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美人》 第1节 《高门美人》作者:三盏桃花 文案: 宁国公府近来新来一个美人,容貌绝俗,貌若丹霞,虽年过十九,却将府中的众位公子迷得不行。 老夫人将之养在膝下,命府中仆人都喊她二姑娘,比二房的嫡孙女还要受宠。 满京城人都以为,老夫人将顾颦颦养在膝下,是想让她给自己做儿媳妇。 顾颦颦听了京城的传言,与闺中密友道:“这只是误传。” 但满府的人,将老夫人对顾颦颦的宠都看在眼里,已将她当做未来的六公子夫人看待,尊敬有加。 * 夜里。 高大俊美的世子,抱着一个孩子在屋里堵住她,声音冷沉:“你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要做我的叔母不成” 顾颦颦美眸低垂,声音冷淡:“世子难道忘了,当年是你亲口对我说,别妄想攀高枝,这个孩子就当我没有生养过吗?” 卫衍霎时一滞,抱着怀里的孩子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顾颦颦要攀的高枝是他六叔,日后他才明白,那高枝其实另有其人。 提示: (1)女主是大美人!万人迷!喜欢她的人超级多,男人们的修罗场巨多; (2)狗血玛丽苏,不要深究逻辑,看文图个乐; (3)1v1,he; (4)女主都有孩子了,别问我处不处,反正男主是处;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颦颦(顾箬) ┃ 配角:暗恋女主的男人们 ┃ 其它:新文《袖中雀》求收 一句话简介:她攀的高枝到底是谁 立意:努力才能改变人生 第1章 入府 元顺十一年,孟春。 初雪才刚融化不久,顾颦颦便乘坐一顶华轿来到宁国公府,立在国公府门前的仆妇,一见到那轿子,就恭敬地上前迎过去。 “顾小姐,老太君说这雪刚化,天气冷得很,她让您到府上后不用下轿,直接乘坐这轿子,到她院里后再下来。” “这怎么使得” “这是老太君的安排,小姐您就听从她的话,免得她担忧您的身子。” “好,我听嬷嬷和老太君的话。” 轿中的女子掀起轿帘,露出一张芙蓉玉面,哪怕在京中见惯美人的计嬷嬷一见到顾颦颦,还是忍不住恍了一下神,才回过神来。 这也不怪她,顾颦颦本就长了一副倾国之貌,更何况她眉眼间长得有七分像六少夫人,如果她不出声,单看这面容,许多人都会以为她是六爷的夫人梅含玉。 可是,国公府所有人都知道,梅含玉早在六年前就病逝在西鹤堂,六爷亲自将她安葬在秋凤山。 顾颦颦不可能是梅侍郎家中的嫡长女,她只不过是老太太在华县游历时,遇到的一个孤女。 因顾颦颦救过老太太一命,老太太怜惜她在世上孤苦伶仃,没有亲人相伴,便亲自作主将她迎到了宁国公府,日后养在她膝下生活。 计嬷嬷觉得,一个贫民之女能一跃成为高门贵女,这机遇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普通老百姓就是烧三辈子高香都没有这个运气。 “正是一步登天啊!” 之前顾颦颦还是一身简素的木钗布裙,如今头上带着羊脂白玉簪,身着华贵的丝罗彩裙,如果她们不曾在华县见过顾颦颦,还会当真以为她是京都的贵女。 刘嬷嬷忍不住拉住计嬷嬷的手,小声感慨:“是不是这顾小姐长得太像六少奶奶,才能被接进国公府。” 计嬷嬷向来为人谨慎,口风又紧,含糊道:“老太君的心思,我可不敢猜,也猜不透。” 刘嬷嬷见她一说完话,扭头就走,气笑道:“老滑头,总是这句话糊弄我。” 宁国公府的春柏庭内,传来一阵阵嘻笑声。 顾颦颦由仆人搀扶着下轿,进入春柏庭正堂后,才见到是一群妙龄少女及夫人们正在陪老太君说话。 沈老太君头戴暗红缀玉抹额,正靠坐在美人榻上,由丫鬟用玉棍锤肩,一见到顾颦颦来后,她挥退丫鬟,让她上前来。 满屋的贵女、夫人一见到顾颦颦的面容都震惊了,五夫人绍文薇失神地喊了一声,“含玉” 老太君笑道:“这不是老六夫人,她叫顾颦颦,半年前曾在华县曾救过我一命,我怜她一人在华县可怜,便将她接来国公府,从今日起,你们往后就叫她二姑娘好了。日后,她在翠水轩住。” 二姑娘 宁国公府曾经倒是有个二姑娘,住在翠水轩,她是老太君的嫡次女,早年去往南朝和亲,是南朝的汝阳王妃,奈何二姑娘红颜薄命,生女时难产而亡。 老太君将顾颦颦养在膝下,还将她安排住在翠水轩,是想将她当做女儿来养么? 三夫人何臻笑容亲切,“原来你就是母亲的救命恩人,我们在府上听母亲说了好几次,这次总算见到真人了。这长得是真漂亮,比咱们府上从前的六太太还要美上三分呢!” “嗯,二姑娘长得确实像含玉,刚才我见到她,还以为是含玉又活过来。连我见到二姑娘都成这样,六弟要是见到你,怕是更要失神好久了。” 话音才刚落,春柏庭的二等丫鬟就来报,道是六爷与世子来给老太君请安了。 老太君一听他们来了,倒是纳罕,“这两人从前在朝上忙得连影子都见不到,今日倒是奇了两个大忙人都凑我这个闲人这里来了。” 卫衍才跨进正堂,就听到老太君取笑他的话,轻声笑道:“孙儿就算再忙,也记得给您请安。” 他唇角本是带笑的,可是在他见到顾颦颦后,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莫不是从河明山追缠他到京都来了 顾颦颦看到他后,内心震惊无比,她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 “你是” 第2章 偶遇 顾颦颦的心紧张到了极点,听到不是他在问自己话后,她大松了一口气,抬起一张俏脸望向那人。 他约莫不过三十岁,穿着一袭清淡绿衫,资容清淡,像初春池畔边的一枝杨柳,给人一种温和之感。 这正是宁国公府的六爷卫扶风。 卫扶风的爱妻于六年前去世后,他便再没续妻,连个通房都没有,只守着他夫人留给他的一对儿女生活,在都城里有玉面贞郎的雅称。 许多高门的贵女见他为人高风亮节,都想嫁给他为妻,奈何卫扶风以要为夫人守孝为名,婉拒了她们。 顾颦颦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觉得他一直盯着她的面容,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低下头道:“小女名叫顾颦颦,来自华县。” 老太君见她一直低着头,以为是她害羞了,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在华县游历时,在寺中遇到悍匪,是颦颦救下我,将我藏起来,又及时找县令求救,才救下我一命。” 卫扶风:“原来颦颦姑娘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卫衍冷不丁道:“顾姑娘真是好巧啊,居然在寺中能遇到我的祖母。” 顾颦颦听出了他语中的嘲讽之意,心中钝疼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卫衍眼中的猜忌。 老太君道:“可不就是巧吗?我听说华县的芦月寺许愿特别灵,想到衍儿你至今还未成家,就上芦月寺,想为你讨姻缘,刚巧就见到也是上山去祈福的颦颦。如果不是颦颦救了老身,我早就葬身在悍匪刀下了,哪还能在这里和你们唠家常。” “颦颦在华县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我怜她可怜,就将她接来了国公府,以后她就是咱们府上的二姑娘,吃穿用戴都比照着兰儿。” 众人皆是一惊,老太君口中的兰儿,是三爷的嫡女卫兰,今年不过十五岁,老太君在国公府最疼爱的小孙女,吃穿用戴比之公主都不差。 三夫人何臻看出来,老太君对顾颦颦的重视,将腕上戴的鎏金如意玉手镯取下来,戴到了她的手中,算是见面礼。 “颦颦长得真白,这对玉手镯戴到你身上,才让我晓得皓腕凝霜雪的真正意境。” 有了三夫人开头,春柏庭内的其他夫人、小姐都让人取了见面礼送给顾颦颦。 老太君一个个给她介绍这些女眷。 之后,她才伸手指向卫扶风,“这是老身的六子。” 顾颦颦听到丫鬟们都唤他六爷,低头行礼时,便道:“六爷安。” 春柏庭的人见卫扶风怔怔望着顾颦颦回不过神来,便知道他这是睹人思念梅含玉。 老太太将长得那么像梅含玉的姑娘接到府里养,很难不让人多想她是不是有别的含义。 “颦颦,这是老身的嫡长孙卫衍。” 原来他叫卫衍,是宁国公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顾颦颦哪怕为他生下孩子,也从不知晓他的名字,她听到他的侍从喊他公子,她也跟着喊他公子。 她低下头,行礼道:“世子爷。” 卫衍眼皮一跳,她对着卫扶风时,还跟他说安好,面对他时,连安好都不愿说,可见心里还在怨他。 哼,他还没怨她擅自到国公府来,她倒是先一步怨上他了。 卫衍便冷冷地应了一声。 老太君不觉得他这反应有何不对,她这孙儿本就是性格冷淡之人。 她侧头对计嬷嬷说:“让府上所有人都到春柏庭用膳,我让他们都见见颦颦,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 她在入京前,老太君已经请嬷嬷教过她京都贵女的礼仪,女子一动一静都要优雅,就连笑都不能露齿。 国公府人丁兴旺,一共有六房人,她对着这些人,今日笑了不止百余次,这可以说是顾颦颦最累的一天,她在春柏庭中的花芮厅陪老太君用膳,脸都要笑僵了。 她回翠水轩的路上,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顾颦颦手中多出一团纸,等她回屋后,遣散侍奉的仆人,这才在灯下打开纸团。 只见上面写着:“亥时南竹园见——卫衍。” 第2节 顾颦颦冷下脸,将这纸放到火盆里烧了。 也许是今日见过那人,她在梦中避不可免地又梦到了他。 梦中,她在河明山的溪谷,被卫衍按在一块石头上,她回头看到的是他又黑又明亮的凤眸。 顾颦颦被他掐着腰,痛到泪花都要出来。 许是看她痛得厉害,他终于停下来,将身上的白色外衫披到了她身上。 顾颦颦颤着双腿,背靠在石头上,但腿还是一点点软下来,滑入水中。 * 翌日,丫鬟将顾颦颦唤醒后,提醒她去老太君屋中请安。 顾颦颦想到自己昨晚坐的梦,伸手捏了捏眉心,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去春柏庭的小径上,她遇到了卫扶风,这位六爷像是特意便在这里等她似的,一见到顾颦颦就唤住她。 “顾姑娘,请留步。” “请问六爷是有何事” 卫扶风望着与这张妻子十分相似的面容,眸中的感情很是复杂。 这长得也太像了。 他昨日对着梅含玉的画像一夜未眠,今日见到顾颦颦,人就更恍惚了,但想到妻子曾经托付自己的事,他还是开口道:“顾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我可否看一看你的手臂” 卫衍来给祖母请安时,恰巧见到顾颦颦对着卫扶风在说话,脸色霎时就沉了。 第3章 孩子 顾颦颦伸出手,只见一双细嫩的手臂洁白如玉,一颗痣也没有,更不用说胎记了。 卫扶风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他复看了看眼前的姑娘,与自己妻子的长得十分相像,不禁又让他想起亡妻。 梅含玉去前,说自己有三件事最放不下,一是放不下他,二是放不下孩子,三是放不下寻找妹妹。 她一直认为家中找回来的幼妹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只因她右手臂没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她临去前托卫扶风务必要替她将真正的幼妹接回家中,莫让她在外吃苦。 卫扶风一直牢牢记在心上,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寻到过与自己妻子几分相似的女子,可无人像顾颦颦与她的妻子长得这般相像。 “顾姑娘,今年可是有十九岁” 顾颦颦收手,诧异道:“是,六爷,您是如何知道的” 卫扶风:“我猜的,我在刑部跟人学过观人骨龄的本事。”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跟人学过本事是真,但他还真猜不了那么准,而是比照了梅含兰的年纪。 顾颦颦信以为真。 她含笑夸赞,“六爷真是好眼力,想必断案是一绝。” 卫扶风道:“不敢当,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论断案,我可比不过小包大人。”(1) 卫衍见两人言笑晏晏地往正堂里走去,神色越来越冷,拂袖便离开此处。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战战兢兢问:“世子,您今天早上不去给老太君请安了吗?” 他道:“有事不去了。” 等他回到墨枫院,见到何彬竟站在自己屋前,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止他诧异,其他仆人也特别惊讶。何彬已经有三年未曾出现在国公府了,他们听人说何彬是犯了一件错事,被世子打发到乡下守庄子去了,也有人说何彬的手断了以后,不能再做世子爷的贴身侍卫,便自请回乡了。 大伙本聚在一起与何彬谈话,一见卫衍回来,顿时跟鹌鹑一样,话也不敢说,静站在原地。 卫衍:“都站在这里干什么,全都散了。” “何斌,你跟我进书房。” “是。” “是。” …… 何彬是家生子,可以说国公府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 等他随世子爷进到书房,发现这里居然大改了一番。 世子的书房变了,他的世子也变了。 卫衍声音冷淡,“你怎么过来了” 何彬道:“世子,小少爷他生病了。” 卫衍坐在太师椅上,用食指转动自己手中的玉扳指,反问道:“你说的小少爷是谁” 何彬深吸一口气,“您和顾姑娘的孩子。” 卫衍蹙眉,显然听见这话很不高兴 “何彬,你错了,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你和春娘的孩子。” 何彬知道,世子不愿认那孩子。 可就算他不认,那份血缘关系也是谁也无法抹去的。 他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像世子那般冷情,就算这孩子不是他亲手孩子,可在他膝下养了三年,何彬也养出感情,无法舍弃孩子。 他咬牙道:“世子,我和春娘的孩子生病了,我请了大夫给他看病,可怎么医也医不好,我请了道婆,道婆说孩子是被脏东西魇住了,需得亲人去看一眼,才能将他的魂给叫回来。” 卫衍轻嗤,“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了。孩子病了,那就去找大夫医,我又不是大夫。” 何彬:“可是世子……” 卫衍挥手,“行了,你下去。他的事,我不想听。淳风,你去库房拿一百两银子给何彬,让他带他孩子去看病。” 淳风握拳道是。 他见何彬不愿走,硬拽着他的手离开了。 从国公府出来后,何彬只觉自己手脚冰冷,连心也凉透了,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突然看到一个女子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他提脚朝那儿跑过去,“顾箬,呜……” 话还未说完,他的嘴就被淳风捂住了。 淳风眼睛瞪得特别大,觉得这人是不想活了。 “你不要你的命了” 第4章 叫娘 见人走远后,淳风才一点点松开他的手。 何彬用力推了他一把,似乎是气急了,差点把淳风都推倒在地上,还是他身后的人扶了他一把,以至于淳风没有那么狼狈。 “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刚刚上马车的人不是顾箬吗?她是小公子的母亲,你干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去见她” 淳风道:“你看错了,你不是顾箬,那是顾颦颦,老太君的救命恩人,老太君刚将她接到府里不久。” 何彬反问,“你当我傻这人分明就是顾箬,你跟我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 他心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世子会不会是为了让顾箬进门,才给她捏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头衔。 于是,他激动道,“顾箬以后是不是就要和爷重新在一起了” 淳风一脸惊讶,他弄不懂,何彬这脑子是如何长的。 作为多年的兄弟,他耐着性子又提醒一遍。 “淳兄,顾箬已经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顾箬的女子,之前世子爷警告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听不进去吗?如今竟还带着人回到京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今日领了银子,就尽快带孩子离开。” 何彬还是不懂,明明顾箬就在眼前,为什么他却不能与她相认。 他翕了翕唇,想说些什么,可脑海里想到卫衍见到他时冷漠的眼神,心里明白,世子爷是不待见自己的亲生孩子。 倏然间,他宽阔的肩膀突然垂下来。 何彬轻叹一口气,道:“只希望世子来日不要后悔就好。我先走了,何兄,你多保重。” —— 顾颦颦今日出府,是去京都的梦昙寺求签,她听侍女说梦昙寺求姻缘特别灵,便起了心思,要为自己求上一签。 前一段姻缘,于她来说,是一段孽缘,她早就想开了。 她尚在芳华之龄,容貌丽如芙蕖,只要她这次努力些,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顾颦颦的要求并不高,她已非完璧之身,以后的夫君不必是高门显贵,只要真心待她好,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许是她这次求签的心意足,磕头也磕得响,她竟摇出了一支上上签。 顾颦颦找重华大师解签时,大师合掌说:“姑娘所求,以后必能如愿。” “请问大师,我的红鸾,何日将现” 重华大师随手用铜币替她卜了一挂,道:“就是今日。” 今日 顾颦颦环顾了周围来来往往的香客,这里男女老少皆有,也不知大师所指的她的未来夫君是否就在这一处 她怕自己错过姻缘,还在梦昙寺用了一顿斋饭,可直到太阳将要西落,似乎也没有遇到特别的人。 她如今住在旁人府上,不好在外留宿,只得坐马车尽快赶回去。 不过,顾颦颦就是再急,也记得老太太让她回府前,给自己带上梦昙寺的幻昙花糕。 她才让丫鬟将花糕放到马车上,就见一个小孩跑得太急,惊到了寺庙前的一匹黑色骏马,她急呼了一声:“小心!” 尔后,手迅速抓住小孩的衣领,将他给扯到自己身前。 顾颦颦以为自己倒霉地要被马给踢上一脚时,一只细针飞快地戳在马腿上,那匹黑色的骏马轰然倒在地上。 第3节 顾颦颦以为那么小的孩子,骤然受惊,会大哭起来,没想到他竟然抓住她的袖子紧紧不放,奶声奶气地叫了她一声。 “娘!” 第5章 生病 “娘!” 顾颦颦都懵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见她就喊娘,她有些无措地拿出帕子给小团子擦拭泪痕,“孩子,我不是你娘。” 她是生过孩子不错,可孩子根本没这么大。 他虽然与她长得有几分相像,但顾颦颦很确定这人不是她孩子。围观的路上见孩子一脸伤心地哭倒在顾颦颦怀里,还以为是她一个抛夫弃子的狠心女人,不肯认下自己的孩子,对着她指指点点。 “姑娘,你没事吧?” 顾颦颦轻轻摇头,看向那位制服住疯马的公子,他佩戴着银狐半遮面面具,她虽然只能看到他上半张脸,但可以知道这白衣公子必然是位长相俊美不凡的公子。 他看到她当真无恙后,便抬脚离开了。 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清丽女子,一脸焦急地朝小孩跑过来,她刚才看到他差点被烈马踩到后,心都快跳出来了。 “阿湛,阿湛!我都告诉你别乱跑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的话!你是想急死我么……” 她的话音在看到顾颦颦的面容后戛然而止,这人长得也太像她的姐姐了。 听到卫湛一直抓着女人的衣袖喊她娘,她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卫湛会突然松开她的手,不顾一切地朝这女人走过去了。 别说孩子想喊她娘,梅含雪都差点对着这女人喊姐姐了。 “姑娘,你没吓到吧?” “抱歉,因为你和阿湛的母亲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误以为你是她的娘亲,便一直这样叫你。” 梅含雪半蹲下身子,用力扯卫湛的小手,迫使他松开手,“阿湛,这人不是你娘亲,她只是和你娘长得很像第一个人,你先松开手,别吓到这位姐姐,好不好?” “她和娘长得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娘!你骗我!”小孩嚎啕大哭起来,眼角的泪水一滴滴砸落下来,看得人心疼极了。 “阿湛!” 一阵清悦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小孩听到他的声音后,顿时止住了哭声。 梅含雪在看到来人后,朝他柔声细语地喊了一声姐夫。 顾颦颦在此刻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他们的关系,原来这小孩是六爷的孩子,国公府的人都说她长得很像六少夫人,难怪这孩子会将她错认成他的娘亲 。 卫扶风方才就是看到卫湛抓着顾颦颦的衣袖不许她离开,还大哭着喊娘后,被他吸引过来的,他朝卫湛说了一句过来,这孩子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迈着小短腿,慢步走到他身边。 卫湛以为父亲会斥责他,没想到他沉默着将他给抱到怀里。 梅含雪道:“姐夫,我接阿湛从学堂下课后,他嚷嚷着想吃这附近的栗糕,我才带她过来这儿。” “小孩吃多糖,对牙齿不好,以后你少带阿湛出来吃糖。”卫扶风说完,见她两手空空,不由问:“你买的栗糕呢?” “我才准备买,阿湛见到这位姑娘就朝她冲了过去。”梅含雪声音微颤,似乎是怕他责骂自己,没有带好孩子。 卫扶风:“阿湛身边有仆从武婢会细心照料,你多在梅府照顾梅大人便好。” “这位是我母亲刚接进府不久的救命恩人顾姑娘,她与你同岁。”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少来卫府,多在家安心待嫁的意思吗? 梅含雪不理解为什么姐姐不喜欢自己,就连这位姐夫,似乎也不喜欢她亲近卫湛。 卫湛这小子也是,不过才见顾姑娘一面,就特别想亲近她,要知道当初她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能让卫湛抱一抱她。 她的眸光落到顾颦颦的玉容上,渐渐陷入沉思。 不久前,梅含雪确实听说沈老太君从外面接来一个姑娘,她以为那不过是一个远房亲戚,没想到她竟然是老太君的救命恩人,长得同她的亲姐还如此相像。 沈家的远支表亲有很多,也不见过老太君单独接过哪一个小辈入府,这顾姑娘长得同她姐姐这么像,老太君不会是想让这顾娘娘给她姐夫做继室,才将她千里迢迢接过来的吧? 梅含雪心里一嗤,老太君可真会打算。 梅府如今渐渐式微,倘若卫扶风另娶她人,与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卫湛在府中的地位必遭影响,他的心里哪还会有姐姐?哪里还会如现在一般扶持梅府,那她往后能嫁给太子的机会,便更加渺茫了。 “顾姑娘,我让人送你回府?” 卫湛眨了眨眼睛,“爹爹,我想让姐姐和我们坐同一辆马车。” 梅含雪不愿顾颦颦与他们父子亲近,日后抢占姐姐的地位,她说:“我有一个耳坠上次不小心落在阿湛的屋子里了,我想去寻回来,姐夫你载我一程。” “嗯。” 好在卫扶风的马车宽大,别说是坐四个人,就是同坐六个人也绰绰有余。 有卫扶风压制着卫湛,他没哭叫着再喊顾颦颦娘亲,而是睁着一张水润的黑眸,在回去的路上,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计嬷嬷带人在府外等了许久,都不见顾颦颦回来,心里焦急得不行,就在她准备差人去接顾颦颦回府时,见到她竟然从六爷的马车走下来。 这两人是在哪儿遇上的? 倒真是巧了,有六爷将顾颦颦接回来,就不用她在忙活了。 卫衍的马车此刻恰好从宫中回来,他才掀开帘子,就见到卫扶风带着孩子同顾颦颦一前一后下马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成婚多年的夫妻。 顾颦颦这么上赶着亲近卫扶风,莫非是真想做他的叔母不成? 淳风眼睁睁看着自家世子的脸色越来越沉,随后将车帘重重摔下,道:“往北门走!” “是。” 回到屋内后,卫衍的心依然闷得很,他独坐在榻上,手里明明握着书,可是一眼也看不下去。 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卫扶风带着孩子与她同站在府门的那一幕。 “世子,何彬又请人过来传话了。” 卫衍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头,蹙眉问:“他有什么话?” 淳风:“他说济善堂的高大夫去瞧过孩子了,道孩子病情加重,随时将有性命之危。他请您今晚务必去一趟柳月巷,看一眼孩子。” “世子爷,请问您要去吗?” 第6章 赶走 寒风呼啸,冷风如冰刃一般刮到人身上,刺得人生疼,到了夜里,很少有百姓会从家里出来,他们都躲在家里的暖炕上,亦或是围在烤炉边取暖。 一辆古朴的马车从宁国公府出来后,在城内绕上两圈后,这才从南乐巷岔到柳月巷。 何彬之前为了给孩子看病,身上的积蓄都快花光了,若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带着孩子来京城找旧主。 马车停靠在一间二进的小宅院门前,淳风先从马车上下来,敲了瞧陈旧的木门。 春娘本是在照看孩子,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推了何彬一把,让他出去看看。 何彬揉了揉眼睛,从床畔起身,大步朝外夸,走到大门问来人是谁。 淳风:“是我!” 听到熟人的声音,他迅速打开黑色的木门,见到门边立的人正是淳风,而不远处的马车边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男子。 何彬的恭敬是透到骨子里的,虽然他已经离开国公府很多年了,但一遇到卫衍,还是会立刻跪下。 “世子爷。” 卫衍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抬手,示意何彬起身。 他睨了身后的老者一眼,老者摸了摸胡子,眼神从宅前的梅树移到门前。 何彬起身将他们三人迎进屋里,留着憨厚的车夫守在外头。 春娘也是从前国公府的旧仆,他见到卫衍过来后,习惯性地朝他屈膝行礼。 “孩子如今怎么样了?”男人抬眼瞥了眼合起的床帘,淡淡出声询问。 “高烧一直没退,小人从济善堂请的高大夫,给他又是扎针,又是熬药的,一直不见任何好转。高大夫说……这孩子恐怕是不行了。”春娘谈及伤心事,忍不住拿出手帕抹泪。 这孩子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但因春娘无法生育,早就将他看作亲生儿子看待。 何彬一个向来沉稳的男人,听到春娘一哭,眼角也忍不住一红,眼泪差点流出来。 卫衍抬手,示意老者上前给孩子看病。 “这是葛大夫,这些日子他会住在你们府上,你们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供他居住。” “是。” 尔后,他便起身,带着淳风便准备离开。 春娘有些不解,世子来都来了,为何却不肯看孩子一眼,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天下人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 这孩子真是命苦,才刚出生不久,就被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所抛弃。 她张开嘴唇,开口道:“世子!” 淳风看向她,冷冷瞪了她一眼,提醒她不该说的话可千万别说,免得惹主子不开心。 春娘的手心冒出冷汗,她低下头,道:“草民这次从京城来,带了一些草菇来,想进献给世子尝一尝。” 卫衍道:“国公府不缺这些,这草菇你们留着吃便好。” “是。” 外面的大风还在呼呼吹着,冷得让行人手脚发颤。 卫衍身上穿着厚实的披风,手里握着银錾花手炉,倒不觉得多暖,他见何彬身上紧穿着一件灰黑棉袍,吩咐淳风回府给他们送些炭火和冬衣。 何彬眼眶有些湿热,世子爷心中还是记挂着他们这些旧仆,以及……小公子的,眼看着卫衍即将登上马车远去,他抬脚追过去,唤世子停步。 高大清俊的男人侧身问道:“你还有何事?” “世子,草民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唤作何峥。” 卫衍脚步霎时一顿,顾颦颦……不,应该叫她顾箬,她生下孩子后,他就让人将孩子给抱走了,他们俩都没给孩子取过名字。 如今三年过去,他第一次知道这孩子的姓名。 原来他叫何峥! 第4节 是个好名字,只可惜他不会认下这个女人的孩子,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从前为了攀上他,故意怀上他的孩子。 如今她再次使了手段,攀上她的祖母,来到宁国公府,想要谋取不属于她的富贵。 像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他是绝不许她留在国公府,这不仅仅是为了不暴露他和她曾有一个孩子的秘事,更是为了不让这女人成为他的叔母,霍乱国公府。 卫衍看了何彬一眼道:“你是个好父亲,你为你的孩子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等葛大夫治好他的病,你和春娘就尽快离开京城,别出现在这里。” 听世子的意思,他这是不打算将孩子认祖归宗了,何彬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春娘身体有疾,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他们将顾姑娘的孩子养在膝下后,算是聊以慰藉。等他们日后年老,不仅有儿子养护,并且香火得以延续。 可是这孩子终究是世子的孩子,他原本该是在高门大户之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阿峥跟了他后,以后过的不过是贫苦百姓的生活,何彬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 不过,春娘和他是真把阿峥当亲儿子看待,没有苛待他半分。 他站在原地,怔怔望着世子的马车远去。 何彬希望阿峥快快好起来,然后带着他从京城离开,不再回到这里来。 * 翌日。 卫衍到沈老太君屋里请安的时候,京城又下起来一场小雪。 丫鬟们一见世子进来,忙给他重新换上一件披风。 沈老太君见他面色康健,不似病重的模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昨天你去哪了?我让人你院里寻人,也寻不到。” 卫衍:“我昨天晚上到我在京郊买的私宅住了。” “昨天你匆匆让人从库房里拿了先帝赐下的犀宁丸,是给别人用的?”沈老太君蹙眉,“那可是稀药,府邸就只剩那最后一枚了。” 卫衍:“孙儿知道,不过事情危急,为救人性命,只能让人从库房取了。” 沈老太君有些好奇,“这是何人,值得你拿犀宁丸救人?” 卫衍道:“这人是我昔日旧友的孩子,他孩子生了重疾,走投无路求到我这里来,孙儿想着药再贵重,也不如人性命贵重,就让人从府上取药,祖母您不会怪孙儿吧?” “你做好事,祖母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你?药是死物,人是活物,药本来就是给人治病的,如果阿衍不拿来用,它又有何用?”老太君慈爱地看了他一眼,他这孙儿仪表不凡,为人心地善良,可是这婚事却迟迟没有着落,真是愁怀她了。 她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幻昙花糕,吃了一口。 卫衍也喜欢吃幻昙花糕,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也拿了一块,慢慢品尝。 见他喜欢吃,老太君笑道:“你喜欢吃,我就叫萍儿再取一盘送到你院里,这幻昙花糕是颦颦昨日从梦昙寺带过来的,老身一个人吃不完,分给你一些。” 卫衍闻言,顿时觉得手中的幻昙花糕索然无味,不想再吃了。 老太君见他忽然放下花糕,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继续吃了。 “我突然不喜欢了。”卫衍道。 沈老太君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对五夫人道:“那你分去一盘,另外一盘你让人送去扶风那儿。” 绍文薇作为儿媳,不敢不收,笑着应下了。 老太君握着金缠枝莲纹手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我想起明日丰城侯府有一场梅花宴,我打算带着颦颦一起去,带她多认识一些世家夫人、小姐。颦颦平日的打扮太过素净,文薇,你明日早晨去她院里,帮她打扮一番。” “是。”绍文薇觉得老太君可真宠顾颦颦,才来府上不久,流水的珠宝绸缎赏出去不说,竟还要亲自带她赴宴。 卫衍道:“祖母,你很喜欢顾颦颦?” 沈老太君轻轻点头,“我确实喜欢顾丫头,她心善,人又长得好看,可惜命苦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长大,如今年过十九了,夫家还没有着落,要是她父母还在,说不定早就成婚生子了,哪会蹉跎到现在,我觉得这姑娘可怜至极,真想将她一辈子留在国公府。” 卫衍面色略冷,顾颦颦明明孩子都生了,老太君却还以为她是一个不知人事的闺中姑娘,她可真会演。 一个女人一辈子留在国公府的方式,不就是成为沈老太君的儿媳妇,或者是成为她的孙媳妇? 顾颦颦同梅含玉长得有几分相似,卫衍觉得老太君将她给留下,是想让她做卫扶风的继室无疑。 同样,绍文薇也是这般认为,心底已然将她当做未来的妯娌看待。 他蹙眉道:“祖母,你是否对顾颦颦太不设防了,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救下你,不是出于一片善心,而是为了攀权附贵?” “她救下了您,您其实大可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离开国公府。” 绍文薇意外,卫衍似乎有些不喜欢这位顾姑娘。 顾颦颦才刚到屋门外,就听到卫衍所言。 她心中一片冷然,在卫衍心中,她是不是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之人? 他如今正给她的祖母吹耳旁风,要将她赶出宁国公府,沈老太君会听他的话吗? 顾颦颦紧张地咬住下唇,心中有些迷茫。 第7章 救人 沈老太君一惑,府邸之人见她喜欢顾颦颦,谁不给她一分薄面。 唯独她这孙儿倒是奇怪,似是十分厌恶顾颦颦。 她问:“颦颦惹你了?” 卫衍冷声,道:“没有。孙儿只是担心祖母会被人诱骗,伤了心。” 她这一大把年纪了,吃过的盐比卫衍的多,遇过的骗局数不胜数,岂会被一个小姑娘所骗。 顾颦颦是真情还是假意,是良善还是阴毒,她一双老眼还是分得清的,沈老太君说卫衍绝对是想多了,顾颦颦救下她后,她曾欲赏千金,顾颦颦眼睛都不眨一下,说自己不想要。 沈老太君又问顾颦颦想要什么,她说……她想要一个家。 这话一下触动到了她心底,沈老太君是真怜惜她一个弱女子在世间如浮萍般漂浮,可怜至极,便将她接到京城。 她将自己与顾颦颦的初见,以及她与她说的一番话说出来后,卫衍罕见地沉默了。 帘碧端了一盏热茶进来时,眼神有些飘忽,似是有话要说。 老太君问:“你想禀报何事?” “奴婢刚才见到顾小姐站在门外,后来又走了。”帘碧说完话,众人便明白刚才卫衍要赶顾颦颦走的话,全被她给听到了。 绍文薇:“也不知道颦颦会不会多想。” 她与顾颦颦接触过,觉得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姑娘,比起府中的姑娘,性格略有些敏感内向。 沈老太君:“将我库房里的十二花神钗送到翠水轩,让颦颦安心在府中住下,宁国公府家底丰厚,不至于一个小姑娘也养不起。除非是她自己想走,否则宁国公府谁也不许赶她出去”。她拍了拍卫衍的手,温声道:“颦颦是一个好姑娘,等你和她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 卫衍沉默。 祖母根本不知道,他早就和顾颦颦相识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被他让人养在府外。 除了他和他最信任的人,无人知道这一私密之事。 * 顾颦颦从春柏庭离开后,支开丫鬟,一个人慢步来到碎玉湖散心。 宁国公府中,属这的红梅开的最好看,顾颦颦走到一棵高大的梅树下,正准备折下一支红梅带回去,插.到寝屋里放着,突然听到一阵尖叫声。 “救命,救命啊……” 好像是一个小孩的声音,这声音还令她有些耳熟。 顾颦颦寻着声音,往声源处走去,见到似乎是卫湛不小心落到了冰湖中。 京城连下了两场大雪,将碎玉湖的湖面给冰住了,卫湛估计以为湖面结的冰够厚,能够让他在冰湖上玩冰嬉,便背着他父亲偷溜到冰湖上玩耍。 殊不知,冰湖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地一下就碎了。 卫湛的救命声越来越虚弱,顾颦颦想着救人要紧,顾不上碎玉湖的水有多冰冷,咚地一声跳入湖中救人。 溺水的卫湛见到有人朝他游过来后,心中突然有了生的希望。 “阿湛,阿湛,你……把手给我。” “救命……救命,姐姐!” “救命!” “姐姐来了,你别害怕。” 卫湛见到顾颦颦朝他游过来后,连忙将手搭过去,顾颦颦被冻地哆嗦了一下,咬住冰冷的紫唇,带他快速游上岸边,用手挤了挤他的胸口,让卫湛将呛进去的冷水都吐出来。 两人猛地咳嗽了一下,被冻的一直哆嗦。 卫湛哭着抱住了顾颦颦,“呜呜呜呜,好可怕,我……下次再也不赶来这里玩了。” “阿湛!” “阿湛!” 听到父亲的声音,卫湛惧怕地抖了抖,他从顾颦颦的怀里溜到了她身后躲着。 丫鬟来报,说是小公子失踪不见后,卫扶风到处焦急地派人寻他,他一路走到月莲轩,听一个高个的灰衣仆从说似是见过卫湛往碎玉湖来了。 他带上两个武婢往这里过来,才刚走近,就看到令他心惊胆颤的一幕,卫湛竟掉到了湖里,挥舞着手脚喊救命。 卫扶风心如乱麻,整个人慌乱不堪,还差点滑倒在雪地上,武婢伸手扶住他,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他焦急想立刻下水去救他,没想到,顾颦颦走在他前面,先他一步跳下冰湖,救下儿子。 “顾姑娘大恩,卫某感激不尽。” 卫扶风的心中,此刻具是感激之情,他都不敢想,自己和顾颦颦颦若是来晚半步,会发生多少糟糕的事。 如果卫湛真的发生意外,他以后恐无脸下去见梅含玉。 “你还不赶紧过来,一直躲在旁人身后,像话吗?” “父亲你不骂我,我才敢过来。” “我不骂你。” “真的?” “嗯。” 卫扶风朝他伸出手,示意他过去。 卫湛却依然躲在顾颦颦身后,如一只落水小狗探头探脑的,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孩子扯到自己跟前来后,让武婢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到了顾颦颦身上。 第5节 “多谢六爷。” “该是我谢你才是。” 卫衍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卫扶风给顾颦颦披上披风后,眼神越来越沉。 他的手搭在一旁的梅树上,没注意一用力,就捏断了一根红梅,他的指尖被划出一滴滴红血,滴落到地上。 这女人为了留在宁国公府,搭上他叔叔,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走。” “是。” 湖畔的人,都不知道卫衍来过。 顾颦颦伸出纤细的玉指,笼紧了身上的白色披风,她低下头说话间,声音都有些发抖,整个人弱柳扶风,身姿袅娜,似是一朵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白梅。 “六爷,我在湖中救下小公子……还有在这里遇到你的事,烦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卫扶风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顾颦颦,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岁年过十九,但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若让外人知道今天这一幕,顾颦颦的婚事恐怕会被他给耽误上,不好嫁人。 第8章 逼问 “我让人护送你去最近的厢房更衣。” “谢六爷。” 顾颦颦微颤着身子,朝他道谢后,随他安排的人离开碎玉湖。 卫扶风远望着她从湖畔离开后,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这女子真是太像梅含玉了,每次他一见到她,总会想起他心底深爱之人。 卫湛睁着一双水润的黑眸,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自己要冷极了,想回屋烤火。 “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冷了,下次你还赶不赶偷溜出来玩了?刚刚你差点命都没了,真是吓死你爹了!”他伸出手掐了掐儿子的脸,用的力气可不算小。 “疼、疼、疼……”卫湛痛呼。 卫扶风冷笑,“让你疼,你才能够长记性。” 他带着不省心的儿子回屋,下人们见小公子平安归来,心底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六爷的嫡长子出了意外,别说六爷不放过他们,就是沈老太君也不会放过他们,主子们鞭打他们都算轻了,怕的是主子将他们发买出去,谁知道以后会去到哪一个青楼暗窑里,那可真不是良家子该待的地方。 青夏是卫扶风院里的一等侍女,她瞧了一眼卫湛,问:“小公子身上浑身湿淋淋的,刚是不小心掉水里去了吗?” 卫扶风轻点头,“嗯,他贪玩不小心掉进了附近的水池里。你差人煮碗姜汤过来,再给阿湛请个大夫。” “是。” 见桌上忽然多出一碟糕点,他忽然唤住青夏的名字,“等等,我记得桌上的花糕只有梦昙寺有,这是谁送给来的?” 青夏道:“这是二姑娘……就是老太君刚带回国公府不久的顾姑娘,昨天她取梦昙寺祈福时,带给老太君的。老太君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花糕,便分给五夫人和六爷各一叠,这是五夫人的贴身丫鬟竹雅刚亲自送过来的。” 他记起来了,昨天他送顾颦颦回府时,确实见她让人拎了一个厚重的食盒,里面装的大抵应该全是这些花糕。 想到顾颦颦今日救下卫湛,他还收到了她的糕点,他给给她准备些谢礼才是。 卫扶风吩咐青夏,让她将他库房里的一只三百年的野参和前朝昭玉公主所制的绿琦琴送到顾颦颦所住的翠水轩。 “六爷,昭玉公主所制的木琴珍贵至极,您把她送给顾小姐,是否……有些不值?顾小姐毕竟没有任何煊赫的家世,下个月便是昌华郡主的生辰了奴婢听说昌华郡主很喜欢这把绿琦琴,不如爷把这琴送给郡主?” 卫扶风淡笑,声音却很冷,“青夏,你倒是像挺会安排的,都会替我做主了。” 青夏脸色一变,迅速跪在地上,“爷误会了,奴婢不敢替主子做主。” “那就迅速差人将我点的这几样东西送去翠水轩。” “是。” 卫扶风拂袖离开,青夏看着他的背影,心神略有不宁,府邸的人都在传顾姑娘长得很像夫人,老太君将顾颦颦带回国公府,就是为了让她做六爷的继室。 她以为这只不过是人的误传,卫扶风这般喜欢梅含玉,绝不会另娶他人。 可是他竟然肯将这么珍贵的名琴送给顾颦颦,青夏觉得顾颦颦在他心底应该是占了些份量。男人毕竟是男人,禁不住女色的诱惑,更何况这女子还长得如此像梅含玉,也许卫扶风……是真动了娶顾颦颦为妻的念头。 她这里改变不了爷的念头,卫湛的想法,她也许能改变。 青夏给卫湛去送姜汤的时候,状做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爷万一娶了新夫人,您该如何?” 卫湛咳嗽了一声,“不管爹娶谁,我不都是他儿子吗?” “这可不一样,毕竟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青夏同他说起吏部侍郎家的孟小公子,父亲另娶她人,第二年新夫人生下次子后,长子彻底失宠的故事。 卫湛的心纠了起来,“如果父亲给我娶了很坏的后娘,那我就不认他了,我跟祖母一起住,如果新娘……是顾姐姐的话,我心里还能接受。” 青夏震惊,“你能接受顾小姐做爷的继室?” 顾颦颦同他娘长得像,她今日又在湖中救下他,卫湛对顾颦颦是很有好感的。他年纪虽小,但他知道顾颦颦能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不顾自己的性命,跳入湖中救人,那她肯定是个好人。 她是好人,如果以后顾颦颦真的成为了他的娘,她肯定不会苛待他。 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他爹了? 卫湛喝了一口姜汤,想着自己明日该去找一趟祖母。 青夏恍恍惚惚地离开了他的寝室,下人来报他们已经将卫扶风说要送给顾颦颦的东西送去翠水轩后,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站在廊下,望着梅含玉曾经住过的梅园,一时沉默了许久。 卫扶风本来还担心卫湛这小子落入冰湖以后会大病一场,特意请了大夫入府。 不想这孩子壮得跟头牛似的,没有感染风寒,第二天他还活蹦乱跳地同他去春柏庭请安。 一众孙辈中,沈老太君最喜爱的是嫡长孙卫衍,其次便是卫湛,她一见他进来,就将他抱到怀里,还揉了揉他的脸。 卫湛甜甜地唤了她一声祖母后,见她桌上摆着一盘花糕,嘴馋地伸手拿了一枚,送入嘴中后,两三嘴便吃完了。 他拍拍手,沈老太君拿出帕子给孙儿擦嘴。 “好吃,昨天我见父亲院里有一盘,我拿去吃了一些,觉得好吃极了。” “这是颦颦送过来的,你认得这位姐姐吗?” 卫湛道:“我认得,她和我娘长得很像。” 沈老太君:“那你喜欢她吗?” 卫湛点点头,说自己喜欢。 沈老太君接着问:“那如果让她做你的母亲,你还喜欢她吗?” 卫湛:“如果是别人做我的母亲,我肯定不愿意,但如果是颦颦姐姐做我的新母亲,孙儿愿意。” 沈老太君满意地笑了一声,她转头问卫扶风:“风儿,你愿意吗?” 卫衍听到这句话后,握紧了手中的瓷杯。 第9章 卫琅 祖母果然存了心思,让顾颦颦做他的叔母打算。 卫衍一想若是以后顾颦颦嫁给卫扶风,他还得唤他一声六叔母,往后在一个府邸,他俩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之景,心中顿觉烦闷。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顾颦颦若是和卫扶风有了孩子,那孩子还得唤他一声堂哥,卫衍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不行,顾颦颦绝对不能嫁给卫扶风。 他猛地站了起来,对老太君说:“祖母不可!” 卫扶风都还没回话,卫衍就直接站起来说不行,满屋的人都惊奇不已地望着他。 老太君最疼卫衍,倒不会因为他这举动不高兴,她捂着手中的金缠枝莲纹手炉,问道:“为何不可?颦颦的家世虽然低了一些,但她的样貌、品性届是上乘。由她做扶风的继室,老身觉得未尝不可。” 五夫人绍文薇不喜欢家世比自己高的妯娌,她附和道:“儿媳也赞成母亲的看法。” 卫衍深吸一口气,“祖母,自梅叔母病逝,六年过去了,他都不愿再娶旁人,屋子里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前年圣上欲给六叔和昌平侯的女儿赐婚,六叔都推拒了,由此可看出来,六叔深爱梅叔母,在他心中唯有梅氏是他心中的妻子,他守贞多年,又怎么再娶旁人?” “更何况,顾小姐是祖母的恩人,既是恩人,若让她做您自己儿子的继室,这未免有些不妥,让外面的人多想。您若真看重顾姑娘,在京城之中给她挑选别的佳婿,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法子?” 沈老太君:“颦颦没有父母,若是嫁去外府,被别人欺负了,都找不到人替她出头,我看颦颦嫁入宁国公府,是最好的选择。” 三府夫人何臻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出来说句话了,站出来道:“母亲,您说的话有道理,世子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您们是否忘记征寻颦颦的意见了,二姑娘她是否愿意嫁给扶风呢?” 屋中的人顿时都陷入沉默。 若是顾颦颦不愿意嫁给卫扶风,他们也不可能逼着她嫁人,方才他们想了这么多,唯独将这最关键的一点给忽略了。 五夫人绍文薇道:“六弟仪表不凡,想嫁他的女郎,京中数不胜数。我看颦颦与六弟平日的相处还算不错,女子嫁人,最重要的还是嫁一个家世文品样样俱佳的好丈夫,婚前没感情无妨,婚后可以慢慢处出来。我在嫁兆南之前,连他面都没见过,如今还不是算一对恩爱夫妻。” 沈老太君:“文薇所言,正是老身的意思。扶风为含玉已经守寡六年了。如今他是时候该找一个夫人了,一个偌大的院邸,没有女主人掌家,这怎么行?” 卫扶风:“母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需一段时间考虑考虑。” “好,好,好。” 以前他这儿子都是直接拒绝的,这次他竟说给他一段时间考虑,这一对比起来,可以看出来,他对娶顾颦颦一事并不抗拒。 沈老太君认为她将顾颦颦带回国公府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 顾颦颦将卫湛从冰湖里救上来后,便感染了风寒,在院子里足足养了七日,身体才慢慢恢复康健。 府邸上的主子,都给她送来了药材,就连卫衍都给他送了礼,她看了心烦,让丫鬟送去她的库房,打算以后找时间,把它转送给别人,或是卖去药铺。 顾颦颦对卫衍的观感很差,若不是她现在住在宁国公府,她真想让人将他送的东西都扔出去。 