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的诞生》 序章 战争学院的盛典 崔斯特从银色蔷薇旅馆走出来的时候,下了整整一天的春雨还没有停,整个城镇都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滑滑腻腻的潮湿,让人很不舒服。 “这该死的天气。”边咒骂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飞溅到华丽披风上的泥点,那灵巧的手指反而让星星点点的泥水变成一团团土黄色的污渍。这是他最好的行头,穿在身上俨然就是个大人物,至少,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崔斯特非常喜欢银色蔷薇旅馆,那富丽堂皇的装饰堪比德玛西亚的皇宫,至少在他心目当中,皇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很难想象这种小地方还有这么豪华的旅馆。旅馆提供的金橘子酒也是崔斯特流连忘返的重要原因,当然旅馆里的女招待同样让他着迷,那热辣到让人血脉贲张的肚皮舞总是会让最斯文的绅士发出粗鲁如野兽般的嚎叫,还可以喊几个漂亮的女招待到卧室里,在那铺满天鹅绒的大床上度过销魂的一晚。 所有这些享受都有一个前提:钱! 不管是殷勤热情的旅馆老板还是火辣奔放的女招待,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衣兜里只剩下最后两枚铜角子的话,肯定会换上另外一副面孔--就象对待满身疥疮的野狗一样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把他赶走。对此,崔斯特毫不怀疑。 已经是后半夜了,没有星月,只有绵绵密密的雨点从黑漆漆的天空落下。 穿过城镇中心前面的广场,转过两条街,终于看到了“芙诺丝”赌场的招牌。 芙诺丝,传说中可以给人带来幸运的女神。崔斯特从不信奉任何一个神祇,从不。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指,那才是真正可以带来财富的东西。 是的,崔斯特是一个赌徒,只赢不输的赌徒。 “恶棍”、“烂赌鬼”、“下流的骗子”,崔斯特拥有很多这样的绰号,不过他更喜欢另外一个称谓:卡牌大师。 赌博,自然是为了赢钱,崔斯特从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正是凭着出神入化的牌技,他如今才能活的逍遥快活。但他更享受的是赌博的过程,让一张张卡牌在手指间跳跃、变换,操控整个赌局的快感让人迷醉,就算是有一百个最妖冶的女招待也无法带来那样的享受。 兜里的两个铜角子根本就不够买一整个让人果腹的黑面包,崔斯特却有绝对的信心凭着这两个铜角子继续住在奢华的银色蔷薇旅馆,继续享受那里的美酒和美女,一直到他厌烦为止。 作为一个吉普赛年轻人,流连于各地的赌场,然后漫无目标的随意游荡就是现在崔斯特生活的全部。 但是今天的心情好像有点不一样--也许是来自瓦洛兰南部的和煦暖风让他有些烦躁不安--卡牌大师提不起走进赌场搏杀的兴趣。 从怀里摸出一副纸牌,用吉普赛人特有的洗牌方法让纸牌在指尖上下翻飞--每当崔斯特在思考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随意的捻出一张纸牌,轻轻一掷。 “嗤”的轻响声中,纸牌快如闪电,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接就把“芙诺丝”赌场的铁皮招牌切下一个角来,切口光滑平顺,如同被锋锐无匹的刀剑大力砍过。 “或许该到另一个地方开始未知的新生活了。” 成年以来,第一次和赌场擦肩而过,崔斯特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城镇,走向刮来温暖南风的旷野…… 南行数天,熟悉的旅馆、城镇和旧生活都被抛在了身后。这天早上,太阳把早上的第一缕光晕染在崔斯特的帽子上,整个帽子像镶了金边般耀眼。他上了大道继续赶路,大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来自各地不同的口音喧嚣着。漫无目的的崔斯特被人流裹着一直向前。 当中午的阳光开始直射的时候,崔斯特望见了高耸的莫格罗恩关隘,也遥遥看见那个传说中高大的穹顶,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声:“战争学院?该死的,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的,战争学院,英雄联盟裁决瓦洛兰政治纠纷之地,绝对中立的领地。 在联盟成立的这十几年时光当中,城邦间的大型战争几乎完全消失,符文战争带给瓦洛兰的创伤渐渐弥合。战争学院已经成为和平、宽容、共存的象征,又给无数心怀梦想的英雄们建造了无比宏大的舞台。这么多年以来,这个由黑曜石、贵金属建造起来宏伟建筑群已经成为了瓦洛兰大陆的神圣之地。 所有这一切,和一个赌徒没有任何关系。崔斯特想起了各地的旅客们最终在此汇聚的原因:今天好像是英雄联盟成立十五周年的大日子,照例有一个宏大的庆典活动,也许会有很多热闹可看,或许还可以靠他的牌技从祖安哪个愚笨的大商人身上赚点金币,也说不定靠自己的甜言蜜语能讨得德玛西亚某个贵族小姐的欢心。想到这些,吉普赛人兴奋异常。 挤在汹涌的人流当中,向战争学院阶前的高台前进。像城墙般宽阔的高台上站立着上百位英雄联盟治下的英雄。德玛西亚、诺克萨斯、艾欧尼亚、祖安、皮城等等城邦的徽章闪耀着光芒,旗帜随风飘扬。高台下的巨大广场聚集了数万人,各个城邦的英雄们向台下的同胞们挥手致意,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次又一次响起。 十五声礼炮声过后,盛大的庆典正式开始。 “德玛西亚之力!”当高台上一个身穿全套战甲的武士举起双手大剑向人群致敬的时候,台下马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千万个声音一起喊出这个英雄的名字: “盖伦!” “盖伦!” “诺克萨斯之手!”又一个隶属于联盟的战士迈步向前,朝着台下的人们挥手致意。 “德莱厄斯!” “德莱厄斯!” “皮城女警……” “凯特琳!” “凯特琳!” 每当台上站出一个身影,台下的人们就会同时喊出他的名字。送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扔上去的鲜花几乎要把高台淹没。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响彻天地,人们把最炽烈的热情和最虔诚的敬仰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送给每个人心目中的英雄。 英雄联盟的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城邦各个部落,不论属于哪一个阵营,都有数量庞大的崇拜者。 台下的崔斯特第一次体验到了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是一种比美酒和美女更充实更畅快的美妙感受,被万千人发自真心的崇拜,似乎要比做个赌鬼要好上百倍千倍! 纸醉金迷的日子已经厌烦了,也许……如果我报名成为一名候选英雄的话,战争学院会不会接受?崔斯特被自己心底的这个念头吓住了,转瞬之间,却又无比坚定起来:我要成为吉普赛人的英雄,也要享受万众的欢呼,和烟雾缭绕的酒馆里的赌鬼对阵,肯定没有和这些瓦洛兰的强者们对决更刺激! 也许……是肯定,英雄联盟下一次庆典的时候,肯定也有一万个……不,两万个崇拜者呼喊出我的名字:卡牌大师崔斯特。 我的名字必将响彻整个大陆,和高台上的那些英雄一样响亮! 这个想法好像一团烈火,让崔斯特的鲜血沸腾,让他彻底融入到庆典现场越来越热烈的气氛当中了。 高台上联盟的英雄们已经全数登场完毕,当一个穿着浅灰色亚麻布长袍的中年人走上来的时候,现场的气氛陡然升到沸点,英雄们面向来人致以敬意,驻战争学院的城邦外交官也全部起立鼓掌,所有的观众都在喊着同一名字: “阿什拉姆!” “阿什拉姆!” “伟大的阿什拉姆!” 雷吉纳德?阿什拉姆,英雄联盟的缔造者,公正议会的最高议员之一,同时也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作为结束战乱带来和平的伟大人物,他完全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欢呼声。 和身后的英雄们比起来,阿什拉姆显得普通又平凡,看起来和一位供职在魔法学院的教授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他胸前的熠熠生辉的英雄联盟徽章。 阿什拉姆的双手虚虚一按,鼎沸的人声渐渐平静,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仔细倾听着,高台上的英雄们和各个城邦的代表也同时把目光聚集在最高议员身上。 