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狱之间》 序章 天空中白云静静地漂浮，蓝天下没有飞鸟的痕迹，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整个街道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轻轻拂过的微风带走一丝燥热。 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干的事，莫过于待在屋子里打盹了。 一只流浪狗耷拉着耳朵，趴在路边一处低矮的屋檐下，长着青苔的石地板透着丝丝清凉，沁得它心满意足地陷入了甜蜜的午觉之中。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流浪狗警惕地抬起脑袋，只见路口一个光头大汉追着一个十六七来岁的小青年飞快的向它这边跑来。 流浪狗很快认出了那被追的青年，一串被人拿着棍子追打的记忆片段在它脑海中闪过，恐惧的情绪迅速控制了它的身体，它立刻站起身子，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路旁一条小巷的阴影之中。 另一边，只见那青年虽在逃命，却神色轻松，根本没注意到前边的流浪狗，他一边跑着还一边和身后追他的大汉斗着嘴。 “疤头狗，你再追我，信不信我把你另一半的头也给烫了。” 后面的光头大汉听了心中一痛，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小赖皮，你莫要以为你能逃得了，这回逮着，看我不把你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 “哈哈，等你抓着本大爷再说！” 青年神情自得，脚下轻快，丝毫不把大汉的狠话放在心上，只因他自十三岁以后，就再也没被任何人给抓到过！ 原来这小青年是当地的一个无名混混，从小无父无母，一个人流浪街头，靠乞讨为生。长大之后成了混混，认识他的都管他叫小赖皮，渐渐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名字。 小赖皮别的不会，就是两只小手灵活无比，最善偷盗，而且跑得贼快。 不过他也有失手的时候。十二岁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他看中了一个在城口打盹的守卫，那守卫外号看门狗，过去经常勒索过往路人，想来也应该有些许钱财。 本来觉得是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成想小赖皮手刚刚伸进那守卫怀里，就被抓了个正着。 原来那守卫早瞧见了他，坐在城门脚装睡。引他入套后将他一把抓住，不仅把他身上的钱全都抢去，还把他打了个半死，小赖皮差点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清晨，小赖皮一个人悄悄爬上城墙，脸上带着冷笑，向城门口倒下一锅热油。 城门下的守卫躲闪不及，被烫了半边脑袋，从此看门狗的绰号便改成疤头狗，自那以后两个人也便成了生死仇敌。 话说这天下午，小赖皮正心情不错地在街上晃悠，就在刚才，他的买卖终于开了张——在一个外地佬身上得了手。而且这一手可不得了，让他摸着了个拳头大小，品相不错的绿宝石，虽然还未经细致打磨，但也是价值不菲。 正所谓乐极生悲，冤家路窄。就在小赖皮正思索着怎样出手这难得的宝贝时，走到十字路口，正好和另一边走来的疤头狗碰了个对脸，于是就有了开始的那一幕。 小赖皮常年偷盗，被人追打是家常便饭，逃跑的本事早已练得如火纯青。他正在街上跑着，忽然瞧见前面有一处平房，屋檐低矮，他心头一喜，大声笑道：“疤头狗啊疤头狗，就凭你的本事也想抓住本大爷，嘿嘿，大爷去也。”说话间就向那平房赶去。 疤头狗看见，心中大急，暗叫不好“要是让那小子上了房去，那就跟放鱼入水一般，没得找了。” 疤头狗奋力追赶，但小赖皮三步并作两步已经到了屋下，只见他双手抓住房檐，左脚支撑，右脚踏壁，便要蹬墙上房。 然而就在这时，小赖皮突然感到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考虑，便狠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坏了！” 待他翻起身来，定睛一看，原来脚下有一坨新鲜****，拉在屋檐下的隐蔽之处，正好被他一脚踩上！ 而就在他这一翻身的功夫，那疤头狗已经满脸狠笑地赶了上来，一把掐住小赖皮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大笑道： “跑！你小子倒是继续跑啊！” 小赖皮躺在地上心想：“****啊****，没想到我打了那么多条赖皮狗，今天倒是栽在这****上了，难道真是报应？” 小赖皮虽然心说栽了，但却不肯放弃，因为他知道今天落到这疤头狗手上，那是有死无生。 这些年，他千难万难地都熬过来了，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小赖皮被疤头狗掐着脖子按在地上，憋得满脸通红，两手在地上乱抓，却连个石子都摸不到。就当他痛苦得快死的时候，突然想到怀里还有个宝贝！ 他忙将右手伸进怀里，摸出宝石，拼尽全力往疤头狗的疤头上一把砸去！ “咣！” 血顺着疤头狗的脸和脖子，一直流到胸膛。疤头狗一声不吭，一双手青经暴起，死死地掐在小赖皮脖子上，呲目尽裂，死绷着的脸憋个通红:今天我就要你死！ 小赖皮一看，心就凉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宝石向疤头狗的头上 砸去，但力量一次比一次弱。 终于小赖皮没了气力，两眼上翻，脸已憋成了紫色，两只手无力地搭在长着青苔的地板上，宝石从右手手心滚了下去。 小赖皮这一生，从小的大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父亲抛弃、母亲病死、受人白眼、遭人殴打、躺在雪地里吐血......不知不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死了......也好。” 就在小赖皮万念俱灰，心中这最后的念头闪过之际，在他手边，那块刚刚得手的宝石如同收到感应一般，突然绿光大盛！ 疤头狗坐在小赖皮身上，双手掐着小赖皮的脖子，耳中突然听得“嘭”地一声，只觉一股巨力冲在自己身上。此时时刻，疤头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掐死小赖皮，所以在这个紧要关头，他是死也不肯松手。 只是，这股力量却是他死也抵挡不住的。 “嘭”地一下，疤头狗身子瞬间没了知觉，直直地向后倒飞了有十多米才“嘭嗵”落了地。 一时间，街上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人都以为自己死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躺了一会儿，终于小赖皮先缓过了神来。他虽然被掐的快死但身上却没什么损伤，又躺了一会儿，他慢慢站起身来，往疤头狗那边探望，只见疤头狗此刻也已清醒过来，躺在地上，撑着眼，狠狠地瞪他。 “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小赖皮捡起地上的宝石，默默地向着疤头狗走去，行至半途，他却又突然驻足不前。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原来，小赖皮又想起当初疤头狗在城门口装睡，骗他下手的事儿了。 “万一他又是诈我怎么办？” 小赖皮眼睛瞪着疤头狗，心中却一下子犹豫起来。 再看疤头狗，他真是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狠狠地瞪小赖皮，却瞧见小赖皮犹豫不决，心中一下子明白。 他心想：“若是小赖皮下定决心我肯定必死无疑，既然你疑心那么重，那我不如再拖一会儿，若是有人路过也能救我。” 于是他干脆两眼一闭，装作失去意识，使了一招空城计。 小赖皮看他突然昏过去，果然更加心疑，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僵持了莫约五分钟，小赖皮终于忍不住了，心想：“一会我离着他两米就一把将他砸死。” 念头闪过，小赖皮便慢慢向前走去，行至距疤头狗刚刚两米之处，突然抬手发难。他手攥宝石举到头顶，正要奋力掷出，右手却感到一阵力歇。 小赖皮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一名长发披肩，高大英俊的男子，正攥着他那只拿着绿宝石的右手的腕子，冷冷地看着他。 第一章:火刑 春末夏初的时节，头顶的烈日已经初具规模，此外挤在一起的人群更加剧了热量的产生，莱恩身处其间只觉得闷热难耐，却又不舍此时离去，只好烦躁地拉扯着旧衬衫的领子。 莱恩踮起脚尖，想再向前找个好位置。他努力地伸着脖子，只见前面全是挤在一起的人头；回头看，还是一堆人头。平日里觉得宽敞庞大的广场，如今已经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四周嘈杂的交谈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真是该死，不会全城的人都来这儿看热闹了吧。”克莱默和莱恩并肩而站。他是铁匠之子，完全继承了父亲壮硕的身材，两人年龄一样，他却高了莱恩一个脑袋，正在对他们此时痛苦的境地大声抱怨。 “大概只有爷爷没来。”莱恩心想。 他刚刚巡视四周，看见许多熟人街坊——又瘦又黑的杂货店主占着人群最前面的好位置；肥胖的酒馆老板已经被挤得热汗直流，而他年轻的酒保则在一旁为他扇扇；还有那个外号疤头狗的城门守卫，也站在前排，他那带疤的光头非常好认——却没有找到爷爷的身影。 “早上干完活回家，就看见爷爷吃完了早饭啥也没干，一直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抽旱烟，自顾自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怎么现在连难得一见的火刑审判都不来看么？” 然而就像所有十二岁的小孩一样，与己无关的事只是在莱恩脑中一闪而过，他的注意力又马上回到今天的火刑上来。 人群可没什么好看的，莱恩将目光转向广场中央。一座一人高的石台上，一个瘦弱的男人被绑在火刑架上示众。 初夏的烈日悬在空中，无情地炙烤他无力而低垂的头颅，糟乱的头发耷拉在脸颊两旁，让人分辨不清年纪，也看不见脸上的神情；身上血色的伤痕在褴褛的衣裳下若隐若现。莱恩仔细观察着那个被绑着一动不动可怜的人，不禁怀疑他现在是否还有气息。 “我说这巫师的吸引力简直比巡游马戏团还大啊，而且还男女老少通吃，我都不知道这座城里能有这么多人呢。”克莱默突然再次开口，他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有些烦躁不安，豆大的汗珠从他粗壮的脖子上不断流下。 “依我看，这种作恶多端的邪人都是死有余辜，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灾祸。说不定，他现在就正在用一些邪恶的巫术诅咒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呢。”克莱默说着不禁缩了缩脖子，他又看看四周：“诸神保佑，这些大人们都不怕诅咒吗？” “克莱默，这巫师可不是寻常事物啊，”莱恩解释道：“奥格斯城大概有好几十年出现过巫师了，现在抓着一个，好奇的人当然多啊。”他看着那个“死有余辜”的“邪人”继续说：“你看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恐怕早已做不了恶了吧。” 两个少年人自顾自讨论着眼前的巫师，早已忘记了直面死亡的紧张。太阳不知不觉升得更高了。 不知过了多久，莱恩忽然感到身后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又听见有人高呼：“红袍主教帕奇大人到——”话音之后，骚动却更大。 莱恩转过头去，只见右侧的人群像水流遇礁一般自然分开，一位身材高大，身上披着刺金红袍的胖子，并着一位穿着蓝底白纹法师长袍，长发披肩、高大英俊的陌生男人走在前头，在法师殿守卫们的簇拥下，向广场中央的高台走去。 这个红袍主教，看起来不过五十岁，高大臃肿的身躯全部被包裹在红色的长袍下，红润的脸上始终带着和蔼的笑容。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法师，虽然一表人才，却面无表情。 帕奇泰然自若地走向火刑架，平时主持审判的教士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两旁不断有普通百姓上前问好，虽然被左右侍卫们拦了下来，但他仍然微笑着一一回应众人。 主教的出现使现场的气氛高涨起来，许许多多七神的信徒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莱恩发现身旁的克莱默就是最狂热的信徒，以他的体型还在妄想挤到主教身边去呢。 “噢！莱恩，你看到没有！刚刚帕奇主教向我挥了手！” “别犯傻了克莱默，他是向你前面十二排的那个酒馆女郎挥手。” “哈！那他也是向朝我的方向挥的手，你嫉妒也没用。” “真该死，为什么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个七神教徒呢？” 莱恩心里咒骂，不想再理克莱默，一言不发地看着红衣胖子一步步走向邢台，每近一步周围的欢呼声就更大一分。 一行人走到高台下，蓝袍法师和其他神职人员留在台下。 红衣主教登上高台，脸上换上肃穆神情。他向着人群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安静，仅仅一个手势就让充斥四周的嘈杂声响渐渐熄灭。 众人安定后，审判者转过身去，面向火刑架与受审者，高大的身影将那颓丧的躯体笼罩其中。红衣主教伸手从怀中拿出审判之书，翻开漆黑的封面，注视着眼前的囚犯，朗声道： “鉴于你过往犯下的种种罪行：侵犯众神的威严，背弃灵魂与邪神为伍，使用邪恶巫术，对无辜百姓加以的残害。以火焰的掌控者与万物的审判者火神克里希夫之名，我，奥格斯城红衣主教与火神守护者，帕奇.卡利斯，在此宣布你死刑。愿火神的火焰净化你灵魂中的邪恶与罪孽，灵魂终得解脱，回归七神的怀抱。” 语毕便右手一挥，低头祷告。 只见一串无名之火从死囚脚下升起，迅速蔓延至他全身。此时这个虚弱得无力言语的巫师，终于在巨大的痛苦下迸发出了生命的最后力量，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号。 “呃，啊————” 一时间广场上雅雀无声，只有凄惨的号叫在广场上空回荡。 莱恩站在人群之中目睹着这一切，瞳孔中映射着苦苦挣扎的火焰，耳畔回响着撕心裂肺的呼号，心跳渐渐加快。这时他才意识到什么是火刑，他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何曾见过如此景象，一股冷汗不禁从背后流了下来。 痛苦的哀嚎达到顶峰后开始衰弱，不久便没了声息，只剩下一个渐渐烧成焦炭的火柱。 而就在这时，莱恩忽然看见死囚身上火焰变换，定睛一看，竟然隐隐有一个人形的虚影从中显现！人影挣扎几下，便化作一缕白烟向远方飘去！ “鬼魂！？”莱恩突然开始浑身发抖，身后冷汗早已将衬衫浸透，心脏跳地像要吐了出来。 “克莱默，克莱默”他赶忙转头呼唤同伴，却只见声旁的铁匠学徒正闭眼祈祷，双手交握胸前，神情安详虔诚。 “没有看见？” 再看周围的民众，有的默默祷告，有的虽然盯着台上却没什么异样。种种迹象都给莱恩同样的答复：什么，都没有发生。 莱恩一时间心神恍惚捉摸不透。 “难道是幻觉？” “应该是幻觉。” “肯定是幻觉！” 他笃信心中之念，恐惧渐渐消退，羞耻之情又像潮水一般向他心中涌来。 “莱恩，你这个懦夫！不过是烧死了一个与邪神为伍的罪恶之人而已。”莱恩在心中大声地对自己说：“为他的罪孽付出代价，你却为此担惊受怕？” 他渐渐认定如此，心中气恼，便不欲再想。但若是有人注意台下便会发现，那个蓝衣法师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火刑之后，克莱默仍邀请他去做祷告，莱恩则婉言拒绝。 “你还在嫉妒我？” 莱恩没有搭理铁匠扭头就走，一个人沉默地回家。然而，火刑柱上的烈焰和那个魂影仍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忽然他又想到：爷爷为什么没来呢？ 第二章:狼影 “你去看火刑了？”老人瞥了眼餐桌前的孙子，拿过一盘面包，和一盆汤放在杉木桌上，然后拉凳坐下。 “是的，爷爷。”莱恩回到家时，爷爷已经准备好午饭。他低头坐在老人对面，拿起桌上的木碗，从盆里盛了一碗汤，发现是蘑菇炖土豆，又在盘子里拿了一块面包啃。 “听说今天烧死了一位巫师？” “是啊，”莱恩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嘟囔着回答。 顿了半秒，又开口道：“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刚开始时就已经虚弱得跟条死狗一样，点火之后叫了一会儿就死了。” 老人双手端碗，抬头看了看面前低头吞咽的孩子，衬衫的背部还残留着汗水，接着仰起头，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将浓汤送进腹中。 “爷爷，为什么我们不做七神教徒呢？”莱恩突然抬头问道。 老人看着面前的孩子，放下汤碗。 “恩，莱恩你知道七神教是南方人的宗教，我们家一直遵从北方人祖先的古老信仰，信奉旧神......” “但是我的朋友都是七神教徒，克莱默，尼克，肯尼。” “还有克丽丝小姐，”莱恩心想。 “只有我不是，更糟的是我还得担惊受怕地装作成一个七神教徒，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在心中幻想那个既没面容又没名字的狗屁神灵。” “莱恩——”老人从椅子上站起，背着手转过身去，走到窗前庄重地说道。 “噢，又来了。”莱恩无力地用手撑着腮帮，嘴巴无声地模仿爷爷讲那千篇一律的话。 “我希望你明白，我当初只身一人带着年幼的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逃出战乱的北方十八国，历尽千辛万苦，穿过呼风峡，来到这奥格斯城安家立命，靠的就是对旧神坚定的信仰。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旧神给我指引了方向，赐予我前进的力量。在无助与绝望之中，他给予我们前进的勇气与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信奉旧神。” 说实在的，在莱恩在八岁第一次听到这段话的时，它的确给他带来崇高的渴望。但此刻，当莱恩听了第五十四遍时，他相信这段话带给他的不只是无聊。 爷爷仍然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很显然他再次陷入和回忆与沉思。 “哎。”莱恩叹了口气，草草吃完了面包，又稀里哗啦地喝完土豆蘑菇汤，抹抹嘴，站起身，对爷爷说了一声：“我吃好了。”便要出门去。 刚刚走到门口，又听见背后传来老人的声音：“等一下莱恩，你再去趟城主府，把马儿喂了，我今天下午有事，晚上回来，若是迟了，你就先睡吧。” 沙哑的嗓音平淡的语气，莱恩听完却起了疑心，心想：“爷爷平常除了去酒吧喝酒，也没什么事儿啊，怎么今天还得忙到深夜呢？”心中又隐约想起早上爷爷的反常，不禁疑惑。 但莱恩也就这么一想，他一个小孩自然不会多管大人的事，嘴里回了句：“好！”就出门去了。 莱恩走出家门，心里却没忘记早上的事，其实他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心有余悸，只是在大人面前，他这般年纪的孩子总是不想表现出胆怯的。这会儿一个人走在街上，莱恩又想起那巫师的惨样来和那诡异的魂影来，心里不是滋味。 这也不怪莱恩弱懦，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原本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巫师猎奇，却没想到场面那么惨烈，大人们看了都纷纷低头祈祷。然而莱恩却是不信七神，心中没有寄托，面对如此惨象难免发憷。 老马夫家离城主府并不远，也就隔了两条街，莱恩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便到了城主府大门口。 这城主府虽说和其他贵族府邸相比不大，占地却也有一亩多，府内楼尖塔圆，门口两个侍卫披甲执锐，分立两侧，是除了教堂外，奥格斯城最大的建筑。 莱恩来到府门前，并不进入，而是绕到后面，从后门进到院里。刚到院里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谈论今天的火刑和主教的“英姿”。为什么全城的人都是七神教徒？ “嘿莱恩。”见到莱恩进来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 “嘿肯尼（和所有城主厨师的儿子一样，一个爱偷吃的胖子），嘿尼克（一个放弃传统信仰的可悲的北佬，城主所有的猎犬都归了他爸管）。” “怎么了伙计，你脸色不好，”肯尼用胖子特有的恶心声线说：“你爷爷没让你去看上午的火刑吗？” “不管你的事，死胖子。”莱恩平静地回答，如果告诉他们鬼魂的事只怕会被笑话上一年，或着更久。 “说说吧，我们能一起帮你度过难关。”尼克故作关切的样子让莱恩觉得好笑。 “滚一边去，奸诈小人。” “嘿兄弟，”肯尼又凑了上来，“如果你真的感到迷茫，就应该去教堂，向七神述说你的苦恼，神会帮助你的。” “就像克莱默那次一样？你们躲在教堂偷听，然后将他的糗事满城宣扬？” “白痴肯尼！我不是说过不要用同样的招数吗。” …… 莱恩实在无法忍受这两个无聊的家伙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极尽谄媚之能事只为拿别人的痛苦取乐。 “你俩听着“，莱恩回头发话：”如果你们真的那么闲的话我可以去告诉冯丽夫人，她会有办法让你们充实起来的。” “呃，肯尼老爸还让我们去买一些洋葱呢，对吧肯尼。”尼克忽然语锋一转，拉着身边的胖子说。 “哦，对买洋葱，我们快走吧。” “两个贱人！”莱恩甩开两人，径直向马厩走去，今天他实在不想再搭理七神教徒。 终于来到马厩，见着了自己精心照顾的八匹骏马，莱恩之前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许多。他拿起钢叉，熟练地将草料加入马槽之中，一旁的马儿立刻凑了过来，低头咀嚼。 莱恩接着一个一个地给马刷洗，他一边亲昵地唤着每匹马的名字，一边抚摸着它们的脖子和背部，洗去马儿身上的尘土。它们都是骑士座下英勇的战士，却也是莱恩手下乖巧的宠物。 莱恩心里轻松，手上也麻利，不一会儿已来到最后匹面前。 眼前是一匹棕红色骏马，虽然还未成熟，但那体量身材、眼中神采已是其他马匹无法相比的。 莱恩将水淋上马儿棕红的鬃毛，手上抚摸着低头嚼草的马儿，心里却暗自睹物思人。 “哎，马儿啊马儿，你每次见了我都是如此亲昵，却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克丽丝小姐，当初她可是最疼你啊。” 莱恩心里出现一抹靓影，那熟悉的音容相貌现在仍然难以忘怀。 莱恩心中回想往事，手上依然熟练细致地为马儿擦洗干净。了结完工作，莱恩见草料已所剩不多，便带上了镰刀、麻绳，走出城主府，一路向西，往城外的草场走去。 初夏城外天气晴朗，水草茂盛。莱恩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打好成堆草料。 此时四周寂静无人，莱恩正低头收拾草料，烈日长时间的炙烤使得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隐隐刺痛，好似烈火焚身。莱恩心中一颤，忍不住想起早上所见的痛苦诡异的景象来。 “你他妈个软蛋莱恩。” 莱恩心中咒骂，手上不由地加快节奏。 “在无助与绝望之中，他给予我们前进的勇气与力量，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信奉旧神。”爷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想起。 “屁话，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何谈沟通......不过，找个没人的地方祭祀一番，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莱恩不由抬起头打量四周一番，草场那头的一片的树林进入了他的视野。莱恩听人说过这附近的树林鸟兽丰富又无猛兽，是附近许多贵族老爷喜爱的打猎游玩之地。 “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人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捆上草料背在肩上，径直向前面的密林走去。 走进林中果然幽深静谧，四周不知何处有鸟雀鸣叫，好似一片与世隔绝的世界。没走多久，莱恩穿过一处灌木丛，忽然视野大开，眼前出现一棵参天大树，生的枝叶繁密郁郁葱葱，阳光从密叶的缝隙中穿过，在树根青苔上洒下金光点点。 “哇哦！” 莱恩放下草料，慢慢走入树荫，右手搭上树干，触摸着上面的褶皱与苔藓。 “感觉好像还不错。” 于是他后退两步，面对着眼前巨大的树干双膝下跪。 “巫师的鬼魂啊，我很同情你，请你快快安息吧。” “神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保佑我不被那个可怜的巫师的灵魂纠缠” 莱恩闭上眼睛默默祷告，心神逐渐归于平静。 就在他全神贯注祈祷，精神开始与自然融合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纷乱杂音。 “噢，神你玩我吧，这个时候来人？” 莱恩以为有人发现他在此处祈祷异神，急忙站起，转过头去，眼前却只有一丛灌木，并无人影。 莱恩心中疑惑，“该死，是哪个混蛋在捣鬼？”他想要向前查探，却忽然看见眼前灌木一阵抖动，一道黑影从中缓缓钻出。 莱恩站在树荫里，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身上，但是此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冷汗直流。 只见灌木中钻出一头巨狼，身长两米，一身狼毫外白内黑紧密相间，在阳光下化为一片银色；嘴中拖着一头母鹿，尖牙利齿垂涎欲滴，一双绿眸直直地瞪着他！ 莱恩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凶兽。然而巨狼见到前面有人却没再靠近，它原地驻足，与莱恩对视了三秒，忽然转头钻回了灌木丛中。 莱恩看着灌木中的动静慢慢平息，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天，我的神不会是一头狼吧？但愿别是那头鹿......” 这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林子里静谧如常，又有阵阵鸟鸣不知从何处传来。 第三章:拜访 莱恩回到家时已是黄昏，屋里空荡荡地不见爷爷人影。莱恩将中午剩的蘑菇土豆汤加热，就着面包应付了晚餐。然后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将床头的蜡烛点起，打算和平常一样读一会儿书再睡。 “今天有点不太寻常......不，是太不寻常了。”莱恩坐在床上，突然对手上的那本《十大传奇英雄》兴致索然。夜色降临，烛光中男孩默默地思考今天所发生一切。 “为什么奥格斯城会突然出现巫师？那个该死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头狼，为什么原本安详和平的森林会出现那样猛兽？最最奇怪的是——”莱恩听着远方教堂传来的钟声“已经八点了，为什么还没有酒馆伙计来叫我把爷爷拖回家？” “我的天，”莱恩心中忽然感到一阵不安“这些十年难遇的事都在一天之内发生了！” ~~~~~~~~ 第二天早晨，莱恩打着哈欠从城主府回来，虽然早起喂马早已成了习惯，但是昨晚糟糕的睡眠仍然让他一直迷迷糊糊地晃到了现在。 莱恩走进家门，晃晃悠悠地坐到餐桌前面，用手撑着脑袋，闭眼假寐。通常这个时候，爷爷就该将早餐端到面前了，然而今天，直到莱恩的脑袋从手掌上滑了下来，砸在桌上，他眼前仍然没有早饭的踪影。 “怎么回事啊爷爷？” 莱恩揉揉眼，嘟囔着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顶着一头又脏又乱长发的男人，正端碗坐在他的对面，像猪一样“稀里哗啦”地喝着响粥。 “哇——你是谁？” 莱恩大惊失色，“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惊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顿时睡意全无。 面前的男人放下木碗，满意地用袖子揩了揩嘴巴，面带笑容地对莱恩说道：“别紧张孩子，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你还私闯民宅？还吃我的早餐？ 莱恩正要开口质问，忽然看见屋子那边，爷爷端着两碗燕麦粥从厨房走了出来。老人先将一碗放在莱恩面前，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这是你杰克叔叔，莱恩，昨天晚上刚到。” “什么？”莱恩想起昨天晚上，他的确被各种声响吵醒了几次，还迷迷糊糊地从门缝中看见客厅点起了油灯，“我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么个邋里邋遢的叔叔？”他重新坐下，一边拿勺子舀粥，一边打量眼前的这个胡子拉碴的陌生男人。 “你好莱恩，我叫杰克，是你父亲的朋友。” “父亲的朋友？”莱恩手上的勺子停顿了一下，“父亲”一词对于他来说过于陌生，他低着脑袋，一边喝粥一边等待下文。 “我们在佣兵团里同生共死，并肩作战。他和你一样总是顶着一头乱发，但是身材健壮，行动敏捷......” 莱恩听着杰克滔滔不绝地叙述，大脑试图回忆起某个男人或者与其相关的一些事。但脑海中却什么也没找到，根本没有一点印象，就像是在想像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 “听起来倒是与十大英雄中的无畏者挺像的。”莱恩心想。 “我们共同度过了许多难关，他是一位强大的战士和可靠的伙伴......” “但他既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父亲。”莱恩突然开口。 他看着沉默的男人耸了耸肩：“我是说他从来没来看过我们，不是吗？” “听着莱恩，你父亲并没有忘记你们。他有特殊的任务，以至于难以顾及家人。” “特殊的任务？听起来更像传奇英雄了。”莱恩低头继续摆弄燕麦粥，默默地想：“好吧，至少今天的上午不像平时一样无聊。” “莱恩，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你父亲担心你们的安危。” “担心？我们在奥格斯城过得悠闲自在，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莱恩忽然想到最近生的一系列怪事。 “他担心他的任务，如果失败......很能会累及家人。” “什么任务？”莱恩突然抬起头来。他盯着杰克，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这并不是什么书本中的故事，他那混蛋老爸或许真的在执行某个作死任务。 “这个不能告诉你，但其危险性确实很高，以至于他希望我带你们离开奥格斯城，甚至离开诺泽维尔。” “离开诺泽维尔，我们能去哪呢？” “北方，呼风峡以北。” 莱恩看向身旁的爷爷，老人一直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此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很显然昨天晚上已经和杰克谈过此事。 “我不会离开奥格斯城的，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已经习惯了温暖的南方。况且我太老了，走不了那么远。”老人用手指抹了抹嘴角个水渍，语气平淡地告诉莱恩。 “爷爷不走那我也不走。” “不，你得走，”老人轻言慢语道：“你尚未经历严寒，而那是你的故乡，你的先辈们生活的地方。你不是一直对自己的信仰充满疑惑吗，你得亲自去感受它。