沈老太君很关心她,每天都会过来看她一眼,顾颦颦担心自己将病气过给她,都是隔着帘子与她说话。 她的身体康愈后,便带着丫鬟去给沈老太君请安。 顾颦颦走得急,平常也不爱东张西望,只顾着走自己的路,等她走过松河长廊,都不曾注意到一个蓝衣男子怔怔望了她许久。 “你在看什么?” 卫衍见卫琅一直望着前方,突然出声问。 第6节 卫琅吓了一跳,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大哥,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你突然出声,都吓到我了?”他指着远方一个袅娜的身影问,“这是那家大人府上的小姐,我之前似乎没有见过。” 卫衍:“她不是世家小姐,这是祖母不久前从华县带回来的姑娘。”他盯着卫琅的黑眸,心中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不悦问:“你跟我打听她做什么?” 卫琅摇了摇手中多扇子,笑道:“本公子对她一见钟情,想娶她!” 第10章 发疯 卫琅随他的父亲威远侯在边境镇守疆土,甚少回府,眼看着他要及冠了,沈老太君寄了一封书信,将他唤回宁国公府,欲为举办行冠礼。 冠礼过后,便可考虑成婚一事。 他的母亲成夫人在荆州为她挑选了许多姑娘的画像,想让卫琅相看妻子,但他都没瞧见中意的,只觉那些姑娘哪哪都不合她心意,没有将她们娶回家中的意动。 他以为自己恐会再过一两年,才会挑选到让自己钟意的女子,没想到方才惊鸿一瞥,竟让卫琅彻底沦陷了。 听卫衍这意思,是那姑娘已经来宁国公府许久了。 他焦急地攥住堂兄的手臂,“大哥,你认得那女子唤何名?” 卫衍不仅想将卫琅的手甩开,还想给他一巴掌 。 他瞧上谁不好,偏偏瞧上顾颦颦,一个早为他生过孩子的女人。 他们为什么都看上了顾颦颦,他们都疯了吗? 卫衍声音冷漠,“我劝你还是早日歇了这个意思,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卫琅:“我不会不负责任的招惹这位姑娘,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娶她。”他将折扇合起,也轻轻冷哼一声,“大哥,你不肯告诉我那姑娘的名字,不会是也喜欢上她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女人?”卫衍气得直接对着卫琅出手一击,卫琅是练家子,侧身一避,就迅速躲开了。 两人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卫衍没有下死手,顶多就是吓他一下。 卫琅只觉得卫衍心眼好小,一句玩笑话都开不得,还是边境上的将士让他相处得舒服,他说什么话,他们都不会生气。 “你不肯告诉我就算了,我去问别人。” “随你。” 卫衍冷着一张脸离开廊道,他等着他的傻堂弟知道顾颦颦是祖母给卫扶风定下的未婚妻后,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想娶顾颦颦? 简直是做梦! —— 顾颦颦发现,今日宁国公府的许多人都喜气洋洋的,她问后才知是二房的成夫人带着嫡长子回府了。 二房的老爷卫云辇是圣上亲封的威远侯,他未纳妾,仅成夫人一个女人,两人恩爱多年,膝下有卫琅一个儿子,以及去年嫁去清河的女儿卫玥。 虽府中之人看在老太君的份上,都唤顾颦颦一声二姑娘,但是她终究是外姓,不属于国公府的内眷,所以三夫人、五夫人等一众妯娌去二夫人院里时,没唤上她。 顾颦颦是在春柏庭用晚膳的时候,才见到二夫人成氏以及他的儿子卫琅。 沈老太君拉着她的手,亲切地同他们介绍道:“她叫顾颦颦,半年前曾在华县曾救过我一命,我怜她一人在华县可怜,便将她接来国公府居住,让府中的人唤她二姑娘。” 二夫人成婉玉笑道:“方才弟妹去到我院里,特意同我说起颦颦,颦颦很得母亲喜爱,在府中很是受宠。” 何臻还提点过她这位二姑娘同梅含玉长得很像,沈老太君有意让顾颦颦做卫扶风的继室。 她特意看了一眼老太君让人安排的位置,这顾颦颦的坐席同卫扶风挨得很近,卫湛坐在两人中间,很像是一家人。 她褪下手中的玉镯,温笑着给顾颦颦带上,“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有眼缘,这白玉镯带在我手上倒是虚耗了,颦颦你的手腕又细又白,带着玉镯比我更合适。” 顾颦颦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羊脂白玉镯十分贵重,她有些不敢收,偏偏成夫人热情地要把这玉镯送给她。 老太君也示意她收下,顾颦颦如果不收,就是不给府上这两位贵主脸面。无奈之下,她只能收下这玉镯,并朝成夫人柔声道谢。 卫琅见成夫人竟舍得将她带了多年的白玉镯送人,以为她也喜欢顾颦颦,心中顿是兴奋不已。娶妻娶贤外,最重要的不仅是他喜欢,而且母亲也得喜欢,这样日后他们一家人才相处得融洽。 他开心地笑着,连日后他和顾颦颦的孩子该叫什么,他都想好了。 听祖母说她是华县人,他便热切地与顾颦颦搭话,“顾小姐,我从前去过华县,当时怎么没有遇见你?如果我和祖母能早点遇上你就好了。” 顾颦颦手一顿,“不知公子是何时去的华县?” 卫琅:“三年前。” 顾颦颦:“当时我还未到华县居住,公子不曾见过我也不奇怪。” 三年前,华县根本没有一个叫顾颦颦的姑娘,只有一个远在知州的顾箬。 她为卫衍生下孩子后,他替她改了名,重新给了她一个新户籍。后来,顾颦颦后来许多地方居住后,觉得有些累了,便在华县定居。 这些往事,她不愿意再多想。 好在卫琅没有多问,又同人说起他随父亲在边疆的趣事,惹得老夫人开怀大笑。 翌日,卫琅差人给顾颦颦送了一盒明波国的铛珠,顾颦颦以为这是每个人都有的,便将它收下了,等过了很久,她才知道这铛珠,是卫琅亲自挑选了很久,才请人送过来的,整个府上只有她一个人有。 他性格如火一般明烈,每次在春柏庭见到她给老太君请安,都会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一开始他唤她顾姑娘,后来唤着唤着便叫她顾妹妹。 卫衍远远见卫琅又笑着给顾颦颦打招呼,同身侧之人,问道:“你觉得我这堂弟现在这幅模样像什么?” 淳风不敢说主子坏话,低着头说:“小人不知道。” 卫衍冷笑:“他像一只狗。” 他像一只狗一样,围在顾颦颦的裙边在转,女人稍稍朝他笑一下,卫琅就同啃到一根骨头一样开心。 淳风将头低得更低了,“世子,何彬有消息传过来,他说小公子目前已经痊愈了。” 卫衍:“他是何彬的儿子,不是什么小公子。” “是。”他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爷,您要去看看他吗?听春娘说,他们打算带孩子离京了。” 等他们一走,也不知何时会回来,就算世子不肯认那孩子,但血缘关系是无法抹去的,淳风担心世子会后悔,所以又问了他一句。 卫衍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半响后,他终于出声了。 “我不去了,你将我库房里的金弓拿过去,送给他。” “是。” 卫衍挥退跟在自己身后的下人,独自一人慢慢来到轩和苑时,见到顾颦颦正带着卫湛玩鸠车,两人欢乐的笑声,不停回荡。 他不由用力攥紧了右手,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过去。 “哥哥,你来陪我一起玩。” 他还没应下,就见到顾颦颦很快收起脸上的笑容,背对着他,对卫湛说:“阿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卫湛懵了,“姐姐,你怎么就走了?你再陪我多玩一会儿不行吗?” “这次有事,我下次又陪你玩。”顾颦颦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将他哄好后,领着丫鬟快步离去。 见到卫衍,她在这里多待一刻,都觉得十分厌烦。 卫衍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来。 顾颦颦绝对是故意的,不然为何他一来,她就走。 他脸色倏地沉下去,卫湛虽然小,但还是会看人脸色的,他从鸠车上起来,“顾姐姐不在,我觉得它都没有多好玩了。哥哥你不用陪我玩了,我去找我父亲。” 卫衍冷声:“随你。” 他本来也没有兴趣陪卫湛玩。 傍晚,淳风给小公子送完弓箭回到卫衍身边后,冷不丁地听到他问:“那孩子喜欢玩弓箭吗?” 他一脸茫然,“属下不曾与他相处过,不知道他的喜欢,何彬是他的养父,应该更知道他的喜好。” 卫衍:“我见许多孩子喜欢玩鸠车,你明日给他送过去。” “是。” 淳风应下,他记得满府邸喜欢玩鸠车的似乎只有卫湛少爷。 世子未曾养过孩子,兴许是见卫湛少爷玩,便也想送给自己的孩子。 他低头思索,想推荐一些小孩喜欢的玩具给卫衍,却见卫衍突然快步朝顾颦颦所在的假山附近走去,趁着天色黑暗,一把将她拉进假山里。 顾颦颦没看清是谁将自己给拉进去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快些叫丫鬟。 卫衍伸手捂住她的嘴唇,道:“别叫,是我!” 第11章 争抢 顾颦颦伸出手,用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用力一抓,弄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卫衍啧地吸一口气,立刻松开手。 “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我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将我拉进这里来做什么?” 顾颦颦用看渣滓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后,冷着一张俏脸就要离开。 卫衍再次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他质问道:“如果你我早无牵扯,那你还随祖母来宁国公府做什么?” 顾颦颦:“我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沈老太君是你的祖母。” 她与他相识的时候,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晓,他身旁的人唤他公子,顾颦颦便也跟着只喊公子。 她哪里知晓卫衍居然会和老太君有牵扯,倘若她一开始便知道,也许就不会进京了。 卫衍对她的回答,回以冷笑,“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你为何还不离开国公府?” “你留在这里,莫不是想当我的六叔母?” 第7节 顾颦颦:“你想让我离开国公府也可以,只要你把孩子的消息告诉我,我明天立刻就收拾包袱离开这里!” “不可能!我早就与你说过,让你忘了他,别妄想攀高枝。”卫衍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如果我把孩子的事告诉你,你转头又带着孩子回国公府,告诉我的祖母?” 顾颦颦:“你想多了,如果你告诉我孩子的下落,我就离京。”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以后就嫁给卫扶风,做你的六叔母。” “世子这么害怕我把我们有孩子的事告诉老太君,是怕自己的婚事有影响,日后娶不了高门小姐?”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见到卫扶风被他气得面色铁青后,觉得自己总算扳回了一场胜局,不总是在他面前落下风了。 卫衍面色沉郁地看着她离开后,用力捶了捶身旁的假山。 —— 翌日。 顾颦颦又去了一趟梦昙寺,老太君说这里的花糕是全京城独一无二的,就算是京城的南梦楼也复制不了,人只要吃上一口就会念念不忘。 她原先还不信,后来吃上一口,觉得果真如此,今日便又来了梦昙寺。 寺中的梦昙花糕供不应求,寺庙里的禅师忙不过了,除了每月十五的时候对外供应花糕,其实时间皆不售卖。 这规矩立下来后,来梦昙寺的人不减返增,这来的香客越多,寺庙的名气越来越大。 梦昙寺的香火不断,寺庙越建越大,这幻昙花糕得立大功。 寺中的昙花在每年的荷月至玄月才会盛开,每逢到这时间,是梦昙寺人流最鼎盛之际。 顾颦颦祈福后,路到昙园时,见到一个公子的玉佩掉落在地上。 那人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玉佩掉落了,她弯下腰,拾起玉佩后,朝他大步跑过去。 “公子,公子,公子留步!你的玉佩掉了。” 季无危听到似乎有人在唤自己,他停下脚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腰间挂的玉佩果然掉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还玉佩之人,是那日他在梦昙寺寺庙前,救下的那位姑娘。 顾颦颦见到男子脸上佩戴的银狐半遮面面具,很快也回想起来,他曾救过自己。 “公子,好巧啊!今日又在这里遇上你了,你也喜欢梦昙寺的花糕吗?” 季无危轻轻点头,他朝她伸手,顾颦颦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将玉佩还给他,连忙将它给还过去。 他收到后,淡声道了一句谢谢,便转身离开。 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不是什么熟人,顾颦颦与他无甚话题可聊。 顾颦颦以为,她和他不会再见了,没想到她和他竟又在南梦楼遇上了。 卫湛自从不小心掉落入冰湖后,就被卫扶风禁足了,他晓得她今天要出府后,央求她一定要去南梦楼给他买赤落糕、火熏鸭,她若不给他买,卫湛就在她面前哭。 顾颦颦受不了他哭,心软之下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小厮将她买的吃食递给跟随她的丫鬟,丫鬟正欲打开绣包结账,就听到小厮摇头说,“小姐,您的账已经有人结了。” “谁结的账?”她一脸茫然。 “就是那一位公子。”小厮伸手指向快走到门口离开的锦服公子,这位公子出手阔绰,直接给了他一袋银子,让他不用找补。 “是他啊!” 顾颦颦喃喃道,他帮她结账,是为了答谢自己归还了他的玉佩吗? 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他其实不必如此。 她带着丫鬟离开南梦楼后,正欲登上马车离去,一道清朗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顾妹妹,顾妹妹!” 顾颦颦回头一看,见到卫琅骑着一匹黑马往她这里过来了。 她寄住在宁国公府,这人毕竟是沈老太君的亲孙儿,她在外头不好不给他面子,便停下了脚步。 “顾妹妹,你要往哪里去?” “我刚从南梦楼出来,现在准备回国公府。” 卫琅本来刚从宁国公府出来,打算去见自己的好友叶明澜,同他一起去游湖。 可他一见到顾颦颦后,瞬间改了主意。 “好巧,我也准备回国公府。我和颦颦妹妹一起回家!” 随同在卫琅身边的两个侍卫,听到自家公子说出这句话后,一脸诧异不解。 朝风是个直性子,他张开就问:“公子,你不是和叶公子……” 宋实伸手,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让朝风不要继续往下说了。 这人真没有眼力劲,他没见公子正在追求顾姑娘吗? 朝风后知后觉地闭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顾颦颦道:“公子若是有事的话,不必护送我回府。” 卫琅:“没有,我没有什么急事。” 他扯着缰绳,控制着马儿停在国公府的马车边。 车夫见到顾颦颦登上马车后,用鞭子轻轻地打了一下马儿,示意它往前面跑。 卫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顾颦颦的马车身边,时不时地与她搭话闲聊。 卫衍才刚回府,就见卫琅骑着马儿,护送顾颦颦回府的一幕,他对着他们冷笑了一声。 “看来是需要有人来提点提点我这傻堂弟,他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 傍晚。 成夫人唤卫琅去她院里,因威远侯不在府邸,她便是二房最大的掌权人。 她神色十分严肃地坐在椅子上,一见到卫琅散漫地进来,心里的气火猛地就上来了。 “阿琅,你可知你今日错哪儿了?” 卫琅懵了,“我做错什么事了?我好好地待在家里,不像京城的那些纨绔公子只知道吃喝玩乐,我不嫖,也不赌。我错哪了?” 成夫人气道:“你竟敢窥伺你六叔的女人!” 卫琅:“六叔母不是早去了吗?母亲,你说的六叔女人是谁?” 第12章 告白 成夫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顾颦颦,咱们府上住的外姓姑娘,除了她还会有谁?” 卫琅惊讶,“顾妹妹?” “她不是祖母带进府上的恩人吗?祖母让府上的人唤她二小姐,吃穿用行都比照兰妹妹,我以为祖母是将她当做孙女看待!” 不想竟然是儿媳,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有些事不能细想,人只要一细细思索,就会发现自己不曾关注的隐秘之事。 比如为何他和母亲归府之时,顾颦颦的席位与六叔挨在一起? 又比如为何顾颦颦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六叔都回在场? 再比如为何三叔母、四叔母看到顾颦颦同卫扶风走在一起时,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卫琅不紧握起了拳头,那顾颦颦知道这件事吗?她是默认以后会嫁入国公府,做他的六叔母吗? 他紧蹙着眉头,回想顾颦颦与卫扶风在一起时,并没有女儿家看到心上人时娇怯的表情,那岂不是说明顾颦颦没有看上卫扶风。 一瞬间,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顾妹妹又不喜欢六叔,以后嫁不嫁给六叔还不一定呢!她还没嫁人呢,你们一个二个就把她当做六叔女人看了。” 成夫人提起声音,“那还不是早晚的事,顾颦颦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孤女,背后没有母家扶持,有老太君做主,让他嫁给你六叔,已经是她此生能攀到的高枝!这到手的富贵,你看她会不会接,愿不愿意嫁给扶风?” 卫琅:“可是六叔他老了。” 成夫人差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六叔哪里老了,他今年三十都不到,才二十八!” 卫琅:“比起我,六叔当然算老了。他还是一个鳏夫,孩子都六岁了,顾妹妹一个小姑娘,愿意给人当填房?如果你是顾妹妹,我的父亲是六叔,膝下早有嫡长子,你当年会嫁给他吗?” “……”成夫人:“我当然不会嫁。” 卫琅不解道:“既然你不会嫁,那为什么你会认为顾妹妹会嫁,你和她同是女子,为何却这样看轻她?” 成夫人挺起胸膛,“因为我和她不一样,我的父亲是成尚书,就算我不嫁你父亲,也可嫁其他青年才俊。顾颦颦一个孤女,除了嫁给你六叔,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卫琅:“我觉得顾妹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 “况且,除了六叔,她还可以有其他选择。比如说——我。” 成夫人眼见卫琅要走,担心他不听劝,会做出傻事,用力拽住他的袖子,警告道:“你别惹你祖母不高兴,我看你六叔对顾颦颦还是有几分心思的,你祖母盼他重新成婚,盼了好几年了,你别给我过去添乱,弄得我们和六房里外不是人。” 卫琅道:“母亲放心,我现在不会冲动地去找祖母,说我要娶顾妹妹。”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成夫人紧张地攥住帕子。 卫琅:“我回房睡觉。” 他打了一个哈欠,状做十分困倦地模样离开。 成夫人有些不放心,她见儿子走后,让下人跟上去看看,让他们特意悄悄守在卫琅院外好几夜,看他有没有去春柏庭找老太君。 下人来报卫琅这几日除了在他的西禾院,或是去出府找朋友踏青外,成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但成夫人不知道的是,卫琅其实早就知道母亲派人盯着他了,他在边境随父亲杀敌无数,岂会连自己身后跟了鬼鬼祟祟的下人都看不到,那这些年的年纪岂不是白涨了? 他不会直接去找沈老太君,说自己想要求娶顾颦颦,他想亲自去找顾颦颦问,她心底想不想嫁给六叔。 这一日,卫琅打听到顾颦颦出府去到梦昙寺后,也去了那处。 “顾妹妹!”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顾颦颦回头一看,发现竟是卫琅。 第8节 此时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卫琅一袭青衣,撑着油纸伞慢慢朝她走过来。 “我在这里等你许久了。” “等我?” “是。”卫琅撑着伞,明亮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修长的手指紧张地攥住伞柄,“我今天是特意为你来到这里的,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顾颦颦道:“公子请说。” 卫琅:“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六叔吗?” 顾颦颦有些懵,她还是第一次被旁人直接问喜不喜欢一个人的,而且被问到的这个人,还是他的叔叔。 他从小在边境长大,有些不拘小节,不像是京城的贵公子,说话做事都拐弯抹角。 卫琅像来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顾颦颦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在看,似乎想要迫切地知道这个答案,沉默了一久,才道:“我对六爷只有敬仰之情,没有男女之情。” “我母亲说祖母有意撮合你嫁给六叔,你……愿意嫁给我六叔吗?” 她和卫衍曾有一个孩子,如果她日后真的嫁给卫扶风,那以后他们的孩子该怎么叫卫扶风,又该怎么叫卫衍。 这关系太乱了,顾颦颦不想吧关系搞这么乱,更何况,她对卫扶风一分男女心思都没有。 日后,卫扶风若是知道,她和卫衍曾有过一个孩子,他又会如何看她? 顾颦颦现在是想嫁人不错,可她想嫁的是自己心悦之人。 她便对卫琅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嫁给你六叔。” 卫琅心里陡然一喜,他猜想的果然不错,顾颦颦不喜欢他六叔,也不愿意嫁给他!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其实他是有机会的? 毕竟六叔年纪比他大,还有一个孩子,与他相比起来,卫琅觉得还是自己更有优势一些。 “顾妹妹,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如果我想娶你,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卫琅觉得自己现在比刚才还要紧张了,毕竟刚才是帮别人问,现在是他在问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的手将伞柄捏地更紧了,全身心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在顾颦颦身上,连伞慢慢打歪,浸湿了他的肩膀都没察觉,只期盼着顾颦颦能说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第13章 提亲 顾颦颦道:“卫公子,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喜欢他,她不会嫁给你他。 卫琅听到这个答案,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从顾颦颦看他的眼神中,他并没有看到仰慕之情。 他对着顾颦颦勉强一笑,故作镇定地握着油纸伞。 “顾姑娘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一定是我不够优秀,所以顾姑娘才不会喜欢现在的我。” 说到底,他除了威远侯嫡长子这一身份,身上并无其他有实际的功业在身。 世间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封侯拜相? 就连她的母亲成夫人也说,倘若他的父亲不是威远侯,她是不会嫁给她,而会令择其他郎婿。 顾颦颦这般美,日后想求娶他的郎君一定很多,倘若他身上没有高官厚爵,他又如何从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又如何让顾颦颦看到她值得嫁给他这样优秀的郎君? 卫琅道:“顾姑娘,以后我一定会征战获功,加官进爵的!” 顾颦颦:“???” 卫琅道:“你等着,日后我一定会娶你!” 他握紧油纸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转身离开此处。 顾颦颦看着卫琅离开的背影,有些不太理解。她刚才已经决绝他了,卫琅怎么好像没听见去她说的话,反而自顾自地认为,以后等他封加官进爵,她就会喜欢上他? 顾颦颦轻叹口气,打伞去往附近的八角亭避雨。 等雨彻底停下来后,她这才带上丫鬟,去往四方街的积善堂,找唐掌柜谈买药铺的事。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找唐掌柜谈事了,算起来,这是第四次了。前三次,她都是派丫鬟过来报价钱。 等要签契书的时候,唐掌柜却坚持要让顾颦颦这个主子过来看看,他才肯签字。 顾颦颦知道唐掌柜是个谨慎之人,他担心她派来的丫鬟说的是假话,所以一定要她这个正主过来。 待她到积善堂后,发现唐掌柜身边站了一个年轻的紫衫公子,他一见到顾颦颦就激动地朝她跑过来,“顾姐姐,好久不见!” 顾颦颦有些懵,她似乎并不认识这位小公子,怎么看着他的反应,好像是识得她一样,世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此。 她对着紫衫公子,露出一抹清淡的微笑。 “请问公子是?” “哦,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锝啊!去年在华县,我和家人走散后,身无分文流落在华县,是你不嫌疑我,给了我一口饭吃,还带我回家中照顾,治好了我脸上的冻疮。” 小锝?!!! 他这么一说,顾颦颦霎时就想起来了,去年这时候,她确实在华县救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他身上的衣服穿的破破旧旧,脸上还有很难看的冻疮和伤疤,占据了整个右脸。 华县的人见到他,都会叫他丑奴,或者是小乞丐。 顾颦颦带他吃了一碗面,又带他去县上的浴堂洗澡后,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放下戒备,对她低声说: “姐姐,我叫小锝,不是叫丑奴。” 她将手搭在他的头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说: “嗯,我记住了。小锝,你别怕,你脸上的冻疮、伤疤一定会被我治好。” 她给小锝在脸上敷了三十日的药,看到他脸上冻疮慢慢减少,伤疤也变得越来越小。本来顾颦颦以为,她能看到小锝的脸彻底痊愈的一天,没想到八月末后,他突然消失在了华县。 县上的仆妇都说,顾颦颦好心没有好报。 明明顾颦颦给小锝在山上摘了很多草药,才渐渐给他治好脸上的伤,那孩子连钱都不付,就偷偷跑了。 顾颦颦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原来是你啊!” 原先一无所有的小乞丐,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京城的清俊的贵公子,别说她认不出,就算是华县其他人过来了,恐是也很难认出他。 “顾姐姐,我叫贺兰锝,是贺兰将军府的小公子。” “贺兰公子。” 见顾颦颦如此冷淡地唤自己,贺兰锝有些伤心,“姐姐,我当年并不是故意偷偷跑掉的,父亲手下的丰叔将我药晕后,将我给带回了京城,不许我回华县。” 他三年两语迅速解释清楚,当年他在华县不辞而别的原因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递到掌柜手中。 “姐姐,你今天是来找唐掌柜买药铺么?我替你买下了。” 唐掌柜惊讶,“贺兰公子,你不打算自己买下这家药铺了?” 他今天将这两人唤过来,是想让购价高者所得,没想到贺兰公子竟然直接放弃了。 贺兰锝道:“钱我出,你将这药铺卖给她。” 掌柜的算盘落空后,本来很生气,可当他将袋子解开,看到里面有一百两黄金后,霎时间止住了自己的满腹怨语。 “行!” 顾颦颦道:“不行,这钱怎么能让你出,该是我来出才是。” 她示意丫鬟上前,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银票拿给其他看。 唐掌柜一时陷入两难的局面,私心来说,他更愿意结束贺兰公子的钱袋,因为里面装的钱最多,他是商人,当然是以利益来说话。 可顾颦颦坚持不肯让贺兰公子替她付钱,他又不能强逼着她收下。 “二位贵人,你们不妨先商量好,由谁出这个钱,再与我签契书?” 顾颦颦轻轻点头,“行!” 贺兰锝:“哪里用这么麻烦?不过买一个药铺而已,又不是花多少大钱?” 唐掌柜:“……” 在这些高门世家眼里,一百两黄金都不算什么大钱了?那多少才算是花大钱? 两人还在争执,由谁来付这个钱。 唐掌柜让药童倒了三杯热茶,递送到他们手中。 阿卓突然急匆匆地朝顾颦颦跑过来,她见他似乎有急事要报,便停止与贺兰锝谈话,带他到积善堂的后院谈话。 顾颦颦问:“有什么急事吗?” 阿卓道:“二小姐,您快随小人回府一趟,今早有人到国公府,向您求亲呐!” 顾颦颦蹙眉问:“那人是谁?” 第14章 移情 阿卓道:“奴婢听人唤他叫孟大人,似是在京兆府任职。” 孟大人? 顾颦颦确定自己从未认识一个姓孟的男子,这人是如何知道她寄住在国公府,并到国公府提亲的? 阿卓观察顾颦颦的表情,见她对这人根本不熟的模样,心里也在纳闷。 “二小姐,老太君让您尽快回府一趟,她有话要问。” “嗯,我这就随你回去。” 顾颦颦道自己要事要处理,买药铺的一事容她再思考几日再做决定,如果她真的决定买了,会派丫鬟将钱送过来。 贺兰锝才与顾颦颦重逢,都来不及与她多叙旧,她便匆匆忙忙离去,心中略有些失落。 第9节 他招侍卫到身边,吩咐他们悄悄跟上顾颦颦,看看她如今是住在哪儿。 等侍卫来报,顾颦颦入宁国公府大门后,便就不见她再出来,贺兰锝没想到,顾颦颦居然与宁国公府有关系,而更令他惊讶的是,今日有一个七品小官向国公府提亲,对方欲求娶之人竟是顾颦颦。 他冷冷嗤笑,“他根本不配娶顾姐姐。” “顾姐姐应该嫁的人是我。” — 顾颦颦回到国公府后,阿卓引她去到聚香阁,屋中仅坐着沈老太君一个主子。 她见到顾颦颦到后,招手让丫鬟煮一碗碧螺春给她。 “谢谢老太君。” “不必多礼,颦颦你坐到我身边来。” “是。” 顾颦颦提起裙子,缓缓落坐在她身侧。 老太君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手中捂着暖手炉,慢慢说起今日有人到府中提亲的事。 “颦颦,你可晓得京兆府的孟如大人?” 她轻轻摇头,道:“我从未去过京兆府,不认得这位孟大人。颦颦的身世,老太君您是知道的,我这样一个草民,哪能接触这些大人?” 沈老太君:“孟大人说,他曾在梦昙寺见过你,尔后对你一见钟情。他差人打听到你住在宁国公府后,便想向你求亲。” 顾颦颦微微一愣,梦昙寺每天人来人往的人这么多,要让她一个个回想,她还真是回想不出来。 要说让她影响最深刻的,唯有那位在寺门前救下她的公子。 这位孟大人会是他吗? 沈老太君道:“颦颦你长得很漂亮,有人对你一见钟情也属实正常。这位孟大人的家世,我替你打听过了,他今年二十六岁,家中仅有一个老母亲,屋里一个妾室都没有,人长得还不错,还算清正。他如今到国公府求娶你,你心里怎么想?” “如果你愿意,老身会为你准备一份嫁妆,让你从国公府风光出嫁,以后我便是你的靠山,你可以当这里是你的娘家,倘若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如果你不愿意嫁给这位孟大人,那我便替你拒绝这门亲事。” 顾颦颦已经在卫衍身上栽过一次了,她不信这世上存在什么一见钟情。 孟大人是打听到她住在国公府后,才向她求亲,倘若她还是华县一个寻常的民女,这位孟大人恐不会看上她一眼。 更何况,她还未见过这位孟大人究竟长何模样,她也不可能在不知道一个人真实性情的情况下,就这样嫁给他。 顾颦颦道:“还请老太君替我拒绝这门亲事。” 沈老太君的手一顿,“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顾颦颦:“我不认识这位孟大人,颦颦不敢把自己的一生压在自己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子身上,而且颦颦想嫁之人,必是我心悦之男子。” 老太君露出感慨的神色,这顾颦颦真像她年轻的时候,若不遇见自己心爱之人,宁可不嫁。 好在她运气好,嫁给了自己喜欢的郎君,为她生儿育女,如今子孙满堂,也算圆满。 她将顾颦颦带到国公府,心里是希望她能嫁给卫扶风的,可这些天,老太君细细观察过了,顾颦颦看卫扶风的眼神并没有爱慕之情,而她的儿子卫扶风,心底所念之人还是梅氏,对顾颦颦没有男女之情。 反倒是卫琅,每次在她的院里,一看到顾颦颦过来请安时,眼神热地能烫到人。 沈老太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行,你既然不想嫁给孟大人,那老身就去回绝了这门亲事。” “谢老太君。”她站起来,朝老太君行礼。 “你随我过来。”沈老太君朝她招手。 顾颦颦有些不明白,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一个小辈姑娘,应该不适合直接出面去回绝亲事。 沈老太君轻叹一声气,她看顾颦颦一个孤女,如一个浮萍无依无靠,从没有一个长辈提醒她该如何做事,便温声解释道:“你随我去见见这位孟大人,记住他的样貌,以后等你成亲了,记得往后多避着他一些,免得夫家之人多想。放心,到时候你站在特制的机锁屏风后面,你能看到他,他却看不见你。” “谢老太君提点。” 顾颦颦随着丫鬟从侧门走入会客的容雅轩,老太君则带人从正门进去。 她透过屏风往正堂一看,只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位孟大人,不是在寺中救过她一命的公子。 那位带银狐面具的公子,身高比孟大人高上许多,他走路的身姿也格外挺正,不似这位孟大人,走路有些飘。 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 顾颦颦确定这位孟大人不是他后,心里积压的大石头陡然落下来,肩部渐渐放松地垂下来。 五夫人一见母亲过来,迅速站起身来,去扶她坐到主位上。 孟如见到沈老太君笑着过来,以为她会同意这门亲事,没想到她却拒绝了。 他脸上有些发烫,耳根都红了,“顾姑娘天人之姿,是孟某配不上她。” 老太君:“孟大人言重了,你年轻有为,不过二十有六就能在京兆府任职,日后的仕途,不可限量。” “颦颦虽在国公府居住,但老身毕竟不是她的亲母,她的亲事,老身做不了主,你将这聘礼直接送到国公府,其实不是很合适。” “颦颦这姑娘虽与你无缘,但孟大人是京中出名的青年才俊,日后必然能觅得佳妇。” 孟如一时间将头低得更低了,“谢老太君吉言。” 他从容雅轩灰溜溜地离开后,让跟随自己来国公府的下人,将他带来的聘礼都提回去。 三夫人站在假山上,看到他走后,对一旁的贴身丫鬟道,国公府的高枝,也不是谁想攀就能攀上的,看来这位孟大人只打听到顾颦颦住国公府,却不知她早就名花有主了。 孟如失意地从宁国公府离开后,一整天人都不在状态上。 他走在大街上,好几次都不小心撞到路人,点卯的时候,他注意力也不集中,被高参军批评了好几次。 他从京兆府离开后,恍惚呼呼地走在人烟稀无的巷道里,一个男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孟如?” “是。” 对方确定他是孟如后,直接将他给敲晕后,绑到了马车里。 等孟如再醒来时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木凳上,他的眼睛被一块黑布给蒙上了。 “大胆,你竟然敢绑架朝廷命官!” “呵呵,你不过一个七品小官,谁怕你?” 他狠厉地拽住孟如的衣领,“我问你,你是如何认识顾姑娘的?” 孟如:“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赶快将绳子给我解开,我还不会计较,日后要是我……” 他还未说完话,手上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是那人将一根银针直接戳到了他的指甲里。 霎时间,他疼地冷汗都冒出来了。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将这根银针直接戳到你心口上,看是你的嘴.硬得厉害,还是我的银针厉害。” “我说,我说,我说!其实我跟顾姑娘根本不相熟,我也从未在梦昙寺见过顾姑娘。前一久,京中的一个贵人,给了我一副画像,让我记住顾姑娘的模样,她告诉我,顾姑娘如今尚未嫁人,她如今暂住在国公府,只要我按照她说的话,去宁国公府提亲,不管这事能不能成,她会给我一千两黄金,我,嫁妆也会由她来准备……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她。” 那人闻言,轻轻地哦了一声,“外界都说孟大人为人清正,看来都是误传。原来你会为一千两黄金折腰!什么一见钟情,全都是谎言!” 孟如疼得喘了一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缺钱用。” “你看你有命得这个钱,有命能花这个钱吗?” “呜呜呜呜……” 为首的紫衣人稍稍抬手,下人顿时示意,将孟如的头按到了水里。 —— 卫衍回府后,淳风特意同他禀报今日国公府发生的大事。 得知今日有人过来求娶顾颦颦,他正在净手的动作一顿,尔后,卫衍又突然将手从银盆里抬起,用绸布随意擦洗了会儿手背后,他用力将绸布丢到盆里。 “她又从哪里招惹来一个男人了?” 淳风道:“听说这位孟大人是在梦昙寺遇上的顾姑娘,对她一见钟情后,便到国公府求娶顾姑娘。” 卫衍冷声问,“她答应了吗?” 淳风摇头,“二姑娘没有答应,孟大人便带着聘礼离开了。” 卫衍:“顾颦颦想攀的是国公府的高枝,一个七品小官,哪里能入的了她的眼?” 这话弄得淳风不知道该如何回了,他沉默地侍奉在他身边。 他听到世子继续讽刺顾颦颦,道她一个孤女能嫁给京城的七品小官,已经很不错了,偏她心高得不行,还想要嫁给卫扶风,做他的六叔母。 如果她做不成他叔母,她恐会想做他的弟媳,总而言之,顾颦颦现在进入国公府后,就等于入了富贵窝,她一个平民百姓,突然尝到当小姐的滋味后,是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这里了。 淳风道:“世子,郡主娘娘说后日打算在府里办一场赏瓷宴,让你过去流风苑一趟。” 卫衍烦闷地捏了捏眉心,他闭上眼睛,躺在榻上,“她又想介绍哪一个世家小姐给我认识?我不想去,你就说我有事,去不成了。” “明日沈老太君的手帕交韩夫人会到府上来,老太君让计嬷嬷协助三夫人负责备宴,老太君让人传来话,道明日酉时,所有院的主子都必须到春柏庭用饭。” 卫衍闻言,突然睁开眼睛,“我记得韩夫人的嫡女晏珺以前喜欢六叔?” 淳风:“是。” 卫衍:“她的女儿,这次也跟着她母亲到国公府来了吗?” 淳风轻轻点头,“是的。” “这就有意思了,到时候你多引引晏小姐与六叔见面。” “属下领命。” 韩夫人与他的祖母感情十分亲厚,待她祖母见到晏珺,说不定会改掉让顾颦颦嫁给卫扶风的决定。 —— 梅府,后院。 卫扶风刚笑着让下人将卫湛抱走后,一见到梅含雪朝自己走过来后,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变淡了。 “姐夫,父亲和母亲都很想阿湛,你就不能让他多在梅府住几日吗?” 他本是一个性子特别温和的脾气,不容易朝人发火,但这些天,他得知梅含雪的所做所为后,一见到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生起气来。 “你明知我给阿湛下了禁足令,不许他出府,还不顾我的命令,将他私自从国公府带走,是在故意打我的脸?” 梅含雪露出胆怯的表情,“姐夫,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打你的脸,是阿湛哭着说想外公外婆了,我才带他过来的。去年以来,阿湛来梅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带他回梅府,也是想让他和我们亲近亲近,免得他长大后,和梅家人生分了。” 第10节 这话意有所指。 明里指恐卫湛和梅府生分,实际上是指责他与梅家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梅含雪抬起一张美眸,望向卫扶风问:“姐夫,日后你若是娶了顾颦颦,你还会让阿湛回梅府吗?” 卫扶风反问:“谁跟你说,我日后会娶顾姑娘?” 她低下头,揉着帕子,说:“卫兰偷偷告诉我的,说姐夫马上就要娶顾姑娘为妻了。” 卫扶风:“是你指使孟如到国公府,向顾姑娘提亲的?” 梅含雪不知他是从哪里查出来的,纵容心中慌乱不已,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地将帕子收回袖中,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姐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卫扶风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他对这妻妹的最后一丝怜意,已经彻底消失殆尽。 他早跟梅含雪说过无数次,他不会忘记梅含玉,更不会忘记梅府当年对他的恩情,日后只要是梅府需要他帮扶的地方,他都会出手帮忙。 可梅含雪一见到女子和他走近,就会使尽手段,将那些女子赶走。 如今她又将那不入流的手段用在顾颦颦身上,令卫扶风越发觉得厌烦,梅含雪为人不正,心思歪斜,所以卫扶风不愿意将孩子让她来带。 “你以后若在对顾颦颦做什么,我便同梅大人说,今年便不让你参选太子妃了,免得你日后进了宫,给梅家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梅含雪瞪大眼睛,他还说自己以后不会娶顾颦颦,现在他整个人都偏向她一个孤女,而不是偏向她了。 现在顾颦颦还没有嫁入国公府,姐夫的心就偏成这样,等日后顾颦颦嫁给他,并为他生下孩子,她这个姐夫恐怕早就将姐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卫扶风甩袖离开后,梅含雪提起粉色的白樱襦裙,追过去质问: “姐夫,你还记得我是梅含玉的妹妹吗?” 卫扶风背对着她,道:“我一直记得。玉儿性格至善至纯,你和她不止外貌不似,就连性格也天差地别,有时候我也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玉儿的亲妹妹。” 话音一落,梅含雪的脸色霎时就变得苍白起来。 她又想起幼时,梅含玉说她长得不像她,就连母亲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因为她长得与梅含玉不像,样貌不如她,才情不如她,在梅府并不如她受宠。 姐姐去逝后,母亲才将从前对姐姐的爱,全部都投入到她身上。 梅含雪用力攥住手指,看着卫扶风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我是梅含玉的妹妹,这世界上,只有我梅含雪才是梅含玉的妹妹,没有别人,没有别人!现在梅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谁也不能夺走父亲母亲对我的爱。” “卫扶风,你明明移情别恋了,还在那里装什么?” “姐姐如果知道你爱上了顾颦颦,肯定恨死你了。” 第15章 情敌 一月末时,韩夫人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来到宁国公府。 此人是沈老太君的时候手帕交,两人在年轻时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后来,韩夫人则远嫁去钱塘,沈老太君嫁给了宁国公,因两人相隔太远,平常多以书信交往。 今年韩夫人的丈夫晏明朗调到京城任国子祭酒,举家从钱塘搬迁到京城。 她来京第一日,先是去看一眼还未装饰好的新宅邸,随后便到宁国公府,拜访沈老太君。 “老姐姐,你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你怎么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到了梅雨天,小腿便有些算疼。” 沈老太君道:“你这是痹证,等明日我请黄太医给你看看。” 韩夫人笑着点点头,“那我就托你的福了。” 沈老太君让自己府邸的孙子、孙女以及顾颦颦,同韩夫人和带来的一双儿女互相问候。 “晏公子。” “珺姐姐。” “晏小姐!” “世子!” …… 晏容和晏珺是龙凤胎,今年都二十岁了,比起顾颦颦、卫兰一群小姐们,要大上许多,所以她们都唤晏珺姐姐。 顾颦颦与晏珺不熟,只是小声地唤她晏小姐,在一群人中,有些显眼。 事实上,她肌肤白皙,样貌昳美,在一群姑娘中,也最为出众。 晏珺抬起美眸看了她一眼,见到顾颦颦长得与梅含玉十分相像,人有些恍惚。 “你怎么与梅姐姐长得这么像,你是含雪妹妹?” 她有很多年没有上京了,有些姐妹小时候长得不像,长大后长得越来越像的有很多。 梅含雪对每一个靠近卫扶风的人都有敌意,今日她是知道她会来宁国公府,特意也来了这儿? 三夫人何臻捂唇一笑:“她叫顾颦颦,不是梅含雪,珺儿你记错了。这位顾姑娘是华县人,她曾救过老太君一命。后来,颦颦便被老太君从华县接过来居住,如今她是我们府邸的二姑娘。” 韩夫人记得老太君曾有一个女儿,她视如珍宝,便是让旁人唤为二姑娘。她瞧着顾颦颦身上的衣裳手饰都同卫兰一样华贵,由此可见,此女在府中的地位不低。 她从未见过沈老太君将她的远房表亲接到国公府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更不用说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贫民女。 顾颦颦与卫扶风早逝的妻子长得这般像,这让韩夫人不由多想,沈老太君将顾颦颦接到宁国公府,是想让顾颦颦做他的继室。 一时间,晏珺眸色复杂地看了顾颦颦一眼。 她此番来宁国公府,一是陪母亲来看望老太君,二则是想嫁给卫扶风,如今有了顾颦颦,她还有机会嫁给卫扶风吗? 她突然有些急了,忧愁地望了韩夫人一眼,然而她的母亲似乎并不着急似的,一整个晚上,韩夫人都在席上与沈老太君叙旧,没有提让晏、卫两家结亲的事。 两人多年未见,总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了亥时,院外有人打更,沈老太君才反应过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留韩夫人一家在碧湘院住,等他们的宅邸都置办好后,再离开也不迟。因着盛情难却,韩夫人便带着儿女都住下来了。 晏珺在春柏庭陪笑地脸都僵了,等她一进到屋子里,便将国公府的丫鬟都挥退了,埋怨地对韩夫人说:“娘,你今天怎么不和老太君说,我要嫁给卫扶风的事情?” 韩夫人自认自己不蠢,可却至今都不明白,为何她生下来的女儿没有她一半的头脑,说话做事都鲁莽得很。 明明她手把手地教了晏珺这么多手段,晏珺愣是什么都不会使。 韩夫人提点她,“母亲和沈老太君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如今,两人才刚见面不久,都还没好好叙旧呢,你就让母亲豁出老脸,在这么多卫家人面前说,两家结亲的事,你觉得合适吗?” 晏珺:”怕什么?母亲和沈老太君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我们两家说这个事,又不是什么丢丑的事?” “你不要这个脸,我还想要这个脸呢!”韩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头,“心急反而无成,你要想嫁给卫扶风,做国公府的六夫人,就乖乖听母亲的话,”母亲保准你能嫁给卫扶风。 “好,我听母亲的话。” “还有,我知道你对那个顾颦颦有敌意,但你见到她,至少面上不要表现出来,人现在正得老太君恩宠呢!” 晏珺冷哼一声,“我一个世家女,她一个贫民女,让我去讨好她?” 韩夫人:“你再不能忍,也要忍,别让老太君厌恶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 — 翌日。 顾颦颦给沈老太君请安的时候,又见到了韩夫人母女,她笑着招她过来,将自己的一对红玉玛瑙镯,送给了她。 这玛瑙太过贵重,顾颦颦不敢收,但韩夫人硬是将红玉玛瑙镯给塞到她手里,她想还给她,韩夫人却不肯接,说她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 沈老太君笑道:“我这老姐姐可轻易不送人珍宝,颦颦,你就收下,别拂了她一片心意。” 有老太君发话,顾颦颦不好不收。 她朝韩夫人柔声道谢,将这对红玉玛瑙镯带到了手腕上。 晏珺一直很喜欢这对玛瑙镯,跟母亲要了好几次,她都没给,可今日她却直接给了一个贫民女,她心里很是怄气,偏又不能表情出来,心里憋闷极了。 “娘,我想出去更衣。” 她抛下一句话,便带着丫鬟走了。 顾颦颦给老太君请完安后,不便打扰她和韩夫人叙旧,在屋里陪坐了一会儿后,也带着丫鬟走了,前望春临园摘花。 二月伊始,春临园的山茶花开得正盛,她想摘一些山茶花,做一匣花饼,送给老太君尝尝。 