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夫花魁》 第一章 矮胖的男人,笑得讨好,笑得不怀好意,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穿戴着玄黑披风的男人看了胖男人一眼后,便挥挥手,示意下属将这个极为碍眼的男人赶出厢房,以免打扰他的休息。 这男人为了讨好他,已经做了不少的事,然而,那些事对他而言,除了是麻烦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好感。 “慢慢慢慢慢!”眼见男人那个光头高大的下属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胖男人……陈老板连忙出声,伸出双手阻止光头下一刻的举动,连忙飞扑到一直沉默不语,只以眼色与属下沟通的男人面前,“北陵堡主,我……我只是想请堡主去听支曲儿,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在得闻这位鼎鼎大名,雄踞北方的飞鹰堡堡主要南下经商时,他可花了不少的银两,欠下了大量的人情,才能够邀到他到自己府内小住数天,但花银两时他一点儿都不心疼,因为,如果能够跟这位堡主谈成了生意,那回报,绝对是他花出去的几百倍。 这个北陵飞鹰,几乎是垄断了通往西北方的陆路,不是说他们不让商人将货物载往西北方,而是说,如果商队的货车上没有插上飞鹰堡令旗的话,路还走不到一半,便会被沿途的那些土匪强盗洗劫一空,人财两失。 可怪的是,这些土匪强盗竟不敢去抢插着飞鹰堡令旗的商队。 原来,在几年前,北陵飞鹰曾经领着一队人去剿了当地一个最剽悍、最凶恶的山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抢飞鹰堡的货。 因此,飞鹰堡等同拿到了通往西北方的通行证,要经商到西北方小国,一定得有飞鹰堡令旗。 “听曲儿?” 北陵飞鹰听到了矮胖男人谈及的闲余活动,挑起了眉,明显对这个提议感到兴趣。 陈老板笑裂了嘴,直觉这用十万两买回来的消息物超所值。 这看似严酷的男人,最爱的闲余节目便是听听曲儿,不管是凄美婉转的,又或者是激昂慷慨的,他都爱听。 “对对对,我想邀北陵堡主去听我们城中,不,是全国最有名的歌姬唱支曲儿,她所唱的曲儿,听过的人莫不称其音绕梁三日,犹如出谷黄莺,彷如天籁。”陈老板卖力地游说着。 “如果我不满意,我马上搬到林老板府上。”北陵飞鹰淡淡地说。 陈老板一窒,北陵飞鹰口中的林老板可是他的死头对,两人在为了得到这宗生意上交过不少次的手,只是彼此都不相伯仲,所以一直争持不下。 但一想到,待会儿唱曲儿的那名歌姬,陈老板豁出去似的道:“没问题!如果待会北陵堡主听不过瘾,我就替您准备马车,送您跟各位到林老板家去!” 北陵飞鹰原不是一个这么容易被人说服的人,他意志坚定,即使受尽了酷刑,吃尽了苦头,也决不会轻易服从,然而,他对陈老板口中的那名歌姬,有了兴趣。 是什么样的歌姬,让陈老板愿意赌上这笔生意? 北陵飞鹰暗忖着,开始暗暗地期待着。 大厅内,人潮为患,人人寸步难行。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发出半点不满的怨语,更没有仗着自个儿的嗓门大就鬼吼鬼叫的,充斥着人潮的大厅,除了偶而几声不小心被人踩到了脚的倒抽气声外,竟然静得出奇。 一家,怪得很的寻欢阁。 这是北陵飞鹰对美人阁第一眼的感觉。 寻欢阁,何处不是女人的莺声软语,又或者是男人的淫笑声?但偏偏,这美人阁却与一般的寻欢阁不一样。 人人仰首期盼,好似待会有什么只要错过,便会抱憾终生,死也不得瞑目的事发生。 陈老板坐在他的身边,压低了嗓,小小声地道:“因为,咱们的怜儿花魁,只要太吵,或者心情儿不好,就会不唱曲儿,为了听到怜儿花魁高歌一曲,所以大伙儿都尽量不发声,北陵堡主请别见怪。” 看陈老板以及雅座外的人群反应,似乎陈老板所言非虚。 好一个任性的歌姬,要客人不说话的等着听她唱一支曲儿,否则就不唱;心情不好,也不唱,想在塞外最赫赫有名的歌姬也不敢这样对客人,难道就属京内的歌姬气焰最盛? 北陵飞鹰对这歌姬的好奇心,更大了。 正当他想开口问陈老板表演什么时候才会开始时,一名讨喜可爱的清秀丫头咚咚咚地从台下奔上台上,以她清脆的嗓问道:“各位客官,久候了,大家都等得脖子也酸了吧?” 可惜,她的问题得不到大厅上的人,热情的反应。 北陵飞鹰其中一个下属看到这可爱灵动的小丫头,居然像傻子一样的站起来,却得不到反应,张口正想给予她应有的反应时,陈老板以完全不符合他身驱的速度飞扑上前,摀住他的口,不让那声响亮的“对”喊出口。 “兄台,兄台,你可不能回应冬梅,那是考验啊考验!” 看着陈老板豆大的眼瞪到最大,一脸狰狞的与自己的下属对视。 “什么考验?”问问题的自然不是被陈老板摀住口鼻的下属,而是北陵飞鹰。 陈老板放开手掌,坐回北陵飞鹰身旁的位置上,再次压低嗓子,小小声地回答:“这是怜儿花魁给大伙儿的考验,谁人要是应了冬梅,那怜儿花魁就不肯出来给大家唱曲儿。” 北陵飞鹰挑起了眉。 这,是一个陷阱?来这美人阁的,如果不是熟客,或者是由熟客带进来的,一定不会晓得这诡异的规矩,看来,这美人阁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寻欢阁。 方才进来之时,那森严的守卫,还有那在门口看似无辜,但实际有高深武艺的美丽招待,一般的寻欢阁不会有这样的排场。 再说,能进来这美人阁的,除了达官贵人以外,还有不少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大侠以及各派掌门,一个能吸引到这么多大人物前来的寻欢阁,没有其过人的特色以及,强大的后盾保护着,是绝对做不到如此的。 蓦地,一阵清脆悦耳的丝竹乐徐徐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回首看向台上,适才那个小丫头已经不知所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娉婷修长的绝色美人儿。 果然是当花魁的料子,只看那脸蛋以及那身段,还不用听她唱曲儿,就已经先被她勾去一半的魂,为她着迷得不能自我。 怎料,曲子前奏还没有奏完,清脆如琤音的嗓便响起,带着满满的不悦:“我不要唱『塞鸿秋.失题』!唱这种想情郎、念情郎的曲儿我唱得快腻了。”纵使美人儿皱起眉,但还是别有一番的风情。 丝竹乐声戛然即止,就怕再多弹出一个『塞鸿秋.失题』的音调,会教台上的美人更加愤怒。 台下的冬梅心底直呼,不妙!冲上台,好生地安抚又在耍任性的主子:“小姐,怎么了?不唱『塞鸿秋.失题』,要不改唱『浪淘沙.冬至』?再过一旬便是冬至了,唱这首刚好应节。” “还没有到冬至就唱这首,你不嫌早了点吗?” 白了丫头一眼,丁怜儿脸上的不悦更浓。 “小姐……”冬梅换上一脸的可怜,“你好歹也唱支曲儿吧!你已经足足有一整个月没有唱过半支的曲儿,再这样下去,祈儿小姐说就要逼着冬梅跟你唱曲,小姐你就行行好,别让冬梅吃这种苦好不?” “唱曲儿有什么不好?你这丫头就只会讨厌唱曲儿。”没好气地用指戳了戳冬梅的额头,丁怜儿朝乐师那儿喊去:“改唱查德卿的『塞儿令?金陵故址』,会不会奏?” 与她合作多时的乐师们一听到曲目便马上摆好架势,幽怨缠绵的前奏便流泄而出。 看着眼前这么一出的闹剧,早已扫空了北陵飞鹰对丁怜儿的期待以及好感,他只觉得这个娇纵的女人实在是太欠教训,开始觉得其实她名过于实,她超凡的歌艺有可能只是以讹传讹,又或者是杜撰出来罢了。 起身离开的念头开始萌生,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跨出第一步时,如泣如诉、似怨似恨的婉柔女声,沙哑地唱出“塞儿令.金陵故址”。 陈老板并没有夸大其辞,这花魁的曲儿,果然是绕梁三日,教人一听便着了迷似的,一曲的“塞儿令.金陵故址”,普通的歌姬只会以恨唱出当中的词,但丁怜儿唱的,不单有恨,还有念。 她对这曲的意念,以唱的方式阐述得很透澈,如果不是有相当的文学修养,一般的歌姬不会唱得出这样的曲。 即使对她没什么好感的北陵飞鹰,也不得不承认,这丁怜儿,的确有她过人的本事,只可惜性子太娇了,绝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女人。 在如雷的掌声响起时,他示意身旁的下属一同离去。 转身时,他对上了一双瞪大了的水眸,如玉似的眸瞳,凶狠狠地瞪住他,似乎责怪他,居然没有给予她半点的掌声,就旋身离去似的。 而丁怜儿的确是这个意思,那个一看就知是外族与汉人所生的男子,居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她美妙的歌声所俘虏,她不敢置信,只觉这个男子,是番人,所以才听不懂她的曲,所以才会在听完一曲曲儿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她好生气,可是她不能喊住他,只能怒目相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番人跟他的随从一同离开了。 用力地跺了下脚,她气冲冲地跑下台,直奔自己的闺房去。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连连倒了数杯茶,一饮而尽,清香可口的香茗却无法浇熄她心头的那把无名火,那把火还在熊熊地烧着。 轻缓的敲门声传来,引去她的注意力,她看向门边,只见夏祈儿微撩裙摆,跨过门槛,走了进她的闺房。 夏祈儿会来她这儿的原因,不外乎是问她为什么又生气了,不好好地再唱多一曲才离开。 “人家在生气。”面对将自己宠得如此娇纵、如此无法无天也有分的姐姐,丁怜儿娇气地噘起唇儿,还跺了下脚。 “我知道。”夏祈儿有点无奈地回应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在生气,但她还要再说一遍,那代表她这一回真的气得不轻,“我只想来问问原因而已,并不打算责怪你。” 至少,她已经唱了一曲,比起以前一生起气来就不管别人在念还是在骂,总之不肯唱就是不肯唱,连嬷嬷亲自来关说也不肯,已经好太多了。 对于这个性子一起就不管发生什么事的娇纵妹子,夏祈儿以及月嬷嬷等人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人家好生气好生气,那个男人居然无视我,就转身走了,连半点掌声喝采都没有,太侮辱人了!”一想起那男人临走时那淡然的目光,她就更加生气、更加愤怒。 如果现在那个男人就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扑上前打他、咬他的。 夏祈儿很清楚感觉到她的“心意”,也很肯定她绝对会做得出来!这小妮子,因为年纪最小,所以都被大伙儿给宠坏了,而她也是元凶之一。 “怜儿,那男人会有那种反应,当然有他的原因。”夏祈儿缓缓地道,企图让快要怒发冲冠的小妮子冷静下来。 “能有什么原因?不外乎目中无人、不辨良音、目蒙耳聋……”只要她一讨厌起那人,就会自动地替那人缺点化,这一次,北陵飞鹰也不例外。 第二章 夏祈儿无奈地摇摇,只好等她念个够了,情绪稍稍降下来后,才接口道:“那个男人,名唤北陵飞鹰,是西北边陲飞鹰堡的堡主,他坐拥通往西北小国的甬道,可以称得上是一方的土皇帝。” “那又怎样?” 只可惜,丁怜儿没有被说服,尤其,那个西北边陲的土皇帝,跟她这个身处于京都的歌姬根本没有交集可言。 “怜儿,北陵飞鹰最大的兴趣是听曲,这可能跟他的娘曾经是西北域名震一时的歌姬有关。”看了眼丁怜儿脸上的表情,但显然,她一点都不乐衷于听北陵飞鹰的身世,“我只能说,那男人能从一个身分低微的歌姬之子,跃身为雄踞一方的霸主,北陵飞鹰不好惹。”言下之意,就算见到了,也别去惹人家。 “那男人是白手兴家的?”终于有一样引起了丁怜儿对北陵飞鹰的兴趣。 “嗯,因为是父不详的原故,从小北陵飞鹰就受到不少的白眼,以及冷言冷语的对待。” “瞧他那身的傲气,我还以为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又或者是首富二代。”居然将姿态摆得那么高!丁怜儿更气了,“居然这么瞧不起人,他自己还不是一个父不详的……” “怜儿……”眼见妹子快要说出不经大脑的话,夏祈儿皱起眉,冷声地打断她:“不要被怒气影响了你的判断力,更不要因为怒气,而说出教你往后会后悔的话,明白了吗?” 被这么一训,满腔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似的,丁怜儿谁也不怕,但却怕眼前这位似姐似母、似师似友的祈儿姐姐,谁的话丁怜儿都不听,唯独是夏祈儿,她几乎是句句都听进耳。 “我知道了。”脑袋畏缩似地缩了缩,再也不敢口出狂言。 “怜儿,年纪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任性。” 看着那失了采的水眸,夏祈儿轻叹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算是安抚她。 “我也没有办法,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嘛。”软着嗓,丁怜儿可怜兮兮地撒着娇。 她的嗓,清脆时犹如黄莺出谷、琴音琤琤;呢喃时却犹如丝竹乐器、缠绵婉转,这样的嗓,一撒起娇来时,可说得上是万夫莫敌,即使是同样身为女子的夏祈儿,也鲜少不是在这撒娇声下酥麻了耳。 “你……” 看着眼前明明已经十七,是个大姑娘的丁怜儿,可在夏祈儿以及大伙儿心头,这小妮子就像永远都还没有长大似的,但夏祈儿开始认为,不能再放任这小妮子再娇纵下去,是时候,得受点教训了! “方才我已经跟嬷嬷说过了,五天后,你跟我一起到华兴寺里参佛一个月,好好地训练一下你的耐性,以及改改你那娇纵得无法无天的性子。” 夏祈儿快刀斩乱麻地说,以免自己会在她的软语下放弃这个决定。 “什……么?”丁怜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可没有忘记上一次自己被逼着到寺里参佛,她的脚跪得有多麻,她的手因为抄写得太多太多的经文而有多酸,而距离上次还只不过是过了三个多月,现在这个酷刑又要再来一遍了! “祈儿姐姐,怜儿答应你,接下来天天都去唱曲儿,白天乖乖的练新曲,你别要我跟着你去参佛好不?”祭出一千零一招的哀求姿态,这一招无往而不利,每次都能成功,“好啦,好啦,怜儿会乖乖的。”小手扯着夏祈儿的衣袖,撒娇地摇了摇,企图用可爱的表情跟嗓音,迷惑心软的夏祈儿。 差一点,夏祈儿就会被她迷了去,可是,这一次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而且还跟月嬷嬷保证,这趟参佛之行,必定要让这个小妮子开点儿窍,不可以成天都要别人迁就着她,不可以时时都要别人依着她的意而行,她要为自己以前所犯下的错,也就是把这小妮子宠成这样子而负点责任。 首先,她就要将丁怜儿带往寺庙里参佛,让梵音好好洗涤她的心灵。 虽然这对丁怜儿而言是一场可怕的酷刑,比起参佛,丁怜儿情愿天天练着一百支曲,可是,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放纵她。 于是,夏祈儿缓缓地,摇了摇头。 “祈儿姐姐……”丁怜儿还在做垂死的挣扎,把嗓儿放得更软, 可是,她的娇还没有来得及撒,夏祈儿已经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她说:“怜儿,如果你想在寺里再待久一点,你知道,我绝不会介意的。” 语气很淡,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但丁怜儿却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正如夏祈儿所言,她是绝不会介意在寺庙里待久一点,或许,要她待上一辈子,她也不会介意。 可是,丁怜儿却不愿意,噘着唇,她知道,这一回她确实是逃不过了,唉,她的脚,她的手哪,这一次都不知道会麻上多久、酸上多久,真是的…… 车厢中被人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尽管马车在道上奔驰,但车厢中的人儿也绝对感觉不到那可怕的颠簸。 丁怜儿生着闷气,幼稚地背对夏祈儿以及夏荷、冬梅而坐。 她在生气,还在生众人逼着她来参佛的气。 她都已经说了,她肯乖乖地练曲,她肯乖乖地上台唱曲,也不会因为一些无知的宾客坏了她的规距而拂袖而去,可是,她的“保证”一点都没有打动阁内任何的人。 因为,只要夏祈儿打定了主意,再也没有人可以劝她改变初衷,所以,丁怜儿就被逼着来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好些日子,都要跪着抄经念佛,她的头就一阵阵的疼,她的手就一阵阵的酸,她的腿就一阵阵的麻。 思及此,她好哀好怨地往后,看向已经在悠然自得,拿起了一本佛经细阅的夏祈儿一眼。 轻叹一声,她如此哀怨的目光,夏祈儿怎可能感觉不到?只是,她还是自顾自的看着佛经,不让小妮子感觉到她的反应,就怕小妮子会没完没了的闹下去。 轻哼了声,丁怜儿忿忿地拿过冬梅递上来的莲子茶,看着杯中那颗颗浑圆可爱、晶白透光的小小莲子,她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因为,这莲子,是在夏末初秋时,夏祈儿不惧寒又不怕冷地涉水到荷花池,亲自给她采来的;因为莲子具有镇静安神、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等等的功效,那对她的嗓以及中气都好。 她爱生气,娇蛮任性,可她却也心软,一点点的小事都足以教她气消,教她驯服,孬孬地,她爬到夏祈儿身边,软软地坐着,像只可怜的小长毛猫儿似的依偎在夏祈儿的身边。 见状,夏荷与冬梅相视一笑,庆幸自己都有把莲子给带来。 夏祈儿则是爱怜地摸摸小妹的头,唇边忍不住地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你这妮子,就懂得骗人对你掏心掏肺的。”这是众人的心声,尤她最是。 丁怜儿努努鼻尖,心底纳闷她什么时候骗人对她掏心掏肺了?如果真是,她怎么会落得到寺庙参佛的下场了? 车上无人出声,一派的安宁自在。 然而下一刻,奔驰中的马车冷不防地刹停,巨大的冲击力教车上四个女子无不摔个东西不分,头昏脑胀的。 众人好不容易坐起身,却听到,车外传来一声的吆喝声。 “把车上的人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丁怜儿心底一惊,揪紧了夏祈儿的衣袖,“怎么回事?” 夏祈儿皱起眉,她们都不敢掀开隔开车厢与外界的一幕垂布,蓦地,一只染血的大掌探了进来,撩起了垂布。 “四位请在我们拖延来人时,速速逃跑!”脸上染血的侍卫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正陷于苦战之中。 夏祈儿点头,牵起丁怜儿,要夏荷、冬梅跟牢在自己身后,便在侍卫的掩护下逃出车厢,往一旁的丛林跑去。 丁怜儿死命地跑,不懂为什么只是一趟的参佛之行,却会变成一场的追捕,身后传至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是教她怕得直发抖。 夏祈儿也听到了,也知道以她们四个的体力,根本就不敌那些训练有素的追兵,侧首看了眼丁怜儿眼中的恐惧,双眼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丛的树丛,大小刚好让一个人躲起来。 当下,她想也不想,将丁怜儿推到那树丛当中。 “怜儿,躲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只要一听到那些人离开,你马上回美人阁,听清楚了吗?” 丁怜儿含泪,直觉地捉紧夏祈儿的衣袖,她不想与夏祈儿分开,尤其,她知道,夏祈儿这样做,是想去引开追兵的注意力,让她可以平安无恙地回到美人阁。 她安全了,可是夏祈儿跟夏荷、冬梅呢? 扯开丁怜儿紧捉住不放的衣袖,夏祈儿诀别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而后领着夏荷与冬梅,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丁怜儿瞪大了一双眼儿,从树丛的隙缝间,看了到十数个身着黑衣的人,追往夏祈儿那边的方向。 “那里少了一个女人,你们赶快在四周瞧瞧,看那个女人会不会躲在这里。” 她听到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人这样说道,然后三个的黑衣人便往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摀住自己的小嘴,不敢让自己的呼吸声或者是喘息声被这些人听到,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她好怕,好怕这些人会听到她的心跳声而找到她。 在初冬里的阴天,一颗颗的冷汗,淌下她如玉的小脸,再被棉袄吸走。 其中一个的黑衣人,越走越近,甚至开始拿长剑,劈扫过一丛丛的树,眼见,那长剑的剑尖,快要扫过她的面,她阖起眼,等待下一刻会发生的事。 “够了,头目说捉到那三个的女人了,咱们走!” 一个嗓响起,阻止了那挥向她的剑尖,却同时诉说着一个残酷的消息。 他们,捉到了夏祈儿跟夏荷、冬梅! “还有那一个呢?” “不打紧,只要有那三个就够了,咱们快走,免得东窗事发!” “是!” 耳中听着那些对话,眼中看着那些黑衣人离开的背影,还有三具显然已经昏了过去的软软女体,丁怜儿呼吸一窒,多想冲出去救回她们。 可是,她不能以一敌众,更何况,她不像蓝绫,她不懂武,她的冲动,只会教自己同时也陷入困境,帮不了她们,咬着唇,她强自地压下眼泪跟呜咽。 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然后回美人阁,向众人求救。 她一定要回夏祈儿,以及夏荷、冬梅。 一定要! 北陵飞鹰皱起了一双剑眉,抬头看向那一朵朵从天而降的初雪。 这场的雪,来得比预期的早,虽然再大的风雪,他的商队也不放在眼里,他们训练有素,能克服最克难的天气与各种状况,但在风雪下行走,始终会对货物不好,尤其,这一趟,他进了大量的绫纙绸缎。 这些昂贵的布料,虽然就抵御不了北方严酷的天气,根本就做不成衣服,对飞鹰堡而言,这些东西搁在堡里,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然而,对一些大商家而言,它们却是身分的象征,只有有钱有势有权的人,才能买得起绫纙绸缎。 这是人的贪婪、人的爱现,所以,尽管这批的绫纙绸缎对他们而言毫无实用可言,但他还是很乐于买下这批的货,再转卖给西北方的小国或者是大商贾,做这笔的大买卖。 “加紧前进。”他沉声地命令,为了保这些布料的干爽,不被雪风侵坏,必须在初雪变成大风雪前,赶到下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第三章 闻言,跟在他后方的人个个迅速抖擞精神,不敢怠慢。 只是,前进不久,他胯下的骏马,忽地骚动起来。 “追风?”他轻唤爱马。 这匹马,本是野马,是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能驯服下来。 牠好像通晓人性,认得主人似的,除了他,其他人只要一胯上牠的背,便会被牠给甩下背,摔断脖子,通场…都不会忤逆他的命令,可是现在牠却不听话地往一旁的树林走去。 