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阡墨中短篇集》 绝爱 1 从一开始我对沈信的爱,就只是飘在空中的云,美丽却永远可不可能安定下来。所以,他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依然沉着地将他的衬衣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在太阳底下。我想起我们曾经相遇的事,就像这太阳底下的衬衣,平凡而美好。 沈信足足大我十八岁,是一家大型贸易公司的经理,他的老婆在一场车祸中惨死,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这是我遇见他之前就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小公司的公关,听人调遣,赚着微薄的薪水。有一天经理仔细交代:那个沈经理可是个财神爷,一定要把他搞定了!我就笑了,对于死老婆的又有点成就的老男人,不是色鬼也是个性饥渴,要他们签单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美女聚合的地方再加上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一切就ok! 我们约的地方是ktv的包厢,可是一见到沈信,我马上就后悔了,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眼中颇有不耐烦的神色,他问: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谁的主意?业务部的几个主任都低了头不作声,我咬了咬牙,事情是我做的,没想到走了那么多的夜路终于碰见了鬼。我走到他面前,仰起了脖子,抱着必死的念头说:我挑的地方,我以为沈经理会满意这样的安排。 沈信看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异,瞬间得让我感觉似乎不曾存在过。我低下头盘算着我把这笔买卖砸了以后是不是该抬脚走人了,心里沮丧自己的轻敌,只听见头顶却传来咕咕的笑声:你小看我了。我点头说是,像泄气的皮球。 沈信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对那两个目瞪口呆的美女说:你们出去,我们开始谈签单的事吧! 我吃惊地抬头看他,沈信竟然冲我笑得温柔,那深邃的眼睛像一口深潭,让人无可自拔地要沦陷。 2 沈信走的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金色而温暖。我半跪在地板上,从来没有感到搬家是如此琐碎的事:他的钢笔,他的领带,他的拖鞋……我收拾着收拾着,指尖就忍不住地要颤抖。沈信忽然从背后抱住我,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要将我揉进了他的灵魂里:琳琳,对不起。 我的脸抽动了两下,终于没有笑出来,其实,我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伟大,想一个男人昨天还拿着一枚钻石戒指满脸虔诚地求婚,今天就要分手。我说:你走! 沈信走了,我站在阳台上看那部奔驰轿车慢慢地离开了我的视线,心里竟然绝望成海。我爱他,那么爱! 我换了电话,换了房子,换了工作……一切都是新的,除了我破碎凌乱的心。我开始喜欢去酒吧,喜欢一种叫蓝色爱尔兰的液体,喜欢那种微醉的迷蒙和暧昧的灯光,这一切都让我沉醉。我想,我会这样一直醉下去,但是我遇见了林夕康,遇见了这个比我醉得更厉害的男孩子,我就显得清醒了。 我是从酒吧服务生的手里捡到林夕康的,他醉得厉害,全身没有半毛钱,被人像拎在手里,像一只待宰的羊羔,我顿生怜惜把钱塞到服务生手里:他是我朋友。谁知道,林夕康一下子就扑在了我的怀里:妈,别走。周围的目光无不惊讶地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唰”地一下射过来,我顿时有种要大笑的冲动。 3 我几乎不愿意想起我是怎么把林夕康背到家里来的。他一米八三的个子完全罩在我的头顶,那全身的重量几乎要把我压垮,更要命的是他的胳膊勒在我的脖子上,口里还喃喃不断:妈,妈…… 第二天早上,我做了早餐等他醒过来,他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我一下子被那眼神的清澈震住。不错,他还只是个孩子,足足小我四岁。我拍拍他的头,忽然感觉无比亲切:你醒了,你昨天喝醉了,我带你回来的,你还缠着我叫妈。 少来!他挥开我的手,毫不客气地走到餐桌旁:你是谁,干吗带我回来? 我叫赛琳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带你回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感觉无比忧伤,我救了一个好不相干的人回家,还要被凶巴巴地指责。于是,莫名其妙地流泪了,委屈得像个孩子。 林夕康的眼神荡漾起了淡淡的柔情,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慌张而有笨拙地走过来给我擦眼泪:你别哭了,别人看见好象我欺负你。 我心里的难过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从所未有的难过,那是沈信离开我的时候下的蛊。我抱住他依偎过来的身子,心里有感动。他身上有好闻的肥皂的相味,他的胸膛宽阔,心脏的跳动坚强有力,而且他在耳边的声音温柔而沙哑:小娜,你让我心疼了。 4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纵容林夕康的为所欲为,他把自己租的房子退了,搬到我的房子里。我想我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怜悯的范围,所以当他嬉皮笑脸地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贪心,我要爱,很多很多的爱。做女人最失败的就是这一点,结束一段没有希望的感情后又飞蛾扑火般地投到下一段没有希望感情。 林夕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拥着我在夕阳西下的余辉里,躺在床上,设计我们的未来。他说的时候,眼神闪烁而悠远,让我很容易想起永恒这两个字,他说:我们要有孩子,要有一个帅气的儿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儿,我们会很相爱,而且就这样爱一辈子。我不会像爸爸一样再要娶别的女人,我要的是一辈子。 我便拥抱紧了他,想起从前有一个男人也是这样设计着结婚后的日子,心里一片苍凉。原来失去过的人才更害怕失去。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呵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怕一切都是梦,一切都太美好,梦醒了,什么就都没有了。我在林夕康的鼓动下辞了工作,变成了一个小妻子一样的女人,每天做的工作就是做饭洗衣服等他回家。常常是下午的五点一刻的时候,我就穿上棉布的裙子,踢踏着拖鞋,将头发散落下来,一脸干净的笑容,走到街头的站牌前,风雨无阻地等。 林夕康说:宝贝,我要怎么报答你。 我便摇头,我要的不是报答,只是一辈子而已,我说:夕康,别负我就好。 5 命运总是喜欢和人捉迷藏,那天在熟悉的路灯下,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飘,好似翩翩的蝴蝶,我站在风口,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我的手麻了,脚僵硬了,一辆出租车发出摩擦的呻吟,然后停在了我的身边:小姐,去哪?我想了一下,拉开车门进去:深海大厦。 我去了林夕康的公司,看见灯都安静地闭了眼,我便慌慌张张地往家赶,夕康没有钥匙,他肯定回家了。我跳上一辆出租车,在拐弯的街脚,一双重叠的身影像刀子般刺痛了我的眼睛,刹那间,沧海桑田般的变幻。 我跌跌撞撞地回了家,菜已经凉透了,夕康一进门,看见的就是我半跪在地板上收拾东西,他的衬衫,他的cd,他的书……我一一摆在箱子里。 小娜,你在干吗?他的声音单纯而无辜。 我笑着拍拍他的头: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了,不该瞒我。 我没有。他辩解得慌张而真诚。 我看见了,我刚才都看见了。我的泪落了下来,我不是圣人,付出的感情一次一次地被打击后,我没有微笑着讨好他的责任了。 你误会了,她是一直喜欢我,可是今天我告诉她我要结婚了,我要跟你结婚!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真的,小娜,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爸爸,这么长时间我想通了,爱情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过去是我的错,我要去跟他老人家承认错误。他脸上堆积的是温柔和心疼,我将头腻在他的怀里再也不想移开。 6 林夕康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我和他依偎在沙发上等待他父亲的到来。我问:夕康,你爸不喜欢我怎么办? 他安慰我说:不会的。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型走进包房,林夕康迎上去:爸,你终于来了。我抬起头,羞涩动人的笑在接触到另一抹宽慰的笑容时,时间停住了,一切嘎然而止,我的笑就那么僵硬在唇边。 沈信! 琳琳! 我们一齐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原来林夕康是随母姓的,而他之所以去酒吧买醉竟然是因为他的爸爸跟他说要结婚。而沈信跟我分手的原因是儿子以断绝关系相逼。我从来没发现自己可以在转眼之间将一件复杂的事情理得这么清楚,但是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林夕康的手就这样,像一片飘零无助的叶子,绝望地垂了下去。 花的翅膀 1、童话里的村姑和屠夫 2004年樱花开的时候,我决定做一个快乐的人,不像海子说的那样开始珍惜粮食,我开始珍惜每一朵花,希望它们的翅膀能带我到幸福的方向。 我是在公园里遇见苏清扬的。 那天我穿了一条棉布的红裙子,头发散开着只扣了顶大帽子就匆匆地出了门。公园里的人不不多,我跑到角落里趴到桌子上看书,头顶上不时有一两朵白色的花落下来把这个悠闲的周末拉扯得冗长而美好。 然后我就看见了苏清扬。 我叹了口气,他的确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清淡的眉眼让人忍不住的要喜欢。可是这样一个男孩子竟然是傻的,他在阳光清澈的绿草地上撑着透明的伞看着我,眼睛是散光的。我又叹了口气。他忽然开口了:“你干吗老冲我叹气啊?” “你干吗撑一把伞啊,又没下雨。”我奇怪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便,越看越不像白痴。 “因为今天天气预报上说会下雨,我就带出来了。” “可是你在阳光下撑雨伞的样子像个白痴。”我嘿嘿地笑补充一句:“像个很好看的白痴。” 他不好意思了,把伞折起来抗在肩膀上问:“像不像童话里的骑士?” “像童话里的屠夫,拿着大刀要去杀猪。”我没形象地大笑。 “那你就像童话里的村姑,我们还是天生一对呢!”苏清扬眯起来眼睛微微地笑,那样子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了。 2、我们去听海鸥唱歌吧 那天的相遇我把它当作一场偶然。我依然每天都抱着书从一条小巷子里拐到另一条小巷子里,穿着红色的棉布裙子,土得像一个村姑。我们的学校离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我用这十分钟来想念一个人,一个偶然的人。 俗话说,相遇不是偶然。 再见到苏清扬是在校门口,这天他没有撑伞,只是倚在墙上装帅。我很想冲过去告诉他,你不用装帅了,你不装就已经很帅了。可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我顿在那里脑海里一片空白,我甚至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冲过来,小鹿班比一样天真的眼神闪烁,大声说:“墨墨,你欠我的那一百块钱什么时候还啊?”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因为周围鄙视的眼神已经飘过来了。真是冤枉死了,我恶狠狠地警告:“你想被当猪杀吗?”他无辜地看我:“谁叫你装不认识我?”“我哪有?”“还说没有?”我挫败地垮下脸,让自己尽量像个惨兮兮的小孩:“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叫什么认识啊?” “那是我错了?”苏清扬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说:“我叫苏清扬。” 我拍拍自己红裙子上的褶子,开始得理不饶人:“错了就完啦?” “为了表示歉意,我周末请你听演唱会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砸砸嘴巴:“那就周末学校大门口见。” 那个愉快的周末很快地就到了。我换了粉红色的公主裙,头发梳得流光溢彩,看起来像个公主。苏清扬给我买了三朵玫瑰花,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可是我假装不知道,任他拉着手跑到海边。我把两朵玫瑰埋在沙滩上说:“我希望等到明年,海边上会长出很多很多的玫瑰花来。” 苏清扬笑了:“那么最后这朵玫瑰就送给我们最伟大的歌唱家吧。”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我们是要去看演唱会的。我用大得可以吓死人的声音在他热多边喊:“演唱会呢?” “你没听见吗?海鸥一直在唱歌呢。” 3、蝴蝶的翅膀 周末的时候给苏清扬打电话,我说:“你来吧,我们去田野里捉蝴蝶。” “为什么要捉住呢,看它们飞不很好吗?” “可是有了蝴蝶,花就不显得那么美丽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花美丽呢?” “因为蝴蝶是会飞的,而花不会,所以蝴蝶会抢走花的爱情。”我说:“苏清扬,你跟我那么多废话干吗,你到底去不去。” 苏清扬嘿嘿地笑:“墨墨,我今天有事。” “什么事啊?”我的意思是什么事比陪你喜欢的女孩子还重要呢?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2花的翅膀文/水阡墨 我立刻挂了电话,心里有了微薄的怒气,电话再响起来的时候我关了机。我穿了一条很不好看的裙子,梳了很不好看的头发,我又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土气。我就像花一样是把美丽的样子绽放给喜欢的人看。我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然后去站牌等公车。公车来的时候,我看见一对男女从后面走下来,那个女生手里抓着一大把野花。我面无表情地上了车,没人看见我。 田野里的花很多,蝴蝶也很多,我站在它们中间一时就迷失了方向。蝴蝶是有翅膀的,而花没有,所以花不会飞,它连自己的爱情都留不住。 4、一起走过的街 那天的事,我没有问,他也没有再提。我只是很少说话,偶尔微笑一下也是淡淡的。苏清扬送我一张cd,第二天他急急地问:“你喜欢吗?”我点了头,他就兴奋地像个孩子。我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到底爱我不爱呢?如果他爱我的话,一定就告诉我了,也不会陪别的女生去田野摘我的花。 那是我的花。 苏清扬约我去逛街,我挂了电话开始在家梳头发。我将头发盘到头顶露出那张轮廓清澈的脸,让我看起来绝望而决绝。他说:“你今天真漂亮。”我说:“谢谢。”冷淡得像对陌生人。也许今天以后我们只能做陌生人,我却想把最后的美丽绽放给他看,因为我只是一朵不会抢爱的花。 我们走在街道上,街道是陌生的,它不认识我,冷冷地映照出我们的倒影。我忽然发现我们连手也不曾牵着。苏清扬问:“你听的歌,我可以听吗?”我说好,然后跑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个耳麦,两个耳麦里放着同一首歌。 花开在太阳下 等著情人呀 努力盛开却 等不到它 雨忽然一直下 打乱著花嫁 骗自己 他就要到了 可以哭 却还拼命的挣扎 说什麽 只会让人当笑话 爱是花儿的芬芳 是蝴蝶的翅膀 是伤心的蒲公英迷失它的方向 爱在孤独中绝望 在绝望中坚强 坚强后继续不停想著他 她丢了爱的他 心像被针扎 身体无助到想要死掉 雨一直不停下 眼里进了沙 骗自己已没有牵挂 我忽然就哭了,我说:“苏清扬,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5、上帝不要下雨了好不好 我离开苏清扬的第二天开始下雨,我不得不撑了红色的大伞出门,像个僵尸一样凌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衣服,朋友吓地大叫:“你怎么邋遢得像山顶洞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心情不好,痘痘一颗一颗地往外冒,再加上每天要撑着一把伞回家,我几乎要疯掉。我总想起苏清扬撑伞的样子,那么白痴那么可爱,那雨仿佛也变成了绣花针,落在身上就如同落在了心上。路边的小花开得更鲜艳了,我随手摘了两朵,不知道除了上帝有没有人给它们浇水。 雨一连下了几天,这期间苏清扬的电话响起了两次,我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我接了电话。他的鼻音很重,像个哭了鼻子的小孩,他说:“墨墨,我想你了。”“你病了吗?”“恩,这几天我没有撑伞。”“这几天一直在下雨。”“我一撑伞就想起你来,你那么可爱,说我像个白痴。”“你就是白痴。”“可是你那个女同学说,你喜欢白痴点的男孩。”“你不是喜欢她吗?你还带她去采野花。”“那是她告诉我,对你要若即若离啊。” 这个笨蛋。 我想我是很高兴的,可是一高兴我就病倒了,持续的高烧,我躺在床上看在和窗外的雨,意识开始模糊。 上帝,不要下雨了,好不好? 6、编花环的姑娘 我站在田野里看见有一个流浪的姑娘在坐着她的小皮箱编花环。她的手可真巧啊,她肯定是一个精灵,否则她的背后怎么会有一对美丽的翅膀? 我高兴地跑过去说:“你编的花环好漂亮啊。” “当然了,戴上我的花环的人可以得到幸福。” “为什么呢?” 那姑娘微微地笑,手还是灵巧而飞快地编织着,她说:“这么多花编织在一起,它们可以一起飞起来,带你到幸福的方向去。”说着,她将花环轻轻地戴在我的头上,我高兴地去拥抱她,却扑了个空。那个编花环的姑娘不见了。 我一下子从梦境中醒过来。 7、把我的幸福还给我好吗 我坐在公园的荷花池旁边,一朵朵荷花都含着嫩嫩的花骨朵,像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怎么也不肯开。我叹了口气,心想:苏清扬,你再不来的话,就再也别来了。 身后一个声音大声地喊:“墨墨,你欠我的那一百块钱什么时候还?” 我一下子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幸好附近没有什么人,我气呼呼地大叫:“你再咋呼,我把你扔河里喂鱼。” “那么。”苏清扬把我楼在怀里:“那么,我不咋呼了,你把我的幸福还给我好吗?” 嗯,亲爱的,我答应你。 我戴上的祝福的花环,那么多翅膀,带我找到了幸福的方向 和你错过8秒 1 我一直都相信自己和左左是有缘分的,只是缘分有深有浅,我和他尚且不知。认识左左是在台北的一个小吃店门口。那年,我刚套上了小松的戒指,那么小的一个手铐让我以为幸福就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只要攥紧了拳头谁也抢不走。我也以为台风只是会把街道席卷得烂七八糟,没想到它还能摧毁爱情。 在台北的一个小吃店门口,我和小松手牵着手,海枯石烂的姿势。那个高高的用钢钉固定的灯箱,忽然就砸下来。小松很绅士地给我开门,巨大的阴影罩下来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他大大的惊恐的眼睛,然后迅速地闪到一旁。一瞬间,我根本不知道灾难临头,只觉得一个猛烈的撞击,惊魂未定,我好好地摔在地上,灯箱砸在一个男子的腿上,血像大朵的玫瑰花一样开在地上。小松好象一个路人一样静静地而又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发生。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听见男子细小的呻吟声,像小蚂蚁一样齿咬着我的心脏。我大梦初醒般地冲着小松喊:妈的,快叫救护车! 2 我跟小松平静地说分手,他低着头看我指间的戒指脱落,似乎以前的海誓山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对的,他不爱我,他爱的只是他自己。而左左,那个为我奋不顾身的左左,如果一瞬间的迟疑或者思考,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 我知道了他叫左左,还在上大四,学习西班牙语,天生一副外交官的模样。左左是个善良的人,看不得别人受伤害,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奋不顾身。我跟左左说谢谢,然后就落下泪来。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我,那样爱情被台风摧毁后,我的心里的伤会随着身上的伤愈合。从此不相信世间所有虚幻的爱情,一生甘愿找一个相信爱情的傻瓜,然后给他一个爱情的假象,傻傻地过一辈子。左左是给了我希望的,我相信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为了我,当然,只为了我而奋不顾身。 照顾左左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我的肩上。每次我在他身边拿药、喂饭来来回回地忙活,他总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撮手,然后说:“真是麻烦你了。”我只是微笑,也不多说什么。时间长了,这种客套也慢慢地省了下来,就变成了朋友。他知道我喜欢穿白色的连衣裙,喜欢吃牛肉饭,喜欢坐在屋顶吹头发,喜欢看悲伤的小说,喜欢听着mp3用音乐与世界隔绝……他说:“微微,你淡得像个鬼。”看吧,左左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笨孩子。我伸出两根手指掐他的脸:“笨左左,是灵魂透明,或者超凡脱俗。你这么不会说话,怪不得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左左急得抓下我捏他脸的手,那激动的表情像个白口莫辩的哑巴:“怎么没有啊,我只是和女朋友刚刚分手而已。”左左的力气很大,我的手指尖微微地疼。我问:“为什么?”像左左这么好的男孩子天底下能有几个? 3 左左终于没有说他和女朋友分手的原因,我也不再问。有很多风景,路过了,有记忆就好。 天气好的时候,我推着左左在医院里慢慢地走,他仰着头,阳光吻着他的脸,温暖无比。他问:“微微,你整天陪我,男朋友怎么办?”男朋友?我微笑地抬眼看太阳,一不小心,眼就模糊了:“他工作忙。”“你去过日月潭吗?”“没有。”“哦,微微,等我腿好了,我带你去看日月潭。那里的水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因为它是太阳和月亮相爱,却始终错过的眼泪。”我的心动了一下,多么美好的比喻。 左左的腿受伤后,一直都在医院,虽然有同学三三两两地来看他,但是男孩子都是粗心的,不知道帮他把平常穿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拿来。在我的印象里,男生宿舍都是很乱的,臭袜子,脏衣服乱丢。我敲开门,只有一个男孩子在吃饭,他穿着很随意的背心、短裤,假如他知道是一个女孩子来敲门,肯定会打扮得衣官楚楚。不过,说实话,我喜欢看到别人最真实的样子。他的样子有的窘,我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左左的朋友,来帮他拿点衣服和书。”他指了指下铺的床位:“这个是左左的,他平常都不喜欢人坐他的床,洁癖男一个。”左左的衣服上有清新的柠檬香,书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一板一眼的,让人喜欢。 2【水阡墨】和你错过8秒钟 那男孩子忽然问:“左左救的女孩子是你吧?”我点点头,坐下,虽然知道不是因为是我,他才救我,跟别人说起来还是很甜蜜。“左左是个很难得的感情专一的男孩子,只是他缺少了一点勇气。”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我没有深想,拿了东西就跟他告别。 4 左左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他高兴地拄着拐杖在医院的走廊里走来走去,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如一幅美妙的油画。我想,假如,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当然,也就是想想而已,左左他并没有说过爱我。 左左经常用西班牙语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大概,那是他想说却又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吧。说这些的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会变得柔软,像湖底缠绵的水草一样,纠缠纠缠,看不清,摸不透,越看越深陷,最后无法自拔。我没有办法不多愁善感,左左那恋爱的眼神清晰明了,可是他不肯说,我只剩下等待的力气了。 那天,确切地说是,左左出院的前一天,小松忽然出现在我和左左的面前,他手里拿着那么一大把红玫瑰,媚俗得可怜。左左的眼神躲躲闪闪,我看着他,小松看着我。空气里有种微妙的情绪在酝酿,压抑非常。许久,左左尴尬地笑了笑:“不打扰了。“然后不留痕迹地退出房间,并轻轻地带上门。一瞬间天寒地冻,门磕上的时候,我的身子像经不住风吹的树叶一样,抖成一团,眼泪流下来,都是绝望。小松问:“我陪你演了一出戏,是不是不欠你什么了?”我摇头,不欠了,爱情这东西说不清谁欠谁的,只是小松眉眼里那种如释重负的神色,看得我心如刀绞。 左左,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为的是,给你一个说出爱的机会。 我躲在小松的怀里出门,左左就坐在走廊不远的椅子上,一脸失神的样子,我的心微微地痛。小松像从前一样,拉着我的手,海枯石烂的姿势。左左扶着墙壁站起来很虚弱的样子,我走过去搀着他,忍不住地去搀扶住他:“左左,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左左微微一笑,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5 左左出院后,我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联系谁。我终于明白左左宿舍里那个男孩子说的话,他缺少了勇气。这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他注定伤害他身边每一个爱他的人。 那一天的阳光很好,手机上跳跃着一串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左左的声音就在耳边,却阻隔了万水千山。他说:“微微,你想不想去日月潭?”我说想,其实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在糟杂的大马路上散步,那也是最美丽的消遣。再见左左,我穿最爱的白色连衣裙,小巧的公主鞋,左左却是全副武装,连大衣都带了两件。 日月潭,传说中的日月潭,水波潋滟的湖面上飘着如纱如幻的白雾,蔓延在岸上的都是翠色欲滴。左左拿里大衣披在我肩上,我才知道这日月潭有着春天早晨的清冷。左左说过,日月潭是太阳和月亮相爱却始终错过的眼泪。错过,错过,为什么要错过?我说:“左左,我喜欢你。”我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就此错过。 左左忽然把我拥抱在怀里,我感动地要哭,这个拥抱我已经等了太久,可是它太短暂了。左左很快地放开我,脸上有犹豫的神色:“那……那你的男朋友怎么办?”我的心瞬间变得冰冷,忍不住地发抖。他叹口气:“这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左左,什么东西都可以善良地退让,唯有爱情。 6 我决定离开台北,坐上公车的时候,我忍不住地自嘲。女人在结束一段感情的时候,都是想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老死不相往来。我给左左发短信,一边发一边哭,我说:左左,我要去上海了。我赶最后一班地下铁离开。再见。然后换了手机卡,把旧的丢掉。 我想,我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左左赶在最后一班地下铁之前来挽留我,也是挽留他自己的爱情。天渐渐暗下来,我的心也渐渐暗下来,一直沉到黑暗里。我戴上mp3,音乐开到最大,投币,身后的栏杆挡下来。我一直哭,一直哭,走了很久,回过头来,在空中挥了一下手,别了,左左,别了,爱情。 我不知道左左那天是关机的;我也不知道左左看到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发疯似的往地铁站跑;我还不知道左左看见我投币进去大声地喊我的名字;我更不知道我回头的那一瞬间左左心碎地蹲下身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也不是每一个执着灵秀的女子都能知道的。 我和左左,就像日月潭的水,被阻隔的已经是一道台湾海峡。我们相爱,错过了那8秒钟,就错过了一辈子。 黑色毛衣 一件黑色毛衣 两个人的回忆 雨过之后更难忘记 忘记我太爱你 你不用在意 流泪也只是刚好合意 我早已经待在谷底 我知道不能再留住你 也知道不能没有孤寂 感激你让我拥有缺点的美丽 看着那白色的蜻蜓在空中忘了前进 还能不能重新编织 脑海中羽毛球的记忆 再说我爱你 可能雨也不会停 黑色毛衣 藏在哪里 就让回忆永远停在那里 1 我叫柳如烟。 我住在蔷薇路82号。这是一片奢华的别墅区,我的花园并没有绚丽的花朵而是种满了槿棘草。这调皮的草儿也是长得无处不在,整个别墅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笼络着,让人看得心惊。朋友们每次来做客就会被我的槿棘所伤,那尖尖的带刺的小东西扎在那些大小姐粉红娇嫩的皮肤上,她们惊叫着花容失色,后来就再也不敢来了。 我喜欢一个人生活,没有人打扰的生活。但是父亲担心我的生活于是安排了一个保姆来照顾我的起居。我称呼她为桂嫂,她是个中年妇人,是个哑巴。父亲还是了解我的。一个不愿意讲话的人和一个不会讲话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样,很好。 我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样生活,直到一个女孩的闯入。 那天我正在睡觉,忽然听到楼下有一个女孩脆脆的声音问:“阿姨,这附近有没有公交车可以到市中心?” 桂嫂不会讲话,跟她问路乞不是白费。 我扶着楼梯下去,那女孩的声音僵硬在半空中,我把脸扭过去,说:“这附近没有公交车到市中心。” “这下可糟糕了。”女孩跺一下脚。 我心里一动,忽然起了怜悯之心:“这样吧,你先在我这住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市中心。” 女孩忽然没了声音。 许久她怯怯地问:“你能现在送我回去吗?” “这个别墅只有我一个弱女子和哑巴桂嫂,你还怕什么?”女孩犹豫了一下,终于不再争执,道了谢,桂嫂就带她去洗澡。我回到楼上睡觉,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刚下楼,看见女孩坐在客厅里,她的脸湮没在早上太阳的光辉里,纯净而美好。我才发现她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玫瑰色的浅色皮肤,头发如棕色的丝绸缎子,身上穿着浅蓝色的洋装,如西方童话里的公主。只是,她的眼睛如大雾弥漫,看不清,猜不透。 我惊讶地倒退两步,她听见声音微微侧过头微笑:“柳如烟小姐,谢谢你收留我一晚。”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白天看不见东西,医生说是神经性视觉障碍。” “神经性视觉障碍?” “对,就是一到早上六点就会看不见东西,一直到下午六点。”她把头侧过来:“这就是我昨天晚上想让我送我回去的原因。” 我坐在她的对面,微笑,她也轻轻地笑了:“你笑了。” “你怎么知道?”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因为我能感觉到你的情绪,就像现在我能感觉到你的模样。你穿着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大雾弥漫的眼睛。” 我的心像被槿棘包围般疼痛。 女孩忽然弯下腰捂住心脏的位置,她颤声问:“你怎么了?”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很痛。” 女孩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脸上有惊喜的神色闪过:“原来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2 她叫路芊芊。 她住在市中心的一所教堂里。据收留她的白神父说,他发现路芊芊的时候,她正躺在教堂门口。那天雨下得很大,她的身体冰冷,像死去一般。她昏迷了很久,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梦见许多人自杀,那些人的死法却都是一样的,拿同一把牛角刀戳到自己的小腹中。她很害怕,她蹲在地上哭,于是她看见一个男孩站在他的面前对她微笑,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那笑容很温暖。后来,一个穿白色公主裙的女孩从远处跑过来,她尖叫,她愤怒,她跑得仓皇,她的身后跟着一把牛角刀。男孩想去救女孩,但是他能穿过女孩的身体,女孩看不见他。