是时候了，莱恩，不要忘记你身体里流着北方人的血。” “少说废话，老头子，我不会离开你的。”莱恩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出门。 “这事可由不得你，小子，你今夜就得走。”爷爷沙哑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强硬的语气和莱恩想像中那个历尽万苦带着孩子逃离战乱的勇士的一样。 太阳高挂，从高空俯视着偌大的奥格斯城主府。莱恩坐在马厩的草垛上，钢叉直挺挺地叉在一边，看着一群佣人的孩子聚在院里顶着烈日玩闹。有时候他也会想像逃离这个无聊的地方，逃离这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与生活，就像他那混蛋老爸一样。 谁没想过呢？小时候的每个晚上，一群小屁孩挤进混乱不堪的酒馆，坐在椅子上听着那些旅行家、冒险者高谈阔论，或者围在吟游诗人身边，想象自己就是故事中的英雄。只是现在，骑士们正坐在马厩的草垛上发呆、光着膀子敲打着铁毡上烧红的铁棒或者偷偷摸摸地躲在墙角偷吃刚出炉的热派.....只有克丽丝小姐将会成为英雄......大概会吧。莱恩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某天拥有父亲一样的勇气与决心，然而如今，他于随波逐流的生活中突然打了个旋。 肯尼终于吃完了派，心满意足地晃着肥臀，像只老鼠一般钻回里屋，掩上门。若是平时，莱恩总是要忍不住上前嘲弄的，但如今物是人非。不知不觉饭点已至，城主府的厨房热闹起来，院里的孩童也都散了。莱恩轻叹一声走出马厩，最后一次离开了这个陪伴了他整个童年的地方。 夜色之中的奥格斯城街道一片平静，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过一个倒在酒吧门口的醉汉。莱恩坐在马车当中，轻微的颠簸感提醒着他熟悉的一切正在远去。 “好吧，就算要走又为何必如此着急呢？还必须得大晚上走？”莱恩对大人的这个决定表示不满且疑惑。 “我们可不是去旅游的莱恩，”坐在对面的杰克答道：“一路上的麻烦可不少，早点出发以免夜长梦多。拿着——”杰克将他带在身上的那把破剑递给莱恩，它黝黑的剑柄两面有六个凹槽，仅有一个还嵌着宝石，孤零零的像老人嘴里的最后一颗牙齿。“——你会用到的小子。” “额......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杰克师傅。” “不不不，我还有别的，而且我也用不上，毕竟我是一名巫师。” “哦......什么！”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在月色的笼罩下渐行将远。 走下马车，老人未再多话，如同当年送别儿子那般掉头离开。 莱恩背着沉重的行囊跟在杰克身后，走进了一条幽深的林间小道。 “你说你是一名巫师是什么意思？” “就是巫师咯，不过大概和你心里想的有所不同。” “听着莱恩，巫师并不都是邪恶，不过是巫术使用者的称呼罢了。”杰克用手轻轻拨开伸入道路中的树枝，继续向前。 “你是说七神教的家伙骗人？不对，我听说过的巫师故事可不只教会的宣传，在民间传闻中巫师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是说了吗？巫师就是使用巫术的人，你听说的便是使用巫术的坏人咯。不过使用某些巫术的确需要很重的代价，有些巫师不愿自己承当，于是便搞出了些恐怖的故事。那些故事可没把我的小莱恩吓坏吧，哈哈。” “有些传说可不只是恐怖甚至恶毒。”莱恩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了。 “所以说，你还要跟我学巫术吗？你老爸当初可是求我收你为徒呢。” “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个福分，我没什么魔法天分呢，师傅。”想到此处莱恩不禁心中一痛：“三年前我就参加过教会的测试了，我若是去了王都学习魔法，那你还见得到我吗？”“和克丽丝小姐去王都啊。” “有什么要紧，我也没有元素魔法的天赋，你还没明白吗？我说的是巫术！巫术！”杰克无语地转过头来，对莱恩说道。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一个你小子或许能学到点皮毛，一你这辈子也理解不了。”杰克别过头去继续前进。 “好吧。”听到此处莱恩心中竟微微悸动，这对他来说或许比冒险更具诱惑。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丛林深处，脚下的小路渐渐被草丛和树根所替代。杰克常年旅行尚不显难态，而莱恩只能依靠着从树冠透下的依稀月光，一步一瞧地走得愈发艰难。他很疑惑杰克到底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我就说不要在夜里赶路了，我们今晚可得睡在虫子与露水上了。” “别抱怨了小子，我这是带你去见我们的其他同伴，他们正搭好帐篷等着我们呢。” “哦，还有其他同伴啊，看来你这一路上并不寂寞嘛，师傅。” 杰克没再答话，两个人越走越深，不一会儿四周俨然已是一片原始深林的样子。就在莱恩精疲力竭之时，前方终于出现了火光一点，没过多久燃着篝火的空地进入了眼帘。 “好了小子，这就是营地了。”两人一顿跋涉终于来到篝火之前。 莱恩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一手叉腰一手撑着身旁的树干，口里喘着粗气，眼睛则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营地。 红色的篝火散发着燥热的气息，在一堆枯枝败叶上的熊熊燃烧，将周围地一切映地通红明亮：一个背负长剑面容俊秀的少年；一位手持利斧高达两米的半人马；一匹怒目呲牙通体银白的巨狼，六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在了气喘如牛的莱恩身上。 “这就是新来的小子吗，杰克？” 第四章:巫术 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树冠中透到地面，肆意洒在满是青苔的土地和纵横交错的树根之上，散落成美妙的光斑。一声声悦耳的啼鸣从树梢传来，回荡林间，午后的森林散发着淡淡的静谧气息。 莱恩坐在突起的大树根上，淡棕色的头发点缀上金色的阳光，柔顺地贴在他的额前。 他抬起头，轻轻合上手中的巫师笔记，稍微活动一下发僵的颈部。“仔细想想，用于巫术施法的对象也太广泛了吧。” 按照这笔记上的说法，只要是沟通术能成功作用的是事物，都能用于施展巫术。 莱恩随手拿起身边的一片落叶，闭上眼睛集中意念，将精神渐渐附在手中的叶子上。 一秒，两秒，三秒...... “哎，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沟通石头吧。”莱恩无奈地将叶子扔掉。 石头大概是沟通术最简单的沟通对象，也是莱恩现在唯一能沟通成功的目标，不过用石头施展的巫术可不少。 莱恩把手伸进腰间的小鹿皮袋中摸来摸去，这是杰克给它的用来装施法材料的小口袋，里面装着格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从蝙蝠耳朵到蜥蜴舌头无奇不有。摸了半天终于摸到出了两个小石子：一个月长石一个火晶石。 “继续练习！” 莱恩集中精神沟通手中的月长石，这就像拿细铁丝开锁，既费时又费力。不过即使是这不起眼的小石子，也是他修炼了一个多星期才沟通成功的。 费了不小的力气与手中的石子构造连系，接下来便是念咒引导了。随着一个个咒语的吐出，莱恩的精神力不断地进入到月长石之中，终于在念完最后一个咒语的时候手中的石子亮了起来。 “呼——”莱恩轻舒一口气。 “哎，就点个灯而已，都费了老子怎么大的劲，不知道何时才能向杰克师父一样，自如地释放各种巫术啊。” 莱恩把目光转向杰克，只见师傅将棕色的布帽耷拉着盖在脸上，背靠大树躺在树荫里，正沉浸于憨纯的午睡之中。 他的那头巨狼也眯着眼睛，静静地趴在他的身旁小憩，银色的狼毫随风轻摆，两只尖耳在休憩时依旧高高竖起。 “当初着家伙去打个猎还把我吓了个半死。”莱恩心想。 艾洛瑞则盘膝坐于树阴之中，长剑覆于膝上，两掌搭剑，据他所说，这正是他家传的冥想秘法。莱恩看着他耷拉着的眼皮，心里则对此半信半疑：“八成是他家传的打盹秘技吧。” 莱恩接下来又用火晶石练习了一下火苗术，脑袋就已经昏昏沉沉的了。他抬起头，看着从枝叶缝隙中透出的点点亮光，心中不禁回想起这些天的奇妙旅程。 自他离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半个月前他还只是奥格斯城中一位老马夫的孙子，每天帮着爷爷喂马，或到草场给马儿打草料就是他全部的生活，心中也认定自己以后将会继承爷爷的职业，成为一名马夫，在奥格斯城里养一辈子的马。将来娶一个本地的姑娘，然后教自己的孩子养马的本事，把祖传的职业继承下去。难得空闲的时候能去附近的乡下游玩一番，便是生活最大的乐趣，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不要奇怪为何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会如此朴实地畅想，在这个年代，这个国家，那些既没有魔法天赋又没有机会学武技的人，大多会收获一个平淡的人生。 “而现在，我居然和同伴在谜语森林中旅行，见识着过去十二年来从未接触过事物呢。” “只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到达蒙塔利。” 蒙塔利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是大半个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度。 微风吹拂着莱恩浅棕色的头发，他的思绪也随发丝一起轻轻飘荡，小时候的那些冒险家和佣兵们的故事，时隔多年，又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童年中的他喜欢去那个最热闹的酒馆给爷爷打酒，之后又总是听着冒险者讲故事而忘记回家。冒险者们常说蒙塔利是这个世界最北边的国家，寒冷而辽阔，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草原。那里是一片粗犷豪迈的天堂，野性而自由的心灵在草原上驰骋，而千里迢迢的商人们，总能如愿以偿地在那换到最优质的皮革。 莱恩独自回想着那遥远的童年与遗忘故事，时光的幻影在他眼前流过，淡淡的怀念在心中蔓延。或许在未来，他也能有机会一边喝着酒，一边给孩子们讲述自己的冒险故事。 正当莱恩发呆之际，附近的草丛中传来一阵轻响，动静中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踏出了丛林出现在这片林间空地之中，那是放哨归来的同伴——半人马多戈。 在此之前，对莱恩来说，半人马一直只是故事中的生物，是森林中野蛮而自由的种群，但现在这种奇妙的生灵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他同行的伙伴之一。 多哥留着过肩的褐色长发，他的脸和他的身体一般粗犷，半人的上身穿着老旧却依旧牢靠的棕色皮甲。肌肉虬结的左臂上绑着橡木圆盾，一把单手斧挂在右面腰间，背后还背着一根精铁打造的长矛，而人身之下是宽阔的马身，比莱恩在奥格斯城主府见到的骏马还要健壮。 多哥回来，看见一帮心满意足尽情午睡的家伙，随即用他的大嗓门不爽地吼到:“准备出发，一群懒鬼！赶紧给我起来！”显然是在为站岗的差事宣泄不满。 莱恩本来就没睡，他见到多戈走过来时，便起身开始收拾行李了。那头休憩中的狼则睁开眼皮，露出绿色的竖眸，银色的背毛微微立起，冲着半人马一阵呲牙，看来它对这个打搅它午睡的家伙非常不爽。 艾洛瑞则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地从地上爬起，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大概没睡尽性，当他回头发现莱恩正看着他时，又立马打出一套正经的收工招式...... 最后起来的是杰克，他在树荫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摸样。他的那头银狼已经把他的长剑叼了过来，杰克接过长剑，揉了揉银狼的脑袋，然后慢悠悠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在没有道路的丛林中穿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多戈拿着手斧在队伍的最前面开路，队伍中间是背着大量行李的艾洛瑞和莱恩，最后是杰克。此刻他的狼已不见了身影，这些天来，莱恩也已经清楚在森林中旅行危险无处不在，而银狼则一直担负着赶路时的预警职责。 帐篷与行李都很是沉重，但莱恩和艾洛瑞两个也都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常年的打草喂马的生活让莱恩锻炼出不错的肌肉，而艾洛瑞更是从小学习武技，这点分量当然不在话下。 队伍不断地前进，莱恩背着行囊在纵横交错的树根上走过，湿滑的青苔和带锯齿的草丛使得他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过去的两个星期他一直这样艰难的行进着。 这次，他们才重新出发不久，右边的丛林就有了动静，队伍了立刻停了下来。只见银狼轻巧地从草丛中钻出，来到杰克的跟前，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莱恩知道这是危险的警报，只是杰克这次罕见地露出严峻的神色，看起来这回的麻烦不像以前的一样简单。 “看起来情况不妙啊，艾洛瑞。”莱恩向旁边的同伴说道。 “有多不妙？比上次一群猴子在我们头顶拉屎还不妙吗？哈哈”艾洛瑞则满不在乎地调笑道。 多哥注意到杰克脸色不对，立刻踏着马蹄走过来：“怎么了杰克，银枪发现了什么？” 杰克沉着脸，眉头像绳结一般拧在一起：“我想他们已经追过来了，而且在我们午休的时候包围了这里。不过他们并没马上动手，好像还在等什么人。” “该死，这里早已出了诺泽维尔的边界，他们如此穷追不舍，难道就不怕惹怒精灵们吗？” “他们自然不会带着军队走进丛林，但为了金币而不将身家性命放在眼里的佣兵可不在少数。” 莱恩听到杰克说“他们”，这显然是指人，而他还没在大森林中见过出他们外其他的人类，以前的麻烦尽是一些魔兽或兽群，他们在杰克的引导下总能顺利避开或者解决这些麻烦。莱恩从不知道还有一些人类在他们后面追赶他们，但他想过，他们舍弃大道，选择冒险穿过这危险的森林前去蒙塔利总是有原因的。 “那你说吧，现在怎么办”，多哥从鼻孔里呼出重重的气息，双手持着利斧，前蹄在地上刨着土。 “这样，你先带着他俩走，我来会会他们，之后到奥斯丁汇合。”杰克一步跨上了巨狼的后背，对半人马说道。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多哥没有过多的迟疑，他相信杰克的实力。 “快过来小子们，”多哥随即冲着莱恩和艾洛瑞喊道，而他们则立即凑了过去。“你们现在赶紧爬到我的背上，一会儿我带你们冲出去。” “到底怎么了？” 这回艾洛瑞罕见地什么也没问，但莱恩却开口了。他明白此刻情形危急，但不知道为何如此。不过现在也不是迟疑的时候，莱恩一边问着，一边先爬上了马背。 “逃出去再解释，抓紧些小伙子们，中途掉下来可没时间救你！” 第五章:逃亡 莱恩被夹在多哥和艾洛瑞之间，没有马鞍让他感觉有些不自然。他骑过很多马，但从来没有骑到半人马的背上去过，他听酒馆里的旅行者说过，半人马将驮运人或物品的作为耻辱。不过上来后他发现半人马的背部其实很宽阔，完全足够坐两个人，而且多哥也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壮，背上他们两个外加所有行李仍显得很轻松。 到了半人马的背上莱恩就不用再担心带刺的草丛，而多哥也根本不管丛林灌木的阻碍，扬起四蹄，飞奔而起。再当莱恩回头看时，杰克和银狼已经不见了身影。 多哥四蹄如飞，视森林如平原一般飞驰，高大的树木从两边不断掠过，莱恩从没听说过哪个骑手能有这样的本事。 莱恩没能感慨多久，飞奔中多哥突然扬起左臂——差点打到莱恩脑袋——“咚”的一声，一支不知何方射来的利箭牢牢钉在多哥左持的圆盾之上。 这只箭像是吹响了大军进攻的号角，随后的无数利箭一支接着一支，从四面八方的丛林暗处袭来，莱恩后背冷汗直流。身旁掠过的一棵棵大树，被不断袭来的箭矢射中，发出“咚咚”的声响，与激烈的马蹄声混合成紧张的交响曲，逃亡的形势陡然凶险起来。 “哇偶，这可当真不妙啊。”艾洛瑞用剑磕飞一只箭矢，惊叹道。 莱恩何尝见过这般阵势，已经被这飞来的箭矢吓得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这时只见多哥一手持盾，一手执斧，左右开工，居然将来袭的利箭一一接下，突然又高高跃起，敏捷地避过了从地上弹起的绊马索。 “看着点莱恩，艾洛瑞！”飞奔中的多戈一边高接低挡，一边不忘照看背上的小子们。 “放心吧，我会的！”艾洛瑞也拔出了背负的长剑，帮助多戈对付袭来的箭矢。 莱恩知道在这种情形中不擅武技的自己相当危险，他尽量低头，以躲避箭矢。但很快，他就真切地认识到了自己反应的迟钝，就在刚刚，一直利箭向着他径直飞来，直到艾洛瑞抬手磕飞，他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一命呜呼。现在没时间去感激与后怕，莱恩开始在脑袋里努力思索着最近半个月一直研读的巫师笔记，希望能想到有一个对现在的情形有帮助的巫术。 莱恩自从半个月前杰克把巫师笔记交给他后，就一直在锻炼自己的精神力量，希望能尽快达到一名巫师学徒的标准。在杰克的指导下他已经有了一些好的发展，但短短两个星期的修行也只能让莱恩使用一些没什么威力的小巫术，根本都达不到学徒的水平。如果只是打个灯，点个火的话他倒是办得到，但这些显然对现在的情形没有什么帮助。 就在莱恩苦思冥想的时候，情况又有了变化，越来越多的袭击者冲出树林向着多哥迎面冲来，希望拦截下这头飞奔的半人马，他们大都身穿深色的皮甲，这是莱恩在奥格斯城见过的那种佣兵的通常装扮。 多哥面对前方众多的拦截者仍显得毫不畏惧，他圆盾一举，一声大喝，势不可挡地就向前冲去。 作为养马人的莱恩很清楚飞奔的马儿有多么恐怖，在战场上从来没有哪种步兵能抵挡骑士们的冲锋，而半人马的力量则更胜于人类骑士，而且即使在这茂密的森林中，也能发起冲锋，如履平地。狂飙中的多哥势不可挡，艾洛瑞在马背上怒吼着砍杀，两人很快就将那群哇哇大吼的乌合之众冲得七零八落。佣兵们再也无法抵挡多哥步伐，很快便被甩在了马蹄之后。 冲破了佣兵的阻碍使莱恩稍稍松了口气，但密集的飞矢还是逼得他不敢抬头，就连艾洛瑞和多哥都渐渐招架不住越来越多的弓箭袭击，多哥的马身上已经出现了被利箭划过的伤痕。 忽然，莱恩在马背上感受到了大地一阵阵的颤动，伴随而来的是“咚、咚”的巨响，而声响的源头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一头高达五米的成年独眼巨怪，正迎面向莱恩他们冲来。又是故事中才有的生物，即使是在丛林中，它那巨大的身躯，在百米开外仍然清晰可见。巨大的怒吼震人心魄，即使是高大的半人马在它面前也显得渺小。 本来就不容乐观的形势在次恶化。 “该死，有人在控制那头独眼巨怪。”艾洛瑞的语气焦急，面对新的更大威胁，他和多哥却仍疲于应对那些飞来的箭矢。 巨怪踏着阵阵巨响越来越近，艾洛瑞心急如焚，却只能怒吼地帮助多哥抵飞来挡箭矢。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段咒语在他身边响起。 “莱恩！你在干嘛？” 他突然意识到他身前的这个年轻的巫师学徒在做什么。 “快停下，你会没命的！” “没命也比大家都死在这好。”莱恩心想。他已决心帮助队伍改变这个危急的局面，及时代价是他的生命！ 莱恩选择的是一个中等的守护巫术——宝石守护。这个巫术能激活宝石中的岩石之力，形成一个护罩，将护罩受到的伤害转移到选择的宝石之上。 这显然不是莱恩现在能够施展的，但现在已经容不得他犹豫。 “或许我会因此丧命，但艾洛瑞和多哥绝不能死。” 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念头让莱恩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抚摸着自己唯一的宝石，也就是腰间那把破剑唯一的装饰——一颗嵌于剑柄上的暗红色石头。事实上莱恩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一颗宝石，或许铸剑人只是将一个廉价的普通矿石镶嵌在了这把毫无亮点的铁剑上作为装饰，但此刻他别无选择选择。 他没理会艾洛瑞在他耳边焦急地吼叫，狂怒的心跳竟然渐渐减慢，开始集中精力沟通手中的宝石。 “快点，快点！” “好啦！” 半个多月的修行起了作用，莱恩终于成功与剑上的宝石达成连系，然后开始低沉而清晰地读宝石守护的咒语。 “还有二十个咒语......还有十个......还有五个......” 每吐出一个音节，莱恩的精神力都会迅速地流失，到最后他整个人全身发抖，只能全凭着意志念咒。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吐出，一个淡红色的护罩从多哥脚下升起，将他们包裹了起来。顿时一根根箭矢击在护罩之上，只是激起淡淡的涟漪，便落在了地上。 多哥见此大吼道：“好家伙，没这些该死烦人的弓箭，老子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小子们放心，老子一定带你们冲出去。” 只是此时，莱恩已经听不见多哥的吼叫了，在施展宝石守护的那一刻，莱恩有一种灵魂被抽离身体的感觉，下个瞬间便失去了意识，如果不是艾洛瑞即使扶住，他大概已经摔下了马背。 “多戈，莱恩要不行了！”艾洛瑞几乎是哭着冲多哥喊道。 他看见莱恩为了自己不惜性命，来心里直恨自己无能，难受得生不如死，眼泪早已不由之主的涌出。 “坚持住，我们马上带你们突围！”多哥虽然也心中难受，但已经不做他想。 “就是死我也要把小子们带出去！” 没有了箭矢的干扰，多哥面对百米开外迎面的独眼巨怪也显得毫无恐惧。 他一边冲锋一边挂好手斧，从身后抽出那根长过两米的精铁长矛。健壮的马躯四足发力将速度提到极限，瞪着前面的巨怪呲目尽裂，将感伤化为愤怒，将愤怒化为力量，将全身力量汇聚手臂，发出最后的怒吼： “啊——” 孤注一掷的长矛一脱手，便化作一道闪电，刹那间将巨怪的脑袋贯穿。 巨怪挥舞着的双臂还未落下，怒吼已经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随着意识的流失缓缓倒下。而此时多哥正好赶到巨怪身前，他飞起四蹄，高高跃过巨怪的尸体，拔矛洒血，扬长而去。 第六章:梦境 乳白色的浓雾笼罩在旷野之上，脚下长着刚刚过鞋的新草，鲜嫩欲滴，夺目的碧绿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队伍前方的道路全部被隐藏在这片浓雾只下，迪克子爵骑着战马，停在队伍的前端。望着这片迷雾，他的心头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知道只要再穿过这片旷野，就将进入了诺泽维尔王国的疆域，然后是一片坦途。但现在这片浓雾横亘在他的面前，谁也不知道前方是否有诺泽维尔军队的埋伏。作为这只卡林军队的指挥者，他必须为他的士兵和他的国家负责。 尽管之前接到消息，诺泽维尔的部队大多被困在了南部的萨德山区，但他的斥候部队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和他联系了，这让迪克感到惊疑，最坏的解释是一支不知编制的神秘军队出现在了这片雷本尔荒野。 他眉头紧锁，终于收回视线，掉转马头向士兵们喊道：“停止行进，原地休整，等待命令。” 百夫长们重复命令的声音一遍遍在响起，声音越来越远显示出军队的庞大，这让迪克稍稍安心。 迪克决定等待浓雾散去再继续前进，他并不需要急行军，而且以往根据以往的经验，谨慎总是能助他规避危险。 但浓重的雾气却没随着太阳的上升而消散，反而在缓慢扩张，渐渐将营地笼罩，直到中午，浓雾仍然没有要散开的迹象。 这实在太反常了，迪克心想，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渐渐加剧。但如果让他就这样撤退他更不愿意，毕竟这是进攻诺泽维尔最好的时机。 迪克凝视着这片浓雾，心中正犹豫不决，突然他瞳孔一缩，在浓雾笼罩的视线之中竟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股冷汗流过他的背夹。 当越来越多的敌人出现在迪克视线之中时，他们距离营地已经不足百米。 “全体戒备，准备迎敌！”迪克子爵已然不顾贵族形象，回头冲着士兵疯狂地大吼，然后转过头来，抽出腰间的宝剑，脸色严峻地直面如鬼魅般在雾中袭来的敌人。 ~~~~~~~~ 莱恩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木制的天花板发呆。他还没从刚刚那个疯狂的梦中回过神来。 刚刚在梦中他正披坚执锐，冲进一片浓雾之中，和一群穿着奇怪铠甲的士兵作战。自己好像迷失了心智，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战斗，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是在不断地战斗，不停地杀人。在梦中他的杀人技术实在高超，大多数士兵都被他简单地一剑杀死。他从不知道杀人能那么简单，但梦中的他好像理所当然地觉得，杀人就是那样简单。那种杀人的剑术好似经过千锤百炼一般，简单地一划，就有一张惊恐的脸被砍了下来。 这样奇怪的梦莱恩以前从未经历。疯狂，又那样真实！直叫他无法自拔。直到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好了莱恩，已经够了！” “我是莱恩？!”莱恩突然在梦中醒悟，他惊恐地回头，看见一个和他穿着同样盔甲的“战友”正站在他的身旁。 “战友”抬手脱下血迹斑斑的头盔，莱恩发现那人其实并不大他几岁，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记住刚刚的那些招式知道么，好了，回去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少年右手拿剑轻轻一挥，动作就同莱恩之前一样漂亮。 莱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自己在天上飞舞，视角不断的变化，一会儿天空，一会儿草地，一会儿战场。 “你是谁？”莱恩没想到自己还能说话。 视角里少年一闪而过，莱恩看见他耸了耸肩，最后视角停下，一个无头的尸体倒在他的面前。 “别人都叫我小赖皮。” 醒来后的一段时间里，莱恩心中仍然踹踹不安。 梦里的场景和那个少年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重现。 “小赖皮？这个名字我好想听过。” 莱恩晃晃脑袋，决计回过神来。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心想：“那只是个梦罢了，虽然有些奇怪，但或许到晚上就已经忘了。” 现在莱恩更奇怪的是自己身在何处，他坐在床上努力回想。 “我不是正和多哥他们一起在森林中逃亡吗？”这是莱恩之前最后的一段记忆，他还记得他们就要被独眼巨怪碾碎了。 看来我们还没被巨怪吃掉。莱恩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精致小巧的卧室中，现在大概是白天，即使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屋子里依然有微弱的光线。再看看家具，全都是木制品，屋子看来也是木制结构，这显然不是奥格斯城的建筑风格，在莱恩的家乡，房屋都是用石头和砖块砌成，甚至整个诺泽维尔王国都少有这样完全用木头搭建的屋子。 莱恩坐着稍稍活动了一下，发现除了头疼外，身体并没有其他损伤。至于头疼，莱恩明白这很正常，第一次读巫师笔记时候，他就清楚地读到过“超负荷使用巫术对灵魂的损害巨大，甚至导致死亡”的描述，而且杰克也曾告诫过他绝对不要越级使用巫术，所以在此之前莱恩从来没有不自量力地尝试高级巫术。而现在莱恩则在心中暗暗庆幸“看来运气不错，只是昏迷和头痛而已。” 忍着头疼，莱恩跳下铺垫得舒适柔软的木床，他想看看艾洛瑞他们是否就在附近。刚下床莱恩就看到了自己的那把破剑，它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破旧不堪的剑鞘中间有一个窟窿，莱恩猜想其中可能也曾镶有一颗宝石。不过还好剑柄上的宝石没有全部脱落，不然他们可能已经命丧森林了。 莱恩注视剑柄上那颗救命的暗红色石头，它完好无损，箭矢的攻击没有将它击碎，仍然静静的嵌在剑柄之中，毫不起眼，也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宝石那样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大概是颗很硬的石头，莱恩心中这样认为，然后便不再去想它，以后有机会再问问杰克好了，毕竟他是这把剑的前任主人。 莱恩将剑别在腰上，向木门走去，他想至少先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很快，他就认识到这里的不同寻常，打开门，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碧绿的草坪，对面和旁侧则排列着样式个异的屋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木制结构。 随着莱恩展开视野，他忽然意识到竟是一个宽阔的街区，而长满青草的土地就是这里的街道。走上这条碧绿的地毯，体会着脚下草地的松软，和青草散发着的生命的清香，莱恩感到自身仿佛正身处于一个童话中的世外桃源，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美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再次感到疑惑，自己是否仍在梦中还未醒来？ 第七章:精灵 梅尔格斯将头枕着双手，光着脚，还架起了二郎腿，嘴角咬着甜艾根，很是惬意地躺在自家木屋的屋顶上。蔚蓝的天空和棉柔的白云呈现在眼前，草根中渗出的淡淡清甜洋溢在嘴中，穿过了森林和山涧的微风，轻轻地抚过在脸颊上。 “真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啊”梅尔格斯心想。 在摆脱了那些烦人的修行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躺着，放空心灵，让思绪随风飘荡。在他们的族人看来，小小年纪的他如此慵懒简直是白白浪费大好的时光，但他仍沉迷于这种无忧无虑的享受中。 “唉，可惜美妙的时光总是不长”他有些幽怨地想起了偷懒时被师傅抓到糟糕的经历。 “不过这现在到是真的能放心的享受一下，师傅估计正忙着招待那些远道的宾客们吧。”梅尔格斯心中得意，之前的忧郁又都一扫而空。 就在梅尔格斯已经舒服得快要入梦的时候，他敏锐的尖耳清楚地捕捉到了屋子里的声响，有时他真的很痛恨自己敏锐的听觉，这让他许多的惬意时光受到打扰。 梅尔格斯稍稍抬起身子，看见一个人类少年推开木门，从屋子里东张西望地走了出来。 梅尔格斯知道这个人类少年也是“宾客”之一，而且在来到这里的时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师傅说这个人类是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导致灵魂受到了损伤，才一直昏迷不醒的，而他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个伤员。 说实话，梅尔格斯对这个透支灵魂的傻瓜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他知道这是个乘机偷懒的好机会。然而现在，他的“任务”醒了，这意味着休闲的时光也已经结束，对此梅尔格斯感到既不爽又无奈。 “喂！” ~~~~~~~~ 正当疑惑之时，莱恩又突然听见了一个喊声从身后传来。莱恩转过身，却仍然只看见空空的街道。 “上面，人类！”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莱恩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瞧见一个少年慵懒地躺坐在倾斜的木屋顶上，碧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长得可真俊！”