他阻止不了牠,只好抬手示意下属继续往前走,自己在稍后才追上前。 任由爱马在树林里走走停停,像在寻觅什么似的,忽地,一袭不该在这树林里出现的披风,掳住了他的目光,而胯下的爱马,则走往那袭披风。 越走,越近,也益发看到那披风底下的人,是一个女人! “追风,这是你在寻找的东西?”他沉声问着爱马,而追风则在此时刁起披风,将女人翻了个面。 北陵飞鹰的眉,皱得更紧了。 眼前如玉的脸,虽然脏了,上头还有着几道浅浅的擦伤,没有那晚的光彩逼人,没有那晚的骄傲娇气,但他不会忘却。 但她,一个高高在上,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绝代歌姬,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而且还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追风再次俯首,这一回,叼走了女人绑在腰间的小锦包,甩了几下,一颗颗如琥珀般的糖饴便落在雪地上,追风为的是这丁怜儿身上那香甜的糖饴。 北陵飞鹰挑眉,不知道该说爱马是善心,还是太过残忍,又或者是赞赏追风的鼻子,在这天寒地冻下还是那么的灵敏。 看向仰躺在地上的女人,气息奄奄,只消再待在雪地上一会,就会香消玉焚、回天乏术,他在想,自己有没有要救她的理由。 追风不消一会就吃光了地上的糖饴,只是牠却没有马上走开,追回商队。 “怎了,追风?你想我救这个女人?”他伸手拍拍爱马的马颈,问着。 追风嘶嘶地哼了好几口气,马蹄在原地踏踏停停,没什么理会他的问题。 视线再看向女人,这女人,不好相处、娇纵刁蛮、任性妄为,带上她,显然就会给自己带上麻烦。 他们在赶路,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送她回去美人阁,而这批的货也很赶,所以一旦救了她,就必须先带着她回飞鹰堡后,才能派人送她回去。 那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商队上多了一个女人,而是还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女人,会有怎样的麻烦,连他也估计不了,所以他想不救,任由她在这片雪地上自生自灭。 然而,她有个好嗓音,难得一见的好嗓音,他不会忘却,当夜以幽怨缠绵的嗓唱出那支“塞儿令.金陵故址”,如果这嗓音就这样没了,那太可惜了。 衡量了下,也挣扎了下,最终,爱才、惜才之心还是教他下马,将她像袋米一样地挂到追风背上,北陵飞鹰重新上马,驽驾着追风开始追上商队。 只不过,显然娇贵的她不曾被人用这种方式移动过,追马才跑了几步,她就已经忍不住地干呕起来,难受地直呻吟出声。 眉,皱得更紧,出于一股连自己也不清楚的感觉,他扶起她,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呻吟这才稍稍停止。 但,她的身,该死的冰冷,她的披风早已经被雪沾湿了,她继续穿着那湿透的披风,就算救了她,她也会失温而死。 “麻烦。”不耐烦地低咒出声,他一把扯开她的披风,然后将她纳入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住。 温暖的体温教丁怜儿轻叹口气,她想睁开眼,可是她的眼皮却沉得好像被人绑上了两块的铁似的。 她还要去救夏祈儿,还有夏荷、冬梅的,可是,她在树林里迷了路,她找不到出口在哪里?在树林里跌跌撞撞了好几天,走了不少的路,她还是找不到回美人阁的路,而美人阁的人,也找不到她。 眼见初雪降下,连天的疲惫教她承受不了骤降的寒意,在树林里昏了过去,现在包裹着她的暖意,是她已经回到了美人阁了吗?又还是,她其实已经死了,到了西方极乐世界,所以才不会感到寒冷? 不管怎样,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那温暖的体温依偎过去,只想留住那一分温暖。 感觉怀中的人将脸也埋进他的胸前,那柔软的服从,以及绝对信任的依靠教北陵飞鹰握着疆绳的手一僵。 背负着两人的追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更没有背负着陌生人时的烦躁,迳自地奔驰着,很快便追上商队。 “堡主?” 商队上的人一见到他,莫不个个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以及他怀中的隆起。 北陵飞鹰不语,迳自地道:“以最快的速度,到下个落脚点。” 看到他刚毅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耐,众人马上挥鞭的挥鞭,驱马的驱马,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到下个的落脚点,以免北陵飞鹰脸上的脸色更加地难看。 可,从不会主动招惹女人的堡主,他怀中的女人,是谁? 众人的心头,疑问个个,可是就是没有人敢上前去询问那个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堡主。 热,可是又冷。 蜷缩在床上的丁怜儿,只觉两种矛盾的感觉同时侵袭着她,教她难受极了。 “嬷嬷……怜儿好难受……似儿姐姐……应儿姐姐……翩儿姐姐……”苍白的小脸冒着冷汗,她难受地低喃着。 犹记得自己每次生病时,月嬷嬷以及三个姐姐便会轮番地留在她的身边,伴着她这个一到生病便会特别爱撒娇、特别难缠的小病患,尤其,夏祈儿虽然会强逼着她喝下苦煞煞的汤药,可是喝药之后,夏祈儿便会给她吃甜甜的糖饴,让嘴里头苦苦的药味随着糖饴的融化而消去。 “怜儿……好难受……”她依旧撒娇地低喃着,可是却没有一双软软的小手轻摸着她的脸,只有着一方手帕轻拭着她不住冒出的汗珠。 北陵飞鹰拿着手巾,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在照顾一个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生病的原故,他不得不留下,而要商队先行送货物回飞鹰堡。 其实,他大可以留下一笔的钱,让客栈的老板娘照顾她,在她好了以后,再遣人送她回去,然而,他却因为她捉住他的衣袖不放,那该死的信任再一次地教他做出不但下属惊讶,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事。 这女人,已经昏睡了足足三天的时间,三天以来,他一直留在这床边,替她拭汗,要老板娘替她换掉汗湿的衣衫,而且还得逼着她喝下药。 他,北陵飞鹰,堂堂一方的霸主,怎么会落得照顾一个女人的田地? 就因为,那份该死的信任! 撑开沉重的眼皮,丁怜儿水气氤氲的眸儿好不容易才集中起焦点,看向眼前似乎在哪儿见过的男人,不是熟悉的脸,教她更加地难受。 她想开口,可是喉间却干涩得无法发声。 眼前的男人是谁? 为什么她会这么的难受? 美人阁的嬷嬷跟姐姐们呢? 她想问,可是却被喂下一口又一口苦得教人掉泪的药,她无法拒绝,甚至连别过脸的力量也没有,只能任着他将碗中的药一涓不剩地全喂进她的口中。 小舌上传来可怕的苦味,好像无数根的小针在螫着她的舌头似的,她的泪再也无法忍耐的掉了下来,好在,下一刻,送进她口里的糖饴稍稍减低了口里可怕的苦味,也让她的泪停了下来。 水眸再次寻找着男人的踪影,这一次,她看清楚男人的脸,也记起了他无礼的行径。 这男人瞧不起她的曲,没有留下半声的掌声便扬长而去,可是,为什么这男人会在这里,而且,他好像在照顾着她?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随着药性的伴来,教她再次陷入黑暗的昏睡里。 不管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由他来照顾她,她全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只是这样地被他看守着,她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好像他必定会好生地守护她,陪在她身边似的,明明,两人就是陌生人。 抱着这个怪异的念头,她再次陷入昏睡当中。 看着她再次陷入昏睡,一副似乎没有认出他的模样,北陵飞鹰竟然有着一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他就将这个怪异的感觉抛诸脑后。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但为了看守这个女人,他已经浪费得太多太多的时间了,这不应该是他做的事。 可是,再那软软的,带着点汗湿的小手再一次握住他的掌,似乎不握住他,她就不好安睡的模样,再一次地,抽动了他的心。 他该走的,但他却好像被什么绑住了似的,走不了。 他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 他不断地问着自己,可是,无解。 轻叹口气,他搁好了药碗,重新坐回床边,沉默地,守着她。 待丁怜儿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两天后的事。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沙哑的嗓,失去了平日的清脆。 她看向他,平日清脆动人的嗓也打动不了他,现在这连自己听了也会皱眉的粗糙嗓子,该是进不了他的耳吧? “这是马家镇的客栈,是我救了你。”简而精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站直身,到桌边取来刚才小二送来的汤药,温暖的汤药,刚好是可以进口的温度。 看着送至唇边的碗,她有点惊讶地看向他,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他倒是比较像会抬高下巴,用冷冷的眼神命令人的样子。 “喝。”见她久久不动,只是一味儿的盯着他瞧,北陵飞鹰的眉再次皱了起来,冷冷地命令道。 再看了看那黑压压的汤药,不用喝也知道,那味道绝对会是苦死人。 “我不要喝。”她别过脸,就是不要喝下这教人苦不堪言的药。 闻言,北陵飞鹰的眉,皱得更紧了,忽地感觉,昏睡期间的她,看起来顺眼多、可爱多了,叫她喝药就喝药,叫她睡就睡,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里,挑战着他的怒气。 沉默,蓦地弥漫开来。 久久等不到他哄自己喝药的声音,她悄悄地回眸,看向他,只见他一脸的阴霾,似乎打量着该怎么将药灌进她的口里。 “你……你不要乱来。”真的怕他会灌自己药,她先下口为强地警告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是美人阁的怜儿花魁,要是你敢动我一丝一毫,我敢保证美人阁上上下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有力气威胁他,就代表她已经有力气跟他赶路,北陵飞鹰完全无视她的威胁,仅是盯着她,等着她将他手上的药喝下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让谁。 丁怜儿什么时候遇上过这样不哄她、逗她的男人了?美人阁里谁不把她捧在手心上?来看她表演的男人,有哪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了?可是,眼前这男人,却鸟也不鸟她! 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七岁的娃儿在耍憋扭一样,而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 其实,他只要软下嗓子,随便的哄她两句,在她喝下药后再给她吃颗糖饴不就好了吗?还是说,这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哄女人? 第四章 乌溜溜的水眸一再地打量他,她记得,夏祈儿说这男人是北陵飞鹰,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枭雄,这样的男人,身边该是不乏女人,可是,瞧他一副连哄女人也不会的臭脸,应该是被府中的那些女人宠坏了,所以才会用这样的一张臭脸去叫一个病患喝药。 她犹豫着,自己该不该顺从地喝下他手中的药,然后要他将自己送回美人阁。 因为……蓦地,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不在美人阁里,而自己,又为了什么会被这男人救了。 焦急、慌乱,浮上她的小脸,她像是溺水的人似的抓住他的手。 “快,快送我回去美人阁!” 北陵飞鹰稳住了手,才没让手中的汤药溅出。 他猜得没错,应该是遇上了事,所以娇贵的她才会出现在人烟罕至的树林里,只可惜,他没有空送她回去。 “把药喝了。”他再次命令,决定不再为了这个女人而浪费时间,他决定,在这女人喝下这碗药后,他就要回飞鹰堡,而这女人,就由客栈里的人送回去。 “不,你先送我回去美人阁。我有很重要的事……唔……”她急躁的话,被冷不防凑近唇边的碗堵住,而那苦涩的汤药则在她试着开口时全数灌进她的嘴里。 黑压压的药不断地灌进口里,那可怕的苦味在舌尖上漫延再回转,她苦得冒出眼泪,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心软,继续地灌,直到她将碗中的药全部喝清光,他才停下手。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而北陵飞鹰就是第一人! 眼里冒出了火花,她恨不得飞扑上前,将眼前这个男人咬得遍体鳞伤,咬得他跪地求饶,可,她嘴里太苦太苦,苦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聊胜于无的呵着气,以减低口中的苦味。 黄澄澄的糖饴,忽地送至她的眼前。 她想也不想,一把抢下那只黝黑大掌上的糖饴放进嘴里,让甜甜的糖饴在舌上融化,让甜味压下苦涩味。 “你……你……”她瞪大眼,难以相信他真的这样对她了。 “客栈的人会送你回去。” 没理会她的恼怒,他搁下碗,便取过自己的披风,绑上系绳。 “等……等等,你不送我回去?”见他一副就要扔下自己离开的模样,她焦急地问。 “客栈的人会送。”他淡淡地再重复。 “但……但我不相信他们啊!” 急慌了,她伸手,捉住他的手臂,喊出心中所怕的,一次的遇劫,教她整个人都怕了,尤其是面对陌生人,只有眼前的男人,她不会感觉害怕,也觉得他不会掳走她。 “我已经耽误了好些日子。”看向那紧紧抓住自己的十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了白,她抓得很紧,好像不能失去他一样。 “可是,可是……” “你只有两个选择。”看得到她眼底的恐惧,北陵飞鹰缓缓地道。 “什么选择?” “一,你非要现在就回去的话,就由客栈的人送你。” “我不要由他们送!”想也不想,她就已经否决了这个选择。 他脸色不改,“二,就是你随我回飞鹰堡,在我安顿好一切事以后,再送你回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回美人阁?” “起码,过了这个冬。” “你是说,我至少得等上三个月,才能回美人阁?”她瞠目结舌,“不,这里离美人阁应该不远,你送我回去也只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不会再耽误你太久……” “你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会后就告诉我。” 没有给她再多的时间,他干脆地起身,打断了她,并离开了厢房。 丁怜儿气极了,急得连泪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她遇上过这等不讲情理、不听人话的混帐男人了? “都已经跟你讲了是急事,祈儿姐姐跟夏荷、冬梅被人掳走了,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居然连送也不肯送我回美人阁!你就吃定我非你不可是不是?北陵飞鹰你这个混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小嘴吐出一句又一句埋怨的话,她难以控制自己心底的担忧,更难以控制眼眶不住掉出的泪。 她哭着、喊着,却没有发现自己口中“混蛋”正皱着眉心,将她一句又一句的泣闹全听进耳中。 “连力。”那一声声的哭声,实在教他烦厌不已,逼不得已,他沉声唤着留在自己身边的得力助手。 高大的光头男人如鬼魅般地出现,恭敬地来到他的身边。 “你就去美人阁一趟,将她口中的事全覆述一遍。” 她喊得那么大声,只怕邻近几间厢房的人都听见了。 “那小姐她……”连力以为,他还得带里头那个哭得像小孩子一样的女人,一同回美人阁。 眉心,皱得更紧,北陵飞鹰忆起刚刚那双紧抓着自己手臂不放的小手。 “她跟着回飞鹰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个该死又麻烦的决定,但,她那句“非你不可”,却一再地干扰着他。 “是。” 忠心的连力问也没问原因,只是快速地前往美人阁,将事完完整整的复述一遍给美人阁的月嬷嬷听。 而北陵飞鹰,则继续地伫在房门外,听着她的哭泣声,直到她筋疲力尽而再次昏睡过去,才缓缓地步进厢房,目光复杂地盯着床上的人儿。 连着几天,不管丁怜儿好说歹说,请求威胁,北陵飞鹰的脸上除了皱眉的表情以外,就是一面的酷然,波平不动。 他不送,就是不送。 这男人有多“一诺千金”,她大概也见识到了。 她还在担忧夏祈儿等人的安危,但至少,她听说了,这男人已经遣人到美人阁,将她的状况以及夏祈儿等人被掳的消息带到。 可是,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等不到美人阁的人来接她。 她有怀疑过北陵飞鹰骗她有派人去通知月嬷嬷,所以至今她还等不到嬷嬷派人来接她,可是,难以言喻的一种直觉,认定了这男人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说遣了,就一定已经遣了,所以月嬷嬷还没有派人来接她,一定有她的打算。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还得对着这张冷脸多久,整天对着他毫无分别的脸,她都觉得自己快变成像他这样的面无表情了。 今天,身体好转了差不多,她趁着北陵飞鹰不在厢房,不听话地溜下了床,小蹑步地走至厢房的窗户。 厢房位处于二楼,只要她稍稍推开窗户,就可以从她这位置眺望外头的景色。 窗外的大街,人来人往,不少的人在叫卖,更有不少的人在购买,一来一往的好不热闹。 看着那繁荣的景色,她开始在想,是不是该放下心,自己央求客栈的人送她回去? 这几天,她的药全是客栈小二送上来的,如果客栈的人想害她,大可在她的药中加上毒药,而她早也死了无数次,现在自己还好端端的,是否也代表,其实客栈的人能信任得过,她可以让客栈的人送她回美人阁? 她踌躇着,没有发现北陵飞鹰已经在她的背后,看着她许久了。 “你不该下床。”直到看到她畏冷地缩了缩肩膀,他才低沉地开口,提醒着这个总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她又惊又慌地转过身,瞪住总是神出鬼没的他,一颗心被他吓得怦怦直跳。 “你什么时候才肯送我回去美人阁?”这句话,打从她清醒能开口说话起,已经问了不下百次了,但她还是要问,天真地冀望这男人有一天会被她烦怕了,又或者会突然开窍地送她回去。 他不回答,只是运劲将手上稍稍变凉的药重新加热。 看到他手上那黑压压的汤药,苍白的小脸更加地白,这些日子里,他不时就让她喝下这苦死人的药,如果她不肯喝,他就用灌的。 这男人不懂怜香惜玉,更不懂什么叫做哄!思及此,原本苍白的小脸染上愤怒的红,添上了一抹健康的色彩。 “喝下。”看着那抹的红晕,他轻道,将碗凑近她的唇边。 这姿势,其实不妥,尤其他们不是什么情人、夫妻,充其量,他跟她,只是恩人而被救的人而已,不过,显然丁怜儿已经很习惯这个姿势,而且更深知只要自己喝慢了一下,他就会强势地灌她喝,比起灌药,她宁愿自己喝。 就着碗边,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药,小脸皱得越来越紧,小巧精致的五官几乎都要皱在一起。 活脱脱就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孩,这是每一次,北陵飞鹰喂她喝药时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她喝尽了药,他就会从怀中取出布包,里头有着几颗的糖饴。 到底为什么要替她准备这些,连他自己也觉得是莫名其妙,更别说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连力,当北陵飞鹰要连力准备糖饴给丁怜儿吃时,连力的脸上,除了是震惊以外,更是有着不敢置信。 葱白的指尖,摸走布包上的糖饴,塞进了小嘴。她吸吸鼻尖,一副被人欺负了,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他总在想,下一刻会不会看到她的眼泪,可怪的是,除了第一天她醒来时哭过一次,在那之后她却再也没有掉过半颗的眼泪。 看起来,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柔弱。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实在是教北陵飞鹰不得不好奇起来。 “你什么时候要送我回去?”口中的苦味变淡,甜味增强,她再次开口地问。 被她三番四次的追问着,但北陵飞鹰回答她的,依旧如一:“我送,就得先随我回飞鹰堡,春至后再回来,现在就回去,就由客栈的人送。”算了算时间,他本就应在三天前起行回飞鹰堡,却因为她的病而一拖再拖。 他不但连回答都一样,连语气都是一样,丁怜儿听了,眼儿瞪得特大,一副快要被他气疯的样子。 “要客栈的人送就让客栈的人送,我才不要随你回什么飞鹰堡!我哪能等得到春至后才回来?野蛮人!不讲道理!”她口不择言地骂着,却发现他依旧无动于衷,看她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鬼头。 “确定?” “确定!”她抿着唇,别过脸,不看他。 北陵飞鹰看着她好半晌,脑中想的,全是她怒气冲冲的决定。 她要客栈的人送她回美人阁,已经不是非他不可了。 少了一个麻烦,他该感到松了口气,然而与连力一起快马加鞭地回到飞鹰堡,处理自己怕是已经堆积如山的事务,可是,她的决定却又让他感到一阵的不悦以及恼怒。 “下午,我会让客栈的人送你回去。”带着一股连自己的不明白的不悦,他沉声地说着。 早一点送她回去,他的异样应该会早一点消失。 他想着,拿着药碗离开厢房,去找客栈的小二。 看着他毫不留恋转身的背影,丁怜儿咬咬唇,开始有些后悔了。 他还没有离自己太远,她都已经开始着慌了,那么待会,如果两人真的分道扬镳而行,她能安心地让客栈小二送自己回去,而不对小二处处提防,甚至在小二不注意下自己偷偷逃走吗? 她不清楚,然而话已经像覆水,再也无法收回。 