那把牛角刀插入女孩小腹的一刹那,鲜血像花儿一样绽放,白色的裙子沾满了红色,那么凄美。她最后闭上的是那双大雾弥漫的眼睛。 她醒来。 她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记忆,除了梦中女孩那双大雾弥漫的眼睛。直觉告诉她,她一定要找到她。 她想要解开一些迷团,比如她为什么会出现教堂门口,她为什么失去记忆,她是谁,梦中的女孩又是谁? 我看着路芊芊,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傻气得令人心疼:“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也许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你撞到了头所以丧失记忆昏倒在教堂门口。” “你不觉得这样解释太牵强了吗?”路芊芊激动地站起来:“我看不见东西,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的一切,而且,你也和我一样不是吗?你也丧失了记忆。你下午六点到第二天的早上六点都看不见东西。你有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 “你知道我的眼睛晚上看不见。” “对。” 我叹口气:“全让你说中了,我想这真的不是巧合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去警察局,查查最近的失踪人口的,自杀人口的档案。”她站起来:“不过,白天的时候,就拜托你做我的眼睛了。” 我们同时起身出门,桂嫂关门的时候轻轻地微笑。 我是不常见她笑的,没想到朴素的桂嫂笑起来如芙蓉出水。我回她一个微笑,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3 我从没到过警察局,也没和警察接触过。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叫林蒙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脸上还有小朋友才特有的细细的绒毛。路芊芊说明了来意后,他显得很雀跃,因为他刚从警校毕业,还没接手过什么重要的案子。 “我并没有去资料库查资料的权利,而且像你们这种情况,不是来举报线索,而是来查线索,我们老局长肯定不会受理的。” “那怎么办?”路芊芊着急了:“我们发誓没有骗你真的有诡异的凶杀案件。” “我相信。”林蒙说:“按照心理学的角度说,失忆可以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而自觉遗忘或者头部受到了重击而被动遗忘。神经性视觉障碍也是这样的,原来有个女犯人,她杀害了抛弃自己的男友,因为她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眼前就会一片漆黑。” 路芊芊白了脸:“你不会说我们杀了自己男朋友吧?” 林蒙大叫:“路芊芊小姐,你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 他这副表情着实可爱,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不好意思了,挠挠头脸红成一片:“我是帮不了你们了。” 路芊芊正要发火,我拉住她的手说:“算啦,不要难为他了,既然我们有感应,那么就从我们知道的地方查起吧。” 我们留了电话号码跟林蒙道别,然后我开车,往教堂的方向。 路芊芊是雨天昏倒在教堂门口的,而今天有很好的太阳,路芊芊把遮阳板拉下来,叹了口气:“警局的人都不肯帮我们,那这如何是好。” “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白神父。” “这样,那好吧。” 路芊芊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白神父的那一刹那,我吓了一跳,接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他。路芊芊胸脯剧烈地起伏,她皱眉:“如烟?”我拍拍她的手说没事。 “孩子,你罪孽深重。”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代表主耶酥赦免你的罪。” “为什么这么讲?” 白神父摇摇头,叹了口气,慢慢地往教堂里走去。 我跑过去挡在他面前,大声问:“你隐瞒了什么?你对路芊芊隐瞒了什么?” “柳如烟,就像你的名字,世事都如烟云过眼,你又在执着什么?芊芊那天昏倒在门口,她的身体并无异常,再加上那天雨下得非常大,整整下了一夜,就算她杀了人手上有血,也被冲洗干净了,包括记忆。”他转过头笑:“你们都是干净的好孩子。” 我正要冲上去理论,路芊芊拉住了我:“别去了,白神父还会这样讲的。” “他为什么说如果你杀了人手上有血也被冲干净了这种话?”我说:“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路芊芊笑了:“手干净的,可是如果身上沾了血是无法冲干净的,我那天的衣服是干净的,这说明,我并没有杀过人啊。” “那你为什么会昏倒在教堂门口?” 我颓败地站在原地,太阳晃晃地刺疼了我的眼,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4 路芊芊在我的别墅住了下来。爸爸还是会打电话过来,路芊芊就坐在身边,她的表情平静而美好,她说:“有爸爸的感觉真好,不知道我有没有爸爸。” “你肯定有爸爸。” “是吗?” “那他为什么不找我?” “也许,他不知道你还活着吧?” 路芊芊大大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了怨恨,桂嫂递上茶水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我坐在原地,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路芊芊忽然从沙发上摔下来,捂着胸口的样子同我那么像,那么像。 我们就像长相不同的双胞胎一样牵制着彼此。 路芊芊盈盈的大眼睛全是惊恐,她拉住我的手急急地问:“如烟,我有一种大胆的猜测。” “什么?” “我们会不会是姐妹?你杀了人,惊吓到失去记忆,而我跟你有心灵感应,所以经过教堂的时候跟你一样揪心而晕倒。而爸爸以为你杀了我,所以才没有报案,因为我们都是住在外面的,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姐妹?这个想法的确很大胆。我抬头问桂嫂:“我是不是还有个姐姐或者妹妹?” 桂嫂摇摇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去厨房冲奶茶给我们喝。 姐姐杀妹妹或者妹妹杀姐姐,那么动机呢?我打电话给爸爸,他正在开董事会,我愣了半天才开口问:“爸,我有没有姐妹?” “没有,你是独生女,怎么会有姐妹?” “哦。” “如烟,是不是桂嫂跟你说了什么?” “爸,你忘了,桂嫂是哑巴啊。” “哦,我还真的忘记了。桂嫂很勤快能干,我几乎忘记了她的缺陷,她几十年来对我们家都是忠心耿耿。” “几十年?” “对,她从十几岁就照顾你外婆,后来你妈妈嫁过来就照顾你妈妈,现在又去照顾你。” “桂嫂没结婚吗?” “是的。桂嫂是哑巴,好的男人都看不上她,而她又不想回农村去,就没有嫁人。”爸爸说:“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个来了,我在开会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我说再见,就挂了电话。 我没有姐妹,爸爸没有必要骗我,但是,我和路芊芊为什么会心有灵犀? 5 那天晚上我已经睡得很熟了,路芊芊忽然推开我的房门高兴地叫着:“如烟,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眼前漆黑一片。 “如烟,你还记得警察局的林蒙吗?他打电话来说,他昨天陪侦缉队长去资料室查资料的时候偶尔发现一桩没有署名的命案,死者是个男孩,小腹上插着一把牛角刀,可是那天晚上雨下得太大了,命案现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所以就无奈被搁置了下来。” “是不是你昏倒的那天晚上?” “对,就是那天。” “现场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吗?” “有,那个男孩的手机上显示的有一串数字,78926。可是他的手机里一点信息也没有,所以无从考证他是打电话给谁。” 78926。 “那个男孩长什么样子?” “从照片上看,很高,很帅,还有点酷。我看他照片的第一眼就流下泪来。” “流泪?” “很伤心的感觉。你没有感觉到吗?你脸上也湿了呢。” 我摸摸两颊,湿湿的。 第二天,我约了林蒙在一家咖啡厅见面,我出门的时候路芊芊还在睡觉,她睡得极不安稳,好象随时都要总噩梦里醒来。我下楼看见桂嫂在打扫房间,从阳光里看她的侧脸,微微柔软的弧度,像在微笑。 “桂嫂。”我说:“你是把我当自己的女儿看吗?” 桂嫂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继续打扫房间。我走到她面前问:“桂嫂,我妈妈是怎么死的?真的是产后大出血吗?” 桂嫂的眼角就这么流出泪来,我连忙噤声,她毕竟照顾妈妈那么多年,主仆感情深厚到我无法想象。听爸爸说,妈妈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跟桂嫂情同姐妹,可是生我的几天后竟然大出血,然后不治身亡,桂嫂难过了好久回乡下修养了一年才回来。回来以后开朗的桂嫂就变得沉默了。 妈妈的忌日是1978年9月26日。跟那个男孩死时手机上显示的数字一样,但是他断然不可能认识我的妈妈,这两者之间也必定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冥冥之中又像是安排好了一样,等着我去踏开这一个又一个的机关。 6 我和林蒙约的咖啡厅在繁华的市中心,他早早地就来了,见了我也没拘束,叫了两杯蓝山就开始讨论这桩奇怪的案件。 林蒙可真是个大胆的人,竟然从资料库里偷来了那个档案袋,里面有全部的资料。 男孩叫楚葵是死在郊区一个租来的独立的小院落。他是画画为生,周围没有其他人家,所以没有目击者。他是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二十几年来都很孤僻。从案发现场的照片来看,他躺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小腹叉着一把牛角刀,脸上的表情很安详。我突然就有了流泪的欲望。 “你怎么哭了?” “不知道。”我说:“你不觉得这幅照片有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没有什么奇怪啊,他死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身上一点血都没有流下,而且刀柄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虽然说以刀叉如小腹的力度和切口来判断为他杀,可是也只能用自杀在结案了。” “我是说,这个城市,中午气温和晚上气温差别很大,段不可能说,一个人赤裸着上身站在院子里。” “你是说,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或者说,他的上衣留下了谋杀者的血迹,所以才被脱了下来销毁。” “现场并没有灰烬留下,如果说院子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可以这么假设,他还没断气的时候在手机上留下什么线索,却又不能太明显而被发现,就留下了那串数字。如果屋内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屋内并没有什么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我们不如去案发现场看一看吧。” 林蒙摇头:“那个院子自从死了人以后,屋主就把房子拆了种地了,因为没有人想住死过人的房子。” 我叹了口气,照片上叫楚葵的男孩躺在樱花树下,表情安详。 回到家已经将要六点了。路芊芊激动地从屋内跑出来,槿棘刺破了她粉红色的皮肤。我责备她不小心,眼睛还看不见东西就这么乱跑。 “如烟,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那把牛角刀叉在你的小腹上。”她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我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吧,那把牛角刀还在警察局,不会自己跑到家里来。” 7 这个周末我决定去市里看外婆。 爸爸听说我要回家,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在家等我。外婆已经很老了,花白的头发,一根一根都是银亮银亮的。见我回来拉着我的手不放开,她问:“如烟,阿桂照顾你照顾得好不好啊?” “桂嫂很勤快,照顾我很好。” “阿桂什么都好,我跟她生活了几十年了,她以前长得俏性格很开朗,嘴巴也巧,特别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我心里一惊:“桂嫂以前不是哑巴吗?” “傻孩子,阿桂又不聋,怎么会天生就是哑巴。阿桂是从你妈妈死后才变成哑巴的。” “那和我妈妈什么关系?” “你妈妈和阿桂情同姐妹,而你妈妈在生你后没几天就大出血去世了,当时服侍你妈妈的正是阿桂,阿桂那时候年轻只知道给你妈妈补身,没想到补得太旺而导致大出血。阿桂,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你妈妈,很痛苦也很自责,甚至喝毒药自杀不成不小心将自己弄成了哑巴,后来,我就让她回乡下修养了一年。” “是这样。”我说:“怪不得桂嫂看我的眼神经常怪怪的。” 爸爸一直在旁边坐着,烟抽了一地,外婆叹了口气说:“儿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对如烟妈妈那么好,她泉下有知也能闭上眼睛了。” 爸爸忽然像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爸,别伤心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整天工作忙,没时间照料她,也许她就不会那么容易死了。”爸爸随我来到客厅,外婆已经由佣人扶着去休息了。手中的烟已经燃烧到了一半,爸爸抬头说:“要不,我给你换个佣人。” 我摇头说:“不用,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家里的医生说我是头部受到撞击,可是我去医院查过我的头部根本就没受过伤。” 爸爸叹了口气:“孩子,既然都忘记了,又何必要知道呢?” “我要知道。” “如果我说你杀了人,你相信吗?” 我的脸立刻白了:“杀人,杀谁?”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依然是一到晚上都看不见东西,那是因为去年有一天晚上,你杀了人由于惊吓,你把什么都忘记了。甚至患上了神经性视觉障碍。” 我的全身都抖了起来:“爸爸,都告诉我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你有一个男朋友,你很喜欢他,甚至把他带到家里来吃饭。你外婆也很喜欢他,可是他却变了心喜欢上一个叫路芊芊的女孩,你很伤心,于是那天晚上跑到他家里跟他理论,还把我从西藏给你带来的牛角刀带了去。我跟你说,不要冲动,也没想到你真会杀掉他。幸好,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楚葵为人又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和邻居。我看下雨不放心就去找你,结果却发现你晕倒在他家大门口。” 爸爸摇了摇头说:“这是天意。” 8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只记得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路芊芊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我这才发现她最近一直在用旧毛线织毛衣,是黑色的毛衣。桂嫂见我回来泡上了美味的奶茶。她依旧是微笑着的,那么美。 “如烟,你家人都好吗?”路芊芊问。 “好,而且他们都很惦记桂嫂。”我看了桂嫂一眼,她急忙把目光撇到一边去。 “芊芊,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谁?” “楚葵。” “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刚知道的。”路芊芊从沙发上站起来,苦笑:“我今天给你发信息的时候忽然发现78926只是按键的顺序,用短信编辑出来的字是:如烟。” “是我杀的他吗?” “是的。” “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路芊芊低头叹气:“这个,我还不知道。” “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可是后来却爱上了你。”我说,我的心口剧烈地疼痛像是要裂开了。路芊芊捂住胸口晕了过去。我跑过去将她抱起来,她身体的温度在一点一滴地退去,脸色越来越苍白。我的眼前一黑,疼痛地晕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还是黑夜,桂嫂正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而我的身边躺着全身冰凉的路芊芊。我的手摸到她的手臂,像没有温度的蛇。我的眼泪落不下来,心里一片悲凉。我轻轻地说:“桂嫂,她死了。” 桂嫂的手离开我的手,一会儿重新覆上来,手心里却多了两颗药片。 吃了它,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我听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们牵着手站在不远的地方朝我微笑,然后拖着手越跑越远,追也追不到。 我默默地将药片含到嘴里。 9 路芊芊坐在警察局里的时候嘴巴还是张得大大的,她的表情很困惑,她在想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戳破了呢? 我在林蒙的带领下去见了路芊芊,她一直很愤怒。她冲着警察局的帅小伙子们叫:你们凭什么抓我?柳如烟是服毒自杀的,她死之前还杀了她的男朋友。我只是在她家住着而已,你们放了我。 我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嘴巴又张得大大的,有说不出的失望和悲凉。 “你没死?” “我没死。”我笑:“柳如烟是没有那么容易被陷害的。”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从一开始,你这个与我有心灵感应的人闯入我的家的时候,我就感到奇怪。第一,我的别墅里都是槿棘,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女孩应该去我邻居家那种灯火通明,有着美丽玫瑰花的人家去问路,是不是在心理脆弱的情况下来这么个有点怪异的地方,因为晚上我看不见东西通常连灯都不打开。”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住下来?”她愤怒地瞪我。 “是好奇。而且第二天你说跟我有心灵感应,而且你能把我的一起了解得非常清楚,如果排除心灵感应的话,那就是,你认识我身边的人,而且那个人对我的起居非常的熟悉。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误导我说我们有心灵感应。原来这一切的铺垫都是为了昨天晚上那一幕,你假死,然后通过这么长时间的心理暗示,那就是,你死了,我也活不掉。我会心甘情愿地接过桂嫂递给我的毒药吃下去。” “柳如烟,你可真阴险。” “是你太笨,一切基本的破绽都没掩饰好。首先你买通了白神父,让他帮你编造了昏倒的谎言。事实上,他一开口就漏了馅,他虽然听你叫我如烟,但我们都没有告诉他我姓柳,他怎么会晓得?第二,根据我的细致观察,教堂门口的地势比较低,如果下一晚上的大雨,雨水会从搞出流到门口附近,那么水深会超过膝盖,你又怎么能够躺在能淹没你的水中存活五分钟以上。” 路芊芊只是怨恨地盯着我,没有任何辩解的语言。我接着说:“另外,一个看不见东西的人,眼睛是散光的,而你自称白天看不见,却在阳光强烈的时候瞳孔收缩,还能准确地摸到车上的遮阳板。” “这么说,你也是装的,你自称眼睛看不见就是为了骗我?你没有失去记忆,你都记得对吗?你记得我是怎么杀死楚葵的,你都记得,所以你才包袱我对不对?” “不对,我的确是失去记忆了,但是,别忘记了,是你去年陷害我杀人不成非要置我与死地才想出这个暗示杀人法。你首先让我知道我杀死了楚葵,然后假死骗我真死。只是去年那场大雨救了我。而今年我却识破了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的原因。” 路芊芊的眼泪流了一脸:“我喜欢楚葵,可是他却选择了你。” “不,是因为你的妈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路芊芊颓败地滩在了椅子上,嘴巴张得大大得充满了绝望。 10 1978年,我的妈妈肚子里有了宝宝以后,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气氛里,尤其是爸爸,他把公司交给下属经营,完全投入到了做父亲的喜悦里。那时候桂嫂是专门伺候妈妈的下人,但是妈妈对桂嫂很好,完全没有把她当佣人看。桂嫂那时候很年轻,也很漂亮,她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来到柳家的那一年只有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爸爸是个温和而善良的人,桂嫂想家的时候会躲在花园里偷偷地哭。他总会告诉她:阿桂,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她隐隐觉得这句话若有所指,并且相信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他以后会娶她,让她变成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爱上了他。 妻子怀孕以后,他们开始分床睡,情浓时,他会去客厅里抽烟。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少女时候的情愫在脑海里疯长,终于在一次半夜里,她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没有拒绝。事后,他很后悔,看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幸福的样子,他告诉她,请她原谅,他不能对不起老婆。 她开始恨这个抢走她的爱情的女人。 直到她分娩后的几天,她给她吃了很多活血补血的东西,并把他和自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事告诉了她。她受不住打击忽然下身大出血,她死的时候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夫人死后的几天,她去了乡下修养,她曾经吞毒自杀,可是被乡村医生救醒后,告诉她,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可是她的声带烧坏了,发不出声音。 她生下了她的女儿,取名叫路芊芊。 路芊芊听过妈妈用手语告诉她妈妈的爱情故事很悲惨。路芊芊发誓要帮妈妈报仇,长大后开始注意柳如烟,她去了我所在的班级,并且跟我变成了好朋友。 她其实一开始不懂得她妈妈的悲哀和怨恨,只是想要报复。 直到遇见了楚葵。 楚葵是个很帅气的男孩,他经常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山坡上写生,他住在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里,孤独而忧郁。后来,我的闯入让他感觉到了爱情。 他爱上了我,从而使路芊芊爱上了怨恨。 有一天路芊芊哭着告诉我,楚葵说他喜欢我,怎么办?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是现在我宁愿相信楚葵是清白的,而那时候的我固执而年轻,还不知道最好的爱情就是信任。我揣着爸爸送我的牛角刀去找他,如果他承认他不爱我,我就死给他看。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和路芊芊一起去他家对质,一路上我都很忐忑,她却很平静。她说:“你的牛角刀真漂亮,让我看看吧。”路芊芊把我的刀子拿了回去,再也没还给我。走到楚葵家门口,路芊芊说:“这样吧,你在门外等着,一会儿进去,否则,我怕他不承认。”我说好,直到,楚葵的闷闷的呻吟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我才推开门。 雨下得真大,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毛衣里流出血来,那把牛角刀就在他的小腹里。路芊芊像魔鬼一样站在他面前看他倒下去。我尖叫一声,那天以前的全部记忆都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漆黑。 11 路芊芊织了一半的毛衣还在沙发上,那旧毛线的纤维里似乎还有没有洗净的血色,我拿起来继续编织,直到它变成原来的穿在他身上的模样。 雨下得真大,朦胧中,我看见黑色毛衣又穿到了他的身上。 毒药 《青杨晚报》2004年5月24日晚,在市北区锦绣花园的居民楼里发现一具女尸,死者死亡时间具法医推算是21日凌晨。死者为年轻女性,死时面部表情安静平和无任何挣扎痕迹,死亡原因是注射了大量镇定药剂,和先前几起死亡案件死因相同,公安局透漏连环谋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当中…… 1 伊可放下报纸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六点二十八分,很吉利的数字。她朝自己微笑,走到卧室拿cd香水的瓶子,往自己的脖子上喷了一下,瞬间,优雅如妖精蛊惑的*****弥漫在周围,她闭上眼睛感觉这片刻的美丽幻觉。 这种香水的名字叫毒药,似乎光名字就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伊可已经深深着迷。 伊可化妆、打理头发,慢腾腾地,像一只优雅的孔雀,不过从没有人因此责怪她,这就是上帝赐予美女最大的恩惠。 七点半,手机响起来,是安然,他说:小可,我已经在你楼下了,今天是第一天去科畅公司上班,可不能迟到。 伊可笑着涂上唇彩,长长的睫毛浓密地像失了魔法的手指似乎要缠绕上什么,她往楼下看,干净豪华的奔驰旁边一个俊秀的男子,低低的笑声像泉水般溢出来。 安然是科畅公司的副经理,认识他是在一个叫蓝色倾情的酒吧,伊可在酒吧一束灯光凝聚的角落静静地唱歌,她浅橘色的长发在风的吹拂下,像水中漂浮的海藻,眼神闪着流离失所的妖娆,那一刻,安然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条藏了尾巴的人鱼。一曲唱完,她扭着华丽洁白的身子,浅浅地笑着退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捉住了她的胳膊。伊可明白当时自己眼睛里流露的惊慌,足可以让很多男人奋不顾身。所以,当安然走过来时,她心里窃笑着任他将自己拉到身后,这种保护的姿势让她安慰又难过。 酒吧里乱了起来,安然牵着伊可的手跑出来,他衬衫撕裂了的一角像极了她大笑的嘴,她说:谢谢,极没有诚意的样子,美女都是没心没肺。 安然说:酒吧工作很不安全的,为什么不换个工作? 伊可忽然就不笑了,神情淡然:你能给我一份工作,而且不受老板的骚扰吗? 安然眼中就盛满了疼惜,他说:可以。 2 伊可在科畅公司是做安然的助理,她走进公司的时候,所有的男人像猫闻到了鱼腥味,似乎要闻风而动,可是安然说:伊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女朋友。伊可诧异地抬头正对上他悍然的眼,不觉得安静下来。 安然说:小可,我喜欢你身上的香水的味道,那似乎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伊可就笑了低下头,刻意错过他垂下来的嘴唇。 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十指交缠,双眼濡湿而幽怨,但愿这一切都是长久的吧! 伊可收拾安然桌子上的文件去打印,打印室在十六楼而科畅的另一个经理却在十八楼,她需要将材料打印出来再送上去签字。伊可讨厌烦琐的工作,可是她不喜欢别人叫自己花瓶,也不想一步高升,她要求从基层做起,即使这些事情烦琐得让她漂亮的眉毛皱成一团。 伊可敲开十八楼经理室的门,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他说:进来。伊可走进去,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子上:韩经理,这是安经理送来的企化部的新策划,请您签字。 韩萧说着:好,拿给我,伸手正要接过,可是抬眼看见伊可清澈的眼,鼻翼间的香气无可救要地飘起来,他的手就那样浮在了半空中。伊可看他的手指,修长洁白,好看得让人想起性感两个字。 伊可不经意地笑,韩萧尴尬地回神接过,说:暧,你是安然的新助理? 伊可说:我叫伊可。韩萧的眼睛迷茫起来。 3 安然和韩萧是好朋友,可是两年前,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一个叫小凡的女子,于是本来很好的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两个人共同创建的科畅公司却稳定下来。安然的办公室在十五楼,韩萧的在十八楼,两年过去,彼此相安无事。 伊可明显地感觉安然和韩萧之间的关系又开始微妙起来,两个人若有若无的碰面,安然的手始终缠绕着她的肩膀,而韩萧的眼睛却缠绕着她不放。她说:安然,你放心我。安然总是笑:美女就好象是刚买的新车,不是怕锁不牢固,就是怕贼老惦记着。 韩萧不是贼,因为贼没有他的精明和温柔多情。 安然送伊可回家,晚上,窗外灯光浅浅,她跟他说再见,然后关了门,换上白色的吊带长裙,橘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闪着诡异的光芒。她换上白色的高跟鞋,像往常一样拉开门,突然,那种掠夺似的的眼神飘忽在了眼前,伊可吃了一惊:韩经理! 韩萧笑了,有点危险:我叫韩萧。 伊可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是一只收起了爪子的猫,在合适的时候就锋芒毕露:韩萧,我对所谓的三角恋不敢兴趣,也对做两个男人斗争的牺牲品不感兴趣。 韩萧说: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以达成共识。 伊可问:怎么讲? 韩萧也眯起了眼睛,像猫看着在爪下挣扎得薄弱的老鼠:我要追你,而且,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伊可轻蔑地笑笑,媚态横生: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4 凌晨两点六分,又是个吉利的数字。 伊可笑笑地垂下手腕,带着微微的醉意扶着墙边慢慢地往上走,走到三楼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子扑过来,伊可酒醒了大半,身子一缩,一脚踹过去,来人闷哼一声,倒在楼梯上。伊可气愤地将他逼到墙角:你是什么人。 伊可,你练空手道?韩萧诧异的声音响起。 这么一折腾,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昏昏黄黄,伊可惊异地捂住嘴,面色绯红。韩萧菱角分明的脸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干吗偷袭我?伊可有些慌张地掩饰。 我只是想扶你。韩萧笑得无辜,想动一下却龇牙咧嘴:看来,要借你的房子休息一下了。 伊可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伸手却已经扶住了他挣扎着要起来的身子。伊可的耳畔清楚地听见他嗓子里咕哝地笑着,好听地要命。 第二天,伊可坐在化妆镜前,化妆、打理头发,喷上美丽的香水,一脸的陶醉。韩萧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伊可,她以前也是用这种香水,毒药,你和她一样,都是毒药,让我和安然都欲罢不能,甚至反目成仇。 那个她是小凡吧?伊可面无表情。 原来安然已经告诉你了。韩萧显得莫明失落。伊可轻轻地笑,这种事情光用听的就知道了,她走到门边换上高跟鞋:要去上班了,韩经理。韩萧心里一片惨淡,只要一出门两个人就形同陌路。 5 安然脸色铁青地坐在办公室里,伊可走进来的时候,他一个剑步窜过去关上门,将她娇小的身子固定在怀里:小可,韩萧昨天晚上在你那里? 伊可点头:是的。 安然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带着惩罚与怒气或者还有悲伤,伊可就这样任他疯狂地亲吻,表情麻木。终于,安然安静下来,看着伊可,显得青目獠牙:你知道吗?他不爱你,他只是将你当作替代品,因为你和小凡一样用这种叫毒药的香水。 那你呢?不一样?伊可愤愤地退开他,一脸的厌恶:安然,你给我滚! 伊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眼泪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难过,因为她并没有想收复安然的心,这一切纯属偶然。 伊可从十五楼到一楼,电梯开了,她冲进去,电梯关上的时候,她的悲伤清楚地落入另一个人疼惜的眼。韩萧拧眉:伊可!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空气中有毒药诱人的香气,暧昧不堪,伊可瓜子般大的脸落在他的手心里:伊可,发生什么事情?伊可眼神迷离:韩萧,可以跟我讲一讲小凡的故事吗?我想知道,我相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你们这样着迷。 韩萧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震惊闪过,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电梯开的那一刹那,他回答:好。 