莱恩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心中就不由地赞叹到。 通常莱恩可不是一个特别在意别人长相的人，其实艾洛瑞如果不做傻事，单单从外表来看大概也能称作英俊，但和眼前的少年相比就立马显现出了差距。懒散少年白皙的面庞上镶嵌着精巧的琼鼻，碧绿的眼眸中流动着水波般的光影，墨绿色的长发随意地收拢在尖耳之后。 “尖耳？”莱恩突然意识到这个俊俏的少年也许根本就不是人类。他想到了传说中的精灵，尖耳是他们的标志。对于这样的猜想莱恩也不再感到惊奇，这一路上神奇的事物他已经历不少。 莱恩现在正有满心的疑问要提，对方却抢先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大概有一堆问题要问，但你可别问我，我的任务只是等你醒来后将你带到我师傅那去罢了。” 听闻此话莱恩只好收起疑问说：“那好吧，你先带我去见你师傅吧。” 只见那少年在屋顶“嗯——”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嘿”的一声径直从房顶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在莱恩面前。 莱恩肯定即使艾洛瑞敢像这样从房顶跳下，也不会如此轻松，当然自己就更不用提了。 “跟我来吧，”说着少年就转身朝前方走去。 一路上莱恩都默默地跟在少年身后，而少年则是双手抱着后脑勺，赤脚走在前面，嘴里轻轻哼着莱恩听不懂的乡曲。 莱恩感觉气氛尴尬，又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你是精灵吗？” 前方的少年继续前行，回头也不回：“当然，不仅是我这个村子里居住的都是精灵一族。”语气平淡又似带着一分骄傲。 “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精灵村子，难怪和人类小镇风格迥异，”莱恩心中默默地想着。 关于精灵与精灵的世界莱恩知道的并不多，这个种族是那样的神秘，据说他们大多散居在神秘森林的深处，冒险者们也难得见到他们的身影，莱恩听说最多的精灵的故事，就是有关精灵游侠戈麦斯的传说。 莱恩一边走着一边地打量着周围各式各样的精灵房屋，大多是木制的，莱恩对它们的古怪的构造和独特的装饰兴趣十足。虽然有很多不懂之处，但莱恩也没再问前面的精灵少年什么，只是静静地走在后面观察。 这个精灵村庄并不大，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绿茵大道的尽头。莱恩的眼前是一个造型古朴，充满自然气息的大理石殿堂，白色的大理石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植被，门前的石柱上缠绕着枝叶繁茂的藤蔓，几只不知名的小雀鸟在殿堂顶部的植被停歇，于柔和阳光中安闲地整理着色彩斑然的羽毛。 莱恩站在大殿前的小广场上，感受着绿色的藤蔓，清脆的鸟鸣，以及温和的阳光，将安宁祥和的气息，由眼睛，由耳朵，由皮肤，渐渐透到心中。 莱恩想起了家乡的教堂，那是一个气势雄伟的大殿堂，拥有褐色的墙壁和又高又尖的塔楼。那儿也很安静但却更显得庄重，或许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能使朝拜者更加虔诚吧。 “快进去呀，你不是急着见你的伙伴吗？”精灵少年站在大殿的石阶上，回头看着发呆的莱恩。 “哦，是啊，我们走吧。”莱恩确实想快些搞懂一些事情。 精灵少年轻巧地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俩。 莱恩第一眼看到了高大的半人马多哥，然后是突然起身，向他冲来的艾洛瑞...... “你终于醒啦，莱恩！”艾洛瑞大笑地扑到他身上，激动的心情穿透了炙热的拥抱向他涌来。莱恩闭上眼睛，感受到一股温泉缓缓淌入心里，好像初春时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残雪之上，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忧虑终于消散，他又想起前些天惊险的逃亡，眼角边不觉噙上一滴眼泪。 “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啊，活着真好！”莱恩抱着激动的伙伴，心中默默地想。 “都过来坐吧，小伙子们！” 莱恩和艾洛瑞分开后，才有机会好好观察眼前的情景。 不同于家乡庄严肃穆的教堂，精灵的神殿没有摆放整齐的厚重桌椅，也没有将俯视众生的巨大神灵绘于殿前。 八扇巨大的琉璃壁窗高高地悬在大殿两侧，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将大殿照得通亮。铺在地面的石板有些已经开裂，裂缝与间隙间生长出青翠欲滴的嫩草，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中。几只立在壁窗上的雀鸟不时发出声声悦耳的鸣叫。大殿中没有一座神像，但莱恩却感觉自然女神好似正漫步在期间。 莱恩看见眼前一共有四个精灵，两男两女，他们正围坐在一个小圆桌旁的藤椅上，多哥也站在一旁，一个一头银发、面容和蔼的年迈精灵正微笑着冲着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那个老家伙的就是我师傅。”他们向前走去时，精灵少年一边小声的在莱恩耳边说，语气中带着点幽怨。 走到跟前，年迈的精灵又笑着说：“请坐，小伙子们。” 说着手一挥，两根藤蔓从脚下的地板的缝隙中钻了出来，不一会儿就缠绕着化为两张藤椅，靠在埃艾洛瑞之前坐的藤椅旁边。 “真是神奇的魔法。”莱恩心中惊奇地坐在艾洛瑞旁边的藤椅上，精灵少年则坐在他的另一旁。 等莱恩他们坐下，老精灵又冲莱恩微笑地开口道。 “欢迎你，昏迷先生，我叫盖德·特尼多是这里的长老。我们都知道了的你在来的路上的英勇表现，但我不得不提醒你，透支自己的精神使用魔法是相当危险的事，相信你的老师也告诫过你，越级施法或许会给你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谢谢您的提醒，盖德长老，我会多加注意的。” “好了，现在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在座的其他几位，首先是墨林先生，他是这个精灵小村的村长”。长老的手向着他左边那位一直板着脸的中年精灵。 墨林先生外形俊朗，一头黑色的长发整齐的梳在耳后，冲莱恩点了点头。 “旁边的是他的妻子，西莉莉女士。”盖德继续介绍。 西莉莉女士：“你好莱恩。” “您好，西莉莉女士”，莱恩赶忙回应。 “另一位小姐尼雅”，盖德手伸向第二位女性，“是这座神殿的女祭司。” 尼雅小姐双臂交叉在胸前，低着头，向莱恩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只是那语调既优雅又柔和。 “尼雅小姐不太精通通用语”，盖德有点遗憾地说，“这句精灵语的意思是‘欢迎来到自然女神殿’。” “我很荣幸。”莱恩对祭祀小姐说到。 尼雅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最后，坐在你左边的是我的徒弟，小梅尔格斯。” “不要再叫我‘小梅尔格斯’了。”精灵少年有点气急败坏地喊到。 “你好，梅尔格斯。” “你好，莱恩。”梅尔格斯耸了耸肩，对这种礼节性的话语无感。 “好了，既然莱恩先生也已经认识了各位，那我们就开始谈谈正题吧。”长老开口道。 “你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半人马。”长老话音刚落，墨林便板着脸对多戈说到。 “别这样，墨林，他们是法多里奥的客人。”西莉莉女士有点受不了她丈夫的语气。 “法多里奥不欢迎异族。”墨林仍然冷淡地说。 “我们的确将尽快离开这里，精灵。”多戈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回应。 “你们离开后又将去哪呢？”盖德长老开口问到。 “我们要去奥斯丁，与杰克汇合，我们约好的。” …… “这里是怎么回事？”就在大人们讨论的时候，莱恩则低着头小声地问坐在他旁边的喝茶的艾洛瑞。 “那个一直阴沉着脸的村长好像不太欢迎我们。”艾洛瑞在莱恩耳边轻声地回答，然后又拿起一块精灵饼干。 “这我知道，我是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莱恩无奈地问。 “哦，那天你昏迷后，多戈干掉了巨怪，你不知道当时他有多英勇，当时他……”艾洛瑞眉飞色舞的讲起来，手上的饼干都没来得及塞进嘴里。 “说之后的事。”莱恩忍不住打断。 “哦，干掉巨怪后我们努力想甩开追兵，就在多戈快要精疲力竭时，我们遇到了精灵的巡逻队，他们的箭法真准，每一箭都能射进那群白痴的眼睛里……”艾洛瑞见莱恩不耐烦又急忙说，“射死几个佣兵后，追兵就退了，然后我们就被带到了这里。”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嘛，那这里的精灵呢，我在街上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听说他们都到森林里去了，有的去狩猎，有的去巡逻......” 莱恩听着艾洛瑞一边吃着精灵的点心一边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心里却自顾自地想着他的疑问，到底是谁在追赶他们呢？莱恩知道在诺泽维尔巫师不受欢迎，如果教会的人抓到杰克和他，一定会把他们绑在广场的火刑架上，当着全城人的面，大声控诉巫师的罪恶然后烧死。但这里早已出了王国的边界，教会的势力也有所不及，到底是谁对他们穷追不舍呢？ “好了小伙子们。”长老开口道。就在莱恩想得出神，艾洛瑞吃得起劲的时候，大人们的讨论结束了。 “明天，多戈就会带你们前往奥斯丁与你们的杰克师傅汇合，到时我和小梅尔格斯也会和你们一起去。” “什么？我也要去？”一直坐在一边发呆的梅尔格斯可不淡定了。 “是的，小梅尔格斯，你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看你的母亲了。”盖德长老笑着对精灵少年说。 “真是麻烦。还有，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梅尔格斯’！” ······ 第八章:宴会 刚踏出古朴的自然女神殿，墨林先生没打招呼就快步离开了，西莉莉夫人只好无奈地告歉，然后跟着他的丈夫一同离去。 长老也走出神殿，他高大得可以很自然的将一只手搭在他徒弟的肩膀上。 “请原谅墨林的无礼，今天你们再于我的小屋中住一晚，明天我们一大早就得起程。” 说完盖德长老便领着大家往他家走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莱恩仍然很享受踏在“绿毯”上的感觉。整个精灵村庄只有这一条大道，但房屋之间的小巷倒是不少，莱恩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 走到长老小屋时夕阳已经开始西下，一路上莱恩见到了不少狩猎回来的精灵，男男女女手上都拎着猎物，吵吵闹闹地讲着他听不懂的话。 经过时，精灵们一边用精灵语跟长老打招呼，一边互相讨论着“客人”们，长老也笑着回应。 莱恩则在一旁听得憋屈，他终于体会到学习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回到盖德长老的木屋的时候已经不早，长老一边准备着晚饭一边和多哥商议着旅途的事宜。莱恩和艾洛瑞则在客厅里合计着晚饭后去村子里溜达溜达，可当他们想起另一个伙伴时，却发现梅尔格斯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梅尔格斯那家伙溜了，我们怎么办？我可不会精灵语。”艾洛瑞有些丧气地说。昨天疲劳不堪的他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异域风情便早早地躺下了，这会儿又对神秘的精灵小村产生强烈的好奇。 莱恩则更不用说，心里对传说中的精灵村子充满了向往。现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面前，自然不想错过。 “没有梅尔格斯我们就找别人，村子里总有其他会通用语的精灵。”莱恩鼓励道。 “但如果要去找墨林夫妇那还是算了”莱恩心想。 莱恩和艾洛瑞在下午茶的时候吃了不少点心，晚饭时随便往嘴里塞了一些食物，跟主人打了声招呼便下了餐桌。 溜出屋子时天色已经暗淡，空旷的绿毯大道上仍然没有人影，但路边的屋子都已经点起了灯，柔和的黄色亮光从各个窗户里透了出来。 莱恩和艾洛瑞转身走了几步就到了离他们最近的巷口，巷子和大街一样铺着草毯。长老的屋子在右，一间开着对巷窗的木屋在左，窗子剔透的玻璃同样透着橙色的灯光。 望着深长的小巷，莱恩感到体内的细胞都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神秘的探险如同魔鬼的低语诱惑着他。 “快走吧！”艾洛瑞眼睛发亮，拉着莱恩迫不及待地喊道。 莱恩被艾洛瑞拉着，几乎小跑地在巷子里行进，踩在草地上沙沙作响。走了大概二十几米，经过一个窗户时的时候，透亮的玻璃窗里突然“哗——”的一声拉上了窗户，突然的黑暗将两个兴奋小子吓了一跳。 接着屋里传出一句生硬而低沉的通用语：“慌慌张张地，像两只发情的野猪。” 两个小子面面相觑。他们回头望去，只见之前巷口的第一个窗户也拉上了窗帘，暗淡无光。 莱恩知道一个民间的传言：“精灵听到你的呼吸，便知道你是谁。”他又想起街道上静谧气氛，精灵的村子的确不像人类城镇那样吵吵闹闹的，大概和他们敏锐的听觉有关。 莱恩和黑暗中艾洛瑞的身影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放慢了脚步。莱恩想起之前在自然女神殿墨林村长的态度，心里忽然感到一点失落。 精灵村庄的巷子纵横交错，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在巷子中越走越深，其中又拐来拐去，很快便不知走到了哪。 莱恩一路上看见很多透光的门窗，却没有看见一个精灵。他感到失望无比。别说精灵向导了，连一个精灵都没有!唯一透着精灵气息的只有这些古怪的木屋和那句不满的讽刺。 “交流”过后两个人一路上没有再弄出太大的声响，那声讽刺就像冷水一样浇熄了莱恩热情的火焰，再到现在，两个人无精打采地走着，完全没有了之前“沙沙”前进的兴致。 年轻人的耐心总是很少，就在两个人的耐心基本耗尽，开始考虑如何返回的时候，巷子的尽头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火光。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一齐向着最后的希望走去。 还没走到尽头，莱恩已经看出眼前的情况：一片大的空地上十几个年轻的精灵正围着一堆篝火席地而坐。 这时莱恩再次兴奋起来，但他却停下脚步。 紧张！这时莱恩不仅兴奋更加紧张，儿时的传说故事引诱着他，之前墨林的身影和尖锐的讽刺又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这感觉就像是想要跟心爱的姑娘表白，却又不知道对方是否中意自己时一样。 就在莱恩天人交战之时，艾洛瑞兴奋地喊道：“快看是精灵！” “说得好我看不见一样。”莱恩很无奈。 这一喊立刻引起了听觉敏锐的精灵的注意，精灵们纷纷把头转向他们这边，开始用精灵语交流了起来。 这下艾洛瑞帮莱恩了表白，莱恩心里只能愈发的紧张。 坐在离巷口最近，看起来年纪也是最大的那个精灵站了起来，冲他两喊道：“过来吧，人类旅客。” 莱恩和艾洛瑞一起走向年轻的精灵们，男性俊俏，女性貌美。 “真是神的杰作。”莱恩心中赞叹。 “你好，人类旅客。我叫安德里安。”说话的精灵主动伸出了手。 “我叫艾洛瑞。”莱恩的同伴立刻兴奋的握了上去。 “我叫莱恩。”安德里安同样主动和莱恩握手，莱恩感到这个精灵的手握起来细腻又有力。 之后每个精灵又依次和莱恩两人打了招呼，然而却没看见梅尔格斯的身影。安德里安拉着他们坐了下来，安德里安在左，一名叫蒂娜的年轻女精灵坐在他俩右边。 原来莱恩和艾洛瑞七拐八拐，阴差阳错地已经走到了精灵村子的边缘。安德里安告诉他们村子里的人不喜欢吵闹，他们这些年轻人只好吧聚会的地点设在这里。 “老东西们的头脑早被那些大粪一样的礼教给堵死了，行事死板，只在乎行事优雅，是否合乎那些狗屁礼仪，却忘了祖先们曾经在平原和森林无拘无束自由地奔跑的样子。”蒂娜对村子的规定嗤之以鼻。随即又有几个年轻精灵开始附和她，篝火周围的人群很快便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安德里安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向莱恩他们问到：“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呢？” “我们被你们的巷子给绕晕了。”莱恩回答道：“正当我们心灰意冷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团火光。”他用手指着精灵围着的篝火：“然后向着火光走到了这里。” 安德里安点点头，旁边的蒂娜又好奇地问到：“你们到巷子里去干吗？” 莱恩正想着要如何解释因为自己过盛的好奇心而产生的愚蠢行为时，艾洛瑞已经抢着回答道：“当然是为了精灵的秘密！” “然后你们就迷路回不了家了？哈哈哈……”蒂娜一边说着一边大笑起来，其他精灵也都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俩。 “精灵没有什么秘密，只有那些白痴的规定和愚蠢的礼节。”蒂娜一边笑着一边说“如果你们呼救，大概会有一个老家伙黑着脸将你们带出去，然后又一脸厌恶的回去。”蒂娜一边说着还一边表演着她所说的那些表情，其他精灵看着她的神态笑得到在草地上爬不起来。 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莱恩脑海里却不自然地浮现出村长先生黑着脸的模样，在神殿时，墨林村长招待的礼节没有一点失误，但他那厌恶的感情却抑制不住地溢于言表。在联想起巷子中遭遇的那声讽刺，莱恩忍不住有些疑虑地向安德里安问道：“这里的其他精灵是不是不欢迎我们？” 安德里安听完却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又突然开口道：“一些老一辈的精灵心里仍然背负着那段沉痛的历史。” “其实他们不仅厌恶更加害怕你们。”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说。 安德里安看着疑惑不解的莱恩轻声问道：“你听说过精灵战争吗？” “那可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莱恩惊疑地说。 他回想起某位老人曾讲起过的一场千年前的远古大战。在那场战争中精灵族似乎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几近灭族。只是故事里的那场战争不仅旷日持久，而且种群纷乱，群魔乱舞，又缺乏史料的记载模糊不清，所以大家只当是那混乱时代的神话传说罢了。 “最后还是人类帮助精灵渡过难关的呢。”莱恩努力回忆着记忆中的故事，但脑海里却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和一个模糊的结局。 “精灵活得更久，也记得更久。”安德里安把脸转向篝火，绿色的眼睛里印着跳动的火焰，神色平静地回答。 莱恩对那场远古大战不甚了解，他听过更多吟游诗人对列王战争中英雄们的歌颂和冒险者对旅行闯荡中游侠故事的叙述。但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沉思的年轻精灵，心中突然对那段往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宴会在蒂娜的推动下进行得很完美，精灵们热情地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些精灵少女在一旁拨弄竖琴，当然也少不了精致的精灵点心和醉人的精灵美酒。 莱恩看着眼前欢快的精灵们忽然想起个一个人来，向身旁的蒂娜问道：“怎么不见梅尔格斯？” “对呀，梅尔格斯吃晚饭的时候就溜了，没有来参加聚会吗？”一旁的艾洛瑞也附和道。 “嗨，他啊，八成又待在哪个角落睡觉呢。”精灵少女满脸鄙视，然后又转脸笑道：“别管那个懒小子了，我们一起去跳舞吧。”说着便拉着莱恩和艾洛瑞加入了舞群。很快两个人类少年便忘记不快，欣然融入了宴会之中。 精灵村子某处的屋顶，一个精灵少年正抱着脑袋躺在上面，在皎洁的月光下辗转反侧。听着远方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他突然“蹭”地从屋顶上坐起。 “该死！又到那帮白痴聚会的日子了！” 第九章:王城 第二天清晨，初生的太阳斜照在林中，安静的林间小道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树林里偶尔传来一声早起鸟儿的啼鸣。 莱恩和同伴们已经再次启程，不过这次队伍里增加了两位新的成员。盖德长老和多哥走在前面带路，梅尔格斯则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和人类少年拖在后头。 “嘿，梅尔格斯，昨天晚饭的时候你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们想出门看看都找不到人带路呢。” 莱恩背着行囊，低头跟在多哥之后，听见身后传来艾洛瑞不爽的抱怨声。他也想起昨天晚上精灵少年丢下两人悄悄开溜的事，转过头去，看见梅尔格斯习惯性地抱着脑袋，满不在乎地并排走在艾洛瑞的身旁。 “要不是碰到安德里安他们，我们可就迷失在那些该死的巷子里了。”艾洛瑞则继续抱怨。 “呵呵，这么说来你们也参加了他们昨晚的聚会咯。” “当然，安德里安的热情招待和宴会的欢快气氛都让我印象深刻呢。还有美丽动人的蒂娜小姐，能和她共舞一曲真是三生有幸。”看着艾洛瑞一脸迷恋的模样莱恩差点笑出声来。 “你竟然喜欢那个叽叽喳喳的话唠？和她待在一起我非疯掉不可。”梅尔格斯像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 “和你待在一起？可人家都不屑提起你。”艾洛瑞的语气就像当时蒂娜小姐的一样不屑。 “不屑提我？那是否也不屑提我的武技呢？”莱恩看见梅尔格斯的右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精灵弯刀。 “喂喂，不是吧，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不用人提，你的武技我完全可以亲自领教。”艾洛瑞果然也将背上的长剑抽了出来。 “完了，艾洛瑞哪是禁得起挑衅的人？” “你们两个别闹了行不？” “不行！”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回答，同时又不约而同地出了手，莱恩连忙闪到一边。 “铛、铛、铛”弯刀与长剑连击三下，每次皆是一触即分，然后梅尔格斯一个鹞翻回点拉开距离，算是结束试探。 莱恩眼见盖德长老和多哥两人居然也停下脚步打算旁观，不由叹了口气：“算了，打死最好。” 艾洛瑞双手握剑横少千军，梅尔格斯的弯刀轻盈短小不易硬拼，只好撤步后避。人类少年横砍竖劈大开大合，精灵少年则接连闪躲伺机反击。 只见梅尔格斯忽然低身，伏在地上躲过一记顺劈，趁着对手余力未消突然暴起，像只猎豹一般扑向艾洛瑞，手中弯刀扫向对手腿弯。 艾洛瑞反应迅速，顺力侧翻避过弯刀，然后迅速起身戒备。 莱恩知道艾洛瑞身手不错，但见精灵少年躲避反击灵活自如，不免暗自为人类伙伴捏了一把汗。 “不错啊，伙计。”精灵少年蹲伏在地上，轻笑道。 “彼此彼此。”艾洛瑞双手持剑不甘示弱。 “好，再来......啊！”梅尔格斯刚要起身再攻，却突然脸面朝下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 “行了你俩，别再来了，咱们早起可不是让你俩打架的。”盖德长老说着挥挥手，将梅尔格斯脚上缠着的藤蔓缩回地里，转身走人。多哥也大笑着跟了上去。 “没事吧，兄弟。”莱恩和艾洛瑞满脸笑意地走到梅尔格斯跟前，把他扶了起来。 精灵少年吐出嘴里的落叶，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咒骂道：“该死的老头！”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赶路的进程，太阳升到头顶之前，莱恩一行人抵达了一条小河。河水平静且清澈见底，几艘小船静静地浮在岸边。盖德长老提议吃过午饭再出发，于是一行人便停在原地吃饭修整。 艾洛瑞从行李中拿出一袋燕麦饼，将一个递给莱恩，又拿出一个递给梅尔格斯：“我早想跟精灵交手了，伙计，精灵的身手都像你一般好吗？” “精灵都是天生的射手，不过武技和我一样好的可没几个。”精灵少年一边嚼着燕麦一边自夸。 “你若是肯少偷些懒，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我的藤蔓缠住。”他的师父则在一旁打击。 梅尔格斯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搭理他师父，而是对艾洛瑞说道：“你的剑法也不错，谁教你的？” “我师父。呃，不是杰克师父。” “你不是说你的武技是祖传的吗？”莱恩问道。 “我师父说这是我家传武技，他是受人之托教给我的。”艾洛瑞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过往来：“我从小没有家人，是师父将我抚养长大，教我武技。几个月前，杰克大叔找到我师父，然后就把我带走了。” “怎么感觉和我那时一样？”莱恩嘴里嚼着燕麦饼，心中暗自疑惑。 “好了小子们，闲聊完了就走吧。”盖德长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河边的小船走去。 “那你呢莱恩？”梅尔格斯跟着起身，同时又向莱恩问道。 “我本来和我爷爷在奥格斯城给城主养马，后来也是杰克师父找到我家，把我带走，还收我为徒。” “哦~~其中必有蹊跷。”说着精灵少年一个箭步，跨上小船。 莱恩和艾洛瑞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唯独多哥有些麻烦，半人马向来没有坐船的传统，何况是这种小船。最后在众人的帮下，他才咒骂着踉踉跄跄地登上了船。 盖德和梅尔格斯坐在船的两侧摇着桨，小船在河面上轻轻荡漾，微风徐来水波不兴，两岸的绿影倒映水中。莱恩靠着船舷，惬意得像要入梦。 小船在河中缓缓前进，行至黄昏，一个大湖出现在众人面前。 “诶，伙计快别睡了，就要到奥斯丁了。” 莱恩被人摇醒，揉着眼睛从船上爬起来。只见四周水面开阔，小船已经驶入湖中，一座巍峨的山峰笔直地伫立在对岸。 “那是石峰山，”精灵长老解释道：“而我们所在的湖泊便是神月湖。”随着小船的继续靠近，一座宏伟的城池渐渐在山脚下出现。 奥斯丁城依山而建，北靠石峰山，南临神月湖，整座城市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沿岸的码头和船坞，大大小小的船舶停靠其间；第二层建站山坡上，建筑最多也最为广阔，被红色的城墙围在当中；最后一层是由白色大理石建在石峰山山腰的一座宫殿，古朴的斑驳的内城墙彰显着它的悠久历史。 “相传在所有的人类王国建立之前，这座城市就已经在这儿伫立了几千年了”，莱恩注视着眼前宏伟的城池心中暗道：“希望杰克师父已经平安抵达。” 第十章:龙鳞 “嗯——” 杰克轻哼一声，缓缓地撑开眼皮，四周明亮的光线刺地他眼睛生疼。他想伸手去挡，右臂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我这是在哪？”杰克渐渐适应周围的光线，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我躺在床上？”杰克用手指触摸了一下身边，发现是一层布料，背部也有柔软的感觉。 头顶是很高白色的天花板，他尝试着将脖子转向左边——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 “嗷——”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连忙将头右转，转动的摩擦扯动了右脸颊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你还好吧，银枪。” 只见银色巨狼抬着脑袋，趴在床边注视着他，身上缠满了绷带。 “我们都没死呢。”杰克对着爱狼会心一笑。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几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 莱恩看见杰克醒来终于松了一口。三天前一个精灵巡逻队在神眼湖附近发现了他。当时他浑身是血地趴在银枪的背上生死不明，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几个精灵医生连夜救治才稳定了伤势，之后便一直昏迷到了现在。 “嘿伙计，你可算醒了。”多哥见到同伴醒来很高兴。 “是啊杰克师父，我们还以为你不行了呢。”艾洛瑞在一旁附和道。 “我感觉......还不错。”虽然身上伤势不轻，但杰克感觉自己精神不错，作为一个巫师，只要精神力强大就不算失去战斗力。 “那当然，盖德给你喝了生命泉水呢。”多哥笑道。 “哦，那我可欠了他个人情了，哈哈。”杰克身受重伤却仍然神色轻松。 莱恩看着杰克和同伴地闲聊，自己却一言不发，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见到杰克身受重伤更加重了他心中的阴霾。 杰克敏锐地察觉到了弟子的异样：“怎么了莱恩？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杰克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莱恩见眼前的同伴都看着自己，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有一些问题早就想问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我们在奥斯丁的王宫里！为什么精灵王族会亲自接见我们？为什么会有敌人一直追杀我们？难道天下的冒险者们的生活都这样刺激吗？还有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呐？” 将心中的问题一口气全部吐出，使得莱恩压抑的心情得到释放，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然后盯着杰克等待回复。 杰克看看莱恩又看看多哥，笑道：“看吧伙计，小猫儿总是想要钻进烟囱里瞧瞧呢，即使只会碰得一身灰。何况是只聪明的小猫......好吧，我的好徒弟，你先把我扶起来。” 莱恩立刻上前，小心地将杰克托起。 “呃......这就够了，这就够了。”杰克半倚着墙坐在床上，用左手挠了挠头：“让我想想，从哪说起呢？” “大约半年前，我接到大巫师的命令......” “大巫师？”莱恩开口打断，他可不想一惑未消，一惑又起。 “嗯......就是巫师的老大，咱们都归他管。” 杰克看见莱恩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接到大巫师的命令，去诺则维尔王都将誓约龙鳞带到蒙塔利。” “誓约龙鳞？”又是一个莱恩没听说过的东西。 “就是这个。”一旁的艾洛瑞开口了，他拿来行李，从中取出一个布包裹。他解开结扣，双手捧着一个脸盆大小的东西。 “就为了这个玩意，我可伤了不少脑筋呢。”杰克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缓解久坐的疲劳。 莱恩拿过龙鳞把玩，它的形状像颗瓜子——底端很尖、两侧锋利；通体漆黑完整无缺，表面有一层釉质组织摸起来很光滑，而且反射着亮光。 “它很美吧”，杰克咧咧嘴，“不仅美，还大有用处呢。”他见莱恩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龙鳞，只好继续道：“它本属于克雷德伯爵，龙骑士克雷德，你对他了解吗？” “传说中的十大英雄之一，最后的龙骑士？”莱恩终于把视线从龙鳞上抬起，看着杰克道。 “对，这就是他的巨龙伙伴韦里安的鳞片。他们曾经风光一时，不过人总有要老要死的时候。克雷德伯爵死时，韦里安留下了一枚龙鳞交给他的后人，凭此龙鳞者便能得到它的帮助。后来卡林王国被征服者伊沃国王所灭并入诺泽维尔，之后这片龙鳞便一直下落不明。”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我也不知道，”杰克撇撇嘴：“我不过是奉命去取。