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里没有后悔药》 第一章 遗物(一) “就这些了吗,刘叔?” 我看着面前这几大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忍不住的有些头痛,心想着可千万别再有什么别的了,否则我大概到明天都归拢不完…… “一共就这些了,”刘叔跟几个找来的帮手将仓库里的最后一箱子破烂抬出来,然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转头笑了笑对着我道:“放心,要是真落下什么的话,我到时候一并给你找人捎过去!” “可别!”闻言,我连忙呵呵两声,苦笑着道:“要是真落下了您就直接帮我处理了得了,千万甭给我送去!” 要不是怕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才懒得从北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遭罪,不过为了保全老爷子的一世英名,避免在人仙游以后还从遗物里抄出什么令其晚节不保的东西,我也就只能忍了。 “那就这样,你爸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有什么事别客气,直接叫我就成!”刘叔对着我说。 我赶忙冲对方道谢,而又休息了片刻,刘叔便带着那几个小伙子一起离开了,原本还叫叫嚷嚷吆喝不断的院子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我站在房门前对着屋子的那几口箱子直发愁,可惜再愁也没用,叹了口气,我撸起袖子任命地折腾起来。 这里是我爷爷的故居,自老爷子几年前仙游后就一直空着,我爸每年会让人定期过来打扫几遍。 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是因为这一片的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房子推了无所谓,但房子里的东西却不能这么丢着不管,更何况我爷爷生前从事的本就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万一不小心真被人翻出什么旧账来,那可就糟了心了。 而鉴于我老爹工作太忙(其实我觉得他就是不想来),所以作为我爹唯一的儿子,我爷爷唯一的乖孙,我便被其大手一挥丢到这里淘破烂来了。 眼前的东西但凡能扔的统统扔掉,别说我不珍惜我爷爷的遗物,那是因为老爷子的遗物实在多得让人没心思去珍惜。 比如这半箱子快要发霉了的旧笔记本,我爷爷生前除了家里的账本和药方外连字都不一定认得几个,我在他老人家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拿笔正经写过什么东西,抡着土疙瘩满村子撵着我削倒是十分常见…… “咦,这是……”我刚准备将这些破本子丢掉,随手一翻间却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来,拿起来后我才发现那是一张连背景都有些模糊了的老照片。 照片拍的很不清晰,大概是对焦没对上,再加上周围的光线也不好,我盯着看了半天才恍然发现这里面拍的东西是一口棺材…… 身为一个专业的考古工作者,棺材什么的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常见,而且不是我吹,各个朝代和民族的棺材从葬式到葬法,从金丝楠木到玄铁黄铜,我都能给你白话得条条是道,不过这张照片上的棺材倒是没那么麻烦,虽然木料做工精细,但绝对不是什么古物,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我总觉得这口棺材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眼熟…… 片刻后,我终于恍然大悟地想起,这他/妈不就是我爷爷的棺材吗! 老爷子的棺材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而且在出殡前,身为孝子贤孙的我还在那口棺材前跪了好几天,简直想认不出来都没可能,再加上棺头上刻着的那些分外显眼的、外行人甚至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的铭文,没跑了! 我忍不住有些生气,谁他娘的吃饱了闲着给我爷爷的棺材板拍照片玩!我当时是没看见,否则非踹死丫的不可! 而正在我生气的当口,我忽然听到院子里在这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响动。 “你找谁?” 一从屋里出来,我就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正站在我家的院子里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因为是背对着,我看不见对方的脸,再加上我本来就有些气不顺,自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张口便呵斥了一声。 那人似乎被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来一脸惊愕的看着我。 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我发现对方跟我年纪差不多,都是二十郎当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素色的夹克衫和牛仔裤,皮肤微黑,身量也比我略微壮实一点,看起来应该经常从事体力劳动。 不过我总觉得这人的面相看起来有些猥琐,再加上行为鬼祟,让人完全产生不出任何好感。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心想着如果是小偷的话就干脆找刘叔他们过来揍一顿好了…… “……你是齐御吧?” 在我打量对方的同时,对面的年轻人也在打量我,半晌,那人开口道。 “你是……?”我不由蹙眉。 “我是老万啊!”那人立刻激动地说。 “老万……”我闻言倒是愣怔了一下,好半晌才盯着对方的脸,带着几分惊讶和试探地道:“你是赵一万?” 青年连忙点头,继而道:“不是我还是谁,你他/妈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把哥们都忘了!” “我擦,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我也一脸惊奇地看着对方:“我要是能认出你才奇怪吧!” 少说也有个十来年了吧,而且自从我离开这里出去上学以后,连联系几乎都没有几次,要不是对“赵一万”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我根本不可能认出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没错,赵一万是我的发小,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关系,在没离开赵家村之前,我几乎天天都跟这个人厮混在一起,干了不少的缺德事,当然,事后也少不了我爷爷的一顿胖揍,但那毫无疑问依旧是我童年时期最为鲜活的一段记忆。 我似乎有点想起这人小时候的那张“猴子脸”了,再看面前的这个青年,立刻就觉得亲切起来。 眼瞅着快到中午,两人干脆就勾肩搭背地到附近的小酒馆里喝酒去了。 “你小子这些年在哪儿高就呢,怎么连点消息都没有?” 先跟对方各自吹了两瓶,酒过三巡后才开始闲磕,我们两家的老爷子生前也有些交情,赵老头久病多年的老风湿还是被我爷爷给治好的呢。 不过我家老头并不是大夫,虽然也算半个土郎中,但本职工作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夫子”…… 也所以,我才必须得在别人处理掉老房子里的那些东西之前先回来过滤一遍,否则万一被人翻出个作案笔记来,又或者干脆就是什么还没来得及出手的、足够你脑袋搬家的赃物,那可就真的有我受的了。 “还能干嘛,做老本行呗。”赵一万回答道。 我没记错的话,赵一万家里头好像也跟我们家一样都是“地下工作者”来的,我爷爷当时还给他爹当过一阵子挂名师父呢,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赵老斗(就是赵一万的爷爷)弄掰了,搞的灰头土脸的,两家也就此再不来往。 老一辈的事情我们并不清楚,而我爸为了洗白我们家更是尽可能地远离这些纷争,我和赵一万的话则已经属于第三代了。 闻言,我不由摸了摸鼻子,如果我爸当初不是洗白了,而是一条路走到黑,那我现在大概也已经子承父业,跟赵一万做了同行,而鉴于我们打小而来的关系说不定还是“同伙”…… 不过很可惜,家父还算比较有先见之明,连带着让我也从盗墓转职成为了考古。 “对了,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道,我是今天早上才抵达“赵家村”的,再加上一上午压根没出门,知道我回来的也就只有刘叔他们而已。 “我不知道啊,”赵一万张罗着让服务员又加了两个菜,然后才转头对着我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你爷爷家的大门敞着,我怕招了贼,所以就进去瞅瞅。” “不过我猜你也差不多快回来了,”赵一万啧啧两声道:“别说,我对你家那栋老房子还挺有感情的,这要是拆了,以后可就见不着了……” “……”我的回答只是垂下眼眸沉默着抿了口酒,若说对那栋老房子的感情,我不是没有,但却俨然不多,或者说我原本也很喜欢,毕竟那是伴随我度过了整个美好的童年生活的地方,然而可惜的是,在最后的那几个月里,我对这里所有的喜欢之情已经全部转化成为了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感情,那便是恐惧…… 一顿饭吃了一个下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唏嘘彼此这些年的经历,我的人生轨迹乏善可陈,都是在听赵一万讲。 “我最近这几个月也没怎么到外省去,”赵一万一边喝酒一边对着我道:“前一阵子在道上的朋友那儿淘到点有意思的玩意儿,最近都在跑这东西。” “哦,什么东西?”我忍不住好奇道,我们的知识涵盖面很多都是一致的,只不过是彼此的目的不同罢了,而我之所以选择考古专业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家里的缘故,本身的兴趣也占了绝大部分,所以对于那个能够让对方产生兴趣的东西,我自然也免不了有些好奇。 “喏,就是这个!”赵一万说着将一个笔记本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来,然后在里面拿出一张纸摊在我的面前,纸的边角上都磨得有些起毛了,可见某人钻研之用心。 我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张拓本的复印件,而待看清上面拓的是什么之后,我倒是不由有些惊讶起来:“哟,这不是鲜卑文吗,你从哪儿搞到的?” 见我吃惊的样子,赵一万有些得意,灌了口酒冲我说:“据说是从一座北魏古皇陵中的玉衣上拓下来的,不过我没看到正主,消息可不可靠也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上面记录的是一座战国时期鲜卑古墓的地图……” “战国墓的话,那倒也说得过去……”我咂咂嘴道,能够令对方如此痴迷,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战国时期的古墓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里面出的东西往往也绝非凡品,再加上是鲜卑族的墓葬,那便更是凤毛麟角,不过我倒是有些疑惑,看起来对方揣摩这张古地图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会还没将这上面的东西搞清楚? 