她低手摘红山茶花间,腕间的红玉玛瑙镯垂在腕间,趁得她的玉手越发纤白无瑕,比春花还要好看。 “顾姑娘。”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顾颦颦手中握着一朵刚摘的山茶花,转过身一看,见来人是韩夫人之子晏容。 他眉眼长得很像他的母亲,五官很秀气,文质彬彬,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以后走的是文官的仕途。 “需要我帮你摘山茶花吗?” 假山之上。 卫衍站在浩渺亭,遥遥远望着山茶花树前的一对男女,脸色越来越沉。 “真是会招男人!” 第16章 雄竞 顾颦颦的细指纤长如玉,她手中握着一只红色山茶花,微风轻轻吹拂,吹起她的樱色襦裙,似是站在花从中的花精,摄人心魄。 晏容一身青色窄袖,脚踏白玉靴,身姿欣长,他快步朝顾颦颦走过去,从她的身侧折取了一朵最艳丽的红色山茶花,放入她篮中。 动作清缓至极,令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温润公子。 卫扶风的性格也温柔,但他比晏容长上许多岁,比他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卫琅一路问了许多人,才知顾颦颦去了春临园摘山茶花。 第11节 他兴致勃勃地才踏入园中,就见到有人捷足先登,比他快一步到顾颦颦跟前,不由冷哼一声。 晏容不陪她的妹妹,偏偏来到这春临园,跟她抢女人。 他冷着一张脸,朝她走过去。 晏容见到来人是他后,微怔了一下,才道:“琅弟,你怎么来了?” 卫琅语气不善,“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来这春临园赏花?” “琅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容一张俊脸露出尴尬之色,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卫琅却似故意针对他似的,挖坑反问他。 他迅速瞥了顾颦颦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厌色,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倏然之间。 晏容突然想到,他才跟着顾颦颦来到春临园不久,卫琅也跟着来了。 莫非,他也喜欢顾颦颦? 顾姑娘容貌绝俗,长得国色天香,如她这样的淑女,必有许多男子追求,晏容心里早有预感,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上了对手。 “我刚才在来春临园的路上,见到晏珺在梨园跌倒了,晏公子不妨先去看看令妹?” 晏容微微一愣,“珺儿跌倒了?” 卫琅点头,“是呢,她还哭了起来,晏公子还是快去看看为好。” “谢琅弟提醒,我这就去看看。” 晏容心底虽失落错过与顾颦颦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他作为哥哥,不能狠心不管自己的妹妹。 他朝两人告别后,让仆婢领路,急匆匆去往梨园。 二月初始,园中的梨花还没有盛开,树枝只露出些许绿芽,迎着轻风,簌簌抖动。 晏容踏入园中后,见到晏珺扶在亭廊的扶椅上,握着帕子低声哭泣。 他将领路的仆婢挥退后,一人漫步走到亭中,出声询问,“卫琅跟我说,你刚在园中跌倒了?” 晏珺哭着说,“六爷好狠的心,明明看见我在园中跌倒了,却不肯扶我一把,让我在丫鬟面前丢尽脸面。”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避我如蛇蝎作甚?” 她将水红色的石榴裙微微掀开,露出一对膝盖来,只见晏珺白细的大腿上确实有一道红色的刮痕,还露出一滴豆大的血珠,正一滴滴往腿间滴落。 梨园的道路平平整整,又没有凹凸不平之处,晏珺一个大小姐,走在如此平坦的道路上,都能跌倒,肯定是故意而为。 他的妹妹他了解,她喜欢卫扶风已经喜欢到魔怔的地步,这么多年,她一直未嫁,就是为了有机会嫁给卫扶风,哪怕是做妾,她都愿意。 梅含玉去后,晏珺是最高兴的一个人,她以为那女人走后,她便能如愿以偿地嫁给卫扶风,可没想到,卫扶风自愿为爱妻守贞六年,至今都未娶,屋里甚至一个通房都没有。 晏珺羡慕梅含玉能得到卫扶风的爱,有时在梦里她都会幻想自己是梅含玉,与卫扶风恩爱缠绵,举案齐眉。 晏珺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她今日必是在梨园遇到了卫扶风,为了与他亲近,才特意假装摔倒,想让他将她扶起来。 可晏珺没料到,卫扶风根本不接她的招,连碰都不碰他一下,让丫鬟将她给扶到亭子里后,便带人走了。 晏容轻叹一声气,问:“你就非他不可吗?” 晏珺执着的点头,“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哥哥,你没有如我这样一般爱过一个人,如果我这辈子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宁愿剪掉头发,出家去做尼姑。” 他脸色一变,出声斥责:“你别说傻话!” 天底下又不是没有好男人了? 他不懂自己的妹妹,为何会为了一个鳏夫,自甘下贱地说出这般话。 晏珺为了作戏做全套,摔得很用力,腿红肿得厉害,现在根本走不动路,她是一个娇小姐,不肯让下贱的仆人背她,只得由晏容弯下身子,将她背回碧湘园。 — 春临园。 卫琅将晏容支走后,一边帮顾颦颦摘花,一边同她笑着搭话。 他似乎半分也不在意,顾颦颦不久前才在梦昙寺拒绝了他的示爱,卫琅又跟以前一样,一寻到机会,就凑到她身边来。 她觉得自己尴尬得很,她很想说服自己忘记那天在寺中发生的事,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顾颦颦想扯一个理由从春临园离开,二房的丫鬟春枝突然走到园中寻卫琅,道成夫人有事寻他。 卫琅蹙眉问:“母亲找我有何事?” 丫鬟摇头道,“奴婢不知,公子您去后,便知道了。” “嗯。” 卫琅散漫地应了一声,将自己刚摘好的粉色山茶花放到顾颦颦篮中后,便大步从春临园离开。 园中少了一个男人,顾颦颦顿时觉得自在多了。 宁国公府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单一个春临园就占地二十亩,园中的山茶花姹紫嫣红,红色、粉色、紫色、黄色、白色的花儿都有,色彩鲜丽至极。 顾颦颦带着丫鬟将春临园的各类山茶花都摘取了一篮,中途发现篮子都不够,让丫鬟回院里再取一些篮子过来。 一时间,偌大的春临园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摘花。 因顾颦颦只顾着摘花,全身心都投入到满园春色中,连有人朝自己走近都不知道。 “看来你很忙。” 卫衍将一朵白色山茶花放到她篮中,但还未放上一会儿,因她篮中的山茶花盛放地太多,便倏然咚地掉落到地上。 顾颦颦陡然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往后退了一步,玉脚不小心踩到了卫衍刚为她摘好的山茶花上,“你怎么来了?” 见他送给她的山茶花被踩碎了,卫衍心底有些不大高兴。 他冷着一张俊脸,重新又摘取一朵花递过去,顾颦颦没有接。 “我的花已经够了。” 卫衍随手将白色山茶花抛弃到地上,皮笑肉不笑,“你见晏容、卫琅时,倒是有说有笑,还接了他们替你摘的花,到了我这里,你就不收。到底是山茶花够了,你不用接,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接我摘的花?” 第17章 抢人 “世子明明知道答案,偏还要我说出来,是想自取其辱吗?” 顾颦颦不想与卫衍有过多的接触,在春临园见到他的这一刻,只觉厌烦,连摘花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提着花篮,冷着一张俏脸便离开了。 卫衍低头看着脚下被踩碎的白色山茶花,眸中闪过一抹暗色,顾颦颦待在宁国公府,是个隐患,就像是汹涌的洪水,总有一天会冲毁岸堤。 她绝不能嫁给卫扶风成为他的六叔母,或是嫁给卫琅,成为他的弟妹。 哪怕是嫁给晏容,也不行。 “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离开宁国公府?” 顾颦颦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一顿,心底在冷笑。 在卫衍心中,她是不是就是一个见钱忘利,贪得无厌的女人? 他想用钱打发她走,他想得倒是美。 顾颦颦问:“世子,您是不是忘了,我是沈老太君的恩人?您对一个恩人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顾箬!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对国公府挟恩图报了?” 卫衍对她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这让顾颦颦有些好笑,他们之间,到底是该谁对谁失望?谁对谁厌恶? 她这是许久都没有听人唤过这个名字了,久得她都要忘记她曾经叫顾箬了。 顾颦颦不想和卫衍多说一句废话,她说出以前说过的条件,卫衍想让她离开宁国公府可以,但必须得说出孩子的下落。 卫衍自是不可能说出他们孩子的下落,两人之间再次不欢而散。 —— 宁国公府给每一个主子的院落都配了厨房,顾颦颦所住的翠水轩也不例外。 她带着丫鬟将刚从临春园摘的山茶花除去花蕊后,将色彩艳丽的花瓣一瓣瓣撕下来,分类放到竹箕上。 等花瓣全部都摘下来后,顾颦颦让丫鬟用水将花瓣全都清洗干净,尔后又倒入蜂蜜,用力揉捏花瓣,将各色山茶花做花酱,放到不同的琉璃罐中。 山茶花的汁水也被顾颦颦留下来,待会用来给面皮上色。 她方才在园中摘的山茶花看着虽多,可将它们都做成花酱后,仅仅只能放下五罐而已。 丫鬟见顾颦颦用熟糯米粉和面粉开始做面皮后,主动道:“小姐,我会做面饼,我来帮你。” 顾颦颦轻轻摇头,“我来吧,你不会捏山茶花。” 她要做的不是普通的面饼子,而是要将它捏成正在盛放的山茶花的形状,从没有做过这种花饼的人是做不出来的,反而会毁了她做好的面皮。 她们围在顾颦颦身边,见她随手轻轻捏几下,一朵粉色的山茶花便捏好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 “二姑娘,你的手真巧。” “这花酱闻着真香,等花饼蒸熟了,肯定更香!” “姑娘,老太君很喜欢吃花饼,你做的山茶花花饼这么好看,又香又好吃,老太君一定会喜欢!” “以后能娶到二姑娘的夫君真有福气,随时都能吃到小姐做的花饼。” 顾颦颦低头捏了一朵红色山茶花,放到蒸笼里,“嗯,但愿老太君能喜欢我做的花饼,不枉费我们今日这般辛劳。” 她身无长物,寄住在国公府,吃穿用度都是老太君在补给。 为了感谢老太君对她的照顾,顾颦颦便想做些吃食送给她,聊表心意。 做山茶花饼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顾颦颦从早晨开始摘花饼,等这花饼在厨房蒸笼里蒸好后,已经是申时了。 她将每一种山茶花,都各做成了一碟花糕,放到木匣里。 原本是打算做一匣的,后来顾颦颦见还有多余的面皮,又做了一匣山茶花饼。 第12节 她让丫鬟捧在匣子到春柏庭时,沈老太君正在与卫兰、卫扶风说话。她见顾颦颦来后,伸手招她到她身边坐下。 “老太君,颦颦做了两匣山茶花糕,带给你尝尝。” 她挥手,让丫鬟打开食匣,一阵香气诱人的山茶花香扑面而来。 沈老太君见碟中的面饼被人捏成一朵朵正在盛放的山茶花,露出一脸惊艳的神色。 “颦颦,你的手也太巧了。” 她拿起山茶花糕尝了一口,味道香甜,令人唇齿留香,人只要吃上一口,就还想尝上第二口。 卫兰和卫扶风也跟着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沈老太君见他们喜欢,将山茶花糕各分给他们一碟,让他们带回去。 卫衍本是在书房处理公务,他听淳风来报,卫扶风、顾颦颦先后都去往春柏庭去后,他担心老太君是要同他们说成婚一事,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却发现他们围坐在园桌上,正在吃花糕。 “衍儿,你来了,过来尝尝颦颦做的山茶花糕。” 卫衍见顾颦颦坐在卫扶风身侧,眸中露出讥讽之色,原来她今日去摘山茶花,是为了给卫扶风吃她做的山茶花饼。 真是难为她了,特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祖母,你有好吃的,怎么不叫上我?” 卫琅见顾颦颦带人拎着一匣食盒后,很快也来到春柏庭。 见卫衍也在,卫琅露出疑惑之色,“世子,你也来吃顾妹妹做的山茶花饼?” 卫衍面色冷淡,“不,我是来看望祖母。” 沈老太君看着两个孙儿,脸上笑吟吟,“你们来得正好,都来尝尝颦颦做的山茶花糕。” 卫琅:“孙儿正想尝呢,今天顾妹妹去摘山茶花,我还去帮忙了,对了,晏公子今天也来帮忙了。” 卫衍:“我不吃,你们吃好了。” 顾颦颦做的东西,他才不想吃。 卫兰听闻晏容今早去春临园帮顾颦颦摘花,脸色倏然一变,将才拿到手中的山茶花糕,兴致缺缺地放回到碟中,不想再吃了。 没过一久儿,晏容也过来讨顾颦颦做的山茶花糕。 “我还以为今日帮了顾姑娘摘花,也能得一碟山茶花糕,没想到却没有我的份。” “我也帮了,我都没有,颦颦和你又不熟,怎么可能会给你?” 卫衍面色沉郁的看着卫琅同晏容,觉得两人如也野狗抢食一般,真是丢脸。 他饮了一口花茶,道:“不过一盘普通至极的花糕而已,没什么稀奇。” 沈老太君不赞同,她这孙儿对顾颦颦的成见太大,连花糕都没有吃上一口,就贬低顾颦颦做的山茶花糕不好吃。 卫兰突然出声,“祖母,明日便是二月二龙抬头了,我想带珺姐姐、容哥哥出府玩。” 沈老太君点头,“可以,但你得让你六叔陪你们一起去,这样安全些。” 她又吃了一口花糕,补充道:“还有,你们再把颦颦也带上,她从前未来过京城,还没有在我们这儿过过春龙节。你们带上她一起玩,也会热闹些!” 第18章 献媚 “颦颦,以前你们华县人,如何过春龙节?” “我们华县是一个小地方,不过春龙节,百姓只知道这一天可以耕种作物了,大多数农民都去翻地松土了。” 卫兰闻言,想到顾颦颦手里握着锄头,耕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颦姐姐,你不会跟他们一样,也要下地干活吧?这听着好脏,好辛苦。” 顾颦颦:“我不锄地,我以前是靠摘草药为生。” 沈老太君不悦地睨了卫兰一眼,三夫人就是太惯着她了,瞧瞧都将她宠成什么蠢样子。 她将手里的金缕花草纹手炉重重地掷到桌子上,吓得卫兰伸手捂住心口。 “兰儿,你的《悯农》真是白学了。我看二月初二这一天,你不必出府游玩,就留在屋里抄写一百遍《悯农》。” 卫兰一听,瞬间明白自己方才失言了。 母亲今日不在春柏庭,没有人替她说话,只有她主动找祖母认错,让她老人家消消气了。 她踱步到沈老太君身边,伸出一双柔荑,轻柔地给她柔捏肩膀。 “祖母您消消气,刚才是我不懂事,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绕了孙女这次吧!我前一久才被娘禁足了十天,可难受了。现在好不容易等来龙抬头,您却不让我出门,这得闷死我。”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她可怜巴巴地求到自己跟头来,沈老太君的心霎时就软了。 她没有再罚卫兰禁足,本文来自小说群把148乙6九63更新整理发布《悯农》,交到春柏庭来,她亲自来督查,她有没有认真抄字。 沈老太君慧眼如炬,孙子、孙女们的字她都认得,卫兰倘若想要小丫鬟替她抄写,绝对瞒不过她。 她这次才惹了沈老太君不开心,也不敢搞这些小动作。 卫兰陪坐在沈老太君身边,与她一同用了晚膳后,才离开春柏庭。 顾颦颦所住的翠水轩,紧挨着卫兰的藏月阁,两间院落仅隔百丈之遥,丫鬟手里拎着青纱莲灯走在前头引路,她和卫兰走在后方。 正当顾颦颦要走入轩中时,卫兰突然拽住了她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颦姐姐,你别跟我抢晏容。” 说完话,她便松开顾颦颦的衣袖,快步离开了。 顾颦颦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惊讶。 她是真不知道这大小姐喜欢的人居然是晏容,晏家与沈家虽是世交,但晏家与宁国公府一比,门第稍稍差了一些。 依着卫兰的出身,她就是做郡王妃都行,可她偏看上了刚到京任职的国子祭酒的大公子。 卫兰想,她方才都已经警告过顾颦颦别跟她抢男人了,顾颦颦明天要是不听劝,她也就不撮合她和六叔在一起了,让顾颦颦入宁国公府,有机会做高门贵妇。 她母亲何夫人和她说过,沈老太君欲撮合顾颦颦和卫扶风成亲,可她六叔心里一直记挂梅氏,沈老太君念及顾颦颦的救命之恩,不好强令她嫁给六叔,只能暗中撮合他们二人增进感情。 祖母点了她明日带顾颦颦出门游玩,就有这个意头在里面。 顾颦颦一个平民之女,如果不是遇上祖母,这辈子都该待在小小华县出不来,哪能有如今这境遇,同她一样成为大小姐? — 一夜小雨过后,朝光吹散乌云,带来灿烂曦光。 顾颦颦记挂着今日要出游,卯时便起身了。 龙抬头这一天,是个好日子,大家为了在今年博一个好兆头,都会早起,不会赖到日照三杆才起,免得惹龙神发怒。 松碧往里屋进去看了一眼,见顾颦颦已经梳洗好后,让丫鬟将早膳都端上来,放到桌子上。 “姑娘,该吃龙蛋了。” 龙蛋? 顾颦颦低头一看,才晓得她说的龙蛋其实就是鸡蛋。 尔后,松碧又端上了“龙须”、“龙鳞”、“龙芽”,这些说通俗点,其实就是面条、烧饼和饺子。为了迎合春龙节,人们特意给这些吃食取上与龙有关的雅名。 顾颦颦吃完京城人在春龙节必吃的龙食后,来到宁国公府的大门前时,有两辆马车已经早就停靠好了。 一辆是卫琅所有,另一辆是晏氏兄妹二人所有。 晏容主动道:“顾小姐,晏家的马车还可以让人落座,你可与吾妹、兰妹妹一同乘坐我家的马车,路上一起闲聊,也不会觉得烦闷。” 卫琅冷哼一声,“三个人一起坐也太挤了!顾妹妹,你别坐他们的,你坐我这辆!”他伸手拍了拍手边的黑色骏马,“你瞧!我这马车比晏家的宽敞,你就是一个人躺在里面睡觉都行!我骑我的寻风跟在你身边,一路护送你,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就陪你解闷说话。” 这解闷又不是女子才能解,他也能。 晏珺一个钱塘人,根本不懂京城的风俗人情,卫兰虽然从小在京城长大,但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平时出门的次数比他少太多,哪里能认得清楚京城以外的路。 突然之间,卫湛像一个鞠球一样,猛地朝顾颦颦冲过来。 他伸出小胖手,抓住顾颦颦的鹅黄长袖,想拉着她坐上六房的马车。 “姐姐,姐姐,你陪我一起坐。” 卫琅见到这小兔崽子来了,一把将他拎起,放到马车上,“你想跟她在一起,就得坐哥哥的马车。不然,你就和你父亲一起坐” 卫湛伸手推他,“不要,不要,我要父亲和姐姐一起陪我。” 这小子想的倒是美! 要是让顾颦颦和他六叔同坐一辆马车,卫琅今天非得气死不可。 他才将卫湛给放到六房的马车上,可这小子又从马车上爬下来,拽着顾颦颦的手不肯松开。 卫琅:“……” 卫扶风大步走过来,见儿子就想黏在顾颦颦身边,偏偏卫琅不愿顾颦颦与他同乘一辆马车,便道,“阿湛,你同顾姑娘做你琅哥哥的马车,我骑马走在你们后面,保护你们。” “行!” 六房的马车,一时间变成多余的那辆。 卫扶风吩咐下人,将他院里的马车托回去,他则从马厩骑着他的骏马追玉而来。 “颦颦妹妹,你看六叔骑的那只骏马,它叫追玉,它跟马厩里的一匹白马守风是一对。守风是梅叔母的爱骑,叔母还在世时,每到春龙节,他们夫妻都会骑着马儿一起出府去踏青。” 追玉,守风。 这两匹骏马的名字,真随他们的主子,一听就让人觉得他们很恩爱。 卫兰掀开车帘,道:“今日龙抬头,内城出游的人太多了,肯定很挤。我们不妨去京郊外的淳县玩,听说今年淳县有祭龙神,热闹得很。反正大家一起坐马车,不过半日也就到了。无非就是晚上回来,会稍稍晚上那么一些。” 卫琅道:“行!” 其余人也赞同。 车夫听从主子的指使,驾驶着马车往淳县而去。 宁国公府门前的两辆马车刚走不久,卫衍吩咐淳风,道:“跟上顾颦颦,别跟丢了。” 第19章 竞爱 二月二,新雨晴。 第13节 顾颦颦一行人去到淳县后,发现当地百姓人人手里拎着一个木桶,桶中放了几枚铜钱,他们一边走,一边将桶里的水撒到地上一些,直到到家后,他们才将井水倒入院里的水缸中。 卫湛好奇地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卫琅刚准备回答,卫扶风就先他一步解释,“这是在引龙。淳县百姓是从晋西北地迁徙而来,二月二这天,他们天未亮就得起床,去到河边,或是村里打的水井取水,往水桶里投入铜币,如你看到的这样,边走边散水,这样就能将钱龙引进家里,招财引宝。” “我也要招财引宝,我也要引钱龙!”卫湛手里拿着顾颦颦给他买的糖龙,兴奋地叫起来,“这样我有钱后,就可以买好多糖吃了。” 卫琅嘲笑,“吃,吃,吃,你整天就知道吃!每天你都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今天要不是六叔叫你起床,你今天起得来吗?” 卫湛的小脸瞬间就红了起来,“我才没有,我今天天不亮就起了,青夏姐姐可以为我作证,她给我煮了龙须面。” 小孩子也是要脸面的,卫琅这样嘲笑他,卫湛也回击过去,道:“我听嬷嬷说,琅哥哥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晚上还会尿床呢!” 众人顿时都发出哄笑声。 顾颦颦瞧了卫琅一眼,没想到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年少时也会有这样的糗事。 卫琅脸色一黑,都怪这小子乱说,他在顾颦颦面前清贵公子的模样,都被他给毁了。 晏容笑道:“琅弟,阿湛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卫琅一手抓住卫湛的衣领问:“是哪个嬷嬷跟你乱说的,你把她的名字告诉我,我回去罚她。” 卫湛:“堂哥,你好坏,小时候尿床就算了,现在长大后,你还要心狠手辣地惩罚嬷嬷,我是绝对不会把嬷嬷的名字告诉你这个坏人的!” 卫琅:“……” 这熊孩子! 他揪了揪卫湛肉嘟嘟的脸颊,“你忘了,刚才是谁给你买糖豆吃了?” 卫湛:“呃……你有时候是坏蛋,有时候是好蛋。” 众人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卫湛真是可爱极了。 这小孩子就算再不会说话,终究是自己的堂弟,卫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他弟弟,他不能打,他尴尬地笑着,伸手用力揉了揉卫湛的脸蛋。 卫湛个子小,根本躲不开,只能任由他揉捏。 卫琅揉完他后,卫扶风走过来圆场,“阿湛,那都是嬷嬷为了哄你,胡乱说的,你不可当真。你堂哥是个好哥哥,平日见着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带给你,你别胡言乱语,伤了哥哥的心,快给哥哥道歉。” 卫湛垂下脑袋,低声道:“哥哥,我错了。” 卫琅轻笑一声,揉了揉他头顶上戴的毛绒绒的老虎帽,“大人不计小人过,哥哥这次就饶过你。” 卫湛嘿嘿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糖豆喂到他口中,“哥哥,你吃了我的糖,就真的不准生我气了。” “你这小滑头,机灵得很,都懂借花献佛了,拿我买给你的糖讨好我?”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让人气得想发疯,有时候又可爱地让人心都化了。 卫琅张口,由着堂弟喂他糖吃。 顾颦颦望着这对堂兄弟亲密的模样,突然之间想到了她的孩子,如果她的孩子,现在在她的身边,他一定会被她教导的很乖。 她给他买完糖豆,他也会这样喂她糖吃,软声细语地唤他一声阿娘。 晏容看到顾颦颦望着卫湛那般温柔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 “颦颦姑娘,你看起来很喜欢孩子。” 他望着与卫湛张嘴要糖吃的卫琅,摇头笑道:“琅弟像个半大的孩子似的,都多大了,还跟孩子玩闹!” 如卫琅这样,心性跟孩子似的少年,如何适合顾颦颦? 顾姑娘要嫁郎君,就应该嫁他这样的公子,他们钱塘的公子温柔体贴、稳重有持,是最适合不过的夫君人选。 卫琅一口吞完糖豆后,拍拍卫湛的头,示意她自己玩去。 他走到晏容兄妹身边,道:“我马上就及冠了,可以娶妻生子了,才不是小孩子。我与阿湛玩闹,是逗他玩罢了。” “阿湛愿意喂我糖,是喜欢亲近我。他为什么只喂我,不喂你?因为你的性子不够招人喜欢。” 卫兰一听两人似乎要吵起来了,连忙走过去缓和他们的氛围。 她可是还想嫁给晏容呢,不愿晏公子因为讨厌卫琅,连带着厌恶上她。 “哥哥,祭龙神很快就要开始了,我们快些走吧!” “兰妹妹说的对。” 顾颦颦记得卫兰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来淳县看祭龙神,若是他们走慢了,延误了看祭龙神的时间,这大小姐怕是得幽怨地在嘴边记挂一年。 车夫见几位主子给卫湛买好糖后,终于登上马车,用鞭子轻轻甩了甩马儿,催促它走得快些。 一行人紧赶过去,好在没有错过观看祭龙神的时辰。 绥湖水岸边,挤满了许多来观看祭祀的百姓,大家都是拖家带口一起来的,他们祈求龙神降下恩泽,保佑自己一家人福寿安康。 顾颦颦一下马车,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人群,叹道:“这人也太多了,我们站在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问:“你们买龙劵了吗?” 顾颦颦:“什么龙劵?” 一个头戴蓝色布巾的女子,道:“你们要想看祭龙神,得先买龙劵,有了龙劵,才能进去,不然官兵见你们手上没龙劵,会把你们赶出去。” 卫琅朗声问:“请问大娘,这一张龙劵得多少钱?” 她回道:“龙劵分三个价格,一张紫龙劵是五十两银子,人买了就能坐到船舫上看祭龙神,还能有茶水点心喝。一张青龙劵是十两银子,你们买了能在观台看祭龙神,位置好坏看运气。最便宜的是白龙劵,一张是一两银子,你们买了只能在湖边看祭龙神,大家人挤人,会有些累。” 顾颦颦问:“这龙劵是谁在卖?” 大娘道:“官府卖,这龙劵含税哩!你们往前面走,看到一个白色棚账,便能看到官府的人在卖龙劵了。”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龙劵。”卫琅抛下一句话,便走了。 他动作迅速,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买好了六张紫龙劵,递到他们手中。 晏容正想从钱袋里拿出一百两银票给他,卫琅直接用手制止了他,不让晏容掏钱。 他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又不缺这点银子,如果他收了晏容的钱,非得让人笑话不可。 他在顾颦颦面前,可丢不起这个脸。 如头戴布巾的大娘所说,他们买了紫龙劵后,有人便引着他们登上一艘船舫。 顾颦颦才跨入舫内,就见到梅含雪笑吟吟地朝他们走过来。 “姐夫,好巧啊!你们也来淳县看祭龙神。” 第20章 失踪 顾颦颦听闻她唤卫扶风一声姐夫,霎时就知晓了这位姑娘的身份,她是梅府的二小姐。 梅含玉的亲妹妹,卫湛的小姨母。 “我一看到姐夫,就想起从前一到春龙节时,您都会陪姐姐和我出府踏青,姐夫待姐姐真是特别温柔,无论您走到哪里,都会牵着姐姐的手,不舍得松开。我就跟在你们后面,只顾着啃糖龙吃。” 梅含雪慢步走过到卫湛身边,想伸手将他小脸上的糖屑擦去,可他却偏头躲开了,跑到顾颦颦身后躲起来,让她给他擦。 梅含雪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有些维持不住了,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顾颦颦给他买了几次糖,他就喜欢和她亲近了。 她是卫湛的姨母,他应该和她亲近才对,而不是一个外人。 顾颦颦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获得阿湛的喜爱,就凭她长得像姐姐? 可在这世上,妹妹就长得必须要像姐姐吗? 晏珺很喜欢抓准每一个时机讽刺梅含雪,只要梅氏姐妹谁过的不好,她心里就会高兴。 她啧叹一声,“看起来,顾颦颦倒是比你长得更像梅姐姐。”她捂唇笑了笑,“怪不得阿湛更愿意同颦颦亲近,而不让你这个姨母帮忙。” 梅含雪最恨的就是旁人戳她的痛处,说她长得不像梅含玉,不如梅含玉好看,也不入她才情出色。 她的墨眸隐隐闪过一丝沉色,觉得晏珺真是让人讨厌极了,长了一张不会讨人说喜的狗嘴不说,她还痴心妄想嫁给卫扶风。 卫兰两头都不想得罪,道:“咱们别站在这里闲聊了,快去找位置坐下,不然好席位都被别人给抢了。” “好。” “嗯嗯。” 卫琅抢了两个绝佳的好位置,想让顾颦颦跟她一起坐,卫湛这小家伙偏要过来捣乱,拉着顾颦颦的袖子不肯松开,让她跟他们一起坐。 她被两个人拉扯着,感觉自己跟谁走都不合适。 突然,一个僮仆捧着绿蚁酒路过时,不小心将酒泼洒到顾颦颦的衣袖上,将她的衣衫都弄脏了,到处都是墨绿色的大团污渍,连她的肚兜都湿透了,稍一凑近,就能闻到一阵酒味。 顾颦颦用手挡在酥.胸前,不愿让人看到湿.润.峰峦。 卫扶风正有些犹豫,是否要将自己身上的外裳先给顾颦颦盖上时,晏容已经毫不犹豫地解下衣衫,盖在顾颦颦的玉肩上。 卫兰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合适,可她只穿了一件白色齐胸襦裙,不可能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脱了,盖在顾颦颦的身上,于是只能将想说的话,又咽入喉中。 梅含雪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来喜欢顾颦颦的男人倒很多,一个二个见她被人泼湿后,反应这么大。 卫琅有些生气,他一把抓住僮仆的衣领,大声斥责道:“你长不长眼睛,怎么走路的?” 僮仆惊惧地立刻跪伏在地上,求饶道:“小姐,奴错了,求你饶恕奴才!不要将这事闹大,告诉我们管事头上,不然我肯定会被他给鞭打一顿,今日赚的铜钱,都会被他扣掉……” 好多人听到他们这处的动静,都往这边围过来。 顾颦颦的衣裙湿了,她不想让这么多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更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斤斤计较的大小姐。 她轻轻扯了扯卫琅的衣袖,“算了,别把事闹大了。” “这儿有更衣的地方吗?”顾颦颦问。 僮仆用力点头,“有的,有的,船上有雅舍,专门用来给女眷更衣,还有衣衫可供贵人更换。奴这就给您带路。” 卫琅见顾颦颦要跟他走,抬脚就要跟上去,卫兰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你不合适去,还是由我陪颦颦去。” 卫琅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竟然忘了男女有别。 有卫兰陪着顾颦颦,他也放心,便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随着僮仆指引的地方,随他上到二楼雅舍。 “就是这儿了。” “行,你可以走了。” 卫兰挥退僮仆,见顾颦颦进去后,并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门外。 第14节 她和顾颦颦虽同是女子,但关系不是很熟。她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可能低下身段,帮顾颦颦换衣衫。 她能守在门外,不让外男进去,已然是看在沈老太君的份上,多照顾顾颦颦两分脸面了。 但要让她将晏容让给顾颦颦,对于卫兰来说,是绝不可能之事。 她现在一想到,方才晏容对顾颦颦的关切,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等她们回去以后,她要再警告顾颦颦一番,不许再靠近晏容了。 晏容是她看中的郎君,顾颦颦一个平民女,没有资格跟她抢。 卫兰语气有些不善,朝里头不高兴地喊了一声,“颦颦,你好了没有?” “你换我衣衫就赶紧出来,别耽误我看祭龙神!” “顾颦颦,顾颦颦……” 卫兰一连喊了几声她的名字,都得不到她的回应后,顿时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直接踢开屋门,朝里屋跑进去,到处绕了一圈,发现这里哪里还见顾颦颦的身影? 地上仅留了一件男子外裳,是晏容方才披到顾颦颦肩上的,她记得分外清楚。 卫兰弯下身子,将晏容的衣裳拾起后,急急下楼。 她不敢在这儿多待,更不敢将顾颦颦失踪的消息让太多人知晓,只敢朝卫扶风所在的地方走去,让他想办法。 “六叔,六叔!” 卫扶风见卫兰白着一张小脸往他这儿跑过来,心里陡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这侄女,每次一做错事情,就会露出这副模样。 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卫兰小声道:“顾颦颦不见了。” 卫扶风:“你刚才不是跟着她一起去更衣吗?她如何就突然不见了?” 她急声答,“我不知道,刚才那僮仆引着我们上二楼雅舍后,顾颦颦就进去里面换衣衫了,我守在外面给她看门,等了好久,我都不见顾颦颦出来后,我冲进去里面一看,就发现顾颦颦不见了。” 第21章 跟踪 卫兰还不算太笨,没有把这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太大,晓得遇事先找自己。只是……这事绝对瞒不了太久,因为牵心顾颦颦的男人不止他一个,顾颦颦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引这些人注目,很难不让他们发现,顾颦颦不见了。 尤其是卫琅,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少年郎对顾颦颦的爱意,热络地就像是焰山火浆蓬勃而出,滚烫四溢。 卫琅见卫兰出来后,手里捧着刚买好的金橘团,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颦颦呢?” 卫兰知道他这堂哥要是知道顾颦颦在她身边不见了,非得骂死她不可。 她顶着压力,附耳在他耳边低声说: “哥哥,顾颦颦不见了。” 卫琅闻言,手中的金橘团突然之间全洒落到地上,溅落地到处都是。 她不是跟顾颦颦一起去雅舍更衣么,为何卫兰出来了,顾颦颦却突然消失了? 卫琅伸手,一把用力地抓住卫兰的衣襟,手背上的青筋都突现出来。 “说,怎么回事?” “哥,你轻一些,你拽疼我了。” 卫兰伸出右手一掌拍开卫琅的大手,一时便顾不上拿晏容的衣衫,那青色外袍霎时就从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 担心有路人路过,将晏容的衣衫踩脏,卫扶风低下身子,将他的衣裳给拾起来后,让他们别再吵了。 “卫大人,我的衣裳为何在你手上?顾姑娘呢?” 晏容陪妹妹、卫湛买了一袋雪球山楂回来后,见到卫琅两兄妹正在争执,除了顾颦颦未到,其他人都来了,不由有些奇怪。 特别是当他问到顾姑娘的下落时,卫兰的脸色尤为难看。 卫琅压低声音,同他道:“顾颦颦不见了,你们守在这里,我让淳县县令暗中寻人。” 晏容面色惊愕,突然之间明了,为何卫兰方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晏珺可不关心顾颦颦去了哪里,对她来说,顾颦颦最好再也找不到更好,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跟她抢卫扶风了。 卫扶风紧蹙着眉头,抬头间,他见到梅含玉正与人有说有笑地在席上饮紫苏饮,脸色沉郁地朝她走过去。 梅含雪见到仪表不凡的男子朝他走过来后,朝友人颔首,“抱歉,姐夫找我有事,我暂时先不陪宋小姐用紫苏饮了。” 坐在藤椅上的紫衣女子,温笑一声,道不妨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甲板上,清风吹拂起梅含雪的额前的碎发,她伸出细长的玉指,将头发别到耳后。 “姐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顾颦颦失踪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顾颦颦失踪了?” 梅含雪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随后她才反应过来,卫扶风是在怀疑她雇劫匪将顾颦颦给绑走了。 于是,她用失望的眼神望向男人,作出一副楚楚可怜之色,伸手欲搭上卫扶风的手臂。 可她还未靠近,就被男人给甩开了。 “姐夫,你为何会怀疑是我对顾颦颦下手呢?我与顾小姐无怨无仇,为何会让人将她给绑走呢?” 卫扶风身形一滞,他确实拿不出证据,可是他就是隐隐觉得此事与梅含雪拖不了干系。 他的妻妹长了一张无害单纯的面容,但是心肝是黑的,他见不得他身边有女子靠近,更见不得有人代替梅含玉,成为六少夫人。 梅含雪一脸伤心地望着他,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男声,忽然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卫大人。” “包大人?” 卫扶风转身,见到来人是刑部断案手段高超的小包大人后,心中顿时一喜,觉得寻找顾颦颦的踪迹有望了。 他冷冷睨了梅含雪一眼后,便带着包卿往顾颦颦方才失踪的雅舍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将事情简要地与他说了一遍。 “六叔!” 卫衍见到卫扶风与包卿竟往女客更衣的雅舍而去,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这片舫道内,就只有他们三人。 卫衍是自家人,他手下有暗卫无数,有他帮助,必能帮助他们更快找到顾颦颦。 卫扶风便将顾颦颦失踪一事,告诉了他。 卫衍反问:“你确定顾颦颦是失踪了,而不是自己走了?” “顾姑娘是个娴静有礼的女子,她绝不会一声招呼不和母亲打,就擅自离开国公府。况且,刚才她是跟人进去雅舍后,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这实在……太过反常。”卫扶风屈起修长的手指,“是我们将顾姑娘带出国公府的,我们理应对她的安全负责。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找到顾姑娘。” 否则,老太君不会安心。 他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卫大人,我们先进去顾姑娘方才失踪的地方看看。” “好 ” 卫扶风找了一个女婢引路,三人进入雅舍后,足足在里面绕了两圈后,包卿最后站定在一张宽大床榻上。 他伸手敲了敲床,听出它的声音不对劲后,直接用力将床板掀开,只见里面有一个很深的暗道。 “要下去吗?” “不用了,现在追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包卿见布褥上的水渍到现在都未干后,心里已经了然,贼人必是将顾颦颦迷晕后,又走下这个暗道,用船悄悄将她给拉走的。 卫扶风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包卿道:“让官府的人,严查来往的小型船只,发现可疑人员,就将那艘小船扣下。” “你如果还记得那个僮仆的容貌,你就画一副画像给我,我让刑部的暗手,去查探他的籍档。” “好。” 卫衍沉默地望了一阵床榻后,突然道他有方法,可以很快找到顾颦颦。 二人闻言后,同时转身,看向了他。 顾颦颦在宁国公府与卫衍并不亲近,两人甚至可以用关系冷淡来形容。 包卿问:“请问世子,您有何办法?” 卫衍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竹筒,他将它打开后,一只蓝色影蝶从里头飞出来。 他说:“只要跟着它走,你们就可以找到顾颦颦。” 卫扶风望着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蓝蝶,冷不丁开口问:“世子,你为什么要给顾颦颦下蛊蝶?” “不,我应该换一种方法问你,你这样跟踪顾颦颦,有多久了?” 卫衍:“现在不是我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们如果想知道顾颦颦的下落,尽快跟着它走就是了。” — 顾颦颦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一个暗室,她全身上下都被粗绳给捆住了,行动特别困难。 一阵呜呜的哭声传来。 她侧头一看,发现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在哭泣。 “呜呜呜,娘,阿娘,你在哪里?” “娘,我要娘,娘你快来救救我!” 顾颦颦听他哭得伤心,只能先哄他,“你别哭了!先别哭了,别把坏人给引过来。” “娘,呜呜呜,阿峥下次再也不敢乱跑了。” 第15节 第22章 出嫁 这孩子是叫阿峥? 顾颦颦觉得这名字长得真好听,这小孩也长得玉润可爱,让人看一眼,心都要融化了。 他现在低声抽泣着,眼泪同濂珠一般,一颗颗滚落,更是令人心疼到不行。 顾颦颦不知为何,看到这孩子哭,心里就觉得难受,她柔声细雨地哄着她,说只要他不再哭,她就给他糖吃。 阿峥一听有糖吃,慢慢止住了哭泣,他吸了吸鼻子,怀疑地看了顾颦颦一眼,“你不会骗我吧?你跟我一样都被绑着,怎么会有糖给我吃呢?” “不骗你,我真的有。” 顾颦颦将藏在袖中的小刀拿出来,趁现在没有看守的人,将它慢慢取出来,想用刀割断绳子,但她现在两只手都被捆着,用刀割绳子的时候,手难免有些别扭。 她割绳子的动作尽管已经很慢,但还是不小心割伤了她的手腕,红色的鲜血滴在了顾颦颦的衣衫上。 阿峥看到有血滴落在地上后,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顾颦颦压低声音,“不妨事,我正在用刀,把绳子割断了,等姐姐割断绳子,就把糖给你吃,带你从这里逃出去。” 逃? 他们逃的出去吗? 阿峥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心里有些慌乱,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听阿娘的话,偷偷到河边看祭龙神。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的话,他现在就不会被人绑到这里来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顾颦颦连忙用脚将碎草扒过来,遮挡住方才滴到地上的血,迅速将小刀又藏了回去。 “我看看这儿的新娘子和童子怎么样?”有一个老妪走进来,她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屋中的二人一眼。 “这女子长得国色天香,龙神一定会喜欢。你们这次寻来的人不错!” “有赏!” 她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给身后的两个随从。 顾颦颦见那两个随从腰间挂着一串钥匙,想必是奉幕后黑手之令看守他们的人。 老妪抬抬手,高个瘦脸的随从听从她的指令将一套嫁衣还有一把匕首,丢在地上。 “姑娘,老身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嫁给龙神,做他的新娘,龙神会庇佑你和你的家人一辈子;二是,你拿这把匕首自我了断。” “老身提醒你,别想着用这巴匕首杀了我,因为你伤不了我,反而会伤了你自己。” 她从鬓上拔出一支银钗,往顾颦颦面前一扔,银钗挨着她的脖子擦过去,定在了黄木柱上。 阿峥吓得哭了起来。 老妪笑着走到他面前,用粗糙的指腹在他脸上摸了摸。 “这小子长得真白净啊,龙神肯定很喜欢你做他的义子,到时候这位姑娘出嫁的时候,你就做送嫁男童。” 顾颦颦看得出来,这老妪身上有些功夫,刚刚她是有手段,能将这银钗直接插到她脖颈上。 老妪没有这般做,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乖乖地选择做龙神的新娘。 可这世上真的有龙神吗? 顾颦颦不信,但此刻为了保命,她只能暂时选择做龙神的新娘,尔后伺机找机会逃命。 “婆婆,我愿意成为龙神的新娘!” 老妪满意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个识时务的,你嫁过去后,龙神肯定会喜欢你。需要我让人帮你更衣吗?” 顾颦颦道:“这小孩既然将来是龙神的义子,又是我的送嫁男童。你们就将这小孩的绳子解开,让他替我解开绳子,我才心甘情愿穿上嫁衣,嫁给龙神。” 老妪点头,让人将阿峥的绳子给解开了。 “屋子里有梳妆镜、胭脂、步摇等首饰,你要自己来,还是让人进来帮你戴上?” 顾颦颦道:“我自己来,到时候你们将喜盖帮我盖上就行!” 老妪道:“行!” “你乖乖在屋里等着花轿过来接你,我会安排人送嫁。” 顾颦颦轻轻点头,老妪见她低垂着玉脸,一副柔顺乖巧,娇弱无力的模样,认为她不敢反抗自己,已然乖乖接受了嫁给龙神的命运,便带人离开。 她一走,这门便又锁上了。 顾颦颦的耳力很好,她在屋子里,都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镜婆,您慢走!” “嗯。” “要让阿叁陪您去见另一个新娘吗?” “不用了,你们守好她就行,嵘光会陪我去。” 这老妪还要去见第二个新娘? 难道龙神除了要娶她,还要同时娶其他女子? 这龙神究竟是何方神圣,顾颦颦愈发好奇了。 阿峥捡起地上的匕首,割断了顾颦颦手上的绳子,他眼眸上还凝结着泪珠,他想用力将泪珠擦干,但眼泪还是无法擦净。 “姐姐,呜呜呜,你真要嫁给那个大色龙吗?” 顾颦颦听到他叫龙神为大色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阿峥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姐姐,这龙好坏,强逼你嫁给他,还要娶别人。你能不嫁给他吗?他这么坏,我也不想给他当便宜儿子。” 顾颦颦:“我当然不会嫁给他。” 她方才只是为了保命,暂时这样说罢了。 她打开绣袋上,将里头的糖豆倒出来,喂给阿峥吃。 阿峥惊讶,“姐姐,你真的有糖啊?你真的没有骗我!” 顾颦颦道:“我说了,我不会不骗你。” “姐姐,你的手又流血了。” “没事,我不疼。”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你长得真好看,你阿娘一定也很漂亮吧?” 阿峥吃完一颗糖,抬起水润的眼睛看了顾颦颦一眼,他的阿娘并没有眼前这位姐姐长得漂亮。 他便轻轻摇头,“娘亲长相一般,并没姐姐好看。” 顾颦颦道:“那你的父亲必然很俊朗!” 阿峥想起肤色稍黑的父亲,在一众人群中只能算的上是长相普通。 他道:“父亲个子高,长得也一般般,没村里的教书先生好看。” 顾颦颦:“那你必然是结合了父母最好看的地方长得了!以后你读书考功名,做一个最俊秀的状元郎!” “你现在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吃糖,姐姐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阿峥点点头,他找了一个春凳坐下,舍不得将顾颦颦给他的糖一次性吃完,只吃了两颗就不吃了。 他看到顾颦颦将纱帘放下后,换了一件大红色的嫁衣。 她的手很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化好红妆,坐在镜台前,思索自己该如何逃婚。 — 黄昏时分。 老妪让人抬了一顶花轿,将顾颦颦接入轿中。 阿峥作为送嫁童子,被喜婆强抱在怀里,阿峥不喜欢她,一直冷着一张小脸。 唢呐声声响动。 卫衍看到蓝色蝴蝶翩翩起舞,慢慢飞到了一行送嫁的队伍身后。他藏在林中定眼一眼,发现这队伍里竟然有四顶花轿。 “有四个新娘同时出嫁?” 卫扶风问:“那现在顾颦颦在哪一顶花轿上呢?” 第23章 孩子 卫衍道:“我的蓝蝶能清楚地辨别出顾颦颦,它落在哪儿,顾颦颦就在哪儿。” 话音方落,只见一只蓝色蝴蝶在空中绕了一圈后,忽然停在最后一个花轿上。 喜婆以为这不过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蝴蝶,没有让人驱赶它,只指使着轿夫走快些,莫误了良辰吉日。 卫衍抬手,听命于他的暗卫见他发出指令后,迅速从袖中掏出银针,射.向一行送喜人。 眨眼之间,那些人便全部都倒在地上,没能起身。 包卿见他们嘴角在吐白沫,便问:“你让人在这些银针里下毒了吗?” 卫衍道:“放心,不过是让他们暂时昏迷而已,活口得要留着给小包大人讯问幕后黑手,这事本世子明白。” “颦颦!” “顾姑娘!” “呜呜呜呜,姐姐……” 喜婆倒下的那一刻,阿峥也跟着她摔倒在地上,万幸的是有她这个人垫着,阿峥没有摔伤,但他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突然遇到这种事情,顿时吓了一大跳,眼角的泪花忍不住冒出来。 周围的人口吐白沫,全都一动不动,更让阿峥心里恐惧极了,腿软地都不敢站起来,生怕自己跟他们一样,再也不会动了。 第16节 “姐姐,姐姐,你还……在吗?” 顾颦颦听到阿峥在哭后,一手掀开喜盖,迅速从花轿里走出来。 阿峥一看到顾颦颦安好无恙,就不再那么恐惧,他伸手抹了抹眼泪,跌跌撞撞地朝她跑过去。 顾颦颦对他说慢点跑,别摔倒了,这孩子没听进去,跟个野猴一样,砰地就往她的身上撞,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撒手,低声发出抽泣声。 “呜呜呜呜呜呜。” 顾颦颦顾不上柔捏自己细软的杨柳玉腰,只得先伸手摸了摸阿峥的脑袋,柔声安哄他:“别怕,别怕!” 同一时间。 花轿里的两个新娘同顾颦颦一样,先后从轿中走出来,她们见到地上有一群倒地不醒的人群后,都吓了一大跳。 