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葬》 第一章 包裹 收到陆显包裹的时候我才刚刚办事回家,陪退伍办的那帮官僚喝得头昏脑涨。 退伍士兵最希望进的部门是公安局,我自然也希望。当警察是我除了当兵的第二大愿望。 退伍办的张主任也是孤儿院里出去的,人很不错,对我们这帮兄弟也很照顾。我去找他,他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还将我提去的烟酒硬塞还给我。 不过公安局的门路毕竟不好走,这几天由张主任牵线,该走动的走动,该请客的请客,该掏腰包的掏腰包。总算办成了事,叫我回家等通知。 回到家,一个快递员正在敲门。 “找谁?” “请问郁刀先生是住这里么?” “我就是。”我掏出钥匙,开了房门。 快递员二十出头的样子,剃了圆寸,戴了顶印有快递公司标志的鸭舌帽,十分熟练地递给我一个包裹,揭掉快递单。 “请检查一下邮寄物品,如无问题请在这里签字。” 竟有人给我送包裹,最近没上淘宝啊?接过一看,寄件人是“陆显”。 包裹粘的很牢,我用力撕开胶带。快递员很不耐烦,又不便催我,干脆在一旁打电话给下一家。 不大的纸箱填满了塑料泡沫,正中间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 “什么东西,包得这样紧?” 我拆开盒子上的包装袋,打开一看,是一块玉。 纯白色的玉石散发着柔和光芒,被雕刻成“鲤鱼跃龙门”的样式,雕工极其精美细腻,甚至能看到龙须和鲤鱼的鳞片。 我哪里懂玉,可是手掌上的这块玉佩却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甚至有种感觉,这块玉绝对价值连城。 “快签字啊你,我还赶时间呢。”快递员催促。 我似乎才惊醒过来,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单据,签了字。 “真是快好东西。”快递员看了我手中的玉佩,也很是惊叹。 他的眼中不加掩饰欲望让我很不高兴,将玉佩放进盒中,关上了门。 单据放在桌子上,等陆显回来后在给他。这时我才看到备注一栏里有行字,正是陆显的笔记----不要打开包裹,后面有括号,里面写着“除非我死”。 我笑了笑,这正是陆显的口吻,可惜我已经打开了。我没在意,随手将将玉佩和快递单放在茶几第二层,冲了个澡,就直接睡了。 房间才租了一个月,我正考虑拿到退伍费后按揭买房子,也没挑剔,就在离市中心不远处租了个一室一厅。以前房子住户的旧家具,我也都没换,只买了一套被褥就直接入住了。 可惜没有空调!闷热中,我感叹一声,躺在了床上。 前半夜热的翻来覆去,时睡时醒。后半夜温度忽然降了下来,十分的惬意舒服。也许是下雨了吧,我在迷糊之间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就进入梦乡。 一夜好梦。 我梦到自己退伍之后,得到了一大笔资金。就用这笔资金创业,我在几年之后就得到了大笔财富,创建的公司上市。我娶了个漂亮的老婆,生了一对龙凤胎,拥有我从来没有过的美满家庭。我出钱将从小呆到大的孤儿院修整,陆显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像幼时许诺的那样住在隔壁;甚至连林海也回来,希望我能给他一份工作…… 而那批创业资金,就是我卖了陆显的玉佩所得的。 第二天醒来已经很晚了,我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六点就会醒来,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吧。我挣扎着坐起来,回忆着昨晚的梦,真是太美了。 右手沁凉,我低头一看,我的手中竟握着那块玉佩。 我呆呆地看着在阳光在光泽莹润的玉佩,一时愣住。 是梦游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我昨晚将玉佩取过来了? 可我从来没有梦游过,连梦话都没有说过。 我很快不再纠缠梦游的问题了,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梦。那个梦很真实,也很美妙,似乎我一辈子的理想都包含进去。唯独没有我当警察的事情。 难道不一样吗?警察不也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做了警察又能怎么样?不一样朝九晚五,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你已经当过兵,摸过枪,当兵和想象中的有差距,警察也有!到时不过更失望罢了。去卖了玉佩,这样你就有创业资金,你就什么都有了。 我觉得可笑,有创业资金就能成功吗?每天下海的人那么多,可大多不扔在苦苦挣扎,我可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过人天赋。 我穿上拖鞋,到了沙发处,想要将玉佩装进盒子里。玉佩很美,白得没有一丝杂质,我又一次被它吸引,坐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欲望。 没错,事后想来,就是欲望。对物质,对金钱,对奢华生活的欲望。 我是个孤儿,自幼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身上除了毯子和一张写有我姓名出生日期的纸条外,什么都没有。那张纸被我锁在柜子里,从来不看,却舍不得扔掉。 有过家庭的人大概不会理解我对于房子的渴望。中国人安土重迁,对于家最本质的理解,就是人和房子。 “家”这个字,从最开始被创造出来,宝盖头就代表着有瓦遮头。 我没有家人,对于房子,就更加渴望了。 陆显也是孤儿。他和林海一样,都是父母出了事故,没有人照料,被送进孤儿院的。 高中毕业,我考上一所大专,靠着助学金和贷款完成学业。之后又去当了六年兵,当兵也没攒下钱,还了助学贷款,剩下的也被花的差不多。为了工作的事情,更是将我的退伍费花了不少。我确实很需要钱,买房子也需要钱。 玉佩在我的手中,直觉告诉我这块玉很值钱。几万,甚至几十万都有可能。可以买房子,可以做生意,可以摆脱我现在的这种生活,可以让林海收起他高贵的嘴脸,仰望着我。 我坐卧不安,手中的玉佩时而烫手无比,时而又吸引着我,无时无刻不在引诱我。 神使鬼差的,我穿好衣服,甚至没有洗漱,就打的直奔市里最好的珠宝行----唐氏银楼。 唐氏银楼的业务不光买卖珠宝玉石,还有鉴定业务,虽然鉴定费用不菲。但值得信赖,客户保密工作也做得极好。 不知怎么,我觉得所以人对我手中的玉佩都心存觊觎,一路上都死死捂着腰包,疑神疑鬼。 我全然失去理智,甚至忘记了这块玉佩不属于我,脑海中尽是对以后生活的向往。 “先生,请跟我来。” 鉴定业务竟也是出奇的繁忙,我在缴纳费用之后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被请入鉴定室。 房间不大,但装修简洁,白色为主,座子上放满了检验用的仪器,很有实验室的风格。 办公桌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女职员口中的“王经理”了。 王经理穿着银楼统一的制服,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正专心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钢笔字写得极其漂亮。 见我进来,他矜持地放下手中东西,对我点一点头,说道:“先生您好,我是鉴定科的鉴定师。请问您有什么需要鉴定?” 我从腰包里掏出盒子,打开盒盖,连盒子一同递过去。 他托着盒子,很小心地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双手套带好,才坐在桌前,捧起玉佩,仔细查看起来。 我听见王经理倒吸了一口冷气,忙问他有什么问题。 他轻声道:“好东西,上等的羊脂白玉,质地细腻水头也足。雕工也极好,我再看看有没有杂质。”说着拿起一只强光手电筒,几乎将玉佩贴在眼睛上。 王经理又发出一声赞叹声,说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玉了。随后脱了手套,说是要看手感。 第二章 发疯的鉴定师 “王经理,您看好了吗?不知这块玉的价值是多少?”我见玉佩在王经理手中,无端就生出许多焦躁,恨不得立即将之夺过来才好。 王经理仿佛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仍聚精会神地把玩玉佩,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我又等了几分钟,心中的焦躁压抑不住,嘭地一拍桌子,大声道:“王经理,好了么?” 王经理被我吓了一跳,不满地说道:“鉴定是需要时间的,请你安静等待。” “你已经鉴定了二十分钟,大概的价钱总能够说得出吧?” 王经理无可奈何地扭过头看着我,“先生如果想要出售,不如卖给唐氏。唐氏的公道想必您一定听说过。” 我没说话,对他略微摆动下巴。 他竖起两根指头。 两万?似乎有点少。 “二十万。”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对我来说。 我下意识就要同意,不过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这个玉佩不是我的。 就这么迟疑的瞬间,王经理又加了五万。 我随手摸了把汗,看来这块玉要比我想象中值钱多了。 我不懂玉,更加不知道这一行业的出价规则。可卖东西和买东西一样,谁也不会从高往低报价,就是不知王经理给出的价格有多少水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尽管后来我能确定当时的我失去了理智,可我的脑细胞更加活跃,反应也比以往迅速。 我清晰地意识到,王经理会不断的加价。不知道这块玉的价格,也不清楚王经理为什么会加价,可我很确定。 见我仍不动心,王经理推了推眼睛,说道:“这位先生,您的玉确实是上品。可奢侈品这东西,向来是有价无市,我们店卖不卖得出去还两说。您若是觉得价格无法接受,我也没有办法。” “再加五万,凑个整数。”我嘶哑着声音说道。 王经理拒绝。 我从他手中拿起玉佩,他似乎很舍不得,挣扎着站起来,最后咬牙切齿地道:“好,三十万就三十万。” 我紧紧握着玉佩,沁凉莹润的玉很是舒服。我的喉咙有些干,仍谁骤然得到一大笔财富都会这样。 王经理摊开手掌,见我没有将玉还回去的意思,又攥紧拳头。他转身将桌子上的仪器收起来,说道:“你真幸运,能够得到这样的玉。如果还有,唐氏会择优收购,你要明白,不可能有别人比唐氏给出的价格还要高。”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忽然想起来,这块玉是陆显的东西。 没错,是陆显的。 有一瞬间我的理智回来了,还有羞愧。你能想象你最好的朋友将东西托付给你,而你却要将之占为己有,并且出售的感觉吗?就像是偷窃。 不,不是偷窃。你跟陆显的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他是不会怪你的,绝不。 我攥紧了玉佩,理智正在一点一点从我的身体离去。我正在做我这辈子最厌恶的事情,而我似乎丝毫不以为耻。 “你出了很多汗。”王经理看着我握紧玉佩的手,很是严厉,“过多的汗渍会对玉有侵蚀,你快放手!” “关你屁事!”我怒道:“我不卖了!” 