要知道这种东西一旦出土,差不多也就该进入倒计时了(谁知道这期间经过几次手),虽然破译鲜卑文确实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但能够越快将这张地图破解出来,对于最终得手里面记录的那座古墓的成功率也能更高一些。 我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孰料赵一万闻言却是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有些颓丧地冲着我摆摆手道:“别提了,就是这件事才让我糟心!” “得到这张葬图之后,我几乎是不眠不休了好几天第一时间就将里面记录的内容给捣鼓了出来!” “那怎么回事,难道这图是假的?”我疑惑道,应该不可能吧,这种东西虽说稀少,但凭我和赵一万的眼力,是真是假一眼便能够看出来了,更何况他还巴心巴肝地琢磨了这么长时间。 “假倒是不假,”赵一万吐了口气,顿了片刻才颇为郁闷地道:“但却是个‘阉的’……” 原来如此,这回我就明白了,我不由笑了起来,“阉的”指的就是内容只有一半,或者根本就是残缺不全的,这种东西摊到你头上算是没辙,因为在将上面的内容完全破译出来之前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而等你花费了大把时间和金钱好不容易将它搞明白了之后,却又发现信息残缺压根找不到那上面记录的地方。 而你就算去找人家卖主也没有用,你说这是假的,怎么可能呢?年代和物什都摆在这儿呢,保证货真价实!你再说这上面记录的东西不对,那可就没办法了,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而且买的时候不也是你自己掌过眼的吗? 承不承认都得吃个哑巴亏,而且指不定还得洛下一个你“眼力不行”的话柄,而那个买来的阉货呢,丢了舍不得,卖了又可惜----毕竟研究了那么长时间,就算看也看出感情来了----,最后只能摆在家中收藏室的角落里慢慢蒙尘,并且每次来看上一眼就必定要心疼上一阵子,然后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再上这种烂当! 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我爸以前也干过这种事儿,而且被我妈提着耳朵教训了多次依旧死不悔改。 所以说摊上这种东西,只能算你倒霉,花钱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它浪费了你宝贵的精力和感情,结果却又没有半分回报,完全是空欢喜一场。 我不由感同身受地拍拍赵一万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买回来就当是个纪念算了,纪念精明如你也好不容易犯傻了一回…… 赵一万抱着自己的宝贝拓本一脸的心疼,那生动的表情跟我在我老爸脸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看着对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干脆让服务员将还没吃完的饭菜打包,然后拎着酒菜和心灵受到严重打击的赵一万回了我爷爷的老房子。 反正对方现在也是闲着,与其睹物伤怀还不如帮我一起收拾家里的那堆破烂,这人一忙起来啊,那些不愉快的伤心事自然就忘到脑后去了。 第二章 遗物(二) “我看你也想开点吧,”我坐在炕头一边将准备要丢掉的那些东西打包好,一边对身旁同样正帮着我整理屋子,却怎么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赵一万道:“那种都能出神器的墓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碰上了,赵叔和我爸他们研究了半辈子不也没遇到一个?” 虽然我爷爷生前经常瞎白活自己去过哪儿哪儿的“神仙墓”,甚至连那些墓里的各种奇门遁甲、机关消息都能给你说得头头是道,但我还是觉得他老人家就是在吹牛,否则我为什么一次也没看见过他从那些古墓里淘出来的宝贝? 呵呵,要是随便从哪儿都能弄出个战国古墓的地图出来,那春秋战国时候的明器还不早就烂大街了? “你说的对,”赵一万幽幽叹了口气,随即打起精神来道:“算了,反正这种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算咱没那个福分!” “这就对了,”我一脸孺子可教也地看着对方道:“再说那战国墓有什么好的,就算里面真有‘神器’,那也必定是九死一生才能拿得到,有那个闲工夫你还不如多去下几个肥斗!” 不过这话我也就是说说,全当是为了安慰赵一万,连我自己都无法当真…… 毕竟要是真有个战国古墓摆在眼前,别说九死一生了,就算是十死无生顺带下十八层地狱,我也铁定会上赶着去探一探究竟! 当然,前提是在上头批准而且是整支考古队全员出动的情况下,毕竟我干的是考古而不是盗墓,虽然我个人对此也很感兴趣,但跟赵一万肯定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再说要是考古比盗墓还危险,那我觉得自己干脆还是退出考物界,遵照我老爸巴心巴肝不停给我吹耳边风的期望开个古董店做个小老板什么的得了,也算了却他老人家多年来的一桩心愿。 多了一个人加入,我整理那些破烂的速度立马快了一倍,在天黑之前就将所有的东西都分类妥当。 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到馆子里叫几个好菜回来,孰料一转头便看到赵一万不知为何直勾勾地盯着我爷爷炕头上的那张檀木桌子发起呆来。 “老万?”叫了对方两声都不见有回应,我疑惑地走过去,然后就发现对方并非是在盯着桌子,而是在盯着桌子上我刚才找到的那张我爷爷棺材的老照片。 刚想问对方怎么回事,赵一万便在这时猛地抄起桌子上的那张照片,转过身来似乎异常焦急地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我被对方吓了一跳,正寻思他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邪疯,赵一万就用一种掩藏都掩藏不住的兴奋语气,一手戳着那张照片上我爷爷的棺材,一手抓着我用几乎都要颤抖起来的声音道:“这、这具棺材……!” 我觉得他此刻激动的神经似乎都有些不正常了,连忙在心里盘算要是对方当真发病了的话,我究竟要用什么方法稳住他。 “你先别激动,慢慢说……”我尽量面色和蔼地拍了拍对方后背。 赵一万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掉我的爪子,指着手里的照片面色止不住怪异地道:“这副棺材你是从哪里拍到的?” “这是我爷爷的棺材啊,有什么问题吗?”见对方的神经好歹没什么大碍,我松了口气后才疑惑地道,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对方好像的确没有在村子里,不过就算在大概也不一定能记得老爷子的棺材是什么样子,毕竟连我都是看了半天才想起来的。 “……”赵一万闻言似乎有些纠结,连眉毛都皱成了一缕,又盯着手里的那张照片看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对着正一脸莫名其妙的我道:“你难道没看到这棺材上刻着的铭文吗?” “铭文怎么了?”磨蹭了这么半天我都开始有点不耐烦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对方竟然是个这么龟毛的家伙,到底有什么事,你tm倒是说啊! “这上面的是鲜卑文啊,你没觉得它跟我今天给你看得那个拓本有些相似吗?”赵一万也一脸崩溃地看着我道。 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眼那张照片上有些模糊不清的铭文,我自然知道老爷子棺材上刻的是鲜卑文,大体内容我甚至都还记得一点。 “你确定是?”我咂摸了半天开口道,这还真是个新鲜事,我爷爷干嘛要把一座战国时期的鲜卑古墓的地图刻在自己的棺材板上呢? “我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对着那张破拓本心力交瘁地研究好几个月,赵一万简直是咬牙切齿怨气满满地道:“而且这绝对就是这座古墓剩下的那半张地图……” “这些鲜卑文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起来的,”见我怀疑的样子,赵一万解释道:“直接读的话顶多是一篇普通的墓志,但按顺序排列之后就能够破译出那座古墓的方位。” 我闻言点了点头,白天的那张复印件我也就是大致的扫了那么一眼,确实没看出什么究竟,这么一说我也便明白了。 赵一万似乎有些迟疑地瞄了我几眼,然后,带着一丝眼巴巴的模样望向正思忖着的我道:“呃,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对方一副期待的就差冲着我摇尾巴的样子,我冷笑一声,也不出门了,干脆坐到一旁的炕上,对着面前多年不见的老友缓缓启口道:“我说老万啊……” “诶,在呢,您吩咐!”赵一万立刻放下那张让他双眼放光的照片,十分狗腿来到我的身前。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待你可不薄吧,”我靠在一旁的橱子门上,悠然地点着手指道:“你刚才心里琢磨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啊……”赵一万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装傻笑道。 我看着他,直截了当道:“难道不是想着把我爷爷的棺材挖出来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赵一万被噎了一下,在我严厉的目光中别开视线,干巴巴道:“哪儿能呢!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那上面刻的是什么内容……?” “我要是说不知道呢?”我掀了掀眼皮。 “那、那就不知道呗……”赵一万小小声地说,然后又小心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老齐啊,咱们哥们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那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他/妈不相信!”我拉下脸来道。 这些盗墓贼要是也知道“良心”是什么东西,那才是真是见了鬼了,我就算相信那古墓里的干尸也不带相信这些个黑心货的!即便对方是我小时候尿尿和泥的好哥们。 心烦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我转头盯向一旁的赵一万:“我跟你把话撂在这儿,要是你他娘的敢打我爷爷棺材的主意,别说哥们我翻脸不认人!” 你那些个案底可全在我这里摆着呢,你自己掂量着点!这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虽然多年未见对方也毕竟是我曾经的好友,而且就算是现在老赵家同我们家也算关系匪浅,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万一他们家出了什么状况,我们就算不受到牵连也还是会有些影响。 但我爷爷向来是我的一道逆鳞,事关老爷子的事情,就算交情摆在这里,我也绝不可能做出半点让步! 赵一万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则是大大地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我道:“齐御,不是哥们说你,但这事你确实误会我了……” “老爷子是你的爷爷,但也同样是我半个师父,”赵一万道:“我对老爷子的感情不一定就比你少多少,如果这样我还能去挖他老人家的坟墓,那我可就当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了!” “就算是盗墓贼这血也不一定就全是冷的,更何况他老人家的事情我当时也没帮上什么忙……” “得了,以前的事情就甭提了,”我打断他,又顿了顿垂下眼道:“反正你记得我爷爷待你的好,记着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就行了……” “你放心,我绝对誓死捍卫老爷子棺材的安全!”