卫衍一行人朝她们走来时,她们以为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劫匪,惧怕地尖叫起来,让他们不要过来。 包卿温声道:“各位姑娘,您们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你们回去的!” “你们只需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和户籍,我会差人送你们回去。”见两人眼神警惕不安,他又补充道:“放心,此事我会让人保密,外人不会有人泄露今日之事,除了今日在场之人,以及刑部办理此案的官员,他们都不会知道你们的身份。” 为了让她们相信他们的身份,包卿特意拿出了刑部的腰牌给她们看。 一个高个的女孩见到金镂腰牌上写着“包卿”二字,顿时放下警惕的神色,一脸激动地望着他。 “你是包大人!” “啊,我碰到包大人了?你、你……当真是断案如神的小包大人吗?” 包卿轻轻点头,一张俊脸尽是耐心温柔的神色,“我确实是包大人,不过断案如神倒谈不上,我只不过是为百姓们查出了些许案子的幕后真凶,还清者明誉而已。” “大人,您真是太谦虚了。” “您的英明之迹,我们淳县小民,都略听了一二。您三年判的黄桃案,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嗯,您是个好官,我们相信您说的所有话。” 顾颦颦悄悄瞥了包卿一眼,原来这就是京中有名的玉面神判—小包大人。 这位公子在京中挺出名,不止宁国公府的丫鬟迷恋他,得空时就会聊他近日又办了哪些出名的疑案,其他高门世家的小姐都想嫁给包卿,成为他的夫人。 眼前这两个姑娘显然也喜欢包卿,他们因为年龄小,心里藏不住事,脸上就只差把爱慕二字写脸上。 她们身穿一身大红嫁衣,不断往包卿的身上贴,还对他吐露情谊,恨不得今天就穿着这嫁衣嫁给他,成为他的新娘。 看着她们越往他身上挨,包卿就不断往后退的模样,顾颦颦忍不住笑了一声。 卫衍见顾颦颦一直往包卿身上看,还对着他笑来,脸色倏然一沉,觉得心里头很是不舒服。 明明他才是顾颦颦的救命恩人,她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视若无睹。 倘若没有他的蓝影蝶,单靠包卿一人,如何能寻得到她? 霎时间,他对包卿也不满意起来,认为他抢了自己的风头。 卫衍朝顾颦颦大步走过去,遮挡住包卿的身影。 顾颦颦直接略过他,朝卫扶风打招呼。 “六爷!” “嗯。” 卫衍冷冷注视她,“顾颦颦,你一直往小包大人那里看做什么?” 顾颦颦淡声道: “我看一眼我的恩人长什么样,不行吗?” 她觉得卫衍简直莫名其妙,管的事也太宽了! 他又不是她的夫君,管她看谁做什么? “还有一个新娘没有出来吗?” 人群中忽然有人问。 卫衍为了扳回面子,没回顾颦颦的问话,冷笑了一声后,带着两人侍卫朝那顶花轿走去。 顾颦颦毫不在意,与卫扶风在一旁说话。 “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应答。 卫衍顿觉这有些不对劲,他蹙起俊眉,直接掀开了帘子,只见轿中的女子头上盖着大红喜盖,浑身无力地躺倒在轿中一动不动,有血不断从她白皙的手腕间滴落。 “这姑娘自尽了。” “啊?” “她怎会如此想不开?” 包卿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后,借机撇开那两名绕在他身边的姑娘,大步朝卫衍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他伸手探了探,确定这女子没有呼吸后,安排武婢立即将这女子抬出去,料理后事。 顾颦颦怕小孩子吓到,用手遮住他的眼睛,“阿峥,别看!你看了晚上回做噩梦的,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卫扶风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找出一袋糖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吃糖吗?我喂你吃糖好不好?” 阿峥看一眼这糖,眨了眨眼睛问:“哥哥,你给我的糖和方才顾姐姐给我的糖一模一样哎,你是她相公吗?” “……” 顾颦颦微微一窘,说不是。 阿峥不懂,“那为什么,你们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的话音一落,许多人都往他们身上看过来。 顾颦颦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伸手摸了摸阿峥的头说,“因为今天我们一起去看祭龙神,我们在路上,一起给他的孩子买了糖吃。” “你不应该叫他哥哥,应该叫他叔叔。” 阿峥垂下脑袋,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糖,原来他吃的糖,是别人剩下的。 他是多余的一个人。 顾颦颦一连串问了他许多问题,“你娘叫什么名字?你家在这附近吗?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阿峥软声答:“姐姐,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娘叫春娘!我可以给姐姐带路,请姐姐到我家吃面!” 卫衍听到他说他的母亲叫春娘后,身形霎时一僵。 春娘? 这不是何彬娘子的名字吗? 如果这位春娘就是指她的话,那这孩子岂不是他和顾颦颦的亲生孩子。 卫衍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他的孩子。 第24章 离开 他转过身子,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阿峥,也许是盯的时间太长了,那孩子睁着水润的眸子,疑惑地望向他。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在看着我?” 淳风在看到这孩子面容的时候,就很想提醒世子,这是他的孩子。 奈何这里人多眼杂,淳风一直没有脱口而出的机会。 现下看世子这神色,应当是已经猜出来,这阿峥是他的孩子了。 此刻,除了他俩,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就是卫衍和顾颦颦的孩子。 尤其是顾颦颦,身为孩子的母亲,她还柔着声音问阿峥他的家在哪里,如果她知道,阿峥就是她的孩子,淳风不敢想,顾颦颦会不会当场发疯。 卫衍深吸了一口气,对孩子道:“你冷吗?” 阿峥轻轻点头,将小手放到顾颦颦的玉手上,想让她替他暖一暖。 顾颦颦喂了他一颗糖豆后,搓了搓手,将阿峥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玉掌上。 “淳风,你派人送这孩子回去。六叔,你送顾小姐回府,免得让祖母担心。” 包卿主动站出来,道:“本官可以护送这孩子回家,世子不必操心。” 卫衍:“小包大人,你还要询问证人,有这个时间护送他吗?” “阿峥也是证人,本官需要问他一些问题,等问完后,我会送他回嫁。”包卿微微蹙眉,虽然这位卫世子的确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到顾颦颦,可是他这霸道性格,实在让他略微不喜。 卫衍不愿在此刻暴露他和孩子的关系,若他对这孩子的关注太过明显,旁人恐会生疑。 包卿如此执意要送他的孩子回家,卫衍便没有再阻挠,带着他的人全都离开了林中。 淳风根本不敢看顾颦颦一眼,他掩饰住内心的心虚,匆匆跟随他的主子离去。 等他们走后,包卿走到顾颦颦身边,温声问:“顾姑娘,可否请你随我还有那两位姑娘去往刑部作证?放心,你们可以带上幕篱。尔后,我会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家。” 顾颦颦轻轻点头。 卫扶风道:“那我先回国公府,给母亲报信,说你一切平安,淳县风景秀美,你想在这里住上两日又走,让她先放心下来。免得她见不到你,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了事,心里一直牵系你的安危。卫衍、卫兰、晏珺那里……我和晏公子会分别敲打他们,绝不会让他们将此事泄露出去。” “谢六爷。”她感激地朝卫扶风行了一个谢礼。 卫扶风真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谦谦君子,纵然在这时候,也会记得维护她的名誉,不让外人知道,她被人给掠走了。 与之相反的是卫衍,他处处轻视她,总认为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顾颦颦有时候会想不通,卫衍和卫扶风明明是一家人,为何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 卫衍带人离开后,让淳风指路,骑着一匹骏马,不过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清水村。 据淳风说,这清水村便是阿衍现在所居住的村落。 正在这时,何彬和春娘到处找自己的孩子,都找不到后,一脸焦急地往屋门出去,想县衙报案,让官府的人替自己寻孩子。 他才走到家门口,就见到卫衍带着淳风乘着快马过来。 何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突然之间想到,他与其找县衙的官吏替他寻孩子,还不如让卫衍替他寻人。 第17节 一来卫衍本就是阿峥的生父,孩子不见了,他本就应该告诉他,二来卫衍是世子,他的势力比县令大的多,他手下有无数暗卫,卫衍想要找一个人,比县令容易得多。 春娘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她一见到卫衍,神色更激动,哭着朝他跑过去。 “世子,世子,大事不好了,孩子……孩子不见了。您帮帮我,帮我找找阿峥可以吗?” 卫衍拽住缰绳,勒令马儿停了下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低头冷冷俯视着他们二人。 “我不是告诉你们带他走远一些,迅速从京城离开吗?为何你们二人还留在这里?” “我们已经带他离京了,只是民女许久未归家,有些思念父母,便将阿峥带到了京城郊外的清水村暂住。我们原想着明日就走的,可阿峥听说淳水县有祭龙神后,就同村里的孩子偷偷跑去看祭龙神。我们到处去问了,别的孩子都回家了,就他没回来,他们都还以为阿峥提前回家了,谁知他突然………” 春娘见世子神色不善,惊惧又后悔地跪倒在地上,梨花带雨地哭道:“世子恕罪,民女自知有罪,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些带阿峥离开,他今日就不会失踪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春娘但凭世子责罚!”她伸出一只瘦弱的素手,抓住住卫衍华贵的锦袍,“只是春娘请求世子,替我一定要寻到阿峥的下落。民女不能没有阿峥,如果没有他,我……绝不独活。” “春娘,你说什么傻话?” 何彬将春娘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知道妻子视阿彬如命,可是阿峥的命是命,她的命也是命,不分任何高低贵贱。 他一个大男人,红着眼睛跪在了卫衍面前。 “世子,小人有错,弄丢了小公子,请您责罚!” 卫衍捏紧缰绳,看着涕泗横流的夫妻二人,慢慢开口道:“放心,他无事,阿峥已经被我救下了。” 阿峥被世子救下来了? 何彬脸色一变,悬着的一颗心突然落下来。 春娘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暂时止住了哭声,她望了望世子爷的身后,没有见到阿峥的身影后,心里满是疑惑,内心又焦燥起来。 “世子,阿峥被您救下后,他现在在哪里呢?” 卫衍道:“小包大人要留他做口供,待会他会让人将送过来。” 陡然间,他想到阿峥这孩子说,想请顾颦颦一行人吃面,他又补充一句,“顾颦颦可能也会跟着来。” 何彬听说包卿玉面神判的名号,他想不通顾颦颦为何会与他有牵扯。 卫衍不愿与旁人过多讲,顾颦颦与其他男人的事情。 他对何彬沉声吩咐道:“顾颦颦见过你,未曾见过春娘。她若同包卿一起前往清水村,你不许出现在她面前,你们二人更不许将阿峥的身世告诉她。” “等顾颦颦一走,你们立刻就带他从这里离开。以后有多远走多远,不许再让顾颦颦见到他。” 春娘咬住下唇,忍不住担忧问:“世子,顾姑娘发现阿峥是她的孩子了吗?” 第25章 蛊蝶 卫衍沉默了一阵,过了半晌,才道没有。 春娘听到他的回答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阿峥现在才三岁,年龄小,现在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可他终有长大的一天。如果顾颦颦长时间与他想见,恐会有发现真相的一天,这也就是卫衍让何彬带着孩子走得越来越远的原因。 何彬身虽然离开宁国公府,但心里一直还认卫衍是他的主子。 他拱手道:“世子请放心,等阿峥回来,我们就带着他离开,绝不会打扰到您们。” — 顾颦颦同那两名女子一起在刑部将自己当日被掠之事,细细都与包卿说了。 包卿听到有人将她们绑走后,还各又绑了童男童女作为送嫁的童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我总觉得幕后之人不止是想将你们这些女子迷晕,尔后强逼你们嫁人如此简单。” 顾颦颦也有同样的感觉,她附和地点点头。 她总觉得镜婆神神叨叨的,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龙神,她莫不是在使什么阴毒的法子吧? “大人,大人,刚才有人招了,镜婆是淳县县令张孟道的人,淳县每年在祭龙神之后都有失踪的女子和小孩,许多人都以为他们是走散了,或是在深林中遭遇不测,便向官府报案,但官府派人找了几次,都找不到后,这事便不了了了。” 每年一到节庆或是祭祀,总会有些人被拍花子给拍走,家人寻不到后,只能像官府报案。倘若运气好,人还能被县衙的官吏寻回来,可这运气好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消失在忙忙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了。 有些姑娘虽是被官吏找到了,但是已无清白之身,她们受不了周遭的流言蜚语,便自我了断,或是入庵为生。 估计淳县百姓想都想不到,幕后的黑手就是淳县的县令张孟道。那些失踪的人案,最后不了了之,不正遂了这位张大人的愿? 顾颦颦蹙眉,问:“这张县令每年在春龙节掠走四名女子,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还是真的将这些女子献给龙神做新娘?” 小吏咬牙切齿,道:“他将这些女子掠走后,美名其曰让她们嫁给龙神,实际上是全将她们都沉入了河中,那个镜婆是个妖婆,她给张县令灌了迷魂汤,说只要每到春龙节,给龙神送上四个新娘和童男童女,龙神就保他升官发财。他真是疯了,哪有这些做父母官的,淳县百姓遇上他,真是遭了霉运了。” 顾颦颦拽住包卿的袖子,急声道:“大人,六爷走前跟我说,卫琅为了找我,去找淳县县令了。现在送嫁的人,没有将我们这些新娘送去他要的地方,恐怕他已经知道,有人查上他了。卫琅……他会不会遇上危险?” 包卿闻言,猛地从座椅上起身。 “顾姑娘,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找卫公子。” 话音一落。 有小吏急匆匆赶过来,附耳在他身边说了几句话。 包卿紧蹙的俊眉,倏然间,舒展开来,他转过身子,安抚一脸急色的美人,免得他一直挂心卫琅弟安危。 “顾姑娘,请放心,卫琅公子现在无事。”随后,他又补充一句,“他此刻不仅无事,而且还活捉了张孟道。” “你若不放心的话,可以随我一起去看看他。” 顾颦颦轻轻点头,随他一起看望卫琅。 暗牢之内,只见张孟道的嘴被一块破布堵着,他身上的上衣都被扒了,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鞭痕。 卫琅冷眼看官吏在审问他,直到看到顾颦颦跟着包卿过来后,他眼中的眸色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可当他看到她细白的手腕上有一道血痕后,他焦急地捧起她的手。 “顾妹妹,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这个畜生伤的你?” “不是,不是,是我醒来,见有人用绳子捆着我,我为了求生,便用藏在袖中的小刀割绳子时,不小心自己割到的,不是有人故意用刀割在我手上的。方才包大人已经让人给我上过药了,现下已经没多疼了。” 可看着顾颦颦手上的血痕,他眼底仍是止不住的心疼。包卿那里能有什么好药,不过是只能暂时止疼的劣药罢了,若想此后手腕上永远不留疤痕,还得是用玉肌膏才行。 刚巧,他的院里便有宫中赐下到玉肌膏,可以拿来给顾颦颦擦伤。 “你这伤的还是有些重,姑娘家的手上,最好不要留痕。待会你随我回府,我拿玉肌膏给你。” 顾颦颦摇摇头,道:“我暂时不回去了,我同一个小孩约好,得同包大人送他回家,他让他的阿娘给我们煮面吃。” 卫琅抬眼,仿佛这才看到站在顾颦颦身后的男人。 他拱手道:“方才六叔派人已经跟我说过了,多谢小包大人带人救了顾妹妹。” 包卿道:“如果没有世子用蓝影蝶暗中相助,我也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找到顾姑娘,以及救下其他无辜的姑娘和孩子。” 听到他说起卫衍,卫琅神色有些不大开心。 本来该是由他救下顾颦颦的,偏偏让他这大堂哥抢了这个机会。 顾颦颦脸色一惊,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包卿所说的那只蓝影蝶身上。 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文盲,这蓝影蝶是南疆的一种蛊蝶,除了可用来入药,还用一种用处便是专门用来跟踪人的。 “卫世子为何会在我身上用此等蛊蝶?” 卫琅对此也很是疑惑,他与顾颦颦的关系,可以用疏离二字来讲,可为什么他要在她身上下蛊蝶呢? 蛊蝶虽然对人身体无害,可他一个男人,又是国公府的世子,将一只蛊蝶下到一个寄局在他府邸的妙龄女子身上,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他背后的目的了。 包卿道:“来人,你们去请卫世子到本官这里一趟。” 第26章 解药 屋中的烛火有些幽暗,卫衍大步跨进包卿的书房后,看到这屋中不止有他,还有卫扶风后,脚步突然一顿。 淳风心里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到他已停下,猛然撞在了卫衍身上。 “世子恕罪!” 卫衍摆手,让他下次注意些,尔后,他抬起一双墨眸,静静地看向包卿,笑道:“包大人真是简朴,这么晚了,屋里就只点一盏灯,人都看不清脚下的路,让我的下人都撞到我了。” “抱歉,是包某招待不周。”包卿向来如此,并不觉得这里有多昏暗,况且从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个问题,便没在意。 对方到底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出身尊贵,不适应这儿,也是正常。 包卿让仆婢进来,在屋里又添上两盏烛灯后,这才问道,“今夜我深夜叨扰世子,让人将你请过来,是想问世子一个问题。” 卫衍:“包大人,但问无妨。” 他出声问:“你为何要在顾颦颦身上下蛊蝶?” 卫衍反应迅速,他自是不可能把自己和顾颦颦的渊源告诉旁人,只道:“顾颦颦一个乡野村女,纵使救了我祖母一命,我认为给些银子,打发她便好了。可她偏偏有能力将我的祖母哄得将她接到上京来,让她成为府邸金贵的小姐,我一直认为顾颦颦心思深沉,目的不纯,担心她对国公府,对祖母不利,便暗中在她身上下了蛊蝶。” 卫扶风眉头紧蹙,“衍儿,你是否对顾姑娘的成见太深了?依我看来,顾姑娘是一个单纯柔善的姑娘,并非你口中狠毒奸辣的女人。你是否……对她有一些误会?” 这一天下来,包卿也认真观察过顾颦颦,心底对她的看法与卫扶风一致。 他不知顾颦颦是何时惹到了这位卫世子,竟让他对她的评价,如此不堪。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无论旁人怎么说,也是无法改变卫衍对顾颦颦的成见。 包卿道:“顾姑娘毕竟是未嫁之身,卫世子将蛊蝶下在顾姑娘身上,终究有些不妥。您可否将解药拿出来,给顾姑娘服下,日后都不在跟踪她呢?” 卫扶风:“衍儿,无论你如何厌恶顾姑娘,你偷偷跟踪她,还在她身上下蛊蝶,这本就是不对的。我望你迷途知返,尽快将解药拿出来给我们,由我们给顾姑娘服下解药。” 倏然之间,卫衍明白,卫扶风留在这里不走的原因,就是想给顾颦颦当说客,让他拿出解药。 如果他不给,包卿恐会拿出律法来说教他。 他温温一笑,“不过是解药而已,哪用得找包大人,特意将我请到这里来,顾颦颦想要解药,你让她直接过来找我就是了,我亲自给她。” 包卿道:“卫世子,顾姑娘并不想见你。” “……” 卫衍听闻顾颦颦不想见他后,原本上扬的嘴角突然变得僵硬。 本来他已经很生气了,偏偏包卿又在这时候道,如果顾颦颦想见,今日也不会是他们站在这里替她出面,找他取药。 “我倒是不知,小包大人何时与顾姑娘有这等交情了。你告诉顾颦颦,若她想要解药,就亲自过来找我拿。” 第18节 包卿似乎早有预料,他将一张纸递到卫衍面前,让他细细一看。 卫衍漫不经心地随手接过,借着幽暗的烛火,他看起包卿递过来的白纸上,写着诉状二字,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顾颦颦居然想告他? 他冷笑一声,“顾颦颦如今寄居在宁国公府,她要告我的话,是连老太君的面子都不考虑了?” 包卿道:“顾姑娘请我转达给世子一句话,她道她正是考虑到沈老太君,所以才请我们出面,同你拿解药。如果你不给,她也就豁出脸去,用一张诉状将你告到衙前。” 卫衍沉着脸,从袖中掏出一只蓝釉瓷瓶,直接扔到他手上后,带着淳风从他这里大步离开。 — 翌日。 顾颦颦收到包卿为他取来的药后,微微弯腰向他道谢。 包卿摆手,让她不用这般多礼。 阿峥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眼底微微有些发青。 顾颦颦笑着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我想娘了,所以昨晚都没有睡好。”他睁着水润的眼睛,望向包卿,软声问:“大人,你说今天就会送我回家,是真的吗?阿峥好久没有回家了,我很想娘,娘亲肯定也很想阿峥了。” 包卿:“待会就送你回去。” 阿峥雀跃地跳起来,问他什么时候走,包卿一只手就将他抱起来,说已经让下人准备马车了,过会儿用完早膳就能走。 顾颦颦昨日便答应过阿峥,会要送他回家,她便同包卿一起乘坐马车来到了清水村。 春娘早已从卫衍口中得知儿子已经平安无事,可是直到她看到包卿一行人将阿峥送过来后,她的一颗心才彻底落下来。 “阿娘!” 阿峥一见到春娘,就朝她扑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 春娘的眼泪一瞬间就出来了,她弯下身子,用力抱住阿峥,哭道:“你真是急死娘了,下次你再也不许偷偷跑出去了。” “娘亲,你别哭!阿峥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阿峥伸出两只小手,用力擦去春娘脸上的泪水,忍不住跟着哭起来,“我这次好好的……哪里都没有伤着,您放心!” 春娘擦去脸上的泪水,点头道:“阿娘知道!昨天晚上,包大人就派人过来说过了。如果不是包大人救下你,你哪里还能完好无恙地站在阿娘面前?” “还有这位顾姐姐也救了我!”阿峥伸手指了指顾颦颦,“这位姐姐可好了,她还给我糖吃,阿峥喜欢顾姐姐!” “我跟顾姐姐说,阿娘煮的面特别好吃,便把她带到家里来,让她尝尝你煮的面。” 阿峥从不轻易带人来家里吃面,除非是他心里特别喜欢的人。 顾姑娘只同阿峥见过一次面,他就如此喜欢她,很难不让人想到这是母子间的血缘关系使然。 春娘垂下头,屈膝道:“多谢顾小姐救了犬子一命。” 顾颦颦连忙伸手,扶她起来,“不必多谢,其实真正救下阿峥的人是包大人和卫大人。我没帮上多少忙。” 阿峥望了望屋子,没有看到何彬,便出声问:“娘,阿爹呢?” 第27章 公子 春娘道:“你爹有事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阿峥没看到父亲,略微有些失望。 他根本不知何彬其实根本没有事情,而是听从卫衍的命令,在顾颦颦过来之前,便偷偷躲了起来。 许是因为心虚的原因,春娘都不敢多看顾颦颦,她以阿峥让她给他们煮面为由,去到厨房生火煮面去了。 阿峥是个乖顺的孩子,听春娘说要去煮面,他跑去菜园子里摘了最新鲜的青菜。 包卿见他才摘完菜,又迈着小短腿,要去井边打水,担心他这么一个小身板,不小心掉到井里,便大步朝他走过去:“阿峥,我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还是我来吧!” 包卿是大人,个子比他高,轻而易举地就将木桶从他手里夺过来,从井里用木桶打了一桶水上来。 顾颦颦蹲在地上择菜,包卿慢步走到他身边,将她择好的青菜放到木盆中,用水清洗干净。 春娘从窗外,见到顾颦颦同包卿蹲坐在一起,微微一怔。 这样一瞧,她觉得顾姑娘同包卿大人般配得很,男才女貌,比起不近人情的卫世子,倒是包大人这样温和的公子更配她。 “娘,你在看什么?” 阿峥冲进厨房,见到春娘在发呆后,他好奇地问道。 春娘突然回过神来,她将桌上的一篮青枣递到他手中,“没看什么。顾小姐和包大人是客人,你让他们别忙了。你帮娘将这篮枣子递过去,与他们一起吃。” “好。” 阿峥端着篮子,听话地春娘让他送的青枣送过去。 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与顾颦颦坐了一阵后,便跑到屋里拿出弓箭,在院里射.着玩。 他随意一射,都能从树上射.下几个鸭梨,梨子没被木箭射头,从树上掉下来后,也还好好的,没有被摔坏多少。 包卿看后,忍不住称赞,“阿峥的箭术真好。” 阿峥得到夸奖后,笑了起来,“都是跟爹爹学的。” “你的箭似乎不错,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 包卿低头把玩他手里的弓箭,又看了看周围的屋舍,觉得这把贵重的弓箭与这儿有些不搭。 春娘从窗子见到他在盯着阿峥的弓箭看后,忙出来解释,“这是阿峥的父亲友人送的,不是我们买给他的。” 包卿:“我只是随意看看而已。” “面快好了,我给你们端过来。” 春娘讪笑,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后,端了四碗热面过来。 如阿峥所言,春娘煮的面确实不错,连包卿都忍不住称赞。 顾颦颦觉得她有一副好手艺,若是到高门做厨妇,也能贴补家用,“不知春娘可有打算,入京城的高门贵府做厨娘,这样也能贴补家用?” 卫衍不久前才警告过他们尽快带孩子离开这儿,她哪里敢如此? 更何况,春娘担心在京城待久了,顾颦颦会发现阿峥的身世,她便摇摇头说不考虑。她这阵子只是带孩子回外祖父家回门看看,很快就又要离开这儿了,并不打算带孩子在这里常住。 顾颦颦闻言,顿觉可惜。 不过,旁人既然早有主意,她也不好强逼人留下。 用完面后,她便同包卿坐马车离开了清水村。 她以为今日与春娘一见,不过是萍水相逢,与阿峥,也再没有想见的机会。 顾颦颦根本没想到一年后,她能再次见到春娘,她也不会想到卫衍往后会领着阿峥,出现在她面前,说这是他们二人的孩子,求她不要嫁给别人。 马车一路疾行,从清水村返回到京中。 包卿还有些许事要问她,顾颦颦带着慕篱便又往刑部走了一趟,才去国公府给沈老太君请安。 卫扶风替她瞒得很好,沈老太君以为顾颦颦只是喜欢淳县的风景,便在那儿多住了几日,不晓得她这段日子遭遇的事。 顾颦颦也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卫兰、晏珺的嘴也很言,相必是被他们各自的兄长敲打过了。 等她从老太君屋里出来后,晏容在廊道上唤住了她的名字。 “顾姑娘。” 卫衍远远见到顾颦颦和晏容站在一起,冷着脸朝他走过去,“晏公子。” 晏容:“世子也来给老太君请安?” 卫衍道:“兰儿有事找你。” 晏容入宁国公府些许日子,已经看出来卫兰对他芳心暗许,而他母亲也有意让卫兰入晏府,做他的儿媳,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对卫兰实在提不起男女之情,只当她是妹妹看待。 晏容不是多情公子,既对卫兰无意,便不会有意去招惹她。 他问:“世子可否知晓,卫三姑娘找我有何事?” 卫衍道:“似是想送你平安福。” 晏容谦谦淡笑,“多谢卫三姑娘好意,不过,晏某已经有平安符了,不便再多收。” 他握紧手中的平安符,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大家近日都去了寺庙,准备送人平安符。 他昨天才去寺中求了一对平安符,正打算将其中一个送给顾颦颦,另一个平安符则自己留着,偏偏卫衍在这时候走过来,弄得他现在不好意思拿出来。 “卫世子,你找我有事?” “不,我找的不是你,而是顾姑娘。顾姑娘不小心忘拿药了,我给她送过来。” 晏容不值得卫衍在顾颦颦身上下过蛊蝶一事,需要吃下他手中的解药,才能解开蛊毒。 顾颦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微微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朝卫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伸手朝他拿药。 卫衍道:“药在我院里,由仆人专门保管。顾姑娘若想取药,得随我走一趟。” 顾颦颦急着解蛊毒,无奈之下,只能随卫衍去取药。 晏容站在原地,望着顾颦颦同卫衍远去后,拿出藏在袖中的平安符,遗憾地叹息一声。 他这次送不出去,只能找下一个机会,将它送给顾颦颦了。 顾颦颦一言不发地走在卫衍身后,等走到无人所到的小径后,他突然停下脚步。 她心里一直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便撞到了卫衍。 女子柔软的身子朝自己贴近的一刻,卫衍又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馨香,这让他忽然想到二人从前在山中夜里抵足而眠之景。 第19节 真的很奇怪,这明明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可卫衍只要一回想起,顾颦颦当时的神态,她的一颦一笑,他依然记得很清楚。 他的大手搭在顾颦颦的手臂上,才刚触碰到,顾颦颦就避如蛇蝎地跳了一下,猛然远离他。 卫衍的神色不太好看,“我只是想扶你站稳了,并不是想对你做什么。” 顾颦颦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讨要解药。 卫衍这才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釉瓷瓶给她,“我给包卿的那瓶,是你要白日服用的,这瓶是晚上服用,每次一粒,总共吃上十天,蓝影蝶的蛊毒便能解开。” 顾颦颦收好解药,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这样有意思吗?” 他有些不明白,“什么?” “我说你将蛊蝶下到我身上,一直跟踪我,有意思吗?”顾颦颦一张俏丽的小脸,俱是冷意,“好歹也是高门贵府的公子,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跟踪一个女子?” 卫衍冷声,“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人给掠去哪儿都不知道?你现在哪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顾颦颦:“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卫世子,在我身上下蛊蝶?”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衍捏紧袖中的手,“我承认,我在你身上下蛊蝶,是我不对,但这蛊蝶后来不也救了你。你就当功过相抵,别再计较这件事了。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祖母,也别把这件事闹大了,弄到衙门去。” 她现在明白了,卫衍是从包卿那儿见到那张诉状,才过来找她,低身下气地劝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弄得人人皆知。 她本来就不打算将事情闹大,这次见卫世子头一次低头朝她认错,顾颦颦心里还是爽快的,她轻笑了一声。 “你求我,我就不把这件事告诉沈老太君。” “好,我……求你。”卫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别把这件事告诉祖母!也别去衙门!” 顾颦颦这才算满意,带上解药便走了。 卫衍张口,欲唤顾颦颦留步,可想到她和他之间现在冰冷的关系,便又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入腹中。 淳风在他身后,低声道:“世子,早晨顾姑娘同包大人一起去清水村,送阿峥公子回家,春娘给他们下了一碗面。顾姑娘吃完面后,便随包大人走了。他们走后不久,何彬才回到清水村,他刚派人传信过来,道明日就会带阿峥公子从村中离开。” 他疲惫地摆手,“知道了,你去库房里取五百两银子给他,给他作为回家的盘缠。” “是。” 淳风拱手应是,他心里也明白,这哪里是给何彬一家回家的盘缠,其实全是给小公子的银子。 — 顾颦颦觉得最近她的运势怪得很,不是落水,就是遭人绑架,一般她遇到这种情况,都喜欢去到寺里拜拜,驱驱邪,顺便求一个平安符。 她历来不是一个磨蹭的人,想做一件事,那便去做,她迅速让仆人准备好马车,没有叫上丫鬟陪同,只带上车夫便前往梦昙寺。 她来京城的日子不长,最熟的寺庙就只有梦昙寺,她没心思再去新的寺庙,结识新的主持,便依照惯例,去了这座寺庙。 因她常去梦昙寺,寺中的几个和尚,都已经晓得她的姓氏。 其实,就算顾颦颦不说,就凭她长了一幅花容月貌,也很难不让人对她印象深刻。 她来到梦昙寺,同往常一样求了一个签,这次的签文不错,是个上上签。 顾颦颦拿着木签找恩泽禅师,禅师看了一眼木签的序号后,让小沙弥取来对应的签文,尔后问:“小姐,这次求的是亲缘?” 她微微点头,觉得恩泽禅师不愧是得道高僧,她都未多说什么,他从签文就已经知道些许天机。 她轻轻点头,“是,禅师,我一直想找一个人。不知我这一生,可否能寻到这一人?” 恩泽禅师合手,慈声道:“根据签文来看,顾小姐所求,必能实现。” “你是说,我能找到这个人?”顾颦颦神色有些激动。 恩泽禅师点头,“施主不必操之过急,您的愿望,我佛已知晓,他会暗中指引您找到你所找之人。” 顾颦颦:“多谢禅师吉言,我等着这么一天。” 解完签文,顾颦颦给寺庙上了不菲的香火钱,小沙弥站在师傅身边,同他低头道谢。 许是许久未来,顾颦颦今日很想吃梦昙寺中的花糕,奈何今日不是十五,寺庙中没有禅师今日专门做这种花糕,只有一般的素菜供斋客食用。 顾颦颦在寺中多做停留,她让恩泽禅师给她驱驱邪后,带着她刚求的一对平安符后,便准备坐上马车回宁国公府。 可顾颦颦没料到,她才登上马车,一只大手陡然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想喊出声音,可对方将一把匕首压在她的玉颈上。 “不许叫。” 那人压低声音,顾颦颦略微抬起头一看,发现挟持她的人,她其实是认识的,就是那日在寺庙门前救过她的银狐公子。 他今日同那日一样,也带着那张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不知银狐公子是被何人所伤,貌似伤的还挺重,他身上虽然穿着黑色的袍子,但她还是发现有血不断从手上滴落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公子请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再次微微用力,顾颦颦呜呜低声,“公子,我发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一连小声说了好几句话,车夫去小解完,见到马车凳子有移动过的痕迹,出声问:“小姐,您回来了?” 那人松开匕首,示意她回话。 顾颦颦道:“是,我回来了,你可以驾车走了。” 车夫问:“小姐,您现在就要回国公府吗?” 顾颦颦说不是,她让他车夫往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只道她有些累了,想在客栈休息会儿,她让车夫牵着马儿去马厩喂草吃,趁着周围无人的时候,将慕篱盖在他头上,带着银狐公子去到她开好的房间里,替他包扎伤口。 这位公子的话很少,他似乎看不出来顾颦颦没有恶意,也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一直沉默着看顾颦颦用随身带的手帕和金创药,给他暂时包扎伤口。 顾颦颦根本没敢让客栈的人进来,她只让他们将换洗的衣物都放在门外。 “委屈公子,今日要换上女装了。” 顾颦颦将马车上的慕篱让他随身带上,没想着再要回去。 她想着这位公子许是遇到了刺杀,如果他仍然穿着从前那身衣袍出去,恐会再次遇到危险,他最好换成女装离开比较好,这样比较安全。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顾颦颦立即站起身来,“这个房间留给您,您在屋里可以自行更衣,如果您需要梳妆,可以唤我过来帮您。” “不用。” 他既然说不用,顾颦颦便也就没有多言,她推开门出去,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穿好女子的裙衫出来了。 他个子高挑,穿着女子衣物,也不显得怪异,反而意外地清尘高丽。 顾颦颦怔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许久后才道:“还挺合适您,外人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您其实是一个……男人。” 他一言不发,只递了一个钱袋放到她手心里,便走了。 第28章 梦境 顾颦颦回到国公府时,下人道沈老太君唤她去春柏庭一庭,她不想让老太君等得太急,还未去屋里更衣,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她的院子。 沈老太君见她完好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这才安心地抚了抚胸口。 “我听说孟昙寺有歹人出现,伤了二皇子,突然想起你今天不是也去了梦昙寺吗?便担心你的安危?” “二皇子受伤?” 顾颦颦想到那个躲在自己马车里的黑衣男子,她手臂上流了涓涓血液,心里登时有些发毛,她今天遇上的究竟是二皇子,还是刺杀二皇子的那名刺客呢? 他走之前,还给了自己一袋银子,就放在她的绣袋里,顾颦颦如坐针毡,觉得这袋银子真是烫手极了。 沈老太君道:“二皇子遇刺后,官府便派人封了梦昙寺,说要找出刺客,现在寺中的香客好多都没出来,官府现在正一个个排查有嫌疑之人。” 顾颦颦道:“我离开的早,走前梦昙寺还没封起来。” 沈老太君:“近来,你们这些个小姑娘还是少出去外面为好。我今日听闻淳县县令借祭龙神一事 行巫蛊之术,残害了好些个无辜女子孩童的性命,现在已经被包大人给抓了起来。你们前些日子,还往淳县跑,现在想来可真够让人后怕。” 卫扶风同卫琅将此事瞒得很好,没有将那件事告诉老太君。 同卫兰坐在一起的姑娘们附和地点点头,说自己近日会乖乖待在府上,不敢出远门了。 沈老太君见顾颦颦安好,彻底安心下来。 顾颦颦陪她用了一顿晚饭后,这才回翠水轩歇息。 卫兰的院子跟她挨得近,两人再次一路同行。 她要跨进院里时,卫兰拉住她的手,将一瓶膏药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六叔说你受伤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药。” 顾颦颦攥着白玉瓶,低头道谢。 卫兰见她这柔美乖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解,是不是男人们都喜欢顾颦颦这样的美人,卫扶风借她的手,想给她送药就罢了,就连卫琅也想让她帮送药。 她警告卫琅说顾颦颦是祖母看中的人,未来是六叔的女人,让她别瞎惦记,他一脸不在意地笑着说她多虑,他不过是见顾颦颦受伤,看在她是祖母救命恩人的份上,给她一瓶膏药。 他编的这理由也就能骗小孩,骗她一个已经及笈的姑娘,是行不通的。卫兰不想惹麻烦,没帮卫琅送药膏,只帮了卫扶风。 她看着顾颦颦道,“你知道吗?二哥也想让我给你送药膏,不过我没答应。” 顾颦颦道:“我这伤口不深,有一瓶药膏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多。” 卫兰轻嗯一声,“你明白就行,有时候人得知足。” 她以为顾颦颦以药代人,她要的是卫扶风,便不再要卫琅了,根本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顾颦颦只是就事论事,不想拿人那么多药。 见卫兰同她的丫鬟都走院后,顾颦颦这才进入寝屋歇息,她将丫鬟都挥退后,将藏在袖中的钱袋取出来。 她细细观看了一番,这钱袋做工精细,面料价值不菲,这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用得起的,那位银狐公子的出身必然不俗。 他会是二皇子吗? 他将这钱袋给她,一来是谢她的帮扶,二来必然是暗示她收了钱,就收紧嘴巴,不许将她遇到他的事情告诉旁人。 顾颦颦将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出来后,将它藏去箱底里,装钱的袋子被她扔进炉子里,一把烧毁了。 这些天她真的太累了,做完这些事,人一沾到床上,便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顾颦颦近日去梦昙寺为孩子求签的缘故,还是她这些天思虑过重,她竟然梦见了孩子。 梦中,有一个小男孩哭着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第20节 顾颦颦一见他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她摸着他的脸说自己没有不要他,是他父亲狠心,趁她生产完孩子昏迷之际,将他给抱走了,不许她见他一面。 她让孩子放心,她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 一觉醒来,顾颦颦的枕头上都是湿痕。 丫鬟进来收拾被褥的时候,摸到枕头的湿意,便问:“姑娘,你昨晚哭了?” 顾颦颦坐在妆镜前,手里握着一把玉梳,慢慢梳理着她的乌发,轻轻点头,道:“嗯,昨晚做了一场另我伤心的梦,便在梦中大哭了一场。” 丫鬟有些不明白,顾颦颦原本一个小小孤女能从贫苦县城被接到京城国公府居住,已经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命了,她还能有什么伤心事,值得她哭成这样? 她和顾颦颦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并没有深厚的主仆情谊,有些问题不能过多问,问多了就是过界了。 丫鬟安抚顾颦颦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让她不要太在意,醒来忘记便好。 可顾颦颦如何能忘,她只要一瞧见旁人家的孩子,都会想到自己有一个亲生孩子未寻到。 “姑娘,后日便是卫琅公子的冠礼了,您打算让奴婢们给他准备什么贺礼?” 顾颦颦库房里的宝物,不是老太君送的,就是各个院里的夫人小姐送的,她不便将旁人送给自己的礼物转送给卫琅。 老太君今日才与她们叮嘱,道让她们少出门,顾颦颦只得让丫鬟替她出去,给卫琅备礼。 “你从我的库房里取一些银子,去替我去郜玉器铺买一把上好的弓箭送给卫二公子。” “是。” — 卫琅出身尊贵,到他冠礼这一日,几乎全京城的高门显贵都汇聚到宁国公府,庆贺他成人。 那些贺礼单子长到奴仆念得都累了,都还念不完。 顾颦颦送给他的弓箭虽然也不便宜,价值三百两银子,但在其他人送的礼面前,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偏偏卫琅爱得很,白天的冠礼结束后,到了晚上他就讲顾颦颦送的贺礼翻出来,爱不释手地把玩在手心里。 成夫人才进到屋里,见到他手里拿着一把弓箭,似乎很是喜爱,便笑着问:“谁送的?你看着它一直笑,早知你如此喜欢,母亲也送你一把弓箭了?” 卫琅道:“顾姑娘送的。” 成夫人一听到顾颦颦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就收了回去,“我今日来这里,是同你说,你父亲来信,让你冠礼结束后,后日便启程回去荆州就去,必须在三月二十至荆州。他说这事没得商量,如果你晚到一日,他就拿鞭子抽你一鞭。” 卫琅蹙眉:“怎么这么急?” “我不知道,等你回去荆州,去问问你父亲,便知晓了。” 成夫人说完话,便带着仆婢走了,没有与他要深夜长谈的意思。 翌日,成夫人一早就到老太君院里请辞,道威远侯催促他们回荆州,她和卫琅明日便得离开了。 老太君觉得他们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都还没和孙儿好好聚聚,卫琅就得走了。 她知晓威远侯的脾气,如果卫琅晚到几天,他真的是会训斥他。 沈老太君轻叹一声,“我还想着给琅儿挑一个媳妇,没想到他爹这么快就催他回去。” 成夫人附和,“我也是这般想,但夫君催得急,我们只得先回荆州,等改天不忙的时候,我又带着琅儿回京。” “嗯,好。” 卫兰对卫琅何时走,倒是不在意,倒是韩夫人才准备给他们备下请帖,今日正准备送出去呢,没想到成夫人就要走了。 成夫人笑着收下请帖,说她人虽到不了,但礼一定到。 韩夫人这边给各院都发了乔迁之喜的请贴,唯独顾颦颦没收到。 第29章 告别 顾颦颦没收到请帖,自然便没有去晏府。 乔迁之日。 卫兰眼见天色渐晚,都没见到顾颦颦,还奇怪地问晏珺,“怎么不见颦颦,她是生病了吗?” 晏珺抿了一口蜜茶,道:“我没请她。” “什么?” 卫兰惊地都站了起来,她见有人朝她这里看过来后,又坐了回去,压低声音道:“她现在是我们府上的二姑娘,你给我们都下了贴,唯独没给她下,这不是故意不给她脸面?” 晏珺一脸无所谓,“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你看近日来赴宴的,有像她这样的一个平民女吗?” 卫兰想,今日晏珺亲近她,是因为她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倘若她没有这个身份,恐是都没资格踏入晏府。 她突然明白,卫扶风不喜欢晏珺,还是有原因的,晏珺这眼高于顶的毛病如果再改不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入国公府,成为她六叔母。 倏然之间,卫兰便不想待在晏府,往后也不想与晏珺深交了。 晏珺见卫兰突然甩脸色离开,迅速拽住她都袖子。 “兰儿,你去哪儿?” 卫兰回头睨了她一眼,“你看不起顾颦颦,就是看不起我们国公府,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晏珺哪里承受得住,她哪里敢看不起宁国公府,她可还盼着与公府小姐打理好关系,日后好嫁进去呢! 她紧紧攥住卫兰的手,急得压低声音说:“我何时看不起国公府,妹妹你误会了,我没请顾颦颦,只是觉得和她处不来罢了。” “你前头还说是看不起她的身份,倘若有一日我落没了,珺姐姐恐怕也不会认我了。”卫兰将自己的手,用力从她手里抽出来,“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不打扰珺姐姐了。” “兰儿……” 她急得追了过去,可无论晏珺如何挽留,卫兰都执意带着丫鬟离开了。 坐在不远处的世家小姐还以为她们二人是闹了矛盾,都没敢上前来。 至丑时。 晏容面色沉沉地到晏珺屋里质问,她为何不让下人将自己给顾颦颦的请帖送出去。 晏珺现在听到顾颦颦的名字就烦,她发脾气将桌上的瓷杯都推下去。 “真是烦死了,一个二个为了顾颦颦跟我发火,我不就没让人请她过来赴宴吗?你们至于跟我翻脸吗?” “晏珺!你真是太不懂事了!顾颦颦现在毕竟是国公府的二姑娘!你其他人都请了,唯独不请她,你让别人怎么想?”晏容想,她妹妹就是想着沈老太君今日身体有些不爽,没有去赴宴,只要她没来,也便无人关注顾颦颦一个孤女,是否来晏府贺喜。 可是她这脑子,也不多想想,沈老太君就算不来,也会有人将这事告诉她。 晏珺不以为意地轻嗤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顾颦颦,你是今日见不着她,跟我发火呢!我跟你说,母亲可看不上顾颦颦做我们晏家的大夫人,她看中的人是卫兰。你有那功夫跟我吵架,不如多想想,如何多与卫兰接近?” “我的事,不用你来瞎掺和。” 晏容跟本就不喜欢卫兰,自然不会主动和她亲近。 今日他在新宅,都没有与卫兰说超过六句话。 与晏珺再多说话,只会徒增烦闷,他不愿与她多谈,淡淡看了她一眼后,甩袖离开了。 — 今日许多人都去晏府赴宴了,国公府略显清静。 她听下人说,沈老太君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便带着她做好的药枕,送过去给她,夜里枕着这药枕,方便她老人家安神。 国公府不缺医术高明的大夫,不用顾颦颦出手医治。只要老太君愿意,她甚至能请宫中的太医为他看诊,可她不想兴师动众,便只让府里常给她看诊的刘大夫。 顾颦颦到时,刘大夫刚给老太君扎完银针。 她道明来意后,计嬷嬷将她的药枕端过来,放到了老太君的床头上。 