只是我们没想到七神殿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之后便对我们穷追不舍。在奥格斯城的时候我们甩掉了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追进了低语深林。” 杰克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了这么多让他感觉有点累。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莱恩继续问道。 杰克叹了口气：“你并不是任务的一部分莱恩，而是我受好友之托收的好徒儿。我不想让你成长起来之前就在一些事上牵扯太深。而艾洛瑞则不同，他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我还得完整把他交给大巫师呢。” 莱恩看向艾洛瑞，只见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至于我们的待遇，作为大巫师的使者，精灵们总是要客气一点的。”杰克对莱恩露出微笑。 刚刚醒来的杰克还很虚弱，探望之后莱恩他们便离开屋子让他好好休息。 “走吧莱恩我们去吃午饭吧。”艾洛瑞手搭着莱恩的肩膀。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艾洛瑞看了一眼多哥，又看了看莱恩：“那好吧，你快点啊。”说着拍了拍莱恩肩膀，和多哥一起向餐厅走去。 莱恩站在王宫的过道上凭栏眺望，远处是美丽壮阔，波光粼粼的神月湖，脚下是一片祥和的居民区，家家户户的屋子门前都是绿草如茵，大理石的街道两侧的大树下，几个精灵正拨弄着竖琴，轻歌曼舞。 莱恩之前的疑惑虽已解答，但“杰克师父不想让我牵扯到的，又是什么事呢？” 第十一章:遇险 杰克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其间精灵女王派人前来探望过几次。而两个人类少年则整天在奥斯丁城中上窜下跳，像是要将整个城市打探个遍。 几天安逸的生活就让艾洛瑞乏味起来。他每天看着一队队的精灵猎手满载着猎物从城外归来，心里痒痒得跟猫抓似的，“在森林中探险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呢。”他常这样抱怨，只是没有哪个精灵小队愿意带这两个孩子出去打猎。“我们可以自己去林子里”，莱恩的提议让他两眼放光，“不过最好找个熟悉的人带路。” 这天两人刚吃完午饭，便背着弓箭出了王宫，终于在精灵喷泉旁边的大树上找到梅尔格斯，他不出所料地躺在粗大的树枝上睡午觉。 “嘿，伙计，又练功偷懒呢？”艾洛瑞仰头轻笑。 精灵少年瞥了两人一眼，背过身去，摆了摆手：“一边去，别烦我。” “放心，我们不会向你师父打小报告的。”莱恩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子奸滑。 梅尔格斯身子一僵，“呼”地坐起身来：“该死，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我们想到林子里去瞧瞧”，莱恩见他如此害怕他的师父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美味的东西可以打了作晚餐。” “干嘛非得找我？城里的好猎手多得是。” “没有队伍要我们呐，兄弟，你也知道莱恩老是笨手笨脚的。”艾洛瑞嘴里这样说，脸上却满是笑意，哪有一点苦恼的样子。 “哪里笨手笨脚地了？”莱恩心里不服气，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如这两个常年修炼武技的伙伴来得身手敏捷。 “好吧，好吧”，梅尔格斯跳下树：“我就和你们走一趟，以后可不要再烦我了。”心中却暗想：“这次便罢，下回你俩小子要能找到我算你们的本事。” 梅尔格斯带着满心欢喜的人类少年走出东门，沿着精灵大道赶往猎场。在精灵大道上，莱恩发现道路两边的树木都比人类的茂盛许多。一路上两边的灌木丛中动静不断，梅尔格斯却全然不理，一刻不留地赶路。 “嘿，刚才前面跑过去一头肥鹿呢。”艾洛瑞终于忍不住了，这精灵什么毛病啊。 “你若是还想要我带路就闭上嘴巴。”梅尔格斯冷冷道：“这里不是狩猎场，如果精灵像人类一样见到动物就搭弓，这片森林早就见不着活物了。” 艾洛瑞撇撇嘴，只好老实地跟在精灵身后。 “尽管人类的箭术不如精灵的神奇，”莱恩心想：“但城镇附近的森林也再难见到好的猎物了吧。”在奥格斯城的时候，他就时常能听来城里卖野物的猎户抱怨，为了打到好的猎物他们在林子里越走越深。 莫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莱恩一行人终于来到狩猎场。 “好了，这儿的林子够你们玩的了，不过打到了足够的猎物，就得回去。” “狩猎开始，还有什么好说的？”艾洛瑞不理会精灵，迫不及待地窜了进去，不玩个尽兴他哪里会走。 “走啊莱恩，你磨蹭些什么呢？”他见莱恩还在原地掏他的皮口袋，不耐地催促道。 “过来艾洛瑞，我送你个礼物。”只见莱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蝙蝠耳朵，笑看伙伴。 自从他上次昏迷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长进不少，已经能沟通不少东西。不过能施的咒语还是寥寥无几，而有一个巫术他早就想试试了。 艾洛瑞见莱恩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便好奇地凑了过来“干嘛啊，兄弟？” 莱恩闭上眼睛，开始施展沟通术“若能沟通成功，便有八分的把握。”莱恩拼命地用他的“细铁丝”撬着手中蝙蝠耳朵的“锁”。 “哈！成了！” 连系达成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念咒，紧接着精神力大量流失，不过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终于在他的精神快要见底的时候将咒语念完。 “哇！”艾洛瑞突然大喊。 “怎么样？” “太神奇了，我觉得四周没什么动静能逃过我的耳朵！这是什么啊？” “嘿嘿，这是风耳术，”莱恩得意道：“是不是......” “别说话!”艾洛瑞突然打断莱恩。他屏气凝神，忽然抬手一指“那儿！”说着便钻向那片草丛，不一会儿，他便提着一只野兔跳了出来。 “哈哈，拿着莱恩，我去那边看看，好像有大猎物呢！”说着他把兔子往莱恩怀里一塞，拿着弓箭，风风火火地向丛林深处走去。 莱恩提着兔子苦笑，转而向一边的梅尔格斯说道：“怎么样伙计，要不要我给你也施这个术？” “不用了兄弟。”梅尔格斯连忙推迟，心中暗想：“再给我加这个术，还不得吵死？” “你慢慢玩吧莱恩，我就在树上看着。”说着精灵打了着哈欠，轻巧地攀上了一棵大树。 莱恩倒是想好好玩玩呢，不过他发觉他的精神力已经不够再施展一个风耳术了。他有点沮丧地走进丛林，想看看艾洛瑞有没有走远。他提着兔子，走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艾洛瑞，回头看时连梅尔格斯也不见了。 “好吧，一个人也好。”莱恩想起爷爷曾经带他打猎时说的话：打猎可不仅看技术，在野外如果你没有运气，照样得挨一晚上的饿。 “想必爷爷当初逃亡的时候没少挨饿吧。” “毕竟他不仅运气不好，技术也不好。” 莱恩将野兔绑在腰上，将背着的弓箭拿在手上，不过他并没太指望它，因为他和爷爷一样没什么技术。 “只好碰碰运气了。” 在林中不知过了多久，莱恩疲惫的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就在刚刚，他追着一头獐子跑了十多分钟，不禁把箭都射完，还把腰间的兔子给掉了。 “真是倒霉”，他气恼地想：“回去艾洛瑞那小子又要笑话了。若是当初爷爷肯让我向科里亚爵士学习武技，我现在至少是一个骑士侍从。”科里亚爵士是奥格斯城主的护卫长，王国亲封的骑士。 莱恩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想着回去怎么向伙计们解释，还好莱恩打猎技术不怎么样，方向倒是还能分辨。 “若是艾洛瑞得了手，那也有我的功劳呢。”莱恩一边走一边想：“若是我能多用几个巫术，打猎肯定轻松多了。先用一个风耳术，再用一个鹰眼术，再......” “再抓只傻獐子！”原来就在他幻想之时，他看见之前他一直追着的獐子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了出来，跳到莱恩跟前又惊慌躲开。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他抽出腰间的破旧长剑——上回救了他一命后便没再用过——正要扑上去。 忽然灌木丛中又是一阵抖动，一个巨大的灰影从中冲了出来。 莱恩呆滞地看着前方，一头巨大的灰熊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内心狂震，“若是之前没遇到银枪，这会儿多半已经被你吓死了啊，熊兄。”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以前大伙在林中也不是没遇见过熊嘛。”他试着像当初杰克师父一样，一边拿着长剑保持警戒，一边慢慢退后，见灰熊站在原地并没有前进，心中又增加了一丝信心。 “熊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抢你的猎物的，你要是想要那只獐子，尽管去追啊。” 灰熊仍然没有移动。 “再退几步就可以转身跑了”莱恩在心里默默计算距离， “你看我手上的剑这么锋利，也不想受伤吧。” “还有五步......四步......”好像每后退一步都能给他增加一分信心，只是汗水仍然成股地往他脖子里流。 “三步......两步......一......”莱恩以为师父的方法奏了效，只是无论叫他怎样效仿，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又如何能有巫师杰克那般的自信？ 饿熊好似嗅到了他内心的恐惧，突然怒吼一声，露出一口的巨大黄牙，四足发力冲向莱恩。其迅如野火，势同奔雷，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像。 “该死！”莱恩转头便逃，只是没跑几步灰熊就已经追到跟前。 灰熊大吼，熊掌一挥，莱恩只能勉强擦身躲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巨力打了个踉跄，他终于明白了身前饿熊的可怖。 灰熊再进一步，咆哮着扑向莱恩。 “救，救命！”莱恩本能地拿剑半躲半挡，这下虽未撞实，但那股巨力仍然冲得他胸中气血翻涌，脑中一阵晕眩。 第十二章:断章 “莱恩......莱恩......” 莱恩恍惚听见耳旁有人呼唤，身子被轻轻地摇晃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看见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和蔚蓝的天空。然后艾洛瑞的脸探了过来，他跪在自己身边，梅尔格斯也在身旁，四周围着一圈其他精灵。 “你醒啦莱恩！你还好吧？”艾洛瑞在一旁关切地问。 “我还......”莱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胸口爆发，好像撕裂了心肺。 “咳......咳......”莱恩忍不住咳出血来，并且每次咳嗽都伴随着剧痛。 “你别动，你快别动！”艾洛瑞连忙扶住他，将他平放，心疼道：“你胸部伤势严重，腿部也有抓伤，我们这就带你回奥斯丁。” 精灵们用树枝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莱恩抬起。其间难免扯动胸口的伤部，莱恩只能忍着疼痛躺了上去，然后发现他右满是鲜血的右手上，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那把破剑。 “熊呢？”他突然想到，“那头要吃了我的饿熊呢？” 他回头四顾，看见灰熊软软地趴在地上，右眼已经消失，只剩一个大大的血窟，任由旁边的精灵肢解处理。 “是你救了我吗，艾洛瑞？”莱恩将手中长剑轻轻收入剑鞘，轻声询问身旁的伙伴。 “不是，我和梅尔格斯是得了精灵猎手的消息才赶到的。” 莱恩看着周围谈笑风生的精灵们，仍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他让艾洛瑞唤来梅尔格斯：“帮我问问是哪位精灵勇士救了我。”精灵少年点头答应。 “没有人”，没一会儿梅尔格斯便疑惑地走回到莱恩的身边，“没人救你，他们说发现你的时候灰熊已经被人杀死了，精巧的一剑连眼带脑一并刺穿。” “救我以后便离开了吗？”莱恩闭上眼睛，躺在摇晃的担架上默默地想。 ~~~~~~~~ 回到奥斯丁时，四周纷纷投来的目光让莱恩羞愧得忘记了胸口的疼痛。“是是，你们都是对的”，他心中苦恼“带小孩去狩猎的确愚蠢，特别是像我这样笨手笨脚的家伙。”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不去想自己被人抬在树枝担架上那难看的模样，但四周那些该死的窃窃私语却从指缝间不停地溜进耳朵。“我得习武，从现在开始！” 然而他现在不仅习不了武，甚至下不了床。“你断了三根肋骨，肺部也受到了挫伤”，盖德长老无情地宣布：“即使有精灵的治疗，你也得在床上躺一个星期。” 而艾洛瑞则告诉他，他们已经被杰克师父禁了足，连带梅尔格斯一起，在离开奥斯丁之前不能离开王宫半步。 “他自己还被困在床上呢”，莱恩大声向同伴抱怨“以他的伤势，再有半个月也下不了地。”虽说如此，他也不敢违抗师父，只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练习沟通术。 他在床上尝试了两次与火蜥蜴的舌头建立连系，但都以失败告终。“该死的沟通术！”连续的沟通让他的脑袋昏沉“该死的巫术师！”他连初级巫术中最简单的攻击术——吐火术都施展不了。 “巫师的力量太弱了！”他想起当初红衣主教随手一挥便能召唤熊熊大火“而我还得整天玩弄这个恶心的东西！” 莱恩气恼地将手中的蜥蜴舌头扔在地上，抱着脑袋暗自郁闷：“就连艾洛瑞那样的习武之人都比这强得多。”不断地被人保护与搭救让他如今更加渴望力量。 他躺在床上不再练习，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来读。这本书的封面包着一层发黄的羊皮纸，上面一个文字和图案都没有。 “这好像是梅尔格斯拿来的”，莱恩想起那天盖德长老带着他的徒弟前来探望，后者离开时把这本书放在他的床头“艾洛瑞说你喜欢英雄故事，我找了本通用语的人物传记，你无聊的时候看看吧。”当时精灵少年的语气冷淡，莱恩却能听出其中的愧疚。 “本书属于比尔·唐德利恩和他的朋友”莱恩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呆板的通用字。莱恩继续往后翻： [认识比尔·唐德利恩的人都知道，他既是一个疯狂固执的白痴又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正因如此，他常常被其他那些自认高明的人类巫师们所排斥......] “精灵写的人类传记？”莱恩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趣，他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精灵的药剂让胸口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他倚着墙坐在床上继续读到： [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刚刚被赶出他的部落，独自一人披头散发地在危险的丛林中流浪。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类，此举无疑将让他万劫不复，但作为一个聪明而有天赋的巫师，长久的冒险让他的力量增长地飞快。在一次并不友好的相遇中，我被他所击败，并有幸和他一起旅行......] 莱恩很快被这名流浪巫师和他的精灵朋友的冒险所吸引。其中危险的经历，强大的魔兽，神奇的物种，和即使在杰克的巫师笔记中也闻所未闻的古怪巫术让他读的津津有味。“这不正是我所期待的冒险吗？”莱恩将自己代入主人翁比尔之中，跟随着精灵作者的文字，畅想着自己奇妙的旅程。直到，比尔展现出疯狂： [我竭力劝阻比尔，他的疯狂想法无疑会将他毁灭。‘你不能将自己变成魔兽，兄弟’我说‘他们凶残无道，毫无情感。’‘我没想变成它们’比尔反驳我‘我只想要它们那神奇的力量。’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我了解他，也无法阻止他，只好陪他一起面对未来的危险，无论成败。] “魔兽的力量！”莱恩的心中战栗起来。如今世界魔兽已经所剩不多，但是每个种群都及其强大，被它们杀死的勇士与冒险者数不胜数。莱恩无法想象拥有魔兽力量的人类会是如何的恐怖。 莱恩迫不及待地往下翻，但是后面一页的文字模糊不清，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连翻几页终于有了能看的地方： [......我们在村子里住了下来。比尔开始在他的小屋里日夜埋头研究，我则时常去猎杀些小魔兽给他提供材料，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有天清晨，我在帮村里的农夫播种的时候，看见他突然走出了屋子，走到我的跟前对我说：‘我们得猎杀些高级魔兽。’我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之后又重复了一边：‘我需要高级魔兽，有魔晶的那种。’‘我们会死的’我劝他，虽然他曾在村子里杀死了一头火魔蜥，但在野外狩猎高级魔兽则完全不同，我不想他去送死。然而比尔根本不为所动，带着他的巫术口袋便往村外走去。我知道此时他已经完全疯狂，只好匆忙跟上......] 莱恩迅速地往后翻了很多页，但已经没有能读的部分了，有一些甚至已经腐烂。 “比尔猎杀了高级魔兽吗？那可是七神法师们都难以对付的生物啊。”“最终比尔到底获得了魔兽的力量没有？” ......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莱恩心中像魔泉一般涌出，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心理折磨：“我得去找梅尔格斯！” 第十三章:书塔 梅尔格斯聚精会神地将手中的细线穿过一个个铜铃，然后再将绑着铃铛的细线绕在周围的灌木里。 “该死的禁足，该死的守卫”，精灵少年一边低头设置预警铃铛一边口中咒骂“王宫的屋顶怎就恁的金贵？用的还不是砖块瓦片，怎么就躺不得了？” 自从被禁足之后，对梅尔格斯来说，躺在屋顶悠闲地看着蓝天中白云飘过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每当他想爬上某些东西的时候，立马便有王宫的守卫上前来维护所谓的皇家威严。 “师父整天和一群长老讨论巫师的事无心管我，我却要给这些个呆瓜卫兵给管住？” 之后他在诺大的王宫里翻来找去，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逃过守卫的眼睛了的地方——皇家御花园。 “嘿嘿，这下要是再有人穿过灌木，就难逃我的法耳了。”梅尔格斯终于将细线全部绑好，看着眼前浓密的灌木没有丝毫破绽，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绝对没人能发现。” 布置好一切后他退到身后的果林中，随手摘了几个熟透的李子，又找了块不大不小的空地。 他心情愉悦地躺在落叶与草甸之上，看着树冠之间白云飘浮的蓝天上，几只飞鸟掠过，想要挑战高耸的石峰山；将一颗紫红的李子塞进嘴里，甜腻的果浆在舌尖爆裂，顺着喉咙流进体内。 “这才是生活嘛！”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清爽与芳香，一如母亲的指尖，梅尔格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头枕着手臂，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咔擦、咔擦......” “什么东西？”梅尔格斯尖长的精灵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围的声响，他猛地睁开眼睛，翻身爬起，只见四周一条条粗壮的根须正在破土而出。 “啊——”他惊恐地大叫，“腾”地从地上跳起来，试图逃离根须的包围，但是四周的根须疯狂生长，像蟒蛇一般扭曲着向他袭来。 “不要啊！” 梅尔格斯抽出精灵弯刀，“唰唰唰”地将靠近的根须一一斩断，但刚刚断裂的根须又会继续生长，而周围还有越来越多的同类破土而出，很快精灵少年就被这无穷无尽的根须死死缠住动弹不得。而就在这时，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从远处传来。 “噢，该死！” ~~~~~~~~~~ 莱恩在盖德长老和艾洛瑞的帮助下，稍显狼狈地钻出了那片高大浓密的灌木。他轻轻拍掉粘在衣服上的叶片，又扯下身上挂着的细线和铃铛，跟着同伴走进果林。 在精灵医生的精心调养下他的伤痊愈得很快，而他伤势一好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梅尔格斯。 “我也不知道梅尔格斯在哪”，莱恩先是找到房间中百无聊赖的艾洛瑞，得知精灵传记的伙伴同样兴奋起来“我这几日天天找他，但在王宫中根本就没他的影子。” “你说他会不会违反禁令，逃出宫殿了啊？”艾洛瑞猜测。 这个问题莱恩也想过，“但就算他想出王宫，精灵守卫也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他低头沉思，“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找盖德长老问问吧。”他想起了那个总是能威慑梅尔格斯的精灵老人，“师父总是比较了解徒弟的。” 莱恩和艾洛瑞跟着盖德长老在林中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被包裹在树根之中的梅尔格斯，此刻的精灵少年长发散乱、表情扭曲，完全没有了平日的英俊潇洒，一动不动地像一尊滑稽的雕像。 “怎么了伙计？”艾洛瑞笑着走了过去，站在梅尔格斯的身旁，摇摇晃晃地模仿他此刻的姿态“嗯，高难度动作呢。” 盖德长老面带笑容地挥了挥手，四周的根须便像听到命令一般全部缩回地里：“好了孩子们，慢慢处理你们之间的事情吧，我得回去开会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梅尔格斯坐在地上，揉着自己酸疼的胳膊和大腿，幽怨的瞪着他师父的背影。艾洛瑞蹲在他的身边，捡起掉在地上的精灵弯刀，用他长茧的手指摸着那锋利的刃口：“我说伙计，你干嘛不学你师父召些树根啊藤蔓啊之类的玩意儿，偏要练武啊？” 梅尔格斯抢过艾洛瑞手中里弯刀插入鞘中，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祭祀，哪学得来自然魔法。”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找我干嘛，又要打猎啊？” 莱恩脸上一热，忙将怀里的书拿了出来：“上回你给我的书......” “哦，那个呀，不用还了。” “不是......你看，后面看不了了。” 梅尔格斯接过传记，往后面翻了翻，脸色尴尬，“哦，我当初也就随便拿了本通用语的书，没太注意......” “那你是在哪拿的呢？”梅尔格斯的反应在莱恩的意料之中，他只想知道这本传记的出处，“或许还有副本也说不定。” “喏，不就是那吗？”精灵少年把脸一仰，莱恩顺着朝向看去。就在王宫大殿的白色圆顶旁，一个尖顶的四方高塔傲然耸立。 这座塔楼是精灵宫殿里最高的建筑，几乎在王宫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但莱恩一直不知道它竟是一座藏书塔。 “这可是个好地方”，梅尔格斯带着两个人类少年小心地走在塔内曲折的台阶上，“当初我可在这儿躲过我师父不少次呢。” “那后来你是怎么被发现的？”艾洛瑞扶着栏杆问道。 “一只鸟儿出卖了我。” “一只鸟？”莱恩和艾洛瑞同时开口。 “对，当初我经常躺在窗子边的长凳上，听着窗台上鸟儿的鸣叫入睡，它的叫声就像催眠曲。后来我还给它在窗边搭了个窝，可它却带着我师父找了上来！”梅尔格斯气愤地挥拳。 莱恩和艾洛瑞面面相觑，“那它可真是不知好歹”，莱恩只能将信将疑地说。 一行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个木门面前，门没上锁，梅尔格斯一把推开，掀起一阵灰尘。 “咳咳......”莱恩慢慢走进屋子，只见屋内光线昏暗，四处都弥漫着这书纸的气息。 梅尔格斯走到左侧墙边，将窗帘一个个打开，光线立刻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这儿总是拉着窗帘，防止哪天炙热的阳光将着些老古董都给点燃了。” 光线之下，一排排古旧的书架横在莱恩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的格式书籍直叫莱恩看得眼花。 梅尔格斯站在那个筑着鸟巢的窗前探望，艾洛瑞也走了过去。 “嘿，害你的鸟儿还在呢。” 莱恩透过玻璃看见几只白头的小鸟拍打着黄色的翅膀从巢里飞了出来，大概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将它们吓得不轻。 “是它孩子们，白痴，鸟活不了那么久的。”梅尔格斯反驳艾洛瑞。 “噢，我还以为和精灵在一起的鸟儿也长寿呢。” “好啦你俩”，莱恩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排书架，好奇地打量着上面摆得满满当当的精灵书籍。 “你这本传记到底是在哪找到的？”他用声音和眼神一起向梅尔格斯询问。 “让我想想”，精灵少年一边挠头一边离开窗台，绕过长椅走到一旁的书架前蹲下。 莱恩凑了过去，看见他用食指划过上面的一本本古籍“大概就在......这！”他停下手指，在食指所指的两本精灵古籍之间扒开一个拇指大小的空隙，然后拿过莱恩手中的传记塞了进去，“看，就是这儿。” 莱恩探出手臂，轻轻地将那两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 “是这本吗？”莱恩看见其中一本的封面上画着一片在熊熊大火中灰飞烟灭的森林。 “精灵血泪”梅尔格斯开口读出上面血红的精灵文字“好像不是这本。” “那这本呢？”莱恩拿出第二本书，上面画着一只通体漆黑，似虎似豹的怪异魔兽，张牙舞爪，血口怒张，好像要扑出书来。 “可能就是这本！”我需要高级魔兽，有魔晶的那种。莱恩在心中默念。 “上古之战”，梅尔格斯翻译道。 一旁的艾洛瑞突然抢过古籍，捧在面前“这本书讲的是上古之战呢莱恩。” “虽然我对此也很感兴趣”，莱恩摇摇头，“但这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书。”莱恩伸手去要，然而艾洛瑞却躲到一旁。 “我想借这本书。”艾洛瑞将书抱在怀里执意道。 莱恩看向梅尔格斯，后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别来找我翻译就行。” 艾洛瑞随即笑道：“不用麻烦你的，兄弟，我自有人选。” 然而莱恩却高兴不起来，他面带沮丧地将《精灵血泪》塞回书架，难道真的就没有这书的副本吗？他用手轻轻抚摸手中的比尔传记，好像心爱的少女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怀中。 “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问问哈里斯长老。” “谁是哈里斯长老？”两个人类少年同时将目光转向梅尔格斯。 “呃，就是管理这个藏书塔的精灵长老，他大半辈子都待在这里，可能读过你想知道的那本书。” “那他人呢？”莱恩迅速扫视四围，除了他们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影。 “哈里斯长老通常都在整理书架，现在可能在其他层......” 梅尔格斯话未说完便被莱恩抓着拉向门外。 “还不快找！” 第十四章:故事 莱恩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精灵老者，几乎忘了喘息。只见他胡须洁白，满脸褶皱，只有寥寥几根银丝粘在头顶，长长的耳朵尖端已经柔弱地耷拉下来；身躯佝偻地将一本本书籍排进书架，整个人形同枯槁，一点也看不出精灵高大挺拔的样子。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最老的精灵，若他是人类的话至少也有一百多少了。”艾洛瑞疑惑地询问身后的梅尔格斯：“精灵衰老不是比人类慢十倍吗？” 梅尔格斯掠过艾洛瑞，踏步上前：“那是因为长老已经至少一千多岁了。” “你好吗，哈里斯长老？”梅尔格斯突然间地提高嗓音吓了莱恩一跳。 精灵老人缓慢抬起头，也用通用语回应，“哦，这不是小梅尔格斯吗？呵呵，又来躲你师父啊。” “记性不错嘛长老”，梅尔格斯笑着走到长老身边，“这儿早就躲不了啦！”他抬手指向莱恩和艾洛瑞，“你看，我带了两个朋友来。” 两人赶紧抱着书走上前去“你好哈里斯长老。” “我叫艾洛瑞。” “我叫莱恩。” “哦？”哈里斯长老面带笑容地细细打量了一番来宾，“两个陌生的人类少年啊，真是难得”，老精灵慢步走向书屋中央的长桌，拉出四个椅子，“过来坐吧孩子们。” 莱恩和艾洛瑞坐在长老对面，梅尔格斯则坐在他旁边。 “好啦小伙子们，让我猜猜，你们顺着蜿蜒的阶梯爬到塔顶，总不是为了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长老冲少年们笑笑，脸上的褶皱都堆积了起来。 “呃，我无意冒犯，长老”，莱恩尴尬地开口，“我们是来找一本书的。” “噢，何来冒犯，我简直感到欣慰”，哈里斯长老接过莱恩手中的传记，“年轻人能来书塔找书而不是睡觉，我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了？” “嘿，长老”，梅尔格斯立马不满地叫道，“这书可是我给找的，那天你没看见罢了。” 老精灵和人类少年都笑了，他把传记摊在桌上翻开。 “这么样，您见过这本书吗？”莱恩的语气中透露着期待。 “嗯，这可是本老书，”长老脸色平静地往下翻，“比我还老”，直到翻到后面的腐烂章节才流露出惋惜。 “那这书还有副本吗？”莱恩重燃希望，不由地紧张起来。 老精灵抬头看着莱恩“很可惜，这本古籍在当时因为只是稗官野史，又是人类语言所著，所以不受重视。而当精灵学者们想要翻译副本的时候，它却已经损坏了。” “噢——”莱恩听见一旁的艾洛瑞失望地大叫，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在心中暗自沮丧。 “不过如果你们想知道之后的故事——”哈里斯长老合上桌上的书籍，笑看着眼前两个垂头丧气的人类少年，“我有幸拜读过这本奇妙的传记，但愿我还没有忘记。” “真的吗长老？”艾洛瑞激动地大喊。 “呵呵，长老你太坏了。”梅尔格斯则在一旁调笑。 莱恩心里猜测眼前的精灵老人之前是在故意逗他们玩，但他此刻根本不想计较，“请您务必要告诉我们！” “嗯，让我想想”长老闭着眼睛思忖，“你们看到哪了？” “比尔走出村子去猎杀高级魔兽。”艾洛瑞立即回答。 “不，讲讲他们怎么到达的小村的吧。”莱恩想起中间模糊的那一段，他不想留下遗憾。 “嗯，不过在讲村子之前你们得先了解当时的情况”，哈里斯长老开口介绍道：“在几千年前，人类的王国还没有建立之前。北方的寒风吹不过龙语山脉，温暖的南方林木竞相生长，世上的种族十之八九都生活在这片广袤的丛林之中。其中包括精灵、人类、野兽、还有魔兽。” 看来远古时代魔兽远比如今泛滥，莱恩心想，如今想见到一只魔兽可不容易。 “在强大的魔兽的威胁下，所有的其他种族都过的小心翼翼。”长老继续说道：“当时精灵盛极一时尚能一战，而人类只能结成一个个村子部落苟延残喘。每个部落里都由强大的巫师带领人类战士抵御魔兽侵袭，而比尔·唐德利恩便是当时的一个天才巫师。” 一个被驱逐的天才，莱恩聚精会神地听着描述，可惜书中没写他为何被赶出部落。 “在他们决定研究魔兽之后”，哈里斯长老终于开始讲书中的故事，“他们开始寻找地方安定下来，总是在森林中漂泊难以安心研究。只是每当他们到达一个村子，都会因为比尔的不良记录被赶出来，直到他们来到这一个正被魔兽袭击的小部落。” “被魔兽袭击？一群吗，还是一个？”艾洛瑞明显对魔兽更感兴趣。 “袭击村子的魔兽只有一只，但那是一头身长三米的火魔蜥。” 三米的火魔蜥！莱恩心头震惊，他的口袋里就有一条火蜥蜴的舌头，但它的主人大概只有三十厘米。 “当比尔和他的精灵朋友赶到村子的时候，这里的巫师长老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炭躺在地上。人类弓箭手拿这个怪物的火焰鳞甲毫无办法，而战士们上前只能是白白送死。” “那人类不是死定咯。”梅尔格斯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插嘴。 “比尔当然能救他们！”艾洛瑞不满地反驳。 “比尔的确依靠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救了他们。” “切~~”梅尔格斯不顾艾洛瑞的怒目，无聊地双手抱头，倚着凳子的靠背。 “书中描写，人类巫师使用‘六方阵’偷袭，成功困住魔兽——”， 两个伙伴齐齐转头，将目光投向莱恩——“呃，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六方阵’，书里没见过，可能是他自创的。”——又齐齐地将头转了回去。 这一下竟让莱恩脸上一红，该死，我明明连个巫师学徒都不算，哪里知道那么多鬼巫术。 “然后他又施术为他的精灵朋友加持弓箭，后者一击射穿红魔蜥的眼睛和脑袋。” 锐利术和避火术，莱恩自信地看向同伴，问吧，你们来问吧。 “看吧，最后还不是要靠精灵解决？”梅尔格斯得意地向艾洛瑞夸耀。 “对，一个作为比尔手下败将的精灵。”后者立即反击。 “咳咳......”老精灵的轻咳成功制止了一场争论，和一个少年的暗自心酸。 “比尔留在村里，答应为村子提供庇护，而村子则答应给提供比尔试验的场所和材料。可是一些小魔兽的尸体并不能满足他研究的需求，他需要更多的高级魔兽和魔晶，而他手中的魔晶只有当初斩杀火魔蜥所得的一个。” “对，然后他就带着精灵出村去猎杀高级魔兽了，我们就是看到这里。” 精灵长老没有在意艾洛瑞的插嘴继续讲：“他们每猎杀一头高级魔兽，都得伤痕累累地回到村子休息一段时间。比尔依旧埋头在实验室中，还开始向部落提出想要一些孩子配合研究，并且承诺会教有天分的孩子巫术。” “听起来像某个邪恶的魔头。”梅尔格斯评论。 但他绝对不会伤害孩子，莱恩心中坚信这点。 “随着一次次外出狩猎，比尔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有一次一只狂暴的野猪在临死之际用獠牙将他刺穿，但他没有死，他幸运地避开了要害，还得到了一枚黄色的魔晶。” 土元素魔晶，莱恩在心中对比巫师笔记里的介绍后得出结论。 “那次之后他整整修养了一个多月才完全恢复。” “魔兽真的那么可怕吗？”艾洛瑞问。 莱恩想起当初在森林里旅行的时候他们也遭遇的一只高级魔兽，不过他并没有最终见到，当时得到银狼的消息后杰克果断选择绕道而行，而且还万般叮嘱两个少年绝对不要招惹魔兽。 “如今天下太平，年轻人缺乏对魔兽足够的认识可以理解。但是如果你有亲眼目睹魔兽冲进家园，肆无忌惮屠杀族人的经历，你便是在梦里也不会忘记它们带来的恐怖。”长老闭目沉思，低沉的声音冰冷得能把在座少年的耳朵给冻下来。 艾洛瑞缩了缩脖子“您继续讲吧。” 老精灵平复了一下心情，睁开眼睛，继续讲道：“比尔得到的尸体和魔晶越来越多，研究进度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他发现魔兽的身体结构和人类和普通野兽有很大不同，他们释放魔法很快，也不需要复杂的沟通术支持。高等魔兽的魔晶之内蕴藏着大量的元素之力，施法时能直接提取。”精灵长老突然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比尔突然想到，如果人类也能做到这点，岂不是和魔兽无异了？” “不可能！”莱恩忍不住开口道：“没有人能沟通魔晶。”巫师笔记中明确说明了这一点，“魔晶的结构太复杂，没有人的精神力能和它建立连接。” 长老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讲比尔的研究，着让莱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知道想要沟通魔晶难于登天，而且这和沟通其他东西没有本质区别。他想既然无法沟通魔晶，那就想办法拥有自己的魔晶。” 拥有自己的魔晶？莱恩恍然大悟，这或许可行，但是...... “但是他自己根本无法感应自然元素，也无法吸收其他物体的元素之力。于是他向部落要了很多孩子，没有将他们训练成巫师，而是对他们使用沟通术让他们感应天地之间的元素之力。” 莱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初七神殿的测试人员不就是让我感应元素吗？莫非他们也对我使用了沟通术？“最后有人成功了吗？”他不禁开口问道。 “是的，只有一个孩子成功了，他就是——威尔·布莱德。” “大地之子威尔·布莱德！”莱恩惊叫出声，将对面的梅尔格斯吓了一跳。 艾洛瑞也反应了过来：“这人是大地之子？同名而已吧。” 对，只是个巧合，莱恩这样告诉自己，而且意识到了自己的第二次失态，你何时变得如此一惊一乍的了？全神投入故事当中常常让他忘记自我。 “若是说这是一个巧合，那之后的巧合可就太多了”，哈斯里长老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因为没过多久比尔·唐德利恩又开始游历各个部落，而且还收了不少弟子，其中包括克里希夫·巴利斯、韦里斯·凯恩、丹妮·兰德、本·普棱、达利奥·琼斯和纳斯·凯特布。” “哈哈”，艾洛瑞干巴巴地大笑，“这样说来七神之子都是他的弟子咯？” 当真可笑，莱恩心想，但却笑不出来，若这是真的呢？“七神教士宣称七神之子皆是神在人间的化身，所以他们才法力无穷。”他开口反驳。 哈里斯长老则脸色平静地看着两人类少年：“孩子们，这只是一个故事罢了。一部野史，无从证明。” 无人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长老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面继续整理古籍“若是你们还想听故事的话就来书塔找我吧。” 第十五章:结盟 两个身穿银白盔甲的精灵侍卫缓缓推开精灵大殿沉重的大门，透过巨大琉璃窗户的光线将殿堂照得敞亮，精灵女王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宝座之上，其他精灵分列两旁。 “这是我们第几次来这了？”杰克一边挺着胸膛大步迈进宫殿，一边侧头询问身旁的多哥。 “这哪记得，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多哥的回答和他的马蹄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咯嗒”声一般响亮。 左腿重伤初愈使得杰克走起路来还有些别扭，但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跛子。特别是这些迂腐的老东西面前，杰克行进时眼睛始终正视前方宝座上的精灵女王，只用眼角余光打量两侧在座的长老。 让我看看这都有谁啊：盖德长老，很显然，为了这事又放他那懒弟子悠闲去了；嗯，还有穆特长老，听说这老瞎子能看透一切，真的假的？奇瑞长老、科里长老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关键是维斯长老，杰克暗暗忌惮女王左手边侍立着的精灵老者，这个狡猾的老顽固又怎会缺席呢？ 巫师和半人马走到精灵宝座前，杰克单膝下跪朗声道：“尊贵的精灵女王殿下，蒙塔利巫师杰克·斯派洛，奉大巫师之命前来觐见。”多哥也在一侧低头弯腰致意，这已是半人马表示尊敬的最高礼节。 “起来吧使者”，精灵女王伸手示意，言语中不带一丝烟火。 杰克抬起头来，宝座上的女王高贵冷艳，面无表情，无论见过都少次都是一个样子，然而旁边两个盯着巫师和半人马的女孩却不同。 高个儿的那个是梅提尔公主吧，杰克心中思量，上回见时还是一个羞涩少女，如今已经出落得和她母亲一样美丽，虽说精灵衰老得比人类慢许多，但发育速度却不慢嘛。至于另外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他则没有任何印象，但在她出世之时每个王国的高层都得到了消息，她就是梅拉小公主啊。 “梅尔提、梅拉”，精灵女王温柔地开口：“你们若是不喜欢待在殿上便先回房间去吧。” “是，母亲大人”两个精灵女孩齐声答道，然后手拉着手离开。 不想让孩子们涉及于此吗？杰克暗想。 “我们去找梅尔格斯哥哥吧。”“母亲不是不让你去找他吗？”“求求你啦姐姐......” 他听见两姐妹走过身边时的低声讨论，不由看了一眼盖德。 “好了人类使者”，公主们离开后，盖德长老开口打开话题，“若有要传达之事，现在便提。” 我还躺在病床上时候你们便派人来问，现在想必已经讨论过好几个星期了吧，“我奉大巫师，前来与贵族寻求结盟。”杰克朗声答道，心中则对此嗤之以鼻，我不过是来听结果的罢了。 “很遗憾”，宝座旁边的维斯长老上前一步，“我们暂时不想和人类的任何一方结成盟友。” 暂时不能暂时不能，哪次你们不是这么说的？杰克知道相对于七神教，精灵还是更偏向古老的巫师，但他还是对这不知是第八次还是第十次的拒绝感到不爽。 “情况已经不同了呐，长老大人”，杰克想尽自己的努力去说服“如今诺泽维尔的国王年事已高，七神殿的人蠢蠢欲动......” “据我所知”，维斯长老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诺泽维尔老国王虽然年迈，但身子仍然硬朗。而且也没有证据表明七神教想要挑起争端。” “没有证据？七神殿的人已经明目张胆地进入低语森林，根本不将精灵的地盘放在眼里。”脾气暴躁的半人马当即反驳。 “根据精灵巡逻队的调查，闯进精灵领地的不过是一些愚蠢的佣兵，而且他们也都付出了应付的代价。” “佣兵可不能将我伤成这样”，杰克掀起右边袖子，裸露出来的手臂上除了一条巨大的伤疤外还有许多细小的疤痕，“这样的伤口遍布我的全身”，他收起伤痕继续道：“我们都知道这是谁的杰作，风行者乔仑就在银月湖对岸虎视眈眈！” 在场的长老纷纷交换眼神，当然，除了穆特。只听这位瞎眼长老淡淡地开口道“七神殿派风行者追击你们，是因为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哼”多哥从鼻腔中吭出一道冷哼，右前蹄“嗒嗒”地敲打着地面。 他知道！难道传闻是真的？杰克稳住心神，用手拍了拍半人马伙伴的马背，“的确，我们拿到了一样东西”他从半人马背上的袋子中拿出包袱，“就是这个——”他解开布结，将漆黑的珍宝向众精灵展示，“誓约龙鳞！” 穆特长老沉默不语；维斯长老微微动容；奇瑞长老和科里长老顿时议论纷纷；盖德长老则上前质问：“在此之前你一直隐瞒此事？” 当然啦，老头子，虽然你待我们不错，杰克心想，但此事实在事关重大。他没有理会盖德，而是盯着精灵女王的表情。 “安静！”精灵女王面无表情地制止议论“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巨龙的支持，又何必来寻求精灵的帮助？自上古大战之后，精灵便不闻世事，也不想参与人类的纷争。” “这不会仅仅是人类的斗争，女王大人”，杰克收起龙鳞：“想要对抗七神殿，巫师和北方人远远不够。我们必须联合各个种族。” “草原半人马部愿意与大巫师结盟。”多哥接口道。 “那是你们的事，半人马。”精灵女王闭目端坐，纹丝不动。 杰克知道精灵的傲慢源自于他们悠久的生命和古老的文明，但这早已不是精灵的时代了，“精灵也并非高枕无忧”，杰克沉重地开口，“您忘了焚世之火吗？”这是一个冒险！ “够了！”精灵女王突然失态地叫道，她深吸一口气：“精灵会誓死守卫低语森林，誓死守卫自己的家园！这就是精灵的回复，使者。” “是的女王殿下”，杰克只好鞠躬退下，她不想人提醒也不想记起记起过去，杰克知道这便是他失败的原因。 第十六章:离去 清晨冰冷的空气通过他湿润的鼻腔一直吸进肺里，冷却了莱恩昏沉的大脑。他将行李绑在马背上，打上细结，系上搭扣。 是匹好马，莱恩拍拍马儿棕色的脊背，肌肉脂肪分部得很均匀；又抚摸了它柔顺的鬃毛，多年的养马经验告诉他：精灵们将这马儿调养的不错。 “好了，盖德长老”，莱恩刚打理好行李便听见杰克开口向主人辞行：“我们这便启程，不劳远送。” 盖德长老站在奥斯丁高大的城门下，冲着旅行队伍点点头：“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杰克一边答话一边翻身上马，然后领着众人向精灵大道骑去。 后会有期，梅尔格斯，莱恩也蹬上马背，心中默念道。虽然直到现在精灵少年仍未现身。 出了精灵王城，多哥和杰克在大道前面边走边谈，两个少年则跟在后面并驾齐驱。 “梅尔格斯没来”，艾洛瑞低着头，手里轻轻握着马缰，难得地感伤。 “他可不是喜欢离别家伙”，莱恩心中难受却勉强开口安慰同伴，“即使来也只会远远地看上一眼吧。”就如同当初爷爷一声不吭地驾车离去那般，他想到这里，只觉得肠子打结。 骑在精灵所赠的马上，道路很快地被遗落在身后，莱恩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精灵之城的大部分已经被丛林所掩盖，只剩一个白色的塔尖在高耸的石峰山下若隐若现。 就是在那我们一起度过了禁足的日子，莱恩回过头来不愿再想，但他一闭眼，梅尔格斯趴在窗口听着鸟鸣睡觉的模样和哈里斯长老满是褶皱的微笑便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他于心中确信，还有那深埋于精灵古籍的远古述说：上古之战、灭世之火、王国崛起……并非神话，事关历史。 马儿踏着轻快的步子，一行人越骑越远，精灵的领地总是生机盎然，道路两侧浓密的树林里时常传来飞禽走兽的叫声，好像在送别远行的旅客。 这比以前轻松多了，莱恩摇摇晃晃地骑着马儿，心里突然想到，当初为了避人耳目，宁愿在马都骑不了的深山老林里受罪，如今怎又转了性子，难道七神使者们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啦？ 莱恩想起当初被追杀的经历心头便一阵发慌，他策马赶到杰克身边寻求解释。 “乔仑不会再来的”，杰克笑着安慰自己疑惑的弟子：“他的人马在精灵的森林里损失惨重，而我们援兵已到。” “援兵？”少年更加不解，然而杰克却只是笑而不语。 莱恩只好无可奈何地退到艾洛瑞身边，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胯下的精灵骏马。 “咱们就这样在大道上走着太引人注目了！” “引人注目？”艾洛瑞坐在马上转头四顾，“这儿哪有人？” “我是说当初那些七神殿的追兵！” “那又怎样，别被吓破胆了兄弟”，艾洛瑞自信满满地回答“有杰克师父在我们肯定能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而你只要别做傻事就行了。” 我不做傻事咱们早就被独眼巨怪碾碎了！莱恩愤怒地张开了嘴，却没敢把心里话给喊出来。 当初杰克听说他擅自越级使用巫术，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要相信你的同伴，别逞英雄！”杰克躺在病床上冲他大喊：“你知道多哥和艾洛瑞多自责吗？”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提起此事。 往事随风，既然大家都这么自信那还顾虑些什么？莱恩决定相信自己的伙伴，况且这回大家都有了马匹，真有危险…… 危险！正当莱恩心中合计时，银狼突然从旁边的林子里窜了出来，他赶忙拉紧缰绳控制住胯下受惊的马儿。 有危险了？莱恩紧张地看着前头的杰克，银狼又发现敌人了吗？ “好啦，你们出来吧。”没想到杰克居然笑着冲林子里喊道。 只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莫约二十来人，个个都是粗犷大汉，身上穿着简略的兽皮衣服，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野人，莱恩心想，他在奥格斯城便对此有所耳闻，在深山老林里有一些与世隔绝的人类部落，部落里的野人茹毛饮血，不受教化，信奉各种奇怪的兽神。 但在精灵的书塔里他了解到，这些人其实是人类古老民族的后裔。他们的祖先在远古大战中与魔兽浴血奋战，躲过了七神教的焚世之火，也不愿加入崛起的人类王国，他们至今仍然在巫师首领的领导下在大森林中生活。 杰克领着他和艾洛瑞下马，向野人们迎去。 一个长着马一般长脸的褐发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大概是这群人的领袖。他的服饰和他的族人没什么两样，不过肩上却趴着一直绿色的变色龙。 “你好啊马脸蜥蜴”，杰克笑着和他拥抱，后面的野人群里则爆发出一阵大笑。 “行行好吧，杰克”，马脸男子与杰克分开，满脸笑容没什么尴尬，“我知道你记不住我的名字，但在我的人面前还是叫我利德吧。” “好啊，马脸利德”，杰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别人不叫你马脸，便会记得你的名字吗？说实话你的脸比你的名字好记多了。” “哈哈哈……”野人那边又是一阵大笑，还有人为杰克的结论叫好。马脸男子只好一脸无奈地转过头，对一边的半人马打招呼。 “你好多哥。” “你好，利德。”多哥显然也和他熟识。 最后莱恩看见利德转向自己和艾洛瑞。 “我来给你介绍”，一旁的杰克率先开口道：“这是艾洛瑞·索恩，他……” “我能摸摸它吗？”不等杰克把话说完，莱恩的小伙伴便迫不及待地插口，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指去逗利德肩上的变色龙。 只见那绿蜥蜴一动不动好似雕塑，等艾洛瑞手指靠近，突然张口就咬。 “啊！”艾洛瑞迅速地收回指头，绿蜥蜴咬了个空也慢慢缩回脑袋。 “小心啊孩子”，利德一边用手安抚蜥蜴一边提醒少年：“山姆的脾气可不大好。” “让他被咬才好呢”，杰克则失望地摇头：“这捣蛋鬼就是大巫师指定要带去的人。胆大包天的小子，第一次见到银枪都敢上去逗。” “哈哈，那胆子到真是不小。” 这事莱恩到是第一次听，想当初他初次见到到银枪的时候可是被吓得走不动道。 “最后这个”，他看见杰克转向自己，“是我的徒弟，马夫之子——莱恩·科索沃。” “你好莱恩。”马脸男人朝他伸手。 “你好利德先生。”男人的手掌又粗又硬。 “野人里可没有什么先生”，利德笑道：“你若是愿意，便叫我利德叔叔吧。” “莱恩”，没等少年答话，杰克却走了过来，把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口道：“你这马脸叔叔是咱们同行，也是名巫师。我一个星期之前就给他写了信，而这家伙居然昨天才赶到，以后没事可要多多向他请教问题。” “不是我不想来啊，兄弟”，利德无奈地辩解：“今天若不是那群精灵们认得银枪，我们早被射成筛子了。” “好吧”，杰克又将右手攀上马脸巫师的肩膀，带着两人转身向野人们走去，“那就让我们看看，这帮精灵的靶子都是些什么货色。” 第十七章:蝙蝠(上) 一双双黑皮长靴踏过小巷泥泞的路面，踩得周围雨后的坑洼水花四溅，每只靴子从鞋底到鞋面都沾满了泥巴，乔仑的也是。 我不属于这里，“风行者”跨过漂着粪便的水沟时心中暗想。 他用黑色的兜帽裹着自己披肩的金色长发，连带面孔一起藏于阴影之中；身上披着的灰色大斗篷则由藏于其中的双手拽住，紧贴着他的身体，好象要将外界隔离。 向他这样的人，金碧辉煌的宫廷大殿或者庄重宏伟的七神教堂更能与之相配，但如果有必要，泥地粪坑他也能趟过去。 此地就与粪坑没什么两样，四周弥漫的恶臭和嘈杂的噪音时刻提醒乔仑，他现在身处于这个世界上最肮脏国家里最肮脏的角落。“肮脏”一词本应永远与他无缘，然而现在恰恰相反，为了七神他愿意置身其中。 “小心，大人。”前面带路的小个子男人突然伸手拦在乔仑身前。只见巷子右前方，距他仅一步之遥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踹，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哗”地将一盆污水泼在自家门前，飞溅的水花从地面弹跳而起，一部分撞上了对面长满苔藓的墙脚。那女人侧头看了行人一眼，脸上的厌恶和乔仑斗篷之下的没什么两样，之后便退回屋里，“啪”地关上木门。 无人说话，小个子带着众人继续前进，乔仑想伸腿跨过地上的污水，但低头看时又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多谢提醒，耗子先生。”多年的教养告诉乔仑不该当着人面叫人诨名，但这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男人却说他本名如此。 “少见多怪啊大人”，耗子回过头来冲乔仑笑笑，露出满嘴的黄牙，“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对这样的情况可见多了。” “这儿可是老鼠洞，妓女、强盗、佣兵、乞丐……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他如数家珍道，“不过最多的还是满身补丁的穷人。” 由耗子领着在老鼠洞里抓蝙蝠，乔仑听见身后有人嗤笑，这些为钱卖命的佣兵，有他们快活的自由，但若是办事不利，那就没有价值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敌人一次次地从手里逃走，诸神宽恕我！ 跟着耗子在巷子里七拐八转，路过妓院和赌坊，要找的地方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老鼠洞酒馆的招牌挂在门前，随风而动，里面的欢声笑语隔墙可闻。 “你们先在这等着”，说罢乔仑便跟着耗子推门进去，跨过门坎，立马有数道目光向他们投来。 “原来是小耗子啊。”酒馆的胖老板哈哈笑道，他将手中的酒杯擦拭干净，然后便冲着客人迎了过来。 “好久不见，上哪发财去了？”老板抖着满肚的肥肉，身上的旧衬衫上带着汗渍，他打量了一眼兜帽遮掩的乔仑，决定先招呼熟人。 “嗨，发哪门子的财啊，还不是提着脑袋干活。”小个子一边和主人插科打诨，一边向着一张空桌子走去“这年头个子小可不好混呐，到哪都招身强体壮的大汉，连妓女都嫌小的咧。” 乔仑跟在耗子身后，用藏在兜帽下的眼睛观察四周。六桌佣兵在胡乱打闹，一个老头喝得烂醉趴在桌上，还有一个吟游诗人模样的男人兀自地拨弄琴弦，身旁却没有一个听众。 “先问老蝙蝠的事。”他控制气流，用风把声音灌进耗子的耳朵。 “外边是待不下去了，就想回来找老蝙蝠，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他手下混口饭吃。” 乔仑听见耗子开口后许久没人回话，便抬起眼皮想看老板脸色，却没想到对方此刻也在看他。 “不知这位朋友，是否也是来老蝙蝠手下混饭吃的？” “不是。”乔仑将兜帽慢慢摘下，露出英俊的脸庞。佣兵们没人认出他来，但那个吟游诗人则高声大呼他的名号——“风行者！” 酒馆里顿时乱作一团，佣兵们咒骂着抽出长剑、短刀或者斧头，老板则惊恐地后退，只有醉酒的老人还在呼呼大睡。 不过在这些都与乔仑无关，他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轻轻松开手里捏着的风，顿时狂暴的气流从他的斗篷下呼啸而出。桌椅四处翻飞，门窗“嘭”地爆开，食客也没人可以抵抗，全部被巨力吹得贴在墙上，一时间，除了乔仑和耗子，屋内竟已无站立之人。 “都别动，蝙蝠团的伙计们。”门外等候的人鱼贯而入，他们也是佣兵，不过站对了位置。领头的叫古尔德，一道长疤将他本称得上英俊的脸撕成两半，这人从前是个盗贼，加入勇士团后混得也不错。所谓勇士大多是些犯罪分子或者亡命之徒，乔仑不信任这些人，但在塔利，七神教的势力远不如南方，要找到足够的人手并不容易。 勇士们将其他佣兵一一制服，古尔德将弯刀架在酒馆老板的粗脖子上，把他带到乔仑跟前。“大人，您何必雇我们呐？”他佯装苦恼地开口：“您只需挥挥手就把他们打发了。” “我一个人看不了一群”，乔仑对佣兵的奉承充耳不闻：“以后还有更多的人要俘获，你们最好对的起自己的价格。” “包您满意！我们和南方什么黄金团、巨龙团之类的饭桶可不同，只有战胜死神的人才能成为勇士。” 黑暗降临时根本无处可逃，乔仑也不听佣兵的吹嘘，而是在颤抖的酒馆老板面前蹲下。他很警觉——风行者将食指慢慢地贴近老板因肥胖而凸起的脸颊，并未接触却挤出了一道血痕，好像指甲上有把无形的刀刃——但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坚强。 “老蝙蝠在哪？”乔仑的声音如同藏于乌云中的风暴，压得人喘不过气。屋里一片沉寂，无人出声，只有胖老板急促的呼吸，汗水成股地就进他的衬衣。 “我……我……” “我在这！”一声轰雷般的回答打破风暴前的沉闷，众人深吸一口气。 乔仑起身回头，只见一位胡子花白、身材高大的黑衣老人站在楼道口，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第十八章:蝙蝠(下) “你不该来塔利，不该来北方，风行者。”老者在众人瞩目下走下楼梯，冲他开口。 对，你的确不该，乔仑注视着敌人，却听见心中的自己说，你该把那头狡猾的银狼按死在刚铎、在奥格斯、在低语森林；你该手捧龙鳞站在神殿中央，在七神的注视下将它献予教皇。 “我的职责带我来此。” “不，是耗子带你来此。”老人锐利的目光射向乔仑身后的小个子，“我恨不得扒了那小子的皮。” “对！对！该死的……”被勇士团控制的佣兵们不顾脖子上的刀剑，激动地大喊，但很快又被拳脚制服。 “你扒不了了”，耗子往乔仑身后躲了躲，“我已经皈依七神，他们会保护我。 “嘿嘿，耗子神才会保护耗子，你不过从一个老鼠洞钻到另一个罢了。” 讥讽从黑衣老者的花白浓密胡子中间的隙缝中钻出，引得小个子还想辩驳。但乔仑不想再拖下去，他抬起手，袖子里迅速涌出一阵旋风，夹杂着无形的利刃，向老蝙蝠呼啸而去。 只是这家伙看上去又老又高，反应和动作却异常敏捷，他迅速侧扑躲过风刃，然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宽大的黑衣裹着身体，活像只落地的蝙蝠。 乔仑调动体内元素汇聚掌心，还要再攻，但是突然空气中的风元素却开始剧烈地波动。 危险！风元素从他的体内疯狂涌出，在四周形成一个圆球将他包裹在内。乔仑感觉到元素屏障的表面泛着细密的震动波纹，而周围勇士团和蝙蝠团的佣兵则都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呻吟，刀剑散落一地。 巫术，乔仑心里暗自掂量，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从地上缓缓爬起的老人是一名巫师。 以前他经常和不同派系的法师交手，但巫师只碰到过一名，而且在那个骑狼的男人手下，他已经吃亏数次，这让他选择慎重对待眼前这位新的巫师敌人。 老人闭上嘴巴，震动的风元素立马平息下来，而周围的佣兵也渐渐醒悟，大家都躺在地上，自然没有哪方控制哪方一说。 “操家伙啊，小子们！”老蝙蝠大声吼道。 佣兵们便纷纷抢夺地上的武器，迅速地战成一团，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 乔仑则和老蝙蝠相互对峙，无法分神去管混乱的场面。 “怎么了伙计？不管你的手下了吗？”老蝙蝠哈哈大笑，张开黑色的大衣，一团黑影叽叽喳喳地蜂拥而出，“哈哈，宝贝们，去吧，去吧……” 蝙蝠团和他们空中的伙伴配合默契，勇士们只能招架蝙蝠的刀剑，却无法抵挡蝙蝠的牙齿。 这样下去对我方不利，乔仑心想，而关键则是这只老蝙蝠。 风行者注视着眼前老人，在身旁凝聚出三个巨型风刃，无声无息地向敌人飞去。精准操纵法术是年轻法师的难题，而他对此已经炉火纯青。 风刃已到老人跟前，却被他突然避开。 “哎呀，好险，好险。”老蝙蝠大声嘲弄。乔仑眉头微皱，继续操控风刃，然而老蝙蝠仍然机敏地闪避。 他察觉得到风，乔仑心想，就如同他刚刚也能操控风元素一样。 “你瞧，我这蝙蝠舞跳得怎样？”老人喋喋不休。 他在分散我的注意，乔仑不为所动，紧绷着神经留意四周，影子！ 眼见阴影异动，他立刻放弃对风刃的控制瞬间升空，而脚下的影子里竟然飞出一只只黑色影蝠向他袭来。 不受控制的风刃斩在墙上，形成三道细长的空洞，而老人则手持匕首，如同现出利齿的蝙蝠，无声地扑向他。 愈是情况危急乔仑愈加冷静，他一手招出风刃逼开老人，一边凝聚风墙抵挡影蝠。 老人避开风刃落回地面，影蝠则纷纷停在他的脚下，融入阴影之中。 影子魔法，乔仑悬于空中暗自思索，黑暗法师惯用的把戏。他见过影刃、影枪，影子蝙蝠倒是第一次见。 “风行者名不虚传啊”，老蝙蝠手上的仍攥着匕首，“那么高的地方，老头子可够不着……” 他不能连续地使用巫术，乔仑想起老人第一次用完巫术也是这样喋喋不休地叫嚷拖延时间，他结合与另一位巫师交手的经历，在心里默默分析：巫术古怪而致命，若说法术是斧头那巫术便是匕首，都能杀人，但威力却大不相同。 想到这里，他开始将体内风元素于胸中聚集，而地面上的老人却突然默不作声，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察觉到了吗？乔仑心中微动，这个老人好像对风有敏锐地嗅觉，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风行者闭上双眼，等待风暴降临。 突然的狂风让所有的战斗无法进行，屋子里的桌椅酒杯四处乱飞，屋顶和墙壁不堪重负，被卷上天空。 乔仑的身体就是风暴的中心，飓风源源不断地从他的都斗篷下呼啸而出，旋转的气流绕在他的身旁形成龙卷，将周围的一切连根拔起。 风暴持续了几分钟便渐渐平息，而风的元素依旧紊乱，酒馆已经被夷为平地。乔仑站在尘土弥漫的废墟中，看见古尔德和几个机敏的佣兵抱着断壁残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更多的人则是奄奄一息地埋在废墟里。 老蝙蝠不能死，乔仑穿过瓦砾碎石，跨越死人和呻吟者，终于在一堆砖块的坟墓里找到老人，他用黑色的大衣紧紧包裹自己，好似一只休眠的蝙蝠。 风行者在他身旁坐下，查探他的气息。 “不好！”乔仑突然脖子一疼，他迅速手持风刃向异物扫去，只见一只黑翼蝙蝠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乔仑捂着脖子，体内气血翻滚，力量不断地流失。我不能倒在……他走了几步，重重地倒在地上，浑身无力。 “嘿，嘿”老蝙蝠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血巫术的滋味不好受吧。”他听见老蝙蝠一边在他耳边说话，一边沉重地喘息，“要不是宝贝们吸够了那些笨蛋的血，我或许真的就埋在土里起不来了。我……呃……” 老蝙蝠的话没有说完却咽了下去，乔仑听见“嘭”地一声，有人倒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耗子的轻语：“大人，您没事吧？” 第十九章:拦截(上) 莱恩再一次挥剑，砍在伤痕累累的树干上，却因双臂的酸痛而脱手。三匹在一旁吃草的骏马打着响鼻，好像在嘲笑他似的。 该死，他心中咒骂，回头看了一眼索罗斯，只见对方坐在营地旁的石头上，如同挑逗孩子的母亲一般拨弄怀里的木竖琴，并没有注意他。 “怎么了小子？小细胳膊没力了吗？”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莱恩转过头，野人大多都在草地上休息，只有拿大斧的克里奥和弓箭手赛尔温坐在一起，正看他的笑话。 “我说让你别信索罗斯吧，那家伙不过是看上了你的好马。”克里奥抖动着满脸的横肉开口道。 等我练好剑术看你们还敢笑话。这些个野人中，莱恩最怕的便是这个光头壮汉，和他那满是干结血迹的大斧。 莱恩不敢反驳，只能默默低头捡起地上的长剑，心中无可奈何。当初在精灵王城奥斯丁的时候，他曾多次请求杰克师父教他武技，然而对方却要求他专心练习巫术，不要分心。如今告别了精灵，他也没有放弃习武的愿望。在利德的队伍里，用刀用矛的野人不少，但用剑的却只有“音乐家”索罗斯一个，而当莱恩请求他时，对方却提出的条件：授课期间，野人骑马，莱恩步行。 莱恩只好照办，好在杰克师父整天与利德讨论路线以及任务的问题，无暇管他。白天他跟着大部队赶路，趁着中午大伙到林子打猎的时候练习武技；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强打精神修炼巫术。几个星期下来却发现精神力比以前长进不少，在杰克的检查下也能轻松过关，从此师父更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莱恩”，索罗斯听见克里奥的嘲弄也转过身来“今天练习得怎么样？” “左右劈砍五百次已经练完了，斜斩还在练习。” “嗯，干的不错，继续吧。”说完他又开始低头摆弄那该死的琴弦。 “我说小子，要是只是教教左砍右劈之类的，我也行啊”，克里奥扯着嗓子冲莱恩喊，“你把马儿给我骑骑呗。” “对啊我还可以教你怎样用你的小胳膊拉弓呢。”赛尔温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想骑自己去和索罗斯说啊，莱恩不理会野人们的大喊大叫，心里却也对这些天来一成不变的练习感到不耐，不禁开口询问：“索罗斯师父，您什么时候叫我真正的剑术啊？” “这就是真正的剑术”，索罗斯头也不抬，淡淡地回答，“先练好基础动作，往后的修炼自然水到渠成。” 