赵一万顿时又恢复到之前那副痞了痞气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冲我保证道。 ……………………………………………………………… “诶,你真不知道啊?”赵一万瞪着细眯的小眼睛一脸怀疑地盯着我,脸上摆明了是不相信。 “这有什么可骗你的,我要是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还能不告诉你吗?”我好笑地看着他,随即又警惕道:“别忘了你刚才说过什么,就算找不到这份儿葬书的另一半,你也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老子就算死也绝不碰你爷爷的棺材板一下!”赵一万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地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老爷子干嘛将那半张葬图刻在自己的棺材上呢,”赵一万道:“我那一半是从玉衣上拓下来的,那老爷子的这一份儿又是哪里来的?”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事情,而且尽管不知道爷爷他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将其刻上去的,但这份葬书对于我爷爷来说显然是有着某种特殊意义的东西。 我甚至怀疑这会不会跟发生在我爷爷身上的“那件事情”有关?不过尽管疑惑的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但因此便去挖我爷爷的坟我是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同意的,这是一条底线,无论是作为盗墓贼还是其他什么人,我都不能迈过去的最后的那条线…… 第三章 遗物(三) 我和赵一万将老房子里包括那些笔记本在内的东西又都过了一遍,不过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直接将那张照片送给他自个研究去了,顺便将自己知道的也都告诉了他,再多的我就真的帮不了了。 “明天我去给爷爷上坟,”在赵一万临走前,我对着他道:“然后再呆两天也就差不多该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过来问吧,只要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要是再捣鼓不出来,你也就别放心上了……” “成!”赵一万闻言爽快地对着我笑了笑道:“明天我过来接你,我也好久没见到老爷子了,刚好跟你一起去瞅瞅。” 第二天到了约好的时间,赵一万开着车和我一起带着烧纸和酒水贡品之类的东西向着赵家村后山上葬着我爷爷的地方驶去。 这是一座专门的坟山,也就是这种边边拉拉的小地方还允许搞土葬,再往外走点的县城就已经不许了,我爷爷的坟并不是同村子里的其他老辈人一起,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墓穴,而是在山体侧面挖出来的一个大概有二十平左右的单独的墓室。 当初从老爷子选中这块地方,到最后挖掘完工足足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还是紧赶慢赶只差学地主老财甩着鞭子赶着那些工人的结果,而就在这个墓室挖好的第二年春天,我爷爷一直都硬朗的身体便突然不行了,再之后没过上半年功夫,老爷子就撒手人寰葬了进去。 我甚至都怀疑我爷爷他是不是提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会那么心急火燎的突然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的…… 车子走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到了地方。 我在风水学上的造诣不是很高,顶多能看出来这地方是不是背山面水、藏风聚气这类很平常的东西,我爷爷虽然算得上是风水学上的宗师级人物,但他本身却并不怎么相信这些东西,怎么说呢,就像你有这项能力却又单纯的只把它当作混饭吃的本事一样,跟我爷爷谈风水,大到“望闻问切”、望气发墓,风雨雷电甚至一草一木都能看出这里是否有古墓存在;小到居家风水、测阴探穴,他能精确地告诉你将你爹埋在哪个犄角旮旯可保你一世荣华,至于之后你的子孙十八代会不会就此遭殃,他知道,但他不会告诉你! 尽管是在山体中凿出的墓室,但也依旧是在地下,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大理石的坟包和墓碑。 我和赵一万用带来的铲子将附近的杂草除掉,然后在墓碑前的祭台上恭敬地摆放好带过来的酒水祭品。 墓碑上,唯有“齐万丘”这三个字端端正正地刻在上面,其他的什么也没写,这也是我爷爷交待的。 “万丘”二字并非我爷爷的本名,而是他老人家在道上混出了些名头之后慢慢传开的诨名,据说是因为他曾发掘过一万个人的坟头才得来的名号,至于本名究竟是齐狗蛋还是齐狗剩,这就没人知道了。 赵一万一边给我爷爷烧着纸钱,一边念叨着请老头保佑他的下一个斗一定要是个大油斗,并且千万不要被警/察哥哥绳之以法什么的…… 这一走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烧完纸钱后我不由在爷爷的墓碑前又多站了一会儿,然而还没等酝酿好再说出点什么酸兮兮的跟老爷子依依惜别的话出来,我就听到正在不远处转悠着抽烟的赵一万喊我过去的声音。 “怎么了?”我有些疑惑地走到他身边。 “你看这个。”赵一万指着地面上的一个东西,面色有些古怪地对着我道。 我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个大概尺把来宽的圆形的地洞,要是搁一般人,大概会以为这是黄鼠狼或者什么其他动物打的洞,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打的十分隐蔽的“盗洞”。 这个洞淹没在一片杂草丛里,周围也没有堆土,可见挖洞者的功力相当深厚,而且此洞恐怕也不是普通人能够钻的进去的,能进去的人不是小孩就是那些会缩骨之类功夫的人…… “这里怎么会有盗洞?”我颇为纳闷的道,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可偷的东西? 正疑惑着,转过头去我便看到赵一万正蹲在一旁面若死水般地盯着我,我微微一愣,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再看这个盗洞挖掘的位置----卧槽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觉得可能就是你想的那样……”赵一万有些虚弱地道:“这盗洞距离老爷子的墓顶多不超过五十米……再说这附近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坟墓需要用这种方法去挖吧?”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连脑子都变得一片空白。 缓了缓劲儿,我一把抓住赵一万的衣领,狠瞪着眼睛道:“老实交代,他娘的不是你小子干的?”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就只有对方了,而且我昨天才刚告诉他,丫的今天我爷爷的墓就被人给刨了,怎么说都让我不得不去怀疑对方! 赵一万任由我抓着,只是苦笑了下道:“要是我的话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而且你过两天就走了,我就算真要对老爷子下手,等你走了不是更方便吗?”赵一万老实道。 见我依旧不依不饶的样子,赵一万干脆指着地面的那个“黄鼠狼洞”,耐着性子对着我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个洞怎么看也不是这两天才挖出来的,而且我也不会缩骨功啊!” 我这才终于从那种狂躁的状态中冷静下来,检查了一下地面的盗洞,虽然周围的土质还算新鲜,但挖的时间距现在确实也得有一周以上的时间…… “……”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感觉浑身冰冰凉凉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算是报应吗?就说老爷子不该挖那么多的死人坟嘛,这下可好,自己的墓都让人家给掘了! “诶呀我去,齐御你别哭啊,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吧?”赵一万瞪圆一双猫眼,蹲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道。 “你他娘的才哭了呢!”虽然鼻头确实有些发酸,我还是强忍着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怎么办?!” 赵一万在犹豫了片刻后,迟疑着道:“呃,你觉得这个洞究竟是不是通到你爷爷墓里面去的?” 我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气道:“不是你说是通到我爷爷的坟头里去的吗?” 我这才恍然想起,是啊,这虽然确实是个盗洞,但它究竟是否真的挖下去了我们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只是个死洞子而已,又说不定是通到什么其他地方去的呢?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希望而已,毕竟附近只有我爷爷的墓室挨着最近…… 赵一万也被我搞的有些脱力,好半天才道:“那咱们要不要……挖下去看看?” 我闻言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其实我刚才也就是在气头上,脑子不太灵光,这一冷静下来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一万的车里就带着这些常备着的“作案工具”,我们两个二话不说轮着铲子就开始刨土,而越刨我也就越发的心惊…… 这个洞属于典型的上窄下宽的漏斗形盗洞,上窄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下宽一般是为了方便人活动,同时也容易存放从墓里面拿出来的东西,盗洞先从地上斜通向下,然后朝着目的地径直挖通,是一个超过了九十度的大转角,而之所以选择在这么远的地方开挖,则是为了做到最大限度的“掩人耳目”,而且对方也确实做的很好,若不是赵一万刚好在附近乱转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被人发觉。(其实也不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缘故,很多久经历练的老盗墓贼总是会下意识的在坟墓附近“寻找”隐蔽性好又比较容易下手的地点,赵一万就是如此,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直到我们都已经挖到了距离我爷爷的墓室很近的位置,赵一万停下手来转头看向我道:“还挖不挖?” “挖啊,干嘛不挖?”那个盗洞可不见停手!此刻已然证明它确实是挖到我爷爷的墓室里面去的,我冷笑一声道:“总得看看老爷子的墓室被那孙子祸害成什么样子才成!” 说句老实话,我爷爷的墓室里除了那口棺材以外什么都没有,若今天不是发现了这个盗洞,说有人想去盗老爷子的墓我都觉得是个笑话,所以说难道对方的目的当真是为了棺材上的那半份儿葬书吗?