她有些怨、有些闷闷不乐地转身走到窗边,再次地眺望街上的景色,可是,一阵不寻常的银光,闪过眼前,她难适地阖眼退后几步,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原本站着的位置上,有着几枚冷沉的银镖。 第五章 她脸一白,小嘴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 北陵飞鹰还没有走远,就听到了,那一声几乎被人声掩盖过去的尖叫声,他身一震,扔掉手上的碗,便回身奔回厢房。 一进门,便见地上有着几枚的银镖,丁怜儿跌坐在地上,而且还有着几枚银镖正向她的方向飞去。 手袖一挥,几枚的银镖被他以内力震开,没有伤及她半丝的毫毛。 再来,就是关上窗户,不让窗外的人从大敞的窗户看到厢房内的情景。 然后,他抱起,退到离窗户最远的地方,以防银镖再次飞进。 “有伤到吗?”他低问着,上下地检视着她的身子,确定她并没有被飞镖伤到,才松了口气,抱紧了她。 被抱在怀中的她,颤抖如絮,作梦也不曾想象,自己跟死神是那么地靠近。 等了一会,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北陵飞鹰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已经守了许久,只等待他们一松懈,就取怀中女人的性命。 这个念头,莫名地干扰着他,他狂奔的心跳,还没有缓和下来。 冷酷的绿眸,看向那插在地上的银镖。 那些镖上,还该死的涂了毒! “这间客栈已经不安全,你马上随我回飞鹰堡。”他迅速地决定。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对方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差点就杀了她,尽管她能相信客栈的人,但他却不相信客栈的人可以保护得了她。 甫惊未定的她下意识的地摇头,“不,我要回……” “美人阁的月嬷嬷已经知道,你将随我回飞鹰堡,少了你一个要她分神看顾,她会更加快地寻回你的姐姐。” 原本,他并不打算跟她解释这么多,待她的身子一好便会直接地将她带回飞鹰堡,只是再一次的,她教他知道,她该死地有多固执。 “你是说,嬷嬷也同意了,让你带我到飞鹰堡?”她瞠目结舌。 他点头。 他不需要撒谎,带着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尤其,她还被人追杀的情况下,而月嬷嬷决定让他带她到飞鹰堡,必定有她的道理,月嬷嬷不会那么轻易将她的养女交给任何人,如果她肯,就代表那个人,她能相信。 而月嬷嬷,相信北陵飞鹰! 再怎么不愿意,但丁怜儿还是得听从月嬷嬷的命令,跟着北陵飞鹰回飞鹰堡。 “好,我随你回飞鹰堡。” 一棕一黑的上等良马,飞驰似地在人烟罕见的道上奔跑。 为了逃过那些来路不明的追兵,他们舍马车而不乘,改以小道赶回飞鹰堡。 兴许真的没有想过,娇滴滴的她,竟能忍受马背上的颠簸而舍弃马车不坐,那些追兵并没有没有发现他们改以小道离开马家镇,数天以来都没有人来袭。 这是一件好事,但北陵飞鹰的眉始终紧皱着。 他知道,也清楚,此刻坐在他胸前的丁怜儿长年深居于美人阁,出入都有铺上柔软毛毯的上等马车乘坐,什么时候吃过这等颠簸的苦? 当初虽然有考虑过这一点,也打算让她乘搭马车,但她却坚持反对,她不要自己在夏祈儿等人被捉了以后,再添一人,给对方用来威胁月嬷嬷以及安野王,所以宁愿跟他共乘一马,宁愿承受颠簸之苦,也不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日夜兼程的赶着路,马背上的颠簸他跟连力都习惯了。 这些天,她明明就感到不适极了,但却一声不吭,好似她也习惯了这披星戴月的赶路,只是,她的体温骗不了他。 好不容易才降下温的身子,又再一次渐渐地烧了起来,刺骨的寒风吹袭下,每道风都锐利得像刀刃,擦过脸庞都会带来刺痛的感觉,可是,她的脸却红得异常,而且还冒着汗。 可是,每当他想缓下速度,让她可以休息一下时,她却总是拒绝,甚至颐指气使地催促着他赶路,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承受,是不是能熬住,只不过,她的颐指气使一次比一次虚弱。 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冷寒,她很快就会熬不住,他一直这样想着,等着她出声要他停下来,可是,怀中的女人却一次都没有要他停。 因为日夜兼程,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更早回到飞鹰堡边界。 飞鹰堡位处悬崖削壁之上,出入都靠着一座吊桥,当初北陵飞鹰之所以会将飞鹰堡建在此处,也是看中它易守难攻的地形。 堡内的守门,远逮看到两匹马逐渐靠近,先是警戒地盯着,一看到是北陵飞鹰与连力,马上兴奋地大喊:“是堡主跟连力!快放下吊桥!” 听到这句的喊声,堡内的人发出一阵的欢呼,连忙将沉重的吊桥放下,让北陵飞鹰与连力乘坐的马畅行无阻地直奔入堡内。 他们欢呼着、兴奋着,等着北陵飞鹰像往日一样在桥口下马,然后步行至主屋。 然而一反常态地,他们最尊敬的堡主,竟然骑着马直奔主屋,甚至奔过主厅,直至厢房前才下马。 堡内的人什么时候见过北陵飞鹰这等的反态了?可是,正当他们个个看直了眼发愣时,更教他们惊讶的事发生了,他们鲜少接近女色的堡主,居然从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下马,而且还直接地将那女人抱进自己的寝室里。 人都已经带了回来,还需要这么急色、这么的迫不及待吗? 男人们个个露出彼此才知道的笑容,女人们则是臊红了脸,一副想看又不敢往那边看去的模样。 只有连力一人才知道,他们通通都想歪了。 “张大娘。”他唤住刚好经过的大娘,“请你叫陈大夫到堡主寝室,还有准备一套衣裳,叫一个利落点的丫头到堡主寝室替小姐换上。” 他的话,教原本还在兴高采烈的人愕然了,连张大娘也傻住了。 “小姐生病了。”连力再补充一句,教所有的人再也无法想太多。 “喔,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张大娘回神过来,应声离开,一张老脸却因为误会了自家堡主而涨红了。 其他的人在连力的目光下,也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讪笑地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亡。 见误会已经解开,连力也走到北陵飞鹰的寝室里,甫步进厢房,他却见到自家的堡主,竟然在为那个烧得迷迷糊糊的女人拭汗,纵使已经不是头一次撞见北陵飞鹰做这样的事,但连力还是再一次地惊到了。 硬汉如北陵飞鹰,在连力心中一向顶天立地,是流血不流泪的真汉子,如今,却在替一个女人拭汗,小心翼翼地在照顾一个女人。 禁不住地,连力上前,“堡主,请您休息,由连力来照顾小姐吧!”大掌伸出,就想取过北陵飞鹰手上的方帕,可是,连帕边也没沾到,手帕使被北陵飞鹰挪远了。 “堡主?” “不必。”低沉的语气,没有半分的起伏。 可是,连力却确实地感受到北陵飞鹰的不悦,当下,连力连忙退了几步,不敢再靠近那张躺了美人的床,一滴冷汗却直淌下额。 他跟在北陵飞鹰身边十数载之久,从不曾见过北陵飞鹰会有这样的反应,尤其是为了一个女人。 “堡主,堡主,陈大夫来了。” 刚好,被张大娘拖拉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大夫,走进厢房,解救了连力进退维谷的窘局。 闻声,北陵飞鹰退开,让稍稍喘过气的老大夫替丁怜儿把脉。 好半晌后,老大夫收回手,替丁怜儿盖好了被,“小姐大病初愈便赶着路,天气冷寒,一时受不了才会再次着凉,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小姐病躯未愈又再一次着凉,情况可能会比上一次的来得严重一点,也得休息一段较长的时间,才可以完全痊愈,回复昔日的健康。” 连力眼皮一抽,有点不安看地向北陵飞鹰,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愤怒气场好像从北陵飞鹰身上射出。 而且他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会觉得,北陵飞鹰那张长期没什么大起大落表情的酷脸,此刻看起来比起往日来得更加的阴霾,而且他有预感,这阴霾的感觉还会持续一段为期不短的时间…… 像是感觉到连力的目光,北陵飞鹰抬眸,深绿的眼眸里没有半点外泄的情绪。 连力心虚地别过眼,然后催促着,还在张望床上人儿的张大娘以及陈大夫离开厢房。 “哎呀,你这孩子,老婆子还没有替小姐换衣服,你在赶个什么?”张大娘不悦地白了连力一眼,双手擦着粗粗的腰肢,“你还不出去,老婆子我怎么替小姐换衣服?去去去!”布着皱纹的手,像在赶羊似的推着连力跟陈大夫。 把人都赶出去后,她的一双眼看着还伫在房中不走的高大男人。 “堡主,您还不出去?听阿郎说,您案上要处理的东西已经堆得满满的,差点要再搬来另一张桌子,您是不是担心老婆子手不灵活,会弄伤小姐?” 北陵飞鹰不语,但眼神已经透露着他的答案。 待在飞鹰堡十多年,几乎负责堡内大小事务的张大娘,多少也猜得到这眼神代表了什么。 “是是是,您不是在担心老婆子的手不灵活,可是人家小姐还云英未嫁,怎能在您面前脱衣?去去去,快去工作!别再伫在这里!”再一次的,不畏惧对方的身分,张大娘将北陵飞鹰推出厢房,再将门板紧紧地关上。 头一回看到北陵飞鹰竟然有这样的举动,张大娘不禁吃吃地偷笑起来。 她还以为这男人的心,永远都不会为任何的女人而敞开,原来,只是还没有遇上适合的人。 丁怜儿缓缓地睁开眼。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躺着,只觉得自己浑身既酸又疼。 躺着好一会儿,她缓缓地转动着脑袋,映入眼的是一些她觉得感到陌生的摆设,简单实用的,毫不花巧的,跟她那间布置得既舒适又透露着低调奢华的房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看着这些摆设,她还有些浑沌的脑子,一点一点地想起为什么她会躺着,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是飞鹰堡! 她已经随着北陵飞鹰回到他的堡垒,一个既安全且绝不会有人可以加害于她的地方。 这是她头一天醒来时,照顾她的张大娘说的,听完张大娘的话后,她便再一次安心地睡过去。 莫名地,她相信飞鹰堡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又或者说,她相信的其实是北陵飞鹰,相信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所以月嬷嬷才会这么安心地让他带她走。 酸疼的身子骨不住地提醒她,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了,来到飞鹰堡后,她就不停地醒醒睡睡,教她无法数清自己在床上到底躺了几天了。 张大娘告诉她,她因为再次着凉了,一直发着高烧,所以才会这么虚弱。 她从不知道,原来她真的娇弱得裉,连一点点的小病都可以让她躺了这么久的时间,轻叹一声,她撑起自己,坐在床上。 房内点着一盏微弱的灯,加上窗外没有透进半点的光,所以她猜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水眸看向房间中央的八仙桌,上头的茶壶教她不禁感到一阵的喉干舌燥,掀开被子,她踩进床边的绣花鞋,往八仙桌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原本紧闭的门板被人推开,她停下脚步,往门的方向看去。 只见已经数日没见的北陵飞鹰,一手拿着一个人白瓷碗,另一手则是将敞开的门再度关上。 第六章 “你不应该下床。”看到她衣衫单薄,他的眉忍不住地皱了起来,低沉地道。 看着他皱眉的表情,丁怜儿忽地想起,这男人在她面前,除了是面无表情之外,最常的就是摆出一副皱眉的样子,瞪着她,好像她总是给他添不少乱子似的。 “我渴!”没好气也没什么好脸色地说完,她继续往八仙桌走去。 “先把药喝了。” 大掌在小手拿起茶壶时,按住了她,不让她倒茶,然后,白瓷碗就凑到她的唇边。 渴意,在看到这碗黑压压的东西时,全数退去,她苦着一张比碗中药更要苦的脸,看着碗,一张小嘴要张不张的。 看得出她又想借故不肯喝药,白瓷碗威胁地往她唇近一凑,无声地暗示她,如果再不乖乖的喝下药,他就会动手灌她喝下。 这活生生的威胁,以及血淋淋的记忆,都让丁怜儿想起他是怎么不留情面的灌药,百般不得已下,小嘴凑近白瓷碗,屏着呼吸,一小口一小口地咽着碗中的汤药,好不容易吞下药,琥珀色的糖饴便送至唇边,她想也不想张口便含下了。 “回去休息。”他低沉的命令。 她瞅了他一眼,“张大娘呢?” “她家里有事,回去了。” 他淡淡地解释,其实,他鲜少向人解释那么多,其他人也很少向他追问原因,然而眼前的她却固执,非得追问到原因为止。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虽然这男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还可恶地灌她喝下那些苦苦的药,但……他救了她,是事实,在回来飞鹰堡的路途上,一直保护着她,也是事实,她欠他一个道谢。 缓缓地抬脸,看向他,她轻启小嘴,一句的道谢却堵在唇边。 她不知道,现在她的模样,有多诱人,因发烧而晕红的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地楚楚可怜,饶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对她俯首称臣。 北陵飞鹰有片刻看傻了眼,然而,自制力过人的他马上便拾回自己的理智。 “好好歇着。”扔下话,他便拿着瓷碗离开,半次回首看她也没有。 “等一下。”情急下,丁怜儿开口,唤住了他。 他转身看着她,等着。 她涨红了脸,深吸口气,豁出去似的道:“谢……谢谢你。” 她鲜少向人道谢,所以这句话免不了结巴。 他没有出声回应她,仅是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厢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丁怜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居然有一种想他留下来陪她的感觉,明明她就很讨厌他来着,有谁会想跟一个讨厌的人待在一起? 她闷闷的想着,却忍不住地听话,重新爬回床上休息。 好不容易,在陈大夫再三的保证下,张大娘终于相信丁怜儿完全地痊愈了,可以下床走出厢房,呼吸新鲜的空气。 虽然是愿意给丁怜儿走出厢房,但张大娘还是从头到脚地将丁怜儿牢牢密密地包裹起来,除了厚厚的棉袄外,还有一顶毛绒绒的毛帽子。 “小姐,你这样穿起来真好看。” 张大娘看着在自己的一双巧手下,丁怜儿看起来就像个俏生生的云国俪人,不禁骄傲地挺了挺胸。 丁怜儿摸了摸毛帽子,这柔滑的质感,不是一般低劣的毛皮可以媲美的,“是兔毛?” “对,小姐真是好眼力,你身上的衣服,都要堡主遣人送过来的,堡主的目光真好,看,这些衣服都极适合小姐。”张大娘大力地替自家堡主美言:“好了,这个时候是大伙儿在用早膳的时间,小姐你不如就随我到饭厅用膳吧,相信堡主跟大伙儿都会很高兴的。” 北陵飞鹰会高兴?丁怜儿很怀疑这一点,但她却没有拒绝张大娘,跟在她的后方往饭隐走去。 还没有走近,饭厅内便传来阵阵高声的吆喝声,以及豪爽的大笑声,乍听之下还以为里头发生了什么爆笑的事。 “小姐别被他们吓着了,咱北方人嗓门大,不拘小节惯了,所以谈话声、笑声都大。这就是饭厅,咱们全堡上下百余人口都喜欢不分家,彼此一同吃饭,所以饭厅在用膳时间特别的多人。” 张大娘似乎看得出她的困惑,笑意浓浓地替她解释,并且领着她走进饭厅。 原来在吃饭、在吆喝、在大笑的人,一见到张大娘以及她身后的美人儿,个个莫不张着大嘴,一副傻不隆冬的样子直盯着丁怜儿瞧。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出现,居然会令原本闹哄哄的饭厅蓦地沉寂下来,丁怜儿忍不住地摸摸脸,以为自己的脸脏了,又或者是她冷不防多生了两只手脚,背后长了翼。 “你们这是什么一回事?难道不知道这是怜儿小姐?” 看到丁怜儿的窘困,张大娘白了饭厅里的人一眼。 “哎呀,张大娘,这里只有堡主、连力跟你和陈大夫见过小姐而已,自小姐来到咱们这儿,就一直被……”眸子贼兮兮地瞄眼那神色自若,八风不动的高大身影,“藏在房间里,咱们可是全都没瞧过,当然是一下子看傻了呀!” 忽地,戏谵的嗓音传来,而后是一声又一声的声援,教沉寂的饭厅再一次变回方才的闹哄哄。 张大娘再白了这些兔崽子一眼,而后将丁怜儿带到北陵飞鹰身旁的座位坐下,临走前,还特意地看了北陵飞鹰一眼。 北陵飞鹰没理会张大娘的目光,只是迳自地喝着薄粥,瞧见丁怜儿坐在位置上左顾右盼,似乎等着有人送上早点,他这才缓缓地启唇:“早膳在前面的大锅里,自己去盛。” 飞鹰堡里,不兴有下人照顾,饶是身为堡主的他,许多事都会亲力亲为,前一阵子是因为她生病了,所以才会托张大娘去照顾她,现在她已经完全痊愈了,所以再也不需要张大娘来照顾她了。 丁怜儿瞪了瞪眼儿,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自己盛早膳,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还有爹娘,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弟弟,但是后来,爹为了还赌债,就将她卖进了妓院。如果不是那次偷跑遇上了月嬷嬷,可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歌伶,更不能成为美人阁的怜儿花魁。 见她久久没有动手,北陵飞鹰皱起了眉,以为她是在耍脾气,虽然她很久没有耍大小姐的脾气,可是,难保是因为这阵子她在生病,所以才不见她在闹脾气,现在她已经好了,再耍任性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一夜,在美人阁里头,她的任性可是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坐在丁怜儿旁边桌上的一个小女孩,左看看丁怜儿,右看看北陵飞鹰,然后趁着娘亲没瞧见,咚咚咚地跑到大锅旁,拿起大碗,吃力地抓起锅中的大杓杓,好不容易盛了一杓子的粥,圆圆的手想再盛一杓时,手上的大杓杓却被抢走了。 “啊啊啊……桂桂要盛粥粥给漂亮姐姐……”梳着两个小圆髻的小脑袋半转,有点生气地看着那个抢走杓子的人……她口中的“漂亮姐姐”。 丁怜儿带着微怒地瞪了桂桂一眼,然后再瞪向那锅还冒着热气的白粥,小嘴不悦地问着:“你不知道,如果烫到的话,你会很疼很疼,会哭很久的吗?” 昔日的记忆,一瞬间地浮上眼前。 那时候,她总是很乖很听话地替家人盛粥、盛热汤,偶尔一不小心打翻了,烫着了嫩白的小手,小手疼极,可是却还是会被爹骂是不中用的赔钱货,那感觉,很难受。 桂桂红了眼眶,“桂桂只是想盛粥粥给姐姐……”她努着小嘴,怯懦懦地说。 丁怜儿握紧了手中的杓子,她知道桂桂只是一番的好意,可是,她却无法对桂桂解释,她为什么会说这番话。 始终看着她们互动的北陵飞鹰,莫名地,看着她那倔强的小脸,他居然明白为什么她会指责桂桂。 只是,他更加在意,为什么她会以一副她曾经深受其痛的表情以及语气,说出被热粥烫到后的疼?她应该是养尊处优,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上仔细呵护的人,美人阁之内怕是连让她捧个碗的人也没有。 “对不起,是桂桂不好,桂桂下次不敢了。”忽地,桂桂开口,小脸上布满歉意,“漂亮姐姐是怕桂桂会烫到哭哭,对不对?” 没想到桂桂居然懂,丁怜儿有些惊讶,看着桂桂小脸上的歉意,忽地,她在桂桂手上的碗里加入了一小杓的粥。 桂桂傻傻地看着她,不明白。 “替我拿到位置上,好不好?”丁怜儿将杓子放在锅边,半弯下身子,小小声地问着桂桂。 闻言,桂桂笑开了,原本的挫败不翼而飞。 “好!”她大声地答应,很高兴很高兴地拿着碗,一小步一小步地往桌子走去。 只有五分满的碗,任小女孩再走不稳,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里头的热粥溅到,但丁怜儿还是紧紧地跟在桂桂后方,就怕她一个不小心会烫着了自己,直到碗被摆上桌面,她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摸摸桂桂的头当是奖励兼道谢,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桂桂兴高采烈地跑到亲娘的身后害羞地笑着,她才端起已经变温了的粥,凑近漾着浅浅笑意的唇边。 一只大掌,按住了她的手,“粥已经凉了。” 她大病初愈,不应该再冒着再病一回的险。 她学着他皱起眉,以无比认真严肃的口吻回道:“是温的,不是凉的。”见他一脸怀疑,她火气一扬,将碗凑近他,“不信,你自己尝尝!” 她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事,分食同一碗的食物,只有夫妻间才会做的事。 北陵飞鹰看着她,不发一语。 见他久久只是盯着自己,却不发一语,丁怜儿狐疑地看看他,而后,又回头看向自己的背后,瞧瞧是不是有人站在她背后了……谁知道,饭厅里不管大小,不管姓啥的人,通通都看着她与北陵飞鹰。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忘了自己正坐在椅上,这一不小心,人失了平衡,眼见快要摔着。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牢牢地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掌则是接过她手中的碗,不让她被还是温着的粥泼到。 冷漠的黑眸往众人扫去,只见众人忙不迭的收回原来兴致勃勃的目光,个个专心不已地吃着碗里的食物。 心头因为刚刚差点的惊吓而怦怦跳着,她小小地喘着气,十指不自觉地揪紧北陵飞鹰胸前的衣物,好一阵子后,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来,她赶紧地松开他,站直了身子。 “我……” “去盛另一碗粥吃。” 他没有给她机会说话,迳自地一口饮尽碗里已经不再温暖的凉粥,将碗放在桌上后便起身离开饭厅。 丁怜儿傻住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聪颖的小脑袋这时却像被糊住了似的,转不过来。 “怜儿小姐跟堡主的感情真好。” “对,你瞧他们居然两人共饮同一碗粥。” “真的羡煞我这个孤家寡人了!阿花呀,你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共饮同一碗粥?” “哼,等你心里只有我一个的时候再说吧!” 