伊可挽着韩萧的胳膊离开,安然追了出来,楞在当地。 6 伊可不再去科畅上班,她还是去了那一个叫蓝色倾情的酒吧唱歌,她的歌声干净清脆,身体柔软地像一尾鱼。她始终有两名观众,忠实地每天晚上十点的时间都到场,一个送上一大束红艳逼人的玫瑰,一个送上一大束洁白纯情的百合。 她依然每天凌晨两点回家,打车,不用人送。 安然打电话过来:小可,你原谅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伊可笑笑地挂了电话,等着另一个号码拨过来,果然,电话响起的时候,就是那个准确无误的声音:伊可,现在是上午十点,十点半我到你楼下,去喝咖啡。 伊可说:好。面对韩萧,她已经学会不去拒绝,只是,她那天挽着韩萧的胳膊,却看见了安然野兽般疯狂的眼,她感觉冷意顿生,是一种不好的预兆。伊可喜欢听韩萧讲小凡的故事,只有这时候,他冷峻的外表才不自觉地松懈下来,像一个已暮的老人在喃喃自语,他说:小凡喜欢穿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喜欢掩着嘴巴大笑,喜欢看乱七八糟的肥皂剧,然后哭得西里哗啦,喜欢喷cd的香水,喜欢谈论她干妹妹小时候的糗事…… 伊可听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原来小凡是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怪不得你们会喜欢她。怪不得你们都会把我当作她…… 可是她喜欢的是安然,而安然以为她喜欢我,于是伤害了她,小凡走了,走得没有踪影。韩萧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7 伊可再次看见安然的时候,他在蓝色倾情的酒吧买醉,口里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小可,小可……伊可将他带到自己家里,说实话,出于怜悯。安然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小可……伊可不留痕迹地挣脱:你醉了,我去给你拿毛巾。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安然反射性地接起来:喂。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挂上。 谁?伊可从厨房里走出来。安然摇头:不知道。 伊可想起了韩萧忧郁的恻脸,心里柔软地疼了一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跟他解释一下了。 韩萧家的门虚掩着,伊可推门进去,看见韩萧斜躺在沙发上,酒瓶滚了一地。男人在挫败的时候想起酒这种东西,其实是没出息的表现。伊可瞬间变得冷淡:你没事?我走了。 韩萧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许走!有一种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他的眼睛变得血红,嗜血的残忍,伊可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韩萧,你在干什么? 你不许走,我要将你留在身边,就像留住小凡一样留在身边。韩萧的眼睛里剩下的只有一抹血红,似乎……是另一个人。 伊可惊叫:小凡?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韩萧自顾自地说着:我喜欢用cd香水的女人,她们身上的味道像你,像小凡,可是她们怎么能跟你们比呢?她们简直就是侮辱了这个味道,所以她们都必须死。我没有逼死她们,我是好男人,要她们死得很开心,她们都死得很开心。对了,只有小凡死得不开心,她说爱安然…… 伊可惊讶地捂上嘴巴,有泪从眼中渗出来:小凡是你杀的,那些年轻的女人竟然是你杀的? 是啊,你竟然像小凡一样喜欢安然,你去陪她吧,这样就不会寂寞了。韩萧的眼神顿时凶暴残忍,他双手掐住伊可脖子的那一瞬间,一个冰凉的手铐已经套在了他的腕上,伊可忽然一个转身,韩萧庞大的身躯就被掀翻在地上。伊可将他另一只手拷上,满脸的泪水。 伊可说:对不起,韩萧,你被捕了。我就是小凡口中那个喜欢出糗的干妹妹,还有,我是警察。两年前小凡失踪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你和安然,直到现在我准备查连环杀人案子。 我发现所有的女人死前都用cd香水,都是喜欢深夜泡酒吧,可是没想到,我的案子破了,却不是预想的结果。 蝴蝶飞了 一朵海芋花只会为一只蝴蝶而开放,那只蝴蝶便会守侯她一生的花开花落。而我的蝴蝶在我决定绽放的时候,飞了。 1 这个城市疯了。 我站在太阳底下的那一刹那,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就是这个念头。6月的青岛,本来是清爽宜人,有咸咸的海风的味道,清凉的空气如丝绸一般在皮肤上滑动,太阳像优雅的公主一般不敢造次。如今,全乱了。 双双咬着牙,嘴唇不甘心地蠕动:“老娘今天没擦防晒霜。”我低着头计算晒一分钟和晒两分钟皮肤的对比度有什么不同。 体育老师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我们面前,优雅地笑,像在空调室里一样潇洒:“同学们,像往常一样2000米,谁先跑完谁去树阴里休息。”双双突然狠狠地捏了我的手,我差点尖叫起来,脸部表情扭曲到错位。不知道哪个笨蛋喊了一声“go”,同学们像发了疯似的一样往前冲。我和双双很有默契地站在原地,我弯下腰去,她“很用力”地扶着我的身子,表情很焦急。 体育老师姓奇,刚刚大学毕业,不过是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举手投足间还透出一种清涩。用双双的话说就是,很好搞定。奇老师很关切地问我:“朱七七,你怎么了?”双双很兴奋地睁大眼睛说:“报告老师,她肚子疼。”说实话,我真的替这位小姐的演技感到尴尬,不小心踩了她的脚,她像兔子一样蹦起来,然后恶狠狠地瞪我。奇老师问:“真的肚子疼吗?”那声音里有不确定,毕竟,他来任教半年被骗得不下数百次。我痛苦地点点头,然后眼睛里真的有泪水泛滥出来:“恩,生理痛,痛得走不动路。” 双双那个笨丫头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眼看我在那自己演独角戏报那一脚之仇。我上上下下把她家列祖列宗诅咒了一个遍。然后奇老师突然爆出一句足已让我想起来就开心一个月的话。他说:“双双,你去跑步吧,我送朱七七去医务室。” 双双的表情立刻像吞了一百只死苍蝇。 医务室的医生是个很胖的中年女人,她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遇见肚子疼的女生就拿花红片,不管人家是不是因为阑尾炎还是胃溃疡。遇见头疼的人拿体温表听不得别人解释症状就命令到:张开嘴。然后把体温表塞到嘴巴里,自己坐到一边织毛衣。是那种红色的毛衣,桃红吧,样式笨重陈旧,颜色又土,她女儿一定很可怜。 我和奇老师进去的时候,医务室里还有一个人,那个男孩子没有吃花红片也没有被塞体温表。他的右手血迹斑斑的,还参差不齐地扎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碎玻璃,那个胖医生正一边用消毒水洗伤口,一边用小镊子往外夹嵌在肉里的碎玻璃。我开始浑身发抖,那个男孩子的脸刚好冲着我,是一张很干净漂亮的脸,眉宇之间隐忍着疼痛一声不吭。血一滴一滴地随着拔出来的碎玻璃汹涌出来,奇老师扶着我肩膀的手晃了晃:“朱七七,你没事吧。” 我勉强地把视线从那只惨不忍睹的手上移开说:“我没事。”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2 第二天,我一进教室就感觉奇怪,一双双眼睛不确定地落在我的身上,有疑惑的,有复杂的,有愤恨的,还有不屑的。不对,有杀气。我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板像是踩了满地的荆棘。双双坐在我的座位上,抱着肩膀的样子跟大爷似的:“喂,七七,事情大条了,昨天我们全班同学都看见奇老师抱着你出了医务室啊,你不会疼到那个程度吧。” “喂,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揽过双双的肩膀告诉她昨天看到的恐怖血案,那个男孩子干净漂亮的脸在我的脑海里,那么清晰地映现出来,清晰得有点过分。双双睁大眼睛:“啊?你不知道昨天许泽新为了阻止他们班同学打架用手击玻璃的事啊?”说完又恍然大悟地点头:“对啊,你晕过去了,被老师送回家,我们下了体育课才知道的。” 双双的眼睛突然有了光:“他好帅啊,是不是?” “没注意,我就看见血了。” 然后语文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来,开始上课。我的眼神始终缠绕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思绪飘得很远,拉也拉不回来,脑海里全是许泽新那张干净漂亮的脸。我狠狠地骂自己,朱七七,你真花痴。 从我家到学校需要坐308路公交车。每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我就跑到站牌下等车,周围都是上班或者上学的人,能把经过的每一辆车都塞得满满的,源源不断的,那么多车,那么多人。我突然很向往在南方小城的日子,四季如春的气候,街道和街道之间都是被小河隔开,又被桥连在一起的。我每天都骑着单车跨过一座一座的桥,简单而自由,连风都是香的。 308路的车远远地开过来,绿色的车皮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我走上去的时候人已经满满的,空气里都是一种闷热的味道。在青岛开车的司机都非常的猛,车开得很快,跟火箭似的,横冲直撞,但是技术真的是好的很。我抓紧扶手,窗外的熟悉的晨景一一闪过,神游太虚的时刻,一个硬生生的刹车,我的身子一下子栽到一个人的怀里,手抓住纱布一样触感的东西像是抓紧了救命的稻草。他闷哼一声,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我尴尬地直起来身子跟他说对不起。他说:“朱七七,我的伤口又流血了。” 许泽新手上的纱布一样红透了,我用手捂住嘴巴遏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和眩晕。他说:“你晕倒的话,我现在抱不动你的。”我终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他记得我叫朱七七,记得我晕血的样子。不过,这也有够倒霉,他看到了我最糗的样子。 我一直没有说话,下了车,他说:“朱七七,你爸爸很喜欢金庸吧。”“恩?不是,是金庸偷了我爸爸取的好名字。”许泽新嘿嘿地笑,我有一瞬间的茫然,我就这样认识了么?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也太简单了吧? 我有点失望。 3 我常常会想念南方小镇的那一块海芋花田,还有梦想中的关于海芋的童话。一朵海芋花只会为一只蝴蝶而开放,而那只蝴蝶会守侯她一生的花开花落。我想,我爱的男孩子他一定要在海芋花田里等着我,等着我像海芋花妖精一样绝美地站在他面前,他会对着海芋发誓,爱我一辈子,不离不弃。 双双总笑我太梦幻,她说:你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吗?他必须专一,还要好看,否则怎么对得起你的海芋花田?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像我离开我守护了十几年的有海芋花田的小镇来到青岛,遇见许泽新。或许冥冥之中,上帝已经安排好,让我来到这里,找到我海誓山盟的恋人。 天气热得反常,连穿梭在夜间的流浪猫都在白天撕心猎肺地叫,这个温柔的海缤城市变得有点可怕。放暑假的那一天,双双激动地在海边大喊大叫:“老娘自由了。”海边游玩的人纷纷侧脸看,这个所谓的老娘是何方神圣,却只见一个黄毛丫头张牙舞爪。双双也不在意,她总是说,老娘高兴。 这个年轻的老娘。 我在家睡了三天三夜,睡到闭上眼睛就头痛。然后我开始想念许泽新。电话拿起来又放下,我反复练着预想中的对白,感觉自己像个白痴。音箱里,周杰伦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总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看啊,看啊,男生都有那么矜持的时候何况是我这个爱面子胜过爱里子的自恋狂。 双双说:越是自恋的人,其实是越自卑的。 她了解我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一直在脑海里褪色成黑白,只剩下我晶亮的眼睛一直深陷黯淡下去,最终成为不见底的洞。妈妈牵起那个男人的手的时候问我:七七,你跟我走好吗?那个男人很高大,有着宽阔的肩膀和温暖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他脸上没有疤,只有嘴角淡淡微笑的纹路。他很适合柔弱的妈妈,可以给她一个家。我摇了头,然后那个男人带妈妈去了北方,那里的冬季会下很厚的雪,而我在的城市却是细雨连绵。剪不断,理还乱。 那时候的我经常骑着自行车去十几公里的乡下看海芋花。回来的时候满手的洁白清香。爸爸看到我开心会很开心的笑,脸上那道狰狞的疤丑陋地拧成一团。 那时候的我傻得可怜,以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会随着时间的酝酿越来越浓,刻到骨子里生生世世。就像海芋花的传说,一朵花只会为一只蝴蝶而开。爸爸结婚的那天,家里摆满了海芋花的花篮,幽静的香把整个婚礼的染上了幸福的味道。我穿着漂亮的小礼服站在花篮中间,像个迷路的公主。 我迷路了。 电话的声音尖锐而刺耳,我猛地回过神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双在电话的另一端吃西瓜吃得夸张而刺耳:“七七,十九中和七中要火拼了,消息来源可靠,晚上8点,死的倒霉,活的受罪。我马上去找你啊,等着,等着。”我张大了嘴巴,等“嘟嘟”的断线的声音传过来,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4 这个篮球场位置偏远,掩映在绿树红花之间,是个丧命流血的宝地。双说死的倒霉,活的受罪。真是受罪,不知名的小虫子爬到我的裤管里,飞到我的头发里,有大胆的还来打kiss。 我咬,我咬,我咬。 所谓的火拼无非就是一些拼蛮力的家伙,惨叫声四起的时候我开始想睡觉,双双却是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韩国电影真的能教坏小孩子,同样是看打群架,在〈那小子真帅〉里的韩千穗能拣个超级无敌的大帅哥,我们却赚了一身的红点点。 “走吧。” “还没打完呢。” “干吗,等着收尸啊?”我说。 “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绝交!”双双气得瞪我:“你走吧。” “好,没意见,拜拜了您哪!” 11点,黄台路已经很幽静了。这条路很窄,两旁种着一种长不了很高的树,那叶子却是密密麻麻的,可以遮着天空大朵大朵的阳光。晚上的时候,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像撒了一地的星星。记得刚认识双双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在网上找房子——我是不会和妈妈一起住的,她和他的男人有自己的小孩,有自己的安静的生活。黄台路的位置比较偏远,相对房价也比较合适。然后我们牵着手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见了个面善的人就装可爱地问:“请问,黄泉路怎么走?”那个一脸善相的女人立刻就变了脸色:“我又没有走过我怎么知道?你们去闯闯红灯问问黑白无常吧!” 啊,地道的青岛人,尖刻得要命。我们只是看错路名了,干吗诅咒我们死? 我去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将军的烟,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猩红的火光闪了又闪,我的心开始烟雾弥漫。我又开始想念许泽新,那种想念就像黑暗里的里一星闪耀的火光,哪怕是燃烧的烟头。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响几声接起来。他说:“啊,朱七七,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张大了嘴巴,开始迷乱:“啊,没有什么,有点想你。”光是他的声音就能让我迷乱到语无伦次,迷乱到忘记矜持地跟他说想念。性别泽新呵呵的笑,好听的声音如潺潺的泉水流到我的耳朵了,让我瞬间变得如此贪婪。我说:“我想见见你。” “为什么想见我?”“我想念你。”我像着了魔一样地跟他说出我内心隐忍的话。 “恩,好,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你来我家吃饭吧。”我顿了顿,激动地咽了口唾液:“我做给你吃。” “啊,我最喜欢吃家常菜了,明天我去的时候给你电话吧。” “好。”我挂了电话,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肌肉还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的纹理。昏昏然的感觉让我快乐的下一秒,指间的疼痛把我拉到现实里。烟灰已经落在地上长长的一截,死亡的最后一秒,它吻了我的手指。 5 我拍了拍裙子,准备回家,回转身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是一个男孩子,头发是极短的毛寸,右耳朵带了两枚精致的小环,他的右眼眶乌青,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我看见他的侧脸,在柔软的灯光下有着对比鲜明的刚毅。他说:“嗨,借支烟抽吧!”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语气微微冰冷。 我重新坐下来,给自己燃上一根,再把火机送到他唇边的烟头上。一阵风卷过来,灭掉,我有点尴尬。他忽然偏过头来,嘴唇在离我10公分的地方停下,火光闪耀,隔着两支烟的距离,我有一种被亲吻的错觉。我皱了下眉头,这个男生也太随便了吧。我语气不善:“你打架了?”“恩。”“你是混混吧?”“恩。”我忽然就没了话说。 一支烟的死亡,几分钟的沉默。 “以后不要抽烟,更不要在大街上抽烟。”他说:“你记住了,我不再提醒你了。” 真是好笑,于是我就笑了:“你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教训吗?” “这样不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混混,一个刚打完架就在午夜12点的路边跟女孩子借烟的混混说,这样不好。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咬着牙齿,好笑好气的念头充斥了整个脑海,我像头发疯的小狮子一样跳起来:“不好?你是一个混混,凭什么指责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再见!不对!是再不相见!” 我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好象已经坐了几天,裙摆已经落了一层灰。有时候我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上一秒的快乐,和下一秒的忧伤就是一刹那的念头而已。他喊:“朱七七,我叫高天寒,不认识不代表没有牵连。” 我惊讶得回过头,他孩子一样地笑了,然后别过头去,像是想着什么甜蜜的事。他知道我的名字,不过,这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我转身离开。我决定以后晚上不再大街上抽烟了。 双双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收拾房子,她说:“七七,我想好了,我原谅你了。为那点事绝交太不值得了,毕竟你总替我抄数学作业。”如果是平常,我肯定会不怀好意地讽刺回去,那还是不要原谅了。可是,许泽新要来了。我心花怒放,阳光灿烂,有着暴风雨也摧残不掉的好心情。我说:“啊,双,你真是好人。我爱死你了。”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许久说:“你没发烧吧?” 我破坏了屋顶一角上住的蜘蛛一家,它们惊慌失措地逃窜,我笑得没心没肺。我去超市里买了包装精美的土豆和鸡翅,回家将土豆丝切得极细极细,从刀尖里吐出来,露出半透明的嫩嫩的微笑。我换上漂亮的牛仔连衣裙,鱼尾的裙摆像是对幸福的召唤。 许泽新来得很准时,他给我买了漂亮的水果,穿了很干净的白色t恤,一尘不染,像海芋花的白色蝴蝶。他微微地笑,我的脸肯定红了。我说:“你看什么?”“你今天有特别打扮啊。”这是多么不可爱的一句话。我狡辩:“没有,不吃饭就走人,怎么那么多废话。”他把土豆丝往嘴巴里送,我紧张地睁大眼睛看他的脸上绽放吃满足的光:“啊,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女孩子做的菜。” 我有些得意,抓住男孩子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 他接着说:“你不知道,我女朋友真的是个大小姐,走两步就嚷累,更别提做饭了。”我几乎立刻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你怎么可能有女朋友?不是没有吗?”“是好朋友我才告诉你的,怎么样,保密功夫不错吧?” 好朋友?什么好朋友?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的? 6 双双提着她的小皮箱子霸道地入侵了我的家。她说:“七七,我们同居吧。”没等我把拒绝或答应的话说出来,她就开始熟悉地把衣服往空着的衣橱里塞。我哑然失笑,罢了,她对我的小窝的熟悉程度不比自己家少。她能轻松地找到我放抽屉钥匙的地方。她知道我最怕热。她知道我有几件喜欢的衣服。她知道我撒谎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她知道的太多。 有一种女子,天生与你,相知相克,无法逃离,不想逃离。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我的生命里还有什么?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害怕。 再次遇见那个叫高天寒的男生,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脸上露出清秀的颜色。他说:“朱七七,今天很无聊,陪我吃饭吧。” 第二次遇见高天寒的时候,暑假已经过了一大半,我和许泽新的交往悲哀而疏离。他喜欢吃我做的菜,喜欢跟双双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他的女朋友叫美佳,是个典型的青岛女孩,时尚漂亮,心思缜密而凌厉,把自己的爱情捍卫地密不透风。我除了叹气就是叹气,身体迅速地瘦下去,背上的蝴蝶骨几乎要飞起来。我害怕愈来愈残酷的暑气,怕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晕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高天寒的样貌仔细看是有几分熟悉的。我笑:“我是不是见过你?”“恩,见过一次。”“你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谁?”“一个男人。”我开了一个俏皮的玩笑。他呵呵地笑,大口大口地塞着汉堡。他吃东西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呱唧嘴,嘴角沾的都是沙拉酱,我好笑地看他。我说:“我没时间陪你,我要去买菜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许久说:“七七,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讲。” “干吗,你帮我去打架吗?”我竖起来全身的刺,表情可恨得很:“我最讨厌暴力,别以为你这样讲我会高兴。我和其他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我和其他女孩子是不一样的。不像双双,她的单纯冲动。不像美佳,攻于心计。我讨厌暴力。从小,我就看见爸爸挥着拳头去为那些所谓的兄弟拼命,妈妈只是紧紧地扣着我的肩膀,生疼生疼的。 许泽新和双双在操场打球,我和美佳坐在不远的树阴底下。双双真是个好姑娘,她可以跟那个自命不凡的男生拼个高下,美佳郁闷得变了脸色。没有必要,只是游戏而已。我安静得心都凉了,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双双开心地和许泽新击掌,他揉乱了她的头发,美佳表面不动声色,我看见了她的暗潮汹涌。许泽新和双双过来,美佳殷勤地递上毛巾。许泽新不满足地嚷着,渴死了,渴死了。 美佳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跑到操场外面很远的小卖部买水,双双也跟了去。我和许泽新坐在树下,他脸上流下来的汗水砸在脚下的土里。我被这样的画面小小地感动了一下,然后泪水就流下来了。他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拿带着他的汗水味道的毛巾来擦我脸上肆意的泪水。他说:“你怎么哭了?”我的眼泪越来越多,隐忍的许久的伤心盈得满满的,酸楚的意味将我湮没。我说:“许泽新,我喜欢你。我只是想把这一句话说出来,想让你知道。我知道假如我不说的话,我一定会后悔。”“七七,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也许暧昧会让你开心一点,现在讲出来了,我们要怎么相处?”许泽新的手指划过我的脸,仿佛有电流划过皮肤,他的嘴唇微微地张着,我毫无顾忌地亲吻上去。 许泽新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唇像我想象中的柔软美好。我微笑着离开他的温度,眼泪奇迹般地痊愈。我要的并不多,一个表白的机会和一个离别的亲吻。 双双和美佳很快地回来了。我们四个并排坐在一起,阳光把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寂静无声。很久很久以后,我想起来那天我们在一起的样子,就像一场清醒的梦境。 那么短暂的幸福和虚伪的风平浪静。 7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高天寒可以那么心无芥蒂地在一起喝奶茶。每次我们见面的最后都会吵架,然后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而下一次的相见又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没有一个男生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风月的陌生女孩身上。 他除了打架,抽烟,其他的太不像混混了。他穿着干净的衣服,留着利落的头发,有着沉稳倔强的眼神和绅士的风度。我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烟雾袅袅里,隐忍着无限的惆怅。我从他断断续续的谈话里,也偶尔会窥视到他的过去。一个正正经经的好孩子被冤枉偷东西,于是叛逆开始发芽。他讨厌看到欺负弱小,讨厌势利,讨厌一切不公平的事情。 他说:“七七,你很喜欢那个许泽新,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 “怎么抢?”我冷笑:“去勾引,去破坏,去拆散吗?” 高天寒笑了:“那你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不是说明你对他还有幻想吗?你的内心深处还是盼望奇迹发生的。可惜他不够勇敢。否则他完全可以一脚两船。” 我又悲哀了,因为我生气地狠狠地瞪着他。我在安静的,情侣甜蜜涌动的奶茶店大叫着站起来:“高天寒,你这头猪,你以为男生都都像你一样那么无所谓吗?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跑出奶茶店我的心慌成一团。我像被发现秘密的小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羞愧,惊慌,害怕,我开始哭。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眼泪凌乱地飘。别人都在看我,无处可逃。在街道的拐角处,几个打扮妖冶的女生挡住了前面的路。她们不怀好意地笑:“朱七七,我们有事找你谈谈。”我敏锐得捕捉到了空气里危险的意味,这一切都太熟悉,来不及细细琢磨,我的长发已经被一把揪住。她们的拳头狠狠地落在我瘦弱的身体上。我尖叫,踢打,挣扎,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兽。“*****!”“勾引别人男朋友!”“不要脸!”“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最不堪的话凌乱地席卷了我。一瞬间,我像被抽干了空气的塑料娃娃一样没有丝毫的力气。疼痛离开我的身体,被摧残的只是一副躯壳,灵魂在不远处嘶哑地嘲笑。 “喂,别装死!” “没死吧?” “好象没呼吸了!”几分钟的寂静沉重,一个女孩带着哭腔说:“我们只答应美佳来教训一下她,怎么搞出人命来了!” “快跑……” 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站起来,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稳。我知道我的眼眶青了,嘴角流血了,就像我第一次看见高天寒的样子,而如今,我比他还要严重。我找了个安静的街头坐下,拿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燃,原来,下雨了。青岛夏天的热情快要过去了吧。我的夏天也要过去了吧。我的海芋花是无法开在北方的吧。 高天寒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甚至无法分辨出来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别的,因为我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他抱住我摇晃:“七七,你是不是要死了。”我摇摇头,我只是很累,我想睡觉了。靠在他的怀抱里,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8 我睁开眼睛看见双双黑得吓人的黑眼圈,一下子就笑开了:“双,你长得好像熊猫哦。”双双忽然大哭起来,她把头埋在我的掌心里:“七七,你别再这么吓我了,前天我看见你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高天寒呢?” “是那个很酷的男生吗?他说要去为你报仇。” 我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双双怎么了劝不住,出了门,夜色正浓,我们挽了手走到街上。我忽然发觉,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没有问过他的电话,他的住址。街道上还是湿的,气息渐凉。我找不到了他的方向。双双的手机响起来,是许泽新,他说:“双双,七七在不在,快让她来救救美佳。” 在海边的栈桥上,我看见了曾经让我念念不忘的许泽新,他正一脸紧张地看着高天寒。他揪着美佳的头发,眼神冰冷。只要他一用力,她就跌进深不见底的海里。美佳只是一直哭着哀求。看见我来了,她哭着尖叫:“七七,你救救我。”我一步步地走过去,刻意忽略许泽新表情里的放松。我笑:“美佳,打两下不会死的。” 一个巴掌甩过去。许泽新“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七七,对不起,饶了她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我知道这样讲有点过分。” “为什么?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双双已经扑过去踢打起来,她尖厉地哭,巴掌噼里啪啦地落在美佳的脸上,头上,身上,美佳胡乱地哀求。我比她有骨气多了。许泽新失神地看着我:“七七,她那么不计代价地喜欢我,所以,我没有讨厌她的理由。” “那我呢?” “对不起。” 我的世界因为这三个人字而轰然塌陷。桥上,我们几个人的纠缠已经落幕。没有什么爱与不爱,恨与不恨了。当他的膝盖与青石桥板亲吻的时候,我已经淡却了是非。或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是与非。我终于明白妈妈离开爸爸的原因,她是被不安定的生活颠簸累了,遇见了其他的港湾就平静下来。而爸爸对妈妈的爱淡化成亲情的时候,他就重新爱了别人,那个女人愿意包容他所有的不安与颠簸。 9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和双双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影子斜斜地依偎在一起。 她有些郁闷地问:“高天寒那么好的男生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有双双了呀。”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恩。” “其实我也喜欢过许泽新的,可是我发现我没有了他照样快乐,可是没有你的话,生活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原来两个女子也可以相依为命。不及格的爱情和友情比起来,就像是一朵花和一棵树。花的美丽吸引你的视线却迅速老去,而那棵树不管你走多远都会在原地,等你,伤痕累累的时候,回来,疗伤。 双双忽然站起来冲着大海大叫:“老娘的女人,你听好了,不离不弃!” 恩,亲爱的,我答应你,不离不弃。 轰然倒塌的爱情塔罗牌 1 我推开楚楚的卧室,看见的是意料之中的一片狼籍:桌子上是没刷的碗,地上的果壳皮散发出阵阵酸味,有几只苍蝇得意地乱飞。我连忙退出,从厨房拿出一个围裙寄上,卧室里传出来一个小小的不耐烦的声音:是谁?我走进卧室,楚楚坐在床上手里的塔罗牌一张一张地摆成金字塔的形状,我笑着坐在旁边:楚楚,在玩什么?楚楚抬头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在算命。