我决定要离开,不可以轻易就卖了玉。 这不是我的东西,何况,或许还有别家出的价会更高? 我迅速将玉佩塞回那个盒子里,装进腰包,转身离开。 王经理的表情就像是我拿走了他最珍爱的东西,他脸色倏然变得狰狞,大叫道:“三十万不低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无法跟他说话,我怕一说话就真的会将玉佩卖出去。 “三十五万,这已经是最高价了。” 刚才不是最高价吗?果然是商人。我紧紧闭着嘴巴,但当王经理报出四十万的时候,我几乎要瘫软下去。 一辈子也没接触过的财富。 我猛咬了下舌尖,就像是执行任务时犯困那样。但这次似乎用力过大,血腥味充斥着口腔,我却感受不到疼痛。 王经理一路跟着我,丝毫不顾周围工作人员的注目,尖叫声几乎震破了我的耳膜。 一口气跑出唐氏,钻进一辆出租车中。 回到家后,我将腰包塞进厨房最上面的储藏柜中,想要将那些疯狂念头甩在脑后。 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 无论我是看电视、打游戏、锻炼还是冲凉水澡,那些欲望,那些念头几乎将我脑海填满。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竟然是王经理的电话。 我听到他的声音,想也没想就直接挂断。 过了一会儿,王经理发来短信,玉佩的价格已然涨到了五十万。 “疯子,疯子。”我喃喃地说道,将手机摔在沙发上。电话铃声和短信震动不时响起,我索性穿上鞋,出去吃饭。这样我就没心思乱想了。 走出门,看到昨天给我送快件的快递员背对电梯站着,口中念念有词。由于他是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楼道天窗的阳光,背光处就显得更为阴暗。 我当时只是觉得奇怪,怎么这个送快递还不走,电梯不就停在这一层么?也许他是在等什么人吧。 没想那么多,我按了电梯,电梯门打开,快递员也似发现什么,眯了眯眼睛,转身走到拐角。 我摸了摸头上汗,房间里的空调还没装好,楼道里倒是阴凉许多,微湿的背脊甚至有些寒颤。 我钻进电梯里,好似走近另一个世界,那股寒冷似乎消失,从冬季跳进了夏季。 电梯门阖上,快递员忽然回头冲我一笑,道:“昨天那块玉真不错。” 当我不再是一个人时,脑袋里疯狂转动的念想消退了一些,我也恢复了理智。想起还要去退伍办,我便没有回家,直接上了公交车。 退伍办离得不远,就是需要倒车。在罐头似的公车上挤了快一个小时,办完事回家时,衣服都湿透了。 喧嚣的街道,拥挤的人群,一切都很真实,我也渐渐平静下来,努力遗忘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赶紧装个空调。我摸着汗,才六月初,还不是最热的时候。 出了电梯门,我又看到那个快递员。 他背对着电梯站在角落里,动作跟我走时一模一样。我看了看手机,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难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电梯门缓缓关上,楼道天窗的光线也不如正午时,总有股阴暗的感觉。楼道凉沁沁的,温度忽然就降了下来。 我转身回家,却总感到背后有人看我。一回头,快递员已经转过身,贴墙站在阳光找不到的那边,阴沉地看着我。 “哥们,有事?” 他似听不到一般,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 神经病,我想,要不是昨天他给我送过快的,我还真以为着家伙是来寻仇的呢。 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响起。我一回头,那送快递的就停下了脚步。 “你有什么事?” “等人。”快递员低沉地说道。 我皱了皱眉头,总不能说不要老看我,咱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算了,跟一个神经病计较什么? 再有两步就到了家门口,我走一步便回头,那快递员也一步一停,但仍紧紧跟着我。好在我关门时他又缩回阴暗里,仍死死盯着我。 他的眼睛没有神采,许久也不眨一下,好似死人的眼睛。 死人,我的心里徒然冒出一股难以按捺的念头,楼道似乎更冷了。 “真是他妈的……”我狠狠关上门,总不能因为这事将他暴打一顿吧。 门关上,寒冷的感觉却没有隔绝,我走到窗户前,伸手拉开窗帘。夏日的阳光一下子冲进房间,还有如浪潮般涌来的炽热。 第三章 发疯 皮肤又开始发粘,发间也是汗水,我便去洗澡。 洗完澡,身上的油腻感全都消失,人也变得清爽起来。刚才事情所引起的不好心情也不翼而飞。我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点了一根烟,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寻找有意思的节目。 可是很快,我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欲望当中。 那块玉,真是个好东西,不要错过。 不要错过,去卖了吧,等你有了钱,再还给鲁显,他是不会怪你的。 无数个念头从脑海中钻出,怎么也赶不走。 我不知道自己在客厅和厨房之间来回走了多久。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我都清楚,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无尽的欲望。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那种头脑发热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冲动。 我那时就是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无数地念头纷飞,从脑海中细胞中骨头缝中冒出来,焚烧着我的理智。 我再一次走近厨房,舌尖已经被我咬得麻木,食指侧也是用指甲掐出来的青紫。 但再多的疼痛也无法阻止我自己。 我拉开储藏柜的门,腰包就躺在里面,还有玉佩。 我伸出手,又顿住,一拳砸在墙上,一拳又一拳。 那是陆显,是你最好的哥们,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 那又怎样,你又不是不还给他,等你赚到足够多的钱,就还给他两倍、三倍,他只会高兴,怎么还会怪你。 我抱住脑袋,无法控制地又伸出手。 咚咚的敲门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猛地将额头砰在墙上,剧烈的疼痛和眩晕让我清醒不少。 是了,再多的钱,又怎么抵得上我和陆显的感情。 手背骨节的痛让我直吸气,我转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脸虚汗的大妈,我认得她是物业办的,忙将她请进房间。我趁关门时向外望了望,快递员已经不见人影。莫名地松了口气,我对物业大妈说道:“要预缴下半年物业费?” “是呀。”大妈擦着汗,说道:“你这屋里可真热。” 我摸了摸发凉的手臂,升起的一丝疑惑很快又消散不见。 “这么早就收钱,多少钱?” “一千二。”大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给我开收据。“不早了,就天天撵在屁股后面催,还有好多人不缴费,又不能真的停水停电,你说这帮人什么素质……” 我拿出钱包点了点,还差四百,就去卧室的包里拿够钱。 大妈写好了收据,吐了吐沫点了两遍钞票,清楚之后才递给我收据,叫我收好。 她很快就去下一家,我关门又抬眼看了看刚刚快递员站得位置,没有人。 我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仿佛做了一个噩梦,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鬼迷心窍,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我觉得脸上滚烫,心中却畅快不少。 神智一恢复,我又觉得自己对快递员的怀疑太过搞笑,真是财迷心窍,把每个人都当做觊觎自己财宝的小偷了。我自嘲一笑,关上房门。 夏日的天长夜短,天黑时已经快七点了,我有点饿,便打了楼下餐馆的电话,叫了一盒盖浇饭。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落下去的原因,房间里的温度并不很热,甚至还有点冷。 “你们家的空调真给力。”送饭的伙计将饭盒递给我,长呼一口气说。 “什么?”我愕然。 但他已经走了。 大门开着,楼道里涌进的热浪叫我惊诧不已,房间四面墙壁空空,哪里来的空调? 我刚要关门,手停在了门上。 下午快递小哥站得的地方没有人,而在另一边墙角,快递员靠在墙壁上,冷冷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一股寒意窜到骨头里。 关上门也无法摆脱那股寒意,似乎冷意更甚。我想起刚才送饭伙计的话,才发现自己屋子里比楼道更为阴冷。 真是活见鬼了。 活见鬼!骂了一句,我坐在沙发上,想要竭力不去想这些事情。电视在报道新闻,声音很大,可我却觉得房间里静得可怕。 我打开盒饭,大声咀嚼,很快吃完了饭。 新闻联播完毕,我按着遥控,越发地无聊。拿出电话打游戏,发现电话已经没电了。 插上充电器,开机,手机未接来电竟有四十六个,全是王经理。还有不少短信,那玉佩竟然涨到了七十五万。 我一阵头晕目眩。 若是下午,我定然会什么都不顾地去将玉佩换钱。可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七十五万只是让我震惊了一下,再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但这块玉佩如此价格,到底值不值呢? 我觉得房间更冷了。 想了想,还是给王经理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这是我朋友的东西。若他真心想买,等我朋友回来,我定会代为转告。 几乎是在短信发出去的瞬间,王经理就打来电话。 “不行,你必须现在卖给我。”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王经理,我刚才短信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不是我的东西。” “我不管!”王经理徒然一声大叫,将我吓了一跳。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对我有多重要!我会以私人身份买下来,在送给我们部门的主管,这样我就有机会提升了。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力,绝不可以只做一个小小鉴定经理……” 王经理滔滔不绝,野心勃勃地计划要用这块玉为踏脚石,是他的职位再上一层楼。等说道最后,他已经成为国内外一流的鉴定师。 我觉得很熟悉,对了,倒是和我之前的幻想有几分相似。我似乎能够看见王经理挥舞着手臂,脸上带着梦幻的疯狂。 到底是钱帛动人心,还是…… 装玉佩的盒子就放在茶几上,很普通的木盒,四角雕刻着拙劣的吊饰,就像地摊货。我觉得诡异莫名,就算是只看见盒子,也让人心烦意乱,就将盒子塞进了包里,丢得远远的。 “你明不明白,你一定要卖给我,价钱好商量。!”