练好基础，练好基础，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让莱恩很不爽，巫术练习基础，剑术也练习基础，他转过头去，奋力地将长剑砍在树干上，什么时候才能提高？莱恩左劈右砍，将心中的不忿全都想大树宣泄，渐渐地竟然忘记了两臂的胀痛。 打猎的同伴回来时，歇息的野人们也都爬了起来。莱恩看见艾洛瑞一手提着野鸡，一手拎着兔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多哥的标枪上叉着一头小鹿跟在其后；其他野人也各有收获，只有杰克师父两手空空，和马脸利德一边交谈一边跟在队伍后面，而他的银狼则已经很久没见着身影了。 “莱恩，莱恩！”人类少年离着营地几十米就兴奋地冲着他大喊：“我们看见村子啦！看见村子啦！” 什么村子？莱恩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到杰克走进营地，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宣布：前方已到森林的尽头。 大伙在营地里生起火，准备午饭。屠夫戴伦给猎物们开膛破肚，麻子瓦特、独眼的贝利和矮子多比在他旁边忙碌，二十七个人的分量可不少，通常他们都得忙上半个多小时。 莱恩坐在火堆边上，一边等待食物的烧烤，一边听着艾洛瑞夸夸其谈。 “我在山坡上看到的，那村子挺大，有个老高的磨坊风车，四周是一大片农田，不过荒废了许多……” 其实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子罢了，莱恩暗自拿它和家乡的农村比较后心情渐渐平复。在大森林中度过了两个多月，这么一点儿人类世界的痕迹已经让两个少年兴奋不已。 “那个村庄属于哪个国家？”直到烤肉和炖汤送到莱恩面前的时候，他才想到这个问题。 “塔利”，艾洛瑞嘬了一口滚烫的兔子汤，嘴里砸吧两下继续说：“听说挺乱的，号称盗贼的天堂。” 塔利，莱恩心中默念，不就是爷爷曾经流浪过的地方吗。他开始回忆老人的描述，才想起这个国家其实并非如此不堪。“塔利三世是个好人呐”，爷爷的声音在莱恩脑中回响，“国家让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惜在银带河战役中被叛徒给害了。”老人惋惜的神情莱恩仍然记得“后来国家就垮了，奸佞当道，王宫里乌烟瘴气，百姓也没有人管。”莱恩仿佛看见老人在他眼前轻轻摇了摇头。 午饭过后，大伙稍作休息便重新启程。莱恩背起行囊混在野人堆里，对人类世界的渴望让他忘记了身体上的劳累。不只莱恩，野人们也都兴致勃勃，索罗斯骑在他的马上大展歌喉，给大家演奏了一曲高昂的古语歌谣，苍劲有力的旋律从他的指间宣泄而出，野人们跟着高声齐唱，振奋的声音感染了队伍里的每一个人，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大有提升。莱恩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也能感受到曲子里的力量，他低声询问身旁背着长弓的赛尔温，对方则告诉他，这是一首献给两千年前上古大战中所有的无名英雄的赞歌。 经过几周的跋涉，四面的林子已稀疏许多，道路也渐渐宽敞，有时还能见一两个猎人或者探险者队伍。莱恩经常担心敌人会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但对方看见野人都会远远避开，正如杰克所说，追兵再也没有出现。 “就是那个村子！”路过长坡的时候，艾洛瑞骑着马，兴奋地在队伍前面呼喊，顿时引发一阵骚乱。 真的有个村庄，莱恩伸头眺望，看见遥远的天边有个不过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这让他想起了温暖的热水和柔软的大床，几周的风餐露宿让他无比怀念睡在屋檐下的滋味。要是能有个旅店好好睡上一晚——莱恩已经在心里幻想出了躺在床上，看着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情景——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望山跑死马，直到太阳西移，黄昏将至，莱恩走得双腿打颤，行进的队伍才逐渐赶到了村子跟前。 离村口不过几里了，莱恩看着不远处的农庄，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旅店老板的召唤。然而杰克师父的下令却给他当头浇了一桶冷水“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第二十章:拦截(中) “噢，该死！”克里奥恼怒地将大斧砸在地上，咒骂迅速地蔓延开来，野人们议论纷纷，索罗斯则在马上拨了个低沉的和弦。 说出了我的心声呐。莱恩坐在一棵枝叶稀拉的树下，又听见了少年伙伴的大喊大叫。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 他比我还要失望。莱恩看着艾洛瑞跳下马，骂骂咧咧地走向自己。看见村子之后，他就几度想要策马奔驰，但都被多哥给拦了下来。这会儿估计得气炸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洛瑞一屁股坐在莱恩身边，大声地抱怨：“村子就在眼前，难道还要我们睡在草地上，等着早上起来擦身上的露水吗？” 莱恩转头看向杰克，对方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望着大家梦寐以求的小村，同他身旁的利德和多哥低声交谈。 师父到底在顾虑些什么呢？莱恩再次移动目光，只见在夕阳的照射给村子里的农舍被镀上了金边。真美啊，莱恩暗想，金色的大树、金色的风车、金色的磨坊还有金色的……嗯？影子？ “嘿，赛尔温，嘿……”莱恩头也不回地呼唤弓箭手。 “怎么啦，小子？”野人很快凑到他的跟前。 “你看看，那个影子是什么？磨坊屋顶的那个。”莱恩尽力用手指示方向，身边的艾洛瑞也凑过来张望。 “一个人，一个望着我们的人。”赛尔温断言。他常吹嘘自己是野人里眼力最好的，但当莱恩问那人影的具体模样的时候他却说不清楚。“太亮啦，小子，太阳在那人身边照的我眼花。” 杰克师父知道那是什么。莱恩从地上爬起，向着前头的两个巫师走去，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下令停止前进的。 “什么事，莱恩？”杰克甫一开口，少年便感觉到一股凛人的寒意，而当他看到师父愁云密布、神情严峻的脸时，顿时自觉地将满嘴的疑问都咽了下去，胡乱开口道：“那儿有个……人。”但当他再次迎着夕阳眺望的时候，却发现磨坊上的人影已不止一个，而且还有更多的影子正在爬上屋顶，望向他们。 “是有人，而且不知是敌是友。”利德代替沉默的杰克回答。 他们发现我们了，莱恩心中暗想，不安随着那人影的增加而加剧，大概是些对野人好奇的农夫，农夫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他越是在心中如此安慰，不详的预感便愈加强烈。 直到一道银色的影子从村子的方向奔来，发出骇人的长嗥——嗷噢！ “快！快撤！快撤进林子里！”杰克的嗓音因奋力咆哮而嘶哑，在营地上空回荡。 野人们的动作都很敏捷，在利德的指挥下纪律也算严明，但他们有马。莱恩看见几十个身披皮甲的骑手从村子里策马狂奔出来，踏过麦田，越过菜地，追赶他们。嘴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号。“冲啊！勇士团万岁！” “快进林子里……” “该死的……” 莱恩跟着野人们一起跑，远方传来骑士的喊杀，四周则充斥着叫喊与咒骂，他不时地回头，每次都能看见骑手们距离自己又近了一些。 他还看见杰克将马交给了利德，让马脸野人指挥队伍，自己则骑上巨狼和多哥留在了队伍的后头，催赶落在后面的野人。麻子脸瓦特和矮子多比又急又怒地拽着跑得最慢的胖屠夫戴伦。“快点该死的，别拿行李了白痴！”莱恩仿佛能在喧嚣中分辨出瓦特恼怒的咒骂声。 半人马多哥站在队伍最后，迎着追兵抽出背上的长矛，向冲得最快的那个骑手飞掷而去。那人兴奋的呼号立马变成了惊恐地尖叫，之后便被急速的长矛穿透身体、向后倒飞，将后面跟着的另一个骑手也撞下马来。然而更的骑手则继续策马飞驰，踏过同伴的尸体，不依不挠地追赶。 我们逃不掉的，莱恩一边喘息一边想，世上绝没有能在骑士视野里逃掉的步兵，马比人快太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地加快双腿的摆动。 “莱恩……你在哪？” 莱恩突然听见，喧嚣中夹杂着艾洛瑞的呼喊，他左右查看，发现艾洛瑞正骑着马在队伍外围游荡。 “我在这儿！”他叫嚷着向艾洛瑞靠近，却在人群中绊倒，几个慌乱的草鞋差点踩在他的脸上。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抓着他的背后将他提起。 “快上来，小子！” 索罗斯将自己的宝贝木琴被绑在背上，莱恩则被他放在身前。他双手握着缰绳，将少年环在怀里。而这时艾洛瑞才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伙伴并驱马赶了过来。 “你没事吧，莱恩？” “我……” “他差点被人给踩死。”索罗斯面无表情地替他回答，“好啦，废话少说，赶紧走。”野人急踢马肚，迅速地越过其他人，艾洛瑞则跟在一边。 就在这时，又一声狼嗥响起，悠远而高昂，并且比之前的还要响亮。 莱恩发现马儿跑得更快了，而索罗斯则咒骂着拼命控制这头受惊的畜生。 是杰克师父！莱恩转过头，只见骑着巨狼的男人闭着双眼仰天长啸，发出的却是狼的声音。 狼嗥越传越远，经久不息，而追赶的骑手们则乱作一团。几匹老弱的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将它们上身的骑手压得翻不了身，其他的骑士则全都努力地控制着发狂的坐骑，不时有年轻的骑手被嘶叫的马儿甩在地上，还有的则直接掉头逃跑。 恐惧术，莱恩反应过来，能驱逐野兽狼巫秘术。 野人们看见如此景象都高声叫好，少年巫师心中的骄傲之情顿时油然而生，对脱身逃跑也充满了信心。 直到他看见一个蓝袍法师从小村里飞了出来。 是他！莱恩认出那人的青底白纹长袍，竟然是当初在火刑上和红衣主教并肩而行的那个法师。 “小心杰克！”利德也认出了来人，他冲着长啸的狼巫大喊，“是风行者！” 风行者御风而行，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越过混乱的骑手，扑向杰克。杰克的嚎叫戛然而止，他立马驱赶坐骑向北方逃跑，风行者在天上紧追不舍。 之后两人的交锋莱恩没再关注，因为骑手们已经重新掉好马头，向他们奔来。 “停下！”利德骑在马上发号施令。或许意识到逃入林子遥遥无期，他策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抽出腰间的长剑，向着众野人大吼：“全员戒备！准备迎敌！” 说完他连人带马，身影渐渐变淡，最终凭空消失。 索罗斯和艾洛瑞都掉转马头，抽出长剑。莱恩也把腰间的旧剑给抽了出来。 “还记得我教你练习的那些基本剑法吗？” “横斩腰肋，竖劈颈喉。” “很好。杀！” 第二十一章:拦截(下) “杀！” 震天的怒吼瞬间爆发，野人们各持武器，面对奔来的骑手毫不畏惧。双方一起冲进荒芜的麦田，激烈交战。 莱恩随着索罗斯跟在多哥之后，艾洛瑞和他们并驾齐驱。他们冲的最快，但还没有与敌人交锋，莱恩便看见有人被砍下马来。 是利德，他总算明白马脸野人为何一直带着变色龙。我早该想到的，他是一名蜥巫。杰克作为一名狼巫，笔记中对其他派系的巫师记录寥寥，但却明确的写着罕见的隐身术是高级蜥巫的标志。 无形的幽灵像割麦子一般，迅速地收割性命。 接着是弓箭，莱恩只觉得一道寒光越过自己，身边飞过，眼前便有一个骑手人仰马翻，惨叫着倒地。肯定是赛尔温，莱恩没有回头，心里却有了结论，他是野人中眼力最好的。而真正等到索罗斯与第一个敌人交锋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下了五六具尸体。 索罗斯拨开长斧的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把莱恩吓了一跳。野人则不慌不乱，左手执缰绳，右手舞长剑，绕着圈儿与敌人周旋。 动起来莱恩，快动起来！少年双手握剑，心中紧张地自语。 他想着平时砍树的动作，手却迟迟抬不起来。怒吼和惨叫，马匹嘶鸣，金铁相交的尖锐响动让他慌了神，就像回到了当初炎热的火刑台下，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惶恐与无助。 头顶的战斗紧张而激烈，长剑与长斧不断相交，拼杀时火花四溅。当他抬头，能看见那人老旧的佣兵皮甲、满是污垢的头盔和面罩之下那张凶狠的脸，以及面罩的缝隙中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在看我，莱恩心里糊涂，他为什看我？ 想到这里，马上的少年才发现了自己头顶闪烁着的寒光点点，眼见着那柄长斧已经对着他的脑袋轰然落下。 不要！莱恩瞪大眼睛，不要杀我！ 四周的喊杀声越来越远遥远，眼里的景物渐渐退去，世界只剩下头顶那柄缓缓落下的长斧，和它闪着寒光的斧刃。时间好似在变慢。 “铛！”剑斧在眼前碰撞，响声振聋发聩。索罗斯再次招架住利斧，右臂岩石般的肌肉高高鼓起。 “快莱恩！快！”莱恩的世界里遥远地传来野人的咆哮，将他惊醒，“横斩腰肋，竖劈颈喉！” 霎时间，莱恩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声音：横斩腰肋，竖劈颈喉！横斩腰肋，竖劈颈喉！ “横斩腰肋！”少年终于大吼出来，他双手挥剑横扫千军，好像要将眼前的世界砍成两半。对方迅速地抬起左臂，亮出手上的圆盾格挡。长剑砍在盾牌上，木屑横飞，震得莱恩虎口生疼。 “竖劈颈喉！”少年怒目圆睁，提起长剑举过头顶，沿着敌人头盔与皮甲的间隙奋力下斩。对手急忙抽回长斧，死命招架，却被另一把长剑将胸口贯穿。 “很好小子，”索罗斯拔出长剑，指着敌人血如泉涌的伤口，告诉身前大口喘息的少年，“记住了，这里就是心脏的位置。”接着他左手一摆，将濒死的骑手打下马去。“还有，出招的时候不要喊出来。” “是。”莱恩脸上一红，激烈的交战让他既兴奋又后怕。 艾洛瑞！他这时想起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艾洛瑞怎样了？ 他不由紧张地抬眼寻找同伴，很快便看到了另外一对战在一起的骑士。只见艾洛瑞骑在马背上动作自如，手中的长剑迅捷而凌厉，与敌方的骑手激战正酣。 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莱恩心想，天生的骑士。 很快就有其他敌人冲了过来，然而莱恩已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他俯下身子，让索罗斯与之周旋，自己则在暗中寻找心脏的位置。 这是莱恩第一次经历大规模的战斗，他跟着索罗斯四处奔走，一边厮杀，一边学习。两人配合渐渐纯熟，他们击毙的人越来越多，然而战斗却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发艰苦。 当利德在他面前现身的时候，两人正在苦苦招架三个敌方骑手的围攻。幽灵用无形的利刃刺穿狂攻的那个，索罗斯则乘机砍掉另一人惊愕的头颅，最后一个掉头跑了。 “你们和艾洛瑞先走。”马脸野人甫一现形，便对两人下令。 什么先走？莱恩心里疑惑，我们已经杀了不少敌人呢。但是当他向马下放眼望去，却惊恐地看见地上满是野人的尸体。 麻子瓦特和独眼贝利苦苦守着奄奄一息地矮子；胖屠夫戴伦已经倒在一旁，身上被戳了数个血洞；克里奥背靠着射手赛尔温，将大斧横在胸前，对着包围他们的骑手破口大骂，两个人都已身受数创…… “不！我不走……”他们会死的，莱恩心里清楚，便大声地抗议。然而我也会死，他又突然想到。 索罗斯并不理会，他用脚轻磕马肚，驱马去找艾洛瑞。莱恩挣扎地想要跳下马去，却被野人强行按住。 等来到艾洛瑞身边时，对方的反应更加激烈。 “我还能打！还要打！”少年骑士满头是汗，却仍然激烈地反抗。利德不得不抓住他的衣襟防止他逃开。 “听着孩子，”利德的表情严肃，“对方人比我们多太多，而你们必须带着这个离开。”马脸野人从马背上的行李中拿出一个包袱塞到他的怀中，不容置疑的命令道，“我们会为你们争取时间，别忘了你们的任务！” 艾洛瑞看着手中的包袱竟出乎意料地渐渐冷静下来。 “快走！”利德猛拍两个少年的坐骑，再次大喊。 不！莱恩坐在飞驰的马上奋力回头，看见索罗斯和艾洛瑞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驾驶着马匹；看见利德掉转马头，再次冲进了战斗之中；看见多哥在众人的围困中奋力砍杀；看见一个脸上有带着长疤的骑士大笑着砍下赛尔温的头颅，血溅数尺；看见克里奥怒吼着挥动巨斧；看见野人们一个个倒下；看见熟悉的同伴离自己越来越远。 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杰克 四周都是里全是草木的气息，遍地野草，灌木横生，根本没有道路。原始古树的巨大根须凸出地面，上面生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一双利爪猛地扣在上面，离开之时爪刃卷起青苔，露出黑色的泥土。 杰克骑在银枪之上，两旁的林木飞梭而过，身体随着巨狼四足的交替高低起伏，他已经听见了它粗重的喘息声。对不起啦老伙计，杰克抓着银狼颈部两侧的狼毫保持平衡。蒙塔利草原狼向来以耐力著称，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它们常常为了追杀猎物长途跋涉。但银枪毕竟不是驮了人类几千的马，载人不是它的强项。 杰克发现风行者后便一路向北奔逃，对方果然紧追不舍。如果让他留在团战里，狼巫心想，野人部队绝无侥幸的机会。他很清楚元素师的恐怖，刚刚在旷野之中他便再次与乔仑交手。 他越来越难缠了，杰克低头躲过低矮的枝丫。自他带走龙鳞以来，一共和风行者交手三次。第一次在诺泽维尔王都圣王城的郊外，两人都互探底细；在奥格斯城附近的小村，杰克金蝉脱壳悄悄溜走；在低语森林，双方大打出手两败俱伤。 对方一次比一次难以应付。他想起上次受伤的经历，不禁毛骨悚然。希望能在森林里甩开他，旷野里以他御风的速度根本无人能逃。 黄昏时分的林子里一片寂静，杰克耳边只有银狼的喘息，加油啊老伙计。 忽然眼前一片落叶迎面飞来，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带着酥麻的触觉。夏末时节的落叶可不常见，他抬起头，看见树冠抖动，落叶正在增多。 有风！但他却感觉不到，耳旁只有银狼带他移动而产生的气流。 乔仑已经追来了，杰克确信那个风暴伴身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他转头查看四周，发现右边的林中有个人影悬在空中，密林让它的速度减少，却仍然能和巨狼平行移动。 风来了！他瞪大眼睛，只见右侧落叶飞舞旋转，卷成了一个漩涡，冲着飞奔的巨狼席卷而来。 杰克望着旋风掠过树梢，枝叶尽断。感觉眼皮不受控制地跳着，好像右手臂的伤疤也在隐隐作痛。不，不，不，我可不想再吃一记看不见的刀子。 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刚玉攥在手中，迅速建立连接然后念咒，终于在落叶接触自己之前，建立起一个黄色的护盾将他包裹于其中。旋风冲击其上，如巨石投入水潭般激起巨大的涟漪。 还好没破，杰克看见手中的刚玉上出现的一道裂痕，心中暗暗庆幸。 护盾仅仅承受了三次攻击，手中的宝石便宣告碎裂，银枪的喘息越来越重，而风行者仍然在一旁紧追不舍。 “停下银枪”他轻轻低语，与其无谓逃跑，不如放手一搏。 巨狼渐渐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交出龙鳞，银狼杰克。”风行者缓缓落地，身下地毯般的落叶纷纷散开。 “没想到您竟然知道我的大名啊，风行者大人，”杰克轻轻安抚坐下呲牙怒目的伙伴，战斗前的对话感觉真是奇怪。 不过他的确有些信息需要了解。 “我的名头在北方或许有些许人知道，但远不及能传到诺泽维尔，传到七神教廷的程度。”耐心点啊伙计，别那么急躁。 “让我猜猜，是谁告诉您的呢？您的手下勇士团？还是……老蝙蝠？” 狼巫盯着风行者的表情，想要从中察觉到些什么。只有负责接应的老蝙蝠知道我们从哪走出林子，要我相信他会出卖我们——杰克想起当初年轻的自己跟着老人一起浴血奋战的经历——除非杀了我……但到底会是谁呢？他突然转念，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脑中跳了出来，难道真是碰巧？想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禁想笑。 “那个老人很顽强，”杰克很高兴对手能告知实情，但他那张面无表情地脸实在让人不爽。看他年纪不过三十，却冷静得像棵木头。 “不过他似乎钟于酗酒，”风行者的声音同样毫无感情，“酗酒不好。” “的确，有时候喝上一杯能让人快活，但也会让人打开话匣。”杰克心中懊恼，老家伙最仁慈，也是最愚蠢的便是对他的小蝙蝠们太过信任。“特别是身边有一群崇拜的孩子的时候，谁都不免多说两句。” “想必他的小蝙蝠们没那么顽强吧。” 乔仑不再答话，而是挥手以风刃回应。 银狼与杰克心有灵犀，不待主人开口便迅速避开，四足离开之时，身后的脚印瞬间被切成碎片。很难相信经过如此长的奔跑后它还能这样突然爆发。它事后会累的吐血的，杰克心中泛苦。 他不在乎我的死活，老蝙蝠的死活就更不在乎了。杰克把头伏在银狼宽大而温暖的背上，躲过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无形利刃。还有那个奥格斯城的孩子，他们明知道他不是巫师，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死他，就为引我现身。 想到这里，杰克只觉得苦水已经漫进了嘴里。当初他为了调虎离山，故意让小赖皮偷走贮藏了巫术的宝石，但他没想到七神教的人知道真相后仍然选择烧死那个无辜的孩子。 对老友被抓的伤悲与害死无辜者的愧疚，很快便转变为愤怒的燃料，怒火顷刻间便填满了他的胸膛。 一切都是为了誓约龙鳞，如同宝石一般的黑色鳞片此刻仿佛化作一滴黑色的眼泪落在杰克心中。让我交出龙鳞或者杀了我再夺取龙鳞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就如同为了龙鳞一个流浪儿是死是活对他们没有区别一般。银狼仍然在逃跑，它上下跳跃，钻过草丛灌木。锋利的枝叶在杰克脸上划出道道血痕，他却毫无知觉。若是真的让他们得到了龙鳞，得到龙族的力量……杰克不再想下去，至少龙鳞还在我们手中，在孩子们的手中。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莱恩乱糟糟的头发和徒弟读书时迷茫的眼神，浮现出艾洛瑞爽朗的笑容与少年抱着剑打盹的滑稽模样。接着又想起离开时大巫师眼中的忧虑，和好友临行时毅然的面孔。 等到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向在空中追赶的风行者。 为了孩子们能平安到达蒙塔利，杰克侧头躲过风刃，为了大巫师交于的任务，将右手伸进巫师口袋，为了科索沃临别的委托，大脑控制着精神力形成分流进行多重沟通，为了老人与孩子，左手控制飞奔中的巨狼掉转头来。 我必须要干掉你啊，风行者！ 第二十三章:乔仑 林子越来越密了，乔仑在空中左闪右避，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树木不禁眉头微皱。 他不停地召唤风刃，四周的灌木和低矮的枝丫随风而断，然而前面骑狼飞奔的男人却总是能及时躲开。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一边控制气流维持飞行，一边源源不断地释放无形之刃，体内的风元素快速地消耗着，必须速战速决。他开始在心中暗自思索对策。 乔仑知道巫师的弱点——巫术的威力难以与他的元素魔法相抗衡，但每当他尝试大量聚集元素时，就会感到体内气血狂乱，力不从心。 老蝙蝠的血巫术实在厉害，即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依旧能影响我的身体。乔仑心中不禁想起那个即使在上严刑拷打之中仍然能放声大笑的老人，此人意志之坚定更加令人敬佩。 他从不赞成对俘虏进行严刑拷打，他相信只要信仰七神，每个人能得到宽恕。然而对其他神职人员来说或许不是这样。 想起小赖皮时他心中一片苦涩。那个孩子和自己一样信仰天空的神明，乔仑记得少年曾笑着对自己说他希望风神能让他跑得更快。 但帕奇主教却说必须牺牲。为了神的牺牲，乔仑心中明白。然而那天在火刑架下，在面无表情地风行者眼中，那红色的烈焰却挣扎着仿佛化作了一滴红色的泪滴在他的心中。 蝙蝠团的俘虏最终也都受到了塔利的神职人员的严刑逼供。但老蝙蝠不为所动，肉体的痛苦与折磨对他来说好像不值一提，直到最后他仍像看透尘世一般微笑离开。你什么都不懂，小子。乔仑依然清楚地记得，他为老蝙蝠解脱时，老人对他说的话。每次想到这里他便感到心烦意乱。 至少，我懂得这次我必须完成七神给予我的任务，他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看眼前这个多次交手的男人身上。每个巫师都要小心应付。 巨狼喘息的声音低沉却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们跑不远了，风行者心中暗想，至少在我的元素之力消耗掉之前。 然而对方没有再跑，而是猛地掉转身来。一团橘黄的火焰从杰克口中喷涌而出，绚丽得如同夕阳下的一团彩云。 火焰对我没用，乔仑在空中悬停，袖子一挥便有狂风夹杂着无形之刃作为他的屏障，野火能够在风的帮助下蔓延，却没有任何烈焰能抵挡大风的吹散。霎时间，彩云被吹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红色火海，四周茂密的树木被高温引燃，熊熊大火开始蔓延。狼巫杰克也绝对不会忽略这点.他负手而立，注视着眼前的火海严阵以待。 飞出火海的是一块巨石，期初在火焰中时只是一个黑色的影子。然而却冲破了狂风的阻挡，落向风行者。 不，那不是岩石。就在乔仑打算闪躲之时，却惊讶地发现，那是杰克! 杰克紧闭着双眼，蜷缩着的身子慢慢展开，如同一个刚刚从地底苏醒的巨人。身上包裹着的岩石盔甲坚硬而厚重，狂风无法将它撼动，小型的风刃也仅仅在它表面留下一些轻微的破碎痕迹. 那就把他劈成两半，内心的惊讶转瞬即逝，风行者集中精神，一个三米长的巨型风刃迅速在他身边凝聚。 嗷噢~~就在这时，乔仑仿佛听见一声狼嗥。半空之中杰克睁开右眼，一头几近透明的凛凛巨狼从的他的右瞳中飞奔而出，四足凌虚踏空，直接扑进了乔仑的左眼。 杀！杀！杀……嗜血的冲动顿时在风行者内心翻涌澎湃，即将成型的风刃瞬间消散，他再也无法维持飞行，从空中落了下来。 不！乔仑右手扶着额头，半跪在地。而杰克已经落到他的跟前，挥剑便砍。不……不能受它扰乱，乔仑极力避开，然后分出一部精神对抗脑中的巨狼。然而脑中与狼魂的激烈搏斗却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倒，他不断后退直至背靠大树，支撑着自己不会倒下。 眼前的杰克大吼一声，再次挥舞着剑冲向他，或许是因为身上沉重的岩石铠甲，或许是因为同时使用多种巫术的消耗，或许两者都有，杰克使剑的姿势几乎变形。 乔仑低头向前，从杰克的腋下钻过，勉强躲过这记斩击。脑中又是一阵剧痛。长剑砍进树干，入木三分，杰克则气喘吁吁地尝试拔剑。 我不能再失败了，风行者虚弱得只能撑开一只眼皮，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如牛。我必须要夺回龙鳞。 意志不能让他的精神力变强，却能让他忍受透支灵魂的痛苦。 乔仑闭上眼睛，体内的气血随着元素在血脉中的流动而翻腾，一切力量皆是因为神；巨狼在脑海中愤怒地咆哮，一切痛苦皆是为了神；小赖皮在火焰中惨烈地呼号，一切牺牲皆是皈依神；老蝙蝠微笑着在他耳边低语：“你什么都不懂，小子！”一切答案皆是来自神。 体内风的元素全部聚集在手掌之中，随风而去吧，乔仑尽力抬起右手，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所有的风倾泻而出，手心中钻出狂暴的龙卷。 旋风将狼巫包裹，岩石铠甲被风中的利刃一寸寸地剥落。 “啊——”无数的风刃将树干绞成木屑，杰克抽剑转身，发出最后的怒吼。 阳光闪烁在面前扫过的长剑刀刃上，快得无从分辨，一条手臂被高高地抛向空中。 眼前的敌人浑身是血地倒下，巫术解除，脑中的狼魂消失，但是疼痛却更加剧烈。 我的手！乔仑的左手紧紧按住从手肘砍断的右肢残臂，短暂的麻木之后，剧痛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不，不能昏倒，不能！风行者双膝跪地，咬紧牙关，必须带回龙鳞！他挣扎着站起，走到倒地的敌人身前，不顾右手残肢不断涌出的血液，用左手在杰克身上搜寻摸索。 没有，没有，没有！ 所有的口袋全都找了个遍，稀奇古怪的施术玩意儿，洒落一地。 龙鳞不在他的身上！乔仑虚弱地摊坐在地，心里默默地分析龙鳞可能的所在，他还有其他同伴。他用左手扯开身上的法师长袍，包扎右臂的伤口，高温的烘烤和源源不断地剧痛让他精神恍惚。 即使不能使用魔法，风行者看着身旁昏迷不醒的杰克，但我一只手也能杀他。 乔仑用左手捡起地上的长剑，但杀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看向四周，火海已经将他们包围，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地袭来。他依稀听见火海之外不断传来狼的嗥叫，它在为主人担心吗？ 乔仑把剑丢在一旁，逐渐放松的意志，终于无法抵挡透支精神的反噬，风行者一头栽倒在地。 地二十四章:莱恩 莱恩坐在马上，任由索罗斯将他抱下地面，眼泪已经在脸上凝结成一道泪痕。 他们逃进密林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天边完全消失。但从黄昏开始的大火仍然将北方照的通亮。马儿不敢往北走，索罗斯只好带着两个少年一路西进，一直走到星斗满天。 莱恩躺在地上，蜷着身子。看着艾洛瑞从马上下来，怀里抱着利德给的包袱，一言不发的坐到他身边。龙鳞，莱恩麻木地想，为什么我们还带着它呢？杰克师父不见了，多哥也不见了，它还在。 “赶快休息吧，孩子。”索罗斯拴好两匹马，从两人身边经过。莱恩不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艾洛瑞说的，但他的确很困很累。 莱恩尝试着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艾洛瑞也背着他躺下，只是没人答话。 寂静的夏夜，四周只有虫子的鸣叫，反而更让人无法入眠。 射手死了，胖屠夫死了，莱恩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野人们的身影。利德和克里奥，瓦特和贝利，离开的时候还在战斗，此刻……少年不敢再想，生怕干涸的泪痕再次流淌，只希望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又会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二天早上，艾洛瑞发现第一个敌人的时候，莱恩和索罗斯正在一条小溪边饮马。少年匆匆忙忙地从林子里跑出来，不敢大声呼喊，但莱恩看见他身后动静不断，很显然发现对方的不只他一个人。 “快上马！”索罗斯当机立断，决定带着两个少年渡溪。 溪水不浅，最深处已经漫到马肚，莱恩身下的马儿感受到水流的冲刷有些慌乱，索罗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这个畜生过了河，最后反倒是跟在后面的艾洛瑞先行上了岸。 胆小鬼，莱恩忽然为自己的马儿感到羞愧。昨天逃跑的时候你倒是跑得最快，少年心中竟然埋怨起它来。 以前莱恩一直想不出自己马儿的名字，艾洛瑞的马却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叫守卫者。 “因为他既忠诚又稳健。”同伴曾这样解释。 那以后就叫你胆小鬼好了，莱恩看着身下湿漉漉的坐骑心中暗想。当然只有他自己能这样称呼。 正因胆小，当敌人的骑手在身后出现的时候，莱恩的马儿反而跑得更快。 追兵的出现足以说明昨日战斗的最后胜负，想到这里莱恩的肚子里开始打结。或许他们都逃走了，他心中祈祷，多哥跑得很快，利德还会隐身……他们一定能跑掉的！ 莱恩转过头去，看见第一个勇士团骑手也开始奋力过河，之后……没有之后。 “我们可以打！”莱恩突然醒悟，没有追兵了！他大声地提醒索罗斯“他只有一个人！”为了赛尔温、戴伦和所有死去的伙伴，莱恩心想，我一定能精准地找到他的心脏！ “很快就不止一个了。”索罗斯不理会莱恩的叫喊，目不转睛地在灌木和草丛之间寻找道路，艾洛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莱恩还想辩驳，但野人的预言很快便成真：三个佣兵骑手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前方，进行拦截。 “拔剑，莱恩！”索罗斯一边驾驭奔跑的马儿，一边抽出腰间的配剑，长剑出鞘时与剑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莱恩惊醒。他也拔出旧剑，只是这次他握着长剑的手不再颤抖。 “为了野人！”索罗斯高举长剑，大声咆哮。 “为了野人！”艾洛瑞在一旁高声呼应。 “为了野人！”悲伤瞬间充满了莱恩的眼睛，但泪水变成了鲜血，战吼将他心中的愤怒彻底点燃。 “为了赛尔温！为了戴伦！”莱恩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马蹄轰隆，勇士团的佣兵们好像也在呼喊些什么，但他充耳不闻，世界似乎正在离他而去。 当索罗斯和第一个佣兵长剑相交的时候，莱恩却割断了另一个的脖子。 好简单啊。 在短暂的错愕中，与艾洛瑞交手的勇士也被莱恩手中的寒光刺穿了喉咙。 就像是在做梦。 长剑拔出时颈动脉中涌出的鲜血喷洒了少年一脸。 我好像做过这样的梦。 最后一个拦截的佣兵转身逃跑，却被莱恩准确地从身后刺穿心脏。 时间变得含糊，变得缓慢，终至停顿，恐惧不复存在，敌人一个一个地倒在剑下。 惊恐的马儿将主人从长剑上抽离，跑了几步便将垂死的骑手颠至身下。 一个，下一个，再下一个。 莱恩将目光转向追赶自己的骑手，而对方还未靠近便惊恐地掉头逃跑。 他们又累又怕，我却生龙活虎。 莱恩双腿猛踢胆小鬼的马肚想要追赶。 纵然死亡就在身边，又有何惧？轻舞欢歌，放声长笑。 “好了莱恩！” 直到一个声音将我唤醒。 莱恩转过头去眼前却不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少年战友，而是脸色严峻，盯着自己的野人。“已经够了！” “啊！”莱恩突然惊醒，“我……我干了什么？”他惊恐地将手中淌血的长剑扔在地上，不像是在问旁人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你变得很……奇怪，莱恩。”艾洛瑞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震惊。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莱恩看着倒在四周的三具尸体，胡乱地自语。 “不是一场好梦，”索罗斯跳下马背，将莱恩丢在地上的剑捡起，然后递给少年，“但至少也不是一场噩梦。” 事实上那就是一场噩梦，野人回到马背继续带着两个少年赶路，莱恩却在心中暗自琢磨。 梦的结尾应该是……我被一个少年砍下了脑袋，他终于想起自己透支灵魂使用巫术后，在精灵小村作的那个怪梦。 莱恩在马背上摇摇摆摆想的出神，心中喃喃自语，那个少年……那个少年…… “小赖皮！” “你说什么？”索罗斯被莱恩突然地高呼吓了一跳。 “呃，没什么……我是说……我们现在，去哪？” “是啊，杰克师父也不在，我们该去哪呢？”骑在一旁的艾洛瑞也开口问道。 “我们当初一直向东走，现在一路向西，难道……难道返回精灵城吗？”梅尔格斯和哈里斯长老的身影突然跳进莱恩脑中：“对！回奥斯丁城！杰克师父是不是让我们回到奥斯丁汇合？”和多哥一起，还有大家！ “不，你的杰克师父没有交代在哪汇合，”野人面无表情地回答，“况且精灵王城太远了。” 的确，莱恩心想，我们离开精灵城后一直走了半个多月才走到这里。 不等他再次开口询问，索罗斯便提前开口给出了答案：“我将带你们回我的部落，去留皆由巫师长老决定。” 第二十五章:土匪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下雨的时候，胆小鬼才驮着莱恩走了几里路。 早上醒来时，莱恩看见索罗斯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眉头紧锁。一直等到两个少年吃完了燕麦饼，野人的嘴里才终于吐出“出发”二字。一路上他们从没在一个地方睡过两夜。 雨下个不停，淹没了马蹄的声音，模糊了他们的脸庞。 冰冷的雨水浇灭了前进的意志，原本渐渐放开的心情，也被蒙上更深的阴影。 缄默的队伍中弥漫着淡淡的愁绪。 所幸在雨下大之前，索罗斯找到了一处藏身的洞穴。 莱恩将马儿在外边拴好。而当他拖着湿漉漉的衣服走进阴暗的洞穴的时候，野人正蹲在一个土坑旁尝试湿木取火，但结果却是耗尽了自己的耐心，咒骂着将提前收集的松绒丢在一边。 “我来吧。”莱恩捡起潮湿的引火材料。自从他学会火苗术之后，杰克便将生火的任务交给了他。这几天为了躲避追兵，索罗斯一直不准在野外生火，莱恩几乎快忘了自己是一个巫师。 我是一名巫师，莱恩从鹿皮口袋里拿出火晶石，心中确认，一个只会生火的巫师。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轻易地便了建立沟通，念完咒语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松绒上冒起青烟，等待水分蒸发干后火苗燃起。 莱恩将点燃的松绒放在土坑里，艾洛瑞在一旁小心地为它添加柴火，一番功夫后火堆才真正开始熊熊燃烧。 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烘干衣服和头发。焰苗噼啪作响，盘旋上升，顶端延伸出的黑烟一直熏到洞顶。火光将整个洞穴照亮，这时莱恩才看清了整个洞穴。洞壁半是岩石，半是泥土，巨大的树根在其中扭曲盘绕，犹如上千条缓缓蠕动的黑蛇。附近的角落里有一些小型动物的骸骨，他认出了其中的兔子和山鸡。 “这里应该是附近的猎人常来的洞穴，”跳动的火光将索罗斯的棱角分明的脸照的忽明忽暗，莱恩发现这个刚毅的也男人如今已憔悴许多。“下雨或者落雪的时候便进来避一避，有时候还能凑合着住上一晚。” 说完野人从背上取下木琴开始弹奏，曲调中的感伤较之前已经减轻许多。 莱恩不禁想起了昨天晚间的马背葬礼。几天没有见到勇士团的追兵，索罗斯便把缰绳交给莱恩，自己则在马背上弹了自大战以来第一首完整的曲子。一首挽歌，悲伤不言而喻，两个少年听了忍不住大声恸哭。眼泪之后，莱恩渐渐开始放下心中的伤痛，然而今天却又遇上了这场邪恶的雨。 三个人一言不发，洞穴里只有木琴弹奏出淡淡的哀伤旋律，和潮湿的柴火在火焰中劈啪作响。 洞穴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你们看，这儿有两匹马呢。”忽然笑声又变成了尖细的怪叫。 “是啊是啊，这儿有两匹马那山洞里就至少有两人。”又一个低沉声音从洞口传来。 “我敢打赌，其中一定有个马夫，你瞧这马儿喂得多好。”莱恩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之前那个，但他已经听到了胆小鬼的嘶鸣。 “有偷马贼！”艾洛瑞低声提醒。 “或许是来避雨的路人。”莱恩不敢提勇士团，洞穴里已经没有能继续逃跑到地方。 “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说着索罗斯放下木琴，钻出洞穴。 莱恩忍不住趴在洞口查看，却发现洞外的人数远不止说话的两三个人。 外面仍下着雨。四个带兜帽的在拴马的大树旁试图控制住胆小鬼和守卫者，引得两匹马嘶叫不停；三个骑着马的停在洞穴旁边。此外还有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地从林子里钻出来。 “一个野人，”尖细嗓音出自一个病态般苍白的男人，他骑在马上俯视索罗斯，身上穿的破皮革斗篷并不比野人的兽皮衣服正派多少。 “嘿嘿，还有两个小孩。”声音低沉的男人强壮有力，所戴的锈迹斑斑的铁半盔有宽宽的护鼻，但不能掩盖他缺鼻子的事实。 被发现了！莱恩心中一惊，他转过头去，发现艾洛瑞也趴在自己旁边。而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些人不是勇士团，甚至不是佣兵，他们连一个穿皮甲的都没有。 “我是蜥蜴部落的索罗斯·威克，”雨水流过野人的眼角和鼻梁，惹得他不断地眨眼，“不知道来此避雨的是哪里的朋友。” “我叫乌斯，”三个骑马人中一直沉默着的那个这时突然开了口，“是这片山林的拥有者。”他病态的双眼闪着红光，稀疏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后紧贴着脑袋。 “蜥蜴部落的野人，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吧。” 土匪！莱恩醒悟过来，眼睛紧盯马上少头发的男人，他应该就是这伙人的头了。 “这里的确不是蜥蜴部落的领地，但也已经不远。”索罗斯打量了对方的人数后松口道，“作为过路费，我有一百银币——” “哈哈，很好，”穿破斗篷的男人再次发出刺耳的尖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还有这两匹马，”没鼻子继续接口：“我们兄弟对它们可是爱不释手呢。” “可以。” 不，莱恩听见索罗斯开口答应，差点叫出声来，不要带走胆小鬼。不断地与同伴分离让他变得脆弱，然而他眼睛地泪腺好似已经干涸，只能在心中流泪。 快做梦啊，快！他想起自己曾连杀三人的经历，恨不得马上提剑出去杀光他们。但是记忆朦朦胧胧，好似隔了一层细纱，无论他怎样回忆却总是记不起那些精妙的剑法。 “你很识时务野人，”乌斯和其他两人一齐跳下马，走到索罗斯的面前，周围的其他土匪也都围了过来。“通常我们不为难识时务的过路人。” “这很好，”成股的雨水不断从索罗斯的头发上流下，睫毛上的水滴让他张不开眼，“想必生意也不错。” “谈不上好，很少可以遇见今天这样的大买卖。” “两匹好马最少可以卖出四枚金币。” “的确如此，但这对众兄弟来说并不多，”乌斯在雨中露出微笑，“我指的大买卖其实是那两个价值千金的孩子。” “不！” 当莱恩意识到从索罗斯后背透出的是血红的剑刃时，艾洛瑞已经如发狂般冲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活着 在避雨洞的时候，莱恩不只一次地想做杀人梦，期盼自己能如杀勇士团的追兵那般，一边做梦一边刺穿土匪们的喉咙。 之后的日子，他几乎每晚做梦。 梦见索罗斯在马背上弹琴和野人们高声歌唱，梦见和杰克师父、半人马多哥还有艾洛瑞在森林里旅行，梦见梅尔格斯在书塔的窗台边睡觉，甚至梦见自己还在奥格斯城和爷爷一起喂马。 有一次，他如愿以偿，梦见自己杀人。几乎见人就杀，勇士团的骑手、杀了赛尔温的刀疤脸，还有杀死索罗斯的土匪们。他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大家则在一旁拍手称快。 然而每当早晨他被马靴的鞋尖叫醒，不仅晚上梦见的东西全部消失，土匪们也仍然好端端地在一旁说笑。 今天叫醒他的不是马靴。 “莱恩，快醒醒，莱恩……” 艾洛瑞的声音把他从模糊不清的梦境中拉回现实，当他从眼缝中看见清晨的阳光的时候，便知道梦里的一切又离他远去。逝者已矣，土匪们耀武扬威，想到这里他总会忍不住地流泪。 “走开。”莱恩伸手推开同伴，背过身去，把头埋进臂弯，期待能重续美梦。他知道不久之后再次把他唤醒的不再会是轻柔地推搡和呼唤，而将是呵斥与踢踹，尽管如此他仍想在梦里和大家多待一会儿。 “莱恩，快醒醒，莱恩！” 然而艾洛瑞仍然不依不挠地喊他。 这时莱恩突然感到愤怒，异常的愤怒。不知是为同伴的不断打搅，还是为土匪们的凶狠无情，亦或是为自己的软弱无力。他突然从地上跳起，扑到艾洛瑞身上厮打。 天还未大亮，除了几个守夜的，土匪们大都还躺在地上，这时却都被两个少年的动静吵醒。没鼻子的罗杰，和从不脱下破皮革斗篷的夏维率先走了过来，其他人也陆续跟在后面。土匪们在莱恩和艾洛瑞身边围成一圈，哈哈大笑，还为两人加油助威。 原本艾洛瑞要比莱恩强壮得多，武技也厉害得多，但他却只守不攻，任由莱恩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等到乌斯过来把两人分开的时候，莱恩已经气喘如牛，脸上还挂着泪珠。 之后又是赶路。塔利的七神殿为两个少年悬赏千金，乌斯焚烧索罗斯的尸体的时候还不忘感谢。 “若不是你带着他两跑得怎么远，怎么快，”他说，“我们怎么有机会碰上这样的大买卖。” 然后他又要将莱恩和艾洛瑞带回塔利。 来的时候往东，逃得时候往西，现在又要向东，往返地赶路已经让莱恩麻木。 路上两少年一直沉默不语，土匪们倒是兴致勃勃，一边赶路一边津津有味地在一旁调侃早上的“搏斗”，欢乐得让莱恩想起和野人们在一起的日子。 中午时分，土匪们叫嚷着吃饭休息，他们给了莱恩一碗马吃的麦糊。 少年坐在树下，麻木地将麦糊舀进嘴里，麦糊既难吃又粗糙，咽下的时候哽在喉头，惹得他吐了出来。之后莱恩便把碗放在一边，看着天上的太阳喘息。 “你在干嘛，莱恩？”这时艾洛瑞又凑到了他的身边。 干嘛？ “等死。”他头也不回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等着土匪们将自己交给七神殿的人换钱，然后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他又想起他在奥格斯城火刑台下的所见所闻，想起巫师痛苦地在烈焰中挣扎的身影，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那倒还不如先自己饿死自己。 “你是懦夫，莱恩！”艾洛瑞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语气却是那样的严厉。 我是懦夫？他扪心自问，的确如此。 但他从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个懦夫，尽管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懦弱，但如果有人叫他懦夫他是拼死也要抵抗一下的。 你什么都可以当，骗子、小偷、混混、杀人犯……除了懦夫，他想起老人曾经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因为你是勇士科索沃的孙子。 我是勇士科索沃的孙子。“但我除了死还能做什么呢？” “活下去，”艾洛瑞道，“活着，战斗，复仇。逃离这里去，去找杰克。” 杰克师父，或许已经七神殿的人抓住烧死了。莱恩苦涩地想，但他终于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看四周，土匪们正吃饭打闹。 “你想干嘛？” “我把龙鳞埋在了避雨洞的火坑里。” “你还在想那个龙鳞？让魔鬼把它带走吧。”莱恩突然又控制不住地愤怒，“若非为了那个该死的玩意儿，我们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我们一定要把它带到北方，”艾洛瑞盯着他的眼睛道，“为了赛尔温，为了索罗斯，为了所有的野人，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白白牺牲！这个词似乎打动了莱恩，他想起自己所有的同伴，他们的声音，他们的笑脸，他们的战斗。白白牺牲？不！ 复仇，向敌人复仇，向勇士团，向土匪们。 “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直接冲上去打吗？莱恩知道他们此刻连剑都没有。 乌斯将三把长剑交给那些拿着树枝成的长矛的年轻土匪，为此他们还争斗了一番。最后得到莱恩的旧剑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莱恩不知道他的名字，却把他的脸印在了心里。 此外他的巫术材料也被人全部翻了出来，土匪们对神秘的巫师不甚了解，他们只拿对自己有用的东西。索罗斯的衣服被人扒下，所有的钱财也被搜走。然后其他东西被付之一炬，其中包括杰克的巫师笔记和野人的木琴。 莱恩现在可以说是手无寸铁。 “我不知道，”艾洛瑞回答，“但无论怎样，先活下去，然后找机会逃跑。” 先活下去，活下去，莱恩在心中默念。 他把头转向身边的那碗麦糊。活下去，把它端起的时候默念；活下去，一勺一勺地往嘴里舀的时候默念。 活下去，每当麦糊哽在喉头，他便严厉地告诫自己，为了索罗斯，为了赛尔温，为了复仇，活下去！ 第二十七章:押送 雨水去了又来，耽搁了不少时间。即使天晴，树冠掩盖的林地里水分也难以蒸发，土匪们在泥泞的道路上连连抱怨。但乌斯并不理会，他坚持命令队伍一刻不停地赶路。 只是无论天晴还是下雨，土匪们从不走大路，但他们对每条乡野小道都了如指掌。比如现在走的这条，莱恩觉得它根本不能称之为道路，这分明只是丛林中被牛车压出来的两道车辙。混着落叶的黑色泥土中间不被车轮和牛蹄碾压的地方，杂草长得几乎和深山野林里的一样茂盛。即便如此，它仍被土匪们标注在地图之内。 “这条路是鸬鹚村的村民运送渔获的小道，一直通到塔利河边。”负责看管两个少年的胖子纳克一边着骑马，一边向莱恩和艾洛瑞炫耀自己的地理知识。“它之所以还没完全被杂草所覆盖，是因为鸬鹚村的村民们都是识时务之人，”纳克学着乌斯的腔调，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权威，“我们通常不为难识时务之人。” “但即使索罗斯答应给你们钱和马，你们还是杀了他！”经过几天的相处，莱恩发现这个人不如其他土匪来得凶狠，要是他敢这样跟罗杰或者夏维说话，准是一顿好打。 “呃，那野人太麻烦了，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纳克骑在马上眯着眼睛考虑，试图为自己老大打破规矩的行为寻找借口，“而且七神教也没说要野人，他们只要两个孩子，也就是你们……” 莱恩看着这个胖子摇摇晃晃地着骑马，心里祈祷他会掉下来摔死，但又考虑到他如果死了，土匪或许会派个更凶狠的人来看管自己，方才打消了念头。 只是纳克骑马的姿势实在难看，分明就是一个骑马的初学者。事实上他骑的马原本就不是他的。 原本土匪们只有乌斯、罗杰和夏维有马，其中又只有乌斯的是战马。得到莱恩和艾洛瑞的马后，罗杰便骑上了守卫者，夏维选了胆小鬼。 另外两匹犁马则给了其他的野人，纳克骑的便是其中一匹。 总有一天我要把胆小鬼给夺回来。莱恩看着夏维的斗篷在队伍前晃来晃去心里狠狠地想。 乡间小道四通八达，但没有一条能直通城镇。 为了将莱恩和艾洛瑞送到七神殿在塔利的教会领赏，乌斯必须把这两个少年送到塔利最近的边境城市——托木城。而随着队伍渐渐接近目标，不受人瞩目的林间小道也越来越少，大多已经与主干道交汇。当最后的小路也走到尽头的时候，乌斯不得不下令队伍走上大道。 只是再此之前，土匪们先要伪装成一群穷困潦倒的佣兵。他们一个个穿上抢来的破烂皮甲，连莱恩和艾洛瑞也带上了宽大的头盔，被装扮成骑士的侍从，而被服侍的当然是胖骑士纳克。 大道上来来往往路过许多马车，有的是商队的货车，有的则载着塔利本地的一些个小贵族。 只是没人会看这破烂佣兵团一眼，相反土匪们则对那些满载着财宝的马车频频侧目，莱恩打赌如果不是慑于那些披甲执锐的护卫，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个大买卖。 快到中午的时候，莱恩发现队伍四周的林子渐渐开始稀疏，不一会儿他们竟走出了树林，进入了一片广袤的平原。 他想起爷爷曾说起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托木城原本被茂密的森林所包围，因盛产高品质木材而闻名。但多年的砍伐已经让往日的林中之城不复存在。人们在林木消失的地方建设牧场，开垦农田，于是托木城周围便成了一片人造的平原。 又走一会儿，眼见托木城的轮廓渐渐在远方出现，莱恩努力地压制心中的不安与急躁。这些天他和艾洛瑞始终没有放弃逃跑的希望，但土匪们对他们的千金宝贝看得很紧，特别是纳克，一双小眼睛始终盯着两个少年。乌斯让他负责看守，甚至赏赐马匹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然而艾洛瑞终于忍耐不住，凑过来轻声询问。 “托木城就快到了，我们怎么办？” “先别急，”莱恩看了看四周麻木的行人，继续道：“现在大喊大叫地话，不说是否有人注意，土匪们也不会轻易让我们得逞。”他略微思量，“我们先进城，城里人多眼杂，说不定可以找机会逃跑。” 艾洛瑞点头同意，也就不再开口。 随着队伍不断前进，大道上的人越来越多，四周的田里还有许多农夫。莱恩已经能看见城门，大道笔直的通向城里，城门口的守卫在道路两旁检查过往的行人。 “把头压低，”乌斯骑马走过两个少年身边，冷淡地开口：“别给我耍花样。” 莱恩看见他将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长剑上，一副随时准备拔剑出鞘的样子。 接近城门的时候，守卫走了过来。 “什么人？” “我们是长枪团的佣兵，大人。”乌斯跳下马，低眉顺眼地走到守卫面前，将一小袋铜板塞到对方手里，极尽谦卑之能事。“我们从南方的诺泽维尔而来，路上遇了土匪，损失惨重啊。” 不，他们根本就是土匪。莱恩低着头，心里考虑要不要现在就跳出来揭穿。但此刻他能感觉得到旁边有数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只待他出声就立马会有利刃相迎。 不行，现在不行，他不敢开口，只能闭上眼睛祈祷守卫能认出土匪们来。 “行了，走吧。”但守卫收了钱后，根本没正眼多瞧这帮乞丐般的“佣兵”，直接挥手放行。 哎！守卫话音刚落，莱恩便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他，只好迈着沉重的步子，如同走被押送入刑场的死囚一般，跟着队伍进城。 “你可得看清楚啊守卫大人。” 莱恩没走几步，突然听见一个傲慢的声音从城门里传出。他抬起眼皮，看见一干身穿佣兵皮甲的骑手从城门中走了出来。而为首的那个，脸上带着一道长疤，直接将整张脸横着分成了两半。 勇士团！ 第二十八章:混战 莱恩本能地低下头，把脸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中。←百度搜索→与佣兵战斗和同伴们被杀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特别是射手赛尔温被砍头的情景，杀人者当时脸上所带的微笑分明和现在的一模一样。 恐惧与愤怒像层层叠叠的海浪，一阵强过一阵地在脑海中翻涌。他咬紧牙关，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颤抖得不那么厉害。 “看清什么，骑士大人？”乌斯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冷得能把刚出口的话音冻落在地。 “可别客气，先生，我才不是什么骑士。”刀疤脸的骑手踏着马蹄缓缓走来，然后停在土匪们的去路之前，脸上笑容依旧，丝毫不受对方冰冷语气的影响，“我叫古尔德，职业和你们一样。我是说……如果你们真的像自己所说的，是货真价实的佣兵的话。” 任谁也能听出古尔德的话语不怀好意，莱恩几乎能听见罗杰和夏维松剑出鞘的轻微声响。他祈祷土匪们和勇士团打起来，他和艾洛瑞好趁乱逃走，但他们的老大乌斯还是更能沉得住气。 “我们只是从南方而来的一个穷困潦倒的小佣兵团，”土匪头子面向着古尔德，却更像是对身边的守卫们所说，“想要在托木城修整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雇主，古尔德先生对此有什么疑问吗？” “好吧就算你们是佣兵——”仅仅半句话就惹得莱恩身旁的土匪们更加不满，蠢蠢欲动。“那也是得了自己不该得的东西的愚蠢之徒。” 说的好，莱恩感觉自己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快打！ “你这混蛋，胡说什么？”没鼻子的罗杰率先抽出了长剑，顿时咒骂声夹杂着刀剑出鞘的刺耳的摩擦声在土匪群中爆发。 若是一般人或许当场就被这激烈的阵势所震慑，然而古尔德却毫不理会，只是转过头，向着身后的一个同伴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是这两个孩子吗？” “是的老大，就是他俩。” 被发现了！莱恩知道古尔德指的肯定是自己和艾洛瑞，忍不住抬头查看那个认出他们的人。 原来是他！莱恩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却认得对方的模样，原来是当初在林子里渡溪追赶，最后又被莱恩的凶相吓跑的那个骑兵。 “是就好，”古尔德二话不说，高举长剑，大声咆哮，“兄弟们杀！” “杀！” 佣兵骑手们立刻拔剑响应，纷纷拍马而来。 太好了！见此情景莱恩不禁喜出望外。而土匪头子则急忙甩腿上马，领着手下与对方交战。 “该死的，弟兄们杀！” 莱恩看得出来乌斯不想和臭名昭著的勇士团的人动手，特别是现在对方的骑兵比自己多的情况下。 然而事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土匪们和佣兵分别从里外冲进城门，将可怜的守卫们也卷入了战团。 托木城的城门很宽，城墙也很厚，但几十个人外加马匹仍然将入城的隧道堵得水泄不通。拥挤的人群多少减轻了骑手的冲锋，土匪和佣兵绞作一团，隧道中充斥着砍杀的叫喊、马匹的嘶鸣和男人的惨叫。 莱恩突然意识到，佣兵们想冲出来抢夺，土匪们堵在城门想保住的，就是自己。 “快跑，莱恩！”身旁的艾洛瑞拉着他的手臂往城外跑。 对快跑！他忽然想到无论最后哪方获胜，到那时自己都再不可能逃过骑兵的追捕。唯有现在快跑！ 然而一个骑兵此刻已经拦在了他俩面前。 “别，别想跑小子们。”胖土匪纳吉本来是一手拿着剑，一手执着缰绳，晃晃悠悠地骑在马上追赶莱恩和艾洛瑞。但当他想在两个少年身前停下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停马更加难以控制，只好重新改用两只手控制缰绳，手中的长剑差点戳中自己的鼻子。 “不，不是我害怕打仗，”他气喘吁吁地讲：“我的职责是看着你俩，对是因为我的职责……” “噢，该死！”艾洛瑞大声地咒骂，如果他手上又把长剑，这笨骑士绝对拦不了他。 “放我们走吧，纳吉，”莱恩知道这胖子根本不是当土匪的里料，平日里也尽遭没鼻子和破斗篷的欺负。便想着怎么说动他放过自己“你也一起跑吧，别当土匪了。往后把马和剑卖了，还能筹到一笔钱回家呢。” “我，我也想回家……但，但乌斯大王不会放过我的……” “你看看他们，”莱恩回头指向喊杀连天的城门战场，土匪们已经开始节节败退，“他们就快被勇士团给杀光了，再不跑你也得死啊。” “但是，但是……”只见纳吉正在马上踌躇，突然一柄血红的剑刃从他的肥肚子里钻了出来，将他的回答噎在了满口的血水里。 长剑从背后抽出，胖土匪捂着肚子摔下马去，一个城门守卫站在他的身后。 “你是谁？”艾洛瑞抢上前去挡在一脸震惊地莱恩面前。 “是我。”眼前的守卫嘴里发出熟悉的声音，然后他的面容竟然开始变幻，最后露出一张长脸。 “利德！”看见那个亲切的面庞的瞬间，莱恩早已风干的双眼，突然泪如泉涌。“你没死？！” “我当然没死，”马脸野人也湿润了眼眶，他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我现在就带着你们两离开这里。” 说完，三个人的身影渐渐在阳光下消失。 城墙的隧道里已经倒下了不少人，虽然没人看得见他们，利德还是小心地拽着两个透明的少年，沿着墙壁往里走。 “我的剑！”莱恩突然看见一个倒下的年轻土匪身旁，一柄老旧的长剑掉在地上毫不起眼。 “回来小子！”然而当利德呼喊的时候，莱恩已经奋力冲了过去。 没人理会这个出声的幽灵，他越过地上的死尸，最后把剑紧紧地抱在怀里。 “还有胆小鬼！”他把目光投向厮杀着的土匪，看见夏维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苍白的皮肤被血染成了红色，身上的破斗篷最终成了他的裹尸布，而胆小鬼则已经被另一个土匪骑在身下。 “不行了莱恩。”少年感到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把他往城里拉，“我们带不走它的。” 三个幽灵无声无息地通过城墙隧道，城门口的激战引得城内一片混乱，街道上全是急忙往家里赶的居民，和一队队匆匆赶来的托木城卫兵。xh:.254.201.186 第二十九章:迷梦 乔仑梦见升腾的火焰，燃烧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荡；闻到鲜血和烧焦血肉的味道，空中弥漫着辛辣的烟雾。他想动，却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是一切都烫得出奇，好像被包裹在一团火焰之中，浓雾熏得他直掉眼泪。我在哭？不，风神风干我的眼睛，为了神的奉献与牺牲不必流泪。但他实在痛得厉害，好像火苗正在****他的手臂——不再属于他的手臂。虚弱则更是要命，不仅身子不能动，连张嘴呻吟的力气都没有。附近隐约有谈话声传来，但他听不清楚，好像被厚重的棉布盖住了耳朵。大脑一片混乱，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又沉沉地睡去。 当他以为自己醒来的时候，却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这么多的人发出动静还没一个声音大，“……愿火神的烈焰净化你的邪恶与罪孽，灵魂终得解脱，回归七神的怀抱。”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火焰燃起，随后是撕心裂肺的叫喊。 没有名字的少年，希望神将你的灵魂带入天堂。对，去天堂，我也要死了，他突然想到，仁慈的光明之神，请接纳你忠实的仆人…… 然而再次经历了大脑中不分昼夜的混乱之后，他见到却是老蝙蝠。 老巫师被孤独地绑在十字架上，身上没了蝙蝠翅膀般的黑色大衣，却留下道道结痂的和流着血的伤痕，低着头，直到乔仑的到来。 “你来了结我，风行者？”他咧着嘴笑，扯动脸上的血痂，“你身上的伤还好吧？” 拜你所赐，我体内的血液仍然难以平静。乔仑胡乱地想。 但在当时的他不想无谓地嘲讽。 “我们已经在你的手下那里获得了想要的答案，”风行者将风刃抵上老人的脖子，“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老蝙蝠的笑容黯淡下来，乔仑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或者询问某个透露消息的名字。但对方却只是淡淡地开口：“你很坚定，小子。无论对战斗还信仰，”老蝙蝠吞下一口唾液，橄榄般的喉结上下滑动，“信仰带给我们力量，可惜我的小蝙蝠们不如你那般坚定。” 老人闭上眼睛，“愿旧神将我的带回世间。” 他的巫术如此厉害，却被伪神彻底蒙蔽了他双眼。 “旧神不过是人类毫无根据的臆想，”乔仑叹了口气“为何你要敬拜那虚伪的神？” “哈哈，毫无根据的臆想，”老人突然仰头大笑，抖得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这评判真是不错啊。” “可这世上臆想的东西真够多呢，穷人想要面包，少年想要姑娘，平民想当领主，它们是否也如我此生所敬仰的神明一般糟糕呢？”老蝙蝠看着沉默的乔仑继续问：“好吧风行者，那你的神呢？它真实吗？” “明睹世间本质，真理环汝四周，诸物一目了然。七神将元素撒向人间，形成风暴、大地和火焰，河流、雷电与光明，阴影则隐与其中。然后更加复杂地混合成各种植物、生灵，乃至世上的一切。”风行者深吸一口气“这难道不是诸神所创的奇迹吗？” “我知道你并非神选之人，”望着眼前的老人乔仑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正因如此尚有许多子民不知七神的伟大，被臆想与伪神所蛊惑。“但我有幸能感受到这世间的风，他们像我的手像我的脚，是我的一部分，我控制它们就像控制手脚一般自如，而这一切皆是风神的恩赐。” “元素在世间静静流淌，它是一条永不改道的河流，但既不带来纷争，也不带来美好。”老蝙蝠的目光与乔仑对视，低声地开口，“人们需要的却是追求美梦，他们祈祷神明赐予公正、和平、爱情、勇气、自由……这些原本便是臆想，又何来真伪之分。当有他们都对此敬仰而恪守的时，无论信仰的是旧神还是七神，都将成为真实。”老人喘了口气，“而你却只崇拜元素的力量，孩子，你心中的正义呢？” 拷打守法的佣兵是正义吗？烧死无辜的孩子是正义吗？乔仑在心中默默询问自己，红衣主教，塔利主教给的回答是，这些都是为了最终的正义。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无论如何元素所创造的世界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无论光明之神将你升入天堂还是黑暗之神将你带入地狱，都是……”乔仑咏诵最后的悼词，却也被打断。 “你什么都不懂，小子。是天堂还是地狱不在于哪位神明的掌控……而在于你心中所‘臆想’的方向……”老人的话语渐渐被从嘴里涌出的鲜血所吞没，但他的眼神即使在死后仍然在质问着乔仑。 你没资格评判我的正义！乔仑为混乱的大脑中不断重复的只言片语而恼怒，这让他更加神志不清，四周一片黑暗，让他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如果不是在做梦，那就是黑暗之神来迎接我了。随着愤怒的平息，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此刻似乎不如前两次醒来时那样糊涂。我的手没了，难道眼睛也瞎了吗？ 