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青春》 001 漂亮的小姐姐 在我十岁那年,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因为我家穷,在农村,而那个男人据说住在城里,挺有钱的。 我爸自那以后颓废了一阵子,整天愁眉紧锁,和很多遭遇失败婚姻的男人一样经常酗酒。但我爸对我很好,从没在喝醉后把我当成出气筒打过我。 半年后,我爸终于从痛苦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当时农闲,我爸就去城里打工,没什么手艺,只好在建筑工地当力工,也就是搬砖。 当时建筑工地旁边有个市场,有一个年龄和我爸相仿的女人在市场门口开了一家批发部,这个女人的丈夫死了,带着一个孩子生活。工地上大龄的光棍们有事没事总往她的店里跑,买一瓶汽水东拉西扯能说半天,用意不说也都知道。 我爸性格木讷,不爱说话,平时很少去她的店。但是,这个女人却唯独对我爸情有独钟。她姓刘,后来我爸让我叫她芸姨。 “以后咱爷俩就住在芸姨家了,要记住,咱爷俩现在的情况叫寄人篱下,千万别闯祸,不然让人家把咱爷俩赶出来丢人不说,以后也别想再回去了。” 芸姨和我爸交往了三个多月之后,提出让我爸带着我住到她家,两个人一起打理批发部。这样搬箱送货之类的活就不用每次都雇人了,我爸也不用每天骑着摩托来回跑三四十里路,而且两个残缺的家庭彼此间还有个照应,有点试婚的意思。 “对了,你芸姨家还有个女孩,和你同岁,但比你大两个月,叫柳依然;你以后要管她叫姐姐,亲一点,好好相处。咱爷俩能不能在你芸姨家呆下,你和你这个小姐姐能不能处好也是一个关键,记住了。” 去芸姨家住的那天,我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我念叨着。能去城里住,我心里当然是非常高兴的;再一听芸姨家还有个小姐姐,我心里美得都开了花了。 由于计划生育政策,在农村如果第一胎是女孩,就可以再生一个。不过如果第一胎是男孩,就不能再生了。这就导致农村般般大的男孩,有的会有一个姐姐,而有的就是自己老哥儿一个。 我就是典型的后者。 自小到大,经常看到同龄的小伙伴有个姐姐照顾,让我羡慕不已。趟水过河,姐姐背着;永远不会觉得孤独,因为有姐姐陪着;学习上有不会的地方,向姐姐请教;甚至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都有姐姐站出来护着。 我时常呆呆地看着那些姐弟们在一起嬉戏玩闹的身影,或是手牵着手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心中无比向往;真想自己也有个姐姐,做梦都想。 现在,得知芸姨家居然有个小姐姐,兴奋得我真想生出一对翅膀,立即飞到芸姨家看看这个小姐姐长什么样。 经过一路的颠簸,我和我爸提着大包小裹终于来到了芸姨家住的小区,一开门,就见一个皮肤白白皙,一看平时就保养得很好的丰腴女人站在门里,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们爷俩。我爸赶紧让我管这个女人叫芸姨,我叫了一声,芸姨高兴地蹲下摸了摸我头,夸我听话。 不过,我的目光却越过芸姨看向她的身后,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长得很漂亮,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好像电视里的那些小明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我爸。 这一定就是我爸说的那个小姐姐了,没想到我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姐姐,心里别提多激动了,我怯生生地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姐姐。芸姨一听我主动叫她女儿姐姐,又开心地笑了,显然对我这么懂事非常满意。可是,那个女孩听到我叫她姐姐后,不但没有答应,反而一扭身走进旁边一间卧室,还重重地把门摔上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困惑地回头看向我爸,我爸脸涨得通红,像每次喝醉了酒一样。芸姨连忙说小孩子不懂事,都是平时给娇惯的,以后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从那以后,我和我爸就在芸姨家住了下来。我上学的事芸姨也都给我办好了,在附近的一所小学上四年级,柳依然虽然和我同岁,但上学比我早,比我高了一个年级。 我本以为我和柳依然的关系就像芸姨说的那样,在她家住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由于芸姨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要和我这个弟弟好好相处,因此在芸姨和我爸面前,她虽然不和我说话,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一旦芸姨和我爸不在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对我百般刁难,连吼带斥。 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只要是我喜欢的节目,柳依然肯定要拿起遥控器调到别的台。芸姨给我买的橡皮泥,我好不容易捏成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回头就被拍成一块泥饼。