王经理声嘶力竭。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你出多少钱我都不会卖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经理依旧锲而不舍的给我打电话,我屏蔽了他的号码,他就换一个号码打过来,让人烦不胜烦。 我索性将电话设置静音,不再管他。 反正充电器插着,他喜欢打电话,就让他打个够好了。 这一晚睡得并不好,时冷时热,早上睁眼时六点。 我起来洗漱,多年的习惯使我的用餐时间很规律,可单身汉几乎没有做饭的习惯。我想了想今天要干什么,自从回来就没怎么见以前的朋友,不如去找他们喝酒。 那些人自然不会在早上六点就起床,我取了钱和身份证,决定先去网吧玩一会儿魔兽,再去找他们叙旧。我没有拿那块玉佩,甚至不想碰触。 打开房门,我愣在原地。 王经理就站在我的门外,他的旁边是给我送东西快递员。 快递员冲我一笑,僵硬有如岩石。“那块玉好漂亮。”他说。“卖给我吧。” 寒意顺着背脊爬满全身。 “是呀,是呀。”王经理也开口。他的眼睛里面血丝,直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我发现他的眼神也变得呆滞如快递员,沉默而固执地看着我。 我嘭地一下关上房门,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经理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我昨天登记时只留下了号码,根本没有填写地址一栏。 难道是查了手机定位?又不是电影,王经理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吧?胡思乱想一阵,我又从背包里摸出了那块玉佩。 很精美的玉佩,莹白的表面浮着一层光泽,似乎有股神秘力量在光泽下游动。 我的脑袋里乱哄哄的,自从我打开玉佩包裹,事情似乎就不受控制起来。难道这就是陆显不让我打开包裹的原因? 第四章 死讯 想到陆显,忽然想起他的房子还空着,人去了外地,我有他房子钥匙,不如先搬过去。更何况我这房子没有空调,搬过去的理由很能站得住脚。 拨打他的电话,却是关机。不过这家伙经常如此,我也没有在意,从茶几托盘里翻找出陆显的房间钥匙,取出背包,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进去。 最终我背上了腰包,里面只放了那块玉佩。 将门窗关好,我开来房门,却被吓得冷汗迭出。 王经理和快递员将脑袋凑在防盗门的栏杆前,似乎想试一试能不能将脑袋挤进来。 见到了我,那两人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齐齐向后退,退到了墙边,才站住,依旧看着我。 我抓着门框,本想就此退回去,但那两人后退,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们两人到底怎么了,难道神经病也传染?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包,难道是因为这块玉? 我背好背包,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两人没有反应,我又关上门,侧着身子将门反锁。 身后的人似乎动了动,但没有上前。我握着钥匙,尖锐的头可以用来当击打的武器,虽然并不能确定我一定要动武。 这实在是件很荒谬的事情。 我向后横了一眼,一面小心翼翼地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电梯上先是的楼层是二层,而我居住的楼层是十五。 电梯缓慢上行,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我回头,两人又停下来,无声地看着我。 电梯门打开,我松了口气,正要踏入电梯,身后的背包忽然被什么扯住,连带着我也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到。 我一直都在等待,等那两人做出任何反应,两人的偷袭我一点也不惊慌。 迅速转身,一只手搭在正撕扯我背包的王经理手臂上,将他固定住,另一只拳头已经挥出。 他的鼻梁上收到重击,骨头断裂的咔嚓声隐隐传出,鼻血争先恐后地喷涌出来,眼镜架偏到一边,变形严重。 我知道我的拳头有多重,多年散打经验也知道这样一拳有多疼。 但王经理似乎毫无知觉,被拳头打得后仰的脑袋茫然呆愣,鼻血顺着下巴沾满了衣襟,手掌却死死地抓着我的背包。 快递员也凑了上来,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眼不知何时冒着光,全都揪住我的背包。 背包? 我的拳头也痛得厉害,尤其是打中金属镜架的部分有些擦伤,其实打人也是个力气活。背包的肩带滑落,我索性就将背包丢下。 那两人全然不管我,疯狂地撕扯背包,他们没有用拉链,将背包撕坏,露出里面的东西。 两人的脸上闪过失望,又迅速将目光投在我的腰包上。 所有的事情出现不过是一霎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伸手抓住了背包,两只脚飞起,将扑上来的快递员踢到一旁。 王经理仍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鼻血如一条笔直的线,将他的衣襟染红大片。 快递员身体倒地,头仍旧抬着。但纵然他不怕疼,这样重的一脚,他的身体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反映过来。 而王经理已经站起来,伸出手抓来。 来不及多想,我扭身扑向楼梯口。 身后的脚步如骨附蛆,怎么也甩不掉。我大口喘气,在部队多年的锻炼终于派上用场,奋力地跑下楼,冲出楼道。 冰冷的感觉似乎淡了很多,车水马龙的喧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辆出租车恰好停在小区边上,车上的乘客刚刚下车。我迅速冲出去,关上车门。“师傅,文艺大厦。” 出租车师傅丢掉烟蒂,一踩油门,车子滑进马路。 后车境内,我看到有两人扑入马路中,差点被车撞倒,然后又消失在视野中。我长长松了口气,大汗淋漓。 到了地方,我付钱下车,背好背包。 文艺大厦除了名字,再无跟文艺两个字搭上边的了。 破旧的大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楼底窄小的巷子后便是城中村。一大清早,巷子就已人来人往,上班族来去匆匆。 我到了一家小吃摊前叫了三根油条,泡在豆浆里,拿筷子时手不停地抖动。 我不怕打架,搏击训练也常受伤,却从来没有恐惧过。但这样未至而神秘的事物,却让我的双手发抖。 我努力深呼吸,用这种方式来舒缓我紧张的神经。休息了一会儿,我才彻底放松下来,反正天塌下来当被盖,害怕也没什么用处。 一口气吃完早饭,反身去了文艺大厦。 进到陆显家里,房间酷似蒸笼,但我现在最爱的便是这股炎热,也就忽略他家里堆满的脏衣服和一股子的味道。 将腰包放在桌上,我又不放心,想了想,放在了电视柜里面。 房间很热,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坐起来,脑海中又浮现出那阴冷呆滞的目光。 陆显家的门上安了猫眼,我凑过去一看,心里一松。 门外站着一个少年,长长的头发遮盖住了眼睛,染得五颜六色的。 少年满脸的不耐烦,不断地用手捶门,一面大喊:“陆哥,陆哥,陆显,你在不在?” 我打开们,少年本来的喜色在看清楚是我之后立刻就散去。“陆显呢?他没死吧?赶紧让他出来。” “你胡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陆显没在,他出门做生意去了。” 少年愣了一愣,一拳砸在墙上。“靠,真的死了,真他妈的晦气。” 我眉头皱起,喝到:“你说清楚,是谁死了。”我的声音不自觉的阀发干,竟有了一丝紧张。 若是平时,我绝不会将那小子的话当真。少年我也见过,是陆显的一个朋友,曾在一起吃过饭,不过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就记得他辍了学,在一家汽车维修店里当学徒。这些玩笑大家常开,对生死也没有顾忌。 可我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心中的弦绷得很紧。尤其是这块玉佩还是陆显寄给我的,对陆显现在的处境也很担心。 少年冷冷看着我,大声道:“你不知道?陆显死在外头了,高科亲口说的。还去做生意,连我们店里的账都没结。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定他是被黑吃黑了,死了也活该……” 他的话没说完,我的拳头就落了下去。 少年自然没有刚才那两人不怕痛,当下就惨叫起来。 “你……你给我等着,我去叫人……”那小子一嘴的血,狠话刚落地,人就跑得不见了影。 我追了两步没追上,一拳砸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没问那小子陆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那小子已经早都跑远了。 我关上房门,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觉得就向一场梦,也许睡一觉,陆显就回来了。 可惜我睡不着。 我想起陆显给我寄得包裹单,早上随手放进包里,便翻找出来。 包裹备注的一行字本来像是玩笑,但现在看来,竟让我有股冷飕飕的感觉。 我咽了口吐沫,昨天到现在的事情一幅幅出现在我面前。我的失去理智和那两人的疯狂,是不是真得和那块玉佩有关?陆显又时从哪里得来的玉佩? 难道陆显在前一段时间就知道自己处境危险? 给陆显打电话,仍然是关机,又上了微信给他发了消息,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我和陆显都是孤儿,打小在孤儿院长大。对我来说,唯一的亲人就是陆显和林海。 要不要给林海打电话,或许他知道陆显的事情。 掏出电话,手指在屏上滑了几下,后放回口袋。 第五章 高科 这已经不是小时候,我和林海陆显也不再是十来岁打架不要命的小混混了。陆显高中毕业之后做生意,我去当兵,而林海则是我们当中混的最好的,上大学、研究生,如今已经是打工皇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不需要多么高大上的理由,见面少、生活层面不同,很多事情也就淡了。 林海与我和陆显的差距越来越大,交集就越来越少了。我都联络不到陆显,更何况是他? 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想起刚才少年提到的高科。 高科也是陆显的朋友,是他的生意伙伴,肯定知道陆显的事情。我和高科不熟,没有他的电话,只和陆显去他店里玩过几次。我将腰包背上,这才出门。 谁知到了之后,发现高科的店面锁着,贴了张通知,说店主有事,过几天开店,竟没办法联络到他。 我询问了隔壁店里的人,问他们知不知道高科去了哪里,电话是多少,他们都说不知道,店是三天前关的。最后一个小妹给我了高科的电话。 电话关机,我只得无奈离开。 走下楼时,迎面撞倒了一个人。 “靠,没长眼睛!”那人骂骂咧咧,从地上挣扎起来,正是通知陆显死讯的少年,嘴角仍有乌青。 