沈老太君由着丫鬟,轻轻将她扶着躺下。 这药枕松软得很,不磕人,关键它还有一阵淡淡的药香,沈老太君闻着并不刺鼻,反而还觉得很安神,让人心情宁静。 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君就渐渐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顾颦颦见她睡着后,同计嬷嬷小心翼翼地从屋里出来。 “姑娘,你有心了,这些天老太君总是夜里难以入眠,今日倒是她睡得最早的一日。” “嬷嬷,兴许是刘大夫的功劳,我不敢邀功。” 计嬷嬷笑了笑,说她不用谦虚,这些天刘大夫天天给老太君扎针,都没见她睡得这样早,她送的药枕,必然是有一定作用。 顾颦颦在老太君心里的地位不容小觑,计嬷嬷亲自送顾颦颦到春柏庭的院门口后,还想让仆婢送她,顾颦颦推拒说不用,道自己想一人散散步,不喜那么多人跟着自己,计嬷嬷只得带着仆婢离开。 她一人走在回翠水轩的小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名字。 脚步霎时一顿,她回头一看,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人是卫琅。 顾颦颦问:“你怎么在这里?” 卫琅:“我跟娘说,我忘拿了一件东西,便又回府里了。” “那东西取到了吗?”她问。 卫琅的黑眸直直盯她,“其实根本没有东西忘拿,我回来这儿,不过是想再来看看你。” “我这次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真怕,等自己回来的时候,顾颦颦会变成他的六叔母。 他这些日子想明白了,他虽然同卫扶风一比,虽然人年轻,但是比不得他手握重权,如果他手里有权势,又何必惧怕他父亲? 卫琅深深看了顾颦颦一眼,下定决心道:“我此次回去荆州,必要有一番作为,我要让你知道,我是值得你嫁的郎君。” 话一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生怕听到顾颦颦又说出拒绝他的话语。 顾颦颦留在原地,唤了他几声名字,他都没有回头。 她叹息一声,手里握着灯笼往廊道走去,一个公子忽然叫住她,“你过来,给我掌灯!” 第30章 认亲 顾颦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第21节 那人继续提声道,“喊你呢,小丫鬟,本公子让你站住!” 这会儿,她终于确定他是在唤她了。 顾颦颦今日穿的比较素净,头上只带了一朵素简茉莉绢花,全身无任何珠宝钗饰,也无怪他会将他错认成丫鬟。 她慢慢转过身子,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这公子与卫衍长得有三分相似,估计与他有些血缘关系。 卫驰见到顾颦颦后,微微怔了怔,他没想到自己才一年没有回府,宁国公府就来了如此貌美的丫鬟,关键这丫鬟长得还有几分像他的六叔母,甚至比梅含玉还要漂亮。 难怪这女子见到他却不喊人,原来是新来的,他对美人一向温柔,倏然之间,他就换上特别温柔的语气问顾颦颦,她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如果是老太君身边的,就将她要过来,到自己院里伺候。 顾颦颦微微皱眉,正准备说自己不是府上的小丫鬟,刘嬷嬷就带着三个丫鬟走来,微屈下身子,朝他们二人行礼。 “老奴给四公子、二小姐请安!” 卫驰听到那一声二姑娘,人都有些懵了,他们府上何时多了一个二姑娘,他怎么都不知道? 更让他无措的是,他刚才还将人错认成了府上的丫鬟。 刘嬷嬷见卫驰一脸迷茫,忽然想起来,四公子还未见过顾颦颦,自然不知晓她的身份。 “公子,这是顾姑娘,不久前在芦月寺救过老太君一命,老太君将她接到国公府居住,让我们都唤她叫二姑娘。” 卫驰陡然就反应过来,祖母认大家唤她叫二姑娘,可见她在祖母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要知道从前这称呼可是汝阳王妃未出阁时所有。 他不好在刘嬷嬷面前说起方才将她认成丫鬟的糗事,只朝顾颦颦轻轻笑了笑,说自己今夜来的匆忙,等明日就让奴仆将见面礼送去她院里。 顾颦颦不喜欢收礼,她侧过身子,对刘嬷嬷吩咐道:“嬷嬷,四公子身边没有丫鬟引路,烦请您在前面给公子掌灯,送他回院里歇息,我先回翠水轩了。” “是。” 卫驰见顾颦颦走远后,伸手忍不住朝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 刘嬷嬷一脸奇怪,问他这是做什么。 卫驰没回答,只让她走快些,说自己有些困了,想回屋里好好歇息。 等一到潮海阁,他就说自己想沐浴更衣,从小贴身伺候他的丫鬟雪芽让下人将浴池的温水放满后,让其他人都出去,她伸出雪白的柔荑,将他的衣衫一件件除去。 卫驰抬起脚,先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刚好后,跨步进入浴池。 “进来。” 他朝她勾勾手,雪芽会意后,将自己的外裳除去后,只留一件白色的肚兜和襦裙,迈步进入宽大的浴池里。 她伸手,轻轻揉.捏男人的宽肩,卫驰舒服的眯着眼睛,半靠在她怀里。 “咱们府上新来的一个二姑娘,是在哪个院里居住?” 雪芽一听到他说起顾颦颦,手上的揉.捏的动作霎时一顿,她柔媚着声音问,“公子,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卫驰轻轻点头,“她长得不错,又救过祖母一命,在祖母心里有几分分量,你说我要是娶她进门,让她做我的大夫人,如何?” “我劝公子还是早些收回这个心思为好。”雪芽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知道卫四公子是庶出,母亲出身不显,父亲又不喜欢他,他背靠老太君度日,发奋读书,考取进士后,才在府中有些许地位。 卫驰一听她让他收起心思,不由问为何。 雪芽道:“公子,你瞧着这二姑娘长得像谁?” 他说:“梅氏,我曾经的六叔母。” “梅夫人去后多年,六爷都不肯娶妻,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太君心里焦急得不行,眼见顾姑娘长得十分像梅氏,她便将顾姑娘接进府里,目的么……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想让顾姑娘给六爷做继室。” “公子您看,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一个平民之女的救命之恩,老太君大可赏赐金银就能解决,何必大费功夫地将她接进府里,你说她这不是想让顾姑娘给她做儿媳,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将她当亲女儿养吧?要是老太君想让顾姑娘做义女,早就在府里办认亲礼了。” 不得不说,雪芽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 他要是同老太君说想娶顾颦颦为妻,非得触到霉头不可 卫驰伸手摸了摸雪芽白嫩的小脸,夸赞道:“你倒是挺聪明!” “都是公子教的好。”雪芽伸出细手,盖住了他的大手,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这一蹭,不由将他的火蹭了出来。 卫驰神色微微一暗,一把将雪芽的薄裙扯下去后,将她压在池畔上。 — 翌日。 顾颦颦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在春柏庭见到了昨夜在小径上遇到的四公子,从众人的介绍中,她才知道这人的名字叫卫驰,是宁国公府的四公子。 他父亲是府中的三爷,三爷没有娶妻,屋里有一屋子莺莺燕燕,卫驰是房姨娘所生,是国公府唯一的庶出公子。 他去年考中进士后,在琮州做七品文官,近日刚从外地调到京中来。 他同卫琅一样唤她顾妹妹,顾颦颦不大喜欢这人才一见面就同她套近乎,仿佛与她多熟络似的,两人分明才见过二面。 卫驰从小性格敏感,一个人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他分辨得出来,他从顾颦颦的神色里,就能判断出来,她不喜欢自己。 莫非自己昨日将她认成丫鬟,惹恼了这位顾姑娘? 他略心虚地垂下头,没再看顾颦颦。 才过一会儿,卫扶风便到春柏庭给老太君请安。 他是老太君最喜欢的小儿子,才一入屋子,就被老太君招手到最近的位置来坐。 卫驰特意细细观察了一番,老太君却是有意在撮合顾颦颦与卫扶风在一起,不仅让人将他们的凳席放挨在一处,还将话题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身上引。 可惜,他们这一男一女,心思似乎都不在对方身上,眼神有些飘忽。 老太君将顾颦颦送她的药枕拿出来给众人看,“多亏了颦颦送的东西,老身觉得今日身体爽利多了。扶风,我听你屋里的人说,你近日经常失眠,常常深夜也未曾歇息,不然我将颦颦送我的药枕,借你靠上几日。等你不失眠了,又将药枕还我?” 三夫人何臻道:“哎,哪用母亲将药枕借给扶风,让颦颦给扶风再弄一个不就行了?” 说完,她还朝轻轻推了推顾颦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卫衍的脸色有些不悦,“要我说,六叔身体不好就去请大夫看看,用这些东西做甚?” 沈老太君瞪了卫衍一眼,觉得这孙儿真不开窍,坏了她给顾颦颦和卫扶风牵线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卫扶风哪好意思收顾颦颦做的药枕。 果然,下一刻,老太君就听见卫扶风拒绝了她的提议。 有时候卫驰不得不感慨,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卫琅回国公府时,府上大操大办,待他一回国公府,也不见有谁将话题引在他身上,也没人提给他办接风宴的事。 老太君目的没达成,让众人陪她坐上一会儿便让他们都散了,只留下卫扶风一人。 “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母亲指的是什么事?” 沈老太君用手轻轻捶了垂桌子,焦急道:“你明知故问!前些日子我问你可有意娶颦颦,你说你再考虑考虑,这如今都过去大半月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卫扶风:“可能要让母亲失望了,我考虑了一番,觉得不得对不起含玉,所以并不打算娶顾颦颦。” 老太君觉得他这儿子样样都好,人才品貌皆是俱佳,京城的夫人都羡慕梅含玉能有这样一个丈夫,唯独她这个做母亲的,觉得心里苦得很。 六年过去了,卫扶风都不肯再娶妻,真是愁苦她了。 她苦声质问,“梅氏,她就这样好,让你这样一直念念不忘?” 卫扶风轻轻点头,“是的,在我心中,含玉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除了她,我再不会娶旁人为妻。旁人纵然长得再像她,终究也不是我的妻子,也不得替代含玉在我心中的位置。” “倘若我娶顾颦颦为妻,那才真是害了她,不但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含玉。况且,顾颦颦身份特殊,我此生都不会娶她为妻,如果我娶了她,京中之人恐会唾弃我。” 这话就把老太君弄糊涂了。 顾颦颦就是一个平民之女,她还能有什么身份? “你这话是何意思?” “母亲,顾姑娘很可能是含玉的亲妹妹。” 沈老太君脸色惊讶,“梅含玉的妹妹不就是梅含雪,她早些年就被梅大人接回府中了吗?” 卫扶风轻轻摇了摇头,“梅含雪与梅含玉长得并不相像,含雪一直便怀疑梅含玉不是她的亲妹妹,她临走前,一直托付我替她找她的亲妹妹,我这些年,一直暗中找了许久。直到母亲将顾颦颦将她接近府中,我越看,越觉得她与含玉说的亲妹妹的特征像极了。于是,我暗中让人在夜里取了顾颦颦的血,与梅大人滴血验亲,结果近日出来了。顾姑娘是梅大人的亲生女儿无疑。” 沈老太君闻言,不由深细一口气,难怪卫扶风坚持不肯娶顾颦颦为妻,原来顾颦颦是他的妻妹。 如果等他娶了顾颦颦后,梅府与她相认,卫扶风娶妻妹的名声传出去,着实是不大好听,毕竟京中的大户人家都做不出来这事,更何况是他们宁国公府? 老太君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梅大人就不曾与梅含雪滴血验亲过?” 卫扶风道:“自是有,梅大人与我说,他早就知道梅含雪不是他的亲女儿,不过是担心含玉的母亲因为一直找不到幼女而心疼,便将错就错,索性先将梅含雪养在身边,等日后找到真正的亲女儿再说。” 老太君:“是你主动联系梅大人滴血认亲的,还是梅大人主动找上你的?” 他实话实说道,是他主动找的梅大人 她闻言后,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怪就怪顾颦颦和宁国公府没有缘分,她千里迢迢让人将顾颦颦接入府中,没想没做成亲人,反而让别人家认回来了一个女儿。 “梅大人何时会将顾颦颦接回府上?” “就在今日。” — 顾颦颦才从春柏庭离去不久,梅府的人就上门来,点名要见她。 她与梅府并不熟,要不是听下人说自己与梅含玉长得像,她认为自己此生都不会与梅府扯上联系。 她由计嬷嬷领着,到正厅后,见一个大人一见到他后,就怔怔望了她许久,“像,实在是太像了。” 沈老太君招手,让顾颦颦过去,将梅鉴的来意说清楚后,她顿时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梅鉴见她不信,便道:“你若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让小包大人请人为我们滴血验亲。” 顾颦颦为了此事稳妥些,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上次他见包卿还是在刑部作证,不想这次见面,是让他寻人为她和梅大人滴血验亲。京城许多人都相信断案如神的小包大人,顾颦颦听他的传闻听多了,不由得也特别相信他。 当她看到她与梅大人的血都融合在一起后,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而当她看到陈夫人,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的相貌,与她如此相像后,更加肯定,她就是她的母亲。 顾颦颦万万没想到,她这次来京城,没有找到亲生儿子的下落,反而先寻到了自己的家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没想到原来她有父有母,是一个家庭关系健全之人。 陈氏早就在屏风后头站着了,一听到旁人说顾颦颦的血与梅鉴的血融合在一起后,她就从屏风后面冲出来,紧紧地抱住顾颦颦。 顾颦颦不认识来人,她突然被一个人给抱住,还吓了一大跳。 梅鉴道:“颦颦,这是你亲生母亲。” 第22节 顾颦颦自记时起,不曾唤过旁人娘亲,她学着旁人的模样,唤陈氏娘亲时,说话都有些僵硬。 陈氏早已泪如雨下,她抱住顾颦颦不停哭泣,说自己对不起她,让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 她伸手摸着顾颦颦的脸,道:“要是你姐姐在就好了,要是她知道我们终于找到了你,她一定会很开心,只可惜……” 只可惜梅含玉早就不在了,卫扶风明白陈氏未说完的话指的是什么,突然间,神色有些黯然,“母亲,您别伤心,兴许是含玉暗中指引着我们,才让我们找到了她。” “对,你说的对。”陈氏用力点点头,她拿出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你替我多谢谢你母亲,谢谢她将颦颦带到京城来,也谢谢你为我找到了亲女儿。我改日一定带一份厚礼,到国公府做谢礼。” 卫扶风道:“这都是我该做的,含玉一直希望我将他的亲妹妹带到您们身边。” 他看到顾颦颦的第一眼,便觉得她有可能是梅含玉的亲妹妹,想将她带去梅府。 他一直按耐不动,一来是他得先将人手安.插在顾颦颦身边,得到她信任后,才能在夜里取到她的血,与梅大人滴血验亲,二来是梅大人去了京外一段时间,这阵子才回来。 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快唤你父亲一声。” 顾颦颦侧过身子,朝梅鉴道:“颦颦见过父亲。” “还有我呢?”卫扶风对她笑着问道。 顾颦颦想了想她和梅含玉的关系,方才他还喊陈氏为母亲,她便喊卫扶风一声姐夫。 梅含雪听闻梅鉴要带顾颦颦回府后,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玉杯。 第31章 求娶 “爹爹突然带一个外人来咱们府上做什么?” 小丫鬟微微摇了摇头, 这她就不知道了。 方才陈夫人派管家过来传话,让人将拂兰苑收拾出来,道是要让宁国公府的顾小姐过来居住。 从前大小姐还在时, 梅府与宁国公府的关系是最亲近的时候,待大小姐去后,两府的关系便大不如从前了。 虽然卫六爷有时候会带小少爷回来, 带这次数他们两只手都数得清。 宁国公府的顾小姐与她们二小姐并不相熟,她们收到这消息时, 也很是奇怪。 梅含雪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 她现在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申时过后。 梅鉴带着顾颦颦一回到府中,就让下人唤梅含雪到云琳阁的正厅。 梅含雪到后 , 先是向她的父母行礼, 随后又向顾颦颦打招呼。 屋中的下人, 见到顾颦颦长得如此像大小姐, 都很是惊讶。 他们不由又想起府中从前的流言, 道梅二小姐其实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所以才与梅大小姐长得不是很像。 这流言在梅府可是流传了好一阵儿, 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传到梅鉴耳朵里, 他知道后, 狠狠严惩两个下人, 并将他们逐出府去后, 没有人在敢嚼梅含雪的舌根。 梅含玉去后, 梅鉴对她的爱护之情慢慢转到了梅含雪身上,就在众人都快忘记这段流言时, 顾颦颦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府邸的流言,其实梅含雪早就听过了,她见到陈氏挽着顾颦颦,恍惚之见似乎又看到姐姐站在母亲身边似的,梅鉴与她说着什么,她都有些听不清楚,脑子乱得很。 “含雪,今日我让人唤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顾颦颦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与我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屋中伺候的下人闻言,顿时都震惊地看向顾颦颦。 这女子才是梅府中真正的二小姐的话,那梅含雪岂不就是假小姐? 梅鉴见梅含雪一脸恍惚,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也知道,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很残忍,但顾颦颦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终究有一日会被接回梅府,而梅含雪也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事实。 梅府也算是殷实人家,并不缺钱再养一个姑娘,顾颦颦被接回梅府后,他们也不会敢梅含雪离开,而是让她继续在梅府居住。 “含雪……” 陈氏走到梅含雪面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说,“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我们到底养了你那么多年,不会抛下你不管的,你以后照旧留在梅府做二小姐,颦颦入梅府做三小姐,你们姐妹二人以后就一起陪伴在娘身边,好不好?” 梅含雪脸色苍白,“我……真的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吗?我有些不大相信。” “当年我生下幼女后,不幸将她给弄丢了,他们见你身上有我留下的玉佩,便以为你是我的孩子,便将你抱回了梅府……娘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年其实是弄错了,娘虽然不知道那玉佩当时为何会在你身上,但是你爹今日已经请小包大人让人帮颦颦与我们验过血,颦颦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不用担心,娘不会不要你,你仍旧是留在梅府,继续做二小姐。” 似是担心她会多想,陈夫人重重地握住梅含雪的手好一会儿后,她又牵起顾颦颦的手,将她们的手合盖在一起,哪一个都不愿松开。 话是这么说,但梅含雪认为亲生女儿终究与养女不一样,从前梅含玉在世时,父亲就总是偏疼姐姐,现下他们真正的小女儿出现后,他们恐会将一腔爱意都给顾颦颦,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个假千金? 陈氏的话,不过是说的好听而已。 梅含雪抬眸看了一眼顾颦颦,她长得实在太像梅含玉了,她一看到,就回想起梅含玉,心中的阴影随之覆盖在她的心尖。 她真担心顾颦颦来到梅府后,会将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抢走。 她伸出手抱住陈夫人哭了起来,“娘,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亲女儿,今日你突然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女儿,都吓得我往后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陈夫人担心她会多想,伸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别多想,以后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们又不会赶你走,母亲心底一直有你,不会因为这场变故就不认你。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呢?” 梅含玉哭道:“那我以后该怎么喊您呢?” “傻孩子,当然是继续喊我娘,继续喊他为爹爹了!不过从今往后,你要多一个妹妹而已,差别并不是很大。”陈夫人拿出帕子,轻轻擦去梅含雪眼角的泪水,“瞧你,哭得跟只小花猫一样,让娘心疼极了。” 她要的就是陈氏的心疼! 梅含雪悄悄瞥眼看了顾颦颦一眼,见她面色无常地看着她扑入陈氏怀中,觉得她心里真是沉得住气,从前她真是小看顾颦颦了。 — 不出半天时间,顾颦颦是梅府二小姐的消息在宁国公府都传遍了。 卫衍在知道这消息后,失神了许久。 从前他一直盼着顾颦颦离开国公府,如今她当真走了,倏然有些不习惯。 他问淳风,“顾颦颦今日就搬离宁国公府了?” 淳风道:“顾小姐留在宁国公府的东西并不多,她来时只带了一个包袱,梅府的管家派人取走她的包袱后便走了。” “老太君还有府邸其他夫人小姐公子,不是都在她入府前,送过她许多珠宝首饰吗?这些她一样都不让人过来取走?” 淳风仍旧摇头。 梅府没派人再过来取东西,应该是顾颦颦不打算带走了。 卫衍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她这么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这次竟然不将这些东西给带走,她是认为自己去梅府后,往后是要做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便不在乎其他人送给她的东西了?” 淳风哪里知道顾颦颦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老太君对卫衍说的一句话很对,他对顾颦颦的成见太深了,总将他往坏处想。 “梅大人给她重新娶名字了吗?” “听说还没有。” “也是,她才刚进梅府不久,梅大人估计还来不及给她取名字。” 卫衍突然觉得,其实顾颦颦被认回梅府做小姐,也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一来,她的祖母就没有机会在他眼前,撮合顾颦颦和卫扶风在一起了。 可万一,顾颦颦还是想攀上宁国公府的高枝了。 梅府虽也是世家,但终究比不上国公府这样的高门显贵。 顾颦颦平时就喜欢亲近卫扶风的儿子,现在她成了梅含玉的亲妹妹,以后恐是会找更多机会,借着看卫湛的名义,来找卫扶风了。 卫衍想到这个可能,脸上又沉了下去。 — 梅府新找回来一个姑娘的消息,渐渐传到了其他官宦人家。 大家都震惊于此女的命格,大家都以为顾颦颦不过是一个孤女,也就沾了宁国公府沈老太君的光,得了一个二姑娘的名号,没想到她是梅鉴的亲女儿,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不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女。 晏珺听闻顾颦颦是梅鉴的亲女儿后,仍旧不以为意,看不上她的身份。 “就算她被认回了梅府又怎么样,她又不是什么皇亲贵戚,值得这么多人在说她的事。” 这些日子她一直听身旁的其他小姐在说顾颦颦,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而就在沈老夫人暗暗拒绝韩夫人,让卫兰嫁入晏府的算盘后,韩夫人就想着与梅府结亲,一来梅府的门第与她家相差不大,二来她问过儿子的心意,他心中其实一直想娶之人是顾颦颦。 从前,韩夫人看不上顾颦颦,是因为她身后没有可依靠的母族,可如今她是梅府的二小姐后,她觉得让顾颦颦做她的儿媳,也不是不行。 她与晏珺说她有意请京中的媒婆,到梅府向顾颦颦提亲后,晏珺惊讶地都站了起来。 “娘,你疯了?” 韩夫人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话,难怪你到现在都嫁不出去,卫扶风也不愿娶你为妻。” 晏珺最受不了旁人说这件事,更何况出言讽刺她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突然气得口不择言起来,“卫扶风不娶我,是他眼瞎,我这么一个出身上好的贵女她不娶,而去做一个鳏夫。” “娘,你不知道,其实顾颦颦先前在淳县……” 倏然间,想到晏容警告她的话,晏珺怕得又将话收了回去,冷着一张脸,道:“她根本就不喜欢哥哥,兴许根本就不愿嫁给哥哥。再说,顾颦颦现在是梅府的小姐又如何,她从小不在京中长大,恐怕大字也识多少,说到底就是一个村姑而已!她哪里配得上哥哥。” 韩夫人扇了扇团扇,“可你哥哥就是喜欢她,顾颦颦被认回梅府后,他便求了我好几次,请我尽快去梅府提亲。” “媒婆我都找好了,她待会就会上门。” 第32章 会见 傍晚, 韩夫人所请的柳媒婆如约到来到晏府,韩夫人才刚将她请到席间上坐,准备与柳媒婆商量到梅府下聘之事。 柳媒婆就摆手说, 这事她接不了。 韩夫人有些不解,皱着一双弯眉询问原因。 柳媒婆抿了一口茶后,才道:“夫人有所不知, 今日晋安王向陛下求娶梅尚宫为王妃,陛下已经允了。梅家与皇室有姻亲后, 梅三小姐的地位跟着她姑姑水涨船高, 你们晏家如今想要求娶她, 恐是有些困难。” “我也不瞒夫人, 今日除了你们晏府想求娶梅三小姐,其他两家与你们门弟相近的世家也想求娶梅三小姐, 不过, 他们没有托我, 而是让我的手帕交出面。据她说, 这两家今日都被梅府给拒了。我估摸着, 梅家都出一位王妃了, 他们大抵想给梅三小借寻一个更好的亲事, 已弥补这么些年来,从小没能照顾到梅三小姐的亏欠。” 她口中的梅三小姐便是顾颦颦, 她被认回梅府后, 梅大人重新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梅含箬, 颦颦做为她的小名, 仍然被留用。 外人为了将顾颦颦和梅含雪区分开来, 都是叫她为梅三小姐。 第23节 韩夫人没想到自己不过犹豫了几天,顾颦颦的姑姑竟然将要成为晋安王妃, 她转头便成了皇亲国戚。 从前,她还嫌弃顾颦颦身份低微,没想到这会儿,反倒是他们晏家配不上顾颦颦了。 韩夫人面露愁意,不久前晏容催她向梅府提亲,她以再等两日为由,一直推拒,根本没想到这一拖就拖成大事了。 晏容要是知道,因为她的拖延导致他错过求娶顾颦颦的机会,肯定会与她吵上一架。 — 翌日,柳媒婆与她没到梅府提亲,晏容就找上她,寻要一个说法。 韩夫人将手搭在儿子肩上,温声问:“容儿,京中品貌俱佳的贵女多得很,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其他家姑娘?颦颦已经十九了,年纪稍稍有些大了,为娘看兵部侍郎家的嫡长女还有赵将军的妹妹都很不错,她们虽然长得不如颦颦貌美,但是年龄比她要小上两岁,与你看着也般配。” 明明不久前韩夫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帮他向梅府提亲,怎么今日她忽然又改了口风,晏容觉得事情有些反常。 “母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韩夫人轻叹一声,她就知道瞒不过他,只得将梅家将出一个王妃,以顾颦颦现在的家世来看,晏家若是向梅家提亲,算是高攀了,梅夫人恐怕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晏容闻言,微微怔了怔。 晏珺反应最是剧烈,她前些日子还看不起顾颦颦,结果人家转头就有一个当姑姑的王妃了。 她喃喃道:“早知道,我那天就应该给顾颦颦下请帖,与她多多交好了。” “顾颦颦的命怎么这么好,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做王妃的姑姑呢?” 韩夫人伸出指头在晏珺额头上微微用力一敲,“你找一个机会给人家道歉,说自己当日忙忘了,就算我们与梅府做不成亲家,也别再得罪了人家。” 晏容攥紧右手,眼神执着地看向韩夫人,“母亲,我还是想请你让柳媒婆到梅府探探他们的口风看梅家愿不愿意将颦颦嫁给我。如果你不让柳媒婆试一试,我这辈子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好,那母亲试试。” 韩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情,倘若不试上一次,他绝对不会对顾颦颦死心,反而还会一直牵挂她,只得应下他的请求。 — 翌日。 顾颦颦一早便到陈夫人所在的柳萍苑请安,自从她寻到真正的女儿后,陈夫人的身体好上许多,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增多了。 她一见到顾颦颦,便笑着将她招到榻边坐下,与她说起昨日晏府请媒婆提亲的事。 听闻韩夫人请媒婆为自己的儿子向她提亲后,顾颦颦稍稍有些意外。 陈夫人见她脸色讶然,便问:“从前晏家不是在国公府住过一段时间吗?你应该是见过晏公子的,你对他钟意你这件事很意外吗?” 她寄住在宁国公府时,喜欢他的公子不止一个。 顾颦颦其实能感受得到晏容对她稍稍有些好感,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到春临园替她摘山茶花,更不会在淳县游玩时,有意无意地与她搭话,引起她的注意。 “晏公子喜欢我这件事,我倒是猜到了几分,但他的妹妹还有母亲,从前不是很喜欢我,她们看不起我的出身。兴许韩夫人是看在我被认回梅府以后,才松口让晏公子娶我为妻。” 陈夫人回想一番,想起那日晏府办乔迁宴时,她似乎确定没看到顾颦颦后,对晏家一家人的观感霎时都变差了。 没想到,韩夫人竟然是这样一种人。 她轻轻拍了拍顾颦颦的手,温声道:“这女子嫁人呢,不仅要选一个好丈夫,更要选择一个好婆婆,就算这晏公子再喜欢你,如果他的母亲不喜欢你,这婚也成不得,不然你日后的日子会难过得很。” “我知道。”顾颦颦轻轻点头,“我对晏公子无意,本就不会嫁给他。” 陈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那我这就回绝了晏家。” “如今京中的许多世家,听说我们梅府找回了你后,暗中请媒婆向咱们府上提亲的人多得很,母亲看他们的画像都看得都眼花缭乱,我让徐嬷嬷将一些画像也送到你院里去,你要是见到钟意的,便告诉我,我先替你先查探查探他的人品,如果他家世人品容貌样样俱佳,才堪匹配我的乖女儿。” 顾颦颦知道,母亲是真的想好好补偿她,不仅将珠宝首饰、绸缎衣裙如流水般地差人往她院里送,还亲自下厨给她做糕点,同父亲为她挑选佳婿,让她日后能嫁得一个好郎君。 她与卫衍育有一子的事,顾颦颦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与父母吐露,她担心自己将这事说出来,会刺激到母亲,影响她休养身子。 这件秘事,还是得在缓缓,现在还不是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最恰当的时机。 她与陈氏在柳萍苑用了早膳后,便打算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带着随侍的丫鬟绒玉走到竹临轩的廊道时,遇到了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年轻大人,朝她迎面走来。 他见到她后,还向顾颦颦问安,唤她一声梅三小姐。 顾颦颦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但人家既然主动朝她打招呼,她也不能给人家冷脸看,便也微笑着朝他问好。 等人走远后,她一脸茫然地望向随侍丫鬟,这男人是谁。 绒玉附耳朝她小声介绍,“小姐,这是梅府的表公子,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如今在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顾颦颦:“原来他就是状元郎,我在宁国公府时,听到府邸的丫鬟议论过他,说这位何状元不仅人长得年轻,而且长得比探花郎还要好看。状元游街当日,许多夫人小姐都出府看他,将安宁街挤得水泄不通。要不是后来羽林卫过来了,都恐要发生踩踏了。” 她当时就很好奇这位何状元朗的长相,今日一见,他果然长得很是俊秀。 绒玉道:“小姐,您不知道,其实这表公子在未考中状元郎前,是一直寄住在梅府,并且是二小姐的前未婚夫。二小姐以对何大人只有兄妹之谊,没有男女之情为由,与表公子解除了婚约。谁知,她才解除婚约不久,表公子就考中状元了,也不知道二小姐现在还会不会后悔与表公子解除婚约之事。如果她当日没有解除婚约,兴许现在早就嫁给表公子,做状元夫人了。” 前未婚夫? 顾颦颦震惊了,依她来看,这位状元郎容貌俊气,玉树临风,她着实想不通,为何梅含雪当日会与他解除婚约。 绒玉用力甩了甩头,“不,我假想错了。三小姐你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如果当年夫人将你领回来,该与表公子有婚约的人,其实是您,不是二小姐。” “……” 这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顾颦颦用力捏住她的肩膀,让绒雪别在胡想这些没有发生的事。 “我让你收拾好的东西,你都收拾好了吗?”她问。 绒雪轻轻点头,“都准备好了。” 顾颦颦道吩咐道:“那你去替我准备一辆马车,我想回复看看沈老太君。” “是。” — 申时。 顾颦颦乘坐梅府的马车来到宁国公府,如果是外人的话,要想见沈老太君得先交拜贴,得到老太君的许可后,方能进入国公府。 顾颦颦的身份特殊,守门的下人见过她好几次了,听闻她是要给沈老太君请安后,便将她放了进去。 沈老太君有些许日子没见她了,虽然顾颦颦没有缘分做她的儿媳,但顾颦颦终究救过她一命,又在府上住过一段时日,老太君对她还是有情分在,见到她过来请安,便知顾颦颦心里还牵挂着她,嘴角总是含着笑意。 她问:“梅大人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顾颦颦道:“父亲让我自己选喜欢的名字,他不插手,因家中的姑娘字里都带了一个含字,我便取名为梅含箬,颦颦做为我的小名用。” 沈老太君轻轻念了一便她的名字,“梅含箬,是一个好名字。” 唯独卫衍听闻顾颦颦的新名字带有箬字后,打翻了手边的一盏茶水。 卫驰很少见他这位堂哥如此失态,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计嬷嬷让下人将打翻在地上的茶杯收拾了,以防旁人不小心踩到碎片,划伤脚。 “我去更衣。” 卫衍拂去袖子上沾到的茶叶,从座上起身,大步从春柏庭离开,没再回来。 顾颦颦给老太君请安后,陪她用了一顿午膳,让车夫驾驶马车往梦昙寺而去。她记得今日是十五,寺中对外供卖梦昙花糕,便想买些花糕回去,带给陈氏尝一尝。 没想到,她在梦昙寺的小道上,遇到了她最讨厌的卫衍。 “我有事与你说。” 顾颦颦将丫鬟挥退后,与他走到附近的八角亭下坐下。 卫衍直接问:“晏容往你府上提亲了?” 顾颦颦冷声,“这关你何事?” 这确实不关他的事,可他只要一想到晏容居然让媒婆到梅府提亲,他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这一段时间的变故实在太多了,他没想到顾颦颦会是梅鉴的亲女儿。 梅鉴很宠爱大女儿梅含玉,如今他寻到真正的次女,恐是将一腔爱意,都会倾付到顾颦颦身上。 “顾颦颦,你会将我们有孩子的事,告诉梅大人吗?” 第33章 偶遇 “我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我可还要再嫁人的。” 顾颦颦觉得卫衍问她这个问题, 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对他本就没有好感,轻嗤一声后,就从八角亭中离开。 卫衍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后, 攥紧袖中的右手,神色越来越沉。 她离开宁国公府后,梅府门前的媒婆就没断过人, 顾颦颦说她还打算再嫁,不是故意气他的话, 她是真有这个打算。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 觉得不舒服极了, 顾颦颦怎么能这么快就嫁人呢? 淳风见顾颦颦走后, 才又走到他身边伺候。 卫衍道:“你继续派人盯着梅府,京城哪家公子要像顾颦颦提亲, 你都打探清楚, 让人稍秘信到我手上。” “世子,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淳风觉得, 顾颦颦都离开国公府了, 不会再对卫衍有威胁。 明明他再也不用担心顾颦颦有召一日会嫁给卫扶风成为他六叔母, 可卫衍还是让他派人去跟踪她。 世子现在未免对顾颦颦也太在意了。 在他心底, 他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了提防顾颦颦, 还是心底放不下她, 见她真的放下他, 打算另嫁郎婿后, 他心里沉不住气了。 “你这么看着我作什么?”卫衍反问。 淳风垂下头, 道:“属下是觉得,顾小姐……不, 现在是梅三小姐,她似乎是已经放下过去的事了。反倒是世子您,近期是不是对她关注过度了?” 卫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只需按我的吩咐办事就行,其余之事,无需多言。你若再多话,惹了我不高兴,小心成为第二个何彬。” 一时间,淳风顿觉失言,噤声不敢再多劝。 —— 三月过后,京中时不时便会下起细雨。顾颦颦原本只打算在梦昙寺买份花糕便走,不曾想一场春雨困住了她,让她无法走出明佛院。 第24节 绒玉想冒雨去跟人借伞,顾颦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许她出去。 “你别去,待会你若是淋了雨,着凉感染风寒怎么办?我又不着急回去,你不用冒雨去寻伞。我们就在这屋檐下多站会儿,若是有路过的沙弥,我们就向他借一把伞。如果我们运气差遇不上,那就多站在这里等一等。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绒玉拗不过顾颦颦,只得陪她站在屋檐下。 这雨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了,绒玉顿时有些庆幸,方才听主子的话,没有出去。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见到不远处似乎有两人朝他们走近后,她用力挥了挥手,希望他能看到她们。 那人撑着伞一步步走到廊下,绒玉见到来人,惊讶地喊了一声表公子,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何丞现在有官位在身后,又改口叫他何大人。 何丞温和一以笑,“无妨,你叫我表公子,我还更习惯。” 他瞥了两人一眼,见她们裙角有些湿润,想必是方才避雨时,不小心踩到了小水坑,他让身后的侍从将两把伞都递过去。 顾颦颦:“多谢大人,我们用一把伞便够了。” 何丞:“我的伞有些小,你们同撑一把伞恐会淋湿半边衣衫,还是一人用一把伞就行。我在这里多等会儿,等有人路过,我又再同他们借伞。” 顾颦颦觉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那您岂不是要等上好久。” 男人微微摇头,道无妨,他说他近日与静一禅师约好下棋,本就要留宿梦昙寺,不着急用伞回府,她们的裙边都湿了,如果再撑伞离开,恐会感染风寒。 他温声细语地规劝,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让人觉得他是真心实意为你考虑。 顾颦颦拒绝不了他的好意,只得收下了他的伞。 也不知是自己多想了,还是何丞没注意,他将伞递给顾颦颦时,小指轻轻地在她掌心勾了勾。 绒玉忙着跟何丞的侍从接伞,没太注意到这位表公子的小动作。 这位可是风光霁月的新科状元,顾颦颦心里不断这样暗示自己,才将心底的想法给压下去。 她淡声道:“谢大人,我们便先走了,等我回梅府后,我会让下人将这把伞又送回来给您。” “没事,就算小姐不还也没事。我曾寄住在梅府许多年,梅府予我的恩情很重,何某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不过一把伞而已,我并不在意。” 绒玉越发觉得表公子是个好人,梅二小姐当年与表公子退婚,可真是退错了。 大雨倾盆而下,顾颦颦主仆二人朝何丞致谢后,正准备撑着他的伞离开廊道。 卫衍带着伞也来到这儿,恰好见到顾颦颦对其他男人温笑,他便冷冷道:“我来的倒是不巧,原来已经有人给梅三姑娘送伞了。” 顾颦颦淡淡道:“世子来得正好,何大人将伞给了我后,便没伞了,烦请世子送何大人去静一禅师的院落。” “你当我是什么人?” 卫衍攥紧手中的伞,手中的青筋都要现出来了。 何丞:“世子日理万机,无法抽空送下官也无妨。我在这儿,等雨停就好。” 顾颦颦一见到卫衍就来气,听到卫衍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呛她,她瞬间就改了注意。 她大步朝何丞走过去,向他作出邀约,“我想了想,静一禅师是个忙人,倘若大人因为我,错过与静一禅师下棋,那就是我的错了。我看这伞也不算小,刚好能够两人一起打。不然,我将这把伞让给你,我同绒玉一起打。” “不用,我来便可。” 何丞从顾颦颦手中拿过竹伞,将它撑开后,带着她离开廊道。 绒玉一怔,何丞的侍从也从她手里拿走伞,带着她紧跟上他们。 卫衍见顾颦颦竟随别的男人走,都不愿意打他的伞后,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颦颦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为了气我。” 淳风垂着肩膀,小声道:“世子,今日静一禅师并不在梦昙寺。” 这也就是说,何丞说自己待会要去与静一禅师下棋,全都是他胡编乱造的鬼话。 他是提前得知顾颦颦被困在梦昙寺后,故意过来这儿,给顾颦颦送伞。 这男人真是太有心机了。 “好一个状元郎,真会耍手段!” — 顾颦颦并不识得去静一禅师院中的路,何丞往那边走,她也便跟着他往哪处走。 渐渐的,她发现何丞带她走的路,似乎是出口后,出声提醒道:“大人,您是不是走错路了?” 何丞摇头,“没有,我打算先送你,又再去找静一禅师。” 他将顾颦颦送到寺庙门口后,见到不远出的一辆马车挂着梅府的木牌,便晓得那是顾颦颦今日所乘坐的马车。 车夫是梅府的老人,他认得何丞,见到他便唤他表公子,朝他请安。 “烦请翁叔,尽快送三小姐回府,免得他着凉了。” “好的,表少爷。” 顾颦颦一低头,发现何丞的肩膀已经湿了大半,心中一时有些过意不去。 “何大人,你都湿.了。” “没事,我身子结实,回去禅房换件衣衫就好了。你是姑娘家,淋了雨便不好了。”何丞一边撑伞,一边替她掀开帘子,方便顾颦颦上马车。 顾颦颦登上马车后,微微掀开帘子,再次朝他致谢。 何丞轻笑道,“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不用再谢我了,而且你对我也不必如此生疏,唤我表哥就行!” 是了,顾颦颦才想起来,依照他俩的关系,何丞确实是她的亲表哥,他撑伞一路将她送过来,兴许就是看在两人有亲缘关系。 绒玉将伞还给他的侍从后,也登上了马车。 车夫见两人都上来后,用力挥了挥鞭绳,驾着马儿离开。 顾颦颦回梅府后,刚回到院里换好衣衫,母亲身边的安嬷嬷就到她院里来,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她的姑姑,也就是未来的晋安王妃到梅府来了,点名要见顾颦颦。 “嬷嬷,您可知姑姑找我有何事?” 安嬷嬷摇摇头,“老奴不知,您去了就知道了。” 想起梅荆钰喜欢吃梦昙寺的花糕,顾颦颦今日刚巧去了一趟梦昙寺,她就提点顾颦颦,去见梅荆钰时,记得把花糕也带上。 好在她买完花糕后,将它们放到食盒里,才没有被雨水给淋湿。 顾颦颦让丫鬟将梦昙花糕重新换到一个梅荆钰喜欢的缠枝葡萄纹紫檀食盒后,这才随安嬷嬷去往母亲的院子。 等她到那儿后,发现梅含雪也在。 梅荆钰一见到顾颦颦后,便从椅上站起来,称赞道:“嫂子,这就是你们寻回来的亲女儿颦颦,她长得同含玉可真像,甚至比她长得还美上三分。她俩真是让人一眼瞧上去就让人知道是亲姐妹!” “颦颦真是在外受苦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才被你们给寻回来。” 陈夫人附和,“是啊,所以我和她父亲便想着要把曾经亏欠颦颦的爱,全都给她补回去。” 梅含雪每听她说一句话,就将她手中的帕子攥得越来越紧。 自从顾颦颦一来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似乎全然忘记她还坐在一旁了。 梅荆钰仔细观看顾颦颦一番后,道:“以颦颦的美貌,就是做皇妃都使得。” 陈夫人抿了一口茶,道:“只要颦颦未来的夫婿人品好,不管他身份如何,我其实都不在意。” 梅荆钰道:“以颦颦的美貌和家世,该值得世上更好的男子配她,一般小门小户的公子,我觉得可配不上颦颦。我不瞒嫂子,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圣上准备为太子以及两位皇子选妃了。” 第34章 看中 太子是嫡长子, 中宫嫡出,今年刚及冠,而二皇子是现下正值圣宠的柳贵妃之子, 至于三皇子是贤妃之子,二人都比太子要小上二岁,三人都是许多京中贵族小姐想嫁的人中龙凤, 她们挤破脑袋,都想嫁进皇家。 梅荆钰说出的消息,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她也是从晋安王口中知道的, 她有意将这消息透露给陈夫人, 是想梅府再出一个皇子妃。 陈夫人浅浅喝了一口花茶,道:“姑娘家嫁入皇室自然是极好, 但我觉得颦颦、含雪嫁给世家子弟便行了, 平常我们也能常见到面。”喝完后, 她伸出手握住顾颦颦, “如果颦颦不喜欢世家子, 我们梅府也可以招赘婿, 我们养颦颦一辈子, 让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丈夫也不敢欺负她。” 梅荆钰轻叹一声, “如果颦颦不入皇宫, 那可真是可惜了她的好相貌。” 顾颦颦道:“我这年龄也不小了, 宫中的太子、皇子应该更喜欢年纪小些的姑娘。” “这谁说的准?比如我, 年龄比王爷大上一岁, 他就看上了我,非我不娶。”她初初入宫选秀的时候, 没被皇帝看上,便在宫中做女官,后来在荣书楼与晋安王相识。 梅荆钰以为自己一辈子会这样碌碌无为的过去,到了出宫的年纪,就出宫嫁人,或是被宫中的娘娘们赐婚。 没想到,她能嫁给晋安王为正妻。 陈夫人道:“不是没有哪个姑娘,都想你有这样的造化和际遇。” 梅荆钰:“造化和际遇也是自己努力来的,倘若我在落选后便归家,听娘亲的话早早嫁人,哪还能嫁给王爷。如果颦颦和含雪不参加选秀,自然是就没有嫁入皇室的机会了。”她突然想起来,梅含雪从前是有野心嫁入太子府的,不然也不会同何丞退婚。 她突然朝梅含雪所做的方向看一眼,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参加选秀?” 梅含雪顿时激动起来,心想姑姑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可没想到,下一瞬梅荆钰说她,就是身份差了一些,梅府就算要捧皇妃,也该捧梅家的嫡女。梅含雪的笑容霎时一僵,笑得越来越勉强。 顾颦颦道:“在母亲心中,我喝含雪都是梅家的女儿,如果梅府有参选皇妃的机会,我自愿将位置让出来给姐姐,让她去参加选秀。” 她和卫衍曾有一个孩子,顾颦颦担心自己过不去验身那一关。 为了不增添麻烦,她心底是不愿意入宫的。 梅含雪听到顾颦颦这样说后,心底冷笑了一声,觉得她真会装。顾颦颦何须将选秀的机会让给她,本来如果她没有到梅府来,这一切本来就该是她的。 她回来梅府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父母将宠爱都给了顾颦颦,梅府下人背地里肯定都在偷偷议论梅含雪的身世。