他的声音并不大,就好像是在静室之中的低声倾诉,奇怪的是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回声在广场上反复激荡回响,阿什拉姆那略显消瘦的身体似乎渐渐变得高大起来,在他的映衬之下,就连巨大的中央山脉好像也温和了许多。 “亲爱的朋友们,联盟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结束战争和杀戮,维护大陆的和平。” “战争学院是联盟力量的源泉,已被大家所熟知,我就不再多言。” 阿什拉姆的发言简短而又直接,却带着某种涤荡心灵的力量。 “从联盟成立至今,已经过去十五年,联盟本身的架构和模式,已经逐渐成熟,并且在泛大陆范围之内得到认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联盟的缔造者、伟大的阿什拉姆要离开联盟?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震惊。 “在我的挚友当中,我要离开的消息已不是什么秘密。那些当初和我一起建立英雄联盟的战友们,有人会随我离开,有人会留下继续引领联盟的发展,守护这个世界。不管他们是去还是留,我本人都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疑惑开始弥漫在人们中间,每一处仿佛都在窃窃私语。 “至于我和伙伴们要去哪里,其实也不用隐瞒,”阿什拉姆的态度非常随和,他在高台上又向前走了几步,俯视着参加庆典的民众,说道:“符文大陆的同胞们,瓦洛兰所在的世界,只是这个宇宙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如果把宇宙比作瓦洛兰大陆,那我们的世界只是弗雷尔卓德的一片雪,铁脊山脉的一粒石子,征服者之海的一滴水。在这个行星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还有更强大的力量等着我们去发现……” 他顿了顿:“无论是德玛西亚、诺克萨斯、艾欧尼亚的魔法,还是南方大陆上的斗气,亦或皮城、祖安和班德尔城的科学技术,这些让我们完善和强大的东西,都有规则可循,它们来源于同一种力量,它叫做弦力!” 从城邦的英雄到广场上的观众,整个庆典现场鸦雀无声,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崔斯特心中也在疑惑:这个瓦洛兰最有权势的魔法师是不是喝了变质的金橘酒神经错乱了?! 阿什拉姆微微的昂着头,注视着遥远的天际,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我们的领路者来了,伙伴们。” 几个早已经决定和阿什拉姆一起离开的人迈步向前,站成整齐的一排。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天空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着,渐渐扭曲撕裂,湛蓝的天空竟然出现了一个有形的空洞,透过这个空洞可以看到漆黑如墨的太空和那些冰冷的闪光--那是只有在深夜里才会出现的璀璨星辰。 一个身影从这个扭曲的空间中缓缓飘落,如同一片轻羽落在战争学院的高台之上。 来人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兜帽完全把面容遮掩起来。一层隐隐约约的光晕笼罩着他的全身,显得圣洁而纯净。 他的出现,让刚才还人山人海喧闹不已的庆典现场变得美好而又清新,每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宁静的天国花园。 圣洁的光晕一点都不耀眼,是那么的柔和,兜帽中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阿什拉姆,如同云端的神祇俯视凡尘世间。 阿什拉姆和他的几位朋友单膝下跪,齐声说道:“以弦力之名,久违了,尊敬的乐者。” “阿什拉姆,我的朋友,当年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还记得么?” “是的,我从未忘记。我已经把当年您提及的虚拟战争引入到这个世界,英雄联盟的建立结束了战争带来了和平。现在,我和朋友们愿意和您一起在时空中遨游,探索弦力的奥义。” 被称为乐者的访客缓步向前,每走动一步,身上那层柔和的光辉就荡漾一下,随着他的步伐,洒落无数闪耀着金色的细小光斑,宛若纷纷落下的花瓣。 “这几位就是你帮我选择的人选吧?”乐者看向大家,“想必阿什拉姆已经告诉过你们我是谁了……” “您是尊敬的乐者,弦力的弹奏者。” “乐者是当年阿什拉姆对我的称呼,其实我更喜欢行星漫游者这个名字,随便怎么称呼好了。” “尊敬的行星漫游者,您是绝世强者还是……神?”一个人轻轻的问。 “如果按瓦洛兰的文化来理解,这对我没有区别,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 “那好,我们的旅行可以开始了吗?” “请稍等,”阿什拉姆转向稍远处的另一位联盟最高议员拉里瓦什和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眼中微微含泪,“最亲爱的朋友,感谢你们愿意留下来守护瓦洛兰的和平,虽然我们会消失在你们的记忆里,但深埋于心底的友谊永存!” 远处的两人努力挤出笑容,脸上却掩饰不住离别的忧伤,拉里瓦什挥了挥手:“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那时候,希望你已经足够强大到让我们记起你这个老朋友!”黑默丁格强忍住泪,跟着挥了挥拳头。 阿什拉姆重新转回头:“让我们启程吧。” 被阿什拉姆称为乐者、又自称行星漫游者的访客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阿什拉姆的左手,其他几个准备的阿什拉姆一起离开的勇士纷纷伸出手去,几个人围成了一圈。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身体渐渐漂浮起来,朝着空中的那片黑暗的“星空”飞去,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庆典现场的观众和联盟的英雄们被这一幕惊呆了,过了很久人们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响起,千万个充满疑虑的声音,如同涨潮时的海水。 “那个从天而降的人是谁?是瓦洛兰的诸神之一吗?” “伟大的阿什拉姆去了什么地方?还会回来吗?”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保留节目吗?” 或是焦虑或是好奇的议论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高台上的那些花瓣似的光晕。 从行星漫游者身上散落的那些光晕没有消失,好似石板上的水银缓缓的流动着,渐渐汇聚起来,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 刹那间,好似一百个朝阳同时升起,光辉笼罩了整个庆典现场。 就像走出昏暗的屋子突然见到刺目的阳光一样,人们纷纷抬手遮蔽这团刺眼的强光。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在耳边听到了一声细语,遥远又切近,模糊又清晰:忘记吧众生,以弦力之名。 一瞬间,那团比太阳更亮的白光突然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呈放射状朝四面八方飞溅。如同阳光照射进水面,白色的光芒毫无阻碍的穿过每一个身体,片刻之间就又烟消云散。 那些焦虑和好奇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似乎已经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纯白色的光辉迅速蔓延,在一瞬间席卷整个符文世界,如同一场光之风暴涤荡着这颗星球。 人们不知道,亮光消失的同时,一些事情也被悄悄抹掉了。 英雄联盟纪元十五年,联盟创始人、公正议会最高议员阿什拉姆和他的几个伙伴神秘失踪,这件事轰动了整个瓦洛兰大陆。事后虽然各个城邦耗费了无数心血察访,却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伟大的阿什拉姆成为一个淹没在历史中的传说,最高议员的职位由阿什拉姆的挚友拉里瓦什继任。 同在这一年,一个随身带着纸牌的家伙进入战争学院,凭借卓然的战斗力和机敏的反应,顺利成为英雄联盟的正式成员。 伟大的阿什拉姆离开了联盟,没有人知道他去往何方,但是他缔造英雄联盟的传说却成为游吟诗人最喜欢演唱的故事,成为瓦洛兰大陆史中的最璀璨的传奇…… 第一章 恕瑞玛的迷宫 东方刚刚出现一抹亮色,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远方的沙丘在青蒙蒙的天光中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缠绕在低空,轻柔的如同从少女口中呼出的呵气。地面上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温和满地灰白色的余烬。