少年也认出是我,愣了一愣,扭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我哪能让他在跑掉,上前扭住了他的脖子。少年逃脱不过,泄气地骂道:“找老子干什么?你给我等着,要等下次……” “陆显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打断他。 少年双眼一翻,并不理我。 我用力捏住他的手腕,他脸色发白,立刻哎呦地叫了起来。 “是……是高哥……高哥说的。” 我松开他,“高科?” “是,是他。” “他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我怎么知道,我和他也不熟。”少年翻了翻眼皮。 我拍了拍那少年,从钱夹里抽出三张红票子,尽量装得和善一些,“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仍是不屑一顾的样子,眼珠却瞟了眼钞票。 我将钞票塞到他手里,他接过后放进裤兜里,神色也缓和了些。“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有他的电话。” “你是什么时候见他的?陆显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陆显现在在哪里?” 少年抓了抓头发,说道:“大哥,陆显的事情我知道不多。不过前几天遇到高哥,你知道,他们几个人关系不错。本来是高哥牵头,可高哥却没去,也不愿意说陆哥的事情。我还是听到他和伙计说陆哥死在外头了,也没个家人,遗体也没带回来,不知道怎么办呢……我……陆哥欠我钱,好几次账没结,我就去找他。” 我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子刚才的语气不怎么好,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不直接问高科?” 少年的脸上显露抽十分古怪的神色,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神秘很不可思议。我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慢慢说,回头请你喝酒。” 他点点头,咽了口吐沫,才开口:“我问了,可是……可是高哥却说刚才是开玩笑,不当真。若是平时,我也以为是开玩笑,可高哥的脸色就跟刚才地底挖出来似的惨白惨白,还要我别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真想给这小子一拳,然后将这件事当做恶作剧,安心回家等待手续齐全,当我的刑警去。 我向来是对什么第六感嗤之以鼻的,但当时的我确认为眼前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说的话全是真的。 陆显真的不在了。 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相信。 又问了几句,少年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就放了他。临走时我问他要了所有陆显认识的朋友电话。 “还有个叫林海的,你要不要?” 我的手顿了顿,说道:“我认识,不用了。” 少年将手机装兜里,冲我做了个很酷的动作,转身走了。 天色渐晚,我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随便找了个烤肉摊,翻看着手机。 跟陆显认识的人我大部分都认识,不过少年给我的多是陆显的酒肉朋友,而我要找的事跟陆显一起去做生意的那些人。 “究竟是什么生意,利润那么高?”临走前还和陆显通电话,也曾问过他。 他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这你就甭管了,说了你也不懂。这世界本来就遍地黄金,就看你有没有资源,有没有人脉。等你退伍回来跟哥干,你都成奥特曼了。” 我当时并未在意。陆显性格豪迈,人也仗义,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打过交道,有门路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看来,他那次的行踪非常仓促,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一一向陆显的朋友打电话,希望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可惜手机打到没电,也什么都没问出来。大多数人跟我一样,只知道他出门,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过什么。还有些人叫我问高科,说是高科牵的头,具体事情他们也不知道。 事情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还是得要先找到高科。 店里没人,家里总会有人。 我又打了一圈电话,终于有人知道高科家里的住址。 高科平日里都是住在店里,他家的住址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在郊县的一个叫高家村的地方,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了大概方位。 由于路远偏僻,拦了几辆出租车都没有人愿意去。最后一位出租车师傅弹着烟灰跟我说:“哥们,那地方我知道,路太远,又偏僻。你倒不如坐我的车去汽车站,再坐大巴到县城,再找车子去那儿。” 我一听有道理,就上了他的车。 等到了高科家的村子,天都快黑了。 我只知道他住在郊县高家村,却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只能见人就问。好在一个村子的人,都很熟悉,我很快问出了高科家的地址,按着路人的指点,走到了一处院子前。 大门开着,我站在门口喊了几声“高科”。很快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长得和高科挺像。 “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高科的朋友,想找他进点货。谁知道他不再店里,电话也打不通,所以就来找过来了。” 中年女人没有疑心,指了指东边路口,说道:“最前面的麻将店里,他应该在。” 我道了谢,去了中年女人说的麻将店,一眼就看到高科。 高科嘴里叼着烟,光着上身,似乎手气不怎么好,有些愁眉苦脸的,没看见我。 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刚放了炮,不耐烦地挥手,“别烦我。” “别打了,我有事问你。” 高科极不高兴地回头,正要大骂,见到是我,脸色唰地变了。 “小刀,你……你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去你店里你也不再,只好上门拜访了。” 高科一推麻将,站了起来。“换个地方说话。” 其他人都哄笑起来,还以为我是上门要债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我们两个绕道了店面后面,高科看着我,笑得很勉强。 “兄弟,找我什么事?” “陆显呢?”我单刀直入。 高科的面皮抽动,很快低下头。“他……他出国了,做生意……” “别他妈糊弄我!”我低吼一声,一把揪住高科的领子按在墙上。“他前几天给我发信息,说在外面出了点事。要是联系不上,就来找你。怎么,还想跟我说他没事?你究竟给他介绍的什么生意?” 高科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话都没说,拼命喘气,好似濒死的鱼。我的手松了松,他整个人就顺着墙溜了下去。“我不知道。”他见我发怒,急忙喊道:“我是真不知道。” 第六章 唐北周 “那你知道什么?陆显为什么会留那样的短信给我?” 高科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介绍他认识几个朋友,给他搭条线。” “那他现在人呢?”我嗓子发干。 高科咬了咬嘴唇,很久才道:“他应该……不在了……” 我挥拳打了过去,“什么叫做应该,到底……” 我问不下去,恶狠狠地瞪着高科。 高科捂着脸,也没有生气,“是听跟他同去的人说的,我没见到,不过应该是真的。” 他很怕我再打他,急忙蹭墙绕开我。 我揉了揉眉毛,觉得事情怎么越问越复杂。看得出来,高科说的是实话。 我竭力压住自己的悲痛,“和他同去的人是怎么说的,你没有问清楚吗?” “他说的很不清楚,当时他人还没有回来。”高科脸上肌肉抖动几下,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带着颤抖,“我本来是想要去问清楚的,可是……可是……他也死了。” “死了?” 高科连连点头,“没错,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就给他的家人拨过去。谁知道他的家人说他心脏病发作,心肌梗塞,已经去世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又死一个? “心肌梗塞又不是什么大病,你躲什么?” 高科喉头滚动,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紧张到了极致。我叹口气,点了根烟,递给他,他大口地抽起来,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些。“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老陆的生意亏了,他这些年的积蓄全搁进去,还欠了几万块钱的债,就有些急眼。恰好我有个朋友,有一单子生意,想要找人合伙,我就告诉了老陆。” 高科抽完烟,又渴望地看着我,我就再递给他一根。 “什么样的生意?” 他支支吾吾地半天,才说道:“对方是h大的历史教授。” “历史教师?”我一楞,这是什么路数,还以为对方是什么违法分子呢。 “这个历史教授有点不一般,有些神神叨叨的。说起来也是h大的风云人物,听说他的父辈许多都在国外,家底丰厚,又是国内重量级的教授。不过嘛这人对正史不太感兴趣,总说正史是官家之谈,最喜欢野史趣闻。” “这又跟陆显有什么关系?” 高科猛吸了口烟,说道:“那老头不知从哪里淘来本古籍,说书上面的内容很有意思,想找人一块去看看,出的价钱很高。我无意间跟陆显提过这件事,他答应同老头一块去。” “他们去干什么?不是盗墓吧?” “那哪能,老头最痛恨盗墓贼。”高科摇头,“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老头说是科学考察,可是他研究这些学校不给经费,学生们也不感兴趣,老头不缺钱,就自己组织人去。我只知道这些事。” 我觉得这说不通,按理说就是历史考察,能有什么风险,高科用得着怕成这样? 高科听了苦笑,“你不知道,上次老头就召集了四人陪他去四川,谁知道只有他一人回来,说是遇到了车祸。这次老头召集的人,听他说都死在了外头,他自己也死了。我想他们是不是……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高科的话我是将信将疑,可是无论怎样威逼利诱,他都发誓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我。 