可是那个人又是从何处知晓这种事情的? 我首先将目标锁定在了我爷爷当初下葬时候到场的那些人身上,因为只有他们才有可能知道老爷子棺材上刻着的东西,不过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而且当时来的人又着实不少,在这里查恐怕希望不大…… 我不由有些埋怨老头干嘛非要将这种麻烦的东西刻在棺材板上,这不是且等着被贼惦记呢嘛! 第四章 遗物(四) 大刀阔斧的挖掘了大概不到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便来到了我爷爷位于山壁之内的墓室面前。 原本封闭着的墙体上赫然有一个一米见方的窟窿,我觉得自己都气的有些哆嗦了,挖了半辈子别人的坟,果然,最后还是挖到自己头上来了! 赵一万安慰了我两句,然后拿来手电跟我一起钻进了老爷子的墓室里。 让我松了口气的是,我爷爷的棺材依旧是完好的,并没有被人动过的样子,不过对方想要的东西大概也已经得到了。 “……”我有些郁闷地看着面前被平白凿出了个窟窿的墓室,毕竟是自己爷爷的墓穴,挖惯了别人的坟,陡一站在这里的感觉还真是奇怪的很…… 赵一万已经站在棺材前全神贯注地研究起那上面的半张葬书来,我正想讽刺他两句,就听他疑惑道:“奇怪啊,这上面的东西还是完好的呢……” “怎么,你就这么想让我爷爷落得个被人连棺材板都被毁去的地步?”我走过去道,不过说是这么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若那人的目的当真是这棺材上面的葬书,那在得到之后为什么又不将其毁掉呢? 要知道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对方既然敢干出这种挖坟刨墓的事情,我才不相信他会在临了良心发现,决定给老爷子一个安生! 赵一万颇为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叹了口气道:“得了,咱们还是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人留下的线索吧。” 我们在这间墓室里搜寻了一圈,果然什么也没有找到,甚至连脚印都被擦得一干二净。 “看来是个惯犯啊……”从那盗洞的手法就能看出来对方早有准备,我们只能算是吃了个哑巴亏,而我甚至还有些庆幸,对方至少没有真的将我爷爷的棺材板怎么样。 在将棺材上的那半张葬图拍下来之后,我和赵一万便运了些青砖回来,又将老爷子墓室的那个盗洞给重新填平。 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我给遗漏了似的,但仔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没有在墓室中找到那个盗墓贼的线索有些可惜,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过那些挨千刀的,不过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令老爷子这种“开天窗”的状况维持太久。 正蹙眉思忖着,一旁开车的赵一万就在这时对着我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他们既然是为了那半张葬书,那么目标肯定也是地图上的那个鲜卑墓,大不了咱们也将地图破译出来然后去找他们算账不就得了!” “说得好听,你还不就是为了那墓里的明器?”我斜眼道,我承认不挤兑对方我就浑身不舒服,主要是这人的动机本来就不纯,实在是让我无法信任。 “那不是顺便么,顺便!”赵一万咳了声道,“否则老爷子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再说咱们现在手头的葬书也齐备了,就凭我们两个的能力,找到那座墓在什么地方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我看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我闻言呵呵两声:“你怎么知道人家当时就分了这么两份葬书,而不是干脆弄个什么七家、八家或者干脆百家书之类的东西出来?” 赵一万听的脸都绿了,憋了好半天才道:“……不会吧,你可别吓我。” 怎么就不会,如果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说分个几十份,七、八份总还是有可能的,没看到人家“战国帛书”一个系列下来都能装一后备箱了么?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我也希望这是个完整版的,且不说去找那几个胆敢打我爷爷主意的盗墓贼,光是鲜卑族的古墓葬我也很有兴趣,更何况这很可能跟我爷爷生前的一些事情还有莫大的关系,当然,赵一万的目的就算说出大天来,我也敢百分百确定对方就是奔着那墓葬里的东西去的。 回到家后我们也不耽搁,干脆就一同研究起了照片上拍回来的那些老爷子棺材上的鲜卑文。 鲜卑是东胡系,而鲜卑文则是隶属于阿尔泰语系中的蒙古语,我所说的并非是鲜卑入主中原之后同汉字融合以后的鲜卑文,若是后来的鲜卑文的话,那就可以直接称之为“魏书”了。 在十六国之前的鲜卑文留下的实体资料不多,春秋战国时期的则更是凤毛麟角,甚至很多学者都认为早期的鲜卑族并没有自己的文字,再加上字体抽象,难以辨认,研究它的人自然就更加少之又少。 我和赵一万在我爷爷的老房子里研究了三天才终于将这玩意的下半卷鼓捣出来。 “运气不错,还真被咱们给弄出来了。”我啧啧两声,就是不知道那些盗墓贼是不是也有这份葬书的另一半。 赵一万高兴的都已经快不能自已了,傻乐了好半天才摸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对着我到:“不过你说那个盗老爷子墓的究竟是什么人呢,而且说巧不巧的还刚好就在这阵子动手。” 我闻言也不由沉默下来,我也觉得对方的时机赶得的确有些太巧合了,竟然是刚好就在我们也得到了这半份儿葬书的时候,若说对方是我爷爷下葬时候的那群人里的,这间隔的时间是不是也太长了一点,或者说那人也跟我们一样,是在最近才得到了这份儿葬书的消息的? 我忽然想起了那张夹在日记本里的棺材照片,难道对方就是当时给我爷爷的棺材拍照的那个人?可是如果当时就已经有照片资料的话,他又何必在时隔这么多年之后再冒险跑来盗一次墓呢?这样肯定也是不合逻辑的,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拍那张照片的人究竟是谁,他又为什么要将照片放在我爷爷的日记本里? “这样的话那我可就回去准备了,”赵一万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光我们两个去肯定不行,我再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朋友,你那边有合适的人选没?” “我这儿就算了,一切交给你,到时候给我留个位置就成。”我摇了摇头道,要是让我爸知道我竟然敢跑去倒斗,他老人家非打断我的狗腿不可,连我爷爷的事情我都没敢跟对方交待,就是怕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一个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情,不过我已经跟刘叔还有我二叔那边打过招呼了,毕竟老人的墓被人挖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咱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那成,我最迟明天给你消息!”老万又对着我说了声便直接离开了。 而还没到晚上,赵一万就给我发来了消息,说明天早上6点准时出发,人和工具都准备齐全了,连车里的油他都加好了。 我对此倒是没有异议,不过还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厮的猴急。 我们要找的那座鲜卑古墓就在大兴安岭东北麓的那片野林子里,而落脚的地点我们则是选择在了兴安盟西北部的阿尔山,不仅因为这里进林子比较方便,也因为这个时节去那里旅游的人比较多,容易打掩护。 第二天一早,赵一万果然准时准点地来我家接我,我们此行一共是四个人,除了赵一万和我以外,还有两个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个子很高皮肤很白,长得像个大姑娘一样的那个棺材脸叫七纬,另外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温和知识分子男青年叫做卫城。 “我说你找这两个人靠不靠谱啊?” 在打了声招呼之后,我趁着另外那两人没留意,将赵一万拉到一边小声嘀咕。 “时间太紧我那边的手下还没回来,”赵一万咳了一声,拍着肩膀安慰我的道:“放心,这两个也都是老手,虽然以前没怎么合作过,但道上的评价也绝对不低!” 闻言,我只是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孰料一旁我以为正在专心研究地图的卫城,却在这时候笑着说:“放心吧,若是到时候真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一定先护着你的!” 我连忙转身朝着对方笑道:“我就是怕自己是个新手,到时候拖你们的后腿,呵呵!” 虽然平时也经常跟考古队出去,但盗墓这行我还真就是个雏儿,而且这次的目标还是个我以前甚至都不曾肖像过的战国古墓,危险系数绝对已经创下我往年的历史新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是别去了。” 卫城还没等回答,一旁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名叫七纬的年轻人闻言,倒是在这时看着我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我顿时被噎了一下,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而那个叫七纬的家伙说完话便低下头去继续研究手中的葬书,再不搭理我了。 于是,我只得面无表情地转头瞪向一旁的赵一万,看看你找的这都是什么人!? 赵一万连忙挠着脑袋干笑两声,卫城忍了半天才有些无奈地对着我道:“七纬的意思是这种古墓里的状况恐怕凶险异常,你若当真是个新手的话,这个墓我们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以免到时候真的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 第五章 鬼头岭(一) 卫城这么解释我勉强还能接受,于是,我顿了顿道:“那倒是没关系,一般的古墓我也去过不少,就是战国时期的没怎么见过……” “……”而那个棺材脸只是抬眸瞥了我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就此上路了。 赵家村距离阿尔山开车的话差不多也就一天多的路程,我们刚好在晚上10点多抵达下榻的酒店。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向导引路了,运气好的话,我们简单收拾一下很快就能够进山,然而让我们没想到的却就是在这一环上出了大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我询问身旁的赵一万,对方之前不是说已经在当地找好了向导了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本来是找好了的,”赵一万同样郁闷地道:“那老家伙昨天还跟我保证,说他今天早上差不多就能赶过来,孰料他们夜里赶路赶太急,车子在半路抛锚了,而他下去修车的时候又不小心滚下一旁的山坳摔断了腿……”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哭笑不得的道:“那没有其他人了吗,找个认识的也成啊。” 