还经常捏着鼻子厌恶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一年也不洗一次澡,虽然我自打她第一次这么说过后每天临睡着都要洗一遍澡,但她仍然总是这样问我。 上学的路上,柳依然从不让我走在她身边,她会大声地对我吼,让我别跟着她,还说我一看就是个土包子,走在她身边让她掉价。 我不知道柳依然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劲,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仇人一样。由于我爸说过,能不能在芸姨家住下去,我和她处的关系好坏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所以不论柳依然怎么对我,我都忍气吞声,不敢有丝毫反抗。 另一方面,我是真的很想有一个姐姐,做梦都想。从看到柳依然的第一眼起,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姐姐。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认我这个弟弟的,亲口对我喊出弟弟这个称呼。 又一次,正当柳依然在客厅对我大吼大叫的时候,芸姨回家拿东西开门进来了,见此情景芸姨自然要训斥她。我在一旁边连忙对芸姨说是我的错,不怪姐姐,说完偷眼看了柳依然一眼,满心以为她会对我有一点点感激,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她一脸的厌恶。 芸姨走后,我垂着头回到自己的卧室,趴在书桌上摆弄着魔方。屋门突然呼地一声被推开了,柳依然走了进来,站在书桌旁边看着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我抬头看着她,木然地摇了摇头。 柳依然一把把我手上的魔方抢了过去,大声说道:“在你来之前,所有的玩具,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一个人的。现在,这些东西却要分一半给你!你说,我凭什么不讨厌你!” 说完,柳依然把魔方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又弹到地上,转身出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呆怔了良久,最后捡起魔方,打开抽屉,把里面的零食都拿出来,捧在手里来到客厅正在看电视的柳依然面前,递到她面前。 “姐姐,你吃吧,我不要,以后芸姨再给我吃的,我都给你,只要你……” 我后面想说的是:只要你高兴,我比吃什么都开心。没等我说出来,柳依然就一把打掉了我捧着的零食,大声说道:“谁稀罕吃你的破东西!” 我当时腿靠着茶几,一点防备都没有,她这一打导致我身体一晃,腿被茶几绊了一下,直接倒了下去,脑袋磕在茶几上,咚地一声,额头上立即就见了血了。 一看我额头出血了,柳依然一下子慌了,连忙抢前几步蹲到我面前,扶起我问我有没有事。由于我们两人身体离得很近,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很快飘进我的鼻子,好闻极了。 说实在的,我当时脑袋嗡嗡的,额角一蹦一蹦的疼。但看到柳依然这么关心我,心里感动得一阵酥麻,仿佛连疼痛都减轻了,连忙回说没事,一点也不疼。 之后,柳依然让我躺在沙发上,她从芸姨和我爸住的卧室里找来碘酒和创可帖,先笨手笨脚地用碘酒给我抹了一下伤口,再用创可帖贴上。整个过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柳依然,看着她为我做这些心里暖洋洋的,真希望我们姐弟俩能一直这样和睦下去,哪怕再让我受几次伤也行。 002 我不是你姐姐 晚上,芸姨和我爸回来了,看到我头上的创可帖急忙问是怎么回事,我按照柳依然事前告诉我的,说是自己淘气磕到桌子了,是姐姐帮我贴的创可帖。芸姨为此还夸柳依然终于懂事了,知道照顾弟弟了。 我满心以为通过这件事,我和柳依然的关系会变得好一些,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第二天,美术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份家庭作业,让学生们画自己最想画人。我把芸姨,我爸,我和柳依然都画了进去,其中我和柳依然手牵着手快乐地走在草地上,我爸和芸姨站在后面满面微笑地看着我们俩个,头顶上是一个太阳,在太阳的下面写着“相亲相爱一家人”几个字。 虽然画得不好看,但我仍然对自己画的这幅画非常满意,就献宝似的想让柳依然看看,心里想着她看到这幅画后也会很高兴吧。走出卧室,在柳依然的卧室门前我犹豫了好一阵子,以前我从来不敢敲她卧室的门,有了昨天的事,再加上献宝心理,最终我鼓起勇气抬手打算敲门。 没等手敲到门上,卧室门突然打开了,柳依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连忙把手里的画递到她面前说道:“姐姐,你看我画的这幅画怎么样?” 柳依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手一扬,斥道:“滚一边去!以后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记住了!” 随着她的手一扬,画纸立即刺啦一声撕成两半,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撕成两半的画纸在我脚边缓缓飘落。 ‘以后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记住了!’。