我很无奈,追得到:“那你总要告诉我陆显现在在哪,我好……给他收尸。” 我平静地看着高科,在我提到陆显的事情他明显震动一下,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摇头。 “我知道就是这么多。听说老头找了三个人陪他,可我谁也不认识。”高科最后给了我老头的学校和姓名,叫我自己去找。 我收了地址,在县城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做大巴回了城里。 h大很有名,不过是工科有名,历史之类的文科向来是名不见经传的。我坐车到了大学,很快就问清了历史系在哪里个方位。 到底是百年大学,校园里树木苍翠,民国的建筑比比皆是,很有文化底蕴。我走到一栋大楼前,五层的教学楼被掩映在梧桐的苍翠中,走廊是解放前很流行的劵廊式,许多学生来来往往。 我拦住一个瘦弱的男人,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估计是研究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我看人向来很准,而后才发现错的离谱,不过这是后话了。 “你好,请问袁友琼教授是在贵系任职吗?”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我一番。“你是谁?你找他做什么?” “我……”就这样贸贸然询问袁友琼的地址,怕这个眼镜男不会给我,我就说道:“我和袁教授曾有一面之缘,算是旧识。前几日听朋友说他不幸离世,想去拜祭,您认识他的学生吗?” “你说什么?”眼镜男跳了起来,“袁教授去世了?你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听眼镜男这样说,我也愣了愣,正要说话,眼镜男看也不看我,嘴里念叨着:“不能够啊,我论文还没交呢。”转身就跑。 看上去瘦弱的眼镜男跑起来倒很快,我急忙追赶过去,和他并肩。“你是袁教授的学生?” “废话。”眼镜男狂奔不止,“我现在去袁教授家里。怎么没人通知我呢?” 他咕哝着,很快就跑脱了力,双手叉腰,呼哧呼哧地。 “你打个电话不就成了?” 眼镜男不看我,“你不知道,袁老师家里除了他孩子,没有电话。他整天说手机就是跟踪器,将所有个人空间全部剥夺,现代世界最令人厌恶的发明就是手机。他不光没有手机,连电话也不许家里安装。师母真是个伟大的人,忍受得了……这话有点过分了,其实老师人很不错的,不过老师说得也不错,我就是因为有了手机才会跟女朋友分手的……” “你现在就是去袁教授家里?”我打断他。 “啊,是,是没错。” 眼镜男倒是没有说错,袁教授的家就在学校隔壁的教职工小区,步行不过五分钟。 眼镜男熟门熟路地奔进其中一栋楼,上了三楼,对着一个铁门就砰砰砰地敲了起来。 “谁呀?”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也戴了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有教养,一脸和善。 见到眼镜男,中年妇人笑了起来,“是小周啊,快进来,快进来。”她看了看我,又道:“这位是你的同学吗?” 我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容平静的中年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家里有人去世啊。 眼镜男已经开口了,“袁老师去世了吗?” 有这样问话的吗?我登时无语。 中年女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面色有些不大好,许久才道:“小周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镜男也看出了不妥,抓了抓脑袋,指着我说:“是这个人,他说袁老师去世了。我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想要问一问。师母,袁老师人呢?” 被眼镜男称作师母的中年女人面色不愉,要不是自身教养,估计就要开骂了。 “请问你是?” 我也没有与她寒暄,直接点名来意。“我跟袁教授不认识。不过我的发小半年前跟袁教授一同去了外地,到现在也没回来。我找了帮他牵线的朋友,朋友告诉我袁教授已经去世了。我就是想来探查一下,想要知道我朋友的下落安危。” 我说的很直接,中年女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打开门,说道:“进来说话吧。” 眼镜男率先走近袁教授家里,搓着手,甚至有些兴奋。“袁老师又出门了?我就知道不是在家写论文。怎么听着像探险小说,师母知道老师去了哪里吗?”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事情发展早已超出我的预料。看样子袁友琼根本没有死,是高科骗了我吗?为什么? 第七章 被疯子围攻 袁夫人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她看向我时,眼里的愤怒已经不见。我忽然觉得,有袁友琼这样的先生,袁夫人也真是……难以形容的无奈吧。 “抱歉,我爱人才跟我联系过,说他今晚就会回来,所以我不知道您的消息来源……” “今晚回来?” “没错。” “那我今晚再来拜访,请您转告袁教授一声,就说我是陆显的朋友。” 既然袁教授今晚回来,说有事情问他就好。我向袁夫人告辞,从袁家出来。 “喂,还没请教你姓名。我叫唐北周。”眼镜男也从袁友琼家里出来,追到我身旁。 一个名字包含两个朝代,果然是学历史的。 “我叫郁刀。” “刀?刀子的刀,真是个特别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个性。” 唐北周笑笑:“我爷爷最喜欢魏晋南北朝,我爸和我叔,一个叫做唐魏,一个叫唐晋。轮到我,可不就是北周了么。如果我还有堂兄弟,估计都凑齐了。” “你是袁教授的学生?” “是啊,”唐北周推眼镜,“不过他不是我的导师,是我大学时选修课的老师。我倒是很喜欢跟着他,可惜学校将我分给了另一位老师。你的朋友是跟袁教授一起考察的吗?去的湖南?” “湖南?他们是去湖南?”我心中一动。 唐北周抓头,“应该是的,具体地址我也不大清楚,听老师念叨过两句。” 唐北周一脸神往,说自己很想跟着袁教授同去,可惜他还要上课,请不成假。 我暗自摇头。你要是也去了,估计你那个魏晋长辈都跟我一样来找袁教授要人了。 “你难道不知道会,会有危险?” 唐北周笑道:“车祸几乎天天有,难道你不辈子不坐车?” “这怎么一样。”我觉得他跟袁教授一样,怕是有些不太正常,难怪那么仰慕袁教授。“我先走了。” “喂,你等一等。”唐北周掏出手机,“已经两点多了,你干脆就别处去了。我还没吃饭,我请你去吃烤肉,晚上一块去袁教授家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也没吃午饭,肚子空荡荡很不好受。 现在回去也太麻烦了些,我也就同意了。 大学附近小吃极多,不过午饭已过,大多的饭店空旷,老板伙计都是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 他笑道:“我带你去吃烤肉。” 我疑惑道:“这才中午。” 唐北周没说话,熟门熟路地领我在街道中穿梭。很快来到一家店面。 人不多,但果真是烤肉摊子。 老板是个新疆人,戴着一顶蓝色小帽,店里很干净。 店里开着柜式空调,倒不是很热。“小唐来了,今天没课?” 唐北周和老板很熟,打了招呼,说道:“还是老样子。你吃什么?” “跟你一样,来两瓶冰啤。” 要好了吃的,又让老板炒了份米饭,我顾不上烤肉,狼吞虎咽地拔完了米饭,又猛喝了两杯冰啤,才放下杯子。 “你多长时间没吃饭了,怎么跟恶鬼投胎似的?” 我一笑,没有回答唐北周,而是自顾自的抽起了烟。 “哎,你来找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这次又出事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袁教授出去考察,经常出事吗?” 唐北周道:“怎么会!”他翘起腿,咬着烤肉,吃得满嘴是油。“不过就那一次出过事,而且是普通的车祸。他去的那个地方在西川藏地,山路难行。就是学校里面有人和袁老师学术观点不一样,所有说话有些难听。谁知道以讹传讹,这下学校就更不肯批准他的研究了。” 这小子是袁友琼的学生,肯定知道些事情,但未必都是真的。我不没跟他较真,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就这么在店里消磨到了晚饭时间。 夏天就是吃烤串的季节,老板搬桌子,放在门外。室内开着空调,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喜欢坐在外面。 天仍亮着,可我等不及,结了账晃晃悠悠地起身。唐北周跟在我后面,仍在说着西施真实存在的可能性。 一肚子的啤酒烤肉,等到了h大,我也有些尿急。 唐北周给我指明了厕所位置,说是在小区门口见。 我去了厕所,很快解决,来到了教职工小区门口。 “郁刀,出事了。” 唐北周面色惶急,我的酒也醒了一半。 “怎么了?” “刚刚来了辆救护车,我看见师母在上面,你说急救的是不是老师?” 我也是一惊,忽然想起了高科说的话,一股不安袭上心头。 “去了那家医院?” “h医大。” h医大就离学校不远,我俩是狂奔去的,唐北周远远被我甩在后面。我到了医院,反而不知道怎么走,冲到导医台,询问急救的病房在哪里。 急救科就在一楼,唐北周紧跟在我身后。 袁夫人和两个大夫站在病房外,已经泣不成声。 一个医生遗憾道:“很抱歉,送来时病人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我们做了紧急复苏,还是没能……” 我忽然想起高科的那句话,“人是猝死的……”猛地上前拉住医生,“死因是什么?” 袁夫人十分恍惚,也接了句,“是呀,老袁的身体很好。” 医生以为我也是病人家属,便对我说道:“病人心肌梗阻,没有在第一时间救治。” 我向后退了一步,一时间乱作一团。 袁夫人则反映过来,回头瞪着我:“你是来看老袁死了没有是不是?” 和我有关系吗?我也迷惑了。 唐北周在这时赶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袁夫人的话,“师母,一定是巧合。我想是郁刀的朋友随口胡说的。” 他总算靠谱了些,没再胡说八道,而是老老实实地安慰袁夫人,帮着联络袁友琼的儿女。 “老郁,你先回去。你朋友的事情我再想办法帮你问,袁老师有几个老朋友,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虽然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可袁友琼已死,我实在没办法在种时候打扰他的家人。 也只能如此了。 “多谢,我等你电话。”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忙了两天,竟然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我也有点累,在h医大门口当了个车,回到了文艺大厦。 下午吃得很饱,便没有吃完饭,直接上了楼。 “先生,您的快递。”