊索桥过密南江。我们先前制定的行动计划是在马帮到达吊索桥之前把桥炸毁,逼迫他们沿这条山谷向东去,然后在山谷内动手抢他们的货。现在这个思路仍然不变。如果他们走在前面的马帮没有驮货,就先放他们过去,等后面的马帮靠近后再炸毁吊索桥,仍然逼迫驮货的马帮向东去,执行原来的计划,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铁蛋他们三个都点了点头,李远鹏接着说:“现在我开始分配任务。” 李远鹏看着安建说:“你的腿行动不便,就携带狙击步枪隐蔽在山谷东侧的出口外,防止有人从这里冲出去。这个地方我实地勘察过多次,地势险要,很适合埋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样?” “没问题,保证不让一个人逃出去。”安建信心十足地说。 “很好。”李远鹏接着又对弟弟说,“你负责炸毁吊索桥,如果驮货的马帮后面还有一队人,你就负责阻击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增援前面的马帮。” 李远鹏也点了点头。 最后,李远鹏对铁蛋说:“你的任务最重,芒巴你已经见过了,他身边有几个很铁的兄弟。你进入山谷后,就协助芒巴迅速控制整个马帮,如果遇到抵抗立即击毙他们,听明白没有?” “真的要杀人吗?”铁蛋胆怯地问。 “还记得打猎时我对你讲过的话吗?当你准备猎杀凶猛的野兽时,必须稳、准、狠,千万不能手软,否则它抓住机会反过来就要伤到你。铁蛋,以后你就会明白,有的人是世上最凶残最狠毒的野兽,杀了这样的坏蛋是为人造福,明白吗?” 李远鹏能理解铁蛋的心情,一个从未见过血腥的人,要让他动手杀人,不管什么理由都要承担很重的心理压力。 铁蛋点点头,此时的他心里既充满期待,又充满恐惧,一想到要拿着枪冲锋杀敌,铁蛋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能够上战场打仗是他儿时的梦想,小时常听村里老人讲打鬼子故事,村里几乎家家都有为打鬼子而牺牲的人,铁蛋常常听得热血沸腾,有时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在打鬼子的时代。不过现在真的要真刀真枪地干了,他心里却又有些害怕了。 李远鹏看着铁蛋胆怯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增援你们的。” 铁蛋咧开嘴笑了笑,说:“俺不是害怕,就是有点紧张。” “都一样,我第一次打仗的时候也是这样,心突突跳个不停,还想尿尿。不过一听到枪响就什么都忘记了,哈哈……”李远程边说边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李远程和铁蛋来到距离孟加都十几公里的山坡上隐蔽起来,山坡下的崎岖小道就是通向南边的必经之路,李远程不时地用望远镜监视着前面的小路,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果然有一队马帮从森林里出来,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向南走去。 马帮不大,只有十五六匹马,但是随行的人却不少,有二十多个,都穿着便装,携带的武器很不错,清一色的五六式冲锋枪,还有一挺班用轻机枪。金三角的马帮平时都携带武器,但很少马帮有如此精良的武器。所以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马帮。 李远程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这帮人,发现里面没有芒巴和他的手下。他猜想这些人一定是走在前面摆迷魂阵的,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又一队马帮出现在视野中。 这队马帮比前面大,有一百多米长,三十多匹驮马一字排开像一条蠕动的巨蟒,马队缓缓地行走在山下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护送马帮的人也比前面多,有四十多人,携带的武器比前面的更加厉害,多半是m16突击步枪。在护卫的人群中有六个人非常显眼,这六个人都穿着颜色鲜艳的衬衣,分散在队伍中很突出,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远程把望远镜递给铁蛋,低声说:“芒巴走在队伍的中间,另外你注意里面有几个穿着鲜艳衣服的人,他们都是咱们的人。” 铁蛋一边听李远程说话,一边观察下面的马帮,里面果然有几个很显眼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戴着蛤蟆镜的芒巴,于是兴奋地说:“我看到芒巴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嗯,那个是他的警卫员,年龄跟你差不多,叫奈瑞。好了,咱们该走了。” 说完,两人从藏身处站起来,他们要赶到前面的树林里等马帮。按照计划铁蛋要混入马帮里,而李远程要赶到前面把情况告诉大哥,再就是等第一队马帮过了吊索桥,就把吊索桥炸断。 