拂晓时分的恕瑞玛沙漠如死一般宁静,这种宁静总是让阿什拉姆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征兆。 “喂,那个法师,我要喝水。” 侧卧在篝火余烬旁的女孩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清脆。 刚刚还沉浸在回忆里的阿什拉姆,思绪被声音打断。他合上空空如也的米色符文书,从身上掀开一件缀满德玛西亚风格流苏的陈旧法师袍,坐了起来看着对方。如同阳光一般闪耀着的金色长发披散在柔美的身体上,少女枕着自己的手臂,两条纤细的小腿从白色的碎花长裙中露出来,这个诱人的侧卧姿势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天然柔弱,让阿什拉姆想起故乡旧居中的那只小鸽子。 “我知道你的水壶是满的,”少女的声音很轻,就好像缠绕在身体四周那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绵软柔弱到了极致。娇弱无依的少女提出的每一个要求,都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无法拒绝。阿什拉姆从别人的讲述中得知,在四天之前,一个部落领主大人的儿子因为无法拒绝这个美丽的少女,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偷跑出来和她约会,然后就神秘失踪了。直到昨天才找到这位部落酋长大人的儿子--准确的说,是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随后看着他在很短时间内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酋长大人的儿子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都被捏断,整个身体软的如同煮熟了的面条。当阿什拉姆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象一件被随手丢弃的破旧衣袍那样挂在一棵沙柳树上。 凶手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少女。 直到现在,酋长儿子那柔软的如同面条一般的诡异身影还在眼前晃动。足以让年轻的阿什拉姆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少女绝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 这个少女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女,至少,她不能算是一个纯正的人类。她那突出到金色长发之外的尖耳朵,似乎证明她是一个在瓦洛兰大陆消失已久的精灵族,或者带有人类血统的半精灵。然而此刻阿什拉姆并不在意少女是什么种族,他只知道少女是杀害酋长儿子的凶手,一个很可怕的凶手,这就足够了。 “我真的口渴,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我渴死。”少女的嘴唇已经开始干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什拉姆腰里的水壶,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喂我喝点水,快点儿!” 之所以需要阿什拉姆喂水,就是因为金发少女根本无法动弹。在青蒙蒙的晨曦当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些乳白色的淡淡光晕正从她体内透出。光晕的映照之下,少女那白皙的皮肤如同透明的水晶,皮下的血管也隐约可见。尤其是在她的胸口位置上,星星点点的光晕更加明显,隐隐约约汇集成一个太阳的图案。 这是圣光驱魔符的效果。 在圣光驱魔符的封印之下,还能开口讲话,说明少女体内的邪恶力量非常强大。 金发少女确实已经有多半天没有喝过一滴水了,稍微犹豫了一下,阿什拉姆解下腰里的水壶,将壶嘴凑到少女的唇边…… “年轻人,最好不要那么做。”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的沙丘上传来。 端坐在沙丘上的那个身影背朝着阿什拉姆,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不用回头也可以知道阿什拉姆在做什么。 “我们的水已经不多了,等到太阳出来,这片沙漠会变成灼热的熔炉,到时候你会后悔现在的举动。” “我不后悔。”任由金发少女喝了个饱,阿什拉姆才小心翼翼的把水壶的塞子塞紧,重新挂回到腰间。 沙丘上的身影终于回过身来,看了阿什拉姆一眼,锋锐如刃的目光一闪而逝,旋即归于平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着那柄双手大剑。 阿什拉姆和这个剑士并不熟悉,完全是因为部落酋长悬赏丰厚的赏金,才和这个剑士临时组成队伍,一起出来寻找酋长大人的宝贝儿子。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阿什拉姆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冀。 和绝大多数来自艾欧尼亚的剑士一样,冀剑士同样精通古老的无极剑术,而且最擅长以精神力感知周围的环境和识别敌我。 冀剑士大约有四十岁,或者更老一点也说不定,穿着一身沾满了风沙的短袍,头发也乱蓬蓬的不知道几个月没有洗过,整个人看起来和乞丐没有什么分别,只有抱在怀里的那柄双手大剑被他擦拭的一尘不染。 在阿什拉姆的印象当中,那柄大剑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从来都是人不离剑剑不离手。 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青蒙蒙的天光慢慢的变成微微的紫色,那是一种非常诱人的颜色。早霞最先从右边升起--也就是沙丘那个方向。如同一块发亮的红铜,沿着地平线铺开,那些丝丝缕缕的雾气瞬间就变得破碎起来,好像贵妇人的碎花手帕,充满了瑰丽的美感。 仿佛只是一瞬间,那明亮而又可爱的光芒就变得火辣起来,如同淬炼过的白银,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白闪闪的阳光中蠢动,蒸腾而起的热气顿时笼罩了整个恕瑞玛沙漠。 夜间冰冷如冬,太阳一出来就又灼热的如同地狱熔炉,这是恕瑞玛沙漠最典型的气候特征。 “这该死的沙漠,这见鬼的太阳。”咒骂声中,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沙丘后面出现。 身高最多只有一米,或者更矮一些也说不定,这是一个约德尔人。 约德尔人的佣兵在泛大陆上很少见,这个身影把自己完全包裹在样式青铜色的古朴甲胄当中,叮当作响的甲胄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可以移动的铁皮罐子-低矮而又粗重。 掀开青铜色的钢铁面罩,露出一副沧桑的约德尔人脸孔,长满了络腮胡子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仿佛这个约德尔人已经和他身上的甲胄彻底融为一体,变得和钢铁一样冰冷、僵硬。 这个约德尔人叫赫伦莱克,或者是叫赫伦莱特,名字并不重要,因为他和阿什拉姆一样,都是因为酋长大人的高额赏金而临时加入这个小小队伍,任务完成之后就会各奔东西,鬼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大家不会在意临时的伙伴叫什么名字。 “吱--嘎”的金属摩擦声中,约德尔人赫伦莱克按动身上的按钮,胸前的甲胄受到机械力的牵引,自动弹出一个小小的匣子--如同抽屉一样。从匣子里取出水囊,拔下木塞鼓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劈手就把空空当当的水囊丢弃在松软的沙地上,继续用如同机械一般僵硬的声音抱怨着:“真该死,要是今天咱们还找不到回去的路,就有大麻烦了。” 抱怨声中,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在盔甲的碰撞声中爬上低矮的沙丘,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金字塔尖:“明明可以看到远方的金字塔,就是走不过去,真是见鬼!” 自从前几天深入恕瑞玛沙漠以后,阿什拉姆和几个临时的伙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捉住杀害酋长儿子的精灵少女,原本还以为马上就可以拿到那笔丰厚的赏金,却惊讶的发现他们回不去了。 这片沙漠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迷宫,无论怎么走,都始终在原地转圈。明明可以看到远处的金字塔,偏偏就是走不过去。 