这真是出师不利,听说那摔断腿的老爷子都六十大多要往七十奔了,不过好歹只是腿断了,没摔出什么其他毛病来。 “找了找了,那老头说大概一会儿就能过来,”赵一万摇了摇头道:“不过这是个‘生查子’,跟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到时候我们真找到地方了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我不由叹了口气,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我们现在其实也算是在跟人抢时间,盗了我爷爷坟头的那些家伙没准都已经进去了,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再耽搁。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叫老金的中年男人找了上来,我们几个也不再拖拉直接上路。 “我说老金啊,你对这林子里的路熟不熟啊?” 这老金头是个独眼龙,听说是以前熬鹰的时候被鹰啄的,性格倒是挺爽快,脾气也不错,但就是人看起来有点,嗯,用东北的话来讲就是二扯扯的,让人放心不下…… “那是,没、没人比咱熟、熟了!” 而且一紧张说起来说话还有些结巴,老金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大言不惭地冲着我保证道。 “话可别说的太满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简单,你可千万别把我们领岔纰了!”赵一万也跟着道。 老金一边“哪儿能呢哪儿能呢!”的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独眼,有些傻呵呵地笑道:“咱、咱就算把自己带沟里去,也肯定、定把几位老板领到地方……” 我本想说你自己进沟里去我们不也得跟着你进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光听他说话就觉得自己脑仁疼,我想说赵一万这都找的什么人啊,一个讨人厌的面瘫脸也就罢了这又来了个傻兮兮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老结巴…… 开始的这段路林子里是能够通车的,我们在树林里前进了将近一天半的时候才终于再也走不进去。 晚上,在空地上搭好帐篷,我们几人坐在火堆旁一边吃喝一边继续研究手里现有的资料。 “徒步的话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我们说的那个地方?”我问一旁正啃干粮和烤肉啃得不亦乐乎的老金头道。 “明天早上早点上路的话,大概傍晚的时候就差不多了!”老金吧唧着嘴回答。 “傍晚……”对于盗墓这个行当白天和黑夜倒是没什么区别,就是白天挖盗洞的时候怕被人发现,所以一般都选在晚上动手,不过在这深山老林里连护山队都不一定进得来的地方,我们倒也不怕这个…… “老金啊,你别光顾着吃,”赵一万头痛地看着对方:“你也算是这里的老人了,就没有听说过跟这林子有关的什么传闻之类的事情?” “传闻?”老金闻言愣了下。 “就是传说或者忌讳,用你们东北的话来讲就是‘嘎咕事儿’什么的……”我道。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林子里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老金咂摸了片刻后道:“不过忌讳什么的那都是老一辈搞的迷信活动,当不得真的!” 大概是误会我们担心此行的安全问题,老金的眼睛转了转,哂笑道:“哎哟,几位老板放心,我老金拍胸口保证,这林子里可安全着呢!” “……”我不由感叹这老金头也真是个妙人,这话让我该怎么接?还是赵一万比较强悍,没有被那声“哎哟”镇住,一拍大腿冲着那老头瞪眼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老金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又开始结巴上了:“那老、老板您问什么,老金我、我知无不、不答……” “……”赵一万的脸都黑了,我觉得他大概也在恼火自己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货来给我们领路。 “看你好像对这附近很熟的样子,难道以前还领其他什么人来过这里?”我在安慰了那老头几句后,开口问道,普通来旅游的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野林子里来,若是当真有,那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倒斗! 赵一万他们闻言也严肃起来,我们此刻还不确定另一伙拥有葬书的人是否也来到了这里,若是时间够早的话指不定都回去了,那我们此行顶多能算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捡洋捞。 我对那墓里的东西虽然没什么执着,但总也还是不希望别人抢了先机的,淘过了好几手的沙子,我们就算去了大概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不过我觉得倒是不太可能,这地方偏的要死,若不是有葬书在手,谁能知道这鬼林子里有什么东西? “那倒是没有的,”老金闻言摆摆手说:“不是我老金吹牛,进这片林子里若是没有像我这么熟悉这里的人做向导,想出去根本就不用指望了!” “我看你这话也没个准头,”赵一万看这人不顺眼,立刻开口挤兑他道:“刚刚是谁说这片林子里安全的不行的,这转眼功夫还没到就直接‘有来无回’了?” 老金闻言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罩子:“我这不是想给几位爷宽心吗,要不这本来就荒山野岭,再说些丧气话,怪吓人的……” “吓不吓人要说出来才知道,”赵一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循循善诱:“我就不信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哥们几个!” “也不是说吓人,只是听着让人心里不舒服……”老金犹豫了一下,用自己仅存的那只独眼看着我们说:“那几位应该知道这片林子是叫做‘鬼头岭’吧?” 我应了一声,来之前我们自然也打听过一些这里的消息,只是深入过这片林子里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收集到的东西自然也有限,唯一知道的也就是附近这座山被村子里老一辈的人们称为“鬼头岭”,而且这个称呼似乎还是从抗战时期保留下来的。 如果当地确实有古墓存在的话,那么怎么着也会有一些与之相关的传说流传下来,战国古墓毕竟不同寻常,无论多么微不足道的信息,都可能是在危机时刻救我们一命的关键…… “之所以叫做鬼头岭,一是因为这座山的走势凶悍,在附近的群山之中就像一颗鬼头一样突兀可怖,”老金缓缓道:“还有就是因为以前打鬼子的那会儿,在这片林子里曾发生过一件满稀奇的事情……” 老金跟我们讲述,大概是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期,那时候这里还属于国民党统治的地段,一支国民军队在这片林子里刚好跟一伙来犯的鬼子兵对上…… “当时不知道是有一个团还是一个营的兵,反正怎么也得有个千八百人都在这片野林子里打仗,”老金头道:“听说战斗打得还挺激烈,国民军虽然最后胜了,但自己也损失了一大半的兵力,而那些死人的尸体自然不可能带出来,于是他们就将死去的士兵和鬼子的尸体全部都埋在了这片鬼林子之中……” “这跟山的名字有什么关系?”我疑惑道。 老金看着我们,幽幽地说:“埋人自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埋人前在林子里挖坑的时候,那些国民党的军队一不小心就挖出了一些要命的东西!” 老金掏出自己腰间别着的烟袋锅,捻上火,嘬了一口才继续道:“据老一辈的人说,那是一些死人的骸骨,原本埋在地下好几米深的地方,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上面的土被雨水冲薄了,一挖就挖了出来了。” “那半支军队就这样在这里挖了三天三夜,一共翻出来有几千具的人骨,而且这还没有完全挖下去,否则指不定还得挖出多少死人来!” “骸骨……”我跟赵一万他们对视一眼。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当然是又埋回去了,”老金头理所当然地道:“那些国民党的士兵也不是铁打的,就算之前杀了那么多鬼子,但陡一从荒山野岭里挖出来这么多说不清来处的死尸也还是挺吓人的。” “这就没了?”这不是典型的虎头蛇尾嘛?我不由侧目道。 那些被国民军挖出来的尸骨说明此处很可能存在一个古人的“殉葬坑”之类的东西,至少我们此行应该没有来错,但其他的信息就什么也不清楚了。 “当然不是没了,”孰料,那老金闻言却是嘿嘿两声,在火光下被照得幽幽发亮的绿豆小眼抬起来对我们道:“相反,接下来要说的其实才是这个故事最关键的地方……” 第六章 鬼头岭(二) “别卖关子了,你他娘的倒是说啊!” 然而那老金头刚一吊起我们的兴趣来就闭起嘴巴在那里嘬起了烟,性子向来比较急的赵一万不耐烦地催促他道。 “其实说的再邪乎也不过就是个传闻罢了,连真假都不一定做数,几位又着什么急呢……”老金磕了磕烟袋,用眼睛瞟了瞟我们道。 “我看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吧……?”我在这时候开口说。 这老头虽然一直疯疯傻傻的,但不代表他就看不出事情来,我们这一路本就赶得匆忙,完全不像是来这里旅游的,再加上很多事情也没有特意避着他(也避不开),所以被猜出目的也没什么稀奇。 不过趁现在说开了也好,只要注意别让这老家伙偷跑了就成,否则那个战国古墓暂且不说,光在这深山野林里寻路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老金转了转自己的独眼,呵呵着道:“毕竟我就算现在想走,几位老板大概也是不会放我走的……” 看着赵一万“少废话”的眼神,老金摸了摸鼻子说:“所以与其被各位像防贼似的提防着,我想还不如干脆和几位交个底,之后咱们也好个互惠互利不是!” “我就说你没看起来那么蠢,”赵一万抱着手臂,冷眼道:“你这是想怎么个互惠互利法啊?” “咱也不是那贪心的人,钱再多也得有命享嘛!”老金搓着手贼溜溜地道:“我带着几位去你们要去的地方,几位到时候只要别忘了还有我老金这么个人就成!” 赵一万看了看我们,然后对着那老金道:“成!既然你都跟组织交心了,我们也不是小气人,只要你将路带好,之后再看牢自己的嘴巴,咱们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不是?” “是是!”老金连忙点头,“几位放心,咱一定牢牢管住了这张嘴!” 我虽然不怎么喜欢老金这样的人,不过对方能这么识时务的话,也省去了我们一些麻烦,我们不可能将他一直绑在古墓外面,下斗的时候铁定要带上对方,而此刻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另外那伙人的底细,再留这么个人在身边总是个威胁。 “那就别磨叽了,接着说吧。”赵一万道。 