我说:给我算算如何? 楚楚看我一眼,说:把手给我。我把手伸过去,她小小的手,春葱般娇嫩,冰凉。楚楚抓住我的手将牌一一翻开,我笑问:怎么样?楚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女人,你的爱情金字塔会倒塌。我不以为意地挑眉:哦?楚楚只是希望看到我挫败的样子罢了,而我不痛不痒的态度几乎激怒了她。她单薄的瘦弱的身子整个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小狮子般:你不相信?爱情塔罗牌很准的,你的卦相是最近能一个很爱你的男人,也是伤害你最深的男人,不会有好结果。 我问:楚楚,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楚楚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憎恨的影子,似乎只要她是雷电就会把我撕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爸爸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你只是爱上我爸爸的财产,说不定我爸爸的死是你和某个奸夫一起策划好的……没等她说完一个鲜红的掌印已经落在她的脸上,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楚楚大叫地将手中的塔罗牌使劲扔在我的脸上:你这个老女人,我明年满十八岁就能够离开你了,到时候,我要笑着看你怎么慢慢变老,没有人爱,然后死去!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楚楚的房间,力气一点一点地离开我的身体,无论我如何努力,楚楚都不会爱我。 2 确实,楚凡大我十几岁,而且死了老婆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我嫁给他的时候,楚楚已经十二岁,清澈的眼睛总是充满敌意,少了同龄孩子所有的天真活泼。我搬去楚凡家的第一天,楚楚拉着爸爸的手甜甜地叫阿姨,一个转身她就恶狠狠地警告:你别得意,我爸爸只是把你当成了妈妈,你这个第三者,替身! 我哑然,以为是小孩子的伎俩,他已经失去了妈妈,爸爸是他唯一的依靠。我爱楚凡,包括他的孩子,我发誓要做一个好母亲要她像妈妈一样爱我,尊敬我。楚凡是公司的经理,平时比较忙,而楚楚渴望父爱的眼神却那样迫切地揪住我的心。终于有一个礼拜天,我说:楚凡,你带楚楚出去玩,她好久都没去游乐园了。楚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吃点头,公主般优雅,听到我的提议,一张小脸几乎燃起了光,只是在与我眼神碰触的那一刹那,厌恶地扭开。楚凡问:一起去吧,我好久没陪你出去逛街了。我说:我今天约了林太太打牌。我明白有我在,楚楚不会快乐。楚楚兴奋地跳起来扑进楚凡怀里:爸爸,你还等什么,快去换衣服啊! 我轻轻地朝楚凡点头,楚楚的脸一下子放大在我面前,她的唇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声音清冷却明显地多了几分温存。而这个动作在楚凡眼里却是那么的亲密,楚楚笑着大声说:谢谢阿姨! 如果我知道,那一别,会是生离死别,我宁愿陪楚凡一起去。车祸发生的时候,楚凡将女儿抱在怀里,一根破碎的玻璃却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脊背。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楚楚坐在楚凡病床前神情呆滞。我哭着握住楚凡的手,他奄奄一息地叮嘱:水蓝,一定要照顾好楚楚。我说:楚凡,你放心,楚楚就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好。楚楚的眼睛恨恨地落在我的脸上,我莫名地心惊胆战。 3 我和小南约在蓝色情挑酒吧见面。 我要了杯蓝色爱尔兰一口气灌下去,脸色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变成一抹醉人的酒红。小南叹气地看我:怎么,你那个痞子似的女儿又找你麻烦了?我想起楚楚在黑夜中独自颤抖的身影,不禁心疼,她还只是个孩子。我说:她还小呢!小南一本正经地说:水蓝,你是在自欺欺人,你真的幻想着有一天那小丫头能明白你的真心,然后感动地叫你一声妈,给你养老送终?对这样的话,我总是有些厌烦,尤其是小南,我们做朋友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了解我? 小南,我只想让她像其它孩子一样有人爱。 可惜那没良心的丫头根本就不稀罕。小南愤愤地将酒杯放在吧台上,绯红色的液体激烈地晃动,几乎愤怒地要炸开:你还是快点和赫言结婚,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哑然失笑,心里荡漾起一阵苦涩,这样的家庭真的能够完整吗?也许小南说的对,是该让楚楚知道我和赫言之间的事,毕竟等她发现的时候,不至于太尴尬,不至于让她感觉到欺骗。我笑笑地拨通了赫言的电话:赫言,我明天带你去见我女儿,如果你能收服得了她,那么我们就结婚。我说的是“收服”,我之所以用这么野蛮的字眼,是因为我的心愿亦是如此,别无所求。 4 赫言是个英俊的男人,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爱我。这个所谓的“一直”得一直延伸到我和楚凡的婚礼上,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头顶玫瑰笑靥如花。赫言作为男方的伴郎挽着我的伴娘小南出席,只需要一眼,他滚烫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他如火的情谊,却听见神父问:湛水蓝小姐,你愿意嫁给楚凡先生,从此恩爱一生,白头到老吗?我说:我愿意。 赫言说,爱情就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心揉碎的过程,就像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尝过了这种滋味。 第二天,我回家做了一桌子的菜,赫言来的时候,楚楚还没有回来,时针指到二十点,我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窗外张望。赫言按下我的身子:等等,再等等。我说:赫言,你何苦对我这么好?赫言将我轻轻地拥抱在怀里,宠溺的亲吻我的鬓角:你真的很善良,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要相信我。曾经楚凡也跟我说过相同的话,我感动的抬起头,赫言看我的眼神却已经炙热起来。我迎上去,他的唇瓣落下来,温暖而美好,他的手指像是有魔力般地放在我的腰上,想到楚楚,我找回一些理智,轻轻地抗拒起来:不要。赫言只能把我拥抱地更紧,这时候,门“啪”地一声打开,楚楚一脸鄙视地站在我们面前。我像被女儿逮住偷情的荡妇一样,羞得不知所措。 继续,请继续,只要你们不要太大声吵到我。楚楚漠然地走进卧室,用力地甩上门,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出来,我的脸像挨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 5 赫言打电话来,绕了半天终于又回到那个让我避之不及的话题上,他说:水蓝,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楚楚的问题以后可以解决,结婚的事是不能再拖了。 我说:赫言,解决不了楚楚的问题,我是不会结婚的。楚楚是楚凡的孩子,我有责任。 赫言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十及个分贝:如果单是楚楚的问题,我会解决的,你是不是对楚凡余情未了? 我咬牙道:赫言,你混蛋!我把电话狠狠地摔到墙角,楚楚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身体消瘦。她坐在我身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满屏幕的雪花,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我给你占卜的结果就是这样的,那个男人越是爱你就越会伤害你,这是注定的,不可能改变。 我问:楚楚,我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你满意? 楚楚转头看我,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过她,她的皮肤苍白,眼圈是淡淡的青色,背上深深的蝴蝶骨将薄薄的睡衣称起。她笑了,眼神里多了一份释然:我恨你,可是我想要跟你生活在一起,你是我爸爸的女人,就是我所有的财产,我不允许别人抢走,因为能左右我情绪的人太少,而恨也是一种情感。楚楚的小手伸过来握住我的,继续说:答应我,别离开我。我没有由来地心疼这样一个孩子,她想要什么都拥有,所以她感觉自己什么都失去了。 我抱住她的小小的身子:我不离开你。楚楚的身子抖动了一下,没有拒绝,我感动得几乎要流泪。 我跑去找小南,我说:小南,我不结婚了,我要一辈子照顾楚楚。小南一下子跳起来,面如死灰:你疯了,有赫言那样的男人不要,那个小痞子给你下了什么蛊?我说:不要说楚楚是小痞子,她是很很乖需要人疼的孩子。那神情庄严地像捍卫小狮子的母狮子。 6 那天下午,阳光很妩媚,我的心情有水晶般久违的清凉透明。很久没有泡kfc,我和赫言面对面坐着。我扬起浅浅地微笑:赫言,我们分手吧,我相信有很多女孩子想要跟你结婚,而我只是个结过婚又带着孩子的女人。 赫言的一直低着头:你是不是仍然爱着楚凡? 不是,只是楚楚离不开我,我也爱她,我觉得这样挺好。我笑,我学会了微笑,笑得灿烂迷人。 赫言说: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还比不上那个坏女孩? 我冷冷地站起身,瞬间冷漠地像是面对陌生人:楚楚是我女儿,你应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话。我扭头就走,忽视赫言愤怒而悲伤的脸,对不起,赫言,我只能这么做,你才能忘记我。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女人,而这个世界上真正对楚楚好的人只有我。 回到家五点半,我在厨房里做饭等楚楚回来,我的心情是平静的,也许一辈子就这样,没有爱情,平平淡淡,充实而美好。饭做好后,我坐在餐桌旁边,房间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而处处却久久地不见回来。忽然电话铃声疯狂地响起,我接起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请问你是不是楚楚的家长? 我说:是,有什么事吗? 这里是和平医院,她出了车祸,生命垂危,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手中的电话就这样重重地掉在地上。 7 两天后,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似乎还有楚楚小手冰凉的温度,赫言来了,脸色憔悴,他说:水蓝,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虚弱的身子任他拥抱在怀里,唇上的冰冷在他的热情下一点一点温暖。我说:赫言,楚楚死了,肇事司机逃跑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赫言诧异地看我:水蓝? 我娇笑起来,眼波流盼,手指在他的胸膛上似是无意地摩挲:赫言,她死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们结婚,我们生孩子,没有人可以牵拌住我了。如果我知道是谁撞死的那丫头,我一定好好谢谢他! 赫言禁不住诱惑地将我拥抱在怀里,欲火攀升时,大脑已经呈真空状态:那丫头是我找人撞的,宝贝,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我费那么大力气找人制造车祸弄死楚凡不就是为了得到你? 我笑得凄惨:赫言,亲爱的,你去门外看看,我叫了比萨,说不定那人已经在门口了。 赫言兴奋地吻我一记就去开门,门开了,楚楚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子站在门口,笑容温暖。赫言一下子跌在地上,惊恐地大叫:鬼,鬼……楚楚的身后站着几个穿深绿色制服的警察:崔赫言先生,你涉嫌两起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楚楚走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妈妈,你怎么样?我笑笑由楚楚扶者走到赫言面前:赫言,你雇的人已经被抓了,他供出你两次指使杀人,可惜,那人撞伤的是楚楚的同学。而我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你会那么做,但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给出卖了。 赫言颓然地瘫在地上,我的爱情金字塔轰然倒塌。 我想起楚楚给我做的爱情塔罗牌占卜,最爱我的人就是伤害我最深的人,我的爱注定无疾而终。 葵花与梧桐忘了要相亲相爱 要我死心太容易了,随便说一个人的名字我就相信! 文/水阡墨 童年是一个糖果娃娃 甜蜜漂亮却能让你牙疼得撕心裂肺 我是个那么美好的姑娘 却坏了一颗门牙 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关于我的。 我有过一个不太幸运的童年,父母离婚,法院把我判给了妈妈。不久后妈妈那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又再婚了,新爸爸长得挺帅,可是不太喜欢我。当然,他不会愚蠢到在妈妈面前给我脸色,他很聪明,总是买一大堆高热量的垃圾食品给我吃,还故意做出一副父慈女爱的美好画面给妈妈看,光洁的脸上顿生出几层扭曲的皱纹来。他还告诉妈妈:桐桐是我见过的最乖的孩子。 事实证明,他是个很高明的骗子加谎言家。 他的皮鞋是我丢进马桶里的,他衬衣上的洞是我用烟头烫的,他椅子上的口香糖是我粘上去的,他心爱的车是我用小刀刮花的。 我现在跟葵说起来的时候还乐得天花乱坠。我告诉他,那时候我看了一部电视,电视剧上的小女孩也有一个后爸,她的那个后爸被那女孩快气疯的时候就揪着她的小辫子打她的脸。看完后,我惊魂未定,于是央求妈妈带我去理发店剃了个大光头。 也就是那年,我被寄居在了韩楚葵家。 我清楚地记得,葵见我的第一眼就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打滚,他指着我的大光头问:“妈,这就是你说的刘阿姨家可爱漂亮的李楚桐啊?” 那时候,我和葵都还小,他却已经出落得相当俊美,而我还像个没长开的豆芽菜般,连眼皮都是单的。为此,我跑到院子后面的小花园里偷偷地哭了一场,然后回来向葵宣战,我说:“我发誓,我一定要变得比你漂亮,你个小人妖。” 葵显然对我的容貌相当有信心,于是提出了相当无耻的条件:“好吧,假如哪天你长得比我漂亮了,我就娶你这个大光头。” 口说无凭,我们找了两张卡通纸立下了字据。韩阿姨很惊讶我们的私定终身,于是坚决地在字句上添加了一句话,10年为限。 那年,我11岁,韩楚葵12岁。 月光在叶子上跳舞 叶子在风中跳舞 没有舞伴的我 在哪里 葵16岁的时候谈了一场小小的恋爱。那个女孩长得非常单薄,像一片叶子一样,真担心夏天雨点大点就把她砸死。我每天放学都习惯跑到校门口等葵推单车出来,然后载我回家。葵发牢骚的时候总是对这着我的身材大做文章:“猪,车架子都要被你压弯了。” 我每次都不以为然地反驳回去:“这叫丰满知道不?这叫性感知道不?” 当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那只单薄的叶子还在拼命减肥,于是爱屋及乌地变成一个很没眼光的人。 我本来对他的毒舌已经彻底免疫,可是那天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大或者我本身缺乏某种维生素导致精神出了问题,总之我生气了。我从车架上猛得跳下来,由于他的车速太快,我像一捆破衣服一样摔在地上,脚踝崴了一下,生疼生疼的。葵停下车,回头看我:“李楚桐,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无理取闹。” 我坐在地上冲他做了个很丑的鬼脸:“是啊,把你的臭时间分给你的叶子吧,祝你们早日玩完。” 说完,我站起来拿出第一次跟葵宣战的架势瞪着他。 葵什么也没说,连离开的动作都那么有个性,不过他扭过头离开的时候,我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他翻的白眼。他说:“李楚桐,祝你早日舌头烂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差点哭出来,心想,好吧,好吧,既然这样,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天堂桥。于是,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并且在公交车站牌上遇见了白晓药。他是个文静而干净的少年,坐在我的后位,没有过多的接触,大多是他用干净的手指戳我的肩膀说:李楚桐,帮我把作业本传过去。那时候,我的心情相当沮丧,印象里,这是很小的时候看着商店橱窗里的小礼服而得不到才有心情。白晓药从背后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他那张干净的脸:“你怎么没跟你哥哥一起回家?” “那个审美观点有问题的可怜的白痴少年怎么会是我哥哥?”我说:“白晓药,你可真够三八的。” 其实白晓药本来没什么错,错就错在,他说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八字不合,所以可怜的少年就变成了我发泄的炮灰。 “那,他是你喜欢的人吧?”白晓药并不把我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放在眼里,继续不怕死地问。 “我如果喜欢他,那我宁愿舌头烂掉!”我狠狠地瞪白晓药一眼,这时,公交车来了,我迅速地跳上去,然后隔着玻璃朝一脸痴呆的白晓药做鬼脸。 白晓药忽然就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白晓药微笑,像一朵开在泉水里的花,纤尘不染。 寂寞凌迟 看见你白色的礼服 不会骑扫把的女巫 躲在墙角里偷偷地哭 和葵的冷战是必然的,我坚决不坐他的车上学,当然,他也没有要载我的意思。我们像两只困兽一般充斥在彼此的生活里,无处不在,势成折磨。一来二往,我开始绝望。我告诉白晓药,我发誓一辈子不跟韩楚葵来往,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白晓药是个诚实的孩子,于是他很认真地告诉我:“李楚桐同学,雷峰塔早就倒了,西湖的水早就干过了。” 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头一回有人跟我说,接着他又跟我讲了关于鲁迅爷爷写的“论雷峰塔的倒塌”,唬得我一愣一愣的。我认定白晓药是个博学多才的人,于是开始用崇拜的眼光看他。白晓药的名字从我的嘴巴里吐出来也变成“我的偶像白晓药”。 我开始变得开心起来。 白晓药的确懂得很多我不懂的事,他告诉我,人不能为一点小事就绝望啊绝望啊的,你看人家芙蓉姐姐长成那样人家绝望了吗?我们都应该向芙蓉姐姐学习做一个没脸没皮的人,这样才能得到我们想得到的东西。我大彻大悟,于是打印了芙蓉姐姐的照片贴在卧室的墙壁上,并附上几个大字,向芙蓉姐姐学习! 这种微小的变化在葵的眼里简直就是精神错乱,他冲进我的卧室指着那张经典“s”大照片朝我吼:“你每天看着她不恶心啊?” 我优雅地微笑着回敬他:“没关系,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葵只是阴冷地看着我,天才知道他要玩什么花样出来,果然第二天我的芙蓉姐姐就变成无数纸条在垃圾篓里哭了。我气地扑上去要抓花那张骄傲的脸,却被韩楚葵按在墙上,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小光头,有胆量你再讲一遍,如果喜欢我宁愿舌头烂掉这样的话。” “是啊,我宁愿舌头烂掉也不要喜欢你!”我狠狠地瞪他,忽然就有了想哭的欲望,他怎么知道的,那个该死的白晓药。 我以为小孩子乱说话不会有报应,可是我的舌头上一夜之间就长满了大泡,第二天,连喝口水都困难,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葵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去帮我请假。那是我第一次乖乖地跟韩阿姨去医院,确实也吓破了胆,医生用舌镜撬开我的嘴巴看了半天,然后面无表情地开了一大堆地维生素药,说我缺这缺那营养不均衡上火之类。总之,我将信将疑地吞了好几天的药片,抱着开水瓶子蹲在卫生间门口狂喝,舌头上的泡果然在一天早上起床后就魔术般不见了。 生活总是跟你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而且那一点也不好笑。我的舌头康复后,葵和他的那片叶子真的如我说的那样早日玩完,我和白晓药也忽然不说话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白晓药看我的眼神有些躲躲藏藏,我看葵的侧脸总是会不自觉地微笑,像白晓药第一次对我那样笑,纤尘不染。 我没有见过南瓜车 但灰姑娘见过 她的水晶鞋掉了 没有人去拣 那年的台风来得特别猛,并且有和好听的名字叫“蒲公英”。那也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我和葵被关在家里禁止出门,最多的时候是我们坐在阳台上看外面狂风过后阴香树被摧残地奄奄一息的样子。只是,不可否认,那叶子在雨的滋润下绿得那么可人,让我忍不住得伤感。 我跟葵说:“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一定要记得这个下午,我们坐在这里,说的这些话,看到的这些风景。”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从玻璃门上看到我们的倒影,我的婴儿肥已经褪去,头发很长很黑地垂到腰间,眼睛明亮,小褪修长。葵低着头,坚毅的下巴,美好的唇型,指间干净修长。窗外的隐香树忧郁地舒展它的叶子。我惊觉我已经变成一个足可以和葵相媲美的少女。我们都是青春年少的美好模样。 葵没有给我白眼,阳光反射到他的眼睛上,他眯起眼看我,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无比深情:“我们要说些什么话才值得记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然公平起见,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好。” 我低下头不看他的眼,手指在地上画着圈,我说:“葵,假如有一天我说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 “那假如有一天,白晓药说喜欢你,你会不会接受?” 我发愣地抬起头,一时间就没了语言,葵失望地拍拍我的肩膀:“看吧,看吧,我就知道。”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好象没有什么不对,可是葵一连几天都躲着我。我的心霍然疼了,也明朗起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假如它的发生它就会发生,就像今年美丽的“蒲公英”,我们不希望它发生,它却发生了。白晓药在qq上给我留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没头没闹的一句话,我打电话朝他吼过去:白晓药,你搞什么鬼?白晓药在电话那端轻轻地笑,肯定是我第一次见的模样,纤尘不染。 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我和白晓药。 小人之交甘若醴,如我与韩楚葵。 亲爱的,请把我变成猫吧 我不想长大 哪个孤独的少年 会带我回家 蒲公英飘过,天下太平,不太平的是我的心。 白晓药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背后是人流穿梭的木棉大道,而我站在他的面前,手指不知所措地绞来绞去。他说他要带我去见他最爱的人。他还好笑地看着我说:“李楚桐,你在紧张什么?”我低头暗骂自己神经过敏,我说:“没啥,大概是跟你这种帅哥走在一起特没自信。”其实我的心里难过极了,因为白晓药长大后肯定是个特有为的五讲四美青年,而他却已经有了最爱的人,这真的是太不好了,连备份老公都没有拉。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备份老公? 我是不会喜欢白晓药的,因为我喜欢的是超级没品位没风度没修养的韩楚葵。 白晓药带着我拐了大弯过小道,终于在我要不耐烦的时候走到了那棵超级威武的梧桐树前,他仰着特欠揍的笑脸告诉我:“这就是我楚楚动人的小美人。”我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就往回走,我说:“白晓药,你就涮我吧。” 我的手臂忽然被一股蛮力狠狠地攫住,回头,对上白晓药认真的脸,他说:“李楚桐,我喜欢你。”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楚楚动人的梧桐树,楚桐。 慌乱中,我开始语无伦次:“我家境不好,我妈有精神分裂症,我爸坐过牢还欠了高利贷,我是被韩阿姨买下来给韩楚葵做童养媳的……” “够了,要让我死心太容易了。”白晓药微笑得枯涩而破碎:“你,喜欢的是韩楚葵吧?” 我内心潜藏的爱情终于无处躲藏,像三年前,我和白晓药在公交车站牌上相遇,他问过我同样的话。只是那时的我单纯而倔强,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我不要你的仁慈 也不要你的宣判 说分手的那天 天天天蓝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的行李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客厅里,妈妈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无比忧伤的样子。她和后爸又离了婚,自己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总觉得寂寞,常常会想念我,她说,她把我搁浅了太久。 的确她是个自私而不负责任的人,但是我也明白,韩阿姨的家并不是我的家,我终究还是要回到妈妈身边,即使她身边以后可能还会有一个虚伪恶心的男人。但是白晓药说得对,人不能因为一点事就绝望啊绝望啊的。总要往好的地方想,日子才不至于难过。他以后肯定会是个伟大的哲学家。 我离开的时候韩楚葵并不在家,他和一干同学去一个海滨城市旅游。我曾偷偷地想,他回来以后会不会看着我的房间忽然流下眼泪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想象而已,他许久不跟我联络,终于还是我耐不住性子跑到韩阿姨家去找他。听妈妈说韩阿姨出差了只有葵一人在家,我才壮了胆子跑去跟他表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躲在楼下给他打电话,我看见他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一副痴呆的样子。他看见我的号码微笑地接通:“小光头,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 “我有事要告诉你,葵。” “别婆婆妈妈的。” “我喜欢你。”我屏住呼吸努力去看清他脸上闪过的每一个表情,只是阳光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一片模糊。 “我也喜欢你。”他说:“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要我死心太容易了,随便说一个人的名字我就相信。”我倔强地冲着阳光,冲着他,努力睁大眼睛,泪水就流淌了出来,如碎裂的花朵。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而我一直以为你会长大,的确你长大了,对我有了爱情,我却丢失了那份感情。”韩楚葵站起来,他看到了楼下像小鸟一样无力的我,他说:“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遇见了爱情,并且错过了它。” 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时间遇见了爱情,并且错过了它。 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天使离开的地方 没有太阳 还来不及哭 来不及记得嘴唇上雕刻的温度 我去外地读大学的那一天收到了韩楚葵寄给我的小包裹,里面有我们在阴香树下一起拍的照片,两张青春洋溢的脸微笑着靠在一起,他写的字好看极了:葵花和梧桐是两种相亲相爱的植物,它们都坚强喜光百折不挠,而且永远都不会有所交集,当然也就永远不会排斥对方。 他说,你知道么,我忘记了你要我记得什么东西,但我会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是我的初恋,是最快乐的事。 当然,我不知道,而且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包括十五岁那年我在公交车站牌上遇见白晓药的时候,韩楚葵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本来是来跟我道歉,然后告诉我,他不喜欢那片叶子喜欢我。那本来应该是个粉红色的季节,可是我冲白晓药吼:我如果喜欢他,那我宁愿舌头烂掉!那本来应该发生的爱情就被我轻轻地错过了。 韩楚葵也曾经与我一样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突然地流下泪来。 小女仆做完祷告无法入睡 上帝不知道她在等待着谁 那幸福很遥远 站在云彩上也看不见 约定过期,终结。 海盗 这个故事发生在希腊的爱琴海上。关于海盗,关于诅咒,关于美丽的少女,关于一段唏嘘的爱情,关于一些快乐的,悲伤的,现实的和非现实的。 当船头摇着骷髅旗的海盗们将硝烟战火铺满浪漫宁静的爱琴海,天使看见了,然后哭了。 亲爱的凯瑟琳小姐,请嫁给我吧安地拉公爵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愣在甲板上,父亲和母亲满意地看着这个勇敢英俊的小伙子,微笑朝我微微颔首。那笑的意思我完全明白,是一种含蓄的表示,他们答应而且很高兴有这样一个女婿。我不知道如何拒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这已经是第一百零一个求婚者,到底我在等待什么样的一个人。安地拉公爵应该是个理想的对象,他是个绅士,体贴温柔,最重要的是他有权有势。用我父亲的话说,他可以让我继续过着奢华富足的生活,穿着美丽的新衣像个小公主一样生活。父亲总希望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我要介绍一下我的身份,我是水师总督的女儿,从小就生活在这爱琴海的海边,看尽了它的美丽。它从来都是宁静浪漫,所有的人都过得惬意愉快。可是就是那么忽然之间。除了忽然之间,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那场灾难。海盗的炮火轰炸而来的时候,我正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然后一声地动天摇,大朵大朵的海水咆哮起来。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厨娘开始嗷号大哭。因为我们都看见对面的船上,她的丈夫的身体已经被炸飞出去,在空中被撕成一片一片的,如破败的布偶,升起,落下,湛蓝湛蓝的海水,晕出一圈暗色的的红,似乎要弥漫出腐烂和死亡的味道。这个世界乱了。 从那天起父亲脸上的忧虑之色就开始泛滥,十七年来,父亲从来都是温和而善良的,而现在他会站在大炮边咆哮:开炮,杀死他们,一个丢不留!他不是一个嗜血的人。他开始总是用担忧的眼神望 着我,在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求婚以后,危机来临,他希望我找一个很好的男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都明白。 话说到这里,我只能面对现实的问题,面对这次求婚,父亲说,你也不小了,不能任性下去了。然后我微笑着点了头。我说,好的,我答应。 安地拉公爵的脸上有了受宠若惊的表情,然后他马上跪了下来,像怕我反悔了似的,执起我的右手戴上一枚蓝钻石的戒指。我立刻被这颗钻石吸引住了,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东西,就像一片浓缩的爱琴海。卡地拉说:“这枚钻石的名字叫爱琴海之泪,是一名希腊人在爱琴海的海底发现的最天然的钻石,它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修饰,我只是在一个收藏家那里买到,然后找工匠镶在戒指上。”说完,他有些得意地看着我们惊艳的眼神,这副嘴脸忽然让我感到没有由来的恶心。 爱琴海里闪灵的骷髅和1000年前的故事我登上另一条大船的甲板,水手和厨娘们将我的行李一箱一箱地搬到卡地拉的大船上。这种离别的场景总是让人心碎的,可是这样父亲和母亲的样子是很欣慰的,他们的女儿安全了,有个好的归宿,也是了了心愿一桩。我微笑着朝他们挥手,想说话,却哽咽的喉咙里,只能僵硬着笑,用唇语说再见。 卡地拉说,亲爱的,我们会回来的。我点点头,船离开海边,帆扬起来了,荡漾起我的头发。父亲和母亲的影子越来越小,终于不见,爱琴海的水在我的脚下流淌那么蓝。我正离开在爱琴海的怀抱,每一寸都感觉得到。晚上的时候,船上举行宴会,庆祝安地拉公爵迎娶凯瑟琳小姐回家。安地拉派人送来了粉红色的礼服,那么好看。我穿上它走到船舱,所有的人都拍起手来说,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安地拉执起我的手,音乐声响起,我们开始跳第一支舞。整个船舱热闹起来,欢笑声弥漫出船舱散落在海洋里。年轻的水手和漂亮的厨娘,他们像公主王子一样旋转。我退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真是美丽的夜色。