陷在灼热的沙漠当中,如果没有足够的饮水和食物,用不了多久,滚烫的沙子和烈焰一般的阳光就会所有生命烤成肉干。 刚刚喝了一点水之后,躺在地上的精灵少女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气,竟然可以在圣光驱魔术的封印之下优雅的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几个把自己捉住的人,就好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兴致勃勃的看着几只跌进玻璃杯中的小虫:“我感觉得到,这里有一个迷宫符阵,可能是你们在无意中触发了某个可以启动魔法大阵的东西。你们虽然捉住了我并且封印了我的力量,但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今天还走不出这片迷宫的话,咱们就一起被晒成肉干好了,想想就觉得有趣……”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还死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才捉住这个杀害酋长儿子的凶手,马上就可以拿到赏金了,却陷入迷宫当中……猎人们和他们的猎物一起葬身茫茫沙海,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讽刺。 沙丘上那个怀抱双手大剑的冀剑士冷冷的看了少女一眼,目光锋锐,仿佛一柄利剑剐过少女那娇嫩的肌肤,这种感觉让凶手少女很不舒服。好在冀剑士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不动声色的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似乎是在沉思。也许,他是想到了家乡艾欧尼亚那带着咸味的海岸微风,或者是想起了岛屿中部山脉里小溪边带着花香水汽的芳草地,谁知道呢? 当太阳升起到两个沙丘那么高的时候,努内斯终于回来了。 燥热的阳光照耀之下,努内斯那黝黑的皮肤在渐渐燥热的阳光照耀之下,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水,细小的汗珠子汇集起来,顺着他那高大裸露的身躯滴滴答答的落在干燥的沙地上。 努内斯的归来,让所有人都有了一丝希望,一丝走出茫茫沙海的希望。 这个健壮如牛的黑人是当地的土著,不仅身手矫健力大无穷,而且非常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既然他还能走回来,就还有走出去的希望。 就在昨天,刚刚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捉住少女凶手的时候,阿什拉姆他们站在沙丘的顶部,眺望着远方的金字塔尖。 众人知道,只要走过那座巨大的金字塔,就可以见到那个部落的酋长,然后拿走赏金各奔东西。愿望当然是好的,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掉落进一个迷宫般的陷阱当中,不管怎么走,都始终在原地兜兜转转,顶着沙漠里白昼的酷热和夜晚的阴寒走了整整一天,满眼都是滚滚黄沙,那座巨大的金字塔始终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昨天后半夜,大家才决定暂时休息,让身为本地土著的努内斯去寻找道路,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当努内斯摇头的时候,所有的希望顿时破灭。 连最熟悉当地地形的努内斯都找不到回去的路,麻烦比想象当中更大。 凶手少女那句“一起晒成肉干”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诅咒的力量,如同一道阴影袭上心头。 第二章 见鬼!水不多了 “该死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晃动着矮小粗壮的身子,带动身上的铠甲发出一连串让人牙齿发酸的金属碰撞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说这里藏着一个巨大的魔法迷阵。现在看起来,这个传说也许是真的。”努内斯说道。 在瓦洛兰中央山脉南部的恕瑞玛沙漠里,星星点点的绿洲分布着很多土著部落,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流传着一个神秘而又虚无的传说:在上一次符文战争之前,沙漠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深夜里发出一阵强光。那道光芒比一千个太阳同时升起还要耀眼夺目。有人说是天神降临,也有人说恶魔从深渊地狱中钻出。为了探寻真相,来自各个城邦的战士和技艺高深的魔法师纷纷前往,有人是希望得到天神的力量,有人一心要铲除传说中的恶魔;到最后甚至德玛西亚的光盾家族和诺克萨斯的最高统帅部都参与其中。总之,很多实力强悍的剑圣、法师和声名赫赫的战士深入到了大漠腹心。 结果……结果就是所有这些强大的战士和法师全部杳无音信,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神秘失踪的人们再也无人关心和寻找,所有的这一切都变成了酒馆里的谈资和游吟诗人琴声里的传说。 阿什拉姆现在知道,这个传说不是空穴来风。 作为一个魔法师,感知能力通常比普通人更加敏锐一些,早在和白衣少女战斗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一带确实存在一股异常古怪和神秘的力量,陈旧、庞大、精密到了极限,却又毫无生气可言。作为魔法师,阿什拉姆的位阶并不算顶尖,但他还是从这股力量中感受到了强大魔法的气息。最让他奇怪的是,这股带着魔法力量的气息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浩瀚无边深邃无限却冰冷沉寂,仿佛早已经湮灭了千万年的宇宙。 这是一股早已经死去没有半点生机的磅礴之力。 瓦洛兰的魔法师都相信,魔法本身其实是有生命的。不论这股力量何等强大,只要是“死”了就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所以阿什拉姆只是单纯的把这股魔力当作是上古时期残留下来的力量,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从昨天夜晚开始,这股力量竟然出现了活动的迹象,开始慢慢的变化慢慢的运转起来。 这股力量好像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巨熊,开始苏醒了,带着慵懒的气息醒过来了。 虽然只是刚刚开始缓慢的运转,发挥出的力量也许不足百分之一,但阿什拉姆穷尽全部感知能力,也只能看到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就好像在漆黑的夜色中可以看到远处从窗户里透出来的亮光,却无法知道屋内的情形。 以阿什拉姆对魔法的理解能力,只知道这是一个阵法,庞大到无限的魔法迷阵。 察觉到魔法迷阵已经启动之后,阿什拉姆曾经试图去探查迷阵的出口,但他那点曾经让他骄傲的感知能力和迷阵本身比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小小的蝼蚁面对一辆庞大的战车。一旦战车开始运转,阿什拉姆这只小蝼蚁就会被碾压成沙尘一般细微的粉末。 很明智的放弃了徒劳的探查,希望土著人努内斯可以找到迷阵的出口。 可惜的是,努内斯同样徒劳无功。 把自己包裹在金属甲胄中的约德尔人还在没完没了的抱怨着,来自艾欧尼亚的冀剑士好像丝毫也不在意灼热的阳光,仍然怀抱双手大剑端坐在沙丘上,凝望着那座可以看到却永远也无法到达的金字塔。因为出汗的缘故,土著努内斯黝黑的肌肤闪闪发亮,低头粗喘着。 在灼热的阳光照耀之下,圣光驱魔符的封印能力得到了加强,少女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看着阿什拉姆,忽然笑了。 少女的笑容总是让人想起百花盛开的春天,连她说话的语气中都带着一丝芬芳:“真是太热了,能不能帮我遮一下阳光?阳光让我很不舒服。” 阿什拉姆脱下长袍,抖了抖沾在上面的沙粒子,把长袍支撑起来作为遮阳伞使用。 些许荫凉让阿什拉姆和少女同时觉得好受了一些,少女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笑嘻嘻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样才能走出沙漠。” “你走不去的,谁也走不出去。我想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迷宫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魔法大阵,凭你们的力量根本就走不出去。” “我们的力量确实很小,但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合力,总能够想出办法。” “嘻嘻,”少女笑了,笑的好像一个孩子,一个端坐在戏台前准备看一场精彩大戏的孩子:“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你明明知道你的同伴已经开始算计如何杀掉你,取得你仅剩下的那点水,却还在和我说什么齐心合力,真是好笑。” 