梅含雪只要一见到丫鬟看了她一眼后,在小声私语,她都觉得这些人都在说她的坏话,看不起她的出身。 她只有成为皇妃,才能高过顾颦颦一头,让父母的眼光在她身上多停留,让那些嘴碎的下人,再也不敢嘲笑她。 她幻想着自己以后成为皇妃后,顾颦颦屈膝向她行礼的情形,梅含雪的嘴角就微微往上扬起,心底愉悦地发笑。 梅荆钰劝不动陈夫人应该将女儿嫁入皇室后,她便也不再劝了。 这次她回梅府,主要是为了从梅府出嫁,日后她嫁给王爷,还是得需娘家扶持,做她的后盾,荆钰心里才有底气。 到了出嫁这日,晋安王妃骑着高头骏马,将梅荆钰从府邸接走了。 丹阳王做为随行的接亲人员,见到站在廊下紫衫小姐后,眼神顿时一亮。 他问身侧的赵公子,“这人是谁?” 赵庭瞥了一眼顾颦颦后,答道:“这是梅府新找回来的三姑娘,梅鉴大人的亲生女儿。” 第25节 丹阳王轻哦了一声,“原来她就是梅含箬,长得倒是不错。” 赵庭朝他挤眉弄眼,“今日你同你叔叔接亲,该不会是突然看上人家府邸上的三小姐了 ?” 丹阳王没有否认他对顾颦颦的好感,“是又如何,我是想娶她,到时候回去后,便向宫中的太后请求赐婚。” “梅三小姐确实很美,这样的佳人很难得,她不仅被你给瞧上了,你看看贺兰家的公子,还有相肤色的公子,现在都挤着望她身边凑着说话,想引起她的注意呢!” 他闻言,微微眯眼看了看孙丞相的孙儿,“你瞧孙泽源他这样子,比女儿家还要柔弱,这样的男子到了屋里,肯定一点本事也没有,谁嫁他,谁没有福气。” “至于贺兰锝,他父亲虽然在陛下那里得宠,可他的家世如何能与我比,梅大人若是聪明,肯定会选我当女婿。” 赵庭觉得,他虽与丹阳王是好友,可他未免也太自信了一些,梅三小姐都认不得他,他就已经幻想到她以后能嫁给他了。 鉴于是好友,他没把话说破,只道他若喜欢梅含箬,得需让她先认识他,否则就算他去提亲了,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丹阳王季桉点头,他拍了拍赵庭的肩膀,“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找她,等她见了我,肯定心里再也看不上别人了。” 赵庭无语:“……” 他眼睁睁见着季桉抬出王爷的身份,以参观梅府为名,让梅三小姐带着他在府中转一圈。 赵庭估计梅三小姐许是看在季桉和他的姑父是亲人,他又是王爷,她不好出言拒绝,才给他引路。 梅含雪站在假山上,看着顾颦颦与丹阳王在梅府同游后,心底有些酸,认为顾颦颦可真有手段,才过去没一会儿,就攀上了丹阳王。 她嘴上说着不想嫁入皇家,其实心底根本不是这样想。 “姐夫,你瞧见颦颦和丹阳王了吗?”她问身侧的男人。 卫扶风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到了他们。 梅含雪见到他点头后,慢慢说起她听过的一个传闻。 “我听闻老太君心底原是想将颦颦嫁给你做继室?如果顾颦颦没被接回来,她恐怕已经嫁给姐夫为妻了。” 卫扶风神色淡淡,“首先,我不是你姐夫,因为你和含玉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其次,你说的那个传闻,都是下人们胡乱传的,颦颦是含玉的妹妹,我不可能娶她为妻,绝不会背叛含玉。再次,陈夫人既然继续收留你在梅府做二小姐,你就要懂得感恩,别整日挑拨离间,心思不在正道上。含箬不管是嫁给谁,与梅府,与你皆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你要是聪明些,日后就不要跟旁人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说完,便甩袖离开了。 梅含雪见她走后,忍不住咬住下唇,觉得他真是偏心,只因顾颦颦是梅含玉的亲妹妹,他便爱屋及乌,处处维护顾颦颦。 她从假山之上,俯视二人。 顾颦颦被丹阳王看上了又怎么样,到时候她若能成为皇妃,地位要比顾颦颦会高上很多。 不久后陛下下旨,凡事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只要是未嫁之身,都要入宫参加选秀,顾颦颦与梅含雪都在参选之列。 梅含雪一心想成为皇妃,她自是激动不已,让绣娘裁了好几件衣裳,准备入宫参加选秀。 顾颦颦与之相反,眉目间藏着一阵淡淡的焦忧,有几日在夜里还失眠了。 第35章 逼问 顾颦颦在纠结, 她到底要不要将她与卫衍曾有一个孩子的事告诉父母。 她父亲梅鉴是一个忠厚之人,如果他知道顾颦颦早年曾与卫衍有一个孩子,必然会觉得她从前是受了卫衍欺负, 会执意找卫家要一个说法。 事实上,也的确是卫衍欺负了她。 他当时仗着自己是高门公子,而顾颦颦彼时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他要了她身子不说,还夺走了她的孩子。 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个高门贵女身上, 恐都是无法承受的事, 而顾颦颦长于乡野, 性格没有京中的贵女那样娇弱脆弱, 她一直在疏导自己,才没有被这件事所击垮, 这么多年来, 全靠自己一个人, 慢慢走出来了。 顾颦颦救下沈老太君, 被她接到宁国公府居住, 当做千金小姐养在公府。不久后, 她被自己的亲人认回梅府, 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不得不说,她的运势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她心里一直很感谢沈老太君从前在国公府时对她的照顾之情, 可她感激沈老太君, 不意味着她就要嫁给卫扶风, 或是嫁给卫衍。若是父亲知道这件事后, 要给她和卫衍说亲, 她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 她就算是嫁给一个平民,也不想嫁给卫演。 她母亲陈夫人的性子与她父亲不同, 她性格柔软,像一朵昙花一样娇弱。顾颦颦怕她知道她与卫衍有过一个孩子,会受不得刺激,病卧在床。 现下她夜里最常梦见的便是她将有孩子的事告诉母亲后,陈夫人受到惊吓,当场晕倒在她面前,而父亲受不了这等刺激,一脸失望地看着她,随后又去找沈老太君说亲。 顾颦颦思来想去,决定将这件事暂缓告知父母。 她在安慰自己,先不要焦虑太多。她年纪本就大了,也许宫中的皇子根本看不上她,到时候她落选后,就可以回来了。 之前数个媒婆踏入梅府,想要给顾颦颦说亲,陈夫人给她看了十副画像,让她从中选出心仪的男子,尔后便可商量议亲的事。 当时顾颦颦才回梅府不久,只想加入小说群814816963会员,每天追问看漫画多多陪伴家人,不想那么快成亲,便拒绝了她母亲,现下她突然有些后悔了。若是她当时答应母亲,兴许现在就不用失眠了。 翌日。 陈夫人见顾颦颦给她请安时,眼底有些乌青,似乎没休息好,便问她最近休息得可好。 顾颦颦不想让母亲担心,便摇头说自己没事,让她不必为她操心。 陈夫人轻叹一声气,伸出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你还想骗我?你眼下的乌青,现在可是藏都藏不住!” “有吗?”顾颦颦伸出手,招丫鬟拿来一面铜镜照了照,发现眼皮下的乌青确实藏不住后,微微一顿,道:“肯定是母亲的屋子里,刚换了青色帘帐,将我的脸色衬得不太好。” 他们周遭有婢女伺候着,陈夫人也得给顾颦颦一个面子,没有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只让嬷嬷一盒安神香,让顾颦颦带回去,倘若她夜里睡不着,可以点上一根。 倘若还不行,可以请大夫到梅府给她把脉,到时候顾颦颦一碗汤药喝下去,保管她一觉睡到天亮才起身,夜间不会惊醒。 顾颦颦刚准备让人悄悄去买这东西,没想到陈夫人直接送给她了,倒是正好,不用她再麻烦他人。 “母亲,宫中选秀不止要从京中采选贵女,京外也将有秀女进宫参选。现在离进宫选秀的日子还早,我想去梅府京外的庄园住上七天又回来。” 如今临近选秀,京中盼着女儿嫁入皇室的世家,都是卯足劲请人教导族中的小姐,只为族中有女人能成为皇妃,哪怕是一个侧妃,他们心中也高兴。 陈夫人看顾颦颦在这时候出府,心知她是半分心思也没放在选秀上,刚巧她也不打算让顾颦颦嫁入皇室,没有强逼她在府中学习琴棋书画,更没有请宫中的嬷嬷来教导她什么。 陈夫人以为顾颦颦这久儿想出去,是在梅府闷坏了,便想出门走一走,没有阻拦她,轻轻点头答应了。 顾颦颦这次出府,一来的确是为了散心,二来是想请卫扶风帮忙。 她以带卫湛一同去庄园游玩为由,在离开梅府前,去宁国公府找卫扶风。 顾颦颦送给卫湛一只纸鸢,将她哄去不远处玩后,低头同卫扶风,道:“姐夫,您可否帮我一个忙?” 她是梅含玉唯一的亲妹妹,只要是她提出的事,他必然会想尽方法,成全她。 卫扶风看了她一眼,道:“颦颦但说无妨,我自会全力以助。” 顾颦颦压低声音,道:“我不想做皇妃,姐夫可有办法,让我不进宫参加选秀。” 卫扶风:“你若是不想参加选秀,便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她追问。 卫扶风道:“与人结亲。” 顾颦颦自然知道这个法子,可是她被认回梅府后,都还没有和男子相看,宫中的旨意就下来了,她就算是现在定亲,也来不及了。 卫扶风知道她心中焦虑之事,给了顾颦颦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在顾颦颦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放心,一切由我来安排。” 顾颦颦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要不然就试着相信他一次,万一他真的有办法,让她不用进宫参选呢。 她抬起头,朝男人露出感激的笑容。 藏在林后的淳风,见到顾颦颦与卫六爷站的如此近后,眉头紧蹙不已。 他见卫湛少爷拿着纸鸢兴奋地朝他们走过来,让他们一起陪他放风筝,这远远一看,倒像是一对夫妻似的,他刚才似乎听到顾颦颦与卫六爷说她不想进宫参加选秀,问他有何法子能够不进宫参加选秀,卫六爷答的是与他成亲。 淳风心里焦急不已,他一见顾颦颦同卫扶风走远后,就去找卫衍禀报这事。 卫衍闻言,将手中的书握得越来越紧,他似是不愿意相信,又反问了一遍。淳风将他刚才所见所文,又转述了一遍。 只听砰地一声,他将书猛地砸到地上。 “骗子!她就是一个骗子!”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还是觉得气不过,将桌上的砚台笔墨全都推倒在地上。 淳风见卫衍发这么大火,心中知道他这是气极了。 “你再探!” “他和六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让人给我盯紧了,知道最新消息又再来禀告给我。” “是。” 淳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听错了,卫扶风说的根本不是让顾颦颦和他成亲,而是“与人结亲。” 卫衍是他的主子,他下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他按照卫衍之令,让人悄悄盯着顾颦颦的行踪。线人来报,卫湛同顾颦颦去庄子时,是卫扶风一路护送。 卫衍一看到淳风派人传来的小像,都是他们三人一起游玩的画像,亲如一家的亲密情景后,气得将画像都撕碎了。 “以后不用送画像过来了。” “淳风,你去抱一个跟何峥相仿的孩子过来。” “是。” — 四月初十晚。 顾颦颦刚将卫湛哄睡着,一人回到慕水庄园的蕉兰院后,见到守门的丫鬟头微微一偏,靠躺在柱子上。 她还以为丫鬟是困极睡着了,便没叫醒她。 顾颦颦自个提着一盏明灯进到寝屋里后,就见到卫衍忽然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站在她的屋子里,正一脸冰冷地望着她。 卫衍虽长了一副俊美至极的好相貌,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近人情,更不配做一个人。 “顾颦颦,你是忘了我们之间有一个孩子,要做我的叔母不成?” 第36章 谈亲 顾颦颦觉得卫衍简直有病, 大晚上的出现在她的屋子不说,还抱着一个孩子问她,是不是要做他的叔母? 她和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管她将来要嫁的人是卫扶风,还是其他男人,与他卫衍又有何关系? 第26节 如今他作出这副模样, 到底是想干什么? 顾颦颦美貌低垂,声音冷淡, “世子难道忘了, 当年是你亲口对我说, 别妄想攀高枝, 这个孩子就当我没有生养过吗?” 卫衍霎时一滞,抱着怀里的孩子说不出话来。 他是警告她不能攀高枝, 可他警告的是她不许攀他的高枝, 卫扶风是他的叔叔, 如果顾颦颦真的嫁给卫扶风, 那她和他的关系岂不是乱套了? 等她和卫扶风生了孩子, 那孩子又该唤他什么, 这让阿峥日后又如何自处? 顾颦颦看了一眼那孩子, 内心平淡如水,她的直觉很强烈, 这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从前卫衍的嘴巴那么紧, 她让他将孩子的下落说出来, 他愣是一点消息都不愿意吐露, 如今又怎会抱着他们亲生的孩子,给她看呢? “世子, 夜深了,这场闹剧该收场了。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屋子!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卫衍抱着怀里的孩子,道:“你这个当娘的还是真是狠心,我都抱着孩子来了,你也不肯看上他一眼。” 顾颦颦:“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孩子,你心里清楚得很。你别再演戏了,快给我滚!” 卫衍的神色一变,他没想到顾颦颦居然猜出来这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了。 他将孩子放在屋里的榻上,面色沉沉地一步步向顾颦颦逼近,用力捏住她的右手,“你如果敢真的嫁给卫扶风,我就抱着我们的孩子出现在老太君面前,你看你还能不能嫁给他?” 顾颦颦讨厌卫衍至极,如今他这样逼迫她,她对他的恨意,简直上升到了顶峰。 她悄悄从袖中抽出一把精巧的袖刀,将它用力插.入到卫衍的腹中,眼神愤恨地看着他,“卫衍,你是要彻底毁了我,你才开心吗?我究竟欠了你什么,你这样一而三,再而三地逼迫我?” 血汨汩地从他腹中留出来,卫衍顿觉一痛,他不可置信地看了顾颦颦一眼,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动手。 顾颦颦不想闹出人命,刚才她插伤的地方不是要害,她不过是想卫衍一个教训,让他不要再来逼迫她,不要再毁了她才刚刚开始的新生活。 她将袖刀抽出来,卫衍按着伤口往后退了一步。 他面色苍白地问:“你就这么恨我?” 顾颦颦反问:“我不该恨你吗?你在山间中蛊之时,是我救了你。你要了我的身子,我在懵懂无知的时候为你生下孩子,你对我恶言相向,不仅将我的孩子给夺走了,还将我抛弃在山野间。倘若遭遇这一切的是卫兰,你这个做哥哥的,能容忍一个男人这样欺辱你的妹妹呢?如今我好不容易被父母认回府中,有了一个家,你却要将我和你的事情告诉老太君,你这样做,我还能嫁人吗?我还能在这世间好好生活吗?” 卫衍:“我离开之前,不是给你留了银子吗?我亲耳听到你和傅婆说,你是故意怀上这个孩子,为的就是攀上我这个高枝,日后将你带离山野间,不再做平民女,日后做贵妇人。像你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我怎么可能将你带回国公府,又怎么可能让你养孩子?” 顾颦颦:“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你说的银子我更没有收到过!” “怎么会?”卫衍蹙起俊眉,“我明明吩咐淳风将五百两银子给傅婆,让傅婆将银子给你。”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不管你信不信,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谈了。”顾颦颦眉宇之间一片厌烦。 卫衍道:“我会让人去再去查这些事。” 顾颦颦握着手中的袖刀,“随你。我不在意,我现在只想好好生活,你离我越远,我就过得越开心。世子,如果还想被我扎上一刀,就尽管留在这里。” 她眸中的仇恨之色,半分也不掩饰,卫衍心中有些慌乱。 他按住伤口,苍白着脸色说,“你信我,我真的会去查当年的那些事情。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卫扶风?” 顾颦颦皱眉,“他是我姐夫,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卫衍刚想开口说淳风那天听到的事,随即又想到他若将这些事说出来,顾颦颦恐会更恨他,他又改口说:“那也不要嫁给别人,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查明那些事。” 顾颦颦冷声,“我等你做什么,我又不可能嫁给你。” “你既不喜欢我在这里,我走就是了。”他忍住腹部的疼痛,将榻上的孩子抱起来后,几乎的落荒而去。 待他回到宁国公府后,淳风见到身受重伤的主子,正要上前将他给扶起来。 卫衍冷着一张脸,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淳风捂住脸,一脸懵地看向他。 “当年,我让你给顾颦颦五百两银子,你给了吗?” 淳风道:“主子,我给了傅婆,傅婆说她会替我交给顾小姐。” 卫衍:“那你后来让人盯着傅婆,看着她把这笔钱给顾颦颦了吗?” “属下……没有,当时世子急着回京,属下便同他人随您进京了。傅婆同顾小姐在一个村落,她应该会把这笔钱给她。”淳风的声音越说越小,“难不成傅婆她没有把这笔银子给顾小姐?” “不中用的东西!”他用力又甩了淳风一巴掌。 因为他动作太用力,腹部的血突然喷出来许多。 淳风上前,想招大夫给他医治。 卫衍闭上眼睛,道:“我已经让丫鬟去传大夫过来了。你现在立刻就去明河山,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再回来。” “是。” — 翌日。 顾颦颦一觉醒来,带着卫湛用过早饭过后,卫扶风带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来到这儿。 “何大人?” 何丞一身青衫,姿容清逸俊秀,他对着顾颦颦微微一笑,道她不必对他如此生疏,换他何大人,叫一声表哥便好。 顾颦颦改口后,何丞笑得愈发温柔。 卫扶风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带着一个男人来见顾颦颦的,他让丫鬟将卫湛抱走后,挥退了所有仆婢,只有他们三人坐在亭中。 “颦颦,你可听梅府人说过,梅含雪曾与何丞有婚约一事。” 顾颦颦轻轻点头,她自然是听过。 绒玉还说如果当年她没有走丢,本该与何丞定亲的人是她。 倏然之间,她知道了卫扶风将何丞请过来这里的用意。 她讶然道,“姐夫,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与表哥重新定亲吧?” 卫扶风道:“何来重复定亲一说?这一切不过是回归正位罢了。梅含雪本就是不是梅府二小姐,她与何丞退婚退的正好,何丞他本来一直就是你的未婚夫。” 何丞道:“我也是这般想。听卫大人说,表妹不愿意入宫。” “就是不知,表妹若是不愿入宫,可否愿意嫁给我?” 第37章 进宫 “其实, 我曾在梦昙寺中见过表妹一面,当时我便对你一见倾心。”为了以防顾颦颦误会,他又补充道, “颦颦妹妹,我并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我对你动心之前, 便已与梅二小姐退婚。我对她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而梅二小姐也对我无意。” “我有时候都在想, 如果你不曾走失, 想必你我早就成婚了。” 梅含雪确实不喜欢何丞, 她和何丞本该在二年前成婚, 但梅含雪以各种理由一再推拒,最后何丞看出她对自己无意后, 不想与她再耗下去, 便由着她与他退婚。 梅鉴因为此事, 对何丞一直心存愧疚, 想从梅氏族中重新选出一女, 与他结亲, 可何丞都拒绝了。 顾颦颦陷入沉默, 她没有立刻应下他。 梅含雪一直想嫁入皇室,成为皇妃, 这事顾颦颦早就知道了。如果她当年没有走丢, 确实如何丞所言, 她说不定早就与他成亲了。 可说到底, 这也只是如果而已。 事实上, 她与父母失散后,发生了太多事情, 何丞如果知道她与卫衍曾有过孩子,他还愿意娶她吗? 因梅含雪退婚的事,梅府已经伤过何丞一次了,顾颦颦真不想再伤害他一次。 何丞见顾颦颦眉间似有愁绪,迟迟未曾应答他,必是心中有所顾虑。 “我可以等你。” 何丞温声道,“表妹,你可以慢慢考虑几天再答复我。”他不想将她给吓到,把她给逼跑了。 卫扶风在这里,顾颦颦也不愿直接拂他脸面,便道:“那表哥容我考虑几日,再答复你。” “好。”何丞轻轻点头,脸上并无恼色。 他确实是一个翩翩君子,顾颦颦都有些惋惜自己,为何当年会与父母走失,遇上卫衍那个小人。 顾颦颦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握住瓷壶,给二人添了一盏热茶。 卫扶风接过茶,低头轻饮一口,见妻妹的贴身丫鬟忽然急匆匆地朝这儿走过来,似有要事禀告。 三人已经谈好事情,顾颦颦也不介意绒玉这时候过来,便许她过来。 “发生何事了?” 绒玉道:“小姐,夫人派刘嬷嬷过来传话,道太后明日巳时要见你,让您今晚就回府去。” 顾颦颦蹙眉,“太后娘娘要见我?可知具体是为何事?” 绒玉摇摇头,“奴婢不知,刘嬷嬷也不知,夫人只道请你尽快回府。” 卫扶风迅速站起来,道:“你既要走,那我便将湛儿接回府上,不在这里叨扰你了。” 顾颦颦道:“阿湛昨日还说,想在庄园里泡热泉,姐夫是我的亲人,就算我不在庄子里,您也可以在这里陪他泡热泉。” “不了,恰巧京中也有急事。”卫扶风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何丞心中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太后与梅府并无姻亲,也不认识顾颦颦,她突然下旨召见顾颦颦,他担心她与顾颦颦的婚事有变。 他转头看了顾颦颦一眼,想起她姑姑出嫁当日,丹阳王看她的眼神不一般,不由替她担忧起来。 “太后突然召你进宫,不会突然降旨赐婚吧?” 顾颦颦眼皮一跳,“应该不会吧?” 卫扶风面色平静,“现在你先不要慌,到时候去了便知道了。” 她的心一直忐忑着,直至被人接到宫中后,她仍有些紧张。 母亲身边的刘嬷嬷以为她是初次进宫,所以才紧张成这样,她轻轻拍了拍顾颦颦的手背,柔声细语地安抚她。 “小姐莫要慌张,太后是个和善之人,平时最喜欢招些世家小姐到宫中陪侍,你以平常心对待便好。” 顾颦颦轻轻点头,强迫自己先不要想那么多,一切等见了太后,就知晓了。 梅府派人教过顾颦颦进宫后遇见贵人该行的礼仪,她弯下腰肢,给太后规规矩矩地行礼后,太后让她抬起头来。 顾颦颦依言抬头。 太后看了顾颦颦一眼,笑着对身旁的嬷嬷道:“梅家真是爱出美人,瞧瞧这姑娘,比荆钰长得还要标志。你今年几岁了?” 顾颦颦回答:“二十。” 尔后,她又问了她的出生年月,顾颦颦将母亲告诉她的八字都如实说了。 第27节 梅府三小姐在外失散数十年,今年才被寻回之事,太后也有所耳闻。她招顾颦颦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头,“你的事,哀家都知晓,你是个可怜孩子,如果没有遇到那些事,也不会蹉跎到现在,连个未婚夫都没有。不过呢,各人有各人的运道,人的运气一来,年龄不算什么碍事,比如你的姑姑,她比你大上九岁,都能嫁入皇室。你如今是未嫁之身,人又长得漂亮,说不定有更好的婚事等着你呢!” 顾颦颦一顿,她总不能反驳太后,她如今的未婚夫是何丞,两人又没有订过婚,她只能低头道:“谢太后吉言,希望以后也能觅得良缘。姑姑福气好,京中的许多女子都羡慕不已。臣女所求不多,只愿以后能找到真心待我好的夫君,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笑盈盈道:“寻常人哪堪娶你,你日后肯定与你姑姑一般,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嫁给人中龙凤。哀家就喜欢你这般心诚乖顺的淑女,你留下来,陪我用过午膳再走。” “是。” 梅荆钰是嫁入皇室,成为王妃的,一般寻常女子哪里比得了,太后拿她与姑姑对比,顾颦颦总觉得太后是在暗示她,有意择选她为皇妃一事。 等回府后,顾颦颦就将自己与太后的对话,都全部告诉了陈夫人。 陈夫人轻叹一声,“太后这是已经看中你了。” 顾颦颦:“可我已经二十了。” 陈夫人:“你姑姑二十九了,都能嫁给晋安王。” 晋安王之前一直不成亲,可愁坏了太后,好不容易他愿意娶妻了,别说那人是二十九了,只要她是个女人,太后都乐意让人替他操办婚事。 太后今日召她进宫,又不说破要将她配给谁,顾颦颦猜又猜不透,用手轻轻揉了揉额头,“皇家人的心思真难猜。” 陈夫人道:“太后说你没有未婚夫,你如今就是没有未婚夫,我们也不能在这档口,不给皇家脸面,宫中指名让你参加选秀,你就去。皇家选秀选的是家世品貌皆上乘的女子,你是梅氏女,宫中的奴婢不会为难你,太后如果真看中了你,你也就走一个过场。” 顾颦颦问:“母亲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检查的特别严?” “我也曾参加过选秀,我记得当时参选的女子有三百人,当时剔除了家世容貌不行的女子后,含英殿只剩下三十名女子,嬷嬷们只随意看了看,就让我们都过了。随后,陛下和太后又再择选,过了的就赐金簪,落选的就赐福袋。” “你到时候去去,就明白了。” — 到了选秀当天,还确实如陈夫人所说,皇家选秀,看中的还是女子的家世,第一轮便淘汰了许多从地州选上来的秀女,只剩下一百名女子,随后他们又看秀女的五官,又留下五十名容貌标志的女子。 她们都被请到蓬兰阁中,嬷嬷让他们挨个到内殿检查身子。 轮到顾颦颦时,嬷嬷都没让顾颦颦脱衣,就说了一个过字。 第38章 选秀 这还真如陈夫人所言, 就是走一个过场。 顾颦颦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通过了这一关,等她从蓬兰阁出来后,紧张的心绪渐渐轻松下来。 每一名秀女通过验身后, 嬷嬷都会让宫女引秀女去采玉殿歇息,而不会让她们都乱哄哄地聚集在殿外,影响她们验身。 顾颦颦回到采玉殿后, 见有些秀女哭哭啼啼地带着婢女收拾衣物离开后,反而倒是羡慕她们能这么快就离开宫中。 赵菁华见她一直盯着那些人在看, 还好奇道:“梅姐姐, 你一直盯着她们在看做什么?” “我就只是随便看看而已。”顾颦颦迅速移开目光。 孙玉娥是兵部侍郎的嫡长女, 年芳十六, 心思浅,说话又直, “我倒是挺意外你居然没有落选的, 毕竟你们的年龄都比我们大上许多。” 站在孙玉娥身侧的姜薇用手轻轻抵了她的手臂, 示意她别再说了, 偏偏孙玉娥不懂她的暗示, 还出声取笑顾颦颦。 姜薇不愿顾颦颦记恨上她, 迅速往后退几步, 没再和孙玉娥站在一处。 顾颦颦见到她们的小动作后,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我的年龄是比各位妹妹大上许多, 可在我看来, 年龄根本不算什么事, 比如我的姑姑, 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没能嫁入王府,我姑姑就嫁进去了。” 孙玉娥面色一僵, 她突然忘记顾颦颦有一个做王妃的姑姑了,扭头尴尬地带着婢女走了。 赵菁华见她走后,道:“她这毛病若是不改,迟早会替孙家惹出大事来。” 她这人就算前几轮过了,太后和陛下也看不上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室。 孙玉娥就是仗着家世好,总在别人面前这样嚣张,等她落选后,有的是她哭。 赵菁华挽住顾颦颦的手柔声问,“与我同屋一个秀女落选了,我一个人怕黑,我晚上搬来和含箬姐姐你住一个屋子里,行吗?” 她这样柔声细语地问,真让顾颦颦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答应了。 — 自顾颦颦进宫后,卫衍就一直派人盯着宫里的动静,听到线人传话,顾颦颦已经通过了两轮采选,只剩最后一道采选后,他有些不可置信。 “顾颦颦都二十了,她居然没有落选?” 淳风想起梅荆钰,忍不住提醒道:“世子,晋安王妃的年纪比顾……梅三小姐大上许多,都能成为王妃呢!” 卫衍道:“那是因为晋安王喜欢她,他年近三十终于愿意娶妻了,他想娶梅氏,太后高兴都来不及。就算晋安王要娶的是小户之女,太后也不会阻拦。” “那会不会……有其他王爷看上了梅三小姐呢?”淳风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前些日子,丹阳王曾入宫见过太后和陛下。” 卫衍沉下脸,“这事你为何不早些禀告我?” “世子您吩咐我让人全力去查傅婆的事,属下……便只顾得上抓她去了。”淳风跪下认错,可还是挨了卫衍一巴掌。 卫衍一想到顾颦颦有可能嫁给丹阳王,他的心就止不住慌乱。 不行,顾颦颦绝对不能嫁给丹阳王。 他用力纠住淳风的衣领,冷声问:“傅婆在哪里?你查清楚当年的事了吗?” 说到傅婆,淳风的脸色有些灰落。 当年,他将银子给傅婆后,傅婆却将这些银两都私藏了,她没有把银子给顾颦颦,也难怪顾颦颦再面对世子时,对他的恨意会如此之深。 卫衍听到傅婆没有将银子给顾颦颦后,咬牙骂道:“这老妪婆,心肠怎么如此狠毒。” “属下还查到一件事,傅婆这人年轻时……擅口技。她只要见过一个人,听过一个人的声音,就能模仿出她的声音。我让人拷打她时,傅婆说……她曾模仿过顾姑娘的声音,说她是故意怀上这个孩子,为的就是攀上您的高枝,日后带离山野间,不再做平民女,日后好做贵妇人。”淳风说到此处,都觉得这老太婆恶毒至极,“她说她这样做,是嫉妒顾姑娘遇上您这样的贵人,能离开山间,她为了不让顾姑娘过上好日子,便趁顾姑娘昏睡时,特意说这话,让您听到后,对顾姑娘大失所望。” 他对她一失望,自然就不会带顾颦颦离开了。 卫衍听后,顿时大怒不已,他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老妪婆给耍了,让他错怪了顾颦颦这么多年,对她的恨意就上升到极点。 如果不是傅婆在从中捣乱,顾颦颦何至于这么恨她,他又怎么会将顾颦颦抛弃在山间,又怎么不会让顾颦颦养孩子? 他怒声问:“她人呢?” 淳风道:“傅婆被关在地牢里,世子您要去见她吗?” 卫衍:“拿一把刀来,她不是擅长口技吗?我这就把她的舌头给割了!” 他面色阴沉地往地牢而去,傅婆被人拷打许多天,衣衫破烂地不成样子,她一见到卫衍过来,就哭着跪在地上,乞求他饶命。 淳风同她说,只要她说出当年的往事,就会饶她不死,傅婆为了保命,她都全部说出来了。 可傅婆人虽活着,可却是半死不活,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卫衍用刀拍了拍她的脸,声音寒冷如冰,“你说你将我和她害得那么惨,你说我会放了你吗?” 傅婆瞪大眼睛,望向淳风,“大人,你、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出来,就会留我性命吗?” 卫衍伸出脚,一脚踩在她脸上,“他的话算得了什么?我让你死,你就得死。” 他让人绑住傅婆,亲手用刀将她的舌头割去后,扔到了火炉里。 傅婆倒在地上,鲜血流了满身都是,她张着一张血嘴,发出呜呜的哭噎声,往后再也不能说出完整的话。 可卫衍还是觉得心里这口气舒缓不了,他让人将傅婆架在木驾上,对她施剔骨之刑。 傅婆痛苦地发出呜呜声,卫衍让下人端一碗清水过来,将手上的血洗干净后,对淳风吩咐道:“你派人,马上将阿峥给我接过来。” 淳风:“阿峥现在与春娘他们已经在习惯了。” 卫衍红着眼睛,“他是我的孩子,以后和我在一起,也照样会习惯!” 第39章 后悔 深夜。 春娘本还在睡梦中, 一阵阵急切的敲门声,将她给吵醒了,她披起外裳想出门看看, 身旁的丈夫按住她的手臂,让她重新躺下。 “你睡着,我出去看看。” 何彬穿上黑靴, 披起外袍从卧房出去后,打开家中的大门, 见到门外站的人是淳风后, 微微一愣, “你怎么这么晚来这儿?” 淳风拿出卫衍的玉牌, 道:“世子有令,让我接小公子回府。” 他摆摆手, 一群人涌入何彬家中, 往孩子的卧房而去, 将何峥从床上给抱走了。 何峥还在睡梦中, 一群黑衣人将他给抱出来后, 惊吓地大哭。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把我抱走?” “娘, 爹,有坏人!” “娘, 呜呜呜呜呜呜……” 春娘听到孩子的哭声后, 连外裳都没披好, 就冲了出来, 她见到黑衣人将孩子递给淳风后, 哭着跑到他面前,用力拉住他的衣袖, 不许他离开。 “淳风大人,你为什么要抱走阿峥!你快把孩子还给我!” 何峥伸着小手,哭着叫爹娘。 淳风用手给孩子抹去眼泪,何峥张嘴咬了他一口,他顾不上疼,用力将手抽出来后,对春娘夫妻长话短说。 “阿峥不是你们的孩子,世子才是他亲生的父亲。如今,世子有令,让我接小公子回去,你们谁也不许阻拦。” 阿峥听到这人说春娘不是她的母亲后,陡然睁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春娘一眼,春娘回避了他的视线。 他又转头去看爹,何彬却低下头。 “阿爹,阿娘,他说的真的吗?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 春娘咬住下唇,泪流满面,“他胡说的,他胡说的,你是阿娘的乖宝,你是阿娘生的,不是别人生的。” 淳风沉声,“春娘,你知道的,违抗世子命令的下场。阿峥才是世子的亲生孩子,他跟着世子,以后过的日子会远比跟着你们好。你们若想阿峥过的好,就将他送还到世子身边,世子这儿也会好好优待你们,赏下金银,算是这些年,你们细心照顾小公子的补偿。” 听到卫衍要用金银之物补偿后,春娘冷笑了一声。 一瞬间,她什么顾虑也没有了,将自己内心想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世子是贵人,我们是贱民,他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是不是,他想给什么东西,我们都得接着,他哪天又想要那个东西了,就得找人要回去。可他是不是忘了,阿峥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东西。” “他不想要孩子的时候,把孩子给丢了,扔给别人养,就连曾经真心待她的顾姑娘,他也是说抛就抛,有一天他想要回顾姑娘了,是不是也要让你们给绑……” 何彬伸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别说了,别说了!” 第28节 春娘用力扯开他的手,“他做的这些丑事,还不许人说了吗?” 淳风长叹一声后气,只道:“当年的事情有隐情,世子是被人给懵骗了,才作出错误的决断,如果不是那人骗了世子,世子也不会和小公子分开这么多年。世子说了,他会给你们,还有小公子、顾姑娘补偿的,何彬,你劝劝春娘,孩子我先带走了。” 他抱着阿峥,坐着马车去往京城。 余下的黑衣人抬着四箱金子放在何彬面前后,骑着马也赶忙追上前面的马车。 “阿峥,阿峥!孩子,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春娘一眼没看地上的金子,哭着追了出去去。 可她哪里追得上淳风的千里马,春娘眼睁睁见马车消失在她面前后,一时悲伤过度,晕倒在了地上 “春娘!” 何彬一路追过来,见到她晕在地上后,连忙将她给抱起来,去找村医。 阿峥自知道春娘不是他亲生母亲,何彬也不是他亲生父亲后,一路上都没说话。 淳风解下水囊,递给他。 “小公子,你渴了吧?您先喝一口水,等天亮了,我又带你进城用早膳。” 阿峥冷着小脸,没有接。 淳风低下头,“世子不是故意不要你的,他当年是被人给骗了,以为你的母亲是一个攀龙附凤,居心叵测的女人,才让春娘养着你。” 阿峥还是没说话。 淳风又道:“你还记得你玩的小弓吗,那是你亲生父亲送你的,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否则也不会让人给你送东西。” 阿峥听到这句话后,哭起来,“他当年就是不想要我了,才把我丟给别人,如今又把我抢回去干什么?只是一个小弓而已,爹爹娘亲养我长这么大,难道比不了他送我的一个小玩意吗?” “那可不是小玩意,它价值不菲。”那把小弓看着小巧,却价值千金。 阿峥哭道:“叔叔,你送我回去,我要这里的爹爹娘亲,不要你说的什么世子爹!他之前能抛弃我,万一把我接回那里,又把我丢了怎么办,我不要他,他是一个坏人!” 淳风:“小公子你误会了,世子不会丢掉你的,他这次接你回去,就是带你认祖归宗。你跟着世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管,我不要,他之前不要我,我现在也不想要他!”阿峥一直在哭,他用手掀开车帘,想从车上跳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阿峥,才没让他逃脱。 听到他一直嚷嚷着回去找何彬,淳风想到世子之令,只好将阿峥劈晕,喂了他一颗不伤身体的迷药丸后,将他带回京城。 卫衍见到阿峥的时候,见他被淳风抱着一直没有醒,便问他怎么回事。 淳风道:“小公子不肯回京,属下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弄晕后,带回府邸。”他将孩子递给世子后,拂开衣袍,跪在地上,“属下伤了小公子,自愿受罚。” “事急从权,这次不罚你。” 卫衍接过孩子后,将他放到了榻上,他朝淳风拿了解药后,亲自倒了一杯水,喂阿峥吃下药后,他一直守在榻边,等孩子醒来。 阿峥吃下解药后,不过一会儿就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见到身侧一个面容俊逸,衣饰华贵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心中便有了猜测,这人极有可能就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 “阿峥,你醒了。” 何峥掀开他盖在自己身上的袍子,哭了起来:“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要找我爹爹,我要找我娘亲!” 卫衍按住他的小手,“阿峥,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这儿便是你的家。” “不,你不是,我的父亲不是你!” “我是,我才是你的父亲。” 卫衍红着眼睛,抱住阿峥说,“是爹爹从前对不起你,爹爹以后都会补偿你,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以后都不分开。” “阿峥,你陪着爹,重新找回你的阿娘!” 第40章 太子 “从今以后, 你是卫峥,不再是何峥。” 阿峥被卫衍抱入怀里许久,他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湿润, 他抬眼一看,见到这个让他唤他爹爹的男人,眼角有落水一滴滴落下来。 他眸中藏着悔意与悲伤, 一直喃喃地说让他陪他找阿娘。 阿娘? 他指的这个人应该是他的亲生母亲。 阿峥记得他的母亲……也就是春娘说过,他的爹爹抛弃了他的娘亲。 这个世子真是一个坏爹, 丟妻弃子! 他用力捶了捶他的胸膛, 想将卫衍给推开。 卫衍踉跄了一下, 差点从榻上跌落, 他看到榻上的小人用仇恨地眼神看着他。 这眼神,真是像极了顾颦颦, 他伸出手, 想摸摸他的眼睛, 却被阿峥咬了一口。 卫衍没有甩开他, 任由阿峥用力在自己的手背上咬出血来。 “我知道你恨我, 这些年我欠你们母子的, 我都会一一补偿回来。” 忽然,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仆从道:“世子, 老太君醒了。” 卫衍问孩子, “你想随我去见你的曾祖母吗?” 阿峥松开嘴, 气哼哼地说不去。 “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 我让下人给你送些吃食。” 卫衍召下人进来, 更衣洗漱后,去往沈老太君的院子请安。 他这一去, 足足去了三个时辰,才能春柏庭出来。除了老太君,无人知道他和她谈了什么。府中人翌日才知晓卫衍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他对外道这是他的亲生孩子,至于孩子的生母是谁,他没说。 府中的人都在猜测,孩子的生母是一个不入流的舞姬,亦或是卫衍养在外面的外室,卫衍对她不上心,她亡去后,卫衍才将孩子接入府中。 宁国公夫妇催卫衍成婚许多年了,没想到他婚都没成,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一个孩子,弄得他们都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想去看看孩子,但卫衍以孩子出身乡野,还需调解,才能出来见人为由,不许除老太君以外的人,去看望卫峥。这会儿,弄得更多的人好奇起来卫峥的生母到底是谁。 宁国公府的世子风流多情,府邸突然多出一个小公子的传言,都传到了宫里来。 顾颦颦听到这事后,面色并无波动,她以为这是卫衍为了逼她,从外头随便寻来的孩子,他之前就已经骗过她数次,她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了。 当她从一个小宫女手上收到卫衍让线人递的纸条,约她见面时,顾颦颦根本就没理会他,将纸条撕碎后,偷偷给烧了。 她现在真的不想跟卫衍扯上关系,她是疯了,才会在这宫里偷偷去见他。 可卫衍就跟一个疯子一样,她不见他,他就总派那个宫女来给她递纸条,顾颦颦都被他弄得有些烦了。 她见到那小宫女第四次跟上她后,抽出发间的簪子抵到了她的脖子上,“你往后再跟着我,我就把你是细作的事,告诉慎检司,宫里是如何处置细作的,你想必比我还清楚。” 小宫女一听到顾颦颦要将她送往慎检司,顿时就有些怕了,“梅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细作,我只是收了世子的一点儿银两,为他给您递消息。您放心,世子让人给我喂了药,你们之间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给人下药这种事,确实是卫衍这种狗东西能做出来的事。 顾颦颦暗骂卫衍一声卑鄙后,道:“我和他半分关系都没有,你替我给他回话,说——我不想去见他,让他别来烦我。” 小宫女:“世子早就预料到您会这样说,他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他有办法让你不用参加选秀,就能从宫里出来,只要你点个头,他就去操办。” 顾颦颦想,他大费周章地从府外弄回来一个孩子,不回是想着对外宣称她是孩子的母亲,以此让她不用参加选秀。 这根本不是帮她,而是毁了她。 顾颦颦明丽的面容顿时不悦起来,“你代我跟她说——我不用他帮忙,让他少插.手我的事。” “是。” 小宫女低下头,庆幸自己总算完成了任务,否则卫世子必然不会放过她。 她得到顾颦颦的回音后,就急匆匆地从此处离开,去找一个小太监传信。 顾颦颦慢步走到池雁楼,只要一想到卫衍可能会用的手段,对他的厌恶就更深了一层。 “救命!” 一阵女声从楼中传来,声音特别微弱,似是命不久矣。 她听到里屋有人呼救后,正想冲进去池雁楼,没想到一只手从后拽住她,将顾颦颦给拉到了大榕树后藏起来。 顾颦颦回头一看,发现这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她却不知晓他的名字。 “要想活命,就别冲动地冲进去。” 他捂住顾颦颦的双唇,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顾颦颦很不习惯,他靠自己这么近,离开他一段距离。 那人也识趣,见到她的动作后,没再用手捂她的唇,而是伸出修长的玉指,指了指自己的薄唇,示意她千万不能说话的意思。 顾颦颦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她藏在树下,见到那阵呼救声彻底消失后,从楼中走出一个男人,他身上穿着皇子服饰,腰间挂着一只双鱼玉佩。 他走后不久,一个圆脸的太监就从楼里出来,将那名已经毙命的女子拖出去了。 顾颦颦顿时一阵后怕,刚才如果她冲动地冲进去,说不定从楼里拖出来的就是两个女人了。 她想回头说一句谢谢,但那人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恐多待在这儿,就多一份危险,便从树林后面,偷偷绕回了采玉殿。 赵菁华见她回来后,从绣墩上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刚刚嬷嬷派人过来传话,道让我们所有秀女申时去芳华殿。” 顾颦颦问:“可说是有何事?” “选妃。”赵菁华轻轻扇了扇手中的团扇,面色有些紧张,“我们是去是留,是做凤凰,还是做雀鸟,就是看今日了。” 顾颦颦:“如果我们落选了,就能回家了,是吧?” 赵菁华同她住了这么多天,她看得出来顾颦颦是无意成为皇妃的,总是盼着回家。 可她不一样,她想成为太子妃,如果做不了太子妃,皇子妃也可以,她想要光耀赵家门楣。 她有时候都在想,她要是顾颦颦就好了,有一个做王妃的姑姑,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你要是不想做皇妃,我们去芳华殿的时候,你就站后面,到时候贵人们看秀女看倦了,说不定就不会留你了。” 顾颦颦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秀女们去往芳华殿选秀时,她走在最后一个。 第29节 孙玉娥挤开许多人排在第一个,她想让皇子一眼就挑中她,选她为正妻。 芳华殿宽阔无比,能容下百人,殿内的五十名秀女排成五列,一起给贵人们请安时,殿内也不显得拥挤。 顾颦颦抬起头,见到皇帝和贵妃坐在上首,而他们的下面,便是已成年的三位皇子。 方才在池雁楼捂住自己双唇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他现在换了太子的衣饰,不是方才简素的白袍,更加俊美如玉,雅人深致。 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悄悄看他的时候,太子往她这儿也看了一眼,顾颦颦立马低下头。 殿中的五十个秀女,一批分十人以此上前,宫女手里捧着金簪站在各位皇子身侧,如果他们有中意之人,就将金簪送给那名秀女。 孙玉娥想着,自己是兵部侍郎的嫡长女,家世容貌必然都不差,必须会中选,可没想到,殿中的贵人一个都没看上她,她是第一批落选的人。 她见到宫女将福袋递给她后,心里气得不行,可顾及着皇帝在殿中,只能将怒火压下来,幽怨地从殿内退出来。 第二批秀女见第一批上前的十人都落选后,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她们仰起头,想让皇子们看清自己的容貌,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愿被他们折入手中。 赵菁华看到三皇子朝自己走近后,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这朵兰花很佩你。” 季无争将一支金簪放.到赵菁华的手中,对着她微微淡笑。 赵菁华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抖声,高兴道:“谢殿下!” 第二批秀女除了她中选,其她人都落选了。 她一出芳华殿后,许多人都羡慕地围住她。 第三批秀女以为三皇子选了正妃后,便会开一个好头,谁知道无一人中选。 要知道在从前,多是前批的秀女中选的多,所以许多人想法设法排在前面,谁知今年她们在芳华殿选秀,情况竟会如此不同。 柳贵妃见儿子一连见了三十个秀女都没选上心怡的人,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季无颂扫了第四批的十个秀女,没有选最貌美的秀女,而是选了江丞相的孙女江娴为正妻。 这人不久前在池雁楼杀了一个宫女,如今却能温柔地给江娴送金簪,顾颦颦见江娴喜悦地接下二皇子给她送的芙蕖金簪,心中有些发闷。 嬷嬷唤她们最后一批秀女上前去时,顾颦颦都有些心不在焉。 姜薇站在顾颦颦身侧,看到太子往她们这里走过来后,还以为太子会把金簪送给她,谁知他站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后,转身走了两步,将牡丹金簪亲自插在了顾颦颦的乌发上。 柳贵妃见太子将金簪送给顾颦颦后,急道:“太子,这是丹……” “父皇,儿臣想选梅三小姐为太子妃。” 第41章 挽回 同与顾颦颦站在一排的梅含雪见到太子将牡丹金簪插到她的发上后, 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怎么会看上了她? 不止是梅含雪,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皇帝道:“梅三小姐?是梅卿近日寻回的亲生女儿?” 顾颦颦:“回陛下,是。” 皇帝看她站在季无危身侧, 两人很是登对,关键是他的儿子喜欢,还亲手将金簪插在她的头上, 可见他十分钟意此女子做太子妃。 梅府家风清正,从不结党营私, 梅家女嫁于太子, 他还是满意的, 便朝太子颔首:“你既喜欢梅氏, 那朕便让礼部尽快为你操办婚事,迎娶太子妃。等太子办完婚事, 再办其他皇子的婚事。” “谢父皇。” 柳贵妃见皇帝在笑, 她坐在一旁, 勉力陪笑。丹阳王早就看中了梅三小姐, 为此还请他的母亲进宫, 让她在今日选秀时, 说动皇帝为丹阳王和梅三小姐赐婚, 谁知道,太子竟然也瞧上了梅三小姐。 她看了梅家三小姐一眼, 长得确实国色天香, 只不过年纪稍大了些, 也不知那些男人迷恋她什么, 一个二个地都看中了她。 二皇子季无颂见柳贵妃一直往顾颦颦那里看, 还以为她看中的是顾颦颦,等选秀结束后, 便去往柳贵妃宫中。 “母妃,我是不是选错了?我应该选梅三小姐,父皇见太子选了她后,一直在笑,可我选江小姐时,父皇面色不悦。