不需要再听下去,丁怜儿已经知道,自己干下了什么样羞人的事了,难怪他刚刚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小脸浮上红艳艳的晕红,粥也不敢吃了,直挺挺地往饭厅外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着,当丁怜儿停下脚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第七章 这飞鹰堡,她只不过是头一天出来逛,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现在眼前这间陌生的小屋阻在这里,又是怎么的一回事? 她傻愣愣地看着泥黄色的小屋,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冲动,她推开两扇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小屋内,虽然被人打扫得整齐,半点脏乱也不见,但却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在这里,整间屋子冰冷得没有半点的人气。 下一刻,她的目光,被梳妆台上一把用上好原木造成的半月形发梳吸引住。 发梳简单却精致的雕上梅花纹,在原木的映衬下更形古色古香,即使拥有许多美丽发饰的丁怜儿,也不禁喜欢上这精致的木梳。 小心翼翼地拿起木梳,她取下头上的毛帽子,别上髻上,就着铜镜左顾右盼:心底满意极了,然而,这是别人的东西,她不做不问自取的事,也不夺人所好,轻轻地摘下发梳,搁回桌上。 “这到底是谁住的?为什么一点人气也没?”她喃喃地低语,一双水眸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摆设,越是看,越是觉得眼前的摆设十分眼熟,似曾相识。 实在的摆设,没有半件花巧又或者是不实用的家俱,而且件件家俱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沉稳,即使有了点年岁,却没有半点残破的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低沉的男嗓,冷不防地自她背后响起。 这噪音,她并不陌生,尤其她刚才还为了嗓子的主人闹了一场的笑话,想及刚刚自己闹出来的笑话,她的脸就一阵子的发烫。 佯装无事发生过一样的,她转身,用最平淡的语气道:“我迷路了。” 这是实话,不过擅自走进这小屋子却是因为好奇。 北陵飞鹰挑起浓眉,似在打量她话中的真实。 “信不信随你,我说的是实话。”她低垂着眼帘,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心虚。 高大的身躯,一步步地往她走来,她警戒地抬起小脸,盯着他,以为他要对她做出什么事,可是他却越过了她,走向梳妆台。 黝黑有力的大掌,拿起了刚刚她拿来把玩的发梳。 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教她自动自觉地开口解释:“我刚刚是有拿过这木梳,那是因为我觉得它很漂亮,一时忍不住而已,不过我有把它放在原位,我绝对没有想偷走它的念头。” 她带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紧张,生怕被他当成了小贼。 “你觉得它漂亮?”没有回应她那一连串的解释,北陵飞鹰回眸,低问着她。 “对。”她颔首,水眸里没有半分的假。 见惯了各式各样美丽发饰的她,居然会觉得这其实简陋而不值钱的发梳漂亮?北陵飞鹰不得不承认,他觉得惊讶,但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高兴。 高兴什么?他不知道,只不过那可能也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至少,眼前的女人,不一定有着跟他相同的感觉,更何况,这女人一直都没有给过他任何好脸色看。 “你喜欢?” “嗯?”太过言简意赅的话,教她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 “这发梳?”大掌握住木梳,问。 水眸看向那紧握住木梳的大掌,这掌多有力,她见识过,他能徒手劈开太石,单手抓牢沉重的长剑挥舞,他如果要将小小的木梳捏成粉末,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么如果那只掌摆在她的脸上时,又会是怎生的模样? 她看着那大掌,看得入神,没发现自己已经想得太深,太过越礼。 见她发傻地站在原地,完全一副没有打算回答他的模样,他习惯性地皱起眉,瞪着她,“你喜欢这把木梳吗?”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又再次往眉心皱去的眉头,禁不住的,她伸出指轻压在他总是紧皱的眉心,很不解地问:“为什么你总是皱着眉?” 绿眸微瞠,有些惊讶她的举动,是她太过天真,不知道这些全属是夫妻之间亲昵的行为,又或者是,她是故意的? 下意识地,他否决了后者,因为那纯然只有好奇的水眸,没有其他蓄意的情感。 丁怜儿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然后才慢了好几拍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浮上了最羞涩,也最羞窘的红晕。 “我……”她嗫嚅着,不敢置信自己又做出这种事来。 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在这个时间仿佛一点也不重要。 北陵飞鹰伸掌,搂住了她还想继续往后退腰肢,“别再往后退了,后面是桌子。”他低语地提醒,免去她一顿的皮肉疼,可是保护过她后,却没有将手收回,依然搁在她的腰上。 一阵可怕的热气从她身上散发而出,丁怜儿只觉自己全身热烫得不得了,她低垂着脸,没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他。 按理,她该要推开他,大声地指责他是登徒子,占她的便宜,可是她只能傻傻地被他继续拥着,动弹不得,只能红着脸轻咬唇瓣,一颗心儿怦然直跳。 发间忽地传来异样,她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俯首看她,眸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感。 她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他便放开了她,而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小手,缓缓地采向发问,一只精致小巧的木梳,稳稳地别在她的发问,是那只梅花梳,是他亲手为她别上的。 从铜镜里,她看到了那别在黑发问的木色小梳,以及她爬满了红晕的粉色小脸。 越是想躲,越是躲不了。 丁怜儿看着眼前那一步步往自己走来的高大身影,只觉自己的心跳快得难以置信。 自那天擅闯小屋后,她红着一张小脸,等着张大娘来领她回自己落脚的厢房,虽然大娘来了,但却带给她更大的震撼。 其一,是她现在居住的厢房,是先前北陵飞鹰所住的,他让她睡了他的房,然后自己到了他生母过世前所住的小屋里睡,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在那间小屋里的原因。 其二,是她擅闯的那间小屋,是他生母过世前所住的,而他亲手别在她头顶的那把木梳,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发饰。 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怎么能问也不问,说也不说一句地别在她的头上? 这下子整个飞鹰堡的人,都已经用一种既暧昧又兴高采烈的目光,来看待她与北陵飞鹰,仿佛两人明天就会举行婚宴一般。 那具高大的身躯越靠越近,身边人暧昧的窃笑声也越来越多,丁怜儿的脸则是越来越热烫。 这人明明什么都没对她说过,好听的、情意绵绵的话一句也没有,只是在她头上别上他亲娘的发梳而已,怎么能这么顺理成章的把她当成他的女人? 丁怜儿垂下头,生着闷气,不但是对他生气,更是对自己生气。 为什么? 黝黑的长指,抚上她别在头顶上的木梳……这就是她对自己生气原因! 她气自己,在明了这发饰的重要意义后,居然没有果断地摘下来,反而暗暗窃喜的一直别着。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发饰,所以才会一直用着这发饰,然而这男人却可恶地要张大娘在同一日的下午,送来同样精致美丽的发饰,瞪着那些发饰,她却也没摘下头上的木梳,可恶! 北陵飞鹰抚过那把木梳:心底忍不住的泛起一阵的喜悦,他派人送去更美丽、更精致的发饰,她一件都没有戴,只是一直别着这简单而不华美的小小木梳。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木梳的来历与意思,就算他不说,其他人也会告诉她,但她还是别着,尽管堡内一些嘴坏的家伙作弄过她、揶揄过她。 唯一教他不解的,是那张小脸上的不悦以及闷气,她在生什么气?他着实是摸不着头脑。 耳边传来阵阵暧昧的笑声,而那张小脸浮上更加深的晕色,他的眸冷冷地瞥过那堆看热闹却不安分的人。 那堆人虽然别过了脸,可是却发出更讨人厌的笑声。 丁怜儿瞪了北陵飞鹰一眼,而后往后跑掉。 最近她似乎经常在自己面前转身就跑,有时甚至在他还没有靠近就会跑掉,她以为自己很小心翼翼,但眼力过人的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下意识一直期待的小小身影。 以前觉得这种转身就跑的行为无礼,现在却忽地难以言喻的变得惹人怜爱,北陵飞鹰惊讶自己的改变,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改变。 这是不应该的,他一向律己以严,绝不该有这样的行为,然而…… “你们几个,守门去。” 几人瞪大眼,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北陵飞鹰没理会他们,而且还在他们吓坏似的目光下,跟着往丁怜儿跑走的方向走去。 几天的时间,让丁怜儿对飞鹰堡有了大概的认识,可论熟悉,她绝比不上北陵飞鹰,所以只消一会,北陵飞鹰便在羊圈外发现那道白皑皑的小身子。 “你在生什么气?”他做不来猜测她心里想什么的事,情愿直接问她。 “我哪有生气?”她凶巴巴地回话,脸却不看他,一双小手十分忙碌地摸着小羊绵绵软软又蓬松的毛。 他上前,捉着她的手,教她用羊儿最喜欢的力道抚摸它,逗着羊儿咩咩直叫,好不快活。 瞪着那双大掌,她再也忍不住地咕哝一句:“讨厌!” 长而有力的掌,抬起她的脸,要她不能挪开视线地看着他,“你到底在气什么?”低沉的嗓,有着不容她逃避的霸道。 她咬唇,瞪着他,“你……你不告诉我,这木梳是你娘最喜爱的发饰。” 害她什么都不知情下,便莫名地变成他的女人,还得让众人取笑。 “还有呢?”依照他的直觉,她不只是在气这一样。 “你……你害我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的……”说不下去的停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羞窘模样。 “说。” 这样硬梆梆的,一句好听的话又不会说,可为什么她就是摘不下头上的木梳? “你……你……”瞪着他的眼儿泛起水晕,“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得这么奇怪,你最讨厌了。” 如果不是她小脸上那抹羞窘的红晕,北陵飞鹰绝对会相信她真的讨厌他。 那样的羞,那样的涩,看起来就是那么的惹人怜爱,那么的诱人,尽管他自制力过人,也敌不过如此天然的诱惑。 无法否认,他除了不满她的刁蛮任性,她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且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她再任性也会有分寸,所以说,她的任性是被人纵宠出来的,只要不宠她、不纵容她,她就会乖乖的,只会说点小恶小坏的话来。 何况,他更见识过她对月嬷嬷与安野王的忠心,她对待桂桂的温柔,以及堡内其他人的宽容,这一切莫不让他渐渐地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加深了原本的好感,变成了喜爱。 修长的指,轻抚过她比羊脂还滑的脸颊,在她瞠目结舌下,唇覆上那因惊讶而微张的小嘴,他不否认,这吻出乎他预料,但他更无法否认,她的甜美教他无法自拔,失了自制地吻得更深。 丁怜儿瞪着眼前这遇度靠近的男性脸庞,他冷不防窜入唇间的舌,教她着实地吓了一大跳,想退开,却被他的掌箝制住,无法别开。 第八章 “嗯啊”她想要他停住,无奈换来他更加激烈的深吻,既羞又难为情地挣扎着,女子的娇羞与矜持要她赶快叫他停手,然而他难得一见的失控却阻止她,要她去试探这陌生的情潮。 羞涩很快就被热吻融化,不消一会她便在他的唇下软了手脚,脑袋空白一片得无法思考,只能无助地承受他的孟浪,感受他掠夺似的唇舌,难以肯定这激烈的吻什么时候才停止。 丁怜儿只知道,当她回过神,北陵飞鹰正用她从未儿过,却害她难以直视的炽热目光直盯着她。 轻咬红唇,她半垂下眼帘,遮住水意蒙蒙的眼儿。 太过陌生却太过诱人的感觉充斥着她全身,她还是恼怒着,可是却同时有着一种古怪的快乐与这恼怒的感觉抗衡着,她的恼怒,快要被这莫名其妙的快乐打得溃不成军了。 “还在气?”他开了口问。 纯男性的嗓,不知为什么在吻过她以后,变得格外地沙哑,比她在生病时更要粗糙。 “你……你喜欢我?”她相信,他不是一个轻易亲吻女子的男人,如果没有感觉,他绝对不会靠近,因此,她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可那么奇怪,明明当初他一副很讨厌她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长指轻抚过那红艳的柔嫩脸颊,“嗯。”他不会逃避问题。 心中的窃喜,像水面上荡漾开的涟漪,可是她的心是很贪婪的,她需要听到更多,“嗯什么?我听不懂。” 她是故意,北陵飞鹰怎可能不知道? 看她睁大的一双水眸里头,有着满满的得意以及娇意,那模样是那么的可人,所以北陵飞鹰不再自制,再次顺从心中的欲望,将娇柔的她拥入怀里,刚毅的唇覆上她微张的小嘴,恣意地掠取她口中的甜意。 丁怜儿不依地挣扎,她是要听他亲口承认他喜欢她,并不是要他如此孟浪的亲吻她.可是他的吻却是那么的强势,不允许她退却,更不允许她分神,要她必须将整副的心神全搁在他的身上。 她的挣扎,在他的力道底下彷如无物,只能一点点的被他软化,吻走所有反抗他的力量,甚至只可以娇弱地依附着他,如同菟丝花一般的攀紧着他。 她的驯服、她的顺从,让他的理智彻底地失了控。 他的呼吸浓重,炙热的呼吸喷在她敏感的小耳朵上,与她一声声忍不住逸出的喘息声呼应着。 不满于只隔着布料触摸她,大掌想更进一步野蛮地扯出兜儿之际,一阵的吆喝声却打断了他…… “堡主!堡主!阿伊娜小姐来了!”北陵飞鹰的身躯瞬间凝住,每一寸的肌肉都绷得死紧。他异样的反应,教丁怜儿马上回过神来。阿伊娜?那是谁? 阿伊娜,塞外最赫赫有名的歌姬。 艳若蔷薇的丽容,凤眼只需微微一勾,便足以教男人种魂颠倒,浑然忘我,教不少的名族贵胄、达官贵人,都想成为阿伊娜的入幕之宾。 然而,美人儿眼角高,并不将这些庸俗的男人放在眼里,她的眼里始终如一地摆着同一个男人,从一而终地爱着一个男人。 而那男人,便是雄踞一方的飞鹰堡堡主。 从一些守不牢秘密的大嫂口中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饶是再大方、再海量的女人,也会感到生气,尤其北陵飞鹰居然会因为阿伊娜的出现而有怪异的反应时,丁怜儿心底里的愤怒更是盖也盖不住。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量度跟其他女人共享同一个男人,如果要得到她,就只能有她一个,她无法也不能容忍三妻四妾的男人当她的男人。 枉她还以为,北陵飞陵不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臭男人,没想到天下的乌鸦一样黑,明明方才才跟她耳鬓厮磨,现在却跟另一个女人在偏厅里卿卿我我。 “哼!”大口地喝光杯中的茶,她忍不住地冷哼一声。 “这……这……”跟她待在一起的几个大嫂,个个面面相观,不所知措,更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受到巨大刺激的小女人。 “大色胚!”想了又想,气也撩不住的,小嘴又啐了一句。 大嫂们倒抽口气,没想到年纪小小的她,居然敢骂北陵飞鹰,尽管北陵飞鹰不在,但她们可连说也不敢说上半句他的坏话,不过,北陵飞鹰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们说三道四的。 “怜……怜儿小姐……”陈大嫂实在看不过无辜的北陵飞鹰,被丁怜儿一直在背后骂着,想也不想地挺身而出,可一对上丁怜儿那双水灿灿的眼儿,到了唇边的话又忍不住地消了踪影。 丁怜儿莫名其妙地看着陈大嫂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等着她开口,可是等了一阵子,陈大嫂的嘴还是又张又合的,活像条被人刚捉人岸的鱼。 “哼!”耐性耗光,丁怜儿气恼地别过脸,然后往外走去,不再跟一堆婆婆妈妈待在同一个大厅里,看着她们一副欲言又止,又万分同情的神情。 她不要被人家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更不要平白被人家占了便宜,还傻傻地伫在一边暗自伤心,她非得去弄清楚,她在北陵飞鹰的心里重要性,更要弄个明白,北陵飞鹰是不是一个看一个爱一个的混帐东西! 踩着气呼呼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向北陵飞鹰此刻正身处的偏厅,一路上凡是见到她的人都一副想上前安慰,可是又不敢的表情,而在看得出她正往哪里走去后,他们更是一再地使尽方法,想要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每一个挡在她前方的人,都被她以冷瞪逼退,没有试图追上她,就连连力也被她的目光震慑了。 连力万万也无法想象到,一个年纪小小,身高甚至还不到他的肩膀的姑娘,居然能露出与北陵飞鹰一样,教他不由自主想臣服的眼神?可偏偏他就是不由自主地退开,让她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地继续往偏厅走去。 众人古怪的反应,教丁怜儿心中的疑惑以及猜忌,一下子升到了最高点,越来越靠近偏厅,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捉到最高点,心更是跳得厉害,还没有走进偏厅,娇媚的呢哝便传入耳中。 “鹰哥,这段日子不见,阿伊娜很想你。”阿伊娜浑身仿佛柔若无骨地贴着北陵飞鹰,涂上艳红色困脂的唇靠在耳边,媚惑似地低喃。 北陵飞鹰没有动作,仅是由着她去胡闹。 这女人有什么心计,他清楚得很,如果一味的反抗,她会做得更彻底……这是这些年来,他被缠出来的心得。 由着她,不给予她任何的反应,过一会她便会感到无趣,便会知难而退,屡试不爽,然而,他却算漏了丁怜儿看到这一席以后的反应。 丁怜儿彷如吃醋的小妻子一样闯入偏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满满酸溜溜的醋意,加上她那大受打击的表情,教阿伊娜双眼一眯。 “你是什么人?”阿伊娜小心翼翼地问,眼前的女人,身子虽然娇小,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但那一副想让人好生捧在手心上的羸弱模样,以及教男人为之迷倒的清丽容颜……她看了眼北陵飞鹰,“她,是谁?” 推开坐在腿上的阿伊娜,北陵飞鹰走向丁怜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告诉你,待在大厅那?”他沉声地问,并不想让阿伊娜见到她,“现在,回去大厅里。” 丁怜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无法相信,这男人方才才跟她耳鬓厮磨,可这下却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而要她离开?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而她又算什么,一个让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人? 愤恨袭上心头,她恨恨地瞪了仿如局外人、一副事不关己的阿伊娜一眼,再恨恨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北陵飞鹰,一声不吭地往外跑了出去。 还问什么重不重要?还问什么她算是什么?这些统统她都不需要再知道,再也不需要,她只不过是一个暂住在飞鹰堡的过客,她不应因为他给了他亲娘的发饰而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怎么了?不用追上去吗?我看小姑娘可是非常伤心哪!”再次从后扒上北陵飞鹰,阿伊娜的手如同蛇般缠上他的朐膛,指甲轻浮地在他的胸前轻刮,“你喜欢她吗,鹰哥?” “不用。”北陵飞鹰当然也知道他刚才的话伤了丁怜儿,但他不能这个时候扔下阿伊娜而追上去,“这次你来有什么事?” “怎么?来见见我亲爱的兄长,也有不妥的地方吗?”阿伊娜娇笑出声,缓缓地反问。 “我并非你的兄长。” “你当然是,你的亲娘可是我爹的爱妾,算得上是我的小娘,而你虽然不是我爹的亲儿子,但可还是算得上是我的兄长,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是把我当成兄长,那么现在你不该对我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淡淡地提醒,两人于礼不合的亲昵。 阿伊娜先是一怔,唇畔随即露出一抹骚媚入骨的妩媚笑容,“真是的,你只不过是念过点书,居然变得那么迂腐,你可得知道,外头有多少男人想我这样对他们,我也不答应。” 北陵飞鹰没有回应,只是以冷淡的绿眸直视着她。 阿伊娜轻扯唇角,冷嗤出声,双手同时收回,身子也离开了他,不再紧贴着他,几个大步走回大椅上坐着,“爹逼我嫁给牧族族长的长子,我还不想嫁,所以就逃了出来。” “你不该这样做。” “不该?那什么才是我该做的?嫁给那个只会躲在父亲身后寻求庇佑的窝囊男人?”娇笑无法再维持,阿伊娜怒气冲冲地质问。 “这不是我可以说三道四的事。”无视她的怒火,他淡淡地回答。 阿伊娜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他竟如此的无情,“难道在你心里,我当真一点重要性也没?这些年来我为了你……”咬唇,住口,只因北陵飞鹰脸上那抹冷淡得接近冷酷的表情,实在是太伤人。 她该清楚,这男人不爱她,就算她花再多的时间去等,也不会等到他主动拥她入怀的那天,然而她却无法就这么地放弃这男人。 他就是那么的冷酷,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个女人,她的确会以为,这男人确实是真的无心,纵使他已经掩饰得很好,但她还是看得出来,那女孩对他而言是特别的,旁人无法取代的存在。 “那女孩凭什么碍到你的怜爱?凭什么?”她忍不住地质问,美丽的脸上不再挂着娇媚的笑,一抹教人寒心的嫉妒取而代之地浮现。 那表情北陵飞鹰瞧见了,“别打她主意。”他沉声警告。 他的话教阿伊娜更加肯定,丁怜儿在他心底有着特殊的位置,骄傲不驯地与他对视,也藉此告诉他,她绝不会轻易罢休。 北陵飞鹰的眉心皱得更紧。 一群的婆婆妈妈为难地看着丁怜儿。 自她从偏厅回来,脸上带着怒气时,她们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只是她们以为,这只是短短数天便可以解决的事。 因为阿伊娜以往只会待在飞鹰堡几天,待她离开后,届时便可以再次看到北陵飞鹰与丁怜儿两人亲昵的相处,所以她们都不敢多嘴地问些什么,说些什么。 可几天下来,阿伊娜非但不像以前住了几天就想马上离开的样子,相反地,她一副看起来会永远待在飞鹰堡的模样,这下教众人个个担忧不已。 第九章 阿伊娜喜欢北陵飞鹰,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然而他们更不会不知道,北陵飞鹰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一点感情也没有,如果不是碍于阿伊娜的父亲对北陵飞鹰有恩,他们一定会为了北陵飞鹰,而将这个完全不受欢迎的阿伊娜撵出飞鹰堡。 抬眼看向丁怜儿原来的位置,现在却是被从不曾与他们一同在饭厅用膳的阿伊娜抢走,几个婆婆妈妈一见心生气愤,原本还想上前替丁怜儿抢回位置。 可谁知道,丁怜儿没有说啥,一见到自己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便在其中一张桌上坐了下来。 丁怜儿不以为然,可看得他们这些人急焦得很,阿伊娜那司马昭之心,众人看个分明,回头看向迳自用着膳的丁怜儿,气愤的目光马上变成了同情以及怜惜。 位置被抢,男人被抢,而且还被人用悲悯的目光一直打量着,有什么状况比现在更要惨?简直活脱脱是一场悲剧,看得他们这些粗豪直肠子的北方人一阵的热泪盈眶。 丁怜儿当然感受到她们的目光,以及两道专注无比的视线,那是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然而,她却不曾抬头看他,只因她已经看清,也深深明白对他而言,她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他,不会是她一人的! 既然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美人儿作伴,她便不会再作贱自己的介入,现在的她只需要好好地待自己,等待月嬷嬷遣人带她回美人阁,到时候他与她再也没有关系。 只是她的心,却是泛着一阵的酸,温热可口的米饭,香酥味美的菜肴都变得难以吞咽,她为难地搁下只吃了一半的米饭,思量着该怎么解决剩下的吃食。 “姐姐,桂桂想喝甜汤。”一直依偎在她身边吃饭的桂桂,一见到她搁下饭碗,马上撒娇地说。 年纪小小的丫头不知大人之间那股怪异的气团代表什么,只知自丁怜儿不再与北陵飞鹰同坐后,她有很多时间可以腻在丁怜儿身边撒娇,“今天的甜汤是桂桂最喜欢的相思汤圆。” 丁怜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马上会意小丫头说的是红豆汤圆。 “桂桂知道红豆为什么会被称为相思吗?”她牵起桂桂的手,边往锅子走去,边问。 “不是因为它们叫做相思吗?”桂桂好生困惑地问,显然大人们不曾向小孩儿解释那么多。 “相传,古时有位男子出征,他的小娘子朝夕倚于高山上的大树下祈望,因思念边塞的丈夫,在大树下不停的哭泣着。有一天,她的泪水流干了,可她还是没有停下哭泣,最终流出来的是粒粒鲜红的血滴,血滴化为红豆,红豆生根发芽,长成大树,结满了一树红豆,因相思而结成豆子,所以后来的人都将红豆称为相思豆。”丁怜儿柔柔地解释着红豆的传说,“这样懂了吗?” “懂!”桂桂用力点,可下一刻却又皱起一对小眉,“可是为什么小娘子要相思?” “因为小娘子见不到她的相公。” “见到了,就一定不会相思吗?”桂桂好奇地问,岂料丁怜儿却沉默了,“姐姐?” 丁怜儿不想承认,见到了,还是会相思,“你还小,总有一天会知道。”摸了摸桂桂的小头颅,她转移话题地拿起杓子,“桂桂要几颗红豆汤圆?” “桂桂要吃五颗!”小孩子心思不稳,一下子注意力全转到那一颗颗在红豆汤里浮沉的白色汤圆。 “这么多,吃得下吗?可不能浪费了食物。”丁怜儿笑觎了小丫头的肚子问。 “吃得下吃得下!桂桂最爱吃相思汤圆了!” 高兴地拍着手,桂桂笑嚷着,那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逗笑了丁怜儿。 “好了,来,牵着我。”盛了满满的一碗红豆汤圆,丁怜儿伸出手牵住桂桂,正想往回头走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猛然从她身旁袭来。 丁怜儿小手上的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拿不稳,直挺挺地往外泼去。 丁怜儿脸色一白,只因那热腾腾的汤水泼去的方向,正是桂桂站住的方向,她脑袋一空,只能顺从本能地扑上前,将桂桂小小的身子拥紧在胸前,而自己则毫无防备地以背承接下那些汤水。 所幸,她身上穿的衣服够厚重,那些热汤并没有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怀里的桂桂突然受惊地哭了起来,她一慌,以为即使自己已经手脚够快了,但桂桂还是被热汤溅到了。 她抱起桂桂,想以最快的速度往有冷水的地方跑去,烫伤后必须马上用冷水冲洗,这样才不会起水泡,才不会痛得更久更久…… 小时候疼痛的记忆如潮水一样地将她淹没,她不想让可爱的桂桂承受那样的痛。 可是她才跑了没两步,她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还有人想要抢走她手上的桂桂,她下意识地抱紧桂桂,“不可以,要先去冲冷水,这样才不会疼……”她低叫着,感受手中的桂桂哭得更可怜,“不疼不疼,姐姐带你去冲冷水。” “放手。”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她下意识的反驳,粉嫩嫩的娃娃怎能承受这样的痛楚?“桂桂在哭,她在疼!” 北陵飞鹰眼角一紧,心头一缩,想起了那天她斥责着桂桂盛热粥时的情景,当下他马上便会意,为什么她会以一副曾经受过那种痛楚的语气在斥责桂桂,因为她也曾经被热汤烫伤过,那种痛楚甚至到现在还牢牢地记在她的脑海里,不曾消散过。 他伸出大掌,握住她抱得死紧的小手,以最安抚的语气道:“桂桂她没有被热汤溅到,只是吓到了而已。” 掌心温暖的感觉,以及他的低沉的嗓音,教丁怜儿回过神来,她低下头,看着哭得好可怜的桂桂,“桂桂,你有没有被热汤溅到?有没有很疼?” 豆大的泪水一颗颗的从眼眶里掉下,可是桂桂用力地摇头。 看到小娃儿没有受伤,丁怜儿的双膝忽地一阵的乏力,如果不是北陵飞鹰搂着她,她可能会直接往地上跪去。 “幸好……”她抱紧桂桂,将脸贴在桂桂泪湿的小脸旁,“幸好你没有受伤。” “堡主,您让我们带小姐去换件衣服,再替她上点药,小姐刚刚被热汤溅到了!”桂桂的娘着急地说,眼见丁怜儿以背挡下所有的热汤而救她家的小女儿,桂桂的娘感动不已。 不单是桂桂的娘,饭厅里所有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幕。 丁怜儿的举动,教他们大为感动,更钦佩不已,如果不是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丁怜儿怎么会舍得以身救人? “只不过是一点热汤,死不了人的,你们在慌个什么?”北陵飞鹰还没有同冷冷的嗓音便在寂静的饭厅里响起。 是阿伊娜,是她故意去撞手上拿着热甜汤的丁怜儿。 看到她,众人眼中有着浓浓的不满以及愤怒。 北陵飞鹰冷冷地觎了她一眼,而后将桂桂还给桂桂的娘,一把横抱起还抖个不停的丁怜儿,往寝室方向走去。 众人不敢阻挠,自动自觉地退开两边,给予一条路让他经过。 阿伊娜忿忿不平地瞪着北陵飞鹰抱着丁怜儿离去的背影,她刚才确实是故意去撞丁怜儿的。 只因即使她坐在北陵飞鹰的身边,故意地抢去丁怜儿的坐位,但北陵飞鹰的目光却从不曾投放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坐离他们远远的,仿佛对他一点都不以为然的丁怜儿身上。 说艳,她比丁怜儿长得艳,凤眼一勾便足以叫男人神魂颠倒;说芙,她与丁怜儿不分伯仲,只是丁怜儿长得娇小,看起来赢弱娇美。 但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丁怜儿的?丁怜儿凭什么让他看得那么专注,好像天底下再也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像丁怜儿那样可以赢得他所有的关注? 她心生不满,所以才会做出故意撞人的事来,只是她万万也想不到,这样居然会换来北陵飞鹰的冷觎,以及眼睁睁地看着北陵飞鹰抱着丁怜儿离开的情景。 她恨,她怒,但她更加地厌恶这样的自己。 然而,看着饭厅内的人们不屑、愤怒的冷眼,她咬紧下唇,骄傲地抬起下颔,一副她没有做错的姿态离开饭厅。 北陵飞鹰该是她的! 自他与他的亲娘在她十岁那年,走进她家大门后,他便该是她的,其他女人根本没有资格跟她抢,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她都会让北陵飞鹰属于她的。 阿伊娜的凤眼,闪过一抹教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大步地走进寝室,并将两扇的门紧阖起来,北陵飞鹰将丁怜儿轻放到床上,便开始一件件地剥下她身上的衣服。 丁怜儿倒抽口气,脑中的回忆一下子都不翼而飞,连忙抓住那双不停地剥光她的大掌,瞪圆了眼儿。 “住手,你在做什么?”她不敢置信地问。 “你被热汤溅到,需要上药了。”他简短地回答,大手拨开她的手,继续着刚才的动泎。 他的话,提醒着她背后微微的刺痛,但她再次抓住他的大掌,阻止他。 “我是烫伤,但不需要你来替我上药,你叫张大娘来也好,叫其他女眷来也好,就是不需要你来替我上药。” “别使性子。”他的嗓音,加入了一丝的怒气。 “我没有在使性子,你我非亲非故,由你来替我上药,于礼不合。”她别过脸说着:“所以还是请你……啊!” 她瞪大眼,无法相信他居然直接用撕的,撕开她身上的衣服,并一把将她转过身。 大掌撩开覆在背上的黑发,白雪如玉的背上如今布着一片片的红,那是烫伤后的红,他眼角一缩,大掌轻抚过那片片的红雪,哑声地低问:“疼吗?” 烫伤并不严重,顶多是会有像被最粗糙的麻布磨擦而过时的微微刺痛,他大多都不以为然,甚至不会上药,待它自然的痊愈,但床上的女人不一同,她是那么的娇柔,那么的柔嫩。 那有着满满担忧与关怀的嗓音,教她难过地闭上眼,感觉自己决定好的心再次悸动,动摇起来。 “不疼,放开我。”她挣扎着,命令着,强逼着自己用最冰冷、最无起伏的语气来说话。 下一刻,他放开了她,丁怜儿连忙抓住自己的衣衫,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他撕破了,根本就穿不回去,只好抓过棉被,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待一切妥当后,她重新地转身,却看到他又再次站在她的床边,手上还多了一只小小的瓶子。 他想替她上药!意识到他想做些什么,她瞠目结舌地退到床的最内侧,警戒地瞪着他。 “过来。”他习惯性地皱起眉,朝她伸出一只大掌。 “不!” 刚刚她是因为一时的大意才会被他捉个正着,还被他剥了身上的衣衫,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的威胁,教丁怜儿抖了抖,但这次跟喝药完全的不同,要她赤裸着背,毫无防范地躺在他的面前让他上药,她绝对不愿意。 刚刚他的指在她背上游走时,那炙热的温度深深地影响着她、震撼着她,她不可以让这事再次发生……尤其是在她下定了主意要跟他划清界线后。 “不,你去叫张大娘来,我不要你替我上药!” 把身上的棉被包得更紧,以行动告诉他,她有多不愿意由他来替她上药。 “过来。”他再次开口。 第十章 可是,已经可以听得出他的耐性已经到了一个沸点,只消再稍稍的一个波动,便足以让他彻底地爆发。 她应该听他的话,乖乖地走过去让他擦药,不要再去挑战他的耐性以及怒气,然而,她不能,更不可以,所以她选择别过脸,不看他,对他视若无睹。 也许她不该阖上眼的,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不清楚,只知道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在他的怀里,刚刚用棉被将自己紧紧包裹的举动,现在让她陷入动弹不得的状况里。 他单手便抱起了她,抱着她走到铜镜前坐下,而她则是没得选择地坐在他的腿上,以难以想象的暧昧姿势,与他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 她倒抽口气,试着逃过这样的姿势,可是他却一掌压在她的颈上,逼着她整个人紧贴住他,而后拉下包裹住她的棉被,就着铜镜的反射,替她的背上药。 丁怜儿惊愕地浑身僵住,久久无法动弹。 与此刻相比,刚刚被他撕了衣,赤裸着背在他面前仿佛成为了微不足道的事。 现在的她,只隔着他的衣衫与她身上轻薄的兜儿与他紧紧相贴,属于他的心跳,每一下都好像敲到她的心窝上似的。 而这还不是最教她羞窘的,真正教她羞窘的,是他沾上微凉膏药的指在她背上游走时,所产生的异样酥麻,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背,原来是那么的敏感,当他的指在她背上轻抚而过时,她竟然会不自主地软了腰。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很缓很慢,他上药的时间很长很久,丁怜儿甚至不得不怀疑,到底是不是时间已经停止了流动,否则为什么他只是上个药,却久久都还没有完成。 殊不知,北陵飞鹰其实早就已经替她上好了药,却因为不想放开她,所以才一直维持着这个亲昵的姿势。 自阿伊娜来到飞鹰堡后,她就一直躲着他。 他知道她误会了,但他只想等到阿伊娜离开后再跟她坦明一切,然而他却预料不到,阿伊娜会故意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当他亲眼看到她被热汤溅到背,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结起来,所有的行动全凭反射的神经去进行,直到看到她没什么大恙,厚重的衣衫保护了她,他的血液才缓缓地开始流动。 他不能想象,如果不是那身厚重的衣服,现在的她到底会有多疼,只要一想象到那个情景,他就不由自主地抱起她,不顾众人的反应,更不理会阿伊娜的感受,迳自地带着她回寝室。 可回到寝室后,她的小嘴一再地说出教他愤怒的话来,一再地挑战着他的耐性。 “我与你,怎么可能是非亲非故?”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嗓音,似无奈似叹息地再次响起:“如果只是非亲非故,我怎么会为你而一再做出连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的事?” 她一再抗拒的话与态度,教他一点都不好受。 丁怜儿错愕地僵在原地,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北陵飞鹰刚刚的那番话,虽然没有什么好听或赞美的话,但对他而言,已经称得上是甜言蜜语了。 “我与阿伊娜,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大掌,缓缓地摩挲着雪背,低沉的嗓缓缓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去:“我娘,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歌姬,不少贵族名流都想替我娘赎身,然而我娘却偏生爱上一个骗子,当她知道自己受骗时,那男人已经离开了,而她则是怀了我。” 一个怀了孕的歌姬,尽管再美,歌唱得再好,还是招来满是鄙夷的目光。 原本,她大可以打掉腹中的孩子,再到另一处地方重新再开始,然而她却傻傻地生下了他,带着孩子到处流浪卖唱,以微薄的收入抚养他,但她毕竟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要独力养大一个孩子实在是不容易。 在一次卖唱的途中,他们母子被当地的流氓纠缠,那些人甚至想以武力逼她进青楼卖身,她抵死不从,可唯一的孩子却被他们用以要挟,就在她绝望地想遵从他们时,阿伊娜的爹,富甲一方的土霸王赫努,救了他们,甚至因为怜惜以及欣赏她的歌艺,纳了她为妾,并待他如亲子一样的养育。 可因为早年的艰辛以及颠沛流离,让她的身子骨变差,跟了赫努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而北陵飞鹰深知自己在赫努正妻的眼中犹如一根眼中刺,所以在守了一年墓后便向赫努请辞,跟着一队商队离开了。 “我偶尔有跟赫努互通书信,但却不曾再回过去见他,在一次偶然下,我重遇阿伊娜,之后的事,大概你也有听大家提过。” 从她渐渐变得软化的姿态,北陵飞鹰知道她有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丁怜儿缓缓地点了点头,整天跟她待在一起的那些婆婆妈妈们不只一次告诉她,是阿伊娜纠缠着北陵飞鹰不放,北陵飞鹰根本对阿伊娜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如果不是看在赫努对北陵飞鹰有恩的分上,可能阿伊娜连半步也踏不进来飞鹰堡。 那时候,她气在心头,根本就听不进耳,但现在北陵飞鹰亲口地告诉她,向她解释,丁怜儿发现,自己居然会窝囊地因为他的话而感到高兴,甚至连半点的愤怒也不复存在。 “讨厌!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目的?”不甘心就这样地原谅他,更不甘心自己居然会那么容易地被他哄过去了,她故意地说着,刁难他,可是她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像向情郎撒娇的女子。 听到她的语气,就像那天在羊圈吻了她以后的软,北陵飞鹰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跟你说这些,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被热汤烫伤过。” 她的过去,是一个谜,不,应该说,美人阁是一个教人永远解不开的谜团。 丁怜儿沉默了一会。他用他的过去,来换她的,很公平。 “我的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小时候,我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很可爱很听话的弟弟,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虽然日子不富裕,但倒也幸福快乐。可是后来我爹误交损友,开始沉迷赌博,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能当的东西都当掉,家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欢声笑语,只剩下打骂声以及哭泣声,就连我被热汤、热粥烫伤后,我爹也不像以前那样轻声地哄着我,要我不哭,我的家渐渐不再像家。后来,我爹为了还赌债,将我卖入妓院里,我逃走后遇上月嬷嬷以及王爷,然后就成为今天的丁怜儿。” 她的遭遇,教他怜惜地抱紧她。 过去的回忆不好受,所以她也静静地任他抱着,直到身子因为凉意而轻颤起来,她才忆起,自己到现在只着一件兜儿地坐在他的腿上。 她脸一烫,身一僵,连忙想抓起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可,他的指,却在这个时候,游走在她的肩膀。 一粒粒的鸡皮疙瘩随着他游走的指尖而浮现,她强忍住到了唇边的喘息,微张小嘴想要阻止他,可是一股连自己也不解的感觉,却教她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怜儿,唱支曲儿给我听吧。”他靠在她的耳边,“就李后主的『一斛珠』。” 丁怜儿瞪大眼,推开他,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那……那是……”她羞红了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想听。”他目光如炬,那炙热的目光好像快要将她焚烧殆尽似的。 她无法想象,一旦唱了那么的……曲儿,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愿意吗?”薄唇,微微地蹭过她的唇。 老天,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北陵飞鹰,那个刚毅如盘石的男人?如果真是他,怎么可能会要她唱出这首教人听了都脸红耳赤的淫浪词曲。 “还是说,你不懂这词?”他从不开玩笑的,他是认真的。 丁怜儿软了腿,面对这个对她步步进逼的男人,半丝反抗也没有办法。 “要不,我来教你?”他似真似假地说,低沉的嗓,徐徐地念出词儿:“晚妆初周,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修长的指,游走在她的唇边,而后探入,捣弄她的小舌。 眼前的他,容颜不变,声调不变,甚至连那首淫浪的艳词,也是用着冷淡的声调来念,可偏生她的心却被那词弄乱了心律,而当他的指孟浪地闯入她的唇瓣间,她竟然无法拒绝,只能睁着水意蒙蒙的眸子看着他。 “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看着被他玩弄得水湿的唇瓣,他的目光更加地幽暗,呼吸也渐渐变得浓重。 口中的唾因为小嘴合拢不上,好像快要沿着他的指流淌下来,她急忙忙地吸吮,却一并地吸吮着他的指。 一声纯男性的抽气声响起,她狐疑地看向他,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眼前的他,除了那双看得她快要燃烧起来的绿眸外,根本就看不出他有什么的异样,那声的抽气声,也好像是她自个儿幻想出来似的。 北陵飞鹰抽出长指,不再玩弄她唇间的小舌,改滑落在她颈间的肌肤,口中仍不忘地“教导”着她:“罗袖里残殷色可,杯深被香醪流……” 他的指,犹带着属于她的唾,滑过她的颈肌时,留下一抹暧昧至极的濡湿,以及一抹的凉意,她的心跳与脉搏,快得不可思议,稚嫩的她,绝非他的对手。 指尖,按在她颈间的跳动处,感受着那快速的脉动,诉说着她渐渐地受他影响,一如他一早就为了她而情狂激动一样,“锈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词念完了,他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要看穿她的灵魂似的。 