手指上的钻石影射出流光溢彩的蓝,在星光下,真像一滴流淌的眼泪。忽然只听见普通一声,一个人影坠入了大海里,我吓得大叫:“啊,有人落水了!”音乐和欢笑声把我的声音掩饰在夜色里,而那个人没里声响,他会死的!从小,我就发现我有一种特异的功能。我是淹不死的,而且可以像鱼一样在海里呼吸。我迅速地脱掉礼服跳了下去。我浮在海面上,没有了任何的人影,卡地拉的大船正在一步一步地离开我。我害怕了,猛然想到刚才自己跳下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看到! 2 落水的人悄无声息。我在夜色中翻腾着海水寻找。突然一只手抓住我的脚,那不是一只人的手,而是一只人的手骨,没有温度地坚硬,用力地拉扯我的脚。我大叫一声淹没在水里,然后我看见了,一具完整的骷髅,他的样子像是在微笑,像是要张开双臂拥抱我的样子。然后,我眼前一黑晕过去。醒来的时候正是破晓,我安静地躺在甲板上,狂欢一夜的人都已经沉睡过去,还没有醒来。头疼得厉害,我以为那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没有边际的梦,可是衣服还是湿的,右脚上一圈红红的印子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谁救了我?我刚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卡地拉敲开了我的门:“早安,凯瑟琳,昨晚睡得好吗?”我点头:“是的,公爵。”然后他拉了我的手去吃早饭。一个水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不好了,公爵,我们船上预备的救生船都不见了。”“哦,有这么奇怪的事?亲爱的,你先用餐,我去看看。”安地拉的脸色铁青,像是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我去找老船长,听厨娘说,老船长在爱琴海一带过了几十年,没有什么事不知道的。老船长是个慈祥的人,他问:“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我点点头,佩服他的眼力,我说:“老船长,你有没有听说过爱琴海里有闪灵的事,就是有人遇见微笑的骷髅?”老船长若有所思地点头:“孩子,你是听那些水手说的吧?”我有些惊讶,还是点了头说是的。老船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柔和而感动,他说:“虽然有很多人那么说,但是他们谁也没有遇见,也许这只是有的人根据1000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编造的故事。”“1000年前?”“1000年前,有一对恋人在爱琴海上遇见了海盗。那群海盗把那个少女绑在船在桅杆上,把那个男孩绑在甲板上,扬着头看他的女孩,被风吹雨临,一寸寸的死去。那女孩死的时候电闪雷鸣,男孩在甲板上大声地诅咒:我诅咒你们和你们的后代只能做海盗,不得安宁,死得比我惨1000倍!然后闪电就把他劈死了。 那群海盗选扔了那个男孩的尸体,后来又扔了少女的尸体。死不能在一起也是一种遗憾吧。”老船长的脸色有些黯然。我突然就不害怕了,甚至我在想,昨天晚上看见的那具骷髅就是那个含冤而死的男孩。海盗侵袭,我看见那双连战火都染不红的蓝色眼睛救生艇就那么神奇得消失了。船上没有少一个人,那说明昨天晚上根本没有人落水,而且我确实看见了闪灵的骷髅,而且有人将我从海里救到船上。如果将我救到船上的不是人的话,就应该是那具骷髅。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卡地拉和整条船的人都是那种惶惶的表情,似乎有什么灾难要降临。只有老船长淡然一小笑,专心地指挥水手开船。我喜欢呆在他的身边,那种感觉像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在祖父的身边,安心而快乐。船长问:“孩子,你不怕吗?”我摇头:“该来的怕也没有用。”老船长赞赏地微笑:“孩子,你知道吗,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应该是一个天使。”可是我没有翅膀。在海上的漂了两天,老船长的眉头皱了起来,叹口气:“快要出爱琴海了。”卡地拉和其他的水手脸上都有了庆幸的表情,只有老船面色凝重起来。我问:“有事情要发生了吗?”“海盗快来了。”海盗快来了。老船长说,诅咒每次都会灵验,他们每次抢了东西都会死,但是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他们只能做海盗。海盗来的时候,又是战火硝烟地落在大船的旁边,温柔的爱琴海像被吓到一样大叫着涌动,船身猛烈地摇晃起来,他们站在甲板在朝我们幸灾乐祸地笑。 然后,他们踏了上来,船长是一个带着黑色眼罩带着铁钩的家伙,他的身材很壮硕,他带着邪恶地笑一挥手说了一个字:抢!这个“抢”字的含义很广泛,包括金钱,物品,还有女人。而男人对他们来说是没有用的,只有杀掉。我躲在船舱里,有两个海盗看见我了,他们嘴里喊着,漂亮的姑娘,然后扑过来。我知道我是不能被俘虏的,如果我被俘虏了,那这一辈子就只能沦为海盗了,或者还有另一个结局,那就是死。我从甲板上跳了下去,海面上溅起了蓝色的水花,他们没有勇气跳下来,气得龇牙咧嘴。海盗的狂笑声充斥了耳膜,他们满怀的珠宝,卡地拉和水手们被捆在甲板上,老船长安安静静地看着我,那个样子就像告诉我,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的眼睛模糊了。 3 我看见海盗船的船位坐着一个男孩,我的目光触及到他的时候,他也刚好扭头看我,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睛,像是不曾遇见人间烟火。几乎同时的,我们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震撼和熟悉。我的脚忽然被缠住了,不是那只骷髅的手,而是水草,它们好象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似的,一层一层地缠上来。我想要浮出水面,看清楚那个男孩是不是见过。可是没用,我看见许多长得尖尖牙齿的小鱼叼着水草将我缠绕。然后那个男孩忽然从船上跳了下来,想向我游过来,可是我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会游泳,只是在水面上浮着,或者在水里翻腾。一个吃惊的想法冲到我的脑海里,他既然也能在水里呼吸,我们都是淹不死的人! 说来也奇怪,那些小鱼很快得散去了,男孩将我从水中抱出来,向海盗船游过去,那些海盗似乎都吓坏了,拿了缰绳放到海面上。船长冲过来问:“没事吧?你根本不会游泳让别人去啊!”这一瞬间他根本就不像一个海盗。男孩冷冷地说:“滚!”看样子,他们是父子,可是怎么有这么冷淡的父子关系?男孩想拉我进船舱,我摇摇头,他的眼中有疑虑,我说:“老船长,还有他们不能死。”男孩点点头说:“都留下吧。”海盗们都提了战利品回来,乖乖地没有杀人。老船长说:“我说了,孩子,你是一个天使。”古老的咒语寻找一个淹不死的少女我像其他俘虏一样站在甲板上,那个男孩坐在远远的船头上静静地看着,我听见船长唤他布兰卡。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凯瑟琳。我叫凯瑟琳。”“凯瑟琳,你手上为什么有那颗爱琴海之泪?”卡地拉紧张地看我一眼,我笑了笑:“这就是我的东西。”船长看了身边的那个秃头的海盗:“把她手上的钻石取下来。”那个秃头海盗的表情恶狠狠的,我细嫩的手指被勒出一道红红的印子。船长得意地哈哈大笑:“有了这颗戒指,我们就可以离开爱琴海了!”啊,欲望也太小了,抢了一颗钻石就满足了。我所了解的海盗都是贪婪成性的。所有的海盗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那一个海盗惊喜地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一瞬间我以为我产生的错觉,可是那分明是真实的,那颗钻石忽然喷出蓝色的火焰来,把那个人团团围住。他哀号着把戒指扔出去,在甲板上滚了两下掉到海里去了。他的表情很痛苦,那蓝色的小火眼烧得不愠不火,一寸一寸地燃烧,而他脚下的木头却丝毫没有损伤。船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吼出一句话:“快,你,去海里把钻石捞上来!你!把他推到海里。”可是这个人是不能靠近的,蓝色火焰的热力烤得人的脸火辣辣的,而这种非人的痛苦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变成灰烬。另一个跳到海里捞戒指的人再也没有能爬上岸来。布兰卡坐在远远的船头,忽然微笑了,那微笑来得诡异,那团蓝色的火焰就像从他的眼睛里喷涌出来的,现在已经是冰凉的蓝。晚餐吃的是鱼和硬面包。 卡地拉他们被船长扔到救生船上,等船走出十米开外,他忽然大喊:“凯瑟琳,我会来救你的。”我装做没听见一样继续坐在甲板上啃很硬很硬的面包。老船长看着手里的鱼,像喃喃自语:“诅咒还在进行着,要一个一个地死去。”“老船长,难道这诅咒就永无止境吗?”“除非奇迹。”老船长专心低头吃东西。布兰卡依然远远地看着我,不说话,不笑,只是看着。我感觉无聊了,走上前去问:“喂,我长得很丑吗?”布兰卡忽然笑了,他说:“亲爱的,那颗钻石的诅咒更浓了,海盗要一个一个的死去。死得很痛苦,都会死去,除非古老的咒语找到那个淹不死的少女。她肯原谅犯下错误的人,可是怎么可能呢?”我惊呼地退了好几步,这个干净的男孩根本就是一个怪物,我大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是魔鬼,我要看到死亡、流血、痛苦和悔恨布兰卡说:“我是魔鬼,我要看到死亡,流血,痛苦和悔恨。”说罢,他扭过头看湛蓝展览的海水:“他们会困在这里,然后一个一个地死去。”我惊异地说不出话来,发疯一般地往远处逃,的确,我碰见一个魔鬼,可是我竟然把他当成了天使。 4 老船长说:“船快要出爱琴海的海域了,过不去了。”我疑惑:“为什么,难道真的没有海盗能走出爱琴海吗?”这片爱情之海,怎么会变成死亡之海。老船长只是笑了一下,忽然有个小海盗跑出来急匆匆地喊:“不好了,船长,前面有冰山!”船长气急败坏:“怎么可能,前天还没有,怎么可能?”布兰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他笑了:“到了沉船区了。”“沉船区?”我问:“什么是沉船区。”布兰卡笑得更妩媚了:“就是所有的海盗船,经过这个地方,都要沉,所有的海盗都会死。”布兰卡每次笑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船长愣在当场,许久眼中闪烁着绝望的神色,他挥了挥手说:“停船!”那些气焰嚣张的海盗们都不喧哗了,他们安静地站在各个角落,就是那种木然的样子,没有表情。厨娘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没有人吃。我给老船长盛了碗鱼汤。 布兰卡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我,那宇宙黑洞一样的眸子悄无声息。夜晚来临的时候海面上还是静静的,整条船死气沉沉的,像上马上要毁灭一样。我站在甲板上,海盗们都去睡觉了。老船长说:那些海盗船就那样毫无预警地沉下去了。海面上有琉璃般的蓝色若阴若现,一束璀璨的蓝色光就那么闪了以下,瑰丽得像天使的发带。我想我是被鼓惑了,我以为是那枚蓝钻石像有灵性一样随着我飘了两天。四周没有人,我跳了下去,水花飞溅,我像一只脱离苦难的美人鱼。没有戒指,那一束光从很远的地方影射过来,在海水里泛滥成钻石般纯净无暇的颜色。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向前游过去。不知道游了多久,海水里有轰隆隆的声音。我看见了,一艘古老的海盗船从海面上慢慢地下沉,下沉,阴森的骷髅旗帜妖娆地撕猎。许多穿着古代欧洲衣服的海盗在海水里翻腾,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像不会游泳的鱼一样挣扎,挣扎。水面上穿来*****的声音和许多人兴奋的笑声。那笑声里搀杂了太多别的东西,嘲笑,得意,侵略,甚至嗜血。然后海面上那个大船的影子,越来越远,消失。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束蓝光闪过眼睛,什么都不曾发生,眼前却真真实实地躺着一艘古老的沉船。它安静地躲在水底,随时都准备整装再出发的气势。刚才的幻觉告诉我,这里一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争,一伙海盗把另一伙打败了,然后离开。我游上那条沉船,桅杆没没有腐烂,直直地矗立。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涌上来,水手的吆喝声,厨娘们的欢笑声,风帆扬起的声音,船舱里手风琴歌唱的声音,木头鞋子跳舞的声音,融合成一片欢乐的海洋。我弯起来嘴角想被感染这种气氛。一只手却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惊叫一声。沉船区沉淀了多少海盗船的故事“你不是挺大胆吗?”布兰卡的眼睛在海水里如两颗纯净的蓝钻石。他说:“深夜到这个死了很多人的沉船区,你的胆子挺大啊。”“你管我干什么?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吗?”受到惊吓,我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什么沉船区,不过就一艘怪异的古老的海盗船而已。”“我亲爱的小姐,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身后呢?”我转过身,那片死亡的世界突兀地闯进我的眼,大大小小的沉船斜斜地插到海底,都已经破败,海枯石烂的姿势。一具一具的白骨竟然没有被海水冲走。布兰卡肯定都知道的,他都知道。我想询问他什么。再转过身的时候,我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很多很多的骷髅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摩擦着海水发出“呼呼”的声音。他们的敌意来得突然,都是冲着布兰卡的。布兰卡安静地说:“你快走,我走不了了,他们看见我必然要报仇的。”“你明知道为什么还下来?”布兰卡推开我的身子:“因为你还没到死的时候。你必须死在我的手里,当所有的一切结束后。”“布兰卡!”我想告诉他,我不想让他死,我要跟他一起回到船上,一起去等待未知的生死。我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切感到恐慌。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告诉我,布兰卡不能死。可是一股力量将我托起来,是一束蓝色的光,将我慢慢朝海面推出去。我低头看布兰卡,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这样深深地遥望。我一定是哭了,否则我的心不会这样疼,眼睛也不会这样的凉。我亲眼看着成千上万的骷髅将那个有着天使眼睛的魔鬼压住,变成一团骷髅山。而我却无能为力地往海面上飘。 5 忽然,我的脚被拉住了,是骷髅手,还是那具骷髅,我认得,他仿佛在骨子里还藏着灵魂,那么特别。他笑得那么恐怖温柔。我想倒退,他拉了我的手腕,那种奇异的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的手指扬起来,抹了我眼底的位置,像是要擦去那一滴泪。然后他将我推到海面上去。他不想伤害我。船长看着我说:“你看见了什么?布兰卡呢?”“沉船,很多,骷髅,他们把布兰卡压在下面……”船上是死一般的寂静。船长的表情很麻木,他愣愣地看着我,许久说:“你听说过关于1000年前的诅咒的故事吧?”我点头:“是的,我知道。”“我们只能做海盗,一代接着一代,没有别的选择,而且都会死去。”“有什么办法吗?”“那颗蓝钻石是那个男孩给女孩的定情物,被海盗抢走。听我的祖父说,只要找到那个女孩,让她带上那枚戒指,一切诅咒都会破灭。”“那个女孩不早已经腐烂不见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一个海盗大叫:“我们只能等死吗?我们只能做着人见人恨的海盗等死吗?”我静静地走回船舱,我决定了,到了晚上,再去海底。夜色越来越深的时候,我站在了甲板上,老船长说:“你还要下去吗?”“你别烂我,这都不用。”“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微笑。爱琴海里的尸骨成堆,而我,也许就会变成其中的一个小点缀。 海底安安静静的,我的眼泪又来了。布兰卡死了吗?沉船上的桅杆经过千百年的腐蚀都已经破旧了,因为海水的浮力,走在甲板上才没有发出木头腐烂碎裂的声响。这条船在当时应该是一艘很豪华的船,什么设备都是最先进的。我游进一个房间,房间很宽敞也很简洁,应该住着一个很干净的男人,书桌上还放着一根羽毛笔,我奇怪的是它并没有浮起来,而是牢牢地粘到了桌子上。“你在干吗?”我被吓了一跳,船舱里是幽暗的,舱口站了一个人,身体泛出湛蓝湛蓝的光。我几乎要惊喜地扑过去,拥抱一下他:“太好了,布兰卡,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的手遇见他的身体又错过,回头,布兰卡冲我笑,无比的得意。我竟然穿过了他的身体。“布兰卡,为什么?”“我已经死了,都是你害的,你记住,你已经害死我两次了。”“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传说里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的前生。而我的只是那个男孩子的怨气。他的怨气太大了,于是附到我身上。我很痛苦,我要杀掉所有伤害过我的人!”布兰卡很激动:“所以你昨天不能死,因为你要死在我手里。”“布兰卡,你不爱那个女孩了吗?或者说今生的我,为什么要杀我?”布兰卡的灵魂在我的眼前纯洁无暇,忽然心就难过了,他要杀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你背叛我了,我根本就找不到你。我们说好了,死后,一定要在一起,相聚在美丽的珊瑚礁丛,可是你背叛我了。所以我绝望了。”布兰卡开始哭,他的眼泪是蓝色的:“我很痛苦。我要把你杀了,然后把灵魂带在身边,永远也不放你离开。”我摇着头一步步倒退,一直退到书桌边上。布兰卡的手伸到我脖子上的时候,书桌在我的身后一下子碎成木屑,一个黑皮本子露了出来。我好奇地把它拿在手里,上面写着几个字“航海日志”。航海日志布兰卡显而也很感兴趣,他凑过来问:“写的什么?”那神情完全像个孩子。前一秒痛苦的狰狞和这一秒的纯真好奇完全就像两个人,不,他就是两个人,他是被诅咒鼓惑了。他被折磨,感到痛恨,所以痛恨别人。 6月25日一艇军船和我们靠近,那个军官是个深沉有心计的人,他提出买我们的一艘海盗船,被我拒绝了。我们海盗们都是靠船生存的,而且只有两艘。我们之所以叫海盗是因为我们靠买海里的东西生活,而还海是不靠别人管的。一些眼红的人开始叫我们海盗,说是盗海里的宝藏,而且还会抢劫商船。其实不是这样子的。我们不过是讨生活而已。我们拒绝后那个军官很生气。他走的时候脸色铁青,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中感觉来得突然,似乎灾难也会来得突然。 6 6月27日炮火来得突然我们还在梦中,然后只觉得船身激烈得摇晃,一个水手跑近来说:军船像我们开炮了,他们只炸我们这一条船,另一条船“北极星号“已经被抢了。我知道我们都要被炸死了。什么是海盗,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海盗……这是日志的最后两页,布兰卡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他仔细地看,喃喃自语到:“真的是北极星号?”“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孩和女孩就是在7月2号被北极星号的海盗们杀死的。”“啊?那说明杀死他们的并不是海盗,而是爱琴海上的军人。那么这个诅咒算什么呢?伤害无辜吗?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是哈我?在没查明真相前,你有什么权利杀我?”布兰卡盯着我的眼睛,他湛蓝湛蓝的眼睛一瞬间充斥着迷茫的颜色。 我可怜的小男孩,他被迷惑了,他现在在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这真是一种悲哀。我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的脸颊上,什么都摸不到,他不是实体。我忽然有一种已经与他相爱的错觉。我回到船上,脖子上挂里一个小布口袋,那里面装的是布兰卡的灵魂。可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船上没有人,而船好好的,像一个张着大嘴要吞没一切的怪兽。蓝钻石以及北极星号上的真相布兰卡说:“再过两天,我的灵魂就要转生了,我会继续诅咒这些海盗们,世世代代,生不如死。”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甲板上,太阳已经从蔚蓝的海面缓缓升起,暮色尽退,只有海鸥盘旋在头顶,他的幽蓝的影子越来越透明,我的心一寸一寸地陷入恐慌。我说:“布兰卡,就剩我一个人了。”布兰卡笑了,我宁愿相信那笑是真诚而温暖的。他的灵魂淡漠在清晨的阳光里,我的眼前一片灿烂的金色,就像童年的时候流转。 那阳光里,我似乎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公主裙的少女,她的头发像金色的绸缎,眼神像太阳一样温暖明亮。她身边站着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绅士,只是那眼里泛出来的光却是阴森的,充满占有欲。“科尔塔将军,谢谢你让人送来的糕点。”少女笑得纯真可爱。“琳达小姐,你的喜欢使我感到荣幸。”科尔塔的笑容堆积得近乎于掐媚。可是琳达完全感觉不道,她的表情是那样纯真,她的小脸暗了一下,随即把幸福张扬出来:“亲爱的科尔塔将军,我要告诉您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我要随我的未婚夫乔回到他的国家,那里叫希腊,有着美丽的爱琴海。可是从今以后,我再也吃不到你们家出色的厨娘做的糕点了。”科尔塔握紧了拳头,心里的怒火表露无疑:“琳达小姐,你考虑清楚了吗?要离开我们的国家,到那么远的未知的地方去。”天真的琳达只当眼前的这个科尔塔将军难过,她将自己手上美丽无比的戒指凑到科尔塔眼前:“这颗蓝钻石叫爱琴海之泪,乔说,那个地方的海水像眼泪一样纯净,因为它是恋人的眼泪堆积而成的,相爱的人不到那里去是一种遗憾。”她说:“我不允许任何遗憾留在我的生命中。”科尔塔挫败地吻了她的手背说,保重。在科尔塔想要离开的时候,琳达的父亲走到花园里来。他说:“科尔塔,我正有事找你,关于琳达出嫁希腊的事,我们需要出一艘船护送,其他的人选都不合适,不如劳烦科尔塔将军一趟。”琳达附和着:“真是劳烦将军。”科尔塔喜从心来,却装做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问:“什么时候出发,我去收拾一下,随时待命。”“明天。”“好,就明天。”乔是希腊人,一个富商的儿子,他在欧洲遇见了美丽的将军的女儿并与她相爱。他们走的那天眼光明媚,一艘气势磅礴的大船缓缓离离了岸,载着一群心里都怀着不同目的的人走像宁静美丽幽充满死亡气息的爱琴海。船行了半个多月,在爱琴海上享受美丽的两个恋人还没有发现危险的来临。那个早上跟其他早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乔和琳达在船头看着美丽的朝阳。炮火突兀地升起的船的周围,灾难降临的突然,以至于他们还没顾得上惊慌失措和空率,就被带到了那艘飘着骷髅旗的大船上。 7 这艘船叫“北极星号。”乔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少女被海盗蒙上眼睛绑在了桅杆上,他威胁,哀求一切都没有用,只能看那朵栀子花一样的姑娘一点点的枯萎在自己的眼里。他大声的诅咒着,在那个少女死后被闪电给劈死。他是死不瞑目的,身体焦黑地挂在船头,惨不忍睹。 突然船身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像从梦中惊醒一样脱离了幻觉。大船像受了惊吓一样慢慢地往下沉。事情一切的真相开始慢慢地浮出水面。杀死那一对恋人的并不是海盗,而是科尔塔将军的一些人,他们抢了海盗船,伪装成海盗,并将他们杀害。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感觉却似乎遗漏了什么地方,来不及细想。我的身体已经落到了海水了,一股力量吸引着我下沉下沉,像坠入无底深渊一样下沉。这并不是故事最后的结局 我对这片海的熟悉程度就像对我自己的家一样。我的眼前出现了疯狂而茂密的水草,在海水中漂浮,一但接触到人就会把人紧紧缠绕住,像怪兽一样嘶吼着吞噬。你不要怀疑他的的叶子,那时嘴巴,上面有很多针眼一样的小孔,疯狂地喝着你的血液。父亲告诉我,这是一片无人区,传说这片海域的下面有一座陷落的小岛叫公主岛,里面住着美丽的公主由天使看护着。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够闯过密密麻麻的吃人的水草,那传说也变得更加神秘起来。冥冥之中,我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前面,这已经不是一个诅咒那么简单了,有更大的秘密,我们所不知道的。而它必须让我们或者让他想要知道的人知道。我想要绕过那一层接一层小森林一样的水草,他们如沉睡的婴儿发出柔软的呼吸,我悄悄地贴着水面游动,生怕吓坏了它们。可是毕竟有太多的水草,一根被惊醒了,其他的纷纷伸长了他们的爪子,将我紧紧地缠绕住。隐约中我看见远处闪烁着石榴花一样的火红,然后,眼泪难过得就掉下来。我再也看不见我的父亲,母亲,善良的老船长,还有让我心疼的布兰卡。我轻轻的抽噎,眼泪落在水里,如蓝珍珠一般浑圆可爱。“你在想我吗?”我抬起来头,布兰卡在我的面前微笑着,像个救人于水火的天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你留下被诅咒的我们,走了。”“我本来是走了,可是我不放心你,亲爱的,你太坏了,你在我身上施了巫术了吗?我不能抗拒你,甚至牺牲自己跑到沉船去救你。亲爱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那么特别的出现,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布兰卡轻轻握住我的手,那水草就纷纷散开:“亲爱的,来吧,让我帮你吧,因为已经不止一次了,在我走之前,我帮你找你想要找的东西。事实是残酷的,请看清楚后,不要难过。”那种感觉奇异极了,他握着我的手,就好象握住了全世界。我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一片美丽的红珊瑚。那么美。布兰卡说:“琳达和乔有过誓言,在他们还没去希腊前,他说爱琴海有美丽的红珊瑚群,就算老死了,也要在那里相遇。”布兰卡冷哼一声:“他可以等他1000年,抛弃他许他的诅咒,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落到我的身上,只为了等待她,而她呢?”我说不出话来,感情的事误会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谁对谁错都不在红要,上帝看得很清楚,总会给它释怀的一天。我们在海里游,忽然,我看见远处的红珊瑚上套了了一枚闪着瑰丽的光的东西。布兰卡显然有点不可思议:“蓝钻石?怎么会在这里?”我取过那枚戒指,心里似乎洒了阳光一样明媚起来:“是不是戒指也会找主人呢?”戒指在手指上,似乎在召唤什么。我突发奇想,说不定戒指也会找主人呢。那枚蓝钻石戒指被我抛在海水中,它优雅地旋转着身子,像个芭蕾舞娘一样温柔坠落,坠落,落在脚下。布兰卡的表情有点嘲讽:“你想证明什么呢?”我不好意思了,想拣起来那枚戒指,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面前的珊瑚群忽然像花一样地开放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露出来,似乎很深,深不见底地黑色。我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8 我跟布兰卡说我相信海底下面还有一个海底。开始是黑暗的,布兰卡的灵魂缠绕在我身边,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然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比爱琴海更透明的海,清澈安详美丽,就像人鱼公主的宫殿。一个面容鲜红的少女躺在蓝色的珊瑚群里,似乎在沉睡,等他的王子来吻醒她。布兰卡像着了魔一样放开手,走过去,他蹲下身子深情抚摩那个少女的脸,然后将戒指套在少女的手指上。我问:“她是琳达小姐吧?”布兰卡站起来,回头,没有回答我,他的手上拿着一张布卷。那是少女用的手帕,上面的字迹浸泡了千年,淡了许多,依稀可辨。 7月2日科尔塔将军把我带到了海上的一个小岛上,他说要等我回心转意。我心里充满了坚定和绝望。我亲眼看见乔被闪电劈死的样子,忘不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么的竭嘶底里,诅咒,威胁,甚至哀求,他以后桅杆上被蒙了眼睛的少女是我,其实她只是一个厨娘。乔死后一定会来珊瑚群里找我,那么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7月3日我在科尔塔的茶了放了药,我看见他就那么喝了下去,然后回到船上,他们那群“海盗“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那颗蓝钻石也没有回来。我想念我的乔,我希望在红珊瑚群里,得到我的永生。我看着布兰卡:“被诅咒的海盗们,是冤枉的,布兰卡,收手吧。”布兰卡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他眼睛里邪恶的蓝色淡下去,越来越浅,哦,不,是他的身体越来越浅。 布兰卡的眼神从我的身上移到我的身后,我回过头,一具骷髅,是的,是那具微笑的骷髅游过来。他抱起来珊瑚丛里美丽的少女,越游越远,然后回过头来,他变成了人的样子,微笑着朝我们点头,像是感谢,那么英俊。我的眼泪流下来,是被他们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她等待了千年,他找寻了千年,终于在一起了。我并不是琳达的转世,因她的灵魂一直在这片珊瑚丛里,从来没离开过。”布兰卡微笑,他的身体若有若无地在我眼前,我知道他要走了。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他说:“亲爱的,你要记得我,你一定要记得我。”天使哭了我是被海鸥的叫声惊醒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不敢睁开眼睛,我怕我从一个噩梦跌到另一个噩梦里。有人敲门:“孩子,太阳晒屁股啦!”是老船长。我跳起来去开门,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老船长。噩梦已经结束了,太阳出来了。”“孩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天使。”他反复地重复这一句话,我的眼睛又开始昏晕,我看见在漂满云朵的天堂,上帝说:既然你把我交给你的戒指弄丢了,那你就要下凡去守护那个拥有戒指的人,这是你的宿命……我是一个天使。 我开始在美丽的晨光里掉眼泪,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些所谓的海盗们换上了水手的衣服,他们也感觉到灾难过去的新生,吆喝着把骷髅旗扔到大海里,这一切似乎都结束了。可是有些东西在我的生命里,存在过,刻骨铭心。 哈罗,花泽类 1 我躺在床上发呆。亚轩轻轻皱眉,无奈的用手指使劲敲我的头:“毛妹,小心想花泽类想到脑抽筋啊!”我一个跟斗翻起来,给他一顿好踹:“死亚轩,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我思考的时候,敲我的脑袋!” 这个男人就是讨厌,住在我租的房子里白吃白喝不说,还经常私闯我的闺房,敲我脑袋,弄乱我的东西,偷用我的电脑,删了我桌面上所有花泽类的照片。最可气的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把我老妈哄的服服帖帖的,以至于我那“千斤难买我说话”的老妈竟然亲自上门来恐吓我:如果我知道你欺负你亚轩哥哥的话,那你就别想在外面住了。 有没有搞错啊,谁欺负谁啊?这个痞子!我瞪着他得意洋洋的躺在我的床上,冲我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贼笑:“毛妹,我饿了。”“滚出去!”我的脚又不听使唤的踹了出去。 亚轩惨叫一声,委屈兮兮的看着我像一头吃人的母老虎,揉着屁股就向外走,边走边嘟囔:“怪不得没人喜欢你,那么凶。我还是去阿姨那去吃饭好了。” 哭,死男人,就这点本事了,想去跟我老妈告状。 “滚回来,我去做饭。” 餐桌上,一阵筷花乱闪,亚轩满意的打着饱咯感叹道:“哎,这么好的女人,怎么没人喜欢呢?” 哎,我比那窦娥还冤哪我!妈的,还是省着踹他的力气去洗碗吧。 2 亚轩说他和花泽类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比如,他一米八的个头,可以每天睡15个小时以上,有成打的女孩子在他经过的身后尖叫。 可是,这正是我讨厌他的地方——好吃懒做,拈花惹草。 他怎么能跟我的类比呢。 我就是喜欢花泽类,喜欢他深沉忧郁的眼睛,喜欢他干净的笑容,喜欢他微微凌乱的头发和白色的衬衫。 我就是喜欢想着他的样子发呆,想着他好看的唇不带温度的掀动: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让我的心刹那间柔软的像刚调好的蜂蜜水,甜蜜醉人。 可是亚轩会破坏这一切,气的我暴踹他后,摔门而出。 不过,我这次在被亚轩气跑后,真的看见了我的花泽类。 他在kfc靠窗的位子上坐着,阳光拂过他微微凌乱的头发,映进他深棕色的眼睛,那淡淡的忧郁一下字攫住了我的心。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矜持的女子,因为我不是淑女,我是妖精,有点暴力倾向的妖精。 我兴冲冲的跑过去,就差嘴角挂两滴口水,我说:“你好,我叫毛毛,小名叫毛妹,可以认识一下吗?” 他微皱了一下眉,反感的样子表露无疑,冷冷的开口像花泽类一样酷:“对不起,请让开,我在等人。” 我知道kfc的很多人都差点被汉堡噎死,因为一瞬间,我哭的很难看,变脸的技术快的惊人。 