柳依然的话就像针扎在我的心口上一样刺痛,痛得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几个月以来自己所承受的种种痛苦和委曲,自己的曲意逢迎和百般忍让,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就像泄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我终于流下了眼泪。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醒悟了一样,回想自己对柳依然的百般讨好和忍让,我其实就是在犯贱;在柳依然眼里,我一定贱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尊严,更不值得同情,活该被她踩在脚底下。 这次的事就像一个节点,从那以后,我对柳依然的态度开始渐渐地发生了改变,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而我爸和芸姨的感情,却是与日俱增。夏天到了最热的那段时间,为了通风卧室的门经常不关,有几次我半夜起来撒尿,听到我爸和芸姨卧室传来奇怪的声音,便悄悄地来到卧室门前往里面偷看…… 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总觉得芸姨和我爸感情肯定很好,就像我们同学之间只有关系很好的才会搂搂抱抱一样。 既然芸姨和我爸的感情非常好,那我和我爸就不会被轻易地赶出这个家了。 有了这层关系,也是我敢于对抗柳依然的原因。当然,这种对抗不能表现在明面上,而是一直暗中较劲。 又过了差不多半年,我爸和芸姨结婚了。婚礼当天,我对芸姨大声地叫了一声妈,满堂宾客没人知道我为什么叫得那么大声,都夸我活泼可爱,只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叫了一声妈后,我故意看向柳依然,柳依然当时气得脸都绿了。 自那以后,我变得更加有恃无恐。以前在饭桌上我连夹口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吃相让柳依然反感,现在我根本不就在乎她怎么看我。我知道柳依然最爱吃蒜苗炒肉,每次芸姨做这个菜的时候,我就使劲吃,一口接一口,恨不得把整盘子的菜都划拉到碗里。其实我不怎么爱吃这个菜,之所以使劲吃就是不想让柳依然吃好,就是气她。 我和柳依然都有单独的毛巾和澡巾,每次我洗澡的时候都要把她的毛巾和澡巾丢到地上,用力踩上几脚,再放回原位。浴室的地面很干净,被丢到地上踩几脚也不容易看出来,每当想到柳依然拿着被我踩在地上的毛巾和浴巾擦洗身体,我就特别解气。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偶尔被柳依然发现了,向芸姨告状。芸姨却并不当回事,在大人眼里这就是小孩子互相玩闹呕气罢了,而且我在芸姨面前又总是表现得很乖,常帮芸姨做家务,芸姨甚至有点偏向我,把柳依然气得直哭。 通过这一年多的相处,我发现柳依然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没什么心机,她讨厌谁就会直接表现出来,不会玩心眼耍手段。在这一点上她就不如我了。 看到柳依然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我又有点不忍心,有几次我想走过去,向她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使坏,不再气她了,以后我们姐弟两个好好相处。但一想到以前她对我的种种,我就暗骂自己又开始犯贱。 你想和她好好相处,她可不见得想和你好好相处,忘了以前她是怎么对你的了?她打心里就瞧不起你!在她眼里你只配被她踩在脚底下!真是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从今以后,我李越绝不会再做贱自己,绝不!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就这样明争暗斗着,转眼间我和柳依然已经上初中了,我上初一,她上初二。 青春期的少女正是鲜花开始绽放的时候,柳依然本来就长得非常漂亮,上了初中后身体开始发育,不光脸蛋长得更加娇艳,身材也是越来越丰满诱人。夏天在家的时候,柳依然常常穿着小短裤t恤衫,一双大白腿在阳光下白得都有点晃眼。 我们两人还是水火不容,平时连一句话都不说。甚至,由于我总是使坏气她,我们的关系比小学时还要差,真像两个仇人一样。 在我上初一下半届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我和往常一样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柳依然走在前面一百多米远的地方。自从小学时她对我吼,不让我跟着她之后,不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我再也没有和她一起走过。 正走着,路边有三个聚在一起的初三学生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了我的耳朵。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让我听不太真切他们说的话,但通过偶尔听到的一两个字还是可以确定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三个初三学生一边说,一边对走在前面一百多米远的柳依然背影指指点点,脸上带着猥琐的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小学四年级那会儿了,看到我爸和芸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我天天变着法地气柳依然,经常把她气哭,但我却不能接受别人在背后议论她,尤其是这种下流不堪的话题。 