如果我先选了梅三小姐,父皇是不是就会开心了?” 柳贵妃正愁着该如何与丹阳太妃交代,听到他这般问后,用纤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你也看中了梅含箬?” 季无颂神色淡淡,“梅三小姐长得是不错,可不至于让我神魂颠倒,我只想娶一个对我有助益的皇妃。” 柳贵妃轻舒了一口气,“你没看上她就好,这女子长得太美,也不是一件好事。看上梅含箬的人有很多,除了太子,还有丹阳王。他母妃前日进宫,就是想让我和陛下给她儿子和梅含箬赐婚,谁知被太子抢先了一步。” 季无颂冷哼了一声。 柳贵妃:“母妃不是之前不是让人交代你选孙将军的女儿,或是赵御史的妹妹吗?你怎么选了江丞相的孙女儿?” 季无颂:“你给我挑选的女子,她们的家世比不上江小姐。” “可是你父皇不喜欢你们这些皇子同权臣走太近。”柳贵妃心底有些慌,“你娶的皇妃家世不应该压过太子,颂儿,你今日的行事有些不妥,我们母子俩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可不能行错半步,惹你父皇厌烦。” “我真是受够了,他是嫡,我庶,所以我样样都不能比他好,连娶的女人家世也不能比他的太子妃高,我得一辈子比他低,永远都被他压在山底下不成?”季无颂扬起声音,柳贵妃拉住他的袖子,让他将声音压低一些。 他受够了柳贵妃懦弱的模样,将她的手从他手臂上扯出来后,大步离开思安殿。 任谁都没想到,季无危会选顾颦颦为太子妃。 待她回到采玉殿后,殿中的少女们都围过来,恭喜她成为了太子妃。 赵菁华挽住她的手,亲近道:“日后我们就是娌妯了。” 说实话,顾颦颦心里有些慌,她刻意走在最后一排,就是想要落选,谁知道太子会选择他做太子妃。 若是太子知道,她同卫衍曾有一子,他还会接受她这样的女子成为妻子,成为太子妃吗? 周遭都是恭贺她的声音,顾颦颦心乱如麻,她硬着头皮应付完她们后,心里想着她得找太子重新商议他们的婚事。 “小姐,出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出宫?” 赵菁华道:“按照宫里的规矩,秀女采选结束后,当日就得回府,不得逗留宫中。翌日,宫里的教习嬷嬷会入府,教习我们宫中的礼仪。” 顾颦颦没想过中选,她进宫前就没认真了解过这些事情。 听赵菁华给她讲解后,这才知道,今日她是见不到太子了。 — 卫衍将孩子安排到自己院内的旻华阁居住后,他一日三餐都会与卫峥一同用,目的就是为了增进父子关系。 可卫峥脾气倔的很,到现在一句父亲都不肯唤他,连笑容都不肯露。 卫衍看到他对自己冷脸的样子,总是会想到顾颦颦。 他们俩不愧是母子,现在都不待见他。 不过,卫衍坚信滴水穿石,认为只要他日复一日地对他们母子好,顾颦颦终有一日会对他回心转意,孩子也会真心地认可他为父亲。 “爹听下人说你喜欢吃鲤鱼,今日特意让下人给你煮了桂花鲤鱼汤,你尝一尝。” 他用金勺舀了一块鱼肉放到孩子的碗里,卫峥吃都不愿意吃,只吃其他菜。 卫衍放下筷子,道:“一定是下人做的这道菜不好吃,没对上阿峥的胃口,来人,将这道菜撤了。” “是。” 下人走到膳桌前,将放在卫衍面前的桂花鲤鱼塘端走。 屋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淳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世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卫衍从座上起身,吩咐婢女伺候卫峥用膳,这才走出旻华阁。 淳风一路跟在卫衍身后,见他步入书房后,也跟着进去。 卫衍将屋中的下人全部挥退后,沉声问:“你有何要事?” “世子,宫中的线人来信,太子选了顾……梅三小姐为太子妃。” 卫衍震惊,“你说什么?” 淳风见他不愿相信,只得又说一遍:“太子选了梅三小姐为太子妃。” 顾颦颦怎么能成为太子妃呢? 她怎么会被太子选中? 一瞬间,卫衍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他有些站不住,身子猛然往前倾。 “世子!!!” 淳风伸手及时接住他,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卫衍顺着他的力道,站稳身子后,用力攥紧他的袖子,神情慌乱极了。 “淳风,你替我带一句话给顾颦颦,务必要让她出府见我一面。” 淳风有些犹豫,“可……她会出府吗?” 顾颦颦进宫后,卫衍曾让线人去找顾颦颦,可顾颦颦根本不愿意搭理他,还让卫衍以后少插手她的事。 他瞧着,顾姑娘已经不喜欢世子,可以说是十分厌恶他了。如今她都要成为太子妃了,又怎么会愿意见他呢? 卫衍见淳风的表情犹犹豫豫,推了他一把。 “你还愣着作什么,快去梅府。” 第42章 认娘 这次依然是和上次一样, 淳风安排线人与顾颦颦接触,趁无人时,将纸条塞到她手中。 顾颦颦才入府不久, 就收到卫衍给她的纸条,她觉得卫衍真是疯了,他现在就跟一只疯狗一样, 缠上她就不走了。 她更衣后,对给自己的递玉佩的婢女佩瑢道:“你告诉你的主子, 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你今天晚上就自请离府, 如果我明天早上还看到你, 就让府里的管家将你发卖了。” 佩瑢闻言, 面色有些苍白,她立刻跪在地上, 道:“三小姐, 奴婢没有背叛梅府, 也没有背叛您, 淳风大人曾经救过我一命, 我只是为了报恩, 才答应为他做这件事。还请小姐看在我是家生子, 姐弟两人都在梅府侍奉主子的份上,不要赶我走!” 顾颦颦没有心软, “你既然选择帮他们, 那就就是背叛了我。我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你在这时候为他传信, 岂不是在害我?” 她举起手发誓, “三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将这件事给说出去, 如果我将这封纸条的事说出去,就让我不得好死!” 第30节 顾颦颦从来不信这些,这誓言不过是说给人听听而已,当不了真。 佩瑢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原因,恐是早就吃下淳风给她的药了,卫衍以性命相要挟,她没有这个胆子说出去。 顾颦颦:“你自己也知道,若说出去,你就没命了。他让你吃药了,是不是?” 佩瑢惊讶,“三小姐,你怎么知道?”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顾颦颦反问他,“你的恩人这样对你,你还愿意替他如此卖命?” “奴婢为了报恩,一切皆出自本愿。”佩瑢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小姐不愿意见他,我会禀告淳风大人。明日早上,我会找刘管家,结算清楚银两后,离开梅府。” 顾颦颦:“你最好说到做到。” 她没再看佩瑢,拂袖离开滁玉阁。 刘嬷嬷见她出来后,笑着朝她走过去,“三小姐,夫人派我过来接您去用晚膳。” “嬷嬷,你下次派人过来传话就行了,不用辛苦你亲自过来一趟。”这位嬷嬷是母亲身边伺候的老人了,顾颦颦对她一向很尊重。 刘嬷嬷:“老奴不辛苦,能伺候小姐是我的福气。”何况,三小姐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多的是奴婢想要留在她身边侍奉。 陈夫人担心顾颦颦进太子府后,没有可用之人,现在让刘嬷嬷来接她,也是想让顾颦颦提前适应。 刘嬷嬷见佩瑢从滁玉阁出来后,额头有些红肿,似乎是在地上磕过头。 “佩瑢,你的额头怎么了?” “回刘嬷嬷,奴婢刚才在地上摔了一脚,不小心磕到了头。” 刘嬷嬷摇头叹息,“你们这些小丫头,做事总是毛毛躁躁。” 佩瑢可不敢将刚才的事说出去,她低头认错,“嬷嬷教训的是,奴婢以后会小心行事。”陡然,她想到已经没有日后了,三小姐限她明日前就得离府,她道:“奴婢有个表哥,前些日子到京城来向我娘提亲,想要求娶我……奴婢打算今日就找管家办离府的事。” 她话是对着刘嬷嬷说,但其实都是说给顾颦颦听。 顾颦颦道:“这是喜事,你既要离府了,我让绒玉送二十两银子给你。” 佩瑢低头道谢,行礼后离开。 “嬷嬷,府里像佩瑢这样到了年纪想嫁人的,你让管家都放出去些,并多付他们三十两银子作为傍身钱。至于那些不愿意留在梅府的奴婢书童,你也让管家放出去,我们梅芙不留有二心的奴才。” “是。” 刘嬷嬷说完这句话后,看了佩瑢离去的背影一眼。 陈夫人一直知道,顾颦颦无心参选皇妃,这次顾颦颦被选为太子妃,别说顾颦颦惊讶,就连她们也意向不到。 梅含雪一心想成为太子妃没入选,反倒是顾颦颦成了。 “含雪一回府,便回屋大哭了一场,我让丫鬟去请她来我院里用膳,她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等过些天又来。”陈夫人轻叹一声,“母亲知道,她是落选了,心里正难受呢!等明日我去她院里看看她,开解她一番,其实不做皇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京中的好儿郎很多,为她挑选一个上好的佳婿,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颦颦心想,梅含雪哪是身体难受,她是一看到就心里难受得厉害。 梅含雪眼高于顶,自尊心又强,陈夫人为她挑的人,她恐怕都不会看上。 顾颦颦心知梅含雪对自己心有隔阂,她们之间注定做不了关系亲密的姐妹。 “母亲,我记得您家中有些与我同龄的妹妹还未嫁人,可否将她们接来梅府小住一段时间。” 陈夫人露出笑容,道:“自然可以,母亲明天就去安排。” —— 线人来信,说顾颦颦不愿意见他时,卫衍早就有预料。 可是他不愿意放弃,想派人再去找顾颦颦。哪知这些日子梅府将好多奴婢都放了出来,他在梅府的线人几乎都没了。 卫衍的脸色有些沉,“佩瑢出卖了我们?” 淳风道:“佩瑢接近顾颦颦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暴露了。佩瑢回信说,三小姐不愿意见你,自她离府后,梅府就遣散了许多奴婢,尤其是我们的人。” 顾颦颦不愿意来见他,只有他去见她了。 “你可打听到顾颦颦最近要参加的宴会有哪些?” 淳风道:“自三小姐被选为太子妃后,她几乎都不出府,陈夫人请了族中的小姐入府陪伴她。” 卫衍更加确定,顾颦颦是在故意躲着他,不愿意见他。 顾颦颦她就如此厌恶他吗? 她就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你让人给昭嘉长公主递信,让她在三日后举办赏荷宴,务必邀请顾颦颦赴宴。只要她能请动顾颦颦,她先前想找我要的人,我会给她。” “是。” “你让绣娘给阿峥裁一套好看的衣裳,到时候我带他一起去赴宴,找他的娘亲。” 第43章 见面 府上的绣娘不眠不休, 紧赶了三日,总算在昭嘉长公主的赏荷宴前,将给小公子的衣袍赶制出来。 卫衍让人将做好的衣服送到他这里来, 他觉得满意后,带着新衣裳到卫峥的院里来。 卫峥不喜欢卫衍,一见到他来后, 本在池边给锦鲤喂食的他,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他紧皱着黑眉, 不知卫衍又来他这里做什么。 卫衍见孩子不叫他爹, 心里也不生气, 他温笑着伸手想摸摸卫峥的头, 可被他偏头躲开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但仍笑着让下人将新衣裳拿给他看。 “阿峥, 你看, 爹让人给你裁了新衣裳, 你喜欢吗?” 卫峥抬头看了一眼, 这件衣裳作工讲究, 衣料华贵, 一看就价值不菲。想到自己从前一家人辛苦五年, 都有可能买不上这样一块布料,他的心就更难受了。 卫衍见他没有露出笑容, 便问:“你是不喜欢这件衣裳吗?如果不喜欢, 爹又让人重新做, 或是让人去外面买。” 他不愿意麻烦人, 摇摇头道:“很好看, 我没有不喜欢我,我就是想家了。” 卫衍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要记住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是你唯一的家。除了这里,你哪里都不能去。” 卫峥同他讲条件,“如果我穿了这件衣裳,你能让我见见……我曾经的养父养母吗?” “当然可以。” 卫峥有些意外,他今天竟然如此好说话。 更让他意向不到的是,卫衍说只要他穿上这件衣裳,他就会带他去找他的娘亲,他的亲生母亲。 “我的母亲是谁?”他好奇问。 卫衍道:“你到时候去了,便知道了。她现在被别人给夺走了,你要帮阿爹将她给夺回来!” — 顾颦颦接到昭嘉长公主给她的请帖后,心底本是不愿赴宴的,一来她从未与这位长公主接触过,二来她近日也是真的忙,可是一想到自己兴许能在这场宴会上,见到太子,便应下了她的邀约。 陈静娴听说她要去赴昭嘉长公主的荷花宴,拉求顾颦颦务必要带上她一起去。 这位表妹比顾颦颦小上三岁,正是待嫁之龄,顾颦颦虽与她相识得晚,但两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闺中蜜友。 “你让我带你去荷花宴,莫不是想相看郎君?” 陈静娴被表姐看穿心思后,害羞地用扇子半遮住脸,“才不是,我只是听说长公主府邸上的荷花酥特别好吃,想跟你去尝一尝而已。” 顾颦颦笑了笑,故意道:“外面晒的很,你若是想吃荷花酥,我从带回来给你,你在家等我就好了。” 陈静娴跺跺脚,心里急得不行,“等你待回来给我,早就冷了不好吃了,我就要吃长公主府邸最新出炉的荷花酥。”她轻轻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你打算去见姐夫,所以才不愿意见我。” “别乱说!我和太子未成婚,他现在不是你姐夫。”顾颦颦伸出修长的玉指,捂住了她的嘴。 “这不是早晚的事。”她小声嘀咕了一声,将顾颦颦的手指从她的唇上扯开后,坐在石凳上,伸手拿了桌上的一颗葡萄,放入口中,一边吃一边说:“不过,我真是想不到,你会被选为太子妃,我还以为你会嫁给表姐夫。” “表姐夫?你指的人是谁?” 梅、卫两家的姻亲有些复杂,陈静娴的表姐不指她一个,顾颦颦一时想不到她指的人是谁。 陈静娴又吃了一颗葡萄,道:“卫扶风。” 顾颦颦正在饮茶的手一顿,“你为何会认为我会嫁给他?” “你还没被认回梅府时,我曾听闻宁国公府的老太君将你养在膝下,她让府邸上的人都叫你二小姐,你在国公府很受宠。京中有流言,道沈老太君收留你,是想让你嫁给卫六爷,做她的儿媳妇。” 顾颦颦轻叹一声气,“这只是误传,他只是我的姐夫,我和他之间,并不是外人胡乱想的那样。六爷待姐姐情深似海,不会娶我,更不会娶其她女子为妻。” 陈静娴用手托着下巴,羡慕道:“真羡慕大姐姐,能嫁给这样一个夫君,如今京中的皇孙贵胄,多是三妻四妾之人,像表姐夫这样忠贞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谁说不是呢。”顾颦颦看着不远处的廊亭,“可对姐夫来说,失去姐姐后,他每一天的日子必是难熬极了。万幸的是,这世间还有阿湛陪着他。” 一想到阿湛,她又不由想到了她的孩子。 而顾颦颦万万想不到,卫衍在昭嘉长公主的赏荷宴上,竟然带了一个孩子过来,旁人问起这孩子是谁时,他对外道,这是他的孩子。 一时间,围住他们父子二人的人越来越多起来。 陈静娴见曲水亭围了不少人,还以为他们是在看百戏,她凑过去一看,才知他们是在看卫世子和他的孩子。 这就怪不得了。 京中最近传的都是卫世子的流言蜚语,这卫衍像是不怕事情越传越广似的,竟然直接将这孩子带过来了。 “三姐姐!三姐姐,三姐姐!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顾颦颦才与赵菁华说完话,见到她这小表妹急匆匆地朝她奔过来,差点还摔倒在地上。 她伸手及时扶住她,才没让陈静娴跌倒。 “什么事,让你这样急着跑过来告诉我?” “我刚才看到卫世子带着他的孩子过来了。”陈静娴往后一看,见到卫衍也往曲水亭走过来后,摇了摇顾颦颦的袖子,伸手指他身边的小孩,“就是那小孩,你可见到了?” 顾颦颦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见到陈静娴指的小孩是阿峥后,顿时一恼。 卫衍是疯了不成,之前就骗过她一次了,如今他又带着阿峥过来做什么? 卫衍见到顾颦颦朝她这里看过来后,牵着孩子的手,对她微微一笑。 顾颦颦厌烦极了,转过身,不想看他。 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太子殿下来了!” 第31节 赵菁华不知顾颦颦为何转身,她听到太子来后,含笑道:“太子殿下过来找你了。” 卫衍见季无危从不远处走来,看这路线,是直奔顾颦颦而来,心底顿时有些发沉,他半蹲下身子,凑到卫峥耳畔,小声道:“记住,太子就是抢了你娘的男人。” 第44章 发疯 卫峥听到他的话后, 水润的黑眸满眼都是震惊之色,顾姐姐……怎么会是她的母亲?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面容,发现细细一看他们两人的眼睛, 长得真是像极了,就连下巴也相似。 他忽然想起,顾颦颦送自己回家时, 春娘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而父亲也莫名其妙地有事不在家, 等顾颦颦一走, 他们就慌慌张张地要带他离开村子。 如今仔细想来, 他们应该是在故意躲顾颦颦, 不想让她见到他? 春娘其实早就知道他的身世,只不过一直瞒着他, 也瞒着他的亲生娘亲。 他们不告诉他们母子二人真相, 这才导致母子二人见面不识。 他第一次见到顾颦颦的时候, 就总想着亲近她, 还将她邀去家里吃面, 卫峥以为是顾颦颦救了她的缘故, 其实是因为她是他的娘亲, 他天生就想亲近她。 知道卫衍是自己父亲时,卫峥没有相认的冲动, 可见到顾颦颦后, 卫峥的心里委屈极了, 他的眼角忍不住落下泪了。 他小声地哭出来, “娘~” 卫衍拍了拍他的肩膀, 推他出去,蛊惑他, “去找她,让他回到你身边。” 一时间,卫峥再也忍不住,他泪眼朦胧地朝顾颦颦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顾颦颦正和季无危说着话,没想到阿峥突然朝她这里跑过来,猛地抱住她的大腿,一直哭。 “这是谁家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是卫世子府上的小公子。” “他怎么抱着梅三小姐一直哭,他们认识?” …… 季无危见顾颦颦弯下身子,伸手轻轻拍抚小孩的后背,还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不由问:“你认识这孩子?” 顾颦颦没有瞒他,“从前我落难时,与他见过一面,还在他家吃了一碗面。” “阿峥你今天怎么一直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在顾颦颦看来,卫衍就是一个疯子,阿峥是被他胁迫带来这儿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和姐姐说,姐姐还有太子殿下会为你做主。” 卫峥睁开湿润的眸子,吸了吸鼻子,“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想……姐姐了,我看到姐姐就忍不住跑过来。” 顾颦颦敛眉,往卫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真的没有人欺负你吗?你别怕,只要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真的没有。”卫峥摇摇头。 他看向站在顾颦颦身侧的男人,卫衍说抢走他娘的男人。 季无危见到孩子用探究的眼神在看他,便朝他走过来,用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你记住,男孩子可不能轻易掉眼泪,特别是在外人面前。” “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 他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温润。 卫衍说他抢走了娘亲,但在卫峥看来,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坏人,是那个坏爹先不要他们母子的,如今怎能怪别人抢走母亲呢? 卫峥小声说,“姐姐是个好人,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能让她受委屈。” 怪不得未婚妻愿意亲近她,这的确是个乖顺懂事的孩子。 季无危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温声笑道:“好,我一定对你的梅姐姐好。” 卫峥疑惑:“她不是顾姐姐吗?” 季无危:“你姐姐找到她的家人了,顾是她从前的姓氏,她真正的姓氏是梅。” 卫峥轻轻地哦了一声后,朝顾颦颦挥手告别后,又跑远了。 他没有往卫衍的方向跑去,而是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众人见卫世子的孩子不去找他,反而往门外跑,都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卫衍让卫峥过去,是让他去喊顾颦颦娘的,让她回到他们父子身边,不是让他去和太子凑近乎,更不是让他去说那些话。 他见卫峥同他们说完话后,竟存了逃跑的心思,脸色顿时一沉。 “孩子贪玩,让各位见笑了。” 他带上侍卫,急忙去追卫峥。 顾颦颦见阿峥似乎不愿意回到卫衍身边,更以为他是受到卫衍威胁才来到那里。她让季无危帮忙,别让卫衍的人先找到孩子。 季无危让手下的侍卫也去寻人,倒是比卫衍先一步找到阿峥。 卫衍听侍卫说,孩子在太子手上后,直接找上他,“太子殿下,你为何要带走我的孩子?” “颦颦说,这是春娘的孩子。” 听到季无危直接这样唤顾颦颦,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卫峥怯生生地站在季无危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哥哥,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季无危问:“此人是你的父亲吗?” 卫峥摇摇头。 卫衍心底紧压着怒气,可当着孩子和顾颦颦的面,他又不好将怒气发出来。 他紧紧握着拳头,深吸一口气,道:“阿峥,我知道你有心结,所以至今不愿意认我,但当年的事,确实有许多隐情。你还小,还不知道这些事情,等我以后会慢慢说给你听。” “太子殿下,我有一件事,要与梅三姑娘亲自说。” 顾颦颦不想与卫衍有太多牵扯,特别是在太子面前。 “我与你无话可说,也不想与你说话。” “那你是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件事吗?” 卫衍扬起声音,许多人的目光都往此处看过来 顾颦颦的心陡然悬起来,卫衍是在威胁他,如果她今天不见他,他就会当众暴露他们曾经的关系。 她咬住下唇,用力地捏住手心。 “好,那我们去别处谈。” 季无危看了顾颦颦一眼,又看了卫衍一眼,两人之间似有仇怨未解,至于是何仇怨,他现在不清楚。 兴许以后会知道。 顾颦颦随卫衍去到了枫山别院,在踏入别院前,她本是想让太子随他一起进去的,可卫衍说,这事只能说与她听后,太子便没有进去。 婢女给二人上完茶后,便被卫衍挥退了。 石桌上,他们二人沉默了许久都未说话,气氛紧闷至极。 半晌后,顾颦颦压抑着怒气,忍不住问:“卫世子,你让我到这儿来,是有何事?” 卫衍看向了顾颦颦,慢慢道:“我真的没有骗你,阿峥的确是我的孩子,你若不信的话,可以让人滴血验亲。” 顾颦颦一开始以为卫衍是在说谎,可是随即想到,卫峥说卫衍不是他父亲后,他脸上的失落灰败之色不似装出来的,脸色突然一变。 “不要说了!” “不,我就是要说!” 卫衍猛然从石凳上站起来,像一个恶鬼一样笑了起来,“这件事情,你总要知道的,是不是?” 顾颦颦:“你疯了!” 卫衍:“我是疯了,在知道你和太子要成婚的那一刻,我早就疯了!” “顾颦颦你不是一直想找孩子的下落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阿峥,就是我们两人的亲生孩子。他从前一直养在何彬和春娘膝下。” 顾颦颦直接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第45章 逼迫 卫衍没有躲, 任由顾颦颦将那巴掌打在脸上。 如果能让顾颦颦解气,别说一巴掌,就是一百巴掌, 他都愿意受着。 他抓住顾颦颦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你想打我多少次都可以, 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颦颦冷笑, “我想要你滚出京城, 滚出我的视线, 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卫衍的神色霎时一僵。 她用力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 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她遇到卫衍,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从前他毁了她前半生, 如今她好不容易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他又出现在她面前, 将她过去的伤疤揭开, 搅得她不得安生。 卫衍看到顾颦颦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心里有些失落, “颦颦, 我当年抛弃你们母子,全是因为镜婆的错。这老妪会口技, 她趁你昏迷时, 故意模仿你的声音, 假装你是故意攀附上我, 想用孩子想要套住我, 以此谋取荣华。我……我当时真不知道说话的人不是你,以为你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 便离开了你。” “我走前,让人给你的安身的银子也被这老妪给贪了,你放心,我已经处置了镜婆,为你出气……” 顾颦颦:“你做这些事,究竟是为我出气,还是为你出气,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这只是镜婆的错吗?” 卫衍急声道:“我知我亦有错,是我当年不够信任你,让你受了许多苦楚。以后我会慢慢补偿你们母子,只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顾颦颦将脸转去一边,不想看他。 “颦颦,我今天请你到这里来,一是想和你道歉,二是请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卫衍往前走了两步,“我想娶你!让阿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顾颦颦觉得他真是疯了。 “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太子已选我为太子妃了吗?” 卫衍点头,“我知,你和太子退婚后,我就像梅府提亲。” 这人真是疯了。 卫衍纵然也是皇亲国戚,可他和太子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无论是家世样貌还是人品,只要一个女子脑子没有坏掉,都不可能会选择卫衍。 第32节 更何况,卫衍此前伤她至深,她怎么可能会再与他在一起。 卫衍见顾颦颦不应答,便问:“就算是为了阿峥,你也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顾颦颦此前不是为了找孩子,一直逼问他孩子在哪儿吗? 如今他将孩子带回国公府,并让老太君认下这个孩子了,为何顾颦颦反倒是不急着与孩子认亲了。 卫衍:“比起世子妃,你更想做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是不是?” “还是你已经爱上了太子,移情别恋了?” 顾颦颦无语,“从前我看上过你,是我眼瞎,如今我眼睛好了,我为什么会选你?太子殿下龙章凤姿,文武双全,京中许多女子都想嫁给他,让外人选你和太子,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太子殿下。” 卫衍:“所以,你是打算嫁给太子了?” 顾颦颦:“我与你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管我是嫁给太子,还是嫁给贩夫走卒,你都管不到。如果你是诚心想跟我认错,那就请你往后都不要干扰我生活。” 卫衍追问:“你不打算认下阿峥了?” 顾颦颦道:“以后我会找机会与阿峥相认。” 卫衍一听顾颦颦不愿意嫁给他,顿时有些慌乱,变得口不择言,对她放出狠话。 “你若是要嫁给太子,我就把你和我曾有一子的事情,告诉太子。到时候你看看,他愿不愿意娶一个早就生育过孩子的女人?” 顾颦颦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早有预料他会这么做。 卫衍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如今她倒是庆幸自己早就看清他,没有深陷他这一处泥潭。 他以为她不说话,是被他给吓住了,继续劝说顾颦颦,她若嫁给他的种种好处。 顾颦颦不想再听下去。 “你以为我会怕?” 卫衍一愣,“你不怕太子知道这件秘事。” 顾颦颦:“我怕什么,因为我本就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与其让季无危查出这件事,还不如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以免日后太子知道真相,怒火会牵连到梅府,连累她的家人。 卫衍:“好,那我就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个胆子,敢和太子去说这件事。如果太子知道你早有孩子,不愿再娶你,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娶你。” “颦颦,我等着你低头来找我的那一天。” 他认为这世上除了他会接受顾颦颦,再没有第二个男人会接受她了。太子出身高贵,岂会娶一个早就失去贞洁的女人? 顾颦颦听到这句话后,走得更加决绝了。 卫衍这人不仅疯,还自信过头了。 就算季无危不愿意娶她,她就算嫁给一个平民,也绝不会选择嫁给卫衍。 如果她向卫衍低头了,她将是一个笑话。 别说旁人看不起她,顾颦颦会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殿下!” 顾颦颦走出枫山别院后,见到太子负手站在骏马前,慢步向他走近。 太子回头,问:“你们说完了。” 顾颦颦:“嗯。” 太子问:“他可有欺负你?” 他注意到顾颦颦的眼角有些红,担心她被卫衍欺负,便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顾颦颦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和他发生了争执。” 季无危没有追问,卫衍为何会争吵,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需要保持一定的分寸感,纵然以后他们会成亲,他现在不宜过问太多。 顾颦颦温声问:“太子殿下,不知你可否与我去一趟梦昙寺?” 太子轻轻点头,让顾颦颦先上马车。 顾颦颦有些意外,“你就不问我原因,为什么要去哪里吗?” 季无危:“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会送你去。” 他没有与顾颦颦同坐一辆马车,而是骑上了他的骏马,驾驭骏马走在马车旁,将一个慕篱递给她,“你不是我的属下,你不用随时跟我汇报你想做什么事,你想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又是什么。” “好。” 从这番话中,顾颦颦判断出来太子的品行比卫衍好多了。 她坐上太子让人备下的马车,两人一起往梦昙寺而去。 今日不是十五,梦昙寺中没有花糕。 顾颦颦今日不是为梦昙花糕而来,而是想来此处静静心,顺便与太子坦诚从前的往事。 她让沙弥引领他二人去到一处阔静的厢房后,让所有人全部出去。 “殿下,我有事与你说。” “但说无妨。” 顾颦颦低下头,盯着桌上的一个瓷杯,道:“我不想让太子殿下一直蒙在鼓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这件事告诉你。” “我从前在山野之时,曾经与卫世子有过一个孩子。如果殿下觉得我不堪为太子妃,我们可以退婚,我绝不会耽误你。” 第46章 坦诚 季无危:“你说的孩子, 便是今日卫衍带去赴宴的孩子吗?” 顾颦颦轻轻点头,她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我直到今日才晓得阿峥是我的孩子,我从前与他见过一面,可却不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他们瞒着我,所有人都瞒着我, 让我与孩子失散这么过年……” 季无危:“卫衍负了你?” 顾颦颦擦去眼上的泪水, “我原叫顾箬, 年少时, 在山谷中救下卫衍,他中蛊时与我有了肌肤之亲, 我……我们都没想到, 就那一晚有了孩子。我自幼无依无靠, 山谷中出现一个人陪伴我, 还与我有了孩子, 我……以为他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 可谁知有擅长口技的老妪趁着我生完孩子昏迷后, 装成我的声音,故意说一些不实之言, 卫衍听后, 认为我是心机叵测的女人, 便不愿将我带回国公府, 他还将孩子夺走后, 让下属养育,不许我知道孩子的下落, 让我断了和他们的关系。卫衍走前,让下人将银子给老妪,交代老妪让她把银子给我,可她却将银子全部私藏了。” “我失去孩子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在山中过了半年,后来我好不容易从痛苦中走出来了,用顾颦颦这个名字在华县生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 “去年,宁国公府的老太君去华县的芦月寺拜佛时遇到悍匪劫财,我救下她性命后,老太君怜我,觉得我一弱女子在华县孤苦伶仃的生活太过可怜,便将我接去了宁国公府。” “我是真想不到,老太君的孙子会是卫衍,我……我入了国公府才知道卫衍的真实身份,卫衍却以为我是故意接近他,想来报复他,三番两次逼我离开宁国公府。”顾颦颦才刚擦去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后面的事,想比太子殿下也知道了,我的亲生父母寻回我,将我接回梅府,成为梅府三小姐梅含箬。我以为我有了家人,生活已经在慢慢变好了,可……卫衍这个疯子,他又来找我,说他自己曾经做错许多事,他已经处置了那个镜婆,也重新将孩子接回了国公府,想要……娶我,让我与你退婚!” 季无危问:“那你会嫁给他吗?” 顾颦颦摇头,“他伤害了我,我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全都来自于他,我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他?” 听到她说她不愿意嫁给卫衍,季无危又问:“卫衍是否逼迫过你,说如果你不愿意嫁他,就将你和他曾经有一个孩子的事告诉我?” “他说过。” “所以,你选择在他将这事告诉我之前,先告诉了我。” 顾颦颦觉得太子对自己有所误会,便摇头解释,“殿下误会了,就算没有这一件事,我也会找机会和你说这件事。您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你的妻子,不该是我这样的女子。” 季无危反问,“你认为我该娶什么样的女子?” 顾颦颦思索了一番,道:“一个家世高贵,温柔贤良……清白无瑕的姑娘。” 季无危拿出帕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顾颦颦,想必你更喜欢别人这样叫你。你曾经被人所负,遇人不淑,这不是你的错,女子的贞洁也不是看新婚之夜的事帕。我既选择了你做太子妃,便会对你负责,不会抛弃你。” 顾颦颦微讶,“殿下,我与他人有过一个孩子。” 季无危:“我不介意。” 顾颦颦:“可是……” 他伸出手按住顾颦颦的肩膀,“你是我亲自选的太子妃,既选了你,我就不会后悔,并且会对你负责。” “你别多想,这段时间,安心在家待嫁便可。” 太子与卫衍相比,人品真是好上太多了。 这么一对比,衬得卫衍这人越发卑劣了。 — 顾颦颦从枫山别院出来后,卫衍一直派人盯着他的行踪。 季无危是太子,断不能容忍有人在窥伺自己的行踪,在有人禀告卫衍的人一直跟着他们后,他让人将这些探子的腿都打折了。 淳风像卫衍禀报那些探子都被太子给打伤后,他的脸色有些沉。 “世子,太子已经发现我们的人。如果我们再继续跟踪下去,下次恐怕就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了。” 卫衍烦闷地捏了捏眉心,“真没用,怎么这么快就让他发现了。” 淳风有苦难言,觉得主子实在是难为人。 他知道,卫衍将怒火迁怒到他们身上,无非就是他在顾颦颦那里吃到了苦头,顾颦颦如今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世子,小公子一直哭,都不肯用饭。”有仆婢进入内室禀报。 卫衍闻言,急忙起身,去往阿峥所在的院落,哄他用饭。 如仆婢所言,卫峥一直在掉眼泪,卫衍看到他哭,心里也难受得不行。 他走过去,抱住卫峥,细声哄他,“阿峥,别哭,娘很快就会回来陪我们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卫峥见到他后,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伸手用力地将他给推开。 “我要离开这里,你放我离开这里,快放我离开这里,呜呜呜!” 卫衍问:“阿峥,这儿就是你的家,你离开这里是要去何处?” 卫峥哭道:“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卫衍提起声音,“卫峥,不管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爹,我告诉你,我是你亲生父亲的事,永远不会改变!无论你怎么闹,你都休想离开国公府。” “来人,小公子不喜欢这些膳食,就给我撤了,重新上菜,上到让有小公子满意的饭菜为止,如果小公子一直不满意,院里的厨子全部该收罚,一人挨五道板子!” 卫峥听后,觉得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难怪母亲会如此讨厌他,他现在都越来越讨厌卫衍了。 第33节 “够了,别罚那些叔叔,我吃饭就是了。” 卫衍听到孩子愿意吃饭后,伸手想摸了摸卫衍的脑袋,“父亲就知道,你是一个乖孩子!” 卫峥讨厌他的触摸,偏头躲开了。 卫衍的神色霎时一僵,他将手收回去,背负在身后。 “你好好吃饭,娘亲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等着顾颦颦被太子退婚后,来找他的这一天。 他希望这一天,能够快一些到来。 第47章 嫁衣 卫衍等了一天, 没有听到太子与顾颦颦退婚的消息,他想着顾颦颦兴许是不敢和太子说那件秘事,那天不过是她假意说与他听那些话而已。 于是, 他又继续等。 七天过后,依然没有他想听到的消息传来,反而只打听到太子去梅府见顾颦颦, 送了她一匣南国进贡的东珠。 十天过后,梅府送了喜帖过来, 邀请宁国公府各房的老爷太太、小姐、公子们赴宴。 顾颦颦从前寄居在宁国公府, 老太君是真心疼她, 她成婚, 不可能不给卫府发帖。 三夫人何臻笑道:“颦颦真是用心了,知道我喜欢兰花, 这喜贴上还用金粉描绘了一朵兰花。” 五夫人绍文薇闻言, 细细看了喜贴一眼, “你不说, 我还没发现, 梅府给我的喜帖用金粉描绘的是一朵蔷薇花。” “颦颦知道老太君你喜欢昙花, 给您的喜贴绘的是昙花呢!” “这喜贴真好看!” “这是太子与太子妃大婚, 这喜贴能不好看吗?” 这会儿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沈老太君曾有意让顾颦颦嫁与六爷的事。 沈老太君算看出来了,卫扶风的心这辈子就挂在梅含玉身上, 不会再娶她人, 她催促他再娶的心思早就淡了。 如今她该操心的人, 另有其人。 沈老太君看向此刻拿着喜帖六神无主的卫衍, 心底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 颦颦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她有的是凤命,此生不会入宁国公府。 当初, 要是卫衍不带偏见地看待颦颦,颦颦不会遭这么多罪,卫衍也不会有这么多苦果尝。 众人散后。 沈老太君单独让卫衍留下来。 在其他人面前,卫衍还能撑下来,如今屋中只有他们祖孙二人,卫衍再也忍不住,他攥着喜贴,眼底隐含泪水。 “祖母,你帮帮孙儿,帮帮阿峥,阿峥这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 沈老太君道:“你既知道孩子小,不能离了母亲,那当年你怎么能让颦颦和阿峥母子分离,还做出让下人养孩子这种糊涂事情来!你这是自食恶果!” “孙儿知道自己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卫衍垂下肩膀,“可我想补救,颦颦她根本就不给我这个机会。” “祖母,你说是不是太子还不知道顾颦颦曾和我有一个孩子,所以至今为止,都还没有和她退婚?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太子,顾颦颦是不是就嫁不成太子了?” 沈老太君觉得他真是疯了。 她从前很是疼爱卫衍,连打都不曾打过,如今听到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气得眼冒金星,直接伸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卫衍,你是想气死我吗?” “你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拉上整个宁国公府为你陪葬吗?” “你绝对不许去找太子说这件事,如果你敢这样做,不如直接杀了我。” 沈老太君是真担心卫衍会为了阻止顾颦颦和太子成婚做出糊涂事情来,她让人将卫衍绑了,关到她的院中,不许他出门一步。 如果他敢踏出宁国公府,沈老太君就自个饮下鸠酒。 她以性命相逼,这才制住卫衍。 — 梅府。 季无危将一只玉佩递给顾颦颦,顾颦颦想婉拒,他今日已经送了她一匣东珠了,她不好意思再收下这玉佩。 “殿下,这玉佩贵重,颦颦不能收。” “收下,这是我母亲让我以后送给妻子的传家玉佩,你有一只,我也有一只。” 顾颦颦闻言,这才注意到他腰上挂着与他手心里一模一样的麒麟玉佩。 季无危看到她现在才注意到这玉佩,笑道:“如果我不说,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只玉佩是一对吧?” 顾颦颦:“我……的视线没往殿下的腰上看过。” 季无危:“那你见我时,是看哪儿?” 顾颦颦:“殿下的脸。” 季无危低笑两声,“明日宫中会有人送吉服过来,你先试试,若有哪里需要改的,你与赵嬷嬷说,尚衣局会重新改制。” “好。” “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家中待嫁。阿峥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谢殿下。” “你我以后是夫妻,我们之间不用言谢。” 太子没留在梅府用晚膳,他只是过来给顾颦颦送了一匣东珠后,便走了。 翌日,果然如太子所言,宫中的嬷嬷将吉服送了过来。 这嫁衣是按着顾颦颦的身段裁制的,尺寸没有错,太子先让人将嫁衣送过来,是想让她先看看可喜欢,若不喜欢,可在大婚前重新改制。 顾颦颦看着鲜红如火的嫁衣,绣着朵朵明艳的牡丹,而桌上的凤冠华贵绝伦,彰显着皇家的贵重。 还有半个月,她便要嫁给太子了。 顾颦颦现在想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陈夫人见顾颦颦还呆愣着看嫁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换上这嫁衣,给娘亲看看。” “好。” 顾颦颦慢步去到屏风后,两个侍女跟随在她身后,将她身上的齐胸襦裙脱下后,替她换上了红色嫁衣。 陈夫人看着顾颦颦身着太子妃吉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想到女儿快要出嫁,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娘,你怎么了?” “我这是高兴!没事,没事!” 陈夫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娘这是喜极而泣,家中出了太子妃。” 顾颦颦知道母亲其实根本不在乎家中出不出皇妃,陈夫人更希望女儿能留在她身边,承欢膝下。 赵嬷嬷躬身问:“三小姐,请问这吉服可需要再改制?” “不用了,我很喜欢。” 赵嬷嬷见到未来太子妃对吉服满意后,心中舒了一口气。 她拍拍手,让宫女将尚珍局为未来太子妃打制的金玉步摇呈上来。 “这也太多了。” 赵嬷嬷道:“这全是太子吩咐尚珍局为小姐所制的。” 陈夫人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太子对她这幼女倒是真上心,在大婚前,就给足她脸面,处处彰显他对她的重视。 日后,颦颦嫁去太子府,也无人敢轻视她。 “赏!” “谢三小姐!” 顾颦颦让绒玉给人赏银钱,不止给了嬷嬷,连随行的太监宫女都得了赏赐。 一行人得了赏钱,欢欢喜喜地回宫复命。 陈夫人拿出一个匣子,顾颦颦以为母亲这是要给她珠宝体已,没想到,她是从里面拿出一本避.火.图。 第48章 大婚 “娘!” 陈夫人见她反应如此剧烈, 只当她是害羞的缘故,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颦颦的手背,让她莫觉得不好意思, “女子出嫁前,娘家都得准备避.火.图给女儿家看,你从前流落在山野间, 不曾有人好好教导你过这些,今日就由母亲来教你这些事。” 顾颦颦伸手将这本书合起来, “娘亲, 你……不用亲自教我, 你把书留给我, 我慢慢看就是了。” 陈夫人:“你看得懂?” 顾颦颦:“我看得懂,真的不用母亲教我。” 陈夫人见顾颦颦不停推辞, 想着是女儿家脸皮薄, 不好意思听她说与她听, 便将避火图给放下了。 她拿出一个玉葫芦给顾颦颦, 顾颦颦还以为这是一个玉饰, 哪知她将它打开, 分成两半后, 竟然看到一男一女在行巫山云雨之事。 她的玉脸瞬间变红了,迅速将玉葫芦给合起来。 母亲也是, 打哪儿寻来这么多玩意? “这是陈家家传下来的, 专给出嫁女。” 这玩意竟然还有家传, 顾颦颦算是长见识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 它居然还是玉制的, 还将它做的如此栩栩如真,生动详细 。 陈夫人:“如果你不会, 你也莫要紧张,跟着太子行事便可,但你也得注意,女儿家身体娇贵,他虽是太子,但你也不能太惯着他,别累坏自己的身子。” 第34节 “对于子嗣一事上,若你俩现在都想要孩子,最好在月事过后同房,你切记月事期间不得同房,就算太子再心急,你也得以你的身子为主。” “是,我都记住了。” 一想到季无危过一段时间,就会成为她的夫君,顾颦颦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是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太子妃,也没想过会与他行夫妻之事。 陈夫人絮絮叨叨和她说了夫妻的相处之腾讯群搜索8衣4把1六9六3更新发布这篇文,欢迎加入道,顾颦颦口头上应和着,但心思早就飘到不知哪儿去了。 “颦颦,你再重复一遍,方才我跟你说的话。” “……” 她哪里记得? 顾颦颦露出讪色,她捂着手打了一个哈欠,撒娇说:“娘,我有些困了,想歇息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夫人伸出细白的手指,再顾颦颦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你啊!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得用心记住,到时候等你成婚后,你就知道,我说的这些事,有多重要了。” “娘,我就嫁在京城,又不是远嫁,以后我想见你,随时就能来找你。大婚后,我若有哪儿不懂的,再来请教你。”顾颦颦给陈夫人端了一杯温水,“您说了这么多,都渴了吧,您喝完这盏茶再走,也不迟。” “行!行!行!我先回去歇息了,我给你的书,你给我好好看。”陈夫人轻抿了一口温水后,从檀木凳上起身离开。 桌上的避火图实在太显眼了。 顾颦颦等陈夫人走后,根本没翻这本书,而是将它藏去箱底了。 —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 自顾颦颦被选为太子妃后,来梅府的拜访的亲朋好友愈发多了。 顾颦颦往后是要入主东宫后,得提前学着打理事务,陈夫人便趁此事教她如何布宴,如何备礼,如何与亲友寒暄等。 宫中的教习嬷嬷留在梅府,教习顾颦颦学习宫中礼仪。 顾颦颦觉得自己在备嫁的这段时间里,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到了夜里,头一沾到绣枕上,就能睡着。 人只要一忙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顾颦颦觉得好似眨眼之间就到了大婚之日一般,她还没有准备好,天还没亮,就被婢女唤醒,更衣洗漱,换上嫁衣。 