她心慌地想别开脸,可是,她做不到,也别不开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靠越近,直到她的世界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事,只有他,也只剩下他。 他的唇覆上她的,舌尖长驱直进,肆意地搅弄、吸吮着她,不留半分的余地。 她的呼吸被他完全地夺去,尽管还有着一点的矜持,但他刚才所做的一切,已经勾起了她青涩的情欲,她的身子正为他而热烫着,期待着他更进一步的掠夺。 驯服地承受若他的吻,她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宽厚的肩膀,紧紧地攀住他,不让软了腰的自己掉下他的腿。 被他吻着的感觉太过陌生,她不曾感觉过,虽然慌却又有着与他唇齿相依,相濡以沬是理所当然的矛盾感。 顺从这股怪异的矛盾感,她伸出小舌主动地勾动他,与他的舌相擦而过。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根本谈不上是什么的技巧或者是勾引,但他的反应却很大,搂抱着她的双臂忽然将她抱得更紧,如同两条最牢固的铁链一样,想将她这辈子都锁于他的怀里似的。 他拥抱的力量很大,抱得她都有点发疼,可是她不理会,也不抗议,因为她喜欢他浓烈深切的吻,更喜欢被他紧抱住的感觉,就仿佛世间上再也没有什么人或东西可以伤害得了她。 他的动作越来越具侵略性,她不笨,猜得出接下来如果她不阻止,两人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她应该出声阻止他的,真的,是应该的,然而她却没有,甚至再一次的伸出小舌,与他互相纠缠,直死方休…… 北陵飞鹰感受到怀中人儿驯服的回应,满腔的情火再也按撩不住,他吻得更深,直到丁怜儿快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他才停下炙热的热吻。 第十一章 被吻得红艳的唇,沾染上他的男性气息,看起来格外地诱人,教他无法挪开视线。 他想要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地成为他的,不要回去美人阁,待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都不要离去。 “怜儿,成为我的妻吧!”口随心动,他将心中最想的话说了出来。 丁怜儿错愕了好半晌,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的不回应,让他的心提到最高点,“你不愿意?”不愿意成为他的妻?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与他长相伴?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太过惊讶,“你真……真要娶我为妻?”她颤着声问。 “我要,我要你丁怜儿,成为我北陵飞鹰的妻。”他目光如炬,无比认真地低语。 看着眼前的男人,丁怜儿无法欺骗自己,不为他的话而欣喜若狂,有哪个女子面对喜爱的人求亲而不感到快乐的? “好,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她朝他绽开一抹如盛放花卉娇艳的笑,有一瞬间,北陵飞鹰只觉得自己深深地彼这抹的笑掳获住,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我向你发誓,这辈子我不要三妻四妾,不要享尽齐人之福,只要你一个,绝不会负你。”他低沉的嗓,缓缓地说着,一个教她仿如得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似的话。 南方男子三妻四妾,享极齐人之福,他能猜得到,当初她看到阿伊娜时,她心中的愤怒代表了什么,但他不会,心爱的女子只需要一个,他也只要一个。 丁怜儿深深地震撼了! 相信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三妻四妾,不要享尽齐人之福,只要她一个,有什么样的誓词,比得上这句真心无伪的保证?丁怜儿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喜悦,只能昂起小脸,主动地吻住他刚毅的唇。 害羞的小舌欲伸不伸的,迟疑不决却反而成为最诱人的诱惑。 北陵飞鹰反客为主地托着皓颈,舌尖分开她两片紧阖的唇瓣,勾弄着生涩的小舌,一会儿的吸吮,一会的搅弄,大掌沿着如玉的肌肤,爱不释手地上下摩挲着,在深吻她的同时,解开了绑在背后与皓颈上的兜儿细绳,失去支撑的轻薄衣料随即落下。 上身失去最后一件遮掩的衣物,她还来不及反应,带着粗糙的掌便覆上了胸前柔软似绵的软胸,敏感的蓓蕾因为掌心的刺激而发硬挺立,抵着他的掌心,随着他掌心的挪动而传来一阵古怪却舒服的快感。 丁怜儿半眯起眼,偷偷觑着他,只见他的眸中,布满了教人心慌意乱的情火,也教她的身子回应似地濡湿起来。 像是知道她身子的反应似的,他的掌滑到她的腰,解开了长裤上的束绳,大掌探入长裤内,握着柔腻的臀肉揉搓着。 她轻哼出声,有点难以相信他会做出这种羞人又放浪的事,她以为他会直接将抛压在床上,然后对她……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太过香艳的事,她脸上的红晕更深,身子也不自觉地扭动,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扭对对他而言造成了多大的刺激。 女性的秘处,因为她不自觉的扭动,而重重地磨蹭过他已经为她而起的男性,一个男人怎能忍受那么多? 自制力再好也不复存在,不,应该说,他过人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就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只需她一记笑、一个回眸,就足以教他忘掉了一切。 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抱起她,几个大步便走到凌乱的床上,他轻手将她放下,不是让她躺着,而是让她以一种极诱惑人的姿势趴伏在床上。 她羞涩地想翻身躺下,北陵飞鹰却一掌按在她的腰眼处,“不,你的背还疼着,乖乖地趴着,嗯?” 她的腰,好像被他最后的那声鼻音酥麻了,差点直不起来,“别这样看着我……”这个姿势太羞人,她的身子好像着了火起来。 “为什么不?”大掌一寸寸地拉下她身下的长裤以及最贴身的亵裤,逐寸逐寸地露出晶莹如玉的诱人身子,“你的身子,好美。” 丁怜儿臊红了脸,再次被他口中的孟浪话语给吓着了,可又无法伸手遮住自己裸露的身子,只能将脸埋进枕间,无助地轻颤着。 “冷吗?”他的嗓音低低在地她的耳边响起,炙热的男性,下一刻赤裸裸的从侧贴上她。 她倒抽口气,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将身上的衣衫褪去了,他的身子很热,家高温的火焰一样;而她,则像是一块被他融化掉的雪块一样,在他面前只能化成一滩任他左右的水。 “别怕。”感到她身子的颤抖,她的慌、她的羞都教他感到心怜无比。 掌心徐徐地在娇躯上游走,一方面想让她放松,一方面恣意地享受那娇嫩的身子,感受她在自己的抚摸下发着颤,他的呼吸整个地变得急远起来,尤其当他看到,晶莹的水液沿着她雪白的大腿淌下时,他的脑袋更是彻底地空白了。 丁怜儿羞窘得直想昏过去。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地抚摸她而已,她的身子……尤其是腿间的女性秘处,竟然益发的湿润,甚至淌下水液来,她连忙地夹起双腿,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难看的模样。 按撩不住自己早为她彻底情狂的心,也无法按撩不住想要她的心,他的掌再也不甘满足于只抚摸她而已,他重新搂起她,将她放置在自己的腿上,要她被迫分开双腿地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长指来到她已然湿透的花唇处,按压上收藏在层层花瓣之间的美丽幼核,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揉弄着,薄唇靠在她泛着红的耳边,沙哑地要求:“怜儿,唱曲儿给我听。” 丁怜儿喘息着,全身的知觉只剩下被他玩弄的腿间,那感觉太惊人,可是又舒服得教人舍不得,比他的吻更要醉人。 她没有将他的要求听进耳,直到他再次重复一遍,她才以颤抖无比的嗓,清唱起来:“晚……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 他没想到,她会唱出“一斛珠”,但此情此景,她唱得实在是太好,也太应景了。 原来,她懂得唱这支艳词,而且还唱得丝丝入扣,一点也不枉她天下第一歌姬的名号,只不过,听着她以稳稳的语调唱着曲,一股她并未像他一样完全沉沦在这场云雨当中的不平。 “一曲清歌,暂引樱桃……啊……”从不被入侵过的绵穴传来一阵被挤开的微微疼意,教她的语调一下子就破,她从未唱得如此地难以入耳,更不曾唱得如此地……淫媚入骨。 “再唱。” 她无法反抗,他的命令听在耳中是那么的强势,让她不得不对他唯命是从,以颤个不停、抖个不住的嗓,继续唱着那淫媚极至的艳词:“罗……罗袖里残殷色可,杯深……啊…被香醪流……” 可随着他越来越放浪的动作,昏沉沉的脑子里胃也记不起“一斛珠”的词,她整个的注意力,都被腹间渐渐凝聚起来的古怪感觉吸引住。 只要他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再怎么生涩,再怎么不知所措,还是忍不住地顺从身体的本能,如柳的腰肢不自觉地轻摆着,追逐着那即将来临的快意,岂料他却在这个时候,竟抽出了长指。 水湿的绵穴,传来细碎的疼意,她不懂那是因为太过期待他而泛起的反应,她只知道,她的身子因为得不到满足而难受着,被吻得红肿的唇难过地呜咽,身子更是不知羞地贴着他磨蹭,只求他能够给她一个解脱。 将她着急的反应看在眼底,北陵飞鹰的眸彷如有着两道火炬在燃烧着,有力的大掌将她微微抬高,薄唇将她胸前紧绷挺立的嫣色小果含入嘴里,轻噙吸吮,分散着她的注意力,而后,紧绷得几近疼痛的男性轻抵住水湿的入口,磨擦着、顶弄着,沾上属于她的水蜜后,在她来不及反应下,深深地闯进那为他而绽放的软穴…… 被撕裂的疼痛从被他牢牢入侵的地方传来,丁怜儿咬唇,忍住了那逸到唇边的痛吟,她知道,处子破瓜时会有点不适,但她可不知道,这不适原来是这般的折磨人。 深埋在她的深处,那不住地紧绞他的软肉,争先恐后地想将他挤出来,北陵飞鹰此刻只想化身成为野兽,尽情地、肆意地享受她美妙如斯的身子,只等着她适应他。 她呜咽着,身子无力地依偎着他,丝毫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沉沦在这样的感觉里,“不要了,好不?”她可怜兮兮地问着,睫间沾着泪,看上去格外地惹人怜爱。 他怎么可能放开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开她、不要她? “再等下,你不会再疼的。”他几乎是咬紧牙关地说,酷脸因为苦苦克制竟逼出满身的热汗,汗珠滴落,落在她的雪肩上。 她狐疑地看向他,不明白痛的人是她,但他却一副他也感同深受的痛苦模样,“你……怎么了?” 在寒冷的天气底下,他竟然浑身是汗,小手轻抬,轻轻地拭去他不住滴落的汗泪,“为什么流这么多的汗?” 北陵飞鹰不答反问她:“不疼了吗?”他的呼吸浓重,好像正在抵御巨大的疼痛似的。 丁怜儿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只因软穴依旧有着被强行撑阅的微微疼意,可是却不像刚刚那一瞬间的痛。 矛盾的反应,加上紧裹住他的软穴传来阵阵的收缩,北陵飞鹰不需要她更多的暗示,就已经知道她已经适应了他,而且正等着他进一步地采撷她更多的甜美。 大掌掌握住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地抬起她,而后又让她重重地跌回原位。 巨大的快感从两人交合的地方传来,丁怜儿啜泣出声,十指不自觉地掐住他双臂,被这股惊人的感觉吓着了,可是她的身子却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反而像是意犹未尽地一再紧缩,将他包裹得更紧。 她又羞又难为情地看向他,不明了自己的身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他懂,而且也再也按捺不住,大掌掌握住她的腰,一再地重复着这个教她又怕又慌的动作,逼着她在他的腰腹间上下的骑乘,如同驾驭着一只最野性却又最诱人的野兽。 双颊绋红,水眸紧紧地阖上,不敢去看自己现在正在做着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骑在一个男人的腰腹上,做出不知羞的举动来,可是,在他刻意的控制下,她的腰扭出一个又一个浪荡的波浪,也更为自己带来一波波酥麻入骨的快意。 初尝情欲的身子很快便到达了顶峰,在他身上绷直了身子,颤抖不已地趴伏在他的身上。 她满足了,可他还没,甚至没有给予她半点休息的时间,他伸手将她推趴在床上,圆翘的臀儿朝向他,而后在她还来不及害臊前,再次既深又重地埋进她,直抵到花心的最深处。 身子还没有平复,每一寸的神经都敏感得很,哪能禁得起他这样猛烈的攻势,然而他的体贴、他的怜惜仿佛已经使尽似的,剩下来的全然是兽然的情欲,不管她的身子能不能承受,迳自一下又一下地进出着她,任她可怜兮兮地落着泪求他,他也不肯停止。 一波波的酥麻在身子四处流窜,他的体力太好、太惊人,她根本就不是他的敌手,被强势进出着、掠夺着的柔软花口更泛起隐隐的酸疼。 一股快被他弄坏的惊惧感袭上她,她呜咽出声。 第十二章 毫无防备的他被这么地一夹,脑袋一热,极致般的快感直窜骨髓,抵着她再深进浅出了好几十下,才心甘情愿地在水穴里泄出,满满地填满她的空虚。 空气里,掺杂着男女交合后的魅惑麝香,浓烈得教人不禁脸红耳赤,而他与她的喘息气,只是教眼前一切更加的淫魅。 丁怜儿软软地趴伏在柔软的棉被上,浑身香汗淋漓,她紧阖着眼眸,不敢睁开,脑中不住地反复浮现,刚刚自己在他身上起伏扭动时的羞人情景,难以面对他,所以她故意地装睡,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免去两人在亲昵过后的尴尬。 只可惜,与她同床的男人并不是这样想,他下床,拧来一方的湿巾,并分开她的腿,准备替她拭去腿间的狼籍。 她惊慌地睁开眼,“我自己来……”伸手想要抢过他手上的湿巾,阻止他做出更多教她只想羞得昏过去的事来。 他不发一语,可是却不让她抢走湿巾,故我地替她拭净身子,然后才回到床上抱着已经羞得浑身发红发烫,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小女人。 “我们近日成亲。”他靠在她耳边低声地说着,不意外已经羞到连声音也忘掉了的女人,一句反对之声也没有。 只是,微勾的红唇悄悄地泄露了她的心情。 阿伊娜看着那对旁若无人的男女,那亲昵的情景刺痛了她的眼。 丁怜儿的位置被她抢走了,不意外地跟其他人坐在一起,身边还跟着比以前更要腻人的桂桂,然而坐在丁怜儿身边的北陵飞鹰,又是怎么的一回事? 他居然弃主位而不坐,跟着丁怜儿与其他人坐在同一张的桌上共食,而留着她一个独坐在主位上。 众人投来揶揄的目光,气得她咬牙切齿,目訾几要尽裂。 那个丁怜儿,有什么资格,凭什么可以让北陵飞鹰如此地疼惜她,甚至为了她而跟其他人共坐一桌,不分你我地进食? 而后,阿伊娜看到,北陵飞鹰居然主动地替丁怜儿盛来一碗的热汤,那一幕,教她的心整个地粉碎掉了。 北陵飞鹰什么时候这样纡尊降贵地对过任何一个女人了?在阿伊娜的记忆里,除了北陵飞鹰的亲娘外,他不曾替任何一个的女人做过这样的事,且他甚至亲自地照顾生病的丁怜儿。 她多想冲上前用力地扯开丁怜儿,对那张粉嫩白哲的小脸狠狠地甩上一巴掌,再对着丁怜儿咆啸出“北陵飞鹰是我的”这样的话来,可是,她的骄傲、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做出这种失败者才会做的事来。 她咬紧牙关,再也看不下眼前的事,佯装没有听到有人宣布,北陵飞鹰即将在近日内迎娶丁怜儿进门一事,赶在眼泪掉下来以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忿忿不平地坐在铜镜前,她拚了命地忍着眼泪,不许自己为了心中的痛楚而掉下任何一颗的眼泪。 多年来的等候,多年来不知臊的纠缠,为了他婉拒了那么多人的求亲,过了一个女子应嫁人的年纪,然而到了最后,她却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男人。 这一切,都全因为那个程咬金,丁怜儿,若不是丁怜儿,想她阿伊娜有什么地方不值得他北陵飞鹰爱了? 她掏出自己压在珠宝盒底下的一封书信,那是她要下人去调查回来的消息,她知道,丁怜儿之所以会在飞鹰堡出现的原因。 “鹰哥,如果你最喜欢的女人没有了,你会不会不再喜欢她而改爱我?” 她失神地抚过信纸,脑中不禁幻想着加果少了丁怜儿后,往后北陵飞鹰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情景。 凤眼,流转过一抹坚决。 取来书信,撰下自己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进信封里,再让飞鹰堡里头的人替她将信送出去。 送信的人只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家书,却没想到信中有信,日后会替飞鹰堡召来巨大的剧变。 飞鹰堡内,人人喜气洋洋。 不知从哪儿得知,北陵飞鹰夜夜与丁怜儿共寝一室后,人人都开始准备一场盛大的喜宴,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的堡主要成家了,他们又怎么能让堡主的婚宴寒寒酸酸的,一点贵气也没有? 于是众人打定主意,从上至装饰礼服,下至喜宴上的小点,众人都用上最好、最贵的,务必定要打造一场空前绝后、无人可以媲美的盛大婚宴。 丁怜儿苦着一张小脸。 自北陵飞鹰向她求亲过后,堡里头的女人们就开始围着她打转,一下子替她量身造衣,一下子替她梳着各式各样的华丽发髻,一下子又替她试着林林总总的胭脂腮红,教她过得比在美人阁时还要累。 当一个新娘子,有必要那么累吗? 整整好几天,道群娘子军不见疲态,反倒是她这个乖乖坐着任人打扮的人形娃娃,累坏了! 尤其,晚上还要承受北陵飞鹰那索取不断的情火……思及晚上床第之间的火热,她的颊便忍不住地腾然烧起来。 于是,她趁着娘子军未发现之前,偷偷地溜走了。 至于溜到哪里躲着最安全?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北陵飞鹰的书房?偌大的书房只有北陵飞鹰以及他几个心腹可以进去,现在再加上她一个。 那张依照北陵飞鹰的高大而造的石椅,大得不可思议,她整个蜷缩在上头位置还有剩,更遑论石椅前的那张巨大石桌,足以让她平躺在上头打滚也没有关系。 而此刻,石桌上堆放着一本又一本的帐册,以及为数不少汉文、胡文交杂的书信。 光要看光、处理好桌上这些东西,至少就得花上好几天,而且处理好一切后,怕也是精疲力竭了吧?她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得难以置信。 一堡之主,当之不易! 想着他那么辛劳,丁怜儿不禁抱着双膝,思索着自己有哪里可以帮得上忙。 石椅上虽铺着兽皮,然而她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不自觉地打起冷颤,开始想起北陵飞鹰那暖如火炉的怀抱。 莫名地,连自己都不清楚哪儿来的一阵怪异感觉,她居然会觉得很寂寞、很不安,很想此刻就见到北陵飞鹰。 可是,前两天,堡外传来有强盗为患的消息。 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竟敢去抢插上飞鹰堡旗帜的商队,为了商队的安全,北陵飞鹰便领着一众的男丁去剿了那群作乱的强盗。 早上的时候,她才取笑张家的小媳妇,丈夫才离开两天就日思夜想,吃不知味的,现在她自己就变成了张家小媳妇一样,闷闷不乐的,只是待在他最常待的地方想他、念他,盼他早归。 胸口闷闷的:心口酸酸的,眼角涩涩的,“这就是相思的感觉吗?”她轻声低喃着,指尖不自觉地划过石椅上的兽皮,“为什么,会有一点点的想哭?” 她不常哭,因为她知道哭了也没有用,可是此刻,她却因为思念北陵飞鹰几乎要落泪。 就在眼角凝聚的泪珠快掉下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卷进一具温暖的胸膛前,让那一声声沉稳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地传入耳中。 她瞠大水眸,以为自己因为过度思念而产生了幻觉。 “抬头。”熟悉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似乎十分不悦她不肯抬头看看自已。 丁怜儿又惊又喜地抬头,看向那张自己想念非常的酷脸。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口中忍不住嚷嚷出声。 欣喜若狂的心情无与伦比,“喜悦”两字已经不足够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很想他,真的,非常的想他! 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小脸埋进他的胸前,用力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男性特有的麝香味儿传入鼻中,她记得这味儿最浓时,是两人云雨过后,白哲的小脸,霎时浮上了两片红云,可是她却不想放手。 他伸手想拉开她,想看看这两天没见到她,她有没有变瘦了,可是她不肯,迳自地抱得更紧,完全不愿意跟他分开片刻。 幸好刚才进书房前,他屏退了心腹跟管事的,没有让他们跟着进来,否则她现在这副小娃儿似的娇纵模样,岂不会招人笑话? 只是她这副样子,意外地教他心软。 抱起她,取而代之地坐上石椅,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眼中带着笑意地看着她忙碌地握起他的手臂,分别环上她的腰与肩膀,将她整个地包起来,而她则是一脸满足地依偎在他的胸前,唇角有着一抹明显的笑意。 此情此景,北陵飞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也是很想怀中这个教人不得不搁上心头的小女人。 所以,才不得不加紧行程;所以,才不得不直捣黄龙,不给那群强盗有喘息的空间地一网打尽,为的就是尽早回到飞鹰堡,将这个教他心心切切牵挂着的女人拥抱入怀。 曾经,儿女私情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如今,他却因为一个女人而牵肠挂肚。 唯有身处于情中,方能知道情滋味。 原来,竟是有着一抹淡淡的甜。 