身陷熔炉一般的茫茫沙海当中,在无法走出去的情况下,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当中四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想些什么,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杀死队友,得到他们的食物和饮水,才有更大的机会走出这片灼热的死亡沙海,才能独吞那份丰厚的赏金。就算最终走不出去,至少也能比其他人活的稍微长久一点。 生死面前,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人性当中最丑陋的那一面也会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作为一个游荡四方足迹遍布整个瓦洛兰南方大陆的流浪法师,阿什拉姆很清楚眼前的处境。 干掉所有人才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这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阿什拉姆总是觉得那么做了就算是可以活下去,也会活在愧疚当中,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你不要试图挑拨我和队友的关系,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想我会马上杀了你。” “你才不会杀我呢,”被圣光驱魔符死死封印住的少女笑容依旧如同春花一般灿烂:“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可以看到你的内心。嗯,真的,我愈发确定了,你是个善良的人。不过呢,善良的人总是会死的比较早,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先下手为强,把其他人都杀了。” “闭嘴,你这个杀人凶手。” “不,我不是凶手,我只是杀了一个想要侮辱我的坏人,这有什么错吗?只有那些心中始终存着杀人念头的人,那些贪婪而又不择手段的家伙,才是凶手,比如说……” “闭嘴。”阿什拉姆大吼着。 “杀人凶手过来了,我看到了他内心中的暴戾、杀戮和欲望,你要小心哦。” 在少女的笑语声中,土著人努内斯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走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阿什拉姆腰里的牛皮水壶,仿佛一只锁死了猎物的巨熊,面孔中带着非常明显的狰狞:“法师,把你的水给我喝几口。” “你自己的水囊中好像还有点水吧?” “我还要给你们带路,得省下我自己的水,要是我先渴死了,谁也走不出去。”努内斯那黝黑发亮的脸庞已经开始扭曲了,瞪着通红的眼睛,又短又粗的眉毛已经竖立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蜿蜒的蚯蚓,一张嘴就露出满口的大板牙,似乎随时都可能把身材瘦小很多的阿什拉姆撕咬成为碎片。 “昨天的战斗中,我受伤了,你应该把水给我,”裸露的黑色胸口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正在涔涔的渗出鲜血,那是在昨日的战斗中凶手少女留给他的纪念,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阿什拉姆已经注意到了,努内斯的手脚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渐渐拉长,光滑的黑色肌肤上已经变得粗糙,如同穿上了一层坚韧的皮甲,黑色的鬃毛正从肌肤里边生长出来。就连他那通红的眼睛也变得狭长了,瞳孔变成了黄褐色,双唇开始突出,如同一头保持着人型姿态的巨熊。 变形术! 变身成为一头巨熊,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野兽的体魄,可以让努内斯的战斗力呈几何级增长,恕瑞玛沙漠中一些战士拥有这样的能力。在和少女战斗的过程中,阿什拉姆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巨熊在阿什拉姆的耳边咆哮着:“该死的,别废话,快把你的水给我。” 在昨天的战斗中,巨熊努内斯也曾经这样咆哮过。 是的,昨天的战斗,让阿什拉姆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场战斗! 第三章 致命的少女 追踪术,是当地的土著最擅长的技能之一。 循着着被沙土掩埋的脚印,嗅着渐渐消散在灼热空气的气味,哪怕是最微小的一撮绒毛或者是风干的粪便,都可以成为重要的线索。正是因为精湛的追踪技能,才能让当地的土著民获取猎物,在贫瘠荒凉环境残酷的恕瑞玛沙漠中生存下来,这是他们流传了千百年的绝技。 在好几个追踪能手的共同努力下,部落里的战士和阿什拉姆等人终于找到了酋长大人失踪的儿子--他正挂在一棵不算高大的沙柳树上,好像晒衣服那样挂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树下,正用一根细小的沙柳纸条轻轻的抽打着领主儿子的身体。 少女抽打的力度一点都不大,甚至可以算做是轻柔,但每抽打一下,领主儿子就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阿什拉姆看的清清楚楚,酋长儿子的身体好像热锅上的奶酪一样松软,随着少女的轻柔抽打,如同风中的破布条一样抖动着。 他全身的骨骼已经被少女捏碎了,所以才会以那么诡异而又扭曲的姿势挂在树上。 能够把人的骨骼全部捏碎,还能让这个人活着,是一种非常残忍而又精湛的技艺,至少阿什拉姆做不到这一点。 在被缚者的惨叫声中,少女的脸上没有半点和残忍或是暴戾有关的表情,只是笑嘻嘻的,就好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弄一直刚刚捉住的小飞虫。 “叔叔!” 见到救兵,酋长儿子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喊。因为剧痛,这个和阿什拉姆年岁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型,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的沙子上。 “我可怜的孩子!”怒吼声中,那个带领着阿什拉姆等人找到这里、被成为叔叔的人发出一声怒吼,拔出长长的弯刀冲了上去。 在当地的土著语言中,叔叔和舅舅是同一个词,所以阿什拉姆根本不知道这个部落长老到底是酋长儿子的叔叔还是舅舅,从他们酷似的脸庞来看,或许这个中年长老就是他的叔叔吧。 在恕瑞玛沙漠生存的人类,弱肉强食是唯一通行的法则,部族间争夺绿洲的残酷战斗并不少见。在常年的战斗生涯中,每一个健康的男性土著居民都已经成为战斗力卓然的战士,这位部落长老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怒吼声中,部落长老已经象一支离弦的箭矢般怒射而出,身子还在半空中,手中的武器就已经抖出一团刀光。刀光凌厉无匹,搅动着四周的空气发出阵阵轻微的爆鸣声。在刀光的带动之下,部落长老已经和手中的弯刀完美融合,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少女的面前。 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即至,铺面而来的刀风吹动少女的金色长发。 不过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沙漠部落,竟然有这样的用刀高手,确实出乎阿什拉姆的预料。从那隆隆的轰鸣和宏大的气势当中已经可以看出,这个看似普通的部落长老拥有非常强悍的战斗力和精湛无比的刀术。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和聪明绝顶的天赋,不可能有这么威猛的刀风。这样的战斗力,连诺克萨斯最彪悍的重装步兵方队也要忌惮几分。 轰然而至的刀光隐隐仿佛远处的闷雷,带着隆隆的声响,好无悬念的刺中了少女的前胸,澎湃磅礴的力量以最酣畅淋漓的方式倾泻出来,瞬间就将那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小身影搅动、斩杀的支离破碎。 “小心身后!” 阿什拉姆大声的提醒当中,部落长老只来得及感觉到眼前的视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精神稍一恍惚,跃起在半空中的身体就如同沉重的石头一样落在地上。 他是硬生生被按下来的,按住他的是一只白皙而又娇嫩的小手。