铁蛋一个人坐在森林里歪倒的枯树干上,一阵悠扬而清脆的铜铃声从幽静的林间传过来。铁蛋的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把弹弓紧紧地握在手里。铁蛋进入金三角后,身上携带的东西都丢了,只有这个弹弓扎在腰里没有丢,什么东西都可以丢,弹弓是不能丢。 当马帮出现在面前后,铁蛋的心反而平静下来。走在前面的人看到铁蛋后,打量了他一眼,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铁蛋看到芒巴走了过来,他马上起身迎了上去。 “这位大哥,我在森林里迷路了,能不能让我跟你们一起走?”铁蛋朝芒巴大声说。 芒巴停下脚步,打量着铁蛋,然后问:“你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铁蛋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是边境过来的,听说这边挣钱容易,没想到过来后就迷路了,有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来这边想干什么?” “干什么都行,只要给口饭吃就可以。”铁蛋有气无力地说。 “想不想当兵,如果愿意就跟着我干。” 铁蛋马上点头哈腰地说:“行,行,大哥能不能先给点吃的?” 芒巴回头对身后的奈瑞说:“给他个糯米粑粑吃,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走。” (5) 芒巴是连长,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这种情况在金三角很普遍,很多人混不下去了就跑到地方武装里来当兵,为的就是有口饭吃。这也是为什么部队里有许多娃娃兵的原因,家里的孩子多,养活不了,十几岁就让他们当兵了。 奈瑞跑到一匹马旁边,从马背上的包里掏出一个用芭蕉叶包着的糯米粑粑,又拿出一个水壶一起递给铁蛋,然后朝他笑了笑。铁蛋会意地笑了笑,他拿着糯米粑粑边吃边跟着马帮向前走。 接近中午的时候,马帮在一处森林里停下来歇脚。赶马人把马背上的货和鞍子都卸了下来,然后把马拴在路边吃草。 除了负责警戒的士兵,其他人都散坐在地上,点上烟开始喷烟吐雾。 奈瑞趁人不注意朝铁蛋招了一下手,然后两人在卸下来的马鞍边坐下。只见奈瑞从挂在马鞍上的挎包里摸出两支五四手枪和两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快速递给铁蛋,然后笑着问:“我叫奈瑞,你叫什么?” 铁蛋把枪插在腰上,把弹匣放在口袋里,说:“我叫铁蛋,我知道你叫奈瑞,刚才听李远程大哥说的。”铁蛋注意到奈瑞带着两支枪,背后是支微型冲锋枪,腰带上挎着一支手枪。奈瑞的手枪比五四式精致很多,但他不知道奈瑞的枪是什么型号。 “嘿嘿……我17岁了,你呢?”奈瑞笑嘻嘻地说。 “比你大两岁,俺19了,你当几年兵了?” 奈瑞伸出手掌,张开五个手指晃了晃,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孩子跟铁蛋的性格很相似,不爱说话。 “五年了!” 铁蛋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用怀疑的口吻问:“你12岁就当兵了?” 奈瑞点点头,笑着说:“我一直跟着连长,他就像大哥一样护着我。” “你有没有打过仗?”铁蛋感兴趣地问。 “参加过几次,不过都是很小的战斗。” 铁蛋一听来了精神,急忙问:“那打死人没有?我是说打仗的时候,有没有用枪打死过敌人?” 奈瑞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低声说:“打仗的时候连长总是让我躲在他的身后,不让我冲上去。” “打仗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当然害怕了,记得第一次听到枪响,我还吓得尿了裤子……” 哈哈…… 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铁蛋感觉奈瑞很对自己的脾气,不多时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铁蛋跟随马帮第二天下午才到达李远鹏说的那座吊索桥附近,马帮一直是沿着密南江的东岸向前行,密南江是萨尔温江的一条支流,过了江才能进入金三角的南部地区。 金三角的南部地区最早是大毒枭坤沙的控制区。当时的毒品交易主要集中在泰国边境,大量毒品从中南半岛的几个国家流通到西方,坤沙便一直控制着毒品的主要交易区。那时,这些山林间的小路上,每到鸦片收获的季节,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马帮,这些马帮都是坤沙派出来收购鸦片膏的,坤沙自己就有上百队收购鸦片的马帮。坤沙投降后,他的两万多人并没有都随着他一起走,其中有几个手下把他原来的地盘分割了,形成几股实力雄厚的地方武装,依然占据着金三角的南部地区。 后来,随着国际禁毒组织加大了对毒品的打击力度,金三角的毒品交易也转入到地下,运送毒品的马帮也逐渐销声匿迹了。