这次他能找到自己的身子，只不过永远也找不到右臂手肘以下的那部分。 他试着抬起左臂——每个动作都痛苦而笨拙——摸到一层棉被。 如果我没有昏迷几个月的话，现在应该还是夏天，盖着棉被岂不是要热死？ 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之前在火中一般的燥热，身子反而暖洋洋地很是温暖。 他掀开被子，一股冷气钻进被窝，激了他个寒颤。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仍然不相信自己已经睡了几个月。四周漆黑没有一点光线，他费力地坐了起来，用脚在地上探了探，床很矮，地面还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地毯。 “你也醒啦？”他刚想下地，却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好容易才辨认出那是杰克的语气，不过其中的音调却如同嘴里堵上了马粪发出的一般低沉。xh:.254.201.186 第三十章:地底 意识到巫师的那一刻，乔仑本能地运用精神力去查探体内的元素，然而大脑中却突然爆发剧痛，像是有一万个太阳在其中爆炸，疼的他几乎要再次昏厥。 “啊” 风行者大叫一声，想要抬起双臂，却忘了只有左手能抱住脑袋。剧痛与上肢的不协调使他侧倒在床，残缺的右臂被压在身下，又疼得他再次大叫，翻过身来。 然而疼痛却不如他心中的恐慌。 乔仑仰卧在床，口中粗重地喘息。我不能使用法术了！他几乎不敢接受这个事实，特别是在此大敌当前之时。他畏缩地再次尝试凝聚精神，然而疼痛依旧。难道这就是透支灵魂的代价？ “别白费力气了，风行者，”杰克懒散而低沉的声音再次从黑暗中传来，好像预料到了他的处境一般。乔仑根据声音判断对方应该处在自己的对面，而且嘴巴确实出了问题。或许是被我的风刃所伤。 “唐纳给我们喝了混乱药水，当然，是在我的指导之下调配的。毕竟他将我的施法材料都搜刮走了，等你养好伤，我总不能打不还手吧。而且他老婆也不想你一醒来，就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虽然依我看，它实在是已经无法更乱了。” 唐纳？唐纳是谁？乔仑左手捂着脑袋，忍着尚未消退的点点刺痛继续思考，大概是这儿的主人，但是救我的人吗？他想起梦中那片气势汹汹的火海，什么人能穿过那样的重重火焰前来搭救？还有，这到底是哪儿，为何比外面要凉得多？ 无论他怎样猜测，一切好似都说不通。而就在这时，一旁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乔仑知道有人打开了房门，但在黑暗之中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都醒啦？”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声音又细又瘪，畏畏缩缩的却好似带着几分欣喜。 “快点灯吧唐纳，这儿黑得我连眼珠子都快没了。”乔仑听见杰克在向主人抱怨。 “你这傻瓜，忘了他们在黑暗中看不见吗？”又有一个人开口，声音同样很细，但更清脆，像是女人，语气中还带着温怒。“快把东西放下，去点蜡烛。” “噢，我很抱歉，让我找找，让我找找……”踏在地毯上的脚步轻柔无声，但四周则有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啊，就在这儿。”细瘪嗓子再次开口，欢喜得像个得了玩具的小孩。 “榆木脑袋，昨天刚用过，你还找了个半天，”另一个声音则全是责备之语，“将房间好好整理一下，又不会少了你的那些垃圾。” 一阵支支吾吾的应答后蜡烛才被点燃，发出一点儿豆丁般的光芒，却刺地乔仑眼睛生疼。他赶忙转过头去，用力闭上眼睛，心中却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被那滚滚浓烟给熏瞎。 适应了一会儿光亮，乔仑终于眯着眼观察起四周来。 房间很大，屋顶却很矮。灰色的岩石墙壁透着冰凉，地面铺着棕色的毛绒地毯，四周的角落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各种零件玩意儿。屋子中间的一张木桌上摆着唯一个的光源，蜡烛的光芒下，还有几个木碗和两个小木盆，其中一个盆里能看见堆出来的面包。他对面则是另一张床，敌人的床。乔仑模糊中看不清床上的杰克，似乎被白色的棉被所遮掩。 木桌旁，一男一女光着脚站在地毯上。 男人穿着长长的灰色连体围裙，黑色的头发蓬松而散乱，胡子几乎和头发一样多，嘴巴大，鼻子尖，愁眉苦脸，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在烛光中眨巴个不停，活像头笨猫头鹰。 女的身穿黄色棉布衫，腰上围着黑色短围裙，梳两道棕红的马尾辫，雀斑脸上带着温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比她丈夫的还要大。 而更让乔仑诧异的却是两人的身材，皆是大脑袋，小身子，身高几乎和十来岁的小孩一般。 两个侏儒，片刻的惊异后乔仑便反应过来，南方已经鲜见如此异族，但旅行者们总说，北方的穷山怪林里面还有他们的踪迹。 “你想要起来么，”女侏儒看见乔仑坐起，便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扶他，“慢点儿，失血过多的人不能起得太快。” “我不能再睡了。”风行者虚弱地开口，他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但睡眠却像罂粟一般消磨他的神志。我已经受够了那混乱的迷梦！ 侏儒来到身边时，乔仑又想用右手，但那短短的摆动提醒他，不该用手肘去搀扶别人。该死，他在心中咒骂，只好抬起左臂。 “我叫昆妮，”女侏儒一边将他扶起，一边介绍，“这是我的丈夫唐纳。”男侏儒也赶忙过来帮忙，在一旁附和着笑，一点都不像能穿过那火海的人。 “他又傻又呆，整天尽知道鼓捣他的那些破烂玩意儿，把家里搞得像垃圾堆一样……”昆妮一个劲的责备自己的丈夫，乔仑却不知道该怎样应答。 “人家救了你两次呢，风行者。”躺在床上的杰克突然开口，“一次是在林子里，一次是你躺在床上发高烧的时候。” 乔仑转过头。他起身后才看清，原来狼巫此刻全身绑着绷带地躺在床上，连嘴也给堵上了，只留了个眼缝和一个透气的小孔。 右臂下消失的幻影手一阵抽搐，他知道对方当时如果没有打断他的法术，此刻可能便已是被风刃绞成的一堆肉末。 “谢谢，唐纳先生，昆妮夫人。” “嘿，还先生、夫人呢，侏儒里哪有这样的词。”女侏儒把他扶到木桌旁。桌子太矮，乔仑只能坐在地毯上。 唐纳坐在乔仑对面，昆妮则盛了了碗汤端给杰克。 “你躺了三天，我们只能给你喂蜂蜜水和果汁。现在要是饿了的话，就吃点儿东西吧。”男侏儒朝桌上的面包和蔬菜汤做个手势，自己则拿起个面包啃。 乔仑虽然饥饿，但也只用左手笨拙地盛了几勺汤，他有的是满肚子的疑问。 “请问唐纳先生是怎样救的我？” “呃，当时我在家里做木工，然后感觉越来越热。”侏儒一边咀嚼一边眉飞色舞地开口，沾着面包屑的胡子一抖一抖地随着话语跳动，“我们地下常年恒温，冬暖夏凉，这可反常了。我心里纳闷便翻出树洞，上去一看，我的天呐，整棵大树成了粉末，只剩树桩。你们两个倒在旁边，一个全身是血，一个断了截手臂。而四周全是火，火场外还一头狼死命地嗥，吓死个人咧。”唐纳咽了面包又灌了口蔬菜汤，“当时我叫上我老婆，好容易才把你俩扛进屋里，你俩的床还是我特别改的哩。”xh.186 第三十一章:佣兵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请输入正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莱恩已经醒了。醒在一张床上，一间客栈。艾洛瑞躺在另一张上喃喃梦呓。 对莱恩来说，这短短半个月所经历的生离死别比过去十几年还要多。在奥格斯城所经历的最熟悉的死亡，不过是城主大人的老管家老去。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时常和爷爷在一起喝酒，最后安静地在梦中离世，城主府里的人无不落泪。然而现在，当利德告诉莱恩，多哥战死，野人们全军覆没，杰克杳无音讯的时候，莱恩却只是干巴巴地瞪眼睛，好像泪水已随着几日接连的雨流了个干净。 莱恩就这样在床上静静地躺着，昨日离开托木城后整整一天的赶路让他精疲力竭，但他此刻不敢再次闭眼。眼皮底下尽是满身血的半人马、全身洞的屠夫、没有头的射手……实际上，他没有亲眼看见所有同伴的倒下，但他们战死的景象在梦中却如同索罗斯之死一样清晰。 就这样睁着双眼躺了莫约两个小时，窗外的阳光已渐渐由白色变为金色，他从床上爬起，叫醒艾洛瑞。这个时候佣兵们大概才起，此时下楼方可赶上早饭。 两个少年皆是带着沉默下楼，楼下客栈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佣兵。伙计们忙里忙外，穆图团长不在，佣兵们有的哈欠连天，有的相互打闹调笑，有的抱怨老板的早餐堪比猪食。但除却利德，全是些莱恩不熟悉之人，也没人注意到他俩。 “快过来莱恩、艾洛瑞。”马脸野人独自一人坐在一张空桌子旁，正拿着各种昆虫喂他的变色龙，看见两个少年下了楼便大声招呼。此刻他已换上和佣兵相同制式的衣服，棕黄皮甲的胸口上印着两柄相交的宽刃短斧。只是莱恩觉得那已经不像个自由的野人。 莱恩和艾洛瑞一言不发地坐在利德身旁，他知道对方是为了他俩才加入的战斧佣兵团。 前日逃离土匪后利德只和少年们在托木城躲了一晚，第二天便带着他俩离开，最后在天黑之前抵达塔利城投奔战斧佣兵团。根据佣兵们的自吹自擂这是北方最好的佣兵团，团长叫做穆图·战斧，是个矮人，并非大巫师麾下，只是和杰克有交情。 “我们可不接免费的活儿，”当利德提出请求时老矮人大声笑道，“自从杰克走后我们这就再没了巫师。嘿嘿，如果你肯加入我们，我就带着这两个小子去罗曼。”野人巫师最后只能点头答应。 一个伙计给他们送来早饭，一盆香喷喷的燕麦粥外加一盘香甜可口的李子脯。 “赶快吃吧小子们，”利德微笑地开口，为两个少年各打一碗。“这会儿不吃快点，等老穆图吃完，可就没得吃了。” 莱恩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味道很好，但却让他想起了土匪们给的麦糊，喉头仍有哽咽的感觉。 “让我一起去避雨洞吧！”他突然激动地开口。想起土匪们杀死索罗斯的那个雨天，复仇的火焰不禁在他的心中燃起。乌斯、罗杰、夏维，他默念这些名字，并且暗暗回忆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面孔。“让我去杀了他们！” “我也要去！”艾洛瑞也放下木碗，他和莱恩拥有同样的期待。 “不行，”然而野人的拒绝干脆有力，他低着头喝粥，头也不抬地回答，“你们俩跟着穆图团长北上，等我找回龙鳞和杰克，再到罗曼城汇合。” 这本是早已商量好的，但莱恩却还想作最后的尝试，“当初我们拼命活下来，不就是为了复仇的这天吗？现在却不让我们去为索罗斯……” “当初我之所以丢下部下，一个人活下来——”利德突然抬起头厉声打断，“是因为我答应了多哥，要找到你们，并安全地送到北方。”他盯着眼前的两个少年，呼吸沉重，“我会为索罗斯报仇，但不可能让你们去冒险。” 少年们沉默了。他承受的或许更多，莱恩看着低头舀粥的野人心想，当看着部下一个个在眼前倒下，自己却转身离开的时候。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听着其他佣兵的吵闹默默吃饭，直到门外传来团长的笑骂。 “还没吃完早饭是吗，该死的小兔崽子们？”雷鸣般洪亮的声音，压过了佣兵们喧闹。莱恩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老人从旅店的后门走进来。他的脸色酒红，眼睛大似铜铃。沾着麦粥的胡须花白而浓密，被绑成一条粗辫垂在狮子般的下巴之下。腰带上插着两柄战斧，身披沉重的板甲却行动自如，双臂的肌肉依旧坚硬鼓胀。 佣兵们看见团长到来纷纷高声叫好。穆图·战斧却走过一桌桌自己的佣兵手下，径直来到莱恩这桌之前停下。他看了看两个少年咧开大口，“别着急你俩小子，今天老子高兴，允许你们慢慢吃。”说着他又拽起旁边的利德，冲着其他佣兵大声喊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新加入的马脸大个子叫做利德，是个巫师。曾经和托木城附近林子里的土匪有过节，有谁愿意和利德一起去拿乌斯大王的财宝？” 话音刚落，几乎全团的人都站了起来，叫嚷着要去。一时喧闹震天。但老矮人的声音更盛。“嘿嘿，我们佣兵团的规矩，谁抢的宝贝便归谁，”他对着利德大笑，“这些小子个个都是好汉，而那托木城附近林子里的土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随便挑二十个，绝对够把那帮土匪打得屁滚尿流……” 莱恩低着头缓缓喝粥，一勺接着一勺。穆图的豪情壮语、佣兵们的放声欢笑，在他的耳中却只是喧嚣。 我或许永远也无法融入他们，少年心想，无法把他们当作索罗斯、克里奥或者赛尔温。他早已意识到在塔利，在北方，任何人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他不仅害怕因此而受伤，更害怕忘记野人们那一张张可爱的面孔。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xh.186 第三十二章:旅程 利德在离开的那个早晨并没来和两个少年告别。但他走的虽早，莱恩却已经醒了。 少年站在旅店的窗边，看着二十个年轻骑手们站在马厩旁听候野人巫师的指令。他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有说有笑，竟不像是去打仗，倒真像是去探宝的。 莱恩则只能默默向旧神祈祷，祈祷土匪们得到最严厉的惩罚，祈祷利德能找到龙鳞和杰克平安带回。或许杰克师父已经死了，他想起佣兵们常常议论，塔利西边的大森林里自从大火过后一直有狼嚎传出，悠远凄惨、经久不息。不知那是否是银枪的悲鸣。 野人走后又过了两天，当日佣兵们吃了午饭才启程出发。这是穆图团长和商队老板定的日子，对方也没有因为老矮人调走二十个人而不快，显然非常信任这些个佣兵们的实力。 穆图团长骑着健壮的矮马领着队伍沿塔利大道向北行进，莱恩和艾洛瑞被安排和商队货物一同处于队伍的中央，老矮人俨然已将他们作为了押送货物的一部分。莱恩对此并不在意，倒是艾洛瑞常常叫嚷着要一起走一起战斗，引得佣兵们发笑。 艾洛瑞的确有那个资格，莱恩坐在马车上背靠着商队的货物，想起同伴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不禁自卑，给他一柄长剑保准能和这些个笑个不停的佣兵们斗个旗鼓相当，而我大概只有砍木桩子的份了。←百度搜索→ 塔利城外的道路两旁，已不再是茂盛丛林，而是一片广袤平原。农田一望无际，夏末的风儿轻轻吹拂，惹得人睡意沉沉。 然而马车却摇摇晃晃，抖得少年直发晕。虽说道路不太平整，但到底还是赶车的人太年轻。莱恩看了看身边这个自称罗沙的年轻伙计，对方二十来岁，粗眉大眼肤色较白，穿着一身老旧的布衫，胸口敞开的扣子里毛发浓密，一望便知是个极潇洒乐观的北方汉子。此刻正满脸笑容，不知疲倦地赶着拉车的犁马。 爷爷驾的马车要比这平稳许多，养的马也更健壮。莱恩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之上，感受着路面的起起伏伏，不禁想起曾经在家乡养马的日子，渐渐出神。 “嘿，听说你是个巫师？”就在莱恩就要像艾洛瑞一般睡去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罗沙的疑问。 多谢提醒——他睁开眼看了看精神百倍的伙计——不然我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土匪们把他的巫术笔记和施法的材料烧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用过巫术。 “只是个学徒。”莱恩无奈地回答。 “那也了不得啊，”罗沙说，“向好奇的赶车伙计夸耀夸耀吧，巫师学徒，讲讲看你都会些什么花样儿。” 他莫不是吧我当作变戏法的了？莱恩自嘲，“要是有材料我能点个灯，还能帮你听得远些，不过最拿手的大概是点火吧。”这或许是伙计听过最无力地夸耀罢。 “哦，那依我看只会这些的巫师，还比不过武夫。” 的确比不过。莱恩想说自己还会剑术，但又转念，自己那点儿功夫何必说出来丢人现眼。 伙计见莱恩许久不答话，便过转头来看他“我冒犯你了吗，小兄弟？若是如此，我给你赔个不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好好练习巫术，巫师的作用可大了呢，不然老穆图干嘛那样想方设法地留下你师父。” “他不是我师父。”莱恩解释，“我师父叫杰克。” “银狼杰克？” 这可奇了，莱恩不禁问道，“你也认识他？” “别看我还年轻，可我也跟着老板好几年了。”伙计这就开始了他的夸耀，“银狼杰克，当初可是穆图团长手底下的爱将呢……”罗沙越说越起劲，莱恩也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在佣兵里怎么出名。 闲聊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队伍从早赶到晚，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第一个城镇于远方出现。 “银河镇。”罗沙甩着马鞭向莱恩解释，“城镇之后便是银带河，三十年前罗曼王国的雷顿公爵率领两万骑兵一直打到对岸，塔利三世国王亲自率军应敌。两军在此对峙了一个多月，塔利三世虽多次击退雷顿的大军却又被叛徒所害，一起死的还有当时银河镇的领主贝里伯爵。最终银带河以北全被罗曼王国所占，银河镇反倒因为两国的贸易而兴盛起来了。” 罗沙讲的出神，莱恩却发觉对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发亮，好像镇子里有什么宝贝似的。 “那这儿现在由谁管？”一旁清醒过来的艾洛瑞问道。 “慕顿侯爵，”罗沙回答，“虽然塔利的其他城市一团糟，但银河镇却被他管得井井有条，现在大概已是塔利最有钱的贵族了。” 莱恩依城门口所见推测，银河镇果然兴盛异常，不仅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队，出城的也不少。 镇子守卫紧严，穆图带队进入时城门卫队细细搜查了一番才挥手放行。队伍沿着塔利三世率军走过的街道行进，沿途的酒馆、旅店都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而这时老矮人却突然骑着矮马，身上铠甲叮当作响地走了过来。“把头埋低小子们，”他的嗓音粗犷，说起话来口水飞溅，“虽说慕顿老爷坚持不在银河镇建七神的教堂，但是这里鱼龙混杂，难免有人想把你们带回南边的城市领赏嘞。” “快躲啊呆子，”罗沙见两个少年坐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拿掀起盖货物的麻布，把他俩裹了起来。 “哦，哦，好……”莱恩和艾洛瑞在马车上手忙脚乱地裹紧，只留了个眼缝。 老矮人见此便哈哈大笑地骑到前面去了。 市镇中央的集市广场里耸立着一座喷泉，呈宝剑状，水源源不断地从剑尖洒入浅池。妇女们在这儿用提桶和水壶汲水。东面伫立着一座朴素的客栈，石灰粉刷的墙，门窗都很老旧，屋顶盖着层层叠叠的黑色瓦片。战斧团的佣兵显然是这里老顾客，客栈的伙计看见穆图带人摇摇摆摆地过来，赶忙过来牵马，晚饭也是早已准备好的。吃完饭的时候莱恩发现罗沙的眼睛越发的亮，佣兵也不似往常哀声叹气地向老板抱怨伙食，没吃几口便全没了踪影。 第三十三章:小偷 无数水珠从宝剑的顶端洒落，形成一层淡淡的透明帘幕。莱恩和艾洛瑞蹲在宝剑喷泉之后，背后则是一个卖戏法小玩意的小摊。喷洒的水柱和夜市嘈杂的吆喝声将他们掩藏，一些个看不见的细小水沫飞溅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少年透过水幕，看见对面的客栈里走出一个丰满的红发女郎，笑容满面地将年轻的赶车伙计给迎了进去。 这就是罗沙所说的茅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女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粉饰得花红柳绿的喧闹客栈，莱恩不禁心中疑惑。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商队的伙计便一直心不在焉，盘子里的烤肉还剩一半的他就借口上茅房溜了出去。穆图团长见了举着酒杯哈哈大笑，莱恩则带着艾洛瑞偷偷跟上，直到对方进了眼前这个灯红酒绿的客栈。 “杨桃客栈。”莱恩在黑暗中打量了半天才分辨出了客栈门口木牌上的黄字，字下面那个桃子也画得不怎么样。 他依稀记得刚到集市广场的时候，这个客栈似乎并非这么的热闹。难道…… 还不等他细想，身旁的艾洛瑞突然起身，向着罗沙钻入的客栈走去。 莱恩赶忙去拉他的手臂，却只拽住了袖口。 “别过去，”莱恩冲着一脸疑惑地的同伴低声呼喊。 “为什么？” “我敢打赌，这是一个妓院。”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妓院。” “我知道，”莱恩又羞又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妓院就是有很多女孩的客栈。” “我爷爷说正派人不该去那，”他又补充，“小孩也不该。” 艾洛瑞想了一会儿，“那上哪去？” 对呀，上哪去？莱恩也心中询问自己，忽然感到怅然若失。要是知道这些个佣兵和伙计们去的是这种地方，他是断然不肯跟来的。但是现在回去的话岂非更加没趣？少年心想，况且不经准许就偷偷溜出来，穆图团长十有**正在旅店里等着用木酒杯敲我们的脑袋呢。 “说不定只是个年轻男女聚会的地方，诺泽维尔就有很多这样的地方。而且我已经十四岁了，你才十三岁。”艾洛瑞语速很快，但步子更快。“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等他最后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口。 “诶，等……”莱恩犹豫地从泉水后面起身，而这时对面客栈门口已经走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孩，他顿时又涨红了脸，蹲了回去。 年轻女孩带着和见到罗沙一样的笑容，一边称赞艾洛瑞健壮的身材，一边将十四岁的少年领了进去。 莱恩红着脸蹲在喷泉之后，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我干嘛管那个笨蛋，他想，让他被人抓到七神殿去领赏才好呢。只是他的担心和他的怨恨同样强烈，只好气鼓鼓地蹲在这里等待同伴。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腰间一动。 “我的剑！”莱恩反应过来的同时本能地向腰间摸去，却发现长剑已经被人抽走，只剩了绑在腰上的剑鞘。他转过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钻进了夜市之中。 “该死。”那柄长剑是他离开家的那天杰克师父送给他的礼物，虽然又老又破，却多次救过他的性命。在托木城从土匪那失而复得之后少年对它更是倍加珍惜。如今可不能就这样让你偷走了，莱恩的眼睛锁定前面穿黑色斗篷的身影心里暗道。 对方显然对银河城的夜市很熟悉，在各种吆喝间灵巧穿梭，莱恩却只能低着头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追赶。他看见银河城巡视的守卫们站在夜市边缘相互说笑，思考了一秒后决定不去寻求有风险的帮助。 小偷似乎也不想惊动守卫，很快便转出了集市广场，钻进了一片居民区之中。 或许是热闹的夜市吸引了人们的主意，居民区中反倒空荡荡的。月光照射着昏暗的街道上，远处仍有夜市的嘈杂之声。 莱恩已经追过了几道巷子，黑色的斗篷在夜色中难以分辨，他依稀看见那道身影钻进一个破院子里。 “你的剑虽然看起来又破又旧，但剑刃还是很锋利嘛。” 莱恩追进院门的时候，却看见对方正在月光下打量着自己的长剑，于此同时月光也照亮了他斗篷之下的模样。小偷的体格精壮、面容消瘦，眼神却很坚毅；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眉眼间看起来比莱恩大上两三岁，但身高却只比他高一点。 不仅锋利，还很致命。想到曾经做过的那些古怪的梦，莱恩自己也不清楚杰克把剑交给他之前它已收割过多少人的性命。但他只是淡淡地开口道：“把剑还给我。” “你是什么人？某个骑士老爷的侍从？嗯？”对方轻蔑地打量他，“我看不像，要我说……倒也像个小偷。”说着他拿起长剑，指着莱恩厉声道：“说！这把剑是不是你偷来的！” 他想吓我，莱恩心中镇定，直视着指向自己的剑尖再次淡然开口：“把剑还我。” “小子，你要知道——”小偷瞪他，一边恶狠狠地回答，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铁器，“这柄剑不仅能够卖钱，还能拿来杀人。” 这柄剑的确杀过不少人，但看他握剑的姿势…… “我猜你从来没用长剑杀过人。” 对方突然以沉默回应而非恼羞成怒有些出乎莱恩的意料。 “小子，”再次开口时眼前男子的语气竟已轻柔许多，“我不想杀你，只是……我要这柄剑。”莱恩注意到他一边说着，右手已经攥紧了剑柄。 危险的信号，他想，但这柄旧剑或许不值钱几个钱，却是杰克师父的礼物。“这柄剑对我很重要。” “那你最好在断手断脚，或者死掉之前拿到它。”男子双手握住剑柄，将剑刃竖在身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恩。 他的眼神的确有些渗人，莱恩心想，但我见识过比这还残酷得多的东西。少年用眼角余光暗中查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可以作为武器东西。只有我的剑鞘，他心想。 莱恩解下腰间的剑鞘。它不仅是木头做的，而且比长剑短一个剑柄，这很危险。索罗斯曾跟他说过，短剑更加灵活，但攻击的范围更小，这让使用者更容易暴露在对方剑刃之下…… 索罗斯传授的话语不断在耳畔回响，莱恩单手握着剑鞘，眼睛则紧盯着向自己奔来的黑色斗篷。 第三十四章:小偷(下)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当！” 木头荡开铁器，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是两者的第一次交锋，莱恩则从中感受到了沉重的力量。他的力气比我大，少年心想，这本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他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冷静地后撤一步拉开距离，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穿斗篷的青年见此大喊着再次冲来，长剑在黑夜里反射着明晃晃的月光。 小偷的剑法和意料中的一样差劲，而索罗斯长久以来的教诲和在梦中历练的剑术此刻却与莱恩如影随形。不能急于进攻，少年在心中告诫自己。他绷紧神经，且战且退，不断回避攻击，小心应付剑刃。对方则不断以大开大合的横砍竖劈逼近，这让莱恩难以靠近反击。但铁剑很重，少年心中清楚，他很快就会累的。 两个人一追一躲，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他们在院子里来来往往，不断转圈。青年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地落空，莱恩则只在难以躲闪的时候出手，格开攻击。他的剑举得没之前高了，少年再次避开一记劈砍后注意到了这点，而且动作也越来越慢。 莱恩连连后退，拉开距离。青年咕哝地咒骂一声，然后又重新提起长剑向他发起冲锋。几次无法命中目标的挥砍后，对手愤怒地把剑举过头顶，剑刃在咆哮声中落下划出一片模糊的光影，似乎想要将少年的头颅劈成两半。 太慢了，莱恩早已对手摸清招式，侧身躲过。落空的长剑力竭之后垂在地上，这回青年终于没有立刻提剑再砍。莱恩听见了对方沉重的呼吸，不到一秒的停顿，破绽立现。少年抓住机会，突击向前，用剑鞘直插对方心脏。 “咳，咳……” 小偷连声咳嗽，后仰着退了几步，努力控制重心的结果却是脚跟踩着斗篷，摔倒在地。如果这是真剑，莱恩将木头剑鞘垂下，俯视倒地喘息的青年心想，他就已经死了。 “哼！”青年奋力扯下背后黑色的斗篷，那表情好像是在埋怨它导致落败似的。他从地面爬起，怒目圆瞪，额头上不断地渗出汗水，接着大吼一声振奋精神，然后再次迈着大步冲过来，挥剑直削莱恩的脑袋。 少年立即躬身蹲下，避免脖子被横扫的长剑砍断。这时他灵机一动，这个场面我见过啊。他想起艾洛瑞第一次与梅尔格斯的打斗的情景，于是压低身子，挥动手中的剑鞘扫向青年的膝盖。 “嗯！”对方不如艾洛瑞那样灵活，剑鞘正中目标。他闷哼一声单膝下跪，而莱恩则绕到他的身后，双手握着剑鞘，冲着他的后脑勺奋力砍下。这时青年也意识到了危险，立马转过身抬剑来挡，但长剑却被少年以压上身体的力量击落，木剑鞘紧接着顺势打在脸上。 “啊！”一声惨叫，莱恩几乎听见鼻梁断裂的声音。小偷仰面倒下，掀起一阵尘土。这回他没有再爬起来，而是满脸是血地躺着院子里不断咳嗽，然后又从嘴里吐出血来。 结束了，莱恩慢慢调整呼吸平复心情，低头拾起黯无光的铁剑，将它收回鞘中。 “你真的是骑士侍从？”倒在地上的青年在喘息的空档开口。 “不是，不过我的老师比真正的骑士更厉害。” “咳，咳……你有一个好老师……也很勇敢。” 莱恩第一次听见有人称他勇敢。其实我怕的要命。他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想到了对方开始时的那些恐吓。他当时只是想把我吓退罢了。少年突然意识到，倒在这儿的人可能不如那些土匪和勇士团的人来的坏。但你也休想夺走我的剑。他转身向院门走去，留下青年独自在地上喘息。 “我认出你了，”青年的声音突然又从身后传来，“你是七神教要的那个小孩对吧？” “什么？”莱恩震惊地回过头，沉醉于战斗之中时，他几乎忘了此事。他看见对方已经直起身子，坐在地上。右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眼睛则紧紧地盯着他。 沉默，对方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这么办？莱恩此时的心跳比在战斗中还要剧烈，他听见心中有一个声音叫他快跑，但另外更强硬的那个则不断引诱着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你……”莱恩想起刚刚过去不久的那些日子，逃窜、流亡、谋杀，几乎抑制不住想要拔剑的冲动。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青年的猜测正如莱恩的心意，但他的语气却比战斗中平静许多，“如果我想要去告发你，这会儿就不会开口了。” 对，没人会蠢到告诉敌人自己的真实意图。对方的话让少年稍稍安心。但是…… “为什么？”据莱恩所知，七神殿为他和艾洛瑞一共开出了一千金币的价码。 “我能拿你怎么样？”青年反问，“我打不过你，”他大声承认，“即使我能抓住你，我还要带你去离此最近的七神殿，而两个人一路上将遇到的土匪强盗恐怕不计其数。”他毫不掩饰地对莱恩说出自己的考虑，“而如果我把这消息告诉别人，即使在银河城，也不会有人给我任何报酬。” 这些理由都合情合理，莱恩听了却更加疑惑：“那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在塔利，没有力量就没有一切，”他说，“以前我想要一柄剑，以为它能让我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稍稍增加一点底气。直到我被一个拿着剑鞘的小孩打倒在地，”他苦涩地笑笑，“我才知道我更需要一个老师，一个正可以教给我真力量的老师。” “我可当不了你老师，”莱恩忙道，心里却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同伴。艾洛瑞或许可以，如果他愿意的话。 “不，我想见的是你的老师。”说话时青年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莱恩，“如果你愿意让我保有你的秘密的话。” 索罗斯。想到那个可爱的野人和他动人的琴与歌，莱恩不禁心中泛苦。“可惜他已经死了。” “是吗……”对方的失望溢于言表。 “不过如果你想学习武技，我可以带你去见另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战斧佣兵团的团长，矮人穆图·战斧？” “知道！”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见一面倒是可以，不过……你得先带我回那个妓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