老金这回乐呵了,正想继续说自己刚才没说完的那个故事的后半段,卫城却在这时候忽然插口道:“你说的是不是1941发生在东北兴安岭的国民党441步兵团失踪的事情?” “441步兵团……”我正疑惑对方说的是什么,老金倒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卫城道:“这位老板,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 “略有耳闻罢了,”卫城笑了笑道:“你若不说我恐怕也不见得能想得起来,没想到那个传闻竟然是真的,而且发生地点还就在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不是说还有人活着吗,这怎么又变成失踪了? “这件事说起来就有些玄了,因为我查过很多地方但并没有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卫城顿了顿,对着我们道:“441步兵团是当时国民党驻守在兴安岭之中的一个防卫兵团,这个兵团是确实存在的,而且部队的综合实力在那时也算排得上号。” “大概是在41年秋天的时候,这支军队在这片林海中拦截到了一队日本宪兵,而当时的那场战斗也确实令他们折了一大半的兵力,说同归于尽也差不多了。” “至于挖出死尸的事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卫城道:“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当时从林子里出来的国民军队总共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神经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如果是几个人的话或许还说得过去,我指的是从那片林海里出来的所有人……”看着我们蹙眉的样子,卫城继续道:“说的不好听一点,那些人就像是丢了魂或者着了魔一样,很多人都做出了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如果有人回来的话,自然不能够定义为失踪----”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那一百来号人在从林子里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又突然消失了……” “当时附近所有的医疗资源都在努力向这里集中,争取抢救那些回来的伤员,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就在医生护士的眼皮底下,在某一个晚上之后便全部没了踪影,”卫城思忖着道:“就好像他们压根没有从林子里回来过一样,任谁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 “事后有人说当时回来的或许只是那些人游荡在林子里的亡灵,而他们的身体其实早就已经在那场战斗中死去了,也有人说他们其实是被当时的国民党高层给秘密转移了,但究竟怎么回事直到最后也依旧没有定论。” 我被对方说的寒毛仿佛都从背上竖了起来,直到卫城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我曾经也有听说过一些,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罢了,历史中曾经发生过的摆在桌案上的失踪事件简直多如牛毛,比如1711年4000名西班牙士兵的派连山集体消失,又或者1937年的国民党川军团青龙山失踪事件,这种事情顶多也就是听一听罢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件事的结尾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位老板知道的已经很详细了,”老金闻言也点了点头道:“还有就是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尤其是在起了山雾或者下雨的时候,这片林子里便会出现一些赶路的阴兵,有人说那就是当时那些死掉的却又找不到出路的国民军队困在这里的鬼魂……” 虽然也研究古人的神鬼文化,但我对鬼神之流向来是不相信的,不由开口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没有?” 之后的消息便没有用的了,目前我们知道的就是在附近可能有一个我们正在寻找的那座古墓的殉葬坑,不过对那坑里所埋的人牲的数量我还是持保留意见。 古代的人殉制度以商周时期最为残暴,少则几人多则数百,秦公一号大墓是目前出土的有实物资料的人殉数量最多的古墓,其殉葬人数达到了一百八十多人,不过史料中记载以人鱼膏为烛的秦始皇陵的几十座殉葬墓中的总殉葬人数可能有几万之多。 《马可波罗记》中甚至描写成吉思汗的孙子蒙兀死去之后,沿途曾杀死了至少两万人殉葬。 不过这些顶多都只是传说罢了,春秋战国时期达到这种数量即便是哪一个国家的君王都没有可能,更何况还是生活在原始森林之中,人口数量本就不多的外族人…… 第二天大概在黄昏时分的时候,我们一行抵达了那张葬书上所描写的地点。 “先在附近观察一下情况,”卫城对着我们道:“如果你们说的另外那一伙儿人已经来了的话,我们就更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我们点了点头,往周围分散着巡视了一圈,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便选了一处地方搭起了营地。 “那些人要是没来的话更好,我们可以先下去做些手脚,到时候究竟是敌是友也好随机应变,”赵一万道:“不过今晚还是算了,赶了一天的路先休整一晚,等明天养足了精神再下去不迟。” 而且我们也需要在这里观望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否知道我们也会来这座鲜卑墓葬,但做好准备肯定是没有错的。 于是,除了老金头以外,我们便开始轮流守夜,倒不是我们多尊老爱幼,而是我们怕这老家伙趁守夜的时候摸黑跑了,虽然他嘴上说着跟我们同流合污,但人心隔肚皮,这人心里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而且我看这人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疯傻乜痴,装疯卖傻跟我们玩哩哏儿棱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其实并不是个多疑的人,但盗墓这种事情毕竟不同平常,说白了这就是个玩命的活计,电视里演的什么有情有义的盗墓贼不管别人见没见过,反正我是从来没见,上次我随队去陕西的一座古墓趟口,刚好在墓道里遇到几个准备撤退的土夫子,整支队伍差点都折在里面,敢去盗墓的可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 若不是赵一万家里同我家的关系摆在那儿,我知道他就算借了十个胆子也不敢害我,我也不可能这么放心地就跟他搭了伙,至于他找来的那两个人…… 想着,我不由看了眼对面正同赵一万说话的卫城,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倒是能够信任,而且学识颇丰,我们关于这座古墓的很多资料都是通过他找到的。 至于那个叫七纬的,这个人一路上也没跟我们说几句话,深浅就更看不出来了,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也说不上讨厌,毕竟还要在一起呆一阵子,弄僵了总归不好。 第七章 鬼头岭(三) 我值第一班夜,赵一万他们躺下的早说养足了精神明天早些开工。 坐在篝火旁,我翻看着手里那张被我们完全破译了的用鲜卑文记录的葬书。 鲜卑起源于东胡,也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民族共同体,不同地域的鲜卑族其文化差异也十分明显,生活在大兴安岭北部的鲜卑族只是鲜卑这个庞大支脉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东部的曾在南北朝时期建立了前后燕的慕容鲜卑以及西部的秃发和乞伏之流。 如果是在这附近出现的鲜卑族墓葬,按照地域来划分,我觉得更可能是属于北部的那支鲜卑族,而这支鲜卑就是发源于大鲜卑山,在后来建立了北魏的拓拔鲜卑。 不过春秋战国这段时期毕竟还早,再加上又是化外之民,很多史料记载的也并不是很清楚, 正思忖着,我忽然感到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抬起头来才发现四周的光线变得比刚才暗淡下来许多,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十分明显的潮湿气。 “……起雾了?” 我将本子放进背包里,仔细观察着树林周围的变化,老金虽然告诉我们这片野林子里经常下雾,不过我们前进的这些天来倒是并没有遇到过。 雾气下的很快,几乎没到片刻就已经浓的化不开了,在周围能见度只有不到几米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赵一万他们叫了起来。 “这雾还真是下的够大的……”赵一万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被眼前几乎快要看不清人的浓黑一般的雾气吓了一跳。 而其他人也在这时走出了帐篷,卫城戴好眼镜看了眼附近已经完全淹没在一片黑雾中的林海,不由蹙起眉来:“这样的话就不好守夜了,大家先在火堆旁,等雾气散了再说吧。” 野兽什么的容易趁着浓雾的遮掩向着有光源的地方聚集,再加上这附近的环境我们也不是很熟悉,自然还是小心为妙。 赵一万和七纬直接从背包里拿出武器来以防万一,老金也贼头贼脑地蜷缩在火堆旁一脸的警惕。 “怎么着,难道还真怕那些个孤魂野鬼从雾里摸出来抓你去祭牙不成?”赵一万看着那老金的样子,戏谑道:“你不是说自己经常进林子吗,怎么起个雾就怕成这样?” “也、也不是怕,”老金用自己在篝火下照的有些幽幽亮亮的小眼睛扫视了下四周,顿了顿道:“就是觉得这雾下得让人有、有些不舒服……” “再说以前我也没挖过别人的坟,”老金抬手摸着眼罩子,絮絮叨叨地说:“这、这头一次的,总免不了让人心里犯嘀咕……” “擦,说的就好像你没干过亏心事一样,”赵一万大概嫌这老金不会说话,不爽地对着他道:“搁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个掘坟挖墓作恶多端的还不早就让那些东西捎到阎王殿去了,还跟你在这儿废什么话!” 老金头一见惹到了对方,不吭声了,不过过了一会儿好像还是磨不过地又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旁边一直沉默着的七纬便在这时对我们打了个安静的手势,道:“别出声!” 我们下意识的安静下来,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些紧张地扫视着周围黑漆漆的雾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 四周的树林中不知道什么地方隐约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开始的时候十分细微,几乎不易察觉,而后便增大了一些,不过也依旧飘飘忽忽的厉害,我听了半天才听出来,那似乎是某种号角之类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这种时候林子里传来这种声音确实很奇怪,然而我和赵一万他们还没怎么着,那老金倒是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地突然大叫了起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赵一万则是眼明手快地在第一时间就把那老头的嘴巴一把按住。 “你搞什么鬼?!”赵一万恶狠狠地瞪着老金,额头上也有细密的冷汗渗出,就算平时再怎么牛/逼,但在这种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也还是被对方给吓得够呛。 那老金头本来就不知道招了什么邪风,此时再被赵一万一呵,更是哆嗦的厉害了,缓了好半天才颤巍巍的对着我们道:“几位老板没听出那是什么吗?” “什么?”我疑惑道,那声音忽断忽续,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当口又一下子不见了,不过怪声没了,周围的雾气却是一点也不见薄,依旧像掉进了墨汁里一般,粘腻的水汽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老金急促地喘着气,脸上的独眼也战战兢兢不停地瞄向附近的树林,就算我们之前没怎么样,现在也被他搞的有些毛毛的了。 “那是冲、冲锋号的声音啊!”老金哆嗦着说。 “冲锋号?”我闻言一顿,然后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方才消失的那个怪声也再度从林间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却俨然比刚刚清晰了许多,或者说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竟然距离我们此刻的位置靠近了不少! “……”我顿时也有点懵了,而且这么就近一听,那好像还确实如老金所说是冲锋号的声音。 这事可他娘的就有点邪门了,这荒郊野岭的又是深更半夜的,有谁会在这片鬼雾里吹军号玩?赵一万他们的脸色也不比我好上多少,而老金头更是已经面色惨白着,连嘴唇都吓得青了起来,在那里“这这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话来,我都怕他一时激动过头直接抽过去。 再联想到这人昨天跟我们说的那些话,几人面色古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都不知该怎么办好,此刻已经可以确定那声音传来的地点就在我们的正前方大概百米左右的位置,只是隔着这片浓雾,即便拿着狼眼手电去照也完全看不见那里有些什么。 “……要不咱们过去看看?”就在我们冷汗着浑身都有些僵硬了的时候,赵一万用眼睛打量着四周,率先提议道。 半天过去,树林中的雾气似乎稍微散开了一点,至少我觉得眼前没有那么浑沌了,于是,几人稍一商量,便抄着武器一同向着那个怪声发出的地方靠近了过去。 手心微汗地攥着电筒走在赵一万的身后,我心里也不是不犯嘀咕的,毕竟是来这里挖人家祖坟的,不会点这么背,真的让我们碰到什么“阴兵过路”了吧? 我们此刻毕竟人多,还不至于怎么样,若是我一个人的话大概早就吓得不能动了,就是这,双腿还软得像是面条,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去探一探究竟的,否则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我们这一趟行程大概就别想消停了,光是疑神疑鬼就能将自己吓个半死。 而随着我们几人的接近,那声音听起来也愈发的真切起来,确实是有人在吹号的声音,不过我觉得比起军号来,听起来更像是古人在打仗的时候吹的那种行军号角的声音…… 我蹙眉疑惑着是怎么回事,走在我前面的、也是打头阵的赵一万便在这是倏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对着我们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 “……”我正神经紧绷的不行,见状更是屏息凝神起来。 赵一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片暗魅丛生的树林,用口型道----“就在那里面!” 仔细一听那声音确实是从那片林子里传出来的,我们连忙按照对方的指示关掉手里的照明设备。 此时林中的雾气已经散去了许多,月亮一照基本上能够看清附近的情况,我们顺着灌木丛的小路向着那片树林里小心地潜伏过去。 由于头顶的树冠遮挡的严实,林子里比外面还要更阴森上一些,那怪声听起来也变得更加模糊,大概走了不到几十步,我们终于在四周树海的遮掩中如愿地看清了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愣然,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赵一万动作迅速地拉着我钻进一旁的灌木丛里才终于醒觉过来。 “那、那……”然后气息立刻就不顺了起来,冷汗几乎是刷得一下就从我的身上涌了出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赵一万连忙拍着我的后背,好不容易才让我缓过这口气来。 “那是什么东西?”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寒毛都乍起来了,因为我们看到的不是别的,就在那片被黑雾笼罩着的树林里,我们竟然看到几十具死人的骸骨正摇摇晃晃地立在那里! 第八章 鬼头岭(四) “那是什么东西?” 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寒毛都乍起来了,因为我们看到的不是别的,就在那片被黑雾笼罩着的树林里,我们竟然看到几十具死人的骸骨正摇摇晃晃地立在那里! 赵一万他们显然也被惊得不轻,而那老金就更不用说了。 这可不是我们胆小不胆小的问题,搁谁看到这种东西都得毛了不可,更何况我们此刻压根搞不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难不成还真是游荡在这林子里的阴兵不成? 想着,我又大着胆子探头向着那片鬼雾弥漫的野林子里瞄了一眼,那些已经烂成了骷髅的死尸依旧站在雾气中央忽隐忽现,而那号角声也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飘忽着,再加上我们此刻心里本来就慌张的厉害,真是怎么看怎么骇人,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已经算是我们胆子大了! 我正想跟赵一万说趁着那些不知是什么的骷髅兵发现我们之前,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孰料我转过头去却发现,方才还蹲在我身边的赵一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不见了! “!” 我连忙看向四周,然而眼前雾气糟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转身询问后面的卫城他们,竟然也跟着说没注意到。 老金已经吓得不行了,尖叫着转身就跑,七纬连忙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倒。 我们原本还想先退回去再说,然而赵一万此时突然失踪,我们总不能放着他不管。 老金口吐白沫干脆晕死了过去,我和卫城也心惊胆战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七纬一边将那老头放到附近的树棵子里,一边对着我们道:“前面的状况还不清楚,也不一定就是我们想的那样,总之先过去看看再说!” “过去?”我有些迟疑,卫城则在这时望向他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也不确定……”七纬顿了下,回答道:“所以才要去确认清楚。” 见那两人都同意了,我也没说什么,更何况赵一万那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总得先把人找回来。 于是,在将老金头绑着藏到附近隐蔽着的树荫里之后,我们便跟在七纬的后面,用迂回的方式向着那些死尸列阵的地方悄悄潜伏了过去。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里,脑子里也嗡嗡作响眩晕的厉害,幸好还有他们两个在前面顶着,不至于让我吓得直接交代在这儿。 我不由在心里唾骂赵一万那个挨千刀的,一到关键时刻就出状况,从小到大没有一次能让我宽心的时候! 我们是从侧面向着那些死尸接近的,而越是靠近我也越是心惊,并不是我们的错觉,那确实是一些腐烂的只剩下骨头的死人,数量虽然没有一打眼时候看上去的那么多,但至少也有个十几具。 在来到距离那些死人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时,七纬让我们先在一旁的树丛里藏好,然后便握紧腰间的那把战壕刺,小心地向着那些死人的方向潜了过去。 “……”我在这里看得提心吊胆,只是偶尔警觉地扫上一眼周围的状况。 外面的雾气已经散开了,只有林子里还残余着一些黑黪黪的水汽,七纬的动作非常机警,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而且几乎只用了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那些死人的近处。 在小心观察了一下之后,七纬好像发现了什么,转过身来冲着我们招了招手。 “……”看到对方并没有隐藏的意思,我和卫城对视一眼也向着那里走过去。 “应该是有人想要整我们,你们看……”七纬将短刃插回腰间,指着不远处的一具死尸对着我们道。 我此时害怕的劲儿还没过去,小心地瞅了半天才发现了问题---- 这具死尸的头颅和躯干上各缠着一道极细的绳子,这种天色,若不是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而绳子的另一端则是绑在了就近一棵树的树杈上。 其他的那些死人也全无例外都是被人用这种方法固定在附近的树枝上的。 靠,这他娘的摆明了是有人想要整我们啊!我气得咬牙切齿,不过心里又有些疑惑,对方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死人的? 就在这时,赵一万的声音也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我们连忙向着那里赶去。 对方此时正蹲在不远处一片隐蔽的树丛之中,而且身下似乎还压着一个人! “就是这个臭小子在这儿装神弄鬼!”被他压在地上的是个年纪不太大的少年,一头金色的刺毛短发十分的显眼,赵一万说着在对方的脸上狠狠甩了两个巴掌,冷笑着道:“想骗你赵爷爷,你小子还他娘早了八百年呢!” 我们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个被制服的少年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而且脸上的五官也不是东方人的长相,应该是个高加索人。 “……”少年的面颊被赵一万那几巴掌扇得肿的老高,不过硬是没吭一声,只是沉默着用眼睛狠狠瞪着我们。 我在附近的地上找到了一个播放器,打开就听到了刚才我们在林子里听到的那种怪声,我觉得自己都被气笑了,搞了半天我们吓得半死全是被这个臭小子耍猴一样的给戏弄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那些死人唬我们?”我走过去蹲在被赵一万揍的眼睛都红了的少年面前。 “……”金发少年看着我依旧硬气着死不吭声,直到赵一万冷着脸将他一只手的手指头掰开,抄起刀来准备剁下去的时候,才终于被吓得叫唤起来。 “还以为是个哑巴呢,原来会说话啊?”赵一万在少年惊恐又愤怒的目光中掐了掐他的脸,不过悬在对方手指上方的刀刃却没有丝毫收回来的意思。 “乖乖回话,如果你不想变成残废的话……”赵一万对着金发少年道。 少年只得再度转过头来眯眼看向我,顿了顿,说了句什么。 “说人话!”赵一万已经将对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闻言,直接一脚踹在对方的肚子上,虽然不一定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绝对是痛得要死的地方,果然,少年立刻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浑身哆嗦着蜷缩起来。 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过又插不上手,这个少年很可能就是我们猜测的另一伙人中的一个,在确定对方的同伙在什么地方之前,我们绝对不能放松大意,说不定那些人此刻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暗暗窥视着这里。 少年说的是法文,我还真没想到盗走我爷爷棺材上另一半葬书的竟然会是一些外国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 “别跟老子装傻,我知道你小子会说中文!”赵一万冷笑一声揪住少年的头发。 