我想都没想,直接冲到那三个初三学生面前,大声喝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这三个初三学生被我吓了一跳,扭过头上下打量着看了我几眼,通过胸前别着的校徽知道我是初一的,而且只有一个人,顿时很恼火地问道:“你他妈算干即8啥的?小x崽子!” 其中一个人还上前来用力推搡了我一把。 我和柳依然从来不在一起走,在学校也从来不说话,导致现在整个学校都没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这三个初三学生都长得比我高大,被这个人一推,我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不过我不但没有丝毫退意,反而大骂一声“我x你们妈!”,嘴里一边骂着,一边伸出双手使劲推了一下面前这个初三学生。 这一下把这三个初三学生彻底惹恼了,初一居然敢骂初三的,而且是1人对3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齐上手对我拳打脚踢,没几下我就被打倒在地。 不过,事情到此并没有完。被打倒在地的我,虽然脑袋和身上都挨了好几脚,眼前直冒金星,头重脚轻的,却由于怒火中烧并没有觉得有多疼。翻过身,我把腿一蹬猛地扑到其中一个初三学生身上,抱着他的大腿张开嘴使劲咬了下去。 我不会打架,当时就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心理----反正我一个人打三个初三的肯定打不过,这个初三学生是对柳依然笑得最猥琐的,我就把全部怒火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003 离家出走 耳边就听嗷地一声,那声音和农村过年时杀猪一样的凄厉,这个初三学生当时就疼得坐地上了,惨叫不止。 他这一嗓子把别外两个初三学生都吓了一跳,紧接着看明白情况后,这两个初三学生立即抬腿往我身上和脑袋上连踢带踹。 我不知道我被踢了多少脚,只觉得肚子里五脏六腑都像都折了个儿似的,浑身上下疼痛不已;尤其脑袋被踢的时候,眼前甚至一阵阵发黑,但我不仅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死了。 我当时力气是不够大,不然我想这个初三学生的大腿肉会被我咬下来一块。 在忽明忽暗的视野中,我看到柳依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十几米处,正冷冷地看着我,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兴灾乐祸的冷笑。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抽了一下,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被我咬住大腿的初三学生趁此机会连忙抽身从我怀里挣脱出去,紧接着拳头和脚雨点般向我砸了下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卧室床上,芸姨坐在床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同时神情中又有几分困惑。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脸盆,里面的水已经染成红色,是芸姨给我擦脸和手臂上的血污导致的。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有一个初二的教生物的女老师从那里经过,看到我被围殴连忙喝止。那三个初三学生这才停了手,扶着那个被我咬伤大腿的初三学生跑了。之后,这个女老师通过校徽知道了我的班级,找到我的班主任,和班主任一起把我送回家。 我爸站在床尾抽着闷烟,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整间卧室里都是烟雾,也不知他抽了多少。看到我醒了,我爸顿时对我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虽然我爸和芸姨已经结婚了,但是,这个家里的所有一切都是芸姨花钱置办的,我和我爸在这个家还是难以摆脱寄人篱下的感觉。而我在这个时候和别人打架,又打得这么凶,我爸当时的心里压力可想而知。 芸姨连忙让我爸小声点,别吓着孩子。随后回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显然芸姨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由于我爸抽烟导致满屋子都是烟雾,为了散烟就把卧室门打开了。我张了张嘴,刚想说出原因,却见卧室门外,柳依然走了过来,倚着门框站在那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柳依然这副表情后,一下子就像鱼刺一下卡在我的喉咙里。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她去和那三个初三学生打架,那我得显得多贱?真是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脚底,心甘情愿被人家踩在地底下。 于是,我在张了张嘴之后,到了嘴边的话最后变成三个字:“不为啥。” “不为啥?!”我爸当时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我问你为什么和别人打架,你就告诉我不为啥?!!” 