这只手纤细而又柔弱,如同早春的花蕾一般娇嫩。 几十年的战斗经验化为最直接的反应,顺势一刀斜斜斩下,从少女的左肩一直到右肋,再一次毫无悬念的完美攻击。 少女的身体好像倒映在平静湖面上的影子,稍微扭曲了一下,猛然幻化成为两个。 一左一右,分别站立在部落长老的两旁,一样的白色衣裙一样的如花容颜。 左边的那个少女笑嘻嘻的说道:“你喜欢用刀吗?” 右边的那个少女却是一脸认真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严肃的老师在给一个很顽劣的学生传授课本上最基本的知识:“刀应该是这么用的,你看仔细了哦,我只演示一遍。” 左右两个外表完全一样神态各有不同的白衣少女同时横起娇嫩的手掌,比划出一个刀的形状,轻描淡写的如同拂去新衣上的灰尘一般,轻轻一挥,虚虚的斩出一个交叉的十字。 搅动起来的弯刀顿时戛然而止,部落长老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你看清楚了没有?” 在少女的笑语声中,部落长老的上半身好像吃饱了水的松软土壤,猛然从腰部滑落。切口整齐而又平滑,如同最严谨的工匠用最锋锐的利刃斩过。 部落长老的整个上半身已经被少女的手刀切成了好几个部分,大小均等整齐划一的几个部分。 鲜血喷薄而出,在白闪闪的阳光下撒过一蓬艳红色的血雨。掉落在干燥了千百年的沙地上,迅速渗透,染红了滚烫的黄沙。 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部落的勇士们的脸上全都愕然和愤怒的神态,在常见的厮杀和战争中见过太多的血腥场面,遭遇过太多强悍的敌人,已经把他们的战斗意志锻炼的比钢铁更加坚硬。猛然爆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二十多个部落勇士汹涌而上。 少女的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就好像遭遇了一件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微微歪着脑袋看着这些疯狂的部落勇士,用很奇怪的语气问道:“我没有想过要杀你们,可你们为什么都想着要把杀死呢?” “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做过坏事,你们为什么还要找到我想要杀了我呢?” 一柄单刃斧和一只重头锤猛然砸落,阿什拉姆觉得自己的视线又扭曲了一下,两个满脸疑问表情的少女已经变成了四个。 勇士们挥舞着刀枪,朝着金发少女疯狂砍杀,四个少女在瞬间又变成八个、十六个…… 金发少女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的从疑问转为恼怒,象个发怒的孩子一样大叫着:“是你们逼我的,可不能怪我哦。” 十几个完全一样的少女,如同一小群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以让人眼花缭乱的体态轻盈的穿梭在几十个部落勇士的身旁。惨叫声顿时响的此起彼伏,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气势汹涌的勇士们就化为满地的碎肉和还在抽搐着的尸体。 就好像是赶走了一群讨厌的蚊虫,十六个少女一起伸出如同花蕾一般娇嫩的手指,指着全身绵软的酋长之子,很生气的问他:“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坏人,你看看,你好好的看看,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恶魔!” 一声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来自艾欧尼亚的冀剑士缓缓举起那柄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双手巨剑。 他的这个动作很古怪也很缓慢,好像手里不是一把剑,而是在举起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迟缓而又凝重的把巨剑高举过头顶,猛然顺势挥出一个新月型的弧度:“破邪斩!” 剑光远远谈不上凌厉,看起来甚至还不如刚才那位部落长老的弯刀,也没有多大的声势,古朴而又笨拙,就好像是一个蹩脚的农夫举起斧头劈砍木柴。 随着那道暗哑的剑光挥出,十几个金发少女的身影突然幻灭,就好像是水面上的气泡一样“噗”“噗”的响了几声,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唯一的那个真身站立在满是碎肉和血污的沙地上。 少女很不高兴,如同一个被别人弄坏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娇嫩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很生气的看着冀剑士:“我又没有惹你,为什么破了我的分身化影术?” 清脆的嗓音和绝美的容颜,让少女如同一朵盛开在窗前的蔷薇花--白色的蔷薇,美丽而又娇艳。 第四章 一场脆败 努内斯那黝黑的皮肤上已经生出浓密的鬃毛,坚硬如同钢刷一般的鬃毛根根炸起,手掌已经变大了一倍多,每一片指甲都尖利的如同匕首。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双唇突出吻裂加深,双臂拉长的幅度超过了双腿,看起来好像是一头巨大的黑熊和大猩猩的综合体。 恕瑞玛沙漠有些部落的战士会把自己变身成为猛兽,或者豺狼或者猛虎,但阿什拉姆却没有想到,这个黑大个努内斯竟然可以同时具备黑熊和大猩猩两种形态,看来他是一个非常强悍的战士……或者说是非常可怕的猛兽。 努内斯的叫喊更多象是野兽的咆哮:“这个女恶魔很厉害,大家小心,一起上吧,把她撕碎,嗷……” 把自己隐藏在层层铠甲中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已经放下了头盔上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嘎--嘎”的钢铁碰撞声中,他身上的铠甲在齿轮的转动声中纷纷裂开,然后重新组合,瞬间就成为一个高达三米的钢铁机械巨人。隐藏在其中的赫伦莱克操控着机械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挺起一柄硕大的骑枪。 约德尔人都是摆弄机械和火器的疯子,可以把最精密的机械构装结构做到极致,可以把技术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地步,所以阿什拉姆对眼前的这个钢铁巨人并不感觉到奇怪,只是默默的给自己加持了一个迅捷术。 在瓦洛兰大陆上,魔法师的数量有很多,阿什拉姆的法师等级很难说是顶尖,更多是因为他的祖上的战功,让他有机会成为德玛西亚光盾家族直属部队中的随军法师。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他离开德玛西亚而成为过眼云烟。几年以来,作为一个没有加入魔法师工会也没有太多金钱的流浪法师,阿什拉姆能够在经历了许多次险恶的战斗之后还活蹦乱跳并且活的很好,就是因为他深信一个原则:从来就没有蹩脚的魔法,只有蹩脚的魔法师。 因为少有机会练习和使用到那种威力绝伦的大型魔法,也买不起昂贵的符文材料,所以他只能运用最简单的低级魔法。大型魔法看起来绚烂威猛,但若是能够把握好时机,把那些魔法学徒用来练手的低级魔法运用的恰到好处,同样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迅捷术是最基本的入门级魔法,任何一个魔法学徒,甚至魔法天赋不高的人,都可以熟练运用。这种只能把自身的速度提高少许的低级货被很多魔法师看不起,可在经历了无数次实战之后,阿什拉姆早已经深知这个魔法的精髓。 几个和阿什拉姆一样的赏金猎手剑拔弩张,剩余的那些部落勇士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呈一个半圆形的包围之态,朝着金发少女迫近。 金发少女似乎很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气氛,微微皱起眉头:“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杀人了,真的不想……” 满地尸体,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道,金发少女的声音却如初夏早晨黄鹂鸟的鸣叫,清脆、鲜丽,纯净,充满了无尽的生机,就好像是心爱的情人在耳边撒娇。难以想象,地面上那些破碎的尸体会是出自她的手笔。 金发少女的身体微微晃动,周围马上又多出了十几个完全一样的白色身影。每一个身影都以无比轻盈的姿态跳了起来,朝着四面八发奔跑。谁也分不出哪个是幻影哪个是真身! 后面的冀剑士再次高举手中巨剑,以最笨拙最古朴的方式又一次挥出,同时高声大喊:“恶魔,显形!” 和清脆如同黄鹂鸟的少女之声比起来,冀剑士的呐喊声异常沉闷,如同暴雨时节在远方响起的闷雷。轰然中带着如同山岳一般的沉稳和威严,如同奔流的大江大河一般连绵。 