他稍微愣了一下,片刻,微笑,脸上泛起了淡淡柔情:“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 我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但仍然执着的要命:“可以认识吗?” 3 基本上,我是个怎样的女孩还很难说。 老妈说我是个欺负死人不偿命的小魔头。亚轩说我是个能烧出好吃的菜的凶猛的妖精。我说我是个被黑心后母逼着在墙角里拣红豆绿豆的灰姑娘。 我问可豪:“你喜欢哪一个呢?” 可豪笑着看我,笑容干净的像在泉水里洗过:“我喜欢萧萧。” 我是知道萧萧的,就是可豪那天在肯得基等的那个漂亮女孩。那天我要到他的手机号后一直躲在远处偷偷的看他,看他等到那女孩时,笑容生动的像要盛开一样。我的心撕烈般的疼。 4 我跟亚轩提起我偶遇花泽类的时候,他得意又幸灾乐祸的笑。我才知道亚轩是认识可豪和萧萧的,因为萧萧是他大学的同学,可豪是萧萧的男朋友。 亚轩忽然良心发现的要帮我设计他们两个,因为我把亚轩的猪窝收拾好,拿他的脏衣服去卫生间洗的时候,听见他第n次的感叹:“哎,这么好的女人怎么没人喜欢呢?” 我手中的衣服就这么掉在大地妈妈的怀抱,紧接着就是我。我一下子坐在地上哭起来,我说:“轩哥哥,为什么可豪喜欢萧萧啊?为什么可豪不喜欢我啊?” 我的眼泪说来就来,吓得亚轩乱了手脚,他知道这次我是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了,一个朝思暮想的男人。 亚轩决定勾引萧萧,而我呢,要变成可豪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吼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达目的死不瞑目。幸福,花泽类,我来了。 5 我打电话给老妈说,老妈,你把我衣橱里压箱底的白裙子找出来好不好? 老妈竟然欣喜若狂,跑到艾格专卖一口气给我买了三条裙子,白的,蓝的,黄的,看的我直咋舌。哎,老妈,吝啬的老妈也有这么阔绰的时候。想来,她是太久没有买裙子给我穿了。我穿了白色的裙子,将烫了卷的头发夹直,在镜子前搔首弄姿一番才自信满满的去可豪的美术工作室。门口一个满脸美人痣的美女翻着白眼,酸声酸气的喊:“林老师,有人找你。” 可豪拿着画笔出来,清澈的眼睛细细打量我。我感觉心跳忽然超过110下,快要晕过去。他上来牵住了我的手,眼睛里那种惊喜的光芒把太阳公公都比下去了。哎,没想到我有那么大的魅力,一个回合就把我的花泽类搞定了。可豪的脸慢慢凑过来,我的呼吸急促到要停止,他脸上每个毛孔呼吸的声音都在耳边演奏着交响乐。哇,他要吻我了,这么快,我是不是要闭上眼睛了? 我似乎看见幸福的小天使在头顶飞啊飞的,慌乱的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可豪的唇没有落下来,手指却捏了一下我嫩嫩的颊:“一只小虫子。” 嘎? “我们正好缺个素描模特呢,来的好巧。”可豪使劲拉拉我的手:“快进来吧!” 我的心情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到地狱,忽然就想起一个不知名的诗人说过的一句话:你一句话,我生。你一句话,我死。 不过,现在,我是生死未卜。 6 我在可豪的工作室摆了一下午同一个pose,脸部肌肉笑到僵死,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是拆了以后重装上一样。 回家后,亚轩在沙发上躺着欣赏我一脸的劳累与挫败。我满脑子都是可豪忧郁而清澈的大眼和那一个根本就没有预想的吻,连跟他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只关心我的幸福,我的可豪。我急匆匆的揪住他的领子,问:“你和萧萧怎么样了?”“晚上一起吃过晚饭后,去看电影啊。”亚轩吊儿郎当的说着,自以为酷似木村拓哉的眼睛朝我“唰唰”放电,我却看着像一只猩猩在挤眼。 我心里暗暗高兴起来,却不放心,亚轩这小子一向不老实,我小心的问:“萧萧真的啊么没品位吗?” 亚轩的脸色立刻难看的像要吃人,我乐的猴子般上窜下跳。 亚轩说:“毛妹,快去做饭。” “我减肥。” “我和萧萧不减啊。”亚轩脸上的诡异看得我毛骨悚然。 “不会吧?”我想哭。 “会,我请萧萧来家里吃我亲手做的菜。”这个死不要脸的笑的天真无邪,天真得让我想揍人。 “没门!” “你不想要可豪了吗?”亚轩看我的脸就这么垮了下去,乖乖的钻进厨房。 萧萧来的时候,亚轩系着围裙端着一盘油暴大虾从厨房里走出来说:“萧萧,你来的真巧,我刚做好饭。毛妹给姐姐冲杯咖啡啊,这么没礼貌。” 萧萧笑着说:“这是你妹妹啊,真可爱。” “是啊,不懂事,老让人照顾呢!” 我听得直想吐,却只能对着萧萧眯着眼笑,做出一副幸福的小妹妹的样子。 亚轩和萧萧的晚饭吃了两个小时,眉来眼去,看的我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的紧。我本以为亚轩那痞子配不上萧萧,可是,现在他们坐在一起,那么衬。我忽然就想起了两个成语来形容他们:仙御奇葩、美玉无暇。 呵呵,是不是我太高兴了,把世界都想得那么美好了呢? 7 我见到可豪的机会越来越多,我问他你喜欢什么的时候,他不再说喜欢萧萧,而是一笑而过。我想我是开心的,开心到会想起亚轩那痞子。 亚轩横在我眼前的机会屈指可数了,每次打电话问他,他都说和萧萧在一起。我应该高兴的,因为可豪的神情越来越落寞,我的手机上存满了他发来的短信。 他说:毛毛,我很想找你聊天,你在哪呢? 他说:毛毛,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可不可以回到刚开始爱的时候呢? 他说:毛毛,我睡不着,我想你逗我开心的样子。 他说:毛毛,爱情是流动的,是不由人的。我的爱情流动了,我爱上你了。 我看着手机发呆。我穿裙子的日子已经有三十六天了,只用了三十六天,可豪就爱上了我,萧萧就爱上了亚轩,亚轩也爱上了萧萧。 手机在我的手中,那么轻又那么重。我似乎能看见幸福就在我的手指间上跳舞,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这一开始就是我想要的啊! 短信嘀嘀答答,我说:可豪,我也爱你。 8 静谧的夜,黑的撩人。我竖着耳朵,像一只待鼠的猫,不过我等待的是亚轩。 我在发呆,想可豪白天跟我说过的话,他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虽然你把他当哥哥,可是别人怎么想? 我忽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我的任务就是把亚轩那痞子赶走。想起他以后不会再敲我的脑袋,不会在弄乱我的东西,不会再逼我做饭,本来是一件感谢上帝的事。可是忽然之间,心就那么难过了一下。 哎,养只猫还有感情呢! 亚轩回来的时候,我就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斜躺在那里安静极了。 亚轩摸摸我的额头,我看他的脸,有一瞬间的昏眩。那笑容那么干净,那眼睛忧郁而深情,手指不经意触及的皮肤奇迹般的燃烧起来。 他开始笑,眼神闪烁:“脸怎么红了?” 我躲开他的手,一脚踹了过去,凶巴巴的吼:“痞子,我有事要跟你说。” 亚轩挨了我一脚,却也一本正经起来,他说:“我也有事跟你说。”一瞬间眼神又忧郁的熟悉,我的心突突的跳。我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今天萧萧跟我吵架了。她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虽然你把毛毛当妹妹看,可是别人又怎么想?” 我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 9 亚轩搬走的第4天,我和可豪分手,因为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抱我,被我一脚踹在腿上。我说:“亚轩,别在我思考的时候搞突然袭击?” 回过神来,可豪一脸的失望,我忽然就坐在地上哭起来。我想亚轩说的: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没人喜欢啊? 亚轩,你既然认为我好,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可豪从背后轻轻抱住我,吻吻我的发,怜惜的说:“傻丫头,你找到你的花泽类了吗?”我使劲的点头,有泪从我的眼睛使劲的涌出来,不停的涌出来。 10 亚轩的短信响起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大叫着去抢手机。亚轩紧张的样子,惹得我暗暗发笑,我故意板起脸:“是不是你和萧萧还在暗渡陈仓啊?给我看!” “哎呀,我的隐私权啊……” “懒的理你!”我的一脚正中下怀,亚轩龇牙咧嘴只能图个口舌之快:“像你这种女人除了我谁还敢要啊?” 晚上的时候,亚轩的手环在我的腰上,鼻息声轻缓均匀。我摸出他的手机,有狐狸的狡猾闪烁在眼底,心里却乐翻天。 信箱里有两条短信: 轩,臭小子,我和我妹妹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轩,结婚后,千万别让她知道我们是在设计她啊? 我猜轩发的两条短信分别是: 可豪,我和毛毛五一结婚。 萧萧,她那笨丫头是不会知道的,我们一定要保密啊。 嘿嘿,亚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要忘记了树后拿着弹弓的孩童还在捂着嘴头笑呢! 11 把手机放回原处。 我偷吻亚轩的脸,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晚安,花泽类! 给我亲爱的阿白 1 阿白,我迷路了 太阳那么大 我用口袋里仅有的坐公交的钱买了一块面包 喂街头那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我站在十字路口做了一个荒唐而无耻的决定。那个看起来十分好看而且风流的男人走过来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他的胳膊。我想我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接受被拒绝的尴尬场面。 “大哥,我迷路了,我住在齐福大酒店,可是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一看你就是个好人,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他也许会把我当作骗钱的衣着华丽的乞丐,也许会以为是仙人跳的酒店捉奸伎俩。我低下头看自己沾满了灰尘的脚尖,不安地翘着,那么可笑。他不留痕迹地挣脱了我的手,回答:“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打了一辆车,自己坐在前面,我坐在后面从后视镜里看他的脸,他长得的确风流,貌似那种喜欢捻花惹草的花心男。但是,他的眼睛却那么清澈,清澈得似乎要泛滥到人的心里。“看够了没?”他从后视镜里看我。“还没。”我老实地回答。他白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可真是个怪人。 2 阿白,没有人理我 这个城市里没有人理我 我在找你 而你在哪里 我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叫胡匪,土匪的匪,但是他缺少土匪的贪婪,把我扔到酒店门口,连一个感谢的机会都不给我留下,就要离开。我心急下扯了他的胳膊,他皱眉,我委屈:“起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说:“我叫胡匪,土匪的匪。” 被一个土匪给救了,我想笑却没笑出来,因为服务员拿了帐单给我看,她面带微笑地告诉我:“沈小姐,您该续交房费了。”我听了以后浑身冰凉。我说:“我不住了。”不是不想住,而是住不起。在这个城市,我甚至没有要好的朋友可以借我一些救急的钱。我关上房门大哭起来。我想念我的阿白,可是我找不到他。 我想了半天然后给远在另一个城的温澜打电话。 他没有过多的惊喜,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个爱闹的小孩,玩累了就会回到他那里。他说:“快回来吧,我想你做的菜了。” 我慢吞吞地收拾着衣服,离开青岛,回到温澜身边,从此忘记我的阿白。房门敲响了,我开门,是胡匪。 “你的钥匙忘在出租车上了。”他看见我通红的眼睛,皱眉:“哭了?” “恩。” “为什么哭?” “我没有钱了,又没有朋友,所以没有地方住了。” “你准备去哪里?” “去另一个城市,结婚,生孩子,忘记阿白。”我倔强地抬头看胡匪的脸,他这次没有翻白眼,可是怜惜的表情那么像阿白,那么可爱。 3 我吃进去的是肉吐出来的是骨头 我又想你了,阿白 我恨自己将你赶出家门 又恨那个人没有像你一样那么爱我 胡匪是个好人,他帮我预交了七天的房钱,他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还是有人愿意冒着太阳陪你去找那个叫阿白的家伙,即使人海茫茫。 于是我就开心起来。 我穿上洁白的短裙努力打扮成十七八岁的样子,沿着一条一条的街道走,阿白,我今天不怕迷路,因为我手指上还缠绕着一个人。他不时嫌恶地瞪我两眼,甩开我的手,而我又像八爪章鱼一样贴上去。胡匪是本地人,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父母都在国外,他住在海边,我想起海边那一排排漂亮的别墅,那么气派。我立刻就想起来《流星花园》里道明寺形容杉菜的家:还没有我家卫生间大。 哈哈。 胡匪有个不错的女朋友,我在他家客厅的墙上看到她的照片,不是特别漂亮,只是洋气而时尚,一看就是个受到过外国高等教育的女孩。他告诉我,他要和她结婚的,因为他爱她。 我急急地问:“那她爱你吗?”胡匪有些生气地反问:“那你爱阿白吗?”是的,是的,我当然爱阿白,不过这是不一样的,即使是一样,他为什么要生气? 我忽然又想起阿白,然后就无法抑制地哭了。对不起,亲爱的阿白,我背信弃义,我和从前一样,我从前为了一个男人狠心赶走你,而面前这个友好的男人让我淡忘了寻找你的初衷。 胡匪皱了眉:“怎么又哭了?”他走过来轻拍我的肩膀,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他的衬衫很白,有茶叶的香味。我说:“胡匪,你可以不结婚吗?” 胡匪的手在我的肩膀上抖了一下,我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愚蠢的话。 4 我做了多少错事 上错车,看错人,买错烟,找错钱 有多少错事可以被原谅 下一站不是幸福我就回家 我和胡匪连拥抱都不曾有过,关系却忽然暧昧起来。我经常看见他望着我发呆,然后眼神里全是戒备的神色。我多么想把脸凑到他面前大声地问:“嘿,你在害怕什么?”我多么想告诉他,我不是败家女,不爱他的财富,不稀罕他给我吃的鲍鱼龙虾大闸蟹,不喜欢他长着风流的脸却连我的手都不敢牵,不会发生关系以后赖着他。胡匪是个胆小鬼,他只会说:“你别想老赖在这里白吃白喝,找不到阿白你就要回家。” 我想他说的是对的。我说:“如果三天内我找不到阿白,我就回家。”他听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紧张,那种紧张的名字叫如释重负,我的心豁然疼痛起来。 我央求他带我去一个地方,黄台路36号,顺着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台阶一直往上爬。墙上的爬山虎叶子正绿,不像我两年前离开时的满目萧条。走到一个半地下室的门前,我告诉胡匪,这就是我曾经阿白住过的房子。胡匪忽然轻拉了我的手,他的眼神里有疼惜:“我真嫉妒你这么爱一个男人。”我轻笑:“我同样嫉妒你那么爱一个女人。”然后我抬手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清淡的眉眼,一如我当年的青涩。她见到我们有些愕然:“你们找谁?” 我的心头疼得说不出话来,胡匪刚要开口,忽然从女孩开启的门缝里窜出一只浑身雪白的京巴狗来,它冲着我大叫,声音凄厉。女孩吓了一跳,她显然怕她的狗儿伤到人,可是比她更快的,我已经将狗儿抱进怀里。 “这是我的狗。”我说。 5 如果有下辈子 我一定要做个天真而愚钝的女子 从此人生一场 长乐未央 胡匪花了两百块钱帮我买下了我的狗。我早就该想到,我的狗儿会认路,即使丢了也会找到回家的路。我兴奋地抱住胡匪的脖子不放手,我说:“哥们,我后天就走了,今天晚上我们去酒吧喝酒吧,庆祝我们相识一场。” 尽管我说得兴高采烈,可是我们的神色都有点伤感。我们喝了很多的酒,借着那股热情我们打车到了海边。胡匪说了很多的话,关于他的成长,还有他的女朋友。我一直对他的女朋友好奇,她有什么能力赢得一个好男人全心的爱。胡匪说,她从前爱上了一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已经有了貌美的妻子,可是她还是爱他,她把她所有的一切献给他,包括她的存款。 我笑了,这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故事,老到让我听了都没有感动的欲望。 “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男人出车祸死了,他临死前把所有的财产留给了他的老婆。” “真是不公平。” “是的,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就像我从小就爱她,到最后她跟我在一起却不爱我。即使这样我还是爱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想我是喝醉了,否则我不会心疼到抱住这个男人的头吻了他。他仿佛知道这一切应该就是这么发生的。他没有拒绝,反而,回吻了我。他的舌头上还缠绕着烈酒的味道,一切都像想象中一样美好。 这一刻,我忘记阿白,忘记温澜。 6 我们都想要爱都想要幸福 可是它们飘在天空咧开大嘴笑个不停 我们都不想要仇恨都不想要苦难 可是它们沾在我的鞋底上令我寸步难行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从容地离开,再也不会遇见那个噩梦般的阿白。可是我又看见了阿白。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和一个妖娆的女子勾肩搭背地在超市里买东西,我手一软,手里拿着的酱油“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黑色的汁液溅到我的脚上和腿上,像干涸的血液。胡匪忙着检查我有没有受伤,阿白忽然扭头看见了我。我吓得忽然抓紧了胡匪的手。 “怎么了?” “阿白。”我说。 阿白不知道和身边的女子说了什么话,那女子扭着屁股走开了,然后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不自觉地后退,却被胡匪挡住,我紧张得一直发抖,胡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这不是你找的阿白吗?” 不,这不是我的阿白。可是,我只能被眼睁睁地看着阿白走过来,而胡匪放开了我的手,悄悄地走远。 “沈菲菲,我找了你好久。”阿白的嘴角上扬,然后不由分说地搂了我的腰。他的手指邪恶地在我的腰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我的眼睛硬生生的逼出眼泪来。可是,胡匪他走远了,他看不见。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只能像傀儡一般任阿白带我着出了超市,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任他一直牵着我走,到一间宾馆,开了房间。 我如同被下了蛊的僵直的傀儡。 我刻意忘记的一切潮水般的涌来。从前我住在黄台路36号和我的狗儿阿白。因为我暗恋一个风流的酒吧歌手,他的名字叫阿白,所以,我的狗儿也叫阿白。我认真而勤恳的工作,没奢望什么,也没奢望集千般爱于一身的阿白能爱上我。我只能在黑夜,坐在酒吧的一个小角落,带着我的阿白,看他唱歌。那时候,我总容易迷路,还好,我的阿白他会带我回家。 我甚至忘记什么时候阿白开始注意我的。只是当我意识到他看着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我还是带着我的阿白去看他唱歌,如同被下了蛊的傀儡。 后来阿白就住进了我的黄台路36号,他讨厌我的狗儿阿白,因为我的阿白总是能准确地嗅到他身上别的女人的香水味。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当喝醉了酒就要打我的阿白。我想我的阿白是吓坏了,所以它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咬了他的腿。那个恶魔般的阿白凄厉地叫,脸上的表情扭曲到变形。我第一次发现他那么丑。我吓坏了,于是抱着伤痕累累的阿白跑了两条街,将它丢在了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住宅区。 没有了狗儿阿白的日子,我忽然很寂寞。我还是会在晚上躲在某个角落里看阿白唱歌,看他和其他女孩调情喝酒,然而我欣慰的是,他喝醉了酒就会乖乖地跟我回家。那时候,我总觉得他是爱我的。 可是,阿白是个有理想的男人,他坚信有一天他能被某个星探看中,然后顺利出唱片,大红大紫。他说,沈菲菲,那时候我就可以给你买一座大房子,里面装满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我轻摇头,不,那么大的房子,我只想养一只叫阿白的狗。于是,阿白就开始打我。他哭着说我不爱他,我很想告诉他,我只是感觉疼,没有感觉到爱。 所以在我疼到绝望的时候,我逃走了。 这不是爱,这根本什么都不是。 7 阿白,我看见你的牙印浮在他的腿上 我还看见他的手撕裂我的衣裳 我如同傀儡一般 承受曾经所逃避过的一切 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因为阿白已经将我丢到床上,我的裙子被撕成布条绑住了我的手腕。我忽然平静下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无论是阿白还是我,我们都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都在唱着独角戏,看不见未来。阿白还是以前的阿白,一点也没有变,甚至他打我的时候说的话都没有变,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火辣辣的皮肤上,他说,沈菲菲,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离开我,害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也许阿白是爱过我的。我这样想。 我想胡匪永远也不知道,这个阿白并不是我要找的阿白,我的阿白只是一条和我相依为命的狗,它那么爱我。 突然门被撞开了,我仿佛看见一道曙光射进来,门口站着我的王子,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救梦魇中的公主,来带我回家。接着我就听见阿白凄厉的惨叫,他一直都是这么叫的,胡匪,你下手不够狠。 “对不起,我不该让那个混蛋带走你。”胡匪将我抱在怀里,快要将我挤碎,可是他不知道,我幸福地要融化了。 胡匪终究是不放心我的。 8 请原谅我 虽然我不是一个罪人 但是在离开的时候 请允许我用沉默在告别 我决定离开胡匪。 离开胡匪的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在他家的大客厅里吃早餐,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晚上海边可以在海边放烟火,吃烧烤,跳舞。他想起来了一切我喜欢做的事,可是他惟独忘了我会离开,他的女朋友会回来。 火车开动的时候,阿白在我的怀里睡得正香,我想给它一个美丽的梦,醒来的时候有一个温顺的男子喂它好吃的骨头。 我再一次从这个城市逃走。 我没和胡匪告别,因为他的肩膀上背负着另一个女子的幸福,就像温澜背负着我的幸福。我们都没有力气重新伤害别人一次。我想我也许会重新想起那个恶魔般的阿白,但是我已经找回了我的狗儿阿白,从此了无牵挂。 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这不是我的城。 不要让我哭泣 最后一滴泪落,我确定了,我是爱零的,因为他知道我是小四女朋友的时候,没有放弃。 1 lovetea。 一个有三十年代上海建筑韵味的茶馆,名字却满口的洋味儿。 我和小四面对面坐着,一杯碧螺春的清茶,白雾袅袅,碧绿的叶子苏醒般伸展,那水便浓了,香气扑碧。他的手指依然洁白修长,只是发疯般地摩挲着茶杯细腻的瓷身,分明就是内心极度不安的写照。我瞪着他菱角分明的脸,恶狠狠地,心有不甘。他说:娉婷,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我心里冷笑成一团,在迷恋上第三个人诱惑的眼神时,再合适的恋人默契也会烟消云散。我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不!要!像我这样的女子不成爱即成仇,不会死缠烂打但也会给被迷惑的人一个机会。我不信奉什么伟大牺牲奉献之类的狗屁不通假仁假义的词藻,但是我爱他,这是唯一的理由。 你又是何必勉强呢?我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不爱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了。小四有些不耐烦,说的却也是真话。 我忽然觉得悲伤,不是被放弃的感觉,而是郁闷。男人都是傻的,连爱与不爱都分不出来,人家用胸脯蹭他两下,他就认为是托付终身。我忽然抄起面前的茶杯泼到他脸上希望他能清醒,当狠话说出口,就像这泼出的水,是尴尬是悔恨,只能自己担着了。我起身就走,如果这是一场闹剧,总要有人收尾。 2 烟烟是恨我的,所以她借着爱情的名义勾引了小四。那个傻丫头。男人算什么,多了不多,少了不少,没有了可以再找,敢爱敢恨的女子都是百毒不侵。 她说:我哥打我都是因为你不肯爱他,你这个贱女人。看吧,世界就是有太多可笑的事,我没有必要为别人的荒唐买单。 但我还是失去小四了。 我开始喜欢在与小四有关的地方转来转去,没有办法忘记的时候,就让自己更深刻一点。又回到那个茶馆lovetae。 我一直喜欢喝碧螺春。我喜欢它嫩得惹人怜爱的颜色和讲究的喝法,最好是新鲜的泉水冲到浙江绍兴制造的紫砂壶里,那样味道才正宗。而这家茶馆是没那么讲究的,到是这个茶杯是很独特的,很细很匀的瓷,有蓝色静脉般的纹理像是从杯身里渗透出来一样,感觉是那样的悲伤。我叫来了服务生:这个杯子可以卖给我吗?服务生是个眉眼细致的姑娘,与这茶楼的风韵竟然相似,她很郁闷地说:对不起,小姐,这只杯子是不卖的。 可是我很喜欢。我几乎是不讲道理的朝她厚颜无耻地笑。 那服务生大概以为遇见了一个踢馆的吧,退去的时候眉目间竟然有忐忑的神色。不出三分钟,有人走过来,与我对面坐下。这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子,除了清秀,我不知道将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他,或者还有似曾相识。 他冲我笑,露出闪着太阳光的好看的牙齿:这只杯子是不卖的。 我双手托腮极可爱地朝他眨眼说:对不起先生,我不接受陌生男人的馈赠,尤其是一只不值钱的茶杯。 3 一壶碧螺春,二十八元,我喝了霸王茶。 走在大街上阳光晃晃地耀疼了我的眼,周围都是忙碌的人,来来往往的,脸上带着一抹相同的漠然。我想方才茶馆那个陌生男子的话尖锐地刺进我的心脏,嘲笑它的自做多情:小姐,这只杯子很特别,只招待店里最漂亮的女客,你很有眼光没错,但没有拥有它的资格。在人来人往的天桥,有风吹归来,我蹲下身子抓住护栏,以一个垂死的姿势用力地哭了。忽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回头,那个清秀的男子的脸放大在我的眼前,像特写的照片:你没事吧?我回头抱住了他的腰,用力地箍着,如一个溺水的人抱住了救命的浮木。 他叫陈零,我投怀送抱的时候把手伸到他的裤兜里,而他没有察觉。他用的钱包是cucu的,质感真好,只是身份证上面的照片好丑,看得我想丢掉。晚上的时候,寻着他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我找陈零。 我是,你哪位? 我拣了你的钱包,十点,在湛蓝酒吧等你,我穿紫色的吊带衫,很醒目的。 谢谢你了,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他的声音听起来愉悦而兴奋。 是啊,我小学思想品德一直得优。我挂了电话,笑得喘不过气,一直到眼泪都流出来了还嫌不够。 4 陈零坐到我身边端起了酒杯:原来是你。 我猛地将脸凑过去:零,你说我好看么?陈零伸手攫住了我尖尖的下巴,唇印上来,像亲吻一片玫瑰花瓣般温柔,我几乎要迷醉。他说:你真漂亮,宝贝,我想要你了。我咯咯地腻在他心脏的部位,笑得花枝乱颤。我想勾引他,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勾引他。他是个太过好看的男子,不同与小四的阳光,他坏坏的,邪恶又诱人。我偷了他的钱包,那只是一个诱饵。 小四,烟烟,我要让你们知道,男人算什么,多了不多,少了不少,没有了可以再找,敢爱敢恨的女子都是百毒不侵。 我跟陈零回了他的公寓。我站客厅里,感觉自己就像一堆没人要的破烂,那屋子干净整洁得像从来没人入住的样板房。陈零从背后将我拦腰抱起,扔在卧室的大床上,我的身体被弹起来,像儿时玩的蹦蹦床。我扭着身体大叫:零,进来。陈零温柔地吻我:宝贝,这不是你想要的。我用力地撕扯他的衣服:要我,要我啊。陈零捉住我疯狂的手:爱不是用做就有的,你想要爱,你想要一个爱你的人,不是吗?我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心情比凌乱的头发还要纠结,感觉自己像免费的午餐般廉价。但我要的是爱,不是一个随便就可以糟蹋我的人。我用力地把他从身上推下去,一瞬间眼泪不能自已:滚,滚,别碰我!陈零翻身下床点了一支烟,忽明忽暗,映着他晶晶亮的眼,像一幅忧郁的画,我就忽然安静下来。 5 那天在街上看见小四,英俊的脸在太阳下显得失魂落魄。烟烟偎依在他身旁,纤细的胳膊紧紧地缠绕着他,以一个捍卫的姿势紧紧缠绕。我跟在他们身后漫无目的地走,像个被遗弃的娃娃。 小四和烟烟进了lovetea,我亦步亦趋地跟了去。 陈零在收款台附近的位置喝茶,手里端的是那只蓝色脉络的茶杯,我走过去抢过他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陈零说:凌小,你脸色不好。我扭头看烟烟偎依在小四的怀里吻他刚毅的下巴,一失神,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清脆的瓷器破裂声撕碎了空气的祥和。有一片瓷不甘心地跳起来,像愤怒的要报复的战士划过我白嫩的小腿,血口像一只紧闭的绝望的眼睛流出一串猩红。 店里的空气一瞬间凝固,陈零的眉毛皱起来迅速地把我按到沙发上,掏出白色的手帕在伤口的位置轻轻擦拭,他棕黑的头发一路攀延到脖颈,没由来地温暖。我捉住他的手,微微地笑:零,我头好晕,你能不能带我去后面休息。零抬起头眼睛里是我从未遇见的温柔,他站起身子将我拦腰抱起,我攀上他的脖子在耳畔低语:谢谢你,零。这一幕落在客人的眼睛里是格外地暧昧,我余光瞥到烟烟愤怒的眼和小四惊讶的表情,心里那朵罂粟般毒艳的花开得春回大地。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小四在门前坐着,烟蒂像粉碎的尸体横陈遍地。我咯咯地笑着,他冲过来将我拦腰抱起来,我依然咯咯地笑着看他愤怒而扭曲的脸。开了门,小四将我用力地扔在床上,身体复上来发疯地拉扯我的衣服,我兴奋地大叫起来:要我,要我啊!小四眼里的狂乱瞬间如潮水退却,他忽地给了自己一耳光,骂骂咧咧地翻身下床,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投到他的怀抱里,抬头看他,恶狠狠地,心有不甘。我说:为什么,难道烟烟比较能满足你?小四猛地推开我:一想到你和那家伙抱在一起我就恶心了。看吧,男人都是这样的,他可以不要你,但也不喜欢别的男人要你。我顺手抓起一只玻璃杯子往他身上狠狠地砸去:滚,滚,去死…… 6 陈零的家里有一张很老泛黄的照片,男人风流倜傥,女的雍容华贵,坐在一张茶桌旁边,笑得含情脉脉。陈零说那是他去世很多年的爸爸妈妈,是飞机失事,那时候他只有九岁,留给他的只有两只清朝的茶杯,一间茶坊和一笔意外事故赔偿金。 陈零说起这件事,脸上没有悲伤的神色,想必对儿时发生的事情有点冷淡和漠然。我从床上爬起来,噘着屁股像个乖巧的兔子轻吻他的鼻子:我摔碎了一只,对不起。他反搂住我:那就用你来赔偿好了。我点点头,呵呵地笑:跟我求婚吧!他说:好。我将手伸过去:戒指呢?陈零灰了脸:明天去买。我叹口气:晚了,明天就不想嫁了。说着就往卫生间里走,陈零冲过来从背后抱住我:我爱你。我反身投入他的怀抱,声音硬得连我自己都分不出真假:我也是。 烟烟终于还是找到了陈零的公寓,她手里握着高跟鞋用力地砸门,好象自己是个维护正义的女战士。陈零开门的时候,烟烟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唇送上去,死死地吻,我站在他们身后感觉浑身冰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我冲上前去掰开烟烟的胳膊,扯了她的头发就往门外走。烟烟一路尖叫捶打着被我拖到楼下的车库里,一挥手,鲜红的五指印子落在他白净的小脸上,惊心动魄的红:你闹够了吧!你和你哥你个周愈一个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你喜欢你哥就去追啊,反正你们不是亲兄妹,干我屁事! 烟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胡说,我才没有喜欢哥,你不喜欢他,他才打我,都是你这贱女人,我不要你好过!看她被戳到痛处,死不承认的样子,我叹了气:对不起,我那次在你家不小心看了你的日记,所以,你抢小四的时候,我没有说什么,可是现在,你太过分了!扔下呆呆的烟烟我扭头没有报复的快感,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以为小四真的因为我才离开你吗?烟烟在背后忽然开口,我听出她声音里的拼死一搏。 什么意思?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地想要发抖。 从一开始,陈零就认识你。他是你高中时候的校友,爱了你很多年,他知道小四是你男朋友的时候,给了他一笔钱,要他离开你。知道吗?你被两个男人给玩弄了,不是我!凌小,你比我惨!烟烟开始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复仇女神般张狂。 我平静地转身,微笑,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泪:不,我都知道。