俯首再看向怀中的丁怜儿,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只想这辈子都能如此地拥抱着她,不放手。 “刚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他问着,大掌眷恋地轻抚着她如缎的乌丝。 “在想你。”她撒娇地用脸磨蹭他的胸膛,没有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担忧什么,就怕她说了出来,也帮不上什么的忙,“那些强盗怎么了,全捉到了吗?” 听到比蜜还甜的情话,他的唇忍不住地勾起一抹浅笑,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还有一、两个的漏网之鱼,但不成气候,已经派了人去追,不用担心了。” “嗯。”她一直都相信他,相信只要有他,一切都不会成为问题。 这般柔顺,这般的听话,教北陵飞鹰再也按撩不住积压了两天的相思,薄唇吻上两片甜美的唇瓣,舌尖探进唇间,吸吮着自己牵挂许久香甜,掌心摸上她胸前教人疯狂的软绵,可隔着层层衣衫,根本就摸不到记忆中的那分软。 “你怎么穿这么多的衣服?”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情欲果然是会冲昏一个男人的脑袋。 闻言,她轻笑出声,不恼,只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我冷嘛。”甜软的嗓,撒着足以让男人腿软的娇。 这样的嗓,犹如世间上最可怕的武器,北陵飞鹰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这样活色生香的诱惑? 一把扫开石桌上的公文,不管它们是否会掉在地上,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想及那些,他只能看着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可人儿。 “飞鹰……”他的急躁教她惊讶不已,“那些公文要……唔……” 想劝他好好收好那些公文,又或者是回两人的房间,谁知这急急躁躁的男人根本就等不及回去路途遥远的房间,直接将她抱上清出一个空位置的石桌,吻住她吱喳的小嘴。 吻着甜蜜的小嘴,北陵飞鹰忙碌地脱着身下小人儿身上的衣衫,他没有将衣服整件的脱下,而是任其铺在石桌上,垫在柔嫩的背下,揭开层层的衣衫,解下粉色的兜儿,映入眼中的美景教他呼吸一窒。 尽管已经不是头一回看过,但他仍是忍不住地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她是一个多美的人儿,他统统都知道,而这个美人儿,只属于他一人所有! 一股浓浓的占有欲,彻底地笼罩住他、包围住他,教他无法不加深这记的热吻,吻得更深,像要掏光她的一切似的,但还不够,远远地还不足够。 他对她的占有欲一天比一天强烈,甚至到了一个快要失控的地步,可他却不想去阻止这坚,只是让这情况继续下去。 第十三章 “飞……飞鹰……” 薄唇挪开,可是却是向她的颈项移去,而不是离开她的身子,她香嫩得教他爱不释手,更爱不释口,在她雪嫩的身子上留下一个个属于自己的记号,他像头野兽一般地在自己的伴侣上留着记号,向众人明示她是属于他北陵飞鹰一个人的。 “飞鹰……啊……”她轻唤他,可是却被他的动作一再地打断。 她再三的轻唤,明显不是因为深受情欲的影响而无意识的唤他,虽然她的声音是那么甜又那么娇,但一再的唤他,始终影响了他,所以他停下吸吮着她胸前美丽小果的举动,抬头看她。 “那些公文……”她已经帮不上他什么忙了,所以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再为他添更多的麻烦,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散了一地的公文,她提醒着。 “别管那些。”他重新将那怒放的乳果含入口中,努力地将她的注意力从那些该死的公文上转移到他身上。 “但……唔啊……”她的但言,被他冷不防一记稍重的轻当咬断了,她如遭电击似地弓起身子,似是迎合又似是拒绝地将嫩乳凑近他。 接下来,北陵飞鹰没有让她有心思去想那些散了一地的公文,在她的身上,他做出许多她连作梦也不敢想出的事,那么惊世骇俗,却又那么地教人沉沦,让她彻彻底底为他绽放,为他濡湿。 当他深深地埋进她时,因为足够的水湿,她完全没有不适感。 …… 小手无力再支撑,她欲振乏力地趴伏在石桌上,粉嫩嫩的蕾果因为石桌的冰冷与粗糙,传来几下刺激。 趴在桌上没多久,整理了呼吸频率的他缓缓地退出她的身子,取过她的香帕替她拭净腿间的狼籍后,便重新将她抱回腿上坐着,再替彼此穿戴好凌乱的衣物。 “你坏!”她气呼呼却又十分害臊地指控。 替她扣上盘扣的大手顿了顿,北陵飞鹰挑眉地看向她。 “你……”小嘴想要指控他刚刚做过的“坏事”,但却因为太臊而无法说出口,“总之,你就是坏。” 小脸别过,不敢再看向他,却感到刚刚扣起的盘扣又一颗颗地被解开,“你干什么?” 而他,居然给了她一记坏透且带着邪气的目光,“不是坏?那我再坏一点好了。”沙哑的男嗓,带着明显的诱惑。 丁怜儿倒抽口气,被他破天荒的热情目光差点吸了魂去,“不不不……不可以!”抓住剩下的一点点理智,连忙叫停。 解着盘扣的指停了下来,挑眉无言地询问。 瞪着他好半晌,小脸爆红,嘀咕地道:“你不公平。”用着从未见过的面貌来诱惑她,害她溃不成军。 忍俊不住地低笑出声,他不常笑,因为年少时的经历,养成他早熟而喜怒不形于外的—个性,但跟她在一起,他却总有着唇角上扬的感觉。 听着他一声声低稳的笑声,她虽然恼,但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住,最后她吻住他,吻去这声声的笑声。 缠绵地吻了好一阵子,丁怜儿忆起了一直搁在她心头上的一件大事,“对了,嬷嬷有派人送信来给我吗?祈儿姐姐跟夏荷、冬梅回到美人阁了吗?” 她已经待在飞鹰堡好一段时间,若没有其他的意外,安野王与月嬷嬷不可能还没有将她们救出虎口,除非……对方有着皇族成员当作靠山,处理起来棘手不容易。 北陵飞鹰点了点头,“已经收到美人阁那边遣人送来的消息,你的姐姐与两个丫头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美人阁。” “真的?”闻言,丁怜儿高兴地笑弯了眉。 “对,书信一会就会送到你手上。”看到她皱起的眉因而松开,而且还扬上了一抹的笑,北陵飞鹰也随着微勾唇角,“别再担心了,乖乖的当你的新嫁娘,让他们也不用担忧你,嗯?” “好。” 只要美人阁的亲人们安然无恙,她便不会再担忧,而且不久后,她便要跟自己最喜欢的男人成亲,这一切一切,都教她感到无比的幸福。 北方的风雪,变幻莫测。 只是过了数天的晴,暴风雪又一下子铺天盖地的来袭,将一切都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因为风雪好几天不能外出的丁怜儿窝在厢房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北陵飞鹰替她准备的风俗小说。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安安静静地待在室内?悄悄地拉开一小道缝,从窗外䝼向外头,一见,她便笑开了,因为,窗外的风雪已经停止了,耀眼的太阳更是已经穿透过厚云。 拿过厚厚的外衣穿上,她迫不及待地想走出去跟其他的女眷聊天说地,也喜欢小小的桂桂黏着她不放的感觉,但她最喜欢的,却是待在书房里,跟北陵飞鹰静静相处的感觉。 虽然,偶尔那男人会很不正经地在书房间对她……使坏,但这也无损她喜欢跟他共处一室的兴致。 经过羊圈,里头的小羊们只只围在一起取暖,那可爱的情景教她忍不住地笑开,引来几只羊儿的咩咩声,走进去搔搔它们蓬松的毛,她玩了一会后就想离开,可是羊圈外却传来人声。 她停下脚步,原本只是因为怕打扰到别人谈话,而不发一语地继续跟羊儿玩耍,只是当她听到熟悉的嗓音后,她便忍不住地留神倾听。 是阿伊娜,以及北陵飞鹰。 她好奇他们两个会凑在一起的原因,但却一点也不怀疑北陵飞鹰,因为她深信,北陵飞鹰真真确确地对阿伊娜没有感情。 “鹰哥,你这样骗她是不对的。”阿伊娜的嗓音中,有着不赞同。 她?是指她吗?丁怜儿满腹疑问,等着北陵飞鹰的回答。 但是,等了一会,北陵飞鹰却还是没有回答,那是他的习惯,当他觉得没有必要又或者不想回答时,他便会沉默着。 “你不能因为想她安心,而骗她美人阁一切安然无恙,明明她一直惦记着的姐姐还是下落不明,她的义父、义母更是被关在宗人府当中,生死未卜。” 下落不明!宗人府!生死未卜! 丁怜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极度怀疑自己耳中所听到的,她冲出羊圈,奔到两人面前,“你们刚刚说什么?” 阿伊娜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出现,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相反地,北陵飞鹰看见她,却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先回答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祈儿姐姐还是下落不明,嬷嬷跟王爷则是被关进了宗人府?”丁怜儿颤着嗓音,质问着沉默不语的男人:“先前你跟我说的大家安然无恙,全都是骗我的?” 北陵飞鹰看着她,绿眸闪过一抹的异光,却依旧不发一语。 “你……”看向他的眼,瞬间她便明白他不是觉得没有必要回答她,而是不想回答她,“我要马上回美人阁!” 心焦如焚的她压根想不到该或不该回去的问题,她只知道,她必须回去美人阁,跟其他的姐妹们在一起,熬过这个难关。 “不许!”一听见她要回去那个危险的地方,北陵飞鹰想也不想地否决。 “我不需要得到你的批准,我要回去便回去!”被欺骗的伤心,以及他背叛自己的信任的愤怒,教丁怜儿对他怒目相向。 “你!”丁怜儿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回身往厢房的方向跑去,留下一脸脸色难看的北陵飞鹰,以及一脸正中下怀的阿伊娜。 “是你故意让她知道的,对不?”故意要来到这羊圈外谈,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北陵飞鹰不认为阿伊娜会纡尊降贵地来到这种她认为脏乱无比的地方。 “对!因为我觉得,你不能一直在骗她。”阿伊娜抬高下巴,一脸毫无心虚地回应他。 “收拾你的行装,飞鹰堡不欢迎你。” “你……你赶我?”阿伊娜瞪大眼,“你不怕我父亲……” 北陵飞鹰打断了她,“我已经知会了他,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然后你就马上嫁给牧族族长的长子。” 阿伊娜大受打击地瞪着他,“你……你就这么狠心?不但不爱我,甚至将我推到另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面前?” 他不语,迳自地离开,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阿伊娜瞪着他的背影,当她看到他的目的地,是丁怜儿的厢房后,凝在眼眶上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一颗颗掉下。 “北陵飞鹰,你狠,你够狠!你既无情,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她恨然地打定主意,绝不会让他好过,更不会让他们能够双双对对,比翼双飞! 丁怜儿成了笼中鸟。 怕她私下逃走,北陵飞鹰甚至要连力守在她的门前,总之就是不允许她自己一个人离开飞鹰堡。 丁怜儿心焦如焚,好几次都想硬闯过连力,直接抢马离开,但连力不是一个能轻易被她摆平的人,他对北陵飞鹰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就在此时,阿伊娜却来找她。 因为没有下令阻止任何人来看她,所以连力也没有阻止阿伊娜。 “你来这里做什么?”丁怜儿却一点也不欢迎她,现在的她只想尽快离开飞鹰堡,回到美人阁,压根儿就没有心情跟阿伊娜搅和或者是争风吃醋。 “我很爱鹰哥。”阿伊娜没有理会她满脸的不善以及不欢迎,迳自地说:“自他那天跟着他的亲娘来到我家,我便发誓,这辈子只爱他一人,可是,鹰哥却不爱我。” 丁怜儿沉默不语地,听着她诉说着她到底有多爱北陵飞鹰,心中不禁对她产生同情之心。 北陵飞鹰虽然骗了自己,但丁怜儿却不打算从此与他恩断义绝,她只是在生他的气而已,只要待美人阁的事解决掉,她便会回来飞鹰堡与他长相厮守的。 这样的阿伊娜,也是注定了这辈子无缘跟北陵飞鹰厮守。 “为了你,鹰哥甚至不顾我父亲的恩情,下令将我送回家,逼我下嫁给别人。” 丁怜儿瞠目结舌,“飞鹰他不会这样做的,他绝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来的。”忍不住地她替北陵飞鹰辩解。 “以前的他或许不会,但他在怪我,怪我让你知道他骗你的事。”拿出手帕,阿伊娜假意拭泪,实质却在观察着丁怜儿脸上的表情。 果然,一提到北陵飞鹰骗她的事,丁怜儿的脸上便会浮上一抹的担忧以及怒气。 “我知道你很想赶回美人阁,但鹰哥却不许你离开,甚至要连力看守着你。”一顿,“如果我可以帮你离开飞鹰堡,你愿意让我帮你吗?” “你?”一个如此憎恨她的女人居然要帮自己,丁怜儿诧异极了,却又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这一次,我已经很清楚,不管我花再多的时间,鹰哥也不会爱我,他爱的始终是你,这辈子我都没有可能成为他的妻,所以我会乖乖地回去,嫁给我父亲替我选择的男人。虽然不是有意,但他始终有负于我,我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女人,所以帮你出走就算是我一个小小的报复。” 她的话不无道理,而丁怜儿的确需要一个人帮自己离开飞鹰堡。 “除了我,无人愿意,更无人有能力可以帮得了你,我不强逼你,我只是给予你另一个选择而已。”阿伊娜故意说得事不关己,“如果你不想尽早赶回美人阁,而一直像笼中鸟一样的被困在这里,对我也没有什么差别。” 第十四章 丁怜儿咬唇,确实,飞鹰堡内除了阿伊娜外,没有人可以帮到她,而她已经不想再待在飞鹰堡这里等着美人阁的消息。 “什么时候,你可以带我离开飞鹰堡?”深吸口气,目前她只能试着相信阿伊娜是真心想帮她的。 阿伊娜勾起一抹艳笑,“明天,明天我必须回去我家,所以明天你可以躲在我的马车里,这样我便可以带你离开飞鹰堡。” 听着她的计划,丁怜儿只希望一切都能成功,但与此同时,更希望在发现她偷跑以后,北陵飞鹰不会震怒若狂。 马车平稳地走在道上。 阿伊娜成功地将她带离飞鹰堡,避开了连力的看守,也避开了飞鹰堡守卫的监视,丁怜儿看着渐渐远离的飞鹰堡,心中不禁对北陵飞鹰产生歉意。 “飞鹰,抱歉,只要祈儿姐姐她们回到美人阁,嬷嬷跟王爷离开宗人府后,我必会马上回来,向你赔罪。”她轻声地道,可是她的话却引来阿伊娜的冷笑声,那刺耳的笑声教她皱起眉地回头,“你在笑什么?” 闻言,阿伊娜原本的轻笑声变成了狂笑,好一会后,她才能停下笑声,唇角却挂着一抹冷得教人不寒而栗的笑,“我在笑你的天真,你真以为你这一走,还有回飞鹰堡的一天吗?” “你说什么?”丁怜儿瞪大眼。 “你真以为我会帮你逃走吗?”阿伊娜一副可笑至极的表情看着她,“我只是在骗你,要你乖乖的跟我离开飞鹰堡,然后将你交给一个人而已。” “你!”丁怜儿往后退去,拉开与她的距离,可是在奔驰的马车上,她无处可逃,“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既然北陵飞鹰那么狠心,将我送给别的男人,那么他最重要的女人,我当然不可能好好善待了,你说对吧,丁怜儿?”阿伊娜放软了身子,依靠在软垫上,“门边有我的人把守着,这马车又在疾驰的状况下,你这回可是犹如瓮中鳖,任我宰割哪!” 丁怜儿咬紧牙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误信小人,着了她的道,落得如斯下场,“你要去见的人是谁?”无计可施,但她还是得知道阿伊娜到底跟什么人串通。 被追捕的情景涌上心头,难不成阿伊娜要送她去的……是当日苦苦相追的那些人? “怎么?得罪了太多人了,所以弄不清到底是谁想要捉你?”阿伊娜嘲讽地道:“看在你快要落在对上的手上,我好心一点告诉你是谁想要捉你好了,听说,那是朝中高官的养子,名唤作方净玉。” 方净玉! 这名字,丁怜儿连作梦也不会忘却想要将这名字的主人碎尸万段,就是这方净玉,毁了柳应儿最引以为傲的娇容,逼死了纯真娴淑的春兰,而且,在柳应儿跟尹进在寻药治脸时,差一点就让柳应儿丢了小命,尹进受了重伤。 现在,这无齿之徒还想要捉她?还是说,就连夏祈儿等人被掳,月嬷嬷与安野王被关到宗人府内,其实是方净玉的所做所为? 如果,正如阿伊娜所说,方净玉是朝中高官的养子,那么即使被流放到南蛮之地也能逃走而不动声色,还能有高手在身旁遣使,再加上能够只手遮天地做出那么多的事,都能够被解释。 一切的事,有了关连,全部都串连了起来。 疾驰中的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人撩开布幕,“小姐,对方已经到了。” “很好,将她带下去,然后向对方收他们答应我的十万两黄金。”阿伊娜躺在软垫上,万般无聊地检视自己的十指,示意属下带走丁怜儿。 丁怜儿被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地挟制着,被逼下了马车,带到几个男子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明显纵欲过度、肚满肠肥的纨绔子弟。 “你就是方净玉?”那个骗得春兰为他掏心掏肺的混帐东西?丁怜儿眼中有着满满的质疑。 “呸,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杂种?”为首的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给爷听清楚,我是当朝宰相的长子,名为张邵宰。” 名副其实,一只待宰的肥猪!丁怜儿冷眼看着眼前的肥猪,“派人捉走祈儿姐姐跟夏棠、冬梅的,还有把嬷嬷跟王爷关进宗人府的人是你?” 张邵宰一窒,给了她要的答案,这两样应该才是方净玉做的,而这头猪只是捉她而已。 就在她打量着他时,张邵宰也在打量着她。 色眯眯的眼,看着那惹人怜爱的娇俏小脸,不禁想象那包裹在层层衣服下的身段有多滑不溜手。 张邵宰不禁叹息要将丁怜儿送给他的养父这件事,以及方净玉再三交代过不许碰美人阁的女人,否则他还真的挺想尝尝,这天下第一歌姬的滋味儿到底有多迷人。 他的视线教丁怜儿恶心极了,然而她人在他手上。 丁怜儿有着说不出一千个、一万个的后悔,如果她愿意再心平气和地与北陵飞鹰谈谈,说不定他会愿意带她回美人阁一趟,而不是像现在那样,落入这头猪的手里。 而现在,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水眸悄悄地打量着四周,想藉此看看有没有逃走的机会,然而,四周一片的荒凉虚无,而张邵宰还有快马,即使她挣扎得开,也敌不过四脚动物的速度。 她想再见到北陵飞鹰,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这念头在心底涌起,给她了勇气,即使明知道做不来,但她还是抬脚往箝制住她的男人腿中央踢去,然后再一把推开另一边箝制住她的人。 她成功了挣脱了箝制,但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逮着那瞬间的空隙,她撩起裙摆爬上一旁的骏马,还没有坐定,她两腿一夹,高大的马匹如箭般奔驰而去。 丁怜儿尖叫一声,双手双脚紧紧地抱住马驱,就生怕这颠簸会将她抛下马背,她听到张邵宰的吆喝声,要他的人赶紧捉她回去,不只是他,甚至连阿伊娜都要人帮忙捉住她,不许她回去飞鹰堡。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让丁怜儿回到飞鹰堡,被北陵飞鹰知道是阿伊娜带走她,甚至将她送到张邵宰面前,盛怒的北陵飞鹰不知道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来,所以阿伊娜死也要阻止丁怜儿。 丁怜儿的心跳急速,在马背上连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马儿会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她只知道,就算拚了命,她也要逃走,也要回到北陵飞鹰的身边。 她想要他知道,她爱他! 她还没有告诉他,所以她必须活着回去。 冷冽的寒风穿越过衣衫,带来刺骨的冷,老天爷甚至无情地下起雪,眼前的一切渐渐披风雪遮拦起来,她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甩掉张邵宰与阿伊娜,呼呼的风声充斥着她的耳。 蓦地,一阵马蹄声穿破了风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她心一惊,双腿不由自主地再次夹紧马腹,要它跑得再快一点,不要让任何人捉到她。 马儿吃痛,疯狂地奔入树林里头,风雪被参天的巨木阻挠住,减低了威力,然而盘踞在树身上带刺的蔓藤,却因为马匹不懂挑路而一一划到她的身上,勾破了衣,更划伤了娇嫩的肌肤。 她隐忍下痛呼,四肢抱紧着马身,可下一刻,马儿忽地受惊,急远地停止脚步,昂起前蹄,她一吃惊,双手居然没有抓紧,身子如掉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了出去,在这情况下,根本上是必死无疑。 丁怜儿绝望地板上眼,小嘴唤着最想念的名字:“飞鹰……”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进一具结实的胸膛里,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一下巨大的撞击以及一阵的天旋地转,转得她头昏脑胀,好半晌后才能回过神来。 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的,竟然是自己最想见的酷脸,“我死了吗?”她傻气地问:“不然,怎么能够如愿以偿地见到你?” 北陵飞鹰瞪着那犯傻的女人,极欲狠狠地将她捉起来好生惩罚一顿,教她往后再也不敢做出这种教他心神俱裂的事来。 当他知道丁怜儿失踪后,他马上便想到是阿伊娜带走她,领了人便追赶上前,好不容易在雪地上寻到马车的痕迹,岂料当他赶到时,却看到她明明不懂马术竟不要命地骑上马匹。 当下,他眼中只有着她危险地挂在马背上的一幕,催马上前,想将她从马背上救下来,却换来她再次夹紧马腹,要马儿跑得更快,到最后他逼不得已地冲至马匹前方,强逼它停下,却失算了她会掉下来。 急忙忙抱着她、护着她,将她受伤的机会降到最低,却居然换来她一句,她死了吗? 忍不住胸臆间的怒火,确定她没有受到巨大的伤害后,他一掌压制她,巨掌一下下地打在娇俏的臀儿上。 “你做什么?”丁怜儿吓了一大跳,巨大的痛楚从被他用力拍打的地方传来,她红了脸,眼泪掉得更多。痛,代表她还没有死。