冀剑士的呐喊声中,巨剑的剑光一闪,十几个白衣少女再次如同泡沫一般破裂开来,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真身。 少女笑嘻嘻的看着两度击破自己幻影的冀剑士,忽然展颜一笑:“喂,拿大剑的那个人,你不累吗?” 冀剑士那似乎永远也没有任何喜怒表情的脸庞已经浮现出一抹潮红,那是用力过度之后的自然反应。 用呐喊声和剑气击破金发少女的幻象,看似简简单单,其实蕴含着非常强力的攻击。他已经把自己的精神、意志和凌厉的杀气蕴含其中,喊这两声比战斗一个早晨还要耗费心血,冀剑士确实很累了,累的已经很难再一次发出威力强大的“破邪斩”。 猛然泼洒出一道剑光,冀剑士大叫着:“大家上!” 剑光如练,顷刻间就将金发少女笼罩其中。 轰然的巨响声中,少女身后的那棵沙柳树猛然拦腰折断,硕大的树冠在被剑光绞成漫天飞舞的木屑,如同纷纷落下的暴雨。 谁也没有看清楚少女是怎么避开这凌厉无匹的一击,只是看到少女的身体一晃,居然站立到那截树桩之上。 笑嘻嘻的表情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恼怒,少女很不高兴:“你们别再纠缠我了,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嗷~嗷~” 变身成为猛兽的黑人努内斯已经开始奔跑,他奔跑的姿势非常古怪,俯下上半身,用比双腿还要长的手臂支撑着,手脚并用,看起来好像是一头硕大的长臂猿或者是一头四脚着地的巨熊。 咆哮声中,黑色怪物猛然扬起巨大的手掌,朝着少女轰然拍下。 就好像是一个只足足有千斤重的巨大黑熊挥舞着熊掌想要砸扁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在下一个瞬间,这只小白兔肯定会被巨熊拍成血肉模糊的一摊碎肉。 奇怪的是,这只金发“小白兔”一点害怕或者是惊恐的表情都没有,甚至没有想过要闪避,而是笑嘻嘻的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用同样的姿势迎上努内斯硕大的熊掌。 努内斯变身成为巨熊和大猩猩的混合体之后,不仅拥有了熊的力量还有猿类的敏捷,全力一掌下去,就算是坚硬的花岗岩也能拍的裂开。但是当的那只生满了黑色鬃毛的巨掌接触到少女娇嫩的小手之后,就好像是拍在一座山上。 不论巨熊的力量有多大,终究不能拍碎一座高山。 熊掌已经被金发少女的小手“揪住”了,那只小手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力,但不管巨熊怎样奋力挣扎,不管努内斯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抽回。 全身的肌肉已经高高隆起,拼命抽回手掌,却徒劳无功,反而被少女慢慢的拉了过去。 这幅情形非常诡异,就好像一只巨熊在和一只小白兔拔河,反而被小白兔拽过去一样。 “我不想和你玩儿了!”少女的小手轻轻一甩。 “轰!” 拼尽全力的巨熊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如同猛烈拍打在礁石上的怒潮猛然回卷,瞬间就凌空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巨熊努内斯重重的摔在沙地上,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少女掩着嘴巴轻笑不止,很得意的看着正在吐血的巨熊:“看起来你好像很有力气,其实你还没有我的力气大呢。乖乖的小熊,别再冲过来了,要不然你还会吃苦头的……” “嘎--嘎”的沉重声响当中,约德尔人赫伦莱克操控着由他身上的铠甲变形组合起来的钢铁巨人冲了过来,好像一架巨大的金属战车带着隆隆的轰鸣冲了过来。 钢铁的居然步伐很大,一步就迈出数米,眨眼间就到了金发少女的面前。 突然之间,钢铁居然的身后猛然喷出一股火焰,在火焰的推动下,巨人速度猛然成倍提升。 和制造精妙的机械一样,对于火药最灵活的运用也是约德尔的技能之一。现在,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启动了钢铁巨人身后的火药喷射装置,以闪电般的速度挺着身长三倍的巨大骑枪冲向少女。 就在距离少女还有三两米的时候,骑枪的尖端猛然炸响,一股带着浓重硫磺味道的火焰射向金发少女。 奋力冲锋那是野蛮人的做法,把机械装置的精巧发挥到极致,这才是约德尔人的风格。 原来赫伦莱克把骑枪改造成了一把大型的火枪。 机会来了。 阿什拉姆的战斗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他对战斗的敏感和对于时机恰到好处的把握,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挥手打出一枚魔法火球。 火球术,很低等的魔法。 阿什拉姆清楚的知道,火球的威力根本就不足以给金发少女造成太大的伤害,却能够起到骚扰的作用,迟滞她的速度,干扰她的判断,给自己的队友创造出更加合适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火药和魔法制造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火球,从两个完全相反的反向攻向金发少女。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场的众多战士马上就敏锐的感觉到了,顿时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或者是高高跃起,或者是迎面冲击,从四面八发将少女团团围困,十几种样式不一样的武器以同样致命的方式发起总攻。 无懈可击的配合,精妙绝伦的角度,强悍无匹的攻击,在十几个高手齐心合力之下,就算是一头巨大的猛犸,也会被砍的轰然倒下了。 少女不是猛犸,而是一道闪电,白色的闪电。 视野当中,少女的身体稍微扭曲了一下,如同一道闪电在人群中闪现,闪电蜿蜒着纵横穿插,瞬间又恢复平静。 漫天的血雨在灼热的沙漠上空映射着灼热的阳光,竟然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彩虹,血色的彩虹。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已经浓厚的如同固体,干燥的沙地上满是破碎的尸体和温温热热的人体脏器。殷红赤艳的鲜血如同盛开在沙地上的鲜花,正慢慢的深入干涸了千百年的地面上…… 方圆数十米范围之内,细小的碎肉和红艳艳的血滴正在纷纷扬扬落下,落在阿什拉姆的身上和脸上…… 金发少女依旧站立在沙柳的树桩之上,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满地破碎的尸体和鲜血,她身上的衣裙依旧洁白无瑕,没有染上哪怕一丁点的血污,轻轻撩动被微风吹散了是金色长发,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能在我的闪电击当中全身而退,真的让我有些意外呢。你们四个的反应很快,速度也很快,应该是这群人当中的高手了,一起上吧。” 热热闹闹的战场已经安静下来,蹿高伏低纷乱晃动的场面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五个身影:站立在树桩上的金发少女,剩余的那四个已经紧紧凑在一起。 战斗现场已是一片死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滴冷汗从额头划过,顺着阿什拉姆的脸颊流到下巴上,稍微停留了片刻才终于掉落,打湿了几粒沙子就被灼热的阳光炙烤的无影无踪了…… 第五章 最后的希望—圣光驱魔符 刚才电光火石间的合击,看似迅捷如电一合即分,其实已数度交锋。 巨熊一般的黑人努内斯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至少断了两根肋骨。约德尔人赫伦莱克那架巨大的钢铁机械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抓痕,露出机械内部正在运转的齿轮。冀剑士依旧保持着横剑的姿势,面无表情的站立着,鲜血却顺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的掉落在沙地上。 只有阿什拉姆毫发无损,至少看起来是,其实只有他自己心中最清楚:刚才他的经历远比其他人更加凶险。 阿什拉姆忘不了刚刚少女的手掌扫过自己面颊之时的那种惊悚感受,如果不是战斗经验足够丰富反应足够的快,如果不是事先给自己加持了迅捷术,那么被少女手刀切下来的绝对不是额前的一缕头发,而是自己的半个脑袋。 现在只剩下已经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人还是野兽的努内斯、横剑当胸的冀剑士、身材矮小却操控着巨大金属机械人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还有阿什拉姆。至于其他人,包括部落酋长重金雇佣来的其他赏金猎手和部落里的勇士们,全都变成了散落在地面上的碎肉。 这个金发少女看似柔弱,却是四个人平生遭遇的第一强敌。