像现在铁蛋跟随的马帮,在当地也不多见了。 铁蛋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他强烈地预感到距离吊索桥很近了。铁蛋的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不时地向前张望,手也有意无意地摸着腰上的枪。 突然,从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打了一个沉闷的巨雷,铁蛋知道这是前面的吊索桥被炸毁了。这也是行动即将开始的信号,随着爆炸声的响起铁蛋的心也突突地跳了起来。 不多时,携带无线电台的士兵就向芒巴报告:前面探路的人马已经过江,过江不久吊索桥就被破坏了,探路的人马通知他们加强警戒,赶紧绕道前进。 这队马帮里不仅有芒巴的警卫连,还有吴木诺的副官。副官带着十几个士兵,他们都是吴木诺的亲信。 芒巴的任务是护送货物安全到达目的地,吴木诺的副官负责进行海洛因的交易。两人的任务虽然不同,但是遇到突发事件后,芒巴还是主动地跟副官商量。 还没等芒巴去找副官,副官就带着两个人匆忙跑过来,焦急地说:“芒巴连长,听说过江的桥被炸毁了,是不是有人想打货的主意?” “很有可能,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凑巧。早不炸,晚不炸,等我们接近时炸毁了吊索桥。”芒巴肯定地说。 副官束手无策地问:“那该怎么办?咱们是不是撤回去?” 芒巴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离天黑只有三个多小时,如果向回撤退,肯定要在森林里过夜,那样更危险。” “那你说该怎么办?密南江过不去,向回撤退又不行,怎么办?”副官心慌意乱地说。 芒巴让奈瑞拿出地图,仔细查看后,说:“江的下游还有一座桥,距离这里不到20公里。我看应该赶紧通知已经过江的人马,火速赶过去控制下游的桥,然后咱们从前面的山谷穿过去,从那座桥过江,你看怎么样?” “只好如此了,你命令士兵加强警戒,绝对不能让货出一点问题,否则咱们俩的小命都不保。” 副官说完刚准备离开,忽然看到站在奈瑞身边的铁蛋,他好奇地打量了铁蛋一眼,问芒巴:“这个人我怎么看着眼生,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芒巴急忙说:“哦,我朋友的一个孩子,来的时间不长,所以副官看着眼生。” 副官的问话让铁蛋心里吃了一惊,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双手禁不住颤动了一下,随时准备拔枪。 副官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铁蛋暗说好险,要是被副官看出破绽来就麻烦了,在这里动手很难控制局势。 一百多米长的马帮队伍,像一条巨蟒扭动着进入山谷中。因为已经接近傍晚,阳光照不到山谷里,谷底里有些阴暗,气温也骤降了好几度,让人感觉脊梁骨发凉。 铁蛋知道进入山谷后就要动手了,他边走边偷偷地拔出手枪,并把枪管夹在臂膀下轻轻地推动套管将子弹上膛,然后将两只枪用胳膊夹着,随时准备出击。 (6) 马队沿着山谷向前走了几百米后,猛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巨响,有种山摇地动的感觉。这是李远程将山谷入口处炸塌了,整个马帮的退路被堵死了。 爆炸声在山谷内产生的回音还没落下,只见一侧的悬崖上有个人影快速滑落下来,转眼就降到地面。下落的过程中,他手里的突击步枪一直响个不停。 芒巴急忙挥舞着手枪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声呼喊:“不要乱动,都给我趴下……” 副官带来的十多个人,纷纷举起了枪寻找目标,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弄清楚袭击来自何方,所有的人都茫然不知所措。 正如李远程说的那样,枪声一响铁蛋就忘记了害怕,铁蛋见副官指挥几个人向李远鹏射击,他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朝副官开了一枪,副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背后会有人下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头栽倒在地见阎王去了。 铁蛋手中的枪如同利箭一般,两只枪里的子弹打完后,副官带来的人就死了大半。铁蛋迅速躲闪到一块石头后面,换上两个新弹匣,等他再探出头来的时候,山谷内的枪声已经停了下来。 护送马帮的士兵本来就是芒巴的部下,芒巴把自己的几个亲信都分散在队伍里,芒巴命令自己的部下都停止抵抗,很快就控制了整个马帮。 副官带来的人在李远鹏和铁蛋的前后夹击下,不一会儿就被消灭了,剩下的几个人一见形势不对,赶紧举手投降了,不到五分钟战斗就结束了。 铁蛋忽然觉得有些不过瘾,刚动手就完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击毙了多少人,反正吴木诺的副官是自己击毙的,其他人就没有注意了。 