我把眼睛垂下,避开我爸红了眼的目光,一声不响,算是默认。 这下,就连芸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看了看我爸,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起身端起脸盆去卫生间倒水。 芸姨刚走,靠在门边的柳依然就说话了:“切,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发生这样的事太正常了。” 柳依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我和我爸都听得非常清楚,这话连我听着都脸红,更别说我爸了,简直是在抽他的耳光一样。 我爸蹬蹬蹬大步走到我床头,扯着我的衣领猛地把我从床上拽了下来,扑嗵一声摔在地上,之后不等我站起来,我爸就拽着我往门口走。 我爸常年在家干农活,力气很大,我当时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我爸拖拽着,连滚带爬。自小到大,这还是我爸头一次对我这么狠。就连一直等着看我笑话的柳依然都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吓得赶紧退出卧室,站在门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大气不敢出。 等芸姨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我爸已经拖拽着我出了家门,顺着楼梯往下走。芸姨连忙从后面追了上来,让我爸松手,我爸不听,一直把我拽出单元门才停了下来。 “你今天不说为啥打架,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我爸站在台阶上,对站在台阶下的我大吼。知子莫过父,我爸知道我打架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不肯把原因说出来。 这个时候正是快吃晚饭的时间,单元楼外面不时有住户来来往往,此时纷纷停下脚步看着我们这边。芸姨见状急忙跑下台阶把我搂在怀里,对我爸说道:“有啥事不能在屋里说,让别人这么看着多不好。” 随后,芸姨又看向我说道:“越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尽管说,不论什么原因你爸都不会打你的,妈向你保证。” 我看了看芸姨,又看了看气得直喘粗气的我爸,最后摇了摇头:“不为啥。” 我当时已经做好决定了,大不了回农村,住到我爷爷奶奶家。我现在对柳依然已经由暗中较劲转为恨了,我绝不会说我是因为她去和那三个初三学生打架的。 我爸气得冲下台阶要打我,芸姨急忙拦住我爸,把他往单元门里推。我爸一边被芸姨推着往后退,一边冲我吼:“你给我滚!滚!!滚得远远的!!”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心中的酸楚好像肠胃都绞缠在一起一样令我无比痛苦,我知道附近有很多人都在看着我,在对我指指点点。我转过身,低着头往小区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当芸姨终于把我爸推进单元门里,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芸姨急忙朝我追了过来,边跑边喊我的名字。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狂涌不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芸姨喊我回去,却让我哭得更凶了。不止如此,脚下的步子也由原来的急走变成了跑。 一口气跑过几条街,身后芸姨的声音终于听不到了。我喘息了一阵,顺着通往农村老家方向的公路走了下去。 我当时没带钱,就想顺着公路走回老家。然而,毕竟没出过什么远门,对距离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四十多里路,岂是我这么一个初一学生说走就能走回去的。 走了三个来小时,本来我身上就受了伤,又没吃晚饭,真是又累又饿。天色已经黑了,我现在又身处郊区,路边没有路灯,四下里黑乎乎的。 看到旁边有个建筑工地,我就想找个地方先睡一觉,等明天天亮了再走。连夜赶路,别走错路了。 建筑工地上没有人,只完成了主体框架的楼顶亮着碘卤灯,我在楼下找了一张草垫子,铺在搅拌混凝土的碎石堆上,又找了几张牛皮纸袋盖在身上,想对付着睡一晚。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夜风把我吹醒,睁眼一看,四下里一片漆黑,楼顶的碘卤灯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旁边一块盖着水泥的棚布在夜风下哗啦哗啦直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掀动似的,听着怪瘮人的。 我在草垫子上又蜷了一会,实在呆不下去了,除了觉得周围的环境瘮人,肚子更是饿得咕咕直叫。没有办法,我只好走上公路,顺着来路又走了回去。 当我终于回到芸姨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又困又饿又累,想抬手敲门,手却好像有千斤重,实在不好意思去敲。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芸姨拿着手电筒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