赵一万别的或许会缺,但那狠劲儿可是绝对不缺,有的是逼人就范的手段,果然,没一会少年就忍不住地用中文开口叫到:“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 于是,我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然后道:“还有,你的同伙在什么地方?” 少年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那方究竟有多少人…… 金发少年闻言,在沉默了下后道:“我叫顾雷,我们的人暂时不在这里,至于干什么……”少年抬起自己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瞥了我们一眼道:“应该跟你们的目的一样吧。” “臭小子别给我打马虎眼,”赵一万不依不饶:“要是不叫你们的人出来,到时候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我没说谎,”少年顿了下,继续道:“我们的人在几天前就到那座古墓里去了,还没出来,否则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想将你们吓走……” 见少年不像说谎糊弄我们的样子,而且就算他诓我们,只要对方人在我们手里,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在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我道:“你们那伙人下去多长时间了?” 虽然还是被对方抢了先手,但我们也不一定就输了,而且如果那些人快要出来的话,我们也好先做好准备才行…… 孰料,我的话刚问完,就见那个高加索少年的眼圈一红,抖着嘴唇好半天才低声道:“一周了……” “一周?!”我们闻言这倒是惊了一下,倒斗又不是去旅游,什么古墓能让人进去一周时间还不出来? 我有些明白少年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将我们吓走了,据说对方一共下去了六个人,可刨去了倒斗的装备,吃的东西又能带上多少? 少年说他是从那座古墓的一间墓室里找到那些殉葬的死人,又拖出来绑在树杈上的,于是我们便压着少年去他们的营地,中途,我问那个叫顾雷的少年道:“是你们将棺材上的那份儿葬书盗走的么,你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第九章 中计(一) 然而,顾雷闻言却是有些茫然的望着我:“什么葬书?” 赵一万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凶狠道:“少装傻,不老实交代有你好看的!” 顾雷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他此刻被我们绑着敢怒不敢言,只得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个古墓位置的消息是我哥得到的,我只是跟着来玩而已,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接下来无论我们怎么逼问,这小子就是死不承认,我们也搞不清楚他这话中的真假,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了下来。 “我说咱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赵一万在这时扫了我们一眼,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我闻言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我们把老金头给忘在刚才的那个野林子里了!于是一行人又折返回去寻找对方这个领路的向导。 “……”老金已经醒了,不过被我们绑得结实,又堵住了嘴巴,正泪流满面地躺平在地上。 真是不好意思,对方好歹也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让我们这么折腾,深更半夜被孤零零的丢在树林里不说,周围还有那么多吊在树上随风摇摆的骷髅架子,这要是个胆子小的,指不定都给吓死了…… 安抚了一下老金饱受创伤的心灵,并答应到时候多分给他一份赃物,我们才再度向着顾雷告诉我们的那片营地走去。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等少年领着我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东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来了。 赵一万指着不远处停着的那两辆路虎,对着那老金道:“你看看人家不就把车开进来了吗,你是怎么带的路?” 老金闻言思忖了一下才道:“他们应该跟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陆,绕路的话难不难走不说,但肯定没有我们走的这条快!” 不过现在快不快已经不重要了,人家比我们早了一个星期来到这里,就算把附近重新绕一遍也该到地方了。 而且对方毕竟人多,带的装备也比我们齐全得多,连抽水机和发电机之类的都一起运了过来。 我们检查了一遍营地里的东西,发现少年似乎的确没有说谎,那些人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我们几人不由对视一眼。 在营地的帐篷里并没有找到有关于这座鲜卑古墓的其他资料,大概都被那些人给带到了古墓里了,然后,我们又让顾雷领着我们来到了他们挖盗洞的地方。 “位置选的可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卫城在探查过周围的状况之后开口道。 “你不是说自己下去过吗,走到哪里了?”我问顾雷道。 “我没敢走太远,”顾雷闻言摇头回答说:“下面一进去就是一个殉葬的墓室,我只是把那些死人搬出来就没再往里走……” 我其实还是挺佩服他的胆量的,一个人深更半夜将那些死尸背着从古墓里运出来,一般人还真就没那个勇气,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不仅是因为害怕,还有恶心…… “不知道他们的人怎么样了,”回到我们的营地将背包整理好,卫城开口道:“这个墓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更麻烦一些。” “一周时间还没出来,我看是凶多吉少了,”赵一万不顾一旁被绑在树干上的顾雷的怒瞪,擦着手里的短刀道:“但我们跟他们可不一样,咱们老祖宗的斗里有什么东西自然还是咱们最清楚,不必自己吓唬自己,该怎么倒还怎么倒就成!” “我们毕竟不是搜救队的,不过若是到时候真的遇到了他们的人,只要情况允许,救上一救倒也无妨。” 少年对这个古墓了解的似乎不多,不过也不排除是不想告诉我们,而大概在中午的时候,我们吃饱喝足了,在装备好了所有的东西之后,便开始了这一次的行动。 我们并没有另挖盗洞,而是就用这些人之前挖好的那个洞,当然也不可能将顾雷留在外面,所以,包括老金在内的所有人都下到了斗里。 一进来,还未等看清楚周围的状况,我就听到赵一万骂了一声。 这是个“水洞子”,就是里面有积水的古墓,无论是地下水淹的,还是上面的雨水渗下来的,反正被水一泡,墓里的东西一般都不会有好,尤其是那些青铜器和书简之类的东西,经过近千年的腐蚀恐怕都剩不下什么,别说是倒斗了,我们考古最讨厌碰到的也是这种古墓。 这座墓室距离地表大概有七米左右的深度,顾雷他们那伙人下来之前应该用抽水机抽过一次,不过树林里的地下水位本来就高,再加上前两天又下了场雨,刚抽完的水很快又涨了回来,我们落地的时候,冰冷刺骨的浑水已经快要没到膝盖上了。 我打了个激灵,暗暗咧了咧嘴,不过我们没时间再去抽一遍,古墓里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墓室,大概有十米见方的大小,里面堆满了殉葬的人牲,我粗略扫了一眼,加上顾雷搬出去的那十几具,大概得有将近三十具的死尸,整个房间都堆得满满当当的。 下面的死人已经被水泡得完全化掉了,一想到自己正踩在对方的尸水里,感觉顿时就更恶心了。 这里肯定没有什么我们要找的东西,小心趟着水避过水下的那些死人,我们穿过不远处的墓室门来到外面。 不过让我们略微诧异的是,这间墓室外并不是墓道,而是一间更大的墓室。 这间墓室足有将近百十平米,呈六边形,而且每一道墓壁上都有一道打开的石门,我们刚才出来的那间墓室顶多算是其中的一间耳室罢了…… 而更加奇怪的是,这间墓室中央竟然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具古棺,正对着这口石棺的四个角上还有四个一模一样的停尸台,上面也各自摆着一具同中间那口大的棺材十分相似的婴儿棺…… “这是什么玩意儿?”赵一万疑惑地看着这几口棺材,他问的自然不是这些棺材是什么,而是按照一般古墓的布局,这几口棺材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这里就是主墓室?”我也疑惑道,古墓中虽然可能有陪葬棺,但从这口棺材的规制上看并不像是随葬,否则那四口小棺材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如果这么轻易就来到这位墓主人安寝的地方,那么顾雷他们之前下来的那些人又跑到哪儿去了? 顾雷见我们都望向他,连忙摇头表示他也只好奇地看过一眼这里有些什么而已,至于是不是主墓室他也不知道。 暂且没理会那几口奇怪的棺材,我们先到其他那几扇门里挨个扫了一眼,然后我们发现,虽然石门的样子没什么差别,但并不是所有的门里都是耳室,正对着那口棺材的那扇门用手电照进去,就是一条不知道通到哪里去的墓道,那些高加索人很可能就是顺着这里继续深入的。 耳室中的物品如我预料的那般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赵一万已经放弃从那里面捞东西了,啧啧两声之后就开始打起了最大那间墓室里的那几口棺材的主意。 这几口棺材都是上等的楠木棺材,虽然不是价比黄金的金丝楠木,但也都品相不错,而且中间那口大的棺材外面还有精美的棺椁相附,所以我一打眼觉得这里就是安放着墓主人的主墓室自然也不是没可能的,只不过由于四周渗水的缘故,原本绘制在棺椁外面的彩绘已经完全的剥蚀掉了,就连棺底都被泡的烂了半截。 “这上面没有开棺的痕迹,”卫城在观察了片刻后对着我们道:“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绕开了这几口棺材直接进那条墓道里去的。” “为什么不开棺呢,难道这里面有粽子不成?”赵一万打量着眼前的这具楠木棺材道:“还有旁边这四个是婴儿棺吗,怎么会放在这里?没听说过有这样下葬的啊……”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虽然我们不清楚那些洋鬼子绕过这几口棺材的原因,但既然是下斗自然没有不开棺的道理,更何况我来到这个古墓本来就是为了寻找线索的,为什么我爷爷要在自己的棺木上刻上这座古墓的葬书,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 而赵一万他们俨然则是为了这座古墓中的明器。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决定先从这几具棺材入手,不过在开中间那具棺材之前,我们先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了四周的那几口小棺材上。 “这些棺材上面没有墓志,这里或许还真就是个陪葬的墓室……”我检查之后道,我们手头的资料有限,连这里是谁的墓暂时都没有搞清楚,不过若当真如葬书上所记载的那种规模的墓葬,那么这墓里埋着的起码也应该是个在当时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能够找到对方的墓志我想我们差不多就能够确认这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