这时,李远程提着冲锋枪从后面跑了过来,见到铁蛋后高兴地说:“行啊,铁蛋,我还没动手你们就结束战斗了,够快的。” “嘿嘿……我也觉得太快了,刚换上弹匣还没开一枪就结束了。”铁蛋举着两支手枪笑着说。 “是不是感觉不过瘾?等我们收拾吴木诺的时候,保证让你打个够。” 芒巴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李远鹏对他说:“赶紧把人召集起来,如果愿意跟我们干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让他们走。” 三十多个士兵很快就集合起来,芒巴大声对自己的部下说:“我们原来就是李团长的部下,现在团长要重新组建部队,想跟着团长干的就留下,不想跟团长干的就放下你们的枪,然后离开。” 对士兵来说跟谁干都一样,金三角本来都是些私人武装,这些士兵对李远鹏兄弟都很熟悉,所以都同意跟着他们一起干。李远鹏见芒巴的部下都愿意跟随自己,心里非常高兴,有了这些人和这些货,他就可以重建部队了。 跟随副官的几个士兵不想跟着李远鹏,他们都是吴木诺的亲信,知道留下来也没有他们的好处,于是向李远鹏求情放过他们。李远鹏看着芒巴,想听他的意思。 芒巴理解李远鹏的意思,对他说:“以前都在一个战壕里同生共死过,我看就让他们走吧。” 李远鹏对老二说:“好吧,等出了山谷后,就把他们几个放走。”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决定日后为铁蛋埋下了祸根,差一点要了铁蛋的命。 士兵们打扫完战场,然后赶着驮马离开了山谷。埋伏在出口处的安建,见铁蛋他们从山谷里出来,知道事情很成功,高兴地跟他们会合在一起。 李远鹏兄弟和芒巴走在最前面,几个人边走边议论着,尽快把这些货卖出去,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把队伍发展起来,以后就有能力跟吴木诺对着干了。 铁蛋和奈瑞跟在他们后面,当他听到要把马背上的海洛因卖掉,就觉得有些不对头,如果把这么多的毒品卖掉不就成了毒贩了吗? 铁蛋亲身经历过染上毒瘾的痛苦,心想一千多公斤海洛因得害多少人啊,他越想越感觉不对,于是扯了扯李远程的衣服。 李远程放慢脚步,问:“有事?” 铁蛋指指驮在马背上的东西问:“二哥,这些货要怎么处理?” “当然是用来换钱。”李远程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还没有明白铁蛋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可……可这些都是毒品。”铁蛋吞吞吐吐地说。 李远程这才明白了铁蛋的意思,他沉思了几秒钟后说:“铁蛋,你是不是想把你们老板抓回去?” 铁蛋茫然地点点头,他不理解把唐伟桦抓回去,跟卖这些毒品有什么关系。 “赌场门口的那些士兵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是吴木诺派去保护你们老板的。所以,如果不打败吴木诺,你就不可能把你们老板从孟加都带走,你说是不是?”李远程边走边对铁蛋说。 “嗯,当时看到有那么多士兵守在赌场门口,我也感觉没有信心了。”铁蛋实话实说。 “但是,如果我们打败了吴木诺,控制了孟加都,这件事情就好办了,我可以帮助你把你们老板押送到边境,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我不明白这件事跟这些毒品有什么关系?”铁蛋疑惑不解地问。 李远程被铁蛋逗乐了,他把胳膊搭在铁蛋肩膀上,轻声解释:“我和大哥这两年卧薪尝胆就是为了能打败吴木诺,可是吴木诺和他父亲手下有好几百人,所以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打败他们,也就是说必须建立自己的队伍。这就需要钱,可是我们从哪里弄钱?只有把这些货卖了才有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可是如果我们卖了这些毒品不就成坏人了?” 李远程知道铁蛋是个正直的孩子,于是笑着说:“我记得你曾经提到过林则徐,那么你一定知道鸦片战争了,对吗?” “知道,我看过电影。” “从电影里你应该知道鸦片是英国人用来毒害中国人的,或许你并不知道,金三角的鸦片也是当年英国人强迫当地老百姓种植的。另外你吸过的海洛因是一个德国医生研发出来的。所有的毒品都是西方人弄出来的。而我们现在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也让他们尝尝毒品的厉害,有什么不对?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看我们把这些货卖给他们,既能得到钱实现我们的愿望,又能惩罚他们,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铁蛋竟然反驳不了李远程的话,支吾了几声答不上来,不过他感觉自己的心却在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