小四的爸爸赌博欠了别人一大笔钱是零借给他的,零和小四在高中是同班,我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小四趁着你的勾引离开我,那只是一种自动退出,而零就勇敢地爱了。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装作不认识对方,怕的就是揭开彼此的伤疤。烟烟,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事情的发展都在我的掌握里,而你只是不小心做了小四的工具而已。 烟烟已经开始哭,悲嚎的哭,我毫不犹豫地转身,所有的一切在背后塌陷——曾经的爱,泪水,伤痛。 7 婚宴上,我穿着大红的旗袍,被零挽着手给宾客敬酒。小四坐在角落里,我走过去,微笑着看他:其实,一切我都知道,我最后只是你道谢的礼品罢了,祝我幸福吧,我一定会幸福!我高高地擎起酒杯: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仰头一饮而尽,最后一滴泪落,我确定了,我是爱零的,因为他知道我是小四女朋友的时候,没有放弃。 没有被放弃的感觉真好,我想要享受一辈子 哎呀,哎呀,别追我 我独自坐在kfc靠窗户的位置,摆弄着手里的数码相机,恨得咬牙切齿。依然是吃定了我的好脾气,所以才这么猖狂地塞给我一个如此卑鄙该死的任务——*****。 依然说,那个男子空长了一副温和的面孔,内心根本就是一个垃圾,他以爱情的名义骗了不少女孩,包括我。善良的夕溪,我要把他拍下来,让所以的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虽然话是这么说。 可是最终,内心还是不安的,我手里的数码相机几乎要握出汗来,手机忽然响起,是依然。她说:“夕溪,我看见他走进kfc了,就是那个穿蓝色休闲套装的那个,我先闪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哪个?哪个?我的超级大近视努力地眯起来眼睛。天,好潇洒的身影呢,怎么不回头?我气得用立拍了下桌子,美禄溅了出来,旁边的小孩子,嘴一撇,哭了。我尴尬得要死,在那位妈妈谴责的目光中离开座位。他买了套餐打包,扭头,我看见他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温和的脸,清淡的眉眼,笑意浅浅,像头温软无害的小兽。看外表,这是个干净得让人忍不住要喜欢的好男孩儿。 出了kfc,外面有很温暖的太阳,他的头发是柔和的棕咖啡色,性感极了。我情不自禁地按下了快门。但这是远远不够的,正面,侧面,各个角度,我都要。那一瞬间,我像一个兢兢业业的摄影师,寻找作品最完美的一面。 咦?他怎么不笑了?而且好像正在用凶狠的眼神盯着镜头。我一愣,拿下相机,愣了五秒。他在看我,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喝掉!哦,不对,是我要被喝掉。 “我的南蛮妈妈呀!”在他即将揪住我的领子之前,我的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2 就这样非常不幸地认识了莫非。 在一个街道的拐角处,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胳膊,像拎一只小鸡一样。他说:“把胶卷给我!”“没有胶卷。”我愤愤地甩开他的手。“我明明看见你拍得那么陶醉。”他突然笑开了,眼睛里泛滥出点点星星的光,我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来。 “是数码相机,没有胶卷。” “你叫什么?”他问的时候,火气已经低了,却换上一副痞痞的表情,像在看笼子里的小白鼠在做怎么无谓的挣扎。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夕溪,树林里夕阳下的小溪。” “林夕溪……”他眉毛皱了一下,随即说:“好土的名字。” “那你呢?自大猪?”我一听这种狂妄的话,差点把血喷在他脸上。 “莫非。” 哈,哈,哈,我干笑三声:“好老土的名字。” “是啊,我们蛮相配的。名字老土,一个自大猪,一个*****狂。”莫非微笑得像个绅士,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都不是妈妈生的。他很客气地拍拍我的肩膀:“真是有意思的相识,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3 “天哪,你竟然那么快就被他泡上了!”依然的眼睛夸张地要爆出来,嘴巴张得可以看见扁桃体。 什么泡?真难听,不过是吃了两个香蕉船,交换了联系电话,我说他故做斯文的样子像极了我家得了牙病的京巴狗。他有了十分虚伪的惊讶:“是吗?那我这个周末去你家看看你的京巴狗,说不定,五百年前我们是兄弟呢。”然后我愣愣地看他低头小口地吃了口冰,然后他抬头又补上一句:“哎,方便吧。” 他的牙齿很白,闪着贝壳般温润的光,似乎还有奶油的甜,我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 周末的天气很不给莫非面子,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撕心裂肺地哭。我很没气质地躺在沙发上,京京睡地跟猪似的,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妙脆角,心里有小蚂蚁慌乱地爬。他不会来了吧?他只是说说吧?男人的话怎么能信? 我本来正郁闷自己的天真,敲门声真的响起来了,莫非站在门外头发上还滴着水。 我本来心里高兴得要死,但是狗嘴里怎么能吐出象牙来:“哎呦,你就这么想见你兄弟啊。” 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拳安息。 “我想见你。”莫非说。哦,天哪,胸肌呀。他薄薄的白色衬衫已经湿透了,那纠结的肌肉露出来,我忍不住要双眼桃花乱飞地扑过去。 汪……京京忽然叫起来,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男子的侵入,他显得极度不友好和抗拒,尾巴摇得连屁股都晃起来。我俯下身子抱起他,向莫非介绍:“他叫京京。” “他真凶。”莫非拍拍它的头,我吓了一跳,生怕京京一不高兴把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当一根美味的猪骨头。 4 莫非是买了菜来的。有我喜欢吃的鱼,芹菜,鸡柳和一些成品肉。他说:“夕溪,我要给你做一些好吃的名菜给你。”俺妈说了,除了厨师,能烧得一手好菜的男人,肯定是好男人。京京很有骨气地把头撇到一边,跟狗界的留胡兰似的。好吧好吧,耍脾气,午饭不要吃了! 最终,狗就是狗,当四个菜上桌,精致漂亮的美食香气飘满整个屋子,他撒了个小欢地跑到莫非面前去蹭他的腿。没出息。莫非把我的郁闷看在眼里,拍拍我的脸,像我拍京京一样:“这四个菜,这个是川菜水煮鱼。这个是鲁菜西芹百合,这个是粤菜红烧地龙。” 红烧地龙?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夹了一口送进嘴巴里,肉质细腻香滑,不错,真有两手。我问:“莫非啊,地龙是什么东西?”莫非淡淡地笑着看我:“你不会想知道的,快吃吧。”“我想。”“吃完再说。”“你说嘛,下次我推荐给朋友。” 莫非放下筷子,看着我的眼睛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老鼠。” 哦。老鼠肉。我又吃了一口,恩,老鼠肉不错…… 等等,我忽然愣住,什么?老鼠!我立刻跑到卫生间呕吐起来,天啊,好可怕,他竟然给我吃这种恶心的东西。莫非的手慌乱地拍在我的背上:“老鼠肉没什么啊……”我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你分明就是整我。坏蛋。”“我没有……”“别靠近我,你吃了老鼠,好可怕!” 莫非忽然就笑了,像湖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我的眼神忍不住地要闪躲。 5 依然抱着京京玩亲亲,我看着浑身发抖。那天那盘老鼠肉,全落在京京的肚子里,我像防非典一样防着与它的近距离接触。我坐在一边,笑得诡异,依然给我一个大白眼:“别那样笑,跟吃了老鼠似的。” 我顿时脸色苍白。 依然问:“莫非的照片洗出来没?”“恩。”我闷闷地点头:“非要那么做吗?”依然笑地像白雪公主的黑心后娘:“你喜欢上他了?”“哼!”这次轮到我翻白眼,气呼呼地跑大卧室把照片拿出来扔给她:“给你,小狐狸。”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有点生气,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莫非的气。哎,我们俩都是那么不争气。我有一点点喜欢他,而他竟然是个表面温和的坏男生。 几天后,莫非气冲冲地出现在我家门口,他的眼神有点小狮子的危险,京京扑过去咬他的鞋带,感谢他的赐饭之恩。哼,狗也就这么点儿出息。 “那些照片,你竟然发到网上还贴在我的店周围。”莫非的语气有点失望和隐忍的伤心。 “你,罪有应得。”我低头不看他的眼睛,他太会骗人了。 “你说清楚。”他激动地捉住我的胳膊,呼吸灼伤我的耳,桃红一片。 我恨恨地瞪他:“我到底是第几个傻瓜?” “你不相信我?”他放开我的胳膊,若有所思,我骤然失望。靠,什么跟什么?失望?见鬼去! “对,以后不用见面了,俺妈说了,吃老鼠的男人不是什么好男人。”这实在是句蹩脚的笑话,因为莫非没有笑,我的脸却瞬间爬满了毛毛虫一样难看的眼泪。 莫非忽然拥抱了我。 6 “林夕溪,你这个垃圾,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依然一边问一边摆弄她那该死的头发,像洋葱卷一样,每次出门都要打理。 “哦,可以走了。”我幡然回神,遇见衣然不可思议的眼神,摸了摸嘴角,真的很给面子地摸到两滴口水。 依然请我吃肯德基,我靠着窗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依然哈喇着。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我眯起眼睛,有那么高大的身形闯进了我的视线。我想我肯定看错了,可是他却朝我这边直直地走了过来。依然的眼神闪烁得暧昧,我咬着唇,莫非喊:“依然,夕溪,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声音里,都是惊讶。依然拍拍我的肩膀:“夕溪,我帮我再去买杯可乐吧。”我点头,知趣地离开。 我将自己锁进卫生间里,外面的脚步声连成一片还有人不甘心地敲敲门,我忽然就很想笑。现在,我和莫非之间就是那种有尿却没地方撒的感觉,因为毕竟是依然先占了厕所。我心有点涩涩地疼,眼睛就湿了。我抹了下眼睛终于想通,哼,天下的厕所多的是! 我回去的时候,依然和莫非的脸色都很难看,我朝他们优雅地挥挥手说byebye。莫非微笑着点头,依然的嘴角扯得很夸张,似乎一不小心就看见扁桃体。 7 莫非是晚上来的,夜凉了,心情也平静,我像跟电视机有仇似的调换着频道,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偷偷瞟他。他今天穿了浅灰的衬衫,干净清澈的眼睛一进门就没有离开我一天都没有洗的脸。 他说:“夕溪,虽然你不是特别漂亮,身材又不是很好,脾气又坏,还不会做饭,更差劲的是你竟然笨要去相信依然那个家伙的话。可是,我还是喜欢你。” 哦,我要最后这一句就够了。 莫非是依然的堂哥,她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莫非小小地得罪了她一下而已。可是到最后,她却做了一个媒,也做了一次第三者。 我和莫非决定要请依然吃一顿饭。依然的表情战战兢兢的,她偷偷地问我:“夕溪,你和莫非都不是那种有仇不报的人,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是那种人吗?”我尽量用虔诚认真的眼光看她。依然皱了眉:“不对,你在笑。”“汗,那是在炉子旁边烤火烤出来的皱纹。”“也太深了。”我狠狠地瞪她一眼,世界终于暂时清净。 哦,莫非,我亲爱的莫非,他真是个天才。 饭桌上,我们轮流给依然夹菜,她感激得喊就差痛哭流涕:“我的好大哥,我的好大嫂。” 我说:“那个红烧地龙是莫非最拿手的菜,多吃点。” “恩,这个地龙是什么东西啊?” 我和莫非对望一眼,挑眉,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啊。” “老鼠。” 老鼠?依然愣住,差点哭出来,突然扔下筷子逃命般往卫生间跑。 嘿嘿,有仇不报非君子,依然,看招吧。 等我懂得喜欢你 1邂逅一株植物 不是我不想谈恋爱,也不是没人找我谈恋爱,只是有些事情是靠眼睛决定而不是心。好友小桥与男友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终于发现我不谈恋爱的原因。现在的男孩子重视的不是爱情的本质,少了一些清澈的东西。我金小暖是喜欢吃素的,不念佛,不吃斋,却口味清淡。 说实话,我属于那种长得仅仅对得起中国人民的人,追我的男孩子却把我形容得好比西施在世。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就是掠夺本性,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而最终也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根本不在乎值得不值得付出。我是不值得那些男孩子省出饭费来买玫瑰花的。我金小暖,只是个温暖的小太阳,适合宠爱一株枝干青翠,有淡淡笑容的绿色植物。 我喜欢独来独往,听光良的《第一次》,吃麦当劳的巨无霸,看周渝民演的《战神》,走从学校到音响超市那条熟悉的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这是否就证明我是个顽固恋旧的人? 音响超市1号进了一批新唱片,这不是我感兴趣的,我想买的是光良的《第一次》推出的精装版。那个笑容妩媚的欢月不在,我拿着一张专辑走到柜台前,报纸挡住了一张脸。我看见他的手指,洁白修长泛着微微的蓝。他白衬衣的袖口,很干净,整整齐齐地翻着,我似乎嗅到了植物的味道。 我相信有种东西叫心灵感应,他的手愣了一下,才把报纸放下来。那的确是一张清淡好看的脸,干净的下巴,微微的青,眼白有丝不易觉察的蓝,瞳孔却是通明的棕。他扬起嘴角,这个闷热的夏天忽然云淡风轻。 2别人的植物 他叫冰,干净通透的名字。 他是欢月的男朋友。呵,那个妩媚得如妖精一般的女子怎么会适合他?我心里开始有微微的酸,后来就泛滥成灾,低着头,倔强地不肯说话。他的声音有犹豫的表情:不如去冷饮店吃个香蕉船。我抬起头看他的脸,他眼神躲闪,我补一句:你请客。他咧开嘴笑了,像植物见到了阳光。 我跟小桥说起冰的时候,心酸酸地疼。记得我曾经跟欢月说过:假如你能遇见一个植物一般的男孩子,请把他介绍给我。欢月尖尖的眉峰挑得高高的:假如我也爱上了呢?我说:你不会的。我曾经那么固执那么自信地以为我和欢月口味是不同的,至少不会看上同一个人。小桥说:自信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是你最大的绊脚石。我骄傲地笑后,难过得想哭。 我还是去音响超市,毕竟,我和欢月是不错的朋友。她说:前几天我去桂林玩了一趟,我男朋友来看的店。我说:哦,前几天我忙着考试一直没时间过来,不知道我要的碟片还有没有。欢月低头从抽屉了拿出一盘碟放在我手心里,光良扬着那么干净的笑容,我想起冰的样子。欢月说:我特意留给你的,免费。我是怎么了,真的有必要隐瞒吗? 3可以失败,但不要遗憾 我和冰在那天吃完香蕉船以后,是互相留了电话号码的,那几个精灵一样的数字,烂熟于心,只是从未出现在我的手机上。我往死里郁闷,怎么,怎么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原来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不可琢磨的,任我冰雪聪明也逃不出这自己设计好的桃花劫。 我心乱如麻,去欢月那里的次数少得可怜。我变得脾气暴躁,皮肤粗糙没有光泽,我买了小核桃装在口袋里,跑到我和冰去过的冷饮店,点一大份儿的香蕉船,看它慢慢地融化。我将小核桃放到嘴里,“嘎蹦”一声粉身碎骨,一副失恋的怨妇相。终于,在抓狂之前,我想通了一件事。爱情是要争取的,太阳憋在乌云里不出来,植物怎么会知道它的美好呢? 我打电话给冰,结结巴巴的,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嚣张的气焰:喂,我是金小暖,欠你一个香蕉船的金小暖。冰的声音里有压抑的兴奋:嗨,我把你的电话号码丢了,想问欢月又怕她误会。虚汗直流。如果不是我脑筋转得快差点又成全了一段向左走,向右走的经典爱情故事。相逢不是偶遇啊。我说:老地方见。然后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突突”地跳,冰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冷饮店里有奶油的甜甜的香,我坐在藤椅上,冰就在我的对面,衬衣永远都是我要的白。我们都不是傻瓜,谁都不会为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浪费大好时光。我说:冰,我喜欢你。冰说:我知道。不答应也不拒绝。我拨弄盘子里的奶油,看它一点一点地软下去,像电影里死了心化成泡沫的人鱼公主。我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罢了,这样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遗憾。再见,祝你和欢月幸福。我们就当从未遇见。 2【水阡墨】等我懂得喜欢你 冰的唇蠕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我丢了一颗小核桃在嘴里,“嘎蹦”一声,碎裂,恩,从未遇见。 4七里之香 我没想到冰会来找我。小桥敲着我的头说:你的植物来了。宿舍的楼下,树叶哗啦哗啦地响,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和我已经平静的心。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躲躲闪闪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问:小暖,你那天说的话现在还算不算? 我点头,他的笑让我眩目,下一秒,他温暖的手心已经包住了我的手掌。风呼呼地吹开了我的头发,如丝如缎地高高扬起,我在奔跑,冰在牵着我的手奔跑,就算一辈子这样跑下去也是好的。我从来没想过,奔跑也会让我如此开心。我要的爱情,应该是安静平淡的,手牵着手,走在湖边,像几乎要定格的慢镜头。冰说:你看看你,跑两步就气喘嘘嘘。我脸上红晕迭起,假如我知道有一天会被我喜欢的人牵了手奔跑在林间小路上,我绝对会去练肺活量,让自己停下来的时候还能优雅地朝他微笑。 我们一起去了一家新的音响店,对于欢月,他不提,我也不提,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说:听听周杰伦的《七里香》吧,你肯定会喜欢。人总要试着接受新事物。我微笑,他的话,我都会试着去做。周杰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只会哼哼哈嘿的周杰伦了。他在金色的阳光下,闭上眼睛,一遍一遍深情地唱: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窗台蝴蝶是你缤纷的美丽章节,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七里香,七里香,爱情的香。我想,我的植物除了清淡美好,还要永远地生长在那里,看着我怎样的快乐悲伤。而冰,除了外形,根本就没有一个我想象中的内在,更可怕的是,我不讨厌这种改变。 5什么样的爱我才懂 晚上,天黑透了的时候,我看着冰月光下坚毅的脸跟他说再见。冰忽然抓了我的手,固执地像个孩子,他说:金小暖,你喜欢我,不管我是不是你梦中情人的样子,你都会喜欢我对不对? 我被他的表情和动作吓了一跳。他能看穿我眼睛里的忧郁和不确定。他会害怕得摇晃我的肩膀。他不是我梦中的那株植物。我说:我需要时间。我忽然发现,我不再守着理想过日子,像我接受了七里香,接受了冰带着我疯跑的动作。我承认我是脆弱而胆小的,因为看多了身边太多的分分合合,所以维护着一个不受伤害的姿势,等待爱情。 我回到宿舍想起冰的样子,他皱眉的样子,他大笑的样子,他着急的样子,他深情的样子,他羞怯的样子……将脸埋在枕头里,我的泪流下来。冰是个丰富的人,像我的父亲一样敢恨敢爱。父亲是个魅力十足的人,曾经和母亲有着那么美满的爱情。可是,最终,在那一个大雨的夜里,他扭头就走,我藏在母亲怀里,她的泪落在我的睫毛上,父亲的影子一片模糊。从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一个和我盆子里的文竹一样的男子,拥有最简单的幸福。 第二天,冰的短信发过来:人不可能活在理想或者过去里,朝前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第三天,冰的短信发过来:如果你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请你一定温柔待他,别让自己后悔。 第四天,冰的短信发过来:金小暖,我不是你喜欢的植物,但是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第五天,冰的短信发过来:不会有人一直在原地等你,除非,你有一个足够的值得他等的理由。 我的心沉甸甸地,像天空里漂浮的云,化做雨,静静飘下,然后就是晴朗广阔的蓝。我终于懂了面前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爱,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不会一直在原地的爱。 6最美丽的结局 音响超市,我走进去,欢月迎上来。欢月说:好久不见了,小暖。我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是虔诚的表情,我说:欢月,对不起,我喜欢冰,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欢月的眉毛挑得很高,这个姿势让我有压迫感:你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们不会喜欢上同一个人。不是你要的植物一样的男孩子。 我的泪流下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他。 欢月说:冰是我弟弟,傻瓜。他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我知道你的固执和幼稚,所以,我导演了一场伪植物和伪食草动物的爱情。现在,你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冰一直在原地等你,想爱的话就勇敢地去爱吧。 我愣了片刻,忽然尖叫起来,旋转着裙角拥抱了欢月,然后疯一样地跑出去。冷饮店的门口,冰的衬衫洁白,头发微微地乱,他掏出一颗小核桃放到嘴里“嘎蹦”一声,碎裂,就像我坚硬固执的心房。他皱皱眉毛,脸上有点肌肉紧张:以后,我帮你咬小核桃吧。 有阳光跳跃在眉睫,温暖而美好,空气里有植物的味道,我问:是一辈子吗? 冰扬起嘴角微笑,微笑,可爱动人。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冬眠在十二岁的幸福种子 1 十二岁的那年冬天我认识尹小希和孔一鸣。那时他们已经十八岁正上高三,是哥哥的同班同学加铁杆死党。 那天是周六,我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束着乖乖的马尾,一蹦一跳地跑着,远远看去好象是一片羽毛在飘飘荡荡。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门大叫:妈,哥哥回来了没有?哥哥的学校离家比较远,需要住校,每周回来一次。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回来了,在房间里,冰箱里有他带回来的草莓蛋糕。我便从冰箱里拿来吃,一路欢呼着跑去,冒失地一下子把门撞开:哥,想死你了!然后,我就看见了尹小希和孔一鸣。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女孩子应该有的羞涩。我楞在当场,笑容僵死的嘴角还挂着白色的奶油嘲笑似的显摆着。我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因为那个有一双清澈跳动眼神的男孩子嘴角瞬间就扬起来:落凡,这就是那个天使般善良,妖精般淘气,公主般可爱的天才少女落宁?我没想到哥哥能将我形容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真是给面子!听得出他口气里调侃的意味,我斜了斜眼角看见另一个漂亮男孩子正微笑看我,突然就恼羞成怒,狠狠地瞪过去:我就是落宁,你是从哪蹦出来的? 我叫尹小希,你可以叫我小希哥哥呀!尹小希一脸流氓兔式的坏笑。我噘起嘴巴说:我才不要呢,叫小流氓还差不多。他的脸顿时挂不住地有点绿。那个好看的男孩子忽然就咕咕地笑起来,声音像泉水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我仰起头看他,太阳跳跃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只有漫画中的男子才有的忧郁气质,即使他现在对我笑着。 2 那年冬季,我的命运忽然改变。 十二岁以前的我甘愿做人人羡慕的天才少女落宁,而十二岁以后的我只想快点长大,只做孔一鸣眼中最美的新娘。 我想他是喜欢我的。他会骑着单车带着我穿过他们校园长长的梧桐树林,任我将小手伸到他口袋里取暖,而对其它女生不理不睬。我撒娇的时候他会拍拍我的头说:丫头,带你去吃草莓蛋糕!但是,他总是那么亲昵地称我为丫头,而不是落宁。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名字能从他柔软的唇里喷发出来,那将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 然而,我是那么小,是花树上最嫩的一朵花骨,不适合开放。 他们毕业的那天,我第一次逃课了。14路公车,坐了一个小时,如一个迷路的孩子满心地都是绝望。我想去问问一鸣,就问一句:一鸣哥哥,你喜欢不喜欢我? 我站在学校门口,隔着栅栏,一群一群的学生穿着同样的校服,那么整齐,不知道哪个是我要找的人。忽然听背后有人拍我的肩膀:小妹妹,找人吗?我吓得睁大了眼睛,赫然看见尹小希放大的笑脸:小妹妹,找人呀?我一下子如偷看被抓的孩子,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心虚:是啊,找哥哥而已。他牵起我的手:我带你去找。我说哦,就乖乖任他牵着。他问:不上课吗?我说:今天学校是放假的。我撒谎了,这是多大的罪孽! 后来,我如愿看到了一鸣,他手里握着一只白皙的小手。那女孩子身材玲珑,胸脯饱满如水蜜桃般,挂在他胳膊上,像连体婴儿。一鸣跟我打招呼,笑得灿烂:丫头,不上课吗?我讷讷地说:是啊,便低了头,心里有了小小的愤恨。一鸣哥哥,你就不能等我六年吗?可是那女子却过来拍了我的头:好可爱的妹妹,是落宁吧?智商非常高的天才少女。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智商高有什么用,我宁愿胸脯高。 我扭头就走,小希跟上来:落宁,你今天怎么会不上课?撒谎的孩子鼻子会变得很长的。我顿住脚步,他站在我的对面,我气呼呼地看他:关于撒谎鼻子会变长,说这句话的人也在撒谎,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张牙舞爪的小狮子般,使劲走上前推了他一下,转身跑了。 3 整个暑假,我都是不愉快的,因为分别。 哥哥,一鸣和小希都考了不同的大学,一个北京,一个上海,一个苏州。送别是很困难的。哥哥和一鸣坐了同一班次的火车,我站在窗口下仰头看他,看一鸣,他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脸:小丫头,寒假回来,哥哥带你去吃草莓蛋糕。列车忽然就开动了,哥哥朝我挥手:落宁,要听爸妈的话。车渐渐远了,我忽然哭着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哥哥,一鸣哥哥……我清楚地看见哥哥的眼里有了泪,而一鸣没有。我一下子蹲在地上,哭得伤心极了。小希跑过来:落宁,你不是伤心你哥哥离开,对不对? 2【水阡墨】冬眠在十二岁的幸福种子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他闪烁的眼睛,猛然意识到自己掩藏的秘密已经被他的x光眼窥透。我恼羞成怒地说:小流氓,再瞎说拍死你!小希无辜地耸耸肩膀:我说什么了?然后冲我天真地眨着眼睛笑得很欠揍。 很多年以后想起来,我和尹小希关系总是水火不容,不是因为性格问题,而是前期就埋伏好很多的定时。 然而很多年以后的我,早已经是一个高挑清秀的少女,外表恬静优雅,而骨子里却依然是那么不安分。我心里有小小的满足,因为在孔一鸣离开的那天我就发誓,一定要快点长大,长得亭亭玉立,迷死全世界的男孩子,就是不鸟他。小希说:落宁,你在报复啊?我问什么。他说:你不是想用美丽来报复一鸣的有眼无珠啊? 小希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在我十八岁的冬天了。我依然喜欢穿着长款的白色羽绒服,束个马尾,学会了像丹顶鹤一样优雅地晃过别人的眼。即使是在家里,我也不会将分贝高过八十,把草莓蛋糕吃得满脸都是。 4 在qq上碰见小希的头像在亮着,我的手指冰冷在键盘上敲打:小流氓,辽宁今天下了很大的雪,很漂亮,只是冷。 小希说:哈哈,不如明年考大学到南方,一年四季,春暖花开。 我说:我不去,听说南方的男孩子都很矮。 小希说:你上学管人家高矮干吗,又不传染。 我在电脑的这端翻着白眼:我在大学里肯定要有一场美丽的初恋的呀!我可不想找个和我一样高的王子结束我的第一次。 小希说:大学生都很穷的,我看见有很多男孩子自己都快没饭吃了,还把钱省下来让女生吃得好一点。很感人没错,但是一点都不浪漫的。 我笑得岔气:这是不是你大学里都没交女朋友的原因啊? 小希说:不是,我也有喜欢的人,只是她喜欢别人,我一直都在等她回心转意。 我说:是哪个倒霉孩子让你看上了啊?你这种人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的。我强烈地鄙视你! 小希说:知我者,落宁也。 我说:下了,饿死了。穿了拖鞋走到楼下,嫂子在餐厅里收拾餐具,我跑过去悄悄地问:嫂嫂,谈恋爱的大学生都很穷吗?嫂子说:是啊,好多男孩子省下来饭票给女孩子买礼物,真感人。我听了浑身发抖。 5 第二年,我考去了苏州的一所外语学院。小希说,你不要来啊,你来了也不要找我,就算你找我也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来找我。就凭他这一句话,我,落宁,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也要缠磨得他生不如死。 苏州真是个美丽的地方,适合产生一段荡气回肠的倾城之恋。可是,我穿梭在大学的校园里,偶尔对着夕阳做一些和帅哥邂逅的梦,对那些真正追求我的男孩子却冷若冰霜。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想当年一鸣不痛不痒地走后,我就发誓不喜欢他。现在我更不能容忍一段不浪漫的初恋,绝对不能! 然而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像我这么挑食。我们宿舍八个女生除了我全部沦陷了,害得我每天都被姐妹们严刑拷问:落宁,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不正确的性取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一气之下提着行李跑到小希的住处:尹小希,我要跟你同居!天知道这句话暧昧得多可以。 小希站在门口,身上的白色衬衫飘着微微的柠檬香,头发凌乱得遮住一只眼,他的嘴角扬起来:oh,迷路的小狮子,欢迎归来。 我眯起来眼睛看他的表情,感觉熟悉又性感,脸上不自觉地发烧。我肯定是陷入了那种极度的恋爱讥渴状态,怎么会连尹小希这种吃人不吐骨头,阴险狡诈的男人都觉得性感? 第二天上学是小希送我去的,他帮我背背包一直背到我们班门口,我才挥挥手说:好了,再见,晚上我要吃狮子头。宿舍的姐妹围了我一圈,一个个花痴似的眼波流盼:落宁,你昨天晚上都在那个帅哥那里吗?他真的很爱你呢。我问:爱,从哪看出来的? 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背书包,并可以忍受她的颐气指使,除了爱,还有什么? 我愣在原地,好象听到远方有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声音。 6 周末,阳光灿烂,我和小希走在街上,阳光晃晃地耀了我的眼。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我的手,就像十二岁那年一样。他说:落宁,我带你去吃草莓蛋糕。我想起一鸣上大学走的那天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早已经不吃草莓蛋糕,为了变得更加苗条美丽我早已经戒掉了。我说:去吃红豆冰吧,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 真的改变了吗?小希牵着我的手依然冲蛋糕店的位置走。 是的,我心里大叫,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就像年少时候的我,现在,已经发现小希喜欢我的时候喜欢上了他。只有他不叫我妹妹或者丫头,他叫我落宁,那么好听的声音。 我猛地顿下脚步,在十字的路口,我和他手牵着,像一对相爱的人。我说:小希,做个游戏吧。我说一二三后,我们同时说一句最想让对方知道的心里话,如果相同我就跟你去吃草莓蛋糕,如果不同,我们就各自回去,连红豆冰也不要吃了。 小希低下头看我,我仰起头来看他,世界突然和平。 我数一二三,闭上眼睛虔诚地说:我喜欢你!耳边似乎有二重奏,那是小希好听的声音。我惊喜地睁开眼睛,他的唇已经落下来。在阳光灿烂的街头,我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终于明白了,从我们相见的那天起,我和他就跌进了一个轮回。他一直引导我关注他,比如他拆穿我的谎言,他告诉我大学恋爱的不浪漫,而我却傻傻地看不清楚。最后才发现,最真的爱,不是相隔千山万水,而是只要勇敢那么一点,就发现很久很久不经意播下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幸福的模样 青草指环的经年等待 1 右眼皮从早上六点一直跳到中午十二点,林小冰坐在kfc靠窗的位置上啃着汉堡,隔着玻璃,马路对面大条幅的宣传广告上,朵朵玫瑰红得像一团团要烫伤眼睛的火焰。