痛,代表眼前的男人是真实的,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他找到她,又救了她。 打得怀里的小女人连痛喊也不敢喊出声后,北陵飞鹰才缓缓地停下手,抬起她泪湿的小脸,小脸上没有半点的脑羞成怒,并没有因为他打她而生着气,相反,当水眸对上他的眸,她就像迷路的孩子一样朝他伸出手,要抱。北陵飞鹰还气着,气她不听话,擅自跑了出飞鹰堡,然而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分还怎么能气得下去? 轻叹一声,为自己的毫不坚持,他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感受着有她在怀的感觉。 她将脸埋进他的颈间,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哭个不停,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他垂眼,看到她身上被蔓藤勾破的衣衫,马上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她的身上,可是她身上的衣衫被雪水打湿了,她还是冷得打颤。 飞鹰堡距离这里太远了,她等不及回去,所以他横抱起她,开始在树林里头寻着可以当作休息的山洞。凭着敏锐的直觉,他很快便寻到一个可以给他们遮风挡风的山洞。 一走进山洞,他马上就脱去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只剩下肚兜与亵裤,再脱下自己的,只剩下里裤,然后抱着她,再用厚重的披风盖在两人身上。 炙热的体温烫贴着她的全身,寒意被驱赶,丁怜儿忍不住地将他抱得更紧,像要将他完全揉入骨血当中。 “飞鹰,对不起。”她轻声地说,承认了自己做错了,不该不听他的话而离开飞鹰堡,置自己于危险当中。 原以为她会因为刚才他打她的事而生气,没想到她居然反而向他道歉,北陵飞鹰觉得自己心中最后那么一点的火苗,也被她这句道歉浇熄了。 她就这么容易地教他的情绪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起伏,刚硬无情的心为她而化成绕指柔。 “听我说,不让你回美人阁,是月嬷嬷的意思;要我骗你说你的姐姐跟两个丫头已经回了美人阁,也是月嬷嬷的意思,难道你自己都不认得月嬷嬷的字迹?”轻叹口气,他明白,若有事瞒着她,最后总是教她误会了。 “为什么嬷嬷会要你骗我?” “就怕你做事不顾后果,会坏了他们的计划,月嬷嬷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姐姐的下落,只是碍于对方的身分,所以不能强行将你姐姐带走,以免打草了惊蛇,逼得对方狗急跳墙。虽然你姐姐是被囚起来,但并没有危险,所以月嬷嬷便将计就计,佯装着了对方的道,与安野王进了宗人府。”北陵飞鹰缓缓地将一切解释清楚,省得又再次让她误会了,又跑给他追。 丁怜儿听了,想到居然又再次误会了北陵飞鹰:心头愧疚不已,“我很抱歉,飞鹰,我该相信你的,我很抱歉……”伸手抱紧了这个屡次被自己误会的男人,她该相信他多一点,他是绝不会让她受伤伤心的。 北陵飞鹰不语,只是在她的发上印下一记轻吻。 因他的体温,寒意渐渐被驱赶,丁怜儿的身子也不再抖了。 第十五章 “飞鹰,祈儿姐姐跟月嬷嬷他们不会有事的,对吧?”虽然听了他的话,但她还是有点不安心。 “放心,你想想月嬷嬷是什么人?安野王又是什么人?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被宰相打败?他们绝对会救你姐姐她们出来的,别再担心,乖乖的跟我回飞鹰堡,好吗?” “飞鹰。”她唤他,因为听到了他要带她回飞鹰堡:心底便止不住的一阵激动。 他垂眸,幽绿的眸中不再像他们初见面时的冷漠,此刻的他眼中,有着她能够看得分明的情感。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直视着他的眸,她轻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情感。 在马背上,她最怕的就是来不及告诉他这句话,现在,她可以如愿地说出来:“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怕他听不清楚,她特意地再说几遍。 北陵飞鹰整个愣住了,傻住了。 他从未想过,她会向他道出爱语,心跳忽地加速,跳到了连自己都会骇着的地步,甚至好像连彼此都能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一样, 原来,这便是听到心爱的人儿对自己说出爱语的心情,他终于能亲身体验到了。 听着那三个字,仿佛得到了全天下的喜悦,的确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媲美或者是代替的。 北陵飞鹰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长久以来的现实令他变得冷酷、刚硬,但听到她道出这三字,竟然会让他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那些缺少的情感,好像是透过她,一一地回到他的身上。 他试着张口,想回应她的情感,然而不管他张张合合多少遍唇,那三个字却死守在他的口中,不肯轻易吞吐出。 是的,在刚刚经历过差点失去她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失去她。 他也爱她,爱入骨髓当中,爱得无法自拔,就算他不曾如此失控地想要一个人,爱一个人,但一想到对象是她,什么的迟疑或矛盾全然都消失无踪,眼中只剩下她,也只有她。 看着他可笑的举动,丁怜儿忍着笑,知道那三个字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所以她一点都不恼,因为她知道,终有一天,一定能够亲耳听到他说他爱她的。 现在,就放他一马吧。 “飞鹰,我们回去飞鹰堡吧!”回到那个充满温暖以及关爱,还有有如铜墙铁壁一样防卫的堡垒。 他颔首,唇角忍不住地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回到飞鹰堡后,她因为受惊过度以及体力透支,所以在床上躺了两天,一待精神转好,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寝室。 众人见到她精神那么好,不禁高兴地拉着她谈天说地,一个大娘说得太过兴起,不小心便说溜了嘴,教她知道原来她被捉走了那天,北陵飞鹰震怒得伤及了守门的兄弟,怪他们不做好本分,才让她被阿伊娜带走。 那是众人头一次见北陵飞鹰对自家的兄弟拳脚相向,也教他们深深明白,往后货可以丢,人可以没命,但绝对不可以丢了丁怜儿或者让她伤着了一根小指头,否则北陵飞鹰的怒火,他们可是统统都承受不起。 听到了这些话,丁怜儿心中又臊又高兴,只好问了大娘被北陵飞鹰伤到的兄弟的地址,带着慰问的礼物登门造访。 谁知道,被伤的人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十分高兴北陵飞鹰成为一条真正的汉子,对于自家的女人保护得很好。 在几个兄弟和其家眷的揶揄以及祝福的目光下,她臊红着脸快速地离开,再也不敢逗留半刻。 在飞鹰堡里东逛逛西走走的,她走到了北陵飞鹰的书房,这个时候,他必定会在书房里头,不是在跟管事们商量,便是在处理那小山似的公文书信。 她实在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的,每天处理飞鹰堡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已经足以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她该好好地让他工作,等到晚上他回房间时,再好好地腻在他的怀里,尽情地享受他霸道的温柔,然而,她的脚却挪不起,依旧黏在原地。 她想见他,尽管夜夜相拥而眠,但她还是不知足的想见他。 好想,好想见他。 矛盾地站在书房外,一等再等,回去继续跟婆婆妈妈谈天说天的念头摇摆不定,小脚欲抬不抬。 不知站了多久,就在连她也觉得自己变成了人偶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内打开,几个管事走了出来,与她看个正着。 “怜儿小姐,你要进去见堡主吗?”一个管家回过神来,也不住打趣地揶揄她,看着她的脸由粉色变成了臊红色。 原本他们都想唤她为“堡主夫人”,因为即使他们还没有成亲,但众人已经断定了他们的亲事是迟早的事,不过丁怜儿脸皮薄,意外地遵守还没有成亲拜堂,就不可以梳妇人髻、唤她做夫人的规距,让众人又好笑又无奈。 丁怜儿被他这么一问,有种想往后逃跑的冲动,可是仔细想想,她只不过是想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地方不对或做错的?所以她抬起小脸,故作冷静地回答:“对,他现在在忙吗?” “小姐请放心,堡主再忙碌也会扔下手上的工作陪你的。” 另一个管事帮腔着自己的同僚,一同揶揄她:“甭担心,就这么进去吧!”说着,还替她将门打得更开。 小脸爆红,但丁怜儿还是抬起小脚,以最平稳的脚步走进书房,她甫走进,门外的管事马上就将两扇门紧紧地阖上,好像她这么一进来,便会与北陵飞鹰做出什么羞煞人的事。 她嘀咕地念着,不过脚下的步伐可没有变缓,绕过巨大的屏风,走进内室。 北陵飞鹰高大的身形,坐在那张气势磅砖的石椅与石桌前,格外地好看,“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她小小声地念着,不意却被耳力过人的北陵飞鹰听到。 他抬起头来,看向穿着一身雪白的丁怜儿,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把纯白穿得那么好看,因为白会教他联想到雪,那是冰冷无情的雪,但她穿的白却是教他感到温暖无比的。 她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何尝又不是? 见她踌躇不定地没有向前走,好像一副怕会打扰他工作的模样,教他的心随之柔软起来,朝她伸出掌来,“怜儿,过来。” 她听见了,连忙上前,将柔嫩的小手搁上他昀掌心上,然后被他抱上他的腿上坐定,她满足地依偎进他的怀里,小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 “怎么身子这么冷?”摸着她比平日还要冰冷的小脸,他有点不悦地问。 “刚才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她诚实地告诉他,不想对他撒谎或瞒骗他,“我有穿够衣服,不冷的。” “下次直接进来,别在门外冷着。”北方的冬季冷寒,尽管是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会感到冷,更何况是她长居南方的弱女子? 听着他似是斥责,但其实是关心的话语,丁怜儿的心一阵暖暖的,“飞鹰。”她忽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垂眸,看向她。 “那天之后,阿伊娜怎么了?” 她逃走后,再也没有见到阿伊娜,本想偷偷地问大娘们,却反而被她们个个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吓得不敢再问,思前想后,最终她便是决定来问北陵飞鹰。 “送回去了。”北陵飞鹰淡淡地说,一副不想多讲阿伊娜的表情。 “她回去嫁给牧族族长的长子为妻吗?”她记得阿伊娜说过,她回去后会被逼着嫁给一个男人。 “不是。”但北陵飞鹰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回去,当人家的妾。” 丁怜儿听得瞠目结舌,“妾?为什么不是正妻?” 以阿伊娜的身分以及她骄傲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嫁人为妾? “因为她的逃婚,给牧族带来巨大的侮辱,纵使牧族肯原谅她,但却再也不可能给正妻之位给她,只能当妾。” “这……飞鹰,你不能帮帮她,要你的继父别让阿伊娜嫁给那男人吗?”阿伊娜会有这样的下场,全都是因为她太爱北陵飞鹰,丁怜儿无法看着阿伊娜就这样嫁人为妾。 北陵飞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是阿伊娜骗你离开飞鹰堡,还想将你交给其他人,你还差一点就没命了,你忘了吗?” “我没忘记,但是阿伊娜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她爱你,才会选择一条错的路。飞鹰,如果今天你爱的不是我而是阿伊娜,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而不会后悔。”女人的嫉妒,是一件教人忘了自我,完全失控又非常可怕的事。 大掌怜惜地抚过她小脸上被蔓藤割伤的伤口,他不语,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想去帮阿伊娜。 就是阿伊娜害他差点就永远失去丁怜儿的,他怎么可能可以一下子就原谅她,还要他不计前嫌地帮她,实在是连门也没有!在他看来,阿伊娜是被宠坏了,本该接受点教训。 他不懂,同样是被宠着长大,为什么丁怜儿却不会像阿伊娜那么无法无天?刚刚丁怜儿还说她会像阿伊娜那样做出那种事,他连一句也不信。 丁怜儿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否则,她怎么会舍身去救无辜的桂桂?否则,她明知道会危险,又怎么会执意去救美人阁的人? 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教丁怜儿好生无奈,她只好放软身段,软软地趴伏在他的身上,“好嘛,飞鹰,你就帮一下阿伊娜嘛,你就可怜可怜一下她,算是替我去帮她,好不好嘛?就算是人家拜托你的好不好嘛?” 夏祈儿曾说过,她的嗓撒起娇来,就算是定力再好的硬汉也会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她就来试试夏祈儿所说的,是真是假。 一句的“人家”,听得人既酥又麻。 岂料,北陵飞鹰却只是瞪着她,没有对她言听计从,她有点失望地看着他,以为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招式再也不管用。 她不知道的是,他并非如她所见的不为所动,相反的,她撒起娇来时,那嗓音与他每夜趴伏在她身上,或轻或重地埋入她时,所发出的喘息如出一辙,教他的呼吸忍不住地浓重起来。 “要我帮她,可以,但有条件。”脑中一个极邪恶的念头慢慢地凝成,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双无辜的水眸,缓缓地道。 看着他那双变得幽森的绿眸,丁怜儿马上知道他所说的条件是什么了。 “你又要对我使坏了吗?”她小小声地问。 “不,这次是你来使坏。”大掌拉扯着她身上的衣服,桌上的公文比照每一次他们在书房间欢爱时地被一把扫了下地,“你不是想我去帮阿伊娜?可以,只要你…”薄唇靠在小巧的耳朵旁,细细地倾吐。 如同火药在她脑中轰炸开了似的,丁怜儿脑中一片空白,纤纤玉指指着他不停地抖啊抖的,“你……你……” 大掌继续剥着她身上的衣服,“你可以选择不做,但阿伊娜绝对当得成人家的妾。”他大方地给予她选择。 丁怜儿羞愤地瞪着他,其实只要他肯开口对他的继父说一句,仅仅一句而已,阿伊娜便可以免去当人家的妾的悲剧,但他却要她做出那种羞煞人的事后才肯去关说。 她羞极了,她做不来,可是另一方面,她始终觉得自己有愧于阿伊娜。 “你答应,我做了以后,就会去帮阿伊娜,让她不用当人家的妾?”她需要他的保证。 “我保证,她绝对会当人家的正妻,而不是妾。”眼见她上勾了,北陵飞鹰的呼吸变得更急促,胸膛起伏不定,连双腿间的男性也渐渐抬头。 盯着他好半晌,丁怜儿才缓缓地滑下他的身躯,跪在他的双腿之间,小手微颤地解开他的裤头,然后做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够遗忘的羞人事儿。 书房外,渐大的风雪将一切都染上一层白霜,将万物都冻结起来;书房内,却热烘烘,仿佛要将这一切冻结起来的事物全部解冻似的。 男性的喘息与低吼声,在书房里不断响起,然后,便是女子求饶的呜咽以及娇吟,直到深夜时分也不曾停止…… 番外 水灵灵的大眼,偷偷地从屏风后看进书房内室,自以为自己躲得好好的,绝不会让人发现的她,咭咭地轻笑起来。 岂料,她的爹却将她的小动作完全看在眼底,他在想,那小丫头会躲到什么时候才会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几个管事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个个都忍不住地莞尔一笑。 那丫头哪,可是众人心头的一块宝,伤不得呢。 水灵灵的大眼儿与她的娘一脉相承,那嗓音撒起娇来更是教人忍不住地对她掏心掏肺。 小丫头等了一阵子,终于等到了她爹与管事们谈完事情,这时她才缓缓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往坐在石椅上的亲爹走去。 “芽儿,怎么了?”一个最疼爱她的管事一见她行经自己,忍不住地抱起小小的身子,将脸埋在她的小肚肚上磨蹭,逗笑了小丫头。 北陵玥芽忍受了一会长辈的逗弄,而后便继续下地,继续往爹的方向走去,直到自己稳稳地坐在爹的腿上。 北陵飞鹰疼惜地揉揉小丫头的头顶,她就跟她的娘一样,最爱坐在他的腿上,偶尔,两个大小女孩还为了争夺坐上他腿上的权利,而吱吱喳喳地吵不停。 思及了心爱的女人,他的唇角便忍不住地勾起一抹微笑,“你娘呢?” 没有伴在小丫头的身边,怕是被哪家的媳妇儿带走了。 “芽儿很乖对不对?”小丫头委屈兮兮地问着自己的爹。 北陵飞鹰示意打算偷听的管事们离开,才将注意力回到她身上,“对,芽儿很乖,所以大家都很疼芽儿。” “那为什么爹爹不让娘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给芽儿?芽儿的弟弟、妹妹会像芽儿一样乖,而且他们坏坏时,芽儿也会告诉他们不可以这样的。” “不可能。”想也不想,当爹的拒绝。 小丫头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红红的眼眶布满泪水,仿佛她一个眨眼,豆大的泪珠便会滑落白嫩嫩的小脸颊。 北陵飞鹰当然不愿让丁怜儿再生一个孩子。 当初,在生北陵玥芽时,丁怜儿便差点难产,掉了小命。 女人生产,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这句话他深深地体会到,更何况丁怜儿已经给了他一个珍宝似的女孩,他当然再也不会让她再生一个,再到鬼门关前走上一趟。 “芽儿乖,你想要弟弟跟妹妹,爹给你带来。”只不过不是亲生的,而是领养的。 “可是,可是……”小丫头偏过头,好似忘了什么已经背诵好的说辞。 北陵飞鹰轻叹一声,“怜儿,进来。”小丫头会说出这些话,当然背后有人指导,想多生一个娃儿,人选想也不用想,必定是小丫头的亲娘。 丁怜儿闻言,从刚刚女儿藏身的屏风后走出来,笔直地往丈夫的大腿走去,抱起女儿再坐上去。 “我要再生一个孩子。”她说着这三年来,一再的请求。 “我说了,我只要芽儿便足够了。”大掌揉揉小丫头的头顶,再抚过妻子白嫩嫩的脸颊。 “可是人家想再多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像你一样的。”学着女儿用软软的嗓音求着,成亲五年,她也很清楚他的弱点在哪里,“芽儿的眼眸像我,是黑色的,我想要一个眼眸像你一样是绿色的孩子。” “芽儿也要弟弟、妹妹!”坐在她怀里的小丫头也帮着腔。 他一脸阴霾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女。 换作是其他人,早就被他这可怕的脸色吓到了,可是,丁怜儿与他的女儿居然还是一脸的笑意盈盈,丝毫吓到也没有。 因为她们都知道,他的脸色虽难看、虽凶狠,但他可是最疼爱也最宠爱她们的丈夫与亲爹。 “你知道,要怀上孩子的过程是什么。”看着她志在必得的表情,他凑近她小巧的耳朵,既轻又缓地说:“这次,你拿什么条件来跟我交换?” 交换的条件! 丁怜儿的脸轰地炸红了,她万万也没想过,女儿还在她腿上,北陵飞鹰却居然在挑逗她,虽然没有刻意的动作,但他的话,已经足够构成挑情了。 但她丁怜儿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青涩懵懂的女孩了,所以,她反击似地靠在他的耳边:“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你要弄坏我,我也没有关系,这样的条件,够吸引了吗?”说完.她满意地感觉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而腿间的男性更是蠢蠢欲动地抵着她水嫩的入口。 “稳着点,芽儿还在呢!”她轻轻地提醒着女儿的存在,以免这男人一激动起来就不顾女儿,就压着她做起来。 北陵飞鹰咬牙,看着女儿无辜纯真的眼儿,他忍不下心支走女儿,所以他得硬生生地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怎么样?如果你答应让我再生一个孩子,我帮你解决好不好?”她像妖媚的精怪似地呢哺。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红晕仍在,北陵飞鹰会以为她变得浪荡了,她只是在逞强而已,然而生为拥有冲动男性反应的男人,就属这样最无奈的。 他想要她,狠狠地要她,做到直到像她说一样的,弄坏她! “我答应你。”坚持了三年,最终还是被她三言两语地摆平了,他抹了抹脸,只觉沮丧极了。 “别恼,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嗯?”最后那句,既诱惑又媚人,听得人一阵的血脉贲张,“芽儿乖,先到桂桂姐姐那里玩一会好不好?” “为什么?”小丫头想黏在父母身边,不想离开。 “芽儿乖,爹准备给你一个很乖很听话的弟弟或妹妹,所以先去桂桂那里。”北陵飞鹰等不及了,也帮着她支走女儿。 想他堂堂飞鹰堡的北陵飞鹰,居然有一天也会像偷情一样地支走小女儿,想着都觉得可笑。 “真的?好的好的,芽儿马上就去找桂桂姐姐!”小丫头高高兴兴地拍着手,跳下娘亲的腿,咚咚咚地往书房外走去。 忽地忆起有件事要告诉娘,一回身,却见到她的爹娘已经吻在一起,如胶似漆地分不开,她记得,她上一次就是在这情景下唤她的爹娘,可他们两个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让她傻傻地叫了他们好一阵子。 为了不想重蹈上次的覆辙,小丫头决定先找桂桂玩,等他们亲个够后,再来告诉他们。 哼着小曲儿,小丫头走出书房,耀眼的阳光洒在万物上,冰雪开始融化,虽冷,但代表春天快要来临了。 看到一株小小的黄花绽开,小丫头笑开了,然后就跑到桂桂家,要她一同与她欣赏这株不畏寒的小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