她身披红色嫁衣,坐在闺房中,等着太子接亲。 季无危是太子,众人顾及着他的身份,没敢闹太过,只让他赋诗、接词、投壶,他赢了,才放他去接新娘。 顾颦颦乘坐金鸾轿,从梅府离开时,陈夫人满眼都是不舍,她这女儿才认回府中没多久,没想到,竟这般快就出嫁了。 梅含雪眼睁睁看着太子牵着顾颦颦的手,坐上金鸾轿,手用力地攥住了帕子。 人人都羡慕梅家好运气,前不久才出了一个王妃,近日又出了一个太子妃,往后梅氏一族,只会更加贵不可言。 金鸾轿一路行至东宫,顾颦颦被人送入太子的寝宫。 季无危用玉如意挑开盖头后,看着坐在喜床上的顾颦颦,微微一怔。他知道顾颦颦好看,若不然也不会在一众秀女中,挑选她做太子妃。 今日他看着一身红色嫁衣的顾颦颦,季无危觉得她的丽色更盛了些。 顾颦颦抬头看向掀开盖头的男人时,也微微一愣,她还从未见过季无危穿红衣,他本就长得俊美无双,一身红衣的他,更是昳贵翩翩。 宫女上前,将合卺酒呈上来。 顾颦颦本要自己伸手去拿,听男人说由他来后,她将手收回去。 季无危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酒樽先递到顾颦颦手中后,自己才去拿另一樽酒,与她共饮合卺酒。 今日大婚,他身为新郎,得去宴客。原本按照规矩,太子妃是必须得等太子宴客回来,才能用膳,但季无危让顾颦颦不用等他回来用膳,若是饿了,可让宫女端些膳食到寝宫。 绒玉见太子走后,就凑到顾颦颦身边,问她想吃些什么。 顾颦颦不想用太油腻的食物,只让她让人送来些糕点和银耳粥,只用了五块糕点便饱了。 绒玉劝她再多用些,顾颦颦摇了摇头,她真是一口也吃不下了,她现在一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仍有些紧张。 “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是。” …… 季无危是太子,不是寻常人,今日他大婚,众人不敢闹太过,只是象征性地敬几杯喜酒,讨一个喜气,他们可不敢将太子灌得醉醺醺地,省得他连寝宫都去不了。 他不过出去半个时辰,便就回到了寝宫。 顾颦颦本在和绒玉说话,听到宫人禀报太子殿下回宫后,绒玉立马就从椅上起来,给太子行礼。 “去拿碗醒酒汤过来。” “不用,孤没醉,你们都退下。” “是。” 顾颦颦看着寝宫里的人都退下后,一时有些紧张,她知道,季无危今夜留下来,是打算和她圆房。 事实上,这本也是太子妃应尽的义务。 “殿下,我……” “你不必说从前的事,过来,替我更衣!” 第49章 花烛 顾颦颦犹豫许久, 伸出纤长的玉指,将他的喜袍上的玉扣一颗颗解开。 他说让她更衣,她就仅仅只是将他的外袍解开, 挂在衣架上,便抬脚离去。 “站住。” 顾颦颦的脚步一顿,听到身后的男人问他, 今日是何日子。 “今日是殿下的大喜之日。” “你既知是大喜之日,那为何要走?你是打算留孤一人在这喜殿里?” 顾颦颦道:“殿下, 我……” 季无危:“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顾颦颦摇头, “不是, 我只是觉得我配不上殿下。我在懵懂之时, 被人所负,诞下一子, 我是一个不贞之人。” 季无危朝他大步走过来, 他伸出手, 搭在她的玉肩上, 将她转过来, 发现她方才与他回话时, 流下许多眼泪。 想必是顾颦颦又想起了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 季无危一时之间甚是厌恶卫衍。 “颦颦,遇人不淑, 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卫衍是负心之人, 不贞之人是他。在我眼中, 你从不是那等不贞之人。女子的贞节不在臂上的守宫砂, 我不会因为你曾经被人所伤所负,就看不起你。” “顾颦颦, 孤既选择你做太子妃,就是觉得你配得上孤。” 他拿出帕子,将她眼上的泪珠一点点擦干,“你很好,孤甚喜你。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莫哭了,好不好?” 顾颦颦轻轻点头,心中对太子的印象又好了几番。 季无危见她收起眼泪,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在她的丹唇上轻轻一吻。随后,为了让他的太子妃适应,他开始由浅至深地亲吻,他并不着急于脱去顾颦颦的嫁衣,而是选择让她一点点适应,让她自己慢慢接纳他。 顾颦颦一开始没有动,太子亲吻她时,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急切地往下,而是一直耐心的亲吻她的红唇。 他好似在尝一颗蜜糖,因为一直舍不得一口将它直接吞.了,只是含.在口中不停轻.吸,他甚至不敢吸.得太用力,含.得太紧,以防这蜜糖很快化在他口中。 季无危真的很尊重她。 “殿下,可以了。” 顾颦颦轻轻低语,她觉得自己的唇现在肯定是红透了,她忍住羞意,伸出手将他的里衫给解了。 季无危的呼吸一重,“你准备好了?” 顾颦颦点头,季无危看到她这是打算接纳他后,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往大红喜床走去。 两人的衣衫一件件从床上扔下来,红色的喜帐放下,遮住满床丽.色。 绒玉同一婢女站得离殿门有八尺远,隐隐约约听到太子妃的哭吟声,足足过去半个时辰都不曾停歇。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高嬷嬷一眼,“嬷嬷,这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些。” 高嬷嬷道:“今日是大喜之日,殿下娶了自己亲选的太子妃,必是极为喜爱才如此。你若是等得倦了,就先下去歇着,由老奴守着。” 绒玉摇头,“奴婢没有困倦,奴婢……就是心疼娘娘。待会儿等太子妃传唤奴婢进去时,奴婢还要给娘娘沐身呢!” 高嬷嬷听她这是不打算离开的意思,便没再劝,只觉这小婢女单纯,太子正在兴头上,待会儿岂会将太子妃交付给他人。 果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里的动静停下了。 太子让众人下去歇息,不用再等了。 绒玉看向高嬷嬷,问:“奴婢不用进去服侍娘娘了?” 高嬷嬷:“不用,殿里有太子陪着太子妃,你操心个什么劲。” 要不是她知道这小婢女单纯,旁的人还以为绒玉有何不干净的心思呢! 高嬷嬷用力拉着绒玉的手臂,将她给带走了。 — 卫府。 淳风看着卫衍望着天上的明月,足足望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动的意思,劝他回房歇息。 “你说,今夜太子会与顾颦颦圆房吗?” 这个问题真是要人命。 依淳风来看,顾颦颦长得国色天香,今日又是他们二人的大婚之夜,太子是一个正常男子,肯定是会与他的妻子圆房的。 他瞥了一眼卫衍,斟酌了一番,道:“属下不知。” 卫衍突然拍手,道:“是,你说的对,你和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只要我不知道,颦颦和太子就算是没有圆房。” “你拿酒过来,我今夜睡不着,也许喝几杯酒,我就有困意了。” 淳风觉得他的主子疯了。 第35节 如今自欺欺人的事,是做的越来越熟练了。他明知顾颦颦今夜必然和太子圆房,还骗自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卫衍见他没有动,有些不悦,“你怎么站着还没有动?” 淳风:“世子,饮酒伤身。” 卫衍蹙眉,根本不听劝:“我用得着你提醒我,快去拿酒来!” “是!” 淳风让仆人将酒端过来后,卫衍让他们将酒全放在石桌上。 “你们都退下。” 卫衍见淳风还留在这里,指着他说,“你也退下。” 淳风担心卫衍的身子,“属下留下来,照顾您。” 卫衍:“用不着,你们走,全部都走!一个人也不许留在这里。” 见淳风还不愿意走,卫衍拿起一个酒杯直接朝他扔过去,“我说的话是不抵用了,是不是?滚!全部都滚啊!” 酒杯直接砸到淳风的额角上,一丝血从他的额角上流下来,淳风伸手一摸,见到有血留下来后,心中也不恼怒,只默然退下,回去找府中的大夫包扎伤口。 卫衍见所有人都离开后,将酒坛的封口全部掀开后,将酒倒在酒杯上,大口大口灌入口中,他一边喝,眸中的泪水忍不住一滴滴落下来。 “顾颦颦,你……不要嫁给他!” “我错了,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你……不能不要我,不要我们的阿峥……” 他想用酒意麻痹自己,好像只有自己醉了,才不会想起那些事。 可他发现,无论自己喝了多少酒,都忘记不了顾颦颦的自己。 老太君听说卫衍今日叫人抬了许多酒坛去他院中后,深夜来到他院中,听到他醉了还在叫顾颦颦的名字,脸色一沉。 要不是此人是他孙子,她真想毒哑他,省得他祸害卫家。 “他真是疯了。” 她让人将卫衍敲晕后,让武婢给卫衍喂迷药,不许让他在这三天弄出任何事情来。 第50章 侍寝 翌日, 季无危醒来时,顾颦颦还未醒,他没有叫醒顾颦颦, 而是轻轻掀开红帘后,自个去往侧殿更衣。 他轻轻推开殿门,殿外的宫人正要向季无危行礼, 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宫人们霎时止住声音。 “太子妃倦了, 还未歇息好, 你们莫要将她给惊醒。” 宫人轻轻点头。 季无危带走自己的大太监, 让他带人去侧殿服侍自己更衣。 绒玉是顾颦颦的贴身丫鬟, 随主子进宫后,地位自是比一般的宫女高。她领着一群小宫女候在殿外, 等着太子妃传唤。 原本她以为, 顾颦颦得过许久才回醒来, 没想到太子才离开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她就醒过来了。 听到小姐在唤自己, 绒玉应了一声后, 朝寝殿快步走去。 绒玉进殿后, 见到床下丢的七零八落的衣裳,梳妆镜台下竟还有一条玉带, 耳根忍不住一热。 “怎不早点唤醒我, 我一觉醒来, 没见到殿下, 他是去哪儿了?”顾颦颦用被子遮住身子, 慢慢从床上起身,她身上的红痕太多了, 尤其是玉蒲那儿。 绒玉道:“是殿下吩咐奴婢们不许惊扰娘娘,让您多歇会儿!” 顾颦颦:“殿下去哪儿了?” 绒玉:“奴婢见太子带上张公公去侧殿更衣了。” “殿下醒了,我也该起身了。除了绒玉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是。” 绒玉是陈夫人给顾颦颦挑选的婢女,她已经用习惯了,太子府的奴婢都是陌生人,顾颦颦不习惯他们伺候,只留绒玉一人服侍自己。 见外人都走后,顾颦颦就让绒玉上前,扶自己起来更衣。 昨夜云收雨歇后,季无危抱着她去过浴池沐身,她的身子现在是干净的,就是腰和腿有些酸,需要人服侍。 绒玉掀开床帘,见到一身红痕的顾颦颦,脸色微讶,这怎么这么多。好在太子妃的脖子上没有显眼的痕迹,否则难搞得很,那痕迹珍珠粉都盖不住。 “殿下,这也太……不小心了。”她原本是想说放浪的,但绒玉觉得不合适这样说一国储君,又将这个字收了回去。 顾颦颦说:“殿下是初次成婚,第一次难免有些激动。” 绒玉:“我娘跟我说过,男人成婚,就算外表再翩翩如玉,到了大婚之日,也会如狼似虎,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颦颦小声,“这话你在我跟前说就行了,可别对外人说,尤其是高嬷嬷。” “我晓得了。”绒玉将顾颦颦扶起来,伺候她穿上宫裙后,才扶她转到屏风前,就见到太子。 “殿下!” 绒玉有些慌,那些话高嬷嬷是没听见,也不知太子有没有听到。 一时间绒玉头也不敢抬,她低头给太子行完礼,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记挂着今日要进宫请安,不敢贪睡。” 顾颦颦听到季无危的声音,给绒玉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先退下。 绒玉收到她的暗示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给太子行了一个礼,就匆匆走出寝宫。 季无危见到顾颦颦见到他后要行礼,连忙伸出手将她扶住,“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我早已向父皇请示过,我们不用一早赶过来,申时前进宫给父皇请安便可,所以你不用这么早就起来。” 他扶着顾颦颦往床边走去,“昨夜你很晚才入睡,今早多补补觉。” 昨夜顾颦颦晚睡的原因,不必多说,二人心照不宣。 顾颦颦微微摇头,道不用。 她才入东宫,她不想新婚翌日便传出她贪睡一事,若要补觉,她今夜早些歇息便好。 季无危见她不愿回床上歇息,也没有强求,他扶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拿出一把剪子剪下她的一缕秀发,与他的一缕墨发,合拢在一起,编成一个同心结后,将它放在他的锦囊中。 “愿你我夫妻,牵手青丝,执手白发。” 顾颦颦见后,夜学着他的样子,用铜剪剪下一缕青丝,与他的墨发合拢在一起,想编成一个桐心结,放在她的锦囊中。 只是她的手艺,比起季无危实在差了些,季无危见她笨拙地在学他编同心结的样子,低低笑了一声,“我来吧!” 他从她手中接过两缕青丝,将它们编成好看的同心结后,放在顾颦颦的锦囊中。 他叮嘱她,“你万不可将它给丢了。” 顾颦颦:“如若我将它丢了,殿下会罚我吗?” 季无危:“我怎舍得罚你?不过需重新再剪你的青丝,与我结发。” 他拿起桌上的黛石,轻轻给她的妻子描眉,“你喜欢什么眉型?” 顾颦颦:“我喜欢柳眉,殿下会画吗?” 季无危轻轻点头,用手中的黛石很快给顾颦颦描出柳眉。 这手法虽然比不了技艺精湛的妆娘,但比起顾颦颦的手法,要好上许多。 他是太子,竟然会给女子描眉,还画得比她好,这简直大出顾颦颦的意料。 “殿下是给旁的女子画过眉吗?” “除了母亲,你是第二个我亲自画眉的女子。” 这是顾颦颦第一次在太子口中听到他说起皇后娘娘。 皇后之死是宫中的禁秘,圣上独宠昭贤皇后,太子出生前,后宫中仅有她一名女子,太子出生后第三年,宫中出了一个惠妃。 惠妃出现后,帝后的关系急转直下,皇后于南坪三年死于一场大火,皇后薨后,第二天惠妃便被皇帝赐死了。 皇后去后,圣上不许宫人提起昭贤皇后,也不许众人提起惠妃。 后宫没有女人,朝臣提出选秀一事,圣上头年未许,太后以死相逼,尔后,后宫才渐渐有了新的妃子,但比起先帝,圣上的子嗣及后妃,算是较为少的了。 顾颦颦在梅府时,听母亲说过自己的婆婆,她说皇后是她年少时见过京中最美的世家小姐,当时还是辰王的圣上,在秋狩上一眼相中她,向先帝求娶沈家大姑娘。 辰王当年先沈大姑娘保证,一生绝不会有二色,只可惜帝王之言,当不得真。 顾颦颦看着镜中为她温柔梳发的男子,道:“如果有一日,殿下有了旁的女子,还请殿下放我离去,也将这缕青丝还给我。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我不愿二女侍一夫。” 第51章 归宁 季无危的手一顿, “你为何会觉得我往后会再纳别的女子?” 顾颦颦:“因为殿下是储君。” “看来这储君的身份,倒让我在颦颦眼中成了一个滥情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颦颦理了一会儿脑中的思绪,慢慢道:“我听人说, 从前陛下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未有旁人。皇后娘娘逝后,陛下本不打算再纳妃, 可朝臣以死劝谏陛下,陛下为了社稷, 便开始纳妃, 宫中的妃子渐渐多了起来。” 伉俪情深? 季无危听到后, 心底讽刺一笑, 他将手中的黛石放到玉匣中,说给顾颦颦一件秘事。 “外人都说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 但其实他们都不知道, 母后是被父皇强娶进宫的, 母后进宫前, 在浙地曾有一个未婚夫, 父皇以他性命相要挟母后入宫, 她才入宫, 她从未喜欢过父皇,我的出生, 于她而言, 不是欢喜, 而是痛苦。” 顾颦颦闻言, 惊地睁大了眼睛, “那惠妃呢?” 季无危道:“一个颇有心机的小宫女,趁着父皇醉酒, 爬上龙床,有了子嗣,父皇命宫人给她灌药,是太后出现救下她,让父皇封她为惠妃,但她命薄,虽生出皇子,但一出生就没气了。她的出现,毁了父皇曾给母后立下的誓言,母后以此为由,向父皇发难,我记得三岁以后,他们总是在不停的争吵。” “南坪三年,行麓别宫突发一场大火,留下一具女尸,尸身上戴着一顶凤冠,众人便认定她就是我的母后,父皇不信,让人四处搜寻母后的下落。” “有一天,我在父皇宫中,听到苏地密探来报,有一女子形似我母后,与一男子登船从东海远去。” “父皇派人去追寻,可一直都无所获。” 第36节 顾颦颦道:“也许不过是一个相似皇后娘娘的女子。” 季无危:“我也这样认为,可苏地的密探向父皇奉上一个玉镯,那玉镯是我母后进宫后便佩戴在手上的,行麓别宫起火后,便不见了。” 顾颦颦沉默,可能是宫中有人偷了皇后的玉镯,这玉镯便流去了宫外。 也可能皇后真的没死,她现在已去到海外,再也不会回来。 若是第二种,也难怪皇帝会突然松口,召世家贵女入宫为妃了。 她抬头,望着眼前的丈夫,“那你觉得皇后娘娘还在这世上吗?” 季无危道:“我也不知,我几次去梦昙寺找我的舅舅,问母后的事,可他总是对此避而不谈。” 顾颦颦:“原来你每次去梦昙寺,是为了找你舅舅,我还以为你同我一样,是去寻花糕。” 季无危:“你喜欢那儿的花糕?” 顾颦颦轻轻点头,“嗯,不止我喜欢,京城的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我还在宁国公府时,每次去梦昙寺都会带些花糕回去。” 季无危:“你若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一些。” 顾颦颦微讶,“你怎么会做?” 季无危:“舅舅教我的。” 顾颦颦:“殿下是储君,寻常就够忙的了,我怎么好让殿下为我做这些小事?我想吃的时候,让人逢十五从宫外带过来给我便好了。” “随你。” 两人之间的氛围,开始慢慢好转,谁也不再提皇后之事。 他们一起用过午膳后,太子带着顾颦颦进宫拜见皇帝。 皇帝喝了顾颦颦的敬亲茶,给她赏了好些金银玉饰,顾颦颦进宫的时候,与太子坐的是一辆马车,等她出宫的时候,是十辆马车跟着他们离开。 顾颦颦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不是太多了。” 季无危道:“无妨,父皇赏你的,你收着就是了。” “好。” 到了夜里,顾颦颦看到太子沐浴后,往她这处走来,坐在镜台前正在梳妆的她,有些不习惯。 顾颦颦独睡多年,现在突然嫁了人,床上要多出一个男人,她是真不习惯。 他从容地从她手中接过玉梳,替她梳发。 “你们都退下。” “是。” 偌大的寝宫,一时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笼着她的青丝一缕缕轻梳。 他低下头,温柔地给她梳发时,顾颦颦的心渐渐涌出柔情,眼前的男子是这般温柔,这般俊美,他是她所遇到的男子中,对她最好的一个。 季无危见顾颦颦一脸柔情地看着自己,放下手中的玉梳,捧起她的脸,印上一个轻吻,他的大掌一手抚着她的腰肢,轻轻地托着她。 原本是顾颦颦坐在凳上的,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他坐在凳上,而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没在镜台前,而是去到了床上。 顾颦颦听娘说,新婚的男女都是如胶似漆,起初她不明白,现在她算是真正明白了。 她和季无危现在就似两根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如何也分不开。不是她硬缠着他不放,而是他缠着她不放。 她的手伸去床榻边一点,他都会将她的手捉回来,覆在他的身上。 眼前的男子俊美如神,窄腰劲瘦有力。 顾颦颦的手搁在他的后背上,眼神逐渐迷离。 —— 翌日不出所料,顾颦颦起身时,季无危早已经起来,去庭院练剑了。 她真是有些佩服他,精力真是太充沛了,晚上睡这么晚,第二天还能早起。 她就没有这个精神了。 连续两日侍寝,顾颦颦的眼下有些青,今晚无论他待她如何温柔,她也不能落入他的手里,再次从了他。 她得有底线。 谁知,到了晚上,她根本没机会提,因为季无危特别安分的,只是陪她躺在床上入睡,没做其他事情。 顾颦颦只好讲想说的话,都收了回去,明日她得归宁,忙得很。 她想着明天回梅府的事,很快也就睡着了。 陈夫人一早就盼着顾颦颦回来了,天还没亮,就让府上的下人,给顾颦颦备上她喜欢的膳食。 梅含雪见陈夫人为了顾颦颦的归宁宴,不停忙前忙后,心里酸酸的,在她见到陪伴顾颦颦回府的太子后,心中的妒意升上来。 第52章 经验 这人怎么命这么好呢? 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好运的孤女, 被宁国公府的老太君带回京城,谁知……她竟然是梅府的嫡次女,后来还竟被选为了太子妃。 是因为她长得美吗? 梅含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明明她长得也不差啊? 为何偏偏太子瞧中顾颦颦,偏偏瞧不上她呢? 陈夫人满心满眼都是顾颦颦,只顾着和她说话, 没顾得上梅含雪。 梅鉴注意到梅含雪的神色不对劲后,让管家让人扶梅含雪下去。 梅含雪见父亲母亲都陪太子、顾颦颦去汀兰厅, 唯独要将她撇下, 心中不悦。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道:“大人道三小姐将要出嫁, 不宜见外男, 今日需回绣楼备嫁。” 他给仆婢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便“扶”着梅含雪离开琮园。 顾颦颦与季无危去到汀兰厅后, 见到梅含雪未跟着过来, 以为她又耍性子没来, 没有多问。 倒是陈夫人问了一句, “含雪去哪儿了?” 梅鉴道:“含雪说她要去绣楼, 待会儿就不过来与我们用膳了。” 顾颦颦微讶, “绣楼?她要出嫁了?” 陈夫人:“嗯, 含雪从宫中落选后,一直啼哭不已, 她年纪也大了, 婚事该提上日程, 我和你爹给她选了几家郎君, 她瞧中了宣平候府的世子关昼, 前日两家交换了庚帖。” 既交换了庚贴,那就说明两人好事将近了。 顾颦颦虽同自己的这位姐姐关系一般, 但这么多年一直是她陪伴着她的母亲,她见陈夫人眉眼露出笑容,想必是很满意这门婚事,便出声恭贺梅含雪。 陈夫人感慨,“如今你们姐妹二人的婚事都有着落了,我的心也放下来了。” 这些年来,京中与她们同龄的女子都出嫁了,梅氏女却未嫁,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陈夫人听后,心中难受,却不好在女儿面前表露出来。 这些流言,随着梅府出了一个王妃,又出了一个太子妃后,渐渐都消失了。 — 卫衍清醒过来后,已是顾颦颦大婚后的第三日。 “我睡了多少日了?” “回世子,整整三日。” 那算起来今日是顾颦颦归宁的日子了,想到顾颦颦,他的心顿时一阵剧痛,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老太君的屋子后,表情渐冷。 “祖母是要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仆人胆战心惊,“回世子,小人不知。” 卫衍:“你回去告诉老太君,说我已经想通了,以后我会守着峥儿好好过日子。我许多天未见峥儿了,你让她将孩子送来我身边。” “是。” 下仆将这些话回禀给老太君后,老太君紧蹙着眉头,许久未语。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老太君舍不得卫衍受苦,他说他想卫峥,她便让人将孩子送到了他屋里。 卫衍见到卫峥过来,面色顿时不在枯寂,笑容都多了起来。 只是阿峥对他的亲父,心中仍有隔阂,不论卫衍如何哄他,阿峥都冷着一张小脸。 下人将父子俩的一举一动都说给老太君听,他们从未见过卫峥舍下高傲的头颅,如此哄一个小孩,阿峥打他,卫衍也受着,阿峥骂他,他也受着。 老太君长叹一声气,“都是他造的孽,如果当年早些接他们母子进府,他如何会遭受今日这些磨难?阿峥又岂不会认他这个父亲?” 阿峥是卫氏血脉,与生父不亲,终究不行。 她观察了卫衍些许日子后,见他似是真心实意,要与阿峥用心相处后,便没再拘着卫衍在她院中,放他回去。 — 顾颦颦与太子成婚后,礼部开始着手准备二位皇子的大婚。 虽然皇子成婚没有太子大婚繁琐,但二位皇子接连大婚,还是让礼部忙得没日没夜。 按照长幼顺序,二皇子的大婚之日,定在了三皇子成婚的前三天。 二皇子妃是江丞相的孙女江娴,顾颦颦与她并不熟,但她作为她的嫂子,为贺她喜事,亲自从库房里挑选十二支形色各异的金累丝镶宝石牡丹花钗,送给江娴,作为新婚贺礼。 江娴收到后,脸上虽露出笑容,但那笑意并不到达心底。 顾颦颦也知道,这一是因为江娴与她不熟,二是二皇子与太子是对立者,江娴身为季无颂的妻子,不可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与自己亲近的模样。 二人客气的寒暄,顾颦颦送上祝福后,没在二皇子府上多留,观礼后便离开二皇子府。 倒是三皇子成婚这一日,顾颦颦在三皇子府陪伴赵菁华到天黑以后才离开。 赵菁华第一次成婚,心里紧张到不行,她家中没有同龄的姐妹,有些姑娘家的体己话,她无人诉说,便找上了顾颦颦。 第37节 顾颦颦嫁给太子后,两人是妯娌,赵菁华与三皇子拜堂后,没有改口唤她嫂嫂,依旧叫她的小名颦颦。 “颦颦,我现在还是很紧张,待会三皇子进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顾颦颦安抚她,“你别那么紧张,我看三皇子性情温和,不是难以相处之人,待会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不用太拘谨。” 赵菁华点头,她头上还盖着盖头,“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经验,只能问问你。那天你和太子安置的时候,是你提的,还是他提的?” 顾颦颦脸红如霞,“这……不用提,这事顺其自然就发生了。” 顺其自然? 赵菁华:“那就是殿下主动的了。”她又接着问更难的问题,“两个不熟的人,该怎么亲?” 顾颦颦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婢女来报,三皇子往这儿过来了。 正主来了,顾颦颦不好在屋中逗留,便同她道:“他来了,我先走了,你别紧张!” 她去外庭寻太子,一个婢女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后,立刻跪在地下请罪。 “娘娘恕罪!” 顾颦颦的手心被人塞了一个纸条,这熟悉的做法,不由让顾颦颦想到一个疯子。 她挥手让婢女退下,去到无人的地方,打开纸条后,见上面写道: “阿峥病了。” 第53章 下毒 顾颦颦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季无危身边, 明明她来时还是好的,怎的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马车上。 季无危轻握住顾颦颦的手, 轻声问她,发生了何事? 顾颦颦将头靠在他的胸上,声音闷闷的, “阿峥生病了。” 季无危问:“你如何知道的?” 顾颦颦:“方才我在路上撞到一个婢女,她将一张纸条塞到了我手中, 我打开纸条后看到上面写着阿峥生病了。” 卫衍胆子也是够大的, 竟然敢将手伸到三皇子府, 还敢派人给顾颦颦传信。 季无危掩下眸中的暗色, 他伸出手,轻轻拍抚着顾颦颦的后背, “你先别着急, 我先派人去他府中探查情况, 如若阿峥真的生病了, 卫衍又不愿管, 我会派人给孩子治病。” “国公府里养着大夫, 如果阿峥病了, 老太君肯定会让大夫给孩子治病。卫衍这时候派人给我传信,大概是想逼我与他见面。” 季无危心想此人真是贼心不死, 顾颦颦都已经嫁给他了, 他还惦记着她呢。 他安抚自己的妻子, 莫要为这等人烦恼, 一切由他来处理。 — 太子一向言出必行, 他说了要派人去探查卫峥的情况,回到太子府, 便安排人去暗中暗探。 他的密探潜去宁国公府一日后,将自己所探得的情况全都禀告给了太子。 原来阿峥不是一场生病了,他是被卫衍下了毒,他给卫峥下药后,每天又给他喂一碗解药,不让他被毒药伤的太重,又不让他好得太快。 顾颦颦从季无危口中,得知阿峥生病的内情后,觉得卫衍真的是疯了,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下手。 “他简直不是人。” 顾颦颦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被卫衍困在府中,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遇到卫衍,是造了什么孽。 季无危拿出帕子,温柔地轻轻擦拭掉顾颦颦脸上的泪水,“别哭,我会帮你,让阿峥回到你身边。” 顾颦颦:“殿下有何办法?” 男人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 卫衍命人将纸条递给顾颦颦后,一直等着她来找他,可他没等到顾颦颦来找他,自己却先倒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病了,后来医师替他把脉后,他才知,自己根本没有病,他被人下了蛊毒。 下蛊之人十分嚣张地往他的屋中扔了一个飞镖,如果不是淳风及时用剑阻拦,那飞镖就不是插.在木窗上,而是插.在卫衍的脑门上。 “世子,您没事吧?” 卫衍面色苍白地捂住自己的心口,道自己无妨。 他让淳风将那飞镖携着的纸条拿给自己。 淳风低头拿飞镖时,看到纸中所写的全部内容。 “将阿峥送还到她身边,我就把解药给你。” “哼,你休想将我的孩子从我身边夺走。” 卫衍愤恨地将纸条撕碎后,扔到地上后由不解恨,他粗声喘了几口气,用力再那纸条上狠踩几脚。 在他瞧着,这已算用力至极。 可在外人看来,卫衍根本没能使出多少力气,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淳风及时扶住他,道了一声小心。 卫衍用力抓住他的手,声音粗哑又无力,“你再安排人,给顾颦颦传信,你让人同她……说,太子对我下毒,他想要杀了我,夺走我的孩子,他温润如玉的表象全是装的! ” 淳风点头,表示会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他扶着卫衍到床上躺下后,道:“公子,您身上的蛊毒,京中的医师无人能解,属下现已让人去苗疆寻蛊王。” 卫衍无力地应了一声,整个人虚弱地似一只濒死的野鹿。 淳风看到卫衍被蛊中折磨得额角露出大滴的汗,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床上,忍不住劝道:“世子,您身上的蛊毒十分难解,毒性又甚是厉害,府中的医师说这蛊虫已经侵蚀了您的经脉,苗疆蛊王踪迹难寻,何时寻到也未可知。属下觉得……为了您的身子,您不妨先将小少爷交出去。那人给您下毒,只是想逼你交出小少爷,在顾姑娘面前讨好……” “放肆!” 卫衍闻言,撑着身子坐起来,朝淳风甩了一巴掌。 “我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本世子就是死,也绝不会向他屈服!” 顿时,淳风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迅速低头,跪倒在地上认错。 卫衍低吼一声,让他滚后,无力地倒在床上。 — 季无危给卫衍下蛊后,等了四天,都没等到卫衍过来找他,反而等到卫衍让人又给顾颦颦传信。 顾颦颦将手中的纸条,拿给太子看后,问他对卫衍做了何事。 “没什么,不过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而已。他对阿峥下蛊,我就对他下蛊,逼他将阿峥还给你。” 季无危抬头望向顾颦颦,道:“卫衍说的不错,我并不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的人,靠温润,可不能让底下的人服众。 他从前做的许多事情,顾颦颦都不知道。 “我对卫衍下蛊,你是否觉得我是一个恶人而厌我?” 季无危的黑眸紧紧盯着顾颦颦,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处表情变化。 “殿下不是恶人,你是为了帮我夺回阿峥才如此,卫衍对自己的孩子下毒,他才是恶人。对付他这样的人,就得用非常手段,殿下没有做错,我也有厌你。” 顾颦颦对卫衍不满已经很久了,得知他给阿峥下蛊,恨不得用刀捅了他。 看到她对自己并没有厌色,季无危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要给他回信吗?” “回,当然得回!” 顾颦颦寻来一支笔,在纸条上写道:“还我孩子,你就有解药。” 她让太子的人再次给卫衍送了一只飞镖。 卫衍收到顾颦颦的回信后,紧紧攥着信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顾颦颦明明知道太子对他下蛊,想要他的命,可她还是选择站在了他的身边。 淳风急急冲入卫衍的内室,“世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第54章 义子 卫衍:“他们来做什么?” 淳风:“太卜署的徐大人卜卦后道, 太子妃身边若有一个辛卯年生,申时二刻出生的孩子,今年必能诞下皇嗣, 太子听闻小少爷符合这个生相,便向陛下请旨,让宁国公府送小少爷到太子府暂居。” “我不许。” 卫衍气得猛烈地咳嗽了好几声, 太子这分明是以权势压人,他不愿将阿峥送出去, 他就拿皇权逼迫他。 淳风深叹一声气, 太子的确是以权压人。 国公府权势再盛, 如何能与帝王家相比。 淳风正要宽慰他, 一个婢女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世子,您该喝药了。” “进来。” 卫衍咳了好几声。 婢女听到世子允她进去后, 她躬身端着药碗进屋, 趁着他接药时, 她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 狠狠插入他的腹中。 “世子!!!” “有人对世子行刺, 快来人!” 第38节 淳风疾步上前, 将剑插入她的心口, 剧痛之下,她没能来得及将匕首全部插进去, 踉跄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留……活口。” 卫衍虚弱地对他说完这句话后, 便晕了过去。 可淳风已将剑插入她的心口, 她哪里还有命活。 淳风将剑抽出来, 听到这女子低声呢喃着什么, 他走近一听,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还……我……孩子。” 他见她的面容有些奇怪, 似是戴了一张假面。 淳风捏了捏婢女的脸,确定她的确戴了一张假面后,伸手撕下。 见到刺客的真容后,淳风惊讶地瞪大眼睛,唤了一声春娘。 春娘恨自己没有一刀杀了卫衍,她含恨地看了她一眼,想要起身去杀夺走她孩子的世子,可她身子实在没有力气。 她睁着眼睛,感受到身体的力量渐渐在消失,最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因为心有不甘,春娘走前,眼睛都是闭着的。 下仆进来后,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大人,这女子如何处置?” 淳风闭上眼睛,“去找何彬,告诉他春娘行刺世子,已被人斩杀,让他尽快到京城来,接回她的夫人归乡。” “是。” 卫陷入昏迷后,无人敢阻拦太子的人将阿峥给接走。 老太君虽舍不得阿峥,但这圣旨已下,她不敢抗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给接走了。 顾颦颦听说太子将阿峥给接到府中后,起初还不敢相信,待她真的见到阿峥后,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 “阿峥!” 卫峥顾忌着这儿有其他人在着,不敢叫顾颦颦娘亲,只睁着水润的眼睛,委屈巴巴地叫了她一声顾姐姐。 听到亲生孩子只能这样唤自己,她的心都碎了。 季无危挥手,让侍女全都退下。 待外人都走光后,顾颦颦终于忍不住,哭着抱住他。 “阿峥,你受苦了。” “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母子相认,两人相拥而泣。 季无危见不得妻子哭成这样,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手帕,轻轻擦拭两人的泪水。 他给大的擦完,又给小的擦,忙活一阵后,帕子全都湿了。 “别哭了,往后阿峥会随我们住在一起,你们母子再也不会分开。” 顾颦颦惊讶于太子的大度,他不计较自己的过往,甚至不计较阿峥,竟愿意将她和卫衍的孩子养在身边。 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顾颦颦不知该如何回报她。 顾颦颦感慨万千,心间涌出一阵暖意。 季无危握住她的手,“阿峥的身份你不用太担心,你我可认他为义子,往后他便能在人前唤你娘亲了。” 顾颦颦知道,考虑到皇室颜面,她要让阿峥以她亲子身份出现,是绝不可能之事。 太子提出让阿峥以义子身份养在她身边,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但这还需得问问阿峥的意见。 “阿峥,你愿意以义子的身份留在娘身边吗?” “我愿意。” 阿峥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顾颦颦伸手抱住他,“好孩子,委屈你了。” 只要能与亲生娘亲在一起,阿峥就不觉得委屈,但是在这之前,他仍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请他们实现。 “娘,我想见见我的另一个娘和爹爹。” 他指的人是春娘还有何彬,夫妻俩很有默契地一听就懂了。 季无危伸手摸摸阿峥的头,向他保证,他会下去安排。 顾颦颦相信太子一定会言出必行。 她看着阿峥苍白的小脸,想到卫峥给他下的毒,心中就觉刺痛。 “殿下,阿峥身上的毒,还没有解。” 第55章 怀孕 季无危:“你不用担心, 过不了多久,卫府的人就会自愿将这解药献上来。” 顾颦颦见太子如此笃定国公府人会献药,应是卫衍现也中了蛊毒的缘故, 他们中有人总不会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卫衍就此死去。 果然,不出太子所料。 还没过两个时辰,卫衍的贴身侍卫淳风就到太子府, 将阿峥的解药送到府上。 顾颦颦一听有解药送来,就迫不及待地将一颗解药喂给阿峥服下。 那孩子服下解药后, 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嘴唇不再苍白。 她让大夫给阿峥看诊。 大夫伸手摸着小公子的手臂, 探到他的脉象渐渐有力后, 拱手对殿中的贵人说,小公子体内的蛊毒正在一点点清除, 只要连续数日服用药丸, 他的身子就会康健起来。 顾颦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季无危道:“赏!这几日你就留在太子府, 替小公子调理身子。” “谢殿下!” 大夫满面都是喜悦之色, 躬身向太子道谢后, 跟着宫人去库房领赏。 — 卫衍醒来后, 已是半月之后。 他睁开眼睛时, 脑子有些晕沉沉,他用手撑着身体慢慢起来, 回想起自己晕倒前, 太子季无危用权势逼迫卫府将阿峥送去了太子府。 “阿峥, 阿峥呢?” 他从床上起身, 踉踉跄跄地跑出寝室, 一见到人就抓着他的肩膀问卫峥的下落。 他院子里的下人全被老太君给换了,听他说起阿峥, 各个露出迷茫之色。 卫衍也反应过来,他屋中的仆婢皆是陌生之人。 “淳风呢?” 听世子说起淳风大人,一个名叫绣玉的婢女道淳风大人去药房,正在看着下人给世子熬药。 不想,他们正说着淳风,淳风刚巧就带着人进入屋中。 “世子,您醒了?”淳风一脸惊喜地看向主子。 卫衍眼神冰冷地望着他问,“我问你,阿峥去哪儿了?” “回世子爷,宫中下旨,让宁国公府送小少爷去太子府暂居,老太君在半月前,已将小少爷送去……太子府了。” “淳风,你是死人吗?我在昏迷之前,明明说了不许你们将阿峥送走,为什么你却不拦下老太君,让她把阿峥送去太子府呢?”卫衍眼睛通红地望着他,伸手用力抓住淳风的衣领,“阿峥是我的命,你们把阿峥送走,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已经失去颦颦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将阿峥从我身边夺走!你们是想逼死我,所有人都想逼死我,是不是?” 他歇斯底里地向淳风发泄怒火。 屋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跪倒在地上,请世子息怒。 淳风知道世子怨恨老太君将小少爷送走,更恨他没有听他之令,以死拦住老太君。 他跪在地上,朝卫衍磕了一个头。 “世子恕罪,陛下那日下了圣旨,国公府谁也不敢抗旨,违背天子之令。更何况……世子您身上中了毒,如果阿峥少爷不去太子府,您身上的蛊毒就无法解开。” 卫衍大受刺激,整个身子一踉跄,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跌倒在地上。 下仆发出惊呼,想扶他起来。 卫衍摆手,伸手推开他们。 淳风见他捂住脸,泪水从脸上落下来,他喉咙不禁跟着哽咽,整个人跟着他的主子一起难过起来。 “世子,还有一件事,我未曾告诉你。” “说。” 卫衍掩袖捂住脸,一想到阿峥这一去,就可能再也回不到他身边后,他的心就越来越刺痛。 他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他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卫衍不知晓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 淳风看着主子苍白的面容,艰涩开口道:“太子妃有孕了。” 他迷茫地转头,问:“你说谁有孕了?” 淳风重新更改称呼,又重复一遍道:“顾姑娘有孕了。 ” 卫衍闻言,心里再也经受不住这打击,喉咙有一阵腥甜袭来。 他想往下压,却压不下去,硬生生喷出一口鲜血到地上后,整个人晕倒在地上。 这瞬间吓到了在场的仆婢。 “世子!” “来人呐,快寻大夫,世子晕倒了!” 第39节 第56章 完结 卫衍醒来后, 已是深夜。 淳风一直守在他榻边,一见他醒来,就招大夫过来给他看诊。 陈大夫匆匆进到内室, 见到卫衍后,先给他行礼,才放下药箱, 去到卫衍的榻边,给他看诊。 他探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确定卫世子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后, 悬着的心终于松下来。 “世子身体已经渐渐好转, 方才晕过去, 是受刺激所至,这几日只要慢慢调养, 彻底将蛊毒去干净后, 便能如往常一般了。” 卫衍挥手让他退下。 他神色恍惚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淳风答:“子夜。” 卫衍:“这么晚了, 你回去歇着吧, 不用再守着我了。” 他抱着被子, 安静地躺下睡觉。 淳风以为主子是已经接受顾颦颦已经嫁给他人, 而小少爷也离开他的事实,彻底放下前尘往事, 准备重新生活。 哪知到了翌日, 卫衍又魔怔般地问他, “淳风, 你说颦颦可不可能是假孕?太卜署的徐大人肯定是收了她的好处, 他为了帮颦颦将阿峥从我身边抢走,就编造了阿峥去到颦颦身边, 就能助她上皇嗣,他们为了圆这样一个谎言,现在顾颦颦又假孕。” 淳风沉默了好一阵,道:“顾姑娘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假孕这种事,一旦被太子和陛下发现,就连梅府也会收到牵扯。” 卫衍却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认为自己所猜测的全是对的,而淳风说的都是错的。 他对着淳风冷讽道,“你懂什么?” 淳风:“明日就是长公主的生辰宴,顾姑娘应会随太子殿下赴宴,世子若是不信,可去亲自看一眼顾姑娘。” 现在京中的人都知晓,太子妃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有三月孕期的女子,肚子大多都显怀了,世子在长公主的生辰宴上,见到顾颦颦后,应该会彻底死心,不再沉迷于过往。 卫衍闻言,紧抿着嘴唇,不再与他争论顾颦颦是否有孕一事。 — 翌日。 卫衍一大早就起来,让侍女替他更衣,他单挑选今日要去赴宴的衣衫,就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他就像一个陷入热恋中的男子,因要去与心上人赴约,从上到下布弄自己的衣饰玉冠,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给心上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 “颦颦如果今日见到我,会喜欢我吗?” 淳风不忍打击他,艰难的点点头。 卫衍足足昏迷了四十多天才醒来,整个人消瘦了很多,要说丑倒是不至于,但与丰神俊朗的太子一比,这就差远了。 更何况,季无危是储君,又是顾颦颦的夫君,顾颦颦现在喜欢谁,简直不言而喻。 卫衍现在纯属是在自己欺骗自己。 他高兴地坐着卫府的马车去长公主赴宴,旁人问他身子如何,他还能和颜悦色地与人聊天,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可当卫衍看到顾颦颦隆着小腹,一脸幸福地与太子牵着手,走到宴会上后,他的笑意顿时一僵,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她的小腹。 顾颦颦怀孕了! 她真的怀孕了,她怀的是季无危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 站在太子身侧的顾颦颦,一眼瞧上去就很幸福,脸上荡漾的全是笑意。 他盯着顾颦颦与太子说话时,温柔的神色,那是她曾经喜欢她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卫衍无法接受,顾颦颦喜欢上季无危,更无法接受,她与季无危有了一个孩子。 他不想在这宴上看到她与旁的男人恩恩爱爱,更不想看到她隆起的小腹。 “我去更衣。” 卫衍猛地站起来,离开长公主府,淳风担心他出事,追着他出去。 他坐上卫府的马车,让车夫送他回府。 卫衍一路匆匆而行,一回到院中,就不许人进到他院中。 “世子!”淳风敲了敲他的门。 “我想静静,你们都别烦我,全都出去!” 卫衍闭上眼睛,脑海中仍是顾颦颦与太子坐在一起,恩恩爱爱的情景。 何其可笑,他之前还认为顾颦颦是假孕。 他脑海中忽想到她与他在河明山时,她站在杏花树下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公子,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河明山白头偕老。” 卫衍想到前尘过往,捂住脸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从前有一个女子认真的喜欢他,掏出一颗真心,想与她白头偕老,可都被他给毁了。 他的目光一移,想到桌上暗格里的药,慢步走到桌前,生无可恋地打开暗格,拿出一颗“沉梦丹”,仰口将它一口吞下去。 “沉梦丹”是南疆的毒药,世界上无药可解。 人一旦吃下沉梦丹,会陷入一场美妙的梦境,能让你在梦中遇见最想见的人。 死于美梦,对他来说,应该是最不痛苦,又让他得以解脱。 卫衍吃下沉梦丹后,整个人有些昏,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在纸上写上顾颦颦的名字后,很快就沉沉闭上眼睛。 他梦见自己在河明山,与顾颦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夜里,阿峥躺在他的身旁,听着他给他讲故事。 等卫衍将孩子哄睡着后,他对顾颦颦笑道:“可算把他给哄睡着了。” 顾颦颦握着他的手,柔声说:“辛苦夫君了。”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沉,“我觉得我有些困了。” 顾颦颦:“那你便睡吧!” 他牵住她的手,“我在睡前想听你说一遍你喜欢我,想和我白头到老一辈子。” 顾颦颦靠睡在他的怀里,仰着头,满脸爱意地望向他,“我喜欢卫衍,想你在河明山白头到老一辈子。” 卫衍闻言,终于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 淳风觉得世子不太对劲,他从白日去到屋里后,一直就没有出来过,无论他怎么敲门,他都不应事。 他担心卫衍地的安危,硬着头皮让人将门敲烂后,闯入卫衍的寝室。 待他进到室内,却见卫衍倒在案上,手中握着一支笔。 沉梦丹药瓶倒在地上,已经被人给打开过。 淳风上前一探他的鼻息,卫衍一丝气息也没有了。 “世子!”他悲凄地跪倒在卫衍脚下,哭了起来。 院中的下仆听到淳风大人的哭声后,急急赶过来,才知晓卫衍不知何时竟自尽尔亡。 消息传到老太君那儿后,老太君当场昏迷过去。 顾颦颦是在晚上,才从季无危那儿听到卫衍自尽一事。 听到卫衍死了,她微微一怔。 季无危问:“吓到你了?” 顾颦颦轻轻摇头,“没有,他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季无危:“他是阿峥的生父,到时候我送他去见那人最后一面。” 顾颦颦道:“以阿峥自己的意愿为主,他想去就去,他若不想去,就不用带他去了。” 季无危:“那你……要去吗?” 顾颦颦:“我不去,他死了正好,以后再也不会缠着我了。” 听到她说他不会去见卫衍最后一面,季无危也不觉意外。 卫衍伤害顾颦颦至深,她又怎会再因此人有一分恻隐之心。 她现在应该好好过她当下的人生。 “夜深了,现在咱们该安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