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气,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欢快,让听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这个人一定很爱自己的职业。 我最初也是这样想,然后才反应过来。 快递小哥站在楼道的拐角处,笑着想我打招呼。他的手中没有包裹,嘴角还带着笑容。 凉意自我的脊柱窜到全身,似乎是从每个细胞发出来的。眼前的快递员似乎和最开始的一样,仿佛没有经历过昨日古怪的事情。可他的眼睛,已然是麻木而呆滞的。 就在我愣神之间,身后的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陆显的房门半开着,显然是遭到了他们的搜查。我下意识地捂紧了腰包,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东西呢?”王经理从陆显的房子出来,手中拖了两根铁棍,其中一条铁棍挑起我的双肩包。包里的东西都被倒了出来,可以想象屋内的情景。 快递员堵在楼梯门处,警惕地看着我。 王经理的鼻子奇异的扭曲着,一团血痂留在人中处,在昏暗的楼道内格外狰狞。他将一跟铁棍递给快递员,另一根握在手中,缓慢前行。铁棍脱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撞击声。 第八章 笔记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人最初接触时还是正常的;而后失去理智,拼了命的抢夺那只包裹。可是现在,他们恢复了神智,可对包裹的渴望似乎更强烈了。 疯子很可怕,拥有理智的疯子,就更可怕了。而且这些疯子显然已经不怕身体上的打击,除非我下重手,否则是摆脱不了他们的。 但这样做的接过,我很可能要丢了警察这份工作,而且会被拘留也说不定。 我下意识地回退一步,心中盘算该怎么办? 退回去是不可能了,将东西交出去也不太可能。如果是前天,我可能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东西交出去。 可袁教授的事情,让我肯定,这块玉佩,与陆显有很大关系。 我是决计不能让玉佩落在他们的手中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抢夺我的东西?告诉我,我就将东西还给你们。” 那两人木然的看着我,王经理轻声笑了起来。 “不必了,我们很快就会得到。得到……”他鼻梁断裂,笑起来格外阴森。 可惜,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我四处看了看,都是垃圾废品,还有鞋柜,可能与铁棍抗衡的东西还真没有。 王经理是最先扑过来的,鼻子上的伤并未给他的行动带来多少阻碍,反而平添了一分悍勇。 铁棍抡起,带动风声。我矮下身子躲过了一击,剩下的快递员也加入战斗。 脑后传来风声,前面的铁棍轮了过来,我顾不得许多,双臂合拢,侧身挡住脑后的一击,重重的铁棍击打在臂上,骨头都快断了。我反手握住铁棍,快递员的力气却惊人的大,我夺不下来,顺势带动铁棍,他站立不稳,被王经理的棍子击中,尖声叫了起来。 许是听到动静,铁门声响,有人影在门后晃动。 “快报警,看什么热闹啊!” 我大吼一声,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报警不过是为了留条后路,留个证人,自然不能指望警察现在就从天而降。 也不知那两人还能不能听懂人类语言,我又挨了两棍,狠下心来挨着肩膀上的一击,终于从王经理手中夺下来铁棍。王经理到底是四十出头的人,纵然不要命地拼过来,还是被我按在地上。 等到警察来时,快递员已经跑了,王经理断了胳膊,倒在地上,仍攀爬着过来。 警察也没见过如此悍勇的人,一时呆了。 我捂着肩膀苦笑道:“我是自卫。” 我们两人都被送到了医院。 我给刑警大队的严队长打了电话。他也是退伍兵,张主任介绍认识的。喝了几次酒,蛮聊得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不已,将这几天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跟疯了一样,问我要‘东西’。我实在不知怎么得罪他们,也不知道拿了他们什么东西,竟然这样袭击我。” 严队长没有多说,但对于我的话,估计是不太相信。 我的伤不重,胳膊上的几下没伤到骨头,肩膀处有骨裂,不严重。医生只嘱咐多休息,少活动,并未打石膏。 警察要带我回去问话,我也想将这件事早点了结。刚刚出门,迎面就看到打着石膏的王经理,由于是忽然遇上,我也没想到他会冲上来,估计警察更是没想到。 石膏砸在我的头上,擦破了点皮。几个警察愣了愣,才上前将状若猛虎地王经理按在地上。 他不断挣扎着,碎裂的石膏从他断臂处剥落,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医院。 再看严大队,已经呆了。好久之后,他才拍了拍我没受伤的肩膀,说道:“好好养伤,回去等通知。” 我知道,这件事算是了了。 作为受害者,没在警局多呆,我就被放了出来,也已经是后半夜。 不知何时下了雨,派出所里的警员要送我,被我回绝了。给我做笔录的警官姓杨,人倒是满和善,同严队长也认识,给了我他的电话,说要是有什么问题就给他打电话。 我打车回家,胡乱吃了医生开的药,将腰包枕在脑袋地下,睡得昏天黑地。 醒来时已到了午后,发现电话没电了,刚充上电开了手机,唐北周就打电话过来。 “你怎么关机啊,我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了。还以为你也猝死了呢。” 我无视唐北周的乌鸦嘴,“有结果了?” “袁老师家人从来不参与这些事情,我问了袁老师的一个朋友,我们学校图书室的老师,他给了我一本书。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事情说来话长了。” “行。”我给了他地址,洗漱一番,叫了外卖。 很快就看到了肯爷爷的头像,没办法,我不喜欢快餐,但刚搬过来,不知道附近餐馆的电话。我仔细看了看送外卖的年轻人,他戴着厚厚的眼睛,但眼神很灵活,有生气。 我一早准备好了零钱,连防盗门也没打开,让他从栏杆里递过来。 唐北周来得很快,我饭还没吃完,他就赶来了,毫不客气地抓起汉堡往嘴里塞。“太好了,我早饭还没吃呢。袁老师那里一堆事,他儿子在国外,还没赶回来。又要忙你的事情。” 他一手抓着汉堡,一手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袁老师和图书馆的李老师关系好,他也喜欢淘些旧书。半年前,李老师从旧书商人那里弄来一本清代孤本,是一个官员的笔记。袁老师看完后,很感兴趣,就组织了这次学术考察。这是那本书的复印件。” 我还是没搞清楚,这根陆显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陆显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你先看看。”唐北周推推眼镜,满嘴的汉堡。 一叠复印纸卷放在塑料袋中,我将之取出来,随手翻看。 这本笔记是一个叫做张崇德的官员写得。张崇德本人是举人出身,湖南人士,官做得不大,最高做到了六品知事。 笔记是他认县丞时做的。记录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我不大认得繁体字,看得昏头转向。“不行,看不懂,说的什么,你给我复述一遍就行了。” 唐北周吃完汉堡,说道:“不好讲,我还是给你大概念一念吧。” “笔记是张崇德做县丞时写的,不过这个县我没有听说过,应该很偏僻,而且古今易名的可能性比较大。” 唐北周讲话速度很快,寥寥几句,就就将我注意力吸引。 其实张崇德的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他遇到的一件案子。 案子是以一个男人忽然暴毙开始的。男子的弟弟将男子的一个伙计告上县衙,说之前听见伙计和男子吵架,怀疑是伙计泄愤杀人。捕快拘捕了伙计,又命仵作验尸。但县衙中的两名仵作竟说不出死者的死因。而那名伙计,也在入狱的第二天忽然死了。 案子虽然诡异,但还不足以引起张崇德的重视。最后以两人同在外面染病为由,结了案子。 可是捕快却在男子和伙计的家中搜出了几件古玉。 那几件古玉价值连城,其精美程度连富贵出身的张崇德都叹为观止。县衙中的官吏自然要搞清楚这些财富的来源,将男子和伙计的家人捉来拷打。得知男子在出山进货时,碰见大雨,无意间有滚石落下,山体滑坡,他们在一处洞穴之中找到了这些东西。 而男子和伙计的争吵,也源于伙计认为男子分赃不均。 事情清楚后,知县便秘密派遣县衙的捕快前去调查。 最开始派出去三名捕快,三名捕快一直没有回来。后来又派去五名,依然没有音信。县城不大,总共不过一十七名捕快衙役。 在这同时,与男子一同到过山洞的伙计们也都一个个莫名死亡。 这件事情闹得人心惶惶,最后知县派出所有人,由张崇德带领,来到了当日货栈老板发现的山洞。 张崇德是县丞,自然不肯冒险进入山洞。他将人手分两批,一批人手持火把进入,另一半人站在洞口。 进入不久,里面的人就大喊,看到了那些人的尸体。仵作也在其中,说是这些人和货栈老板、伙计死时一样。张崇德心觉不妥,便叫那些人回来。 那些人却忽然发现了无可估量的财富,发狂似地冲进去。张崇德在外面只听见脚步隆隆和惊喜的呼喊声。 外面的人喊,里面的人也在喊。外面有几个衙役忍受不了诱惑,也奔了进去。 忽然之间,里面热闹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寂静的可怕。张崇德明白,里面的人应该也跟货栈老板、伙计一样,诡异死亡了。 张崇德他们在外面等了很久,希望等有人生还,可惜……在外面的时候,周围的人提了很多建议,大意是舍不得里面的东西,提议去请些高僧道士,做做法事。张崇德在笔记中说他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命人用火药将洞口炸毁,又在洞外立了一圈墓碑。 事情便这样了解,山洞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 张崇德晚年告老还乡,在家著书杂记,就将这段往事记了下来。 第九章 快递员袭来 唐北周仍在喋喋不休地说话,就像是有演讲癖的怪人。从对历史的追求讲到了和袁老师情同父子的真挚感情。他说得快要流泪。不过我觉得两人的感情已经这么深,其实是应该去国外注册的。 “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唐北周的话。他整个人从沙芳上弹跳起来,像被蜜蜂蛰了屁股。 我也赶紧起身,因为巨响是从防盗门处传来的。 打开门,快递小哥站在不远处,他断了一条腿,用一根木棒作为拐杖。短裤下的小腿已经发黑,淤血堆积在皮肉下,肿了一圈。 我急忙掏出电话,打给杨警官。 “杨警官,我是郁刀。我那天说的那个快递员,他现在就在我家门口……” “把东西还给我……”骤然的尖叫从快递小哥的喉咙之中冲出,充斥着整个楼道。 杨警官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快递小哥的声音,急忙说道:“我马上就过去。” 我咒骂一声,却不打算逃走。面对一个自带gps的疯子,还是让警察对付吧。我如果跑掉,快递小哥就会再次失踪。谁知道他下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 我开着里面的大门,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挑衅地看着快递小哥。