林小冰一时间就失了神,有种期盼是绝望而可怜的,只是一朵玫瑰而已,那么微弱的幸福。 电话突然响起来,是苏清扬,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林小冰,我失恋了。 林小冰16岁认识苏清扬,那时候,他很认真地告诉她,他正在谈第十二场恋爱,这次他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是多久?林小冰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时间概念弄清楚,就已经得知了他失恋的消息。他说:我原来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可是她竟然拉我去坐云霄飞车,吓死我了。说的时候还抹着泪,好象被骗的劫后余生。林小冰当时就有了两个预感:一,她注定和他有宿命般的纠缠;二,他不久恋爱后还会失恋。后来,着两个预感都很给面子的实现了。苏清扬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结束一段所谓的爱情,她就有一段时间来填补他空虚的灵魂。也许习惯成自然,自然成依赖,大学毕业以后,他厚颜无耻地跑到她所在的城市,赖在她租的房子里,信誓旦旦地说:我要跟你同居。自从那天起,再也没有男孩子敲响她寂寞的房门。 她带他去喝酒,蓝调酒吧,苏清扬一把将林小冰娇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还是你了解我。然后搂了她的腰,像一对恩爱的恋人。林小冰也不拒绝,一切了然于心,像这样的男孩绝对不会安分地腻在一个人身边太久。果然,舞池里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苏清扬的胳膊上已经挂了一只细嫩的小手。林小冰微笑了一下,很轻很轻地,有一丝不觉察的忧伤,他和她,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2 陪同事逛韩国饰品店,一边逛,一边听她唠叨:二零零四年是指环年,星座专家说,如果爱你的情人送你一枚金属的指环,那么这一辈子都会幸福。林小冰失神地低头看自己洁白的指尖,如果今年带不上指环,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幸福呢?柜台里,一枚银色的指环冷静地卧在那里,干净得没有一丝累赘,她眼中有了动容,却扭开了脸。 和同事吃了晚饭各自回家,林小冰又打了车折回那个店里,急匆匆地往指环的方向奔去,她说:小姐,我要那枚指环。先前的服务小姐去吃饭了,值班的是个鲜族女孩,满口的韩语,林小冰的脸上有了尴尬。她绝望地咬了唇,耳边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小姐,那枚指环八十六块。林小冰回头看见一张好看的脸,他用韩语跟服务员说着什么,那女孩子点头把指环从玻璃柜台里拿出来。 需要包装吗? 不要,自己戴。林小冰朝他微笑:你是韩国人吧? 我叫安泽羽。他朝她微微到行礼,她笑得花枝乱颤:我们中国人不兴这个,还有,没有必要留下名字,萍水相逢而已。 他笑:你很特别。 是的,这句话我听了不下千次,而且都是陌生的男人。林小冰将指环套到无名指上,朝他挑了挑眉毛:如果真的戴上这种东西就能幸福,也就没有那么多单恋的可怜虫了。 晚安,她对他说晚安,看见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柔软,心就有点飘飘然。她突然想起来一部电视剧里,女主角对男主角说,你现在的眼神有让我收到一百朵玫瑰的感觉,可是依我现在的处境,我应该把它们摆在哪里?我只要一朵就够了。 呵呵,我只要一朵就够了。 3 真的以为是萍水相逢,可是她遇见的是有心人。安泽羽出现在林小冰的公司门口,她敏捷的小脑袋刚思索出几句讽刺话,在看见他手里的那捧玫瑰时,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说:你不会将花扔到我脸上吧?林小冰歪着嘴角笑:我会考虑,但是在我考虑清楚之前,它暂时归我。 人的缘分真的是很微妙的事,像林小冰这样淡薄的女子竟然会被一束玫瑰收买了心。 他接她下班,陪她吃饭,带她去游乐场玩,教她说韩语,他是个尽职的老师,她却是个糟糕的学生。不是不认真,只是那简单的头脑装不下太多的圈圈勾勾,他竟然是沮丧的说:你一定要学会,否则怎么去韩国?那话里若有所指,她装傻地岔开话题给他讲布纳纯的传说。传说,如果相爱的男女,同时选中了同一对戒指,那么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苏清扬是知道这个传说的,他听林小冰说了八年,直到那天林小冰请安泽羽来家里吃饭,他一眼就看见他手上那枚干净的指环与林小冰手指上的如出一辙。林小冰也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见过他戴指环,更不知道他也有一枚同样的。她不自然地逃进厨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成一片。苏清扬钻进厨房逼着她的眼睛问:他就是那个九十九朵玫瑰吧?他早已经知道她有个送她九十九朵玫瑰的爱慕者。恩。她点头,他的手已经扣住了她的下巴:他就是你的布纳纯恋人? 清扬,你是不是爱我?林小冰看进他的眼睛,看见的却是眼中气焰退却的不知所措。 她叹气:清扬,你不能阻止我幸福。 4 苏清扬搬来一盆花苗,嫩嫩的叶子,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他给了她一个白眼,叫她花盲。林小冰也不在意地摇头:非也,我是花痴。说着拿着手机给安泽羽打电话,那声音又甜又柔,苏清扬冷着脸把喷壶摔得“啪啪”响。 这个情景让林小冰联想到三年前,他大四,她从这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去看他,只因为他在电话里悲悲切切的声音:我失恋了。她是心疼他的,他习惯了有她柔软的安慰,她也习惯了用最包容的心安慰他。只是,他不懂得那种包容与爱有关。事实上,那天的这个城市下了很大的雨,而他的城市还有温暖的太阳,只不过迟了两个小时,他在车站上跟她发脾气,把包摔得“啪啪”响。林小冰那一刻心里绝望成海,一个不心疼你的人值得你交付那么真的心么?从那天起,她爱他,就已经成为一个过去式的秘密。 林小冰很久不上msn,里同说,你还真难找。 里同是苏清扬的大学同学,曾经,他看见了她爱情的狼狈,却也没有办法对她解释关于苏清扬的任性。但是他清楚的是,最终,他会和她在一起的。 林小冰说:里同,我有男朋友了,是个韩国人,他很爱我。 你爱他吗?里同不相信八年的感情会说变就变,可是他了解苏清扬却不了解林小冰,她要的那么少,一朵玫瑰而已,何况是九十九朵? 爱。 那么苏清扬呢? 也爱。 那最爱谁呢? 我自己。 与爱情纠缠不清的男女,说爱别人,还不如说爱自己。 5 礼拜天,林小冰和安泽羽在长青树吃饭,抬眼却见苏清扬懒懒的笑容,她心里一乱,他已经走过来,胳膊上挂着一个细腻的小手。 安泽羽说:不如一起吃个饭。于是加了菜,苏清扬和那女孩子迎面坐下。他说:这是我女朋友美落,她低了头微微地笑,那眉眼里竟与林小冰相似几分。这顿饭吃得相当困难,安泽羽和苏清扬聊林小冰,他说她小时候,他说她的现在。那个叫美落的女孩盯着她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开始是疑惑,后来竟有了愤恨。 四个人,这样的暗潮汹涌。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顿饭的工夫,苏清扬就失恋了。林小冰透过卧室的玻璃窗,楼下一团昏黄,美落的手狠狠地挥在苏清扬的脸上,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转身跑掉。苏清扬上楼,用力地甩上门,没有开灯,林小冰去扶他下坠的身子,却被他挤在胸膛与墙壁之间。他的呼吸凌乱,吹拂在她的耳边,林小冰闭上眼睛,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终于他叹口气:林小冰,你记得16岁那年的那两枚青草指环吗?其实我很喜欢,可是你送给我一只,我却没有带上,因为你给我讲了布纳纯的故事,我怕,带上了,就真的是一辈子。 一辈子不好吗? 一辈子太长了。 6 这一年的桐花遍地时,林小冰和苏清扬最终的暧昧也走到了尽头。她手里拿着机票仰着头看他的脸一点一点地复杂地灰下去有些许的得意:啊,亲爱的,我们再见吧。 你真的要走吗? 我真的要走了。林小冰忽然泪流满面,她迅速地扑到他的怀里找一个温暖的地方掩埋她的落花满地。她说:一辈子太长了,所以我应该有一个人陪我好好地过。然后,他愣掉,看她走进房间收拾东西,凌乱而琐碎,像是看一幕缓慢而兀长的电影,刹那就从记忆中褪色成黑白。她的侧脸那么美,似乎从来都没有离开的痕迹。 林小冰走到机场,没有送行的人,孤零零的,像一片落叶,注定要死于幻灭。她把手中的机票塞到安泽羽手里,她说:一路顺风。安泽羽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的世界随时欢迎你。林小冰只是点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她回过身,有电话打过来,是苏清扬。他说:林小冰,我失恋了。 哦。 我不能失去这个恋人。 哦。 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小冰的眼泪刷得就下来了,她说:我已经要登机了,我不能陪你玩这种爱情游戏了。她轻轻地蹲下身子,一双手臂已经悄悄地抱住她。他说:林小冰,一辈子太汊港了,我也该找个人陪我好好的过了。 那一瞬间,林小并仿佛看到16岁的自己。 他和她坐在一起,手指洁白,青草指环同时染亮了他们的眼,那么般配。 如果眼泪不记得 1月圆之夜 第一次见到卡布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那天月光如水,我坐在庭院里抬头看星空、看月亮,一直看到眼睛里是满满的泪水。我思念我的族人,那群可爱的水精灵。没错,我是水国的公主,被撒旦王关在宫殿里已经一千三百年。只因为当初抵挡火神在人间撒下的火种,而致使人间发了大水,人们没有葬身火海反而被水淹死。 等看到火神的得意才知道中了他的圈套,他一直憎恨父皇,了解我善良无知才布下了计谋,令我犯下了大错,被撒旦王囚禁,夺取法力永世不得翻身。 我叹口气回了花房,躺在玫瑰花瓣铺成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久不成眠。忽然一片黑云飘过遮住了月亮,有稀索的声音在耳际,我吓了一跳刚要起身,却被一束蓝色的光定住了身形。然后我就看见了卡布。他尖尖的牙齿露在外面,一双湛蓝的眼睛泛起了嗜血的红。他的唇型美好,像婴儿般柔软,我宁愿被他这样亲吻。他盯着我的脖子,听见血液流过蓝色静脉的声音,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我是个万年难遇的美味。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吸血鬼。记得一千多年前吸血鬼家族就说过:谁能喝上水公主的血,就永远也不用受月圆之夜的折磨。 我闭上了眼睛,如果就此死去,也比在此虚度光阴要好。 没有等到他尖尖的牙齿,我困惑地睁开眼,他的手落在我的脸上无比珍爱地轻轻摩挲:“你很想死吗?” 我看见他眼中的血红退去,清亮湛蓝的眸子像太平洋的海水般深邃,另我不自觉地沦陷。我微微一笑:“月圆之夜,吸血鬼的法力会大大地削弱,每年的这个时候,想毁灭的你们的家伙都会择机会动手,因而吸血鬼大多命丧月圆之夜。而我的血会使你逃过这一劫。” 他的尖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缩了进去,他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善良?”说完晕倒在我的床边。他一晕,我身上的定身术解除。我急忙扶着他的身子,发现他的背正在流血,原来他是逃命不小心逃到这里,可是他为什么不杀我? 我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他的嘴里,他背上的血口竟然小了,小了,终于不见。月光下,我看见他腰上的玉佩,上面写了四个字:卡布王子。 2假如离开 第二天,卡布醒了,我将窗帘拉得紧紧的,没有一丝阳光走进来。 他睁眼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将花瓣熬成的粥递给他,感觉他困惑的样子很迷人: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卡布着迷地用手摩挲我的脸,手指顺着我的脸颊一路走到脖子,蓝色的血管透过粉嫩的皮肤映现出来:你真是个极品,我要将你带回王国献给我的父皇和母后。 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满心的失落,将唇印在他的唇上,美好的温度怎会是吸血鬼的体温?我说:遵从你的意愿。只是,撒旦王不会同意。 卡布冷酷地笑了: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也不服他的管制,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得不到。 可是只要我一离开宫殿,撒旦王门前栽的蔷薇花就会缺水死去,他就会发现。而你,将会被整个精灵家族声讨性命。我死不足惜,只是你卡布,应该好好活着。 你在担心我?卡布问。 我轻笑到低头不语,波浪般的长发吹落,无限温柔。 跟我走吧,小公主。卡布的话落,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意识还未完全消失前,他柔情荡漾的眼神印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了。 3只是食物 吸血鬼家族的城堡在阿尔卑斯山的谷底。那里常年阴暗积雪不见天日。 我感觉寒冷,我是怕冷的,会忍不住想要睡觉,就像动物冬眠一样,所以水王国一年四季春暖花开。卡布握紧了我的手,把心底最温暖的能量传给我。我说:谢谢。他冷冷地回答:我可不想我找来的食物不新鲜。 我被他握着忽然感觉幸福。 “表弟,没想到你的食物有那么高的待遇,竟然可以分享你的元气。”我和卡布正穿过城堡门前的罂粟花园时,一个邪气十足的声音从天空中传过来。卡布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声音冷得像千年寒冰:“别偷看我的东西。” 卡布的表哥长得并不可怕,只是有种阴暗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盯着我,眼睛红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只是你的食物,我们吸血鬼不会对自己的食物动感情的,不是吗?” 2【水阡墨】如果眼泪不记得 卡布仰头与他对峙,许久,他拉着我的手朝宫殿走去。我听不懂他表哥在说什么。 他们的殿堂里面并不如我想象中的漆黑一片,水晶和夜明珠的照明,让那些露在嘴唇外面的尖亮的牙齿柔和许多。卡布的父皇去了耶路撒冷朝圣不在寝宫,母后看起来是个温和而善良的吸血鬼,眼神柔和清亮倒像个天使的后裔。我看到她忍不住要微笑。她华美的嘴角微微地翘起来:“水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善良勇敢美丽的化身。只是,来到这里,你只是食物。”我的手被卡布牵着一直没放开,忽然感觉有了勇气:“如果我的血可以让吸血鬼家族摆脱月圆之夜的恐慌,那么我愿意。” 我抬头看卡布英俊的轮廓,他也低头看我眼睛清澈湛蓝,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在眼中闪过。我低头红了脸。 皇后忽然叹气摇头。 4不要爱我 吸血鬼家族决定在皇帝回来的时候,也就是九月初九,将我杀死,用我的血给皇帝接风洗尘。 我住的地方在卡布的寝宫里,在一大片湖水的中央,一株硕大的莲花柔软如置云端。我跟卡布说谢谢,他这次没有反驳眼睛清澈地闪出蓝宝石的光。我忍不住上前吻了他的脸,他反手抱过我,唇压下来,只感觉一阵轻微的疼痛,他在我破皮的唇上优雅地吸吮,许久,抬头:“傻瓜,不要爱上我。”我轻叹,傻瓜,你的眼睛如此干净,已经泄露了你爱的秘密。 一个小细血鬼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王子,城外有很多精灵,他们要把水公主讨回去,否则撒旦王将火攻吸血城堡。” 卡布的柔情退却,我看到他心里战火重生:“你看看好她,我去看看。”我揪住他的胳膊:“小心。”他凄惨地笑:“傻瓜,不要爱上我。” 我躺在莲花中央,有暖暖的花的精气注入我的身体。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邪恶笑声:“我的公主,我怕是等不到九月初九了。”“卡地拉博爵,你伤不了我的,趁卡布王子还没发现,你赶快走吧。”我闭着眼睛懒得理这种自不量力的小人。 卡地拉已经直直地扑下来,冲着我白玫瑰般鲜嫩的脖子。没等他快乐地笑出来,我的身体骤然漂在半空,发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无数的水珠开出淡蓝的花朵,发丝飞扬起来,华丽动人。卡地拉难以置信地被我的水花朵击倒在地上:“你怎么会有法力。”我摇头笑他的愚蠢:“我是水国公主,撒旦都让我三分,除非我自愿放弃法力,否则没人可以封存。而我身上的光芒足够你死一万次。”然后,卡地拉的身体慢慢地透明,终于消失不见。 我飞出了城堡,去看卡布,撒旦王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5误会丛生 果然,精灵们欢呼:“公主回来了。” 卡布被冻结在千年寒冰里面,我走过去,隔着冰抚摩他的脸。他的眼神有怨恨的神色,但依然清澈。我说:“卡布,你不要怪我。”转身说:“把他带到水王国。” 水王国的宫殿是水晶砌成的,在世界上最美丽的琉璃湖底,大朵大朵的七色花开在花园里,是一个天堂。我将卡布带到我的寝宫,跟小精灵们吩咐道:“如果撒旦王来了,千万别说卡布王子在我这里。” 我解了卡布身上的咒语,想要上前拥抱他却被一把推开:“你竟然骗了我,害死了我的族人,你使用法力的时候身上发出太阳的光,足可以让一个吸血鬼死一万次!” 我低了头:“我不是故意使用法力的,是因为……” “你别说了,你跟我回吸血城堡的目的就是要杀死我的族人对吧?我小看你了,水公主!”卡布气急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一寒,泪落,他竟然不听我的解释。我看他的眼睛看事情的过往:有一束金光从城堡里透出来,小精灵们欢呼:“公主使用法力发出的光,可以杀死整个城堡的人!”卡布一分神被大法师的冰咒冻结。他误会了我。 我叹气:“你的族人还好好的,只是卡地拉死了,你不信我,就回去看吧。我放你走,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当从未遇见。” 卡布一愣,随即说:“我要你的血。” 我苦笑:“你杀不了我的。快去看你的母后吧,她肯定很担心。” 卡布忽然欺身吻了我的唇:“我不会放弃的。”说完化做黑色的旋风飞走了,我呆立,一转身发现撒旦王竟站在身后。 “撒旦王叔?”我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会故意放他走的,所以我已经让太阳仙子在湖边等他了。”撒旦王蒙着黑色的斗篷,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傻公主,我门前的蔷薇花会随着你的心情变颜色,从前它都是白的,干净得没有瑕疵,而这两天它已经是桃红一片了。你是不可能与吸血鬼在一起的,所以,我要替你斩断这孽缘。” “撒旦王叔,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凄惨一笑,忽然向宫殿外面飞去,只听见撒旦王的冰冷声音:“来不及了……” 6拯救爱情 卡布躺在草地上,阳光穿透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渐渐地淡了。 我飞奔而去,紧紧地抱住他。在我的怀里,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灵魂纯洁如初生婴儿,那是没有吸过血的表现,我的泪落下来:“卡布,你不能死。” 卡布的手抬起来,像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一样摩挲着我的脸,如此珍爱:“水公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我是吸血鬼,爱上了自己的食物,多可笑。” 爱,他说爱。我轻轻地微笑了,多了一份释然。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我回头看见撒旦王,太阳仙子,水精灵们在湖的对面远远地看我,忍不住将唇印在他的脸上:“卡布,我也爱你,所以,我宁愿做你的食物。” 卡布看着我的眼睛,我嘴里默默地念着咒语,身体内迸发出浅浅的蓝,聚合到空中成为一个晶亮的水珠,散发血红色的光。太阳仙子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不要!”我已经将水珠渗透到了卡布的身体里。我的血气精华可以救卡布一命,只是,我将消失了。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卡布想将我拥抱在怀里,却只能摸到空气。他泪落:“你这傻瓜,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爱上我。”吸血鬼一旦落泪就不是洗血鬼了,我欣慰地微笑。 爱有时候是无私的奉献,而非得到。 卡布能将我的爱延续,我消失了,也感谢生命曾经灿烂如花。 7美丽结尾 从此,天堂和地狱间多了一个英俊善良的精灵王子,他见了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魂魄,她的微笑很美,眼神很温暖,像爱情一样温暖。” 时间忘记了 1 十六岁那年,沈落落提着小皮箱子从搬家车上下来时,一眼就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男孩子在大院口在掰手腕。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是两个不服输的家伙。还没等分出胜负,伊名一抬眼就看见了漂亮得像芭比公主一样的沈落落,手一松就让蓝冰给掰了过去。“哦,耶!”蓝冰很**地跳起来,伊名已经流着鼻涕屁颠屁颠地跑向沈落落。 “我是住四单元三楼的伊名,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需要帮忙吗?”蓝冰眼看着伊名在跟一个小美女搭讪,揍了自己一拳,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沈落落白了他们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绕过他们艰难地提着小皮箱子跟到一个搬家工人的后头。 伊名和蓝冰互相看了一眼,却同时从对方的眼睛了看见了斗争的火焰。都是不服输,喜欢挑战的孩子。比成绩,比力气,比个子,比相貌,现在几乎都是不分上下,而沈落落这个看起来很难搞定的小姑娘是他们新的挑战。 2 沈落落住在二单元二楼,她的阳台上摆了一盆刺球,张牙舞爪的样子。蓝冰和伊名每次抬头看都怕那小东西一生气掉下来,将自己帅气的脸扎成马蜂窝。沈落落是知道伊名和蓝冰的,她来的第一天,就听隔壁的阿姨说:“整个院子里最争气最好的两个孩子就是蓝家的小冰和伊家的小名,他们也是在光明中学,落落刚来没有伴儿找他们最放心了。” 沈落落刚开始去学校完全是让爸爸用车接送的,待她熟悉了,沈妈妈就领着她先去了伊名家。伊名看见沈落落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妈妈端茶倒水,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叫得沈妈妈心花怒放。沈落落偎依在妈妈身边抬眼看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垂下头,小脸绷得死紧,那个叫有个性。伊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沈落落,她的头发打着卷地披下来,睫毛长长地垂着,扫出一片阴影。她春葱似的的小手绞在一起,不知道抓起来是不是柔弱无骨。 伊名俨然就像一个绅士一般招待她们。忽然门铃响了,门开的时候,蓝冰一脸泥水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前,他喳喳忽忽地说:“伊名,那小子自称篮球王子,拽得要命,我们去搞定他。” 伊名笑得像朵玫瑰花似的,说话还有点酸:“我有客人,改天好吗?” “谁啊?还客人?”蓝冰正想笑,伸着脖子往里一瞅却看见沈落落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四目相对,蓝冰身上狼狈,表情更狼狈了,沈落落“扑哧”一声就笑出来。 3 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难琢磨的动物,前几天还“哼哼”的,好象有深仇大恨,这几天三个人已经玩在一起,俨然是死党的势头。 蓝冰还在吃早饭的时候,伊名在楼下扯着嗓子喊:“冰,我们先走了。”蓝冰嘴里塞着面包伸着脖子往楼下看,沈落落坐在伊名的后车座上,小小的脚欢快地荡来荡去,忽然就没有了食欲。他三下两下地吞了面包“噔噔噔”地跑下楼,骑上车子就追往学校的方向追。一直到了学校,在车棚的地方,伊名在沈落落耳边说着什么,逗得她咯咯地笑,眼睛弯弯的,比月亮温暖。 沈落落看见蓝冰已经到了,还是满头的汗“扑哧”一声就笑了:“你果真像导弹一样追得紧呀!”伊名拽拽身上的衣服,笑得有些得意,蓝冰脸红得不像样子忽然有点恼羞成怒。沈落落掏出随身的小手帕,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印在他的额头上:“对不起嘛,我和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不是故意不等你,别生气好吗?”沈落落的手上有好闻的宝宝霜的味道,蓝冰愣住,脸更红了。他不自然地抓下沈落落的手说:“哈,名就这德行,喜欢开玩笑,你别跟他学坏了。是吧,名?”蓝冰把视线从沈落落的小手上移到伊名的脸上,看到的是他不自然的表情。都是穿开裆裤的朋友,明白对方就像明白自己一样,一个眼神也就明白了,伊名是嫉妒得要发火。伊名说:“我先去上课了,你们玩吧!”说完,转身跑了,留下沈落落在那莫名其妙:“他怎么说走就走了?”“不知道,这家伙脾气一直很奇怪。”蓝冰握着沈落落的手帕,自私地不想告诉她。 4 伊名想了又想,那天中午的事,本来就是自己捉弄在先却又放人鸽子在后,连生气也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拿了两罐啤酒,沿着楼梯慢慢地往天台上爬去,他了解蓝冰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有了小小的怨气,他总会在老地方看星星,一直看到心平气和。 今天的风有些寒了,吹在身上冷冷的。伊名来到顶楼,嘴角扬起的弧度还未暖,却已经冷冻成冰。沈落落瘦小的肩膀上披着一件牛仔的上衣,他们并排坐在楼顶,有微微黄色的光把她长长的卷发映照得分外妖娆。伊名从没有听过那么清脆的笑声像是千百个玻璃珠子落在玉盘上一样,沈落落如花的笑靥只对蓝冰开放。伊名将手里的易拉罐几乎要捏碎,汗在额头渗出点点,像偷看一样的罪恶和失败感觉席卷。伊名转身默默沿着楼梯走下去,这样的夜,蓝冰和沈落落需要的都不是他。 第二天,蓝冰去找伊名上学的时候,伊名已经走了,带着沈落落走了。蓝冰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伊名带着沈落落直接去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树叶的影子落在她年轻美好的皮肤上,荡漾出圈圈阴影。沈落落的眼睛像透明的黑水晶一样,直直地望进伊名的眼睛,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快上课了。”伊名的手攥得紧紧的,忽然伸出手臂将沈落落死命地捂在怀里。这种陌生而些须粗鲁的动作几乎撞得沈落落还未发育好的胸部微微地疼,他说:“沈落落,我喜欢你。”沈落落把尖尖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地笑着,显得格外不真实,她说:“那么,我们就谈恋爱吧!” 这次伊名着实像呆瓜一样愣在那里。 5 蓝冰再次看见伊名和沈落落的时候,两个人的手已经牵在一起。伊名脸上有点兴奋得不自然,反而沈落落大方地微笑着跟蓝冰打招呼,她说:“嗨,一起回家吧!”蓝冰说好,沈落落就坐在伊名的后车座上,纤细的手臂箍紧他的腰。一路上,除了齿轮嚓嚓的声音,和三个人的心跳的声音,就什么也没有了。蓝冰忽然感觉三个人就像就纠缠不清的齿轮一样,咬着一环接一环,谁坏了都是一种无法工作的悲哀。而如今,根本说不清楚谁坏了,谁错了。 到家的时候,沈落落从车子上跳下来,笑得像个妖精一样昂着小脸问:“我和伊名晚上会在顶楼喝酒,你也一起来吗?”蓝冰笑笑:“我不去了,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做,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沈落落从鼻子里冷冷得“哼”出来,转身就回家了。伊名茫然地看着沈落落生气离去的身影,再回头看蓝冰脸上的不舍,也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回家。蓝冰站在原地,天色暗下来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十七岁的心。蓝冰想友情真的就是这么脆弱不堪吗? 泪滴下来是凉的。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6 最紧张的日子来到了。上学,回家,那一条长长的路被脚下的车轮孤单地撵过去,长长的一道印子,像脸上不甘心的长长的泪痕。蓝冰开始独来独往,虽然沈落落指这他的鼻子哭着说:“冰,你在逃避,你在逃避!”可是,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蓝冰考的是在市区外的一个高中,除了空气清新,最大的优点就是需要住校。伊名考的学校是阳光中学本部的高中,因为沈落落还是上初二,而他想和她在一起。蓝冰走后,沈落落和伊名的关系明显地淡了,她买了一辆粉红色的公主车,再后来,也是独来独往。蓝冰听说沈落落毕业的时候报考的是市里另一所重点高中,和伊名的爱情也就不了了之。他们之间也许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爱这个字的。 蓝冰想起顶楼的那个晚上,沈落落坐在他身边,虽然他的外衣被她抢走了,可是依然感觉温暖无比。其实蓝冰对沈落落是有一种占有欲的,只是与爱无关,所以当沈落落对蓝冰说:我喜欢你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显得手足无措:“其实喜欢你的是伊名。”“难道爱情还比不过友情吗?”沈落落的眼神里有怨恨的光芒,她咬着玫瑰花般馨香的唇瓣,愤怒得要哭出来。这种骄傲聪明的女孩子,永远都不相信自己会出错,即使错了,也是别人的错。她想,蓝冰是喜欢他的,只是在十几年的友情面前,他选择了退让。 沈落落的小聪明终归是小聪明。她和伊名交往只不过成全了蓝冰的疏远。 7 许多年以后。 如果说事情过得太久了,总有机会把它翻出来抖一抖,丢失的人或者丢失的心情,回味起来,也不过是南柯一梦。 沈落落要结婚了,喜贴走了几千里,似乎还带着那个城市的温度和味道,蓝冰一时心中百转千回。喜贴里写着:新娘沈落落,新郎魏子民……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却觉得安心。沈落落的喜贴里夹了一张玫瑰色的信纸,微微的手香,细腻的笔迹:我总以为等我们老了以后,曾经的年少轻狂,才是回忆里最美丽的风景。哪知道,现在的我们的心就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这并不是多么煽情的字眼,蓝冰的眼睛却已经一片潮湿。他明白,沈落落信里的我们指的是三个人,像齿轮一样纠缠的三个人。 蓝冰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大院里。沈落落个子高了,眼神柔和缺少了一种尖锐的东西。他习惯地抬头看她的阳台,一株枝叶娇嫩修长的百合代替了仙人球,就像现在的沈落落浑身的刺软下来,剩下的只有美好,她真的是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伊名也收到了同样的喜贴,回来。蓝冰从对方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熟悉地以为从未分开。伊名说:“嗨,好久不见!”蓝冰笑了,终于释怀。他幻想了无数次的相遇的方式,总以为是惊喜的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煽情却也矫情,没有这样的云淡风轻。 夜色渐冷,顶楼,沈落落坐在蓝冰和伊名中间,肩膀上披着伊名的西装。这是第一次坐在一起,伊名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使劲地将空易拉罐扔得很远,在空旷的夜里有很大的回声。伊名用力地搂住沈落落,把她使劲往怀里捂,他说:“新婚快乐!落落,新婚快乐!”蓝冰一下子红了眼圈,沈落落开始是小声的哽咽,最后却已经是嗷嚎大哭,蹲在地上,根本就是当年那一个讨不到爱的小女孩。 8 沈落落穿着婚纱,捧着一束巨大的红玫瑰走上红地毯,她的眼角微微上扬的喜悦。新郎是个稳重英气的男人,可以给她足够的幸福。他霸气地搂住沈落落的腰,亲吻她的嘴唇,周围响起祝福的掌声。蓝冰和伊名同时微笑地转身离开。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回去的理由,一个女子在两个人之间横桓了太久。 “你小子那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考了个市区边上的破高中啊?” “那你小子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跑去外地了?” “你不一样?” “我打算回来了。” “不是吧,你也学我?” “是你知道我要回来了吧?”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嘛!” 蓝冰和伊名的手握在一起,手心还是温暖的,为彼此温暖。 9 如果说曾经发生过什么,过去以后,就当时间忘记了。 如果他曾经爱过她,发现错误以后,回头,就当时间忘记了。 如果她曾经爱过他,不能在一起,还是朋友,就当时间忘记了。 如果,如果,这一切你还都不能理解,没关系的,就当时间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