唐北周站在我身后,惊讶地张大嘴巴,“老郁,这哥们谁呀,也太酷了吧。是不是追债的呀?追债的要有这种气魄,债主们都还钱了。你不会跟他老婆有一腿吧?” 快递员猛地扑了过来,对着防盗门不断挥动木棒。周围的居民许多都被惊动,趴在门缝看热闹。我急忙喊道:“一个疯子,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大家千万别出来。” 一根木棒怎么能将防盗门撬开?快递小哥似也认识到了这种轻快,停下了手中木棒,改为用手。他将胳膊硬挤进铁门里,两边皮肤被铁栏杆擦得鲜血淋漓,我看的都瘆的慌,快递员仍然不觉。但他再怎么努力疯狂,也不可能够到门栓,只得放弃。 我总觉得他不会这样轻易就范,只希望警察蜀黍能够快些赶过来。 快递员四周看看,目光落在一户人家门前的旧报纸堆上。他看了一会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那一大摞旧报纸报过来。 “他这是干什么?看报纸等你出来?”唐北周看得津津有味。 快递小哥没有看报纸,而是弯下腰,将十几张报纸摞起来,卷成筒状,用力拧成一束纸绳。这样的纸绳他拧了十来根,看着就结实。然后,他拿起一根,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将纸绳点燃。 “该死,他要放火。”我蹦了起来,冲到门口将门关住,但燃了火的纸绳已经被塞了进来。 好在门口玄关没什么东西,我用力踩火,唐北周端起水杯浇上去,总算没酿成火灾。 但浓烟已经从门缝出挤了进来。 里面的大门是木质的,楼道中又堆放着许多杂物,再加上天气原因,很有可能出事。 我让唐北周去卫生间提水,又给杨警官去了电话。 “这个疯子,那栋大厦可住了百户人。我这就通知最近的消防大队!小郁,你要阻止他。” 我自然知道,因为出事的话首当其中就是我。我接过唐北周递来的满满一盆水,让他打开房门,就泼了下去。 火苗下去了片刻,又反扑上来。铁门和木门的缝隙处已经堆积了打量的杂物,火势蔓延。 楼道乱成一团,许多居民都开始向楼下跑。有些人想要救火,被悍勇无比的快递员赶走之后,开始逃命。 “怎么办,老郁,这个疯子也太聪明了。要不要跳窗逃跑。”唐北周惊慌地跑到窗口,看了看十四层楼垂直的墙壁,终于闭上了嘴。 我指着卫生间说道:“你继续泼水,别停,警察一会儿就来了。关键是不要呛到烟,用湿毛巾捂住口鼻。”火势并不大,只不过烟雾有些呛人。我到洗手间去了两条湿毛巾,递给唐北周一条,自己在脖子间围了一条,拉开铁门冲了出去。 快递小哥就站在一旁,见到我,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 门口的火很大,灼热的火舌舔舐我的腿脚。我穿的是拖鞋短裤,登时就烫得受不了。再加上快递小哥不要命的扑过来,将我的去路堵住,我也只好退回去。 “你要干什么?”唐北周尖叫一声。 快递小哥已经跟我进了大门,向厨房冲去。 “快拦住他。”我大吼一声,唐北周却缩到了一旁,一副不跟疯子拼命的样子。 我不知道让快递小哥拿到那块古玉有什么后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他。 但我还是慢了一步。 他冲到我藏古玉的碗柜里,脸上露出近乎疯狂的欲望。他猛地拉开橱柜,用力之大,使得橱柜狠狠晃动,柜面上的一摞瓷碗被他的胳膊扫到地上。 他捧出了古玉。 我的拳头挥舞,再没有客气,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他会有瞬间的晕眩,就算他不怕身体上的打击,但也不能控制身体。果然,他的身体晃了晃,古玉从指间滑落。 唐北周在我之前,将古玉抢到了手中。 我心中一片冰凉,竟然慢了一步。 “还给我。”快递小哥尖叫道,向唐北周扑过去。 唐北周握着古玉,脸上出现了我很熟悉的那股欲望。转身冲入火堆,不见人影。 我的身上并没有携带那快玉,看来他的“gps”只是个大致范围。我一面躲避快递小哥的木棍,一面将他引到楼梯上。他的腿不方便,到了楼梯处就更加缓慢了。我瞅准时机,一脚踹在他没受伤的哪条腿上。他本来就站立不稳,咕咚一下连人带棍栽下楼梯。我捡起木棍,他则扶着墙站起来。 楼下传来警车鸣笛声,快递小哥狠狠地瞪着我,挣扎着要逃跑。我掏出手机,杨警官说他已经到了楼下。我告诉他快递员就在十三层的楼梯处,叫他带人守好电梯和楼梯。 火不大,很快就被扑灭,快递小哥也被警察抓住。 杨警官苦笑着看着楼道里的一片狼藉,“那人真的是疯子?你真得没有那他所说的什么东西?” 我无奈地看着杨警官,说道:“正常人谁会为了一些东西做这么疯狂的举动,他是真得不要命了。” 杨警官也只是说笑,派人清理现场,将快递员带走。 “另外那个人怎么样了?”我问。 “通知家属,已经送到精神病院强制隔离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我松了口气,心情却很沉重。我是否又害了唐北周?如果事情真如张崇德笔记上说些,这块古玉就是根据他笔记上找来的,那么这两人也都是因为我才看到了古玉。那陆显呢?是否就如笔记上所记载,失去理智,然后……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屋里狼藉一片,送走警察,我拿来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拖干净。这是陆显的房子,我还是希望他回来的时候,房子和他走时一模一样…… 干完活,坐在沙发上休息,我才感到双脚和小腿火辣辣地疼。抬脚一看,两只脚都被烫伤,右脚好一些,只是红肿一片;左脚脚踝处和小腿上起了一串燎泡,拖鞋底也融化不少。 陆显家里没药,我用凉水冲了冲,索性坐在沙发上抽烟。 茶几上有个骷髅样子的烟灰缸,头盖骨可以打开,里面用来乘烟灰。这还是我送给陆显的,在我第一次领工资之后。他本可以讹诈我一笔,但他总这样,叫嚣着要花光我所有的工资,最后只是选了个二十四块钱的烟灰缸。 我忽然想给林海打电话,告诉他陆显出事了。但我更怕他的冷漠,我们三兄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古玉被唐北周带走的原因,屋子里似蒸笼,就算开了空调也没好多少。我烦躁地躺在沙发上,烟一根接一根。 第十章 不受诱惑的唐北周 敲门声响起,我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抄起茶杯,走到门口。 “谁?” “老郁,是我,唐北周。” 唐北周!我打开门,隔着防盗门,看到门外的唐北周。他看起来很正常,热得满头大汗。“快开门,热死我了。” “你……怎么回来了?” 唐北周叹口气,说道:“你怕什么,我很清醒。” 我没有开门,“那块玉你不是拿走了么?” 门前的水泥地因为火烧的痕迹,焦黑一片,焚烧的垃圾却不见了。不知道是消防队员还是物业收拾的。 我摸了摸手机,想着要不要给杨警官打电话。 唐北周将手伸进了防盗门内。 “干什么?”我立刻举起茶杯。 他摊开手,掌心内躺着那枚古玉。“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 我知道那块古玉的魔力,见他直接给我,很是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并不是每个接触到古玉的人都会被古玉影响,起码我没有。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古玉,观察着唐北周的神情。 唐北周很不耐烦,“看够没有,你干脆叫个精神科的专家来得了。” 我打开门,唐北周大大咧咧地进来,立刻就舒服地大叫一声。 古玉在我的手中,沁凉温润,触感极佳,我却似捏了个烫手山芋,立刻拿纸将之包裹,放在口袋中。 “你竟没受影响,一点儿也没?” “怎么会?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想将它占为己有,看到任何人都是威胁。”他的经验和我的差不多,估计每个接触到古玉后的人都会有如此感受。 我问他为什么会抵抗住古玉的诱惑,难道他真的是个历史狂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唐北周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家很有钱,所以我不缺钱。” 他回答的很土豪,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家确实很有钱,古玉虽价值连城,但对于唐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唐北周推了推眼睛,难得的正经。 “看来笔记上的故事是真的了。” 我递给他一根烟,他接过去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和酒精,是最好的镇静剂。等他完全平静下来,我才将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他。 “我不清楚的是,为什么袁老师会忽然死亡,而你还记不记得,笔记中的人情况也不相同。” “你是说抵抗不住诱惑的人最后都会死?”唐北周皱了皱眉头,烟烧到了尽头,他将之按在骷髅烟灰缸里。 “不一定,见过古玉的人很多,可每个人的结局其实很不一样。”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陆显我是一定要找到的。 “你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你不会是去……” “不管陆显的生死,我总要把他带回来。”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我已经预料到陆显的结局了。无论生死,我都要带他回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抵达。 唐北周说:“真是令人动容的基情,太让人感动了。地址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堂堂历史学博士,怎么会连一个地名都查不到。你放心好了。” 由于唐北周抵挡住了玉佩的诱惑,而且用时比我短多了。我不禁感到惭愧,还对他视金钱如粪土感到由衷敬佩。对他的话,很是信任,连连感谢。 “这个东西,你还是收好,别再让人看见了。” 我自然知道这块玉的邪性,当下将之装进盒子里,又不放心,便找出透明胶带,将盒子缠牢,放进随身的腰包中。 行装很快就收拾好,只可惜我的房子,才租了不到两个月。我都付了半年的房费和物业费了。 划开手机,林海的姓名出现在通讯录中间。我的手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还是拿不定注意要不要通知他。 也许他根本就不关心呢? 我和陆显林海都是孤儿,从小在一起长大。陆显年纪比我们两个大,我和他从小就在一个房间,情渝兄弟。而林海是在六岁左右才进的孤儿院。 听说他父母是车祸,连带着还有姥姥姥爷也跟着去了。他以前家境不错,却统统被那些个亲戚瓜分,将林海也送到了孤儿院。许是这个原因,我残存的印象里,他显得十分孤僻,对所有人都很有戒备。 不过刚来时的小孩子,只要记事,怎能甘心入孤儿院? 林海又长得十分瘦弱白净,时常被大孩子欺辱。 后来有一次,一个孩子看中了林海的布偶。我不记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布偶,一样软弱可欺、只会在暗地里偷偷哭泣的林海,却拼了命的抢夺。 原来那是她母亲最后送给他的礼物。 我和陆显被林海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可他没打过架,被大孩子打得很惨,还是我和陆显救了他。从那之后,我们三个有架一起打,就像亲兄弟。 我未想过我们三个会分开。 陆显讲情义,比我和林海都讲。这么多年,我去部队,林海去省会上大学,曾经一起长大的兄弟各分东西。我和林海闹掰,唯有陆显和我们两人都保持联系。 最早和林海闹掰是因为上学的事。 我和陆显学习不好,又没什么野心,只想着混个工作,不用再看院长老师们的脸色生活,就心满意足了。而林海,从小就心大,学习又好,非要出人头地不可。 那时三人好得穿一条裤子,陆显年纪最大,比我和林海早毕业两年,没上大学直接工作了。 而我和林海是同届,一块儿参加的高考。他考上了省交通大学,一流的名牌大学,而我只混了个大专。 这本来都没什么。 我最生气的是,林海在报志愿前,都没跟我和陆显说过,他要去外地上学。我曾经几次说过,就算上了大学,三人也都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以后买房成家,也都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陆显听了之后会叫好,林海听了只是笑。 我没想到林海会报那么远的学校,之前从未与我们提过。一时冲动,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我和林海打了一架,他不是我对手,被我按在地上狠揍。打那之后我俩就很少联系,他一个人收拾了东西搬出孤儿院,直接去了省城大学报到。 等我大专毕业当兵前夕,在陆显牵线下,我们三兄弟又聚了一次头。再后来他所有的消息都是陆显告诉我的。 算来算去,我竟有五年没有联系过他。 要不要给他电话?我迟疑了很久,还是按下了电话号码。毕竟是陆显,就算我和林海闹掰了,他们两人也都还时常联络,我没有权利不告诉林海这个消息。 “郁刀?”接到我的电话,林海很是吃惊。 我没有心思和他叙旧,单刀直入:“陆显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林海才道:“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我才跟他通过电话?” “什么时候?你跟他通电话啦?” 林海说道:“就在半个月前,他说他在外地,马上要回来。火车会路过省城,看我有没时间和他叙旧。不过……” “您贵人事忙,哪里会有时间!” “我有时间。”听到我的冷嘲热讽,林海也冷声说道:“可他就是前天的火车,说好我去接他,可他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车站也没有人。” 我沉默下来。 陆显是在路上出的事,还是根本就没有上车? “郁刀,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没想到林海这么快就赶过来,早上给他打的电话,下午就到。我是住在陆显的房子里,所以他很快就找来。 “你说陆显出事了?”一进屋,林海就问我。他显然走得很急,一头的汗水。 第十一章 出发 几年未见,林海的气质变化很大。不再是以前营养不良的阴郁青年。如今的他西装革履,戴了副金丝眼镜,头发也明显烫过。 林海长得本来就白净,这一下就更像个高级小白脸。 我随手开了空调,让他也坐下,才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林海。不过自然省略了那些好似灵异小说的部分。 他的脸色很苍白,烟抽了一根接一根。“你……打算怎么样?” “反正我现在也在等着分配,就去走一趟,把老陆接回来。” “你什么时候走?我也去。” 我很意外,没想到林海竟然要求跟着去。我又不能告诉他那个地方很诡异,会有危险。估计就算我说了,他也以为我在说梦话,嗤之以鼻。 “我,咳咳,因为袁友琼走得突然,还不知道他们上次去了哪里。估计会很偏僻。我正在调查,马上就有眉目了。”我也点了根烟,“会去很长时间,你确定要去?” “你是希望我不要去?” “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老陆应该会很高兴。” 我和林海都很尴尬,五年没见,早也不是当初无话不谈的兄弟了。 “你最近怎么样,复员找到工作了吗?” “分配到市公安局,现在等通知。你呢?我听陆显说你自己开了家事务所,生意不错吧?” “不算自己开,跟同学合伙。” “嗯,要结婚了?”我看着他手上的订婚戒指。 林海提到结婚,面色好了些,晃了晃手指,“快了,正在订酒店,估计要排好久呢。” 我们两人又陷入沉默,林海起身,说道:“那我先走了,回去将事务所的事情交代一下。什么时候出发,你给我电话。” 我说好,送他出去。 唐北周那边没有消息。我想到袁友琼诡异的死亡,又想起高科的预言,便给打电话,仍然是关机。好在上次留了个心眼,要来了高科家里的电话,打了过去,总算是有了回应。 “你找老高?他出门了。” …… “去湖南了,听说是倒卖什么东西。他就会胡折腾,也挣不了几个钱……”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不安感又涌了出来。高科竟去了湖南,跟我们去的是一个地方。难道…… 两周之后,唐北周才打来电话,说是有些眉目。 “不过老郁,这事不好弄啊。”唐北海说道。 “找不到地方?” “确实查不到。我拿着张崇德笔记上的地名,给我们系几位研究历史地理的大腕看了都说不知道这个地方。哎你说,要是找见了,我的毕业论文就有了,名字我都想好了……” “先别做梦了,到底怎么去吧,袁教授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我向他的许多朋友都打听过,知道老师去的大致位置,而且还联络到了向导。我这里都准备好了,就看你什么时候出发。” “等一等,你也去?” 唐北周义正言辞:“当然,这是历史考察,我当然得去。” “得了吧你,什么历史研究能比命重要,我是不得不去,你何必去凑热闹?”我实在不理解这小子,这种事情竟然也要往前凑。 唐北周嘻嘻一笑,“你不知道,老郁,我这人从小好奇心就强。这事儿没让我遇到好好,偏偏让我遇到了,我就非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可。你放心,我天赋异禀,不会轻易被迷惑的。你说咱们会不会碰到僵尸?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僵尸,要是……” 感情这小子是当做探险游戏了。我劝不住他,唐北周又死咬着向导的电话不吐口,我也只好同意了。 唐北周说随时可以出发,我也没什么问题,给林海去了电话,他也准备好,就约好在省城的机场集合。 去省城的车是唐北周早就包好的,一路飞驰,九点钟就到了省城机场。 在车上我将林海的事情告诉他,说他和陆显的关系也特别好,一定要去。 “你没将事情完整告诉他吧?你这是欺骗。” 我怒道:“我怎么告诉他?是说我被一块玉佩迷住了心智,还是告诉他陆显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被诅咒什么的,死了。” “我是为了他好。现在大多数人都对金钱没什么抵抗力。万一他碰见了什么,然后……”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没好气地说道:“到时候将他支走不就完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他肯定会给疯人院打电话。”林海那小子一根筋,是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的。 唐北周摸了摸下巴,“原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啊。” 坐了两小时的飞机,又接着坐了大半天的火车。清早出门,晚上七点才从火车站出来。我们到的是湖南贵州交界的一个小城市,火车站乱哄哄的。 “先找个酒店住下,等明天早上再坐车。”唐北周提议。 “还要坐车?” “还远着呢,明天早上坐大巴,然后还得包车去。那个地方偏得很。”唐北周笑嘻嘻地道。 我们三人做了坐了一天,都不想现在去酒店,就找了个烤肉摊喝酒。一直喝到九点多,才晃晃悠悠地找了家旅馆,胡乱睡了一晚。 第二天六点多,我们三人就起床了。我是习惯,林海也没多耽搁,我知道他在担心陆显。唐北周则是我和林海合伙拽起来的,看来这家伙平时没少逃课。 唐北周迷迷糊糊地说,研究生很自由。 坐了两小时的大巴,到了县城。唐北周捏着电话打了很久,才拦了辆出租车,报上了地名。 车上不能抽烟,唐北周将香烟放在鼻子底下闻,到红灯时才点上。“费用可能有点高,地方太偏,不通公路的。本来他是不去的,听说我是袁教授的学生,又听说袁教授去世了,才勉强同意。” 我和林海都表示没问题。 出租车载着我们三人在县城里街道行驶,县城不大,很快就来到一处小区前。 在我的印象里,向导应该是穿着当地传统服饰,老而精干的老人。可进门之后,才发现这位名叫莫旭峰的向导年纪并不大。四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身休闲服饰,脚踏耐克的运动鞋,头发浓密,身材魁梧。 一聊天才知道,莫旭峰是位登山爱好者,俗称驴友。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小头目,家境很不错,听说家里有一些门面。莫旭峰做些小生意,大部分收入就是靠房租,一年十二月有九个月都是在野外渡过。 “我跟袁教授是老朋友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去了。”莫旭峰惋惜地说道。 我仔细观察莫旭峰的神情,发现他除了对老朋友突然逝世便是悲伤,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莫先生知道陆显发生了什么事?” 莫旭峰说道:“听说是失足从山崖下摔下去。我只是将袁教授他们领到了目的地的一个寨子上,那里偏僻不通公路需要步行一天。之后的考察工作我没有参加。我自己住在寨子上,爬爬山什么的。袁教授他们又跟着当地老乡去了苗寨,住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之后他们回来,小陆就不见了。他们说小陆是失足从山崖上摔下来。” “那……他的遗体?”林海轻声问道。 “袁教授说放在了苗寨,因为不好携带。” 我心中很不舒服,陆显是个孤儿,又没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没有家属,若不是我无意间搬到陆显的房子里,又遇到那个少年,估计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陆显的死讯。 唐北周见状,急忙岔开话题:“那么远,我们可什么也没有准备。还需要带什么东西么?” 由于唐北周提前打了招呼,我和林海都穿的是运动装休闲鞋,背得登山包,这样入山方便点。 莫旭峰问了我们都带了什么,然后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样,每人带一根强光手电筒,多买点压缩饼干之类的口粮。就一天脚程,你们的鞋都还可以,再买跟手杖和手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