单打独斗的话,谁也不是少女的对手,只有齐心合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你们怎么还不上来和我打呢?”少女轻笑着,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刚刚踏出一步,身边就多了一个幻影。又靠前一步,两个少女变成了四个…… 一变二,二遍四,四变八,当她走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已经有三十二个之多。 “喂,拿大剑的人,你要不要再试试弄破我的幻影?”一个少女得意洋洋的朝着冀剑士笑着。 “还有那个把自己藏在钢铁中的小矮人,你的这个大玩具很有意思,让我拆开看看里边是什么样子吧。”另外一个少女很好奇的看着约德尔爱人那架巨大的金属人型构装机械。 “大黑熊别看我,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很臭,比大便还要臭。”少女捂着鼻子,做出一副很讨厌的样子。 “年轻的法师,你别害怕,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你呢,嘻嘻……”还有一个少女干脆坐在地上,上下打量着阿什拉姆,双手托腮冥思苦想,似乎是在想对付他的办法。 三十二个分不出彼此的金发少女把四个人团团围住,偏偏每一个少女都有各自的表情和动作,或是欢喜,或是忧愁,或是好奇,或是厌恶,每一个都活灵活现有血有肉,早已难辨真伪。 冀剑士的破邪斩确实可以击破少女的幻影,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精神和意志再次使用威力强大的破邪斩了。 “你们别指望我,破邪斩再也发不出了。大家还有什么绝招,尽快使出来吧,要不然都得死在这里。”这是冀剑士说过的话语当中字眼儿最多的一句,他那似乎永远都不喜不悲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 “我还有一个圣光驱魔符文,不知道能不能封印住她,不过我想试试。”阿什拉姆的嗓子有点干,声音异常沙哑,从贴身的暗兜里拿出自己的符文书,打开后,上面只嵌着一个精致的金色符文,雕刻成发光太阳的样子。 这个精华符文是阿什拉姆贴身珍藏的宝贝,平时绝对舍不得拿出来使用,因为这是他那位为德玛西亚立下战功的祖辈的遗产,据说是嘉文一世赠与的珍贵礼物。但现在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再怎么舍不得也舍得了。 圣光驱魔,在数次符文战争中都非常罕见的符文,传说对于恶魔有着非常强大的封印作用。 其他的三个人没有再多说哪怕一个字,只是微微后退了几步,呈一个紧密的三角形,死死的把阿什拉姆护在正中。 太阳高高的悬在头顶,人们的影子只剩下脚底那小小的一团,正是阳光最炙烈的时刻,圣光驱魔术的效果最强。 围拢在四面八方的三十多个金发少女同时注意到了被阿什拉姆捏在手里的卷轴,表情各异的三十多个面孔上出现了完全一样的表情,有些紧张,有些忧虑,全都皱起眉头:“你拿的是什么?我很不喜欢这个东西,我要毁了它。” “千万保护好魔法师,能不能打败这个恶魔全靠他了,大家小心。”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大吼着。 临时结成一个三角形的小小战阵,三个人肩并肩背靠背,把手持圣光驱魔卷轴的阿什拉姆置于最严密的保护之下。 三十二个金发少女,如同纷纷落下的花瓣,从所有能够想象到的角度猛然发起攻击。 双手巨剑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质朴、笨拙的沉重感,如同闪电一般刺出,卷动起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气旋,带着微微的爆鸣声在身前形成一道纵横交错的剑网。 如同暴怒的野兽一般,努内斯咆哮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笼罩全身,把尖牙和利爪全都派上了用场。狂野、粗犷,疯狂的撕咬不顾一切的拍打。 “去死吧。”约德尔人赫伦莱克的大叫声中,机械巨人的腹部猛然裂开,伸出两根青铜色的金属管子,两股火焰在浓烈的硫磺味道中喷射出来。 金属管中肯定添加了火硝油之类的助燃物,气味非常呛人,火焰熊熊烈烈。 升腾而起的火光当中,连太阳似乎都显得逊色了许多。这种只有约德尔人才能制造出来的火焰落在地上,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的更加剧烈。在火焰之中,地面上的沙粒好像被浓稠黏连的东西附着住了,竟然凝结成了一团。 约德尔人秘制的烈火温度极高,可以轻易融化钢铁,片刻之间,金属管子的喷头部位就已经象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高温,如同被太阳炙烤过的蜡烛一样开始渐渐变形、扭曲、融化。 “嘎--嘎”的轻响声中,上百个细小的飞刃激射而出,在火光中飞速旋转,如同一群雀跃飞翔的火鸟。 看似威猛霸道的烈焰,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敌人,漫天飞舞的旋刃才是真正致命的杀招! 地面上的沙粒根本就无法承受这样的高温,渐渐的凝结起来,闪耀着亮闪闪的颜色。 约德尔人的秘制烈焰果然霸烈,竟然把沙子烧的玻璃化了!赫伦莱克不仅在约德尔人佣兵的群体中是翘楚,即使把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泛大陆,他对战争武器的研究也足以让人折服。 在眼前缤纷飞舞的那几个白色身影顿时一空,就是赫伦莱克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金发少女的身影猛然出现在眼前。 这个发现让赫伦莱克毛骨悚然。 少女就站在熊熊烈烈的火焰当中,手里还拿着一大把亮银色的星形旋刃,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你喜欢玩儿这些小东西,那我就送给你好了。” 随手一甩,几十枚星形旋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赫伦莱克飞来。 悚然而惊的赫伦莱克赶紧操控着钢铁构装机械巨人,把那对厚实无比的钢铁臂膀横在最要紧的部位。 “咄”、“咄”的密集声响如同暴雨敲打在瓦片上,细小的旋刃竟然洞穿了钢铁居然的双臂,直接钉在胸前非常厚实的护板上。如果约德尔的人型机械再稍微薄那么一丁点,赫伦莱克就会毫无悬念的死在自己的旋刃之下。 金发少女一伸手,就抓住了那柄已经被高温烧红了的铁管,顺手一扯就把这根喷吐烈焰的铁管硬生生的拽了下来,随同一起散落的还有几十个或大或小的齿轮和发条之类的东西。 就好像发怒的孩子撕扯毛绒玩具那样,少女胡乱抓了几把,就把约德尔人引以为骄傲的钢铁巨人撕扯的遍体鳞伤,无数细小的零件纷纷掉落。就在赫伦莱克准备启动最后的绝招之时,少女的小手猛然穿破层层铁板,抓住了这个机械巨人构装内部的那根主轴。只用一只手就把庞大的构装体连同隐藏在内部的赫伦莱克拎了起来。 好像丢弃已经发霉变质的面包,随手一丢,就把沉重的钢铁怪物头下脚上的戳进松软的沙土当中,举重若轻的架势,让人想起年轻的贵族小姐在宴会上泼洒花瓣之时的轻盈。 三角阵型中最薄弱的一环已经被金发少女攻破了。 第六章 封印吧!恶之灵 一只白皙而又纤弱的小手陡然从三角形防御阵势的缺口中伸出,拇指和中指微微弯曲,如同要去采摘一朵盛开的鲜花。这只姿态优雅的手已经伸到了阿什拉姆的额前…… 阿什拉姆从来就不是魔法高深的法师,附着在圣光驱魔符文上的力量太强大,需要他付出全部的精神和意志,以最心无旁骛的专注状态才能够激活。因为精神力过于集中的缘故,阿什拉姆已是满头热汗,凝立不动的他似乎比全力拼搏的同伴更加艰苦。全部的意志和信念都输送到手中的符文之上,一团隐隐约约的金色光晕慢慢的在手中闪现出来。 正是激活符文、释放魔法最关键的时刻,虽然已经看到了那只伸到面前的致命之手,却还是忍住了要躲避或者是格挡的冲动。 只有激活蕴含在符文当中的力量,才有一线生机,若是做不到,葬身茫茫沙海就是唯一的结果。哪怕是对面金发少女最凌厉最快速的攻击,他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队友。 冀剑士非常清楚阿什拉姆才是获胜的唯一希望,千钧一发之际已来不及做出劈砍之类的大动作,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一般的本能反应,用剑柄朝着身侧猛烈撞击上去。 冀剑士的全力一击是何等的凌厉,就算是一头发怒的公牛也会他的剑柄撞的头骨开裂。可惜的是,他的对手不是公牛,而是看起来比公牛要柔弱十倍实际上比恶魔还要可怕一百倍的金发少女。 攻击虽然凶狠,却暴露出了太多的破绽。只来得及感觉到精神稍微恍惚了一下,那只伸向阿什拉姆的小手已经改变了方向。 两根手指,是的,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冀剑士的双手巨剑,轻松的好像是捏着一朵刚刚盛开的鲜花--锋锐的剑花! 丢弃自己的武器,是每一个剑士的耻辱,从来剑不离手的冀剑士却非常清楚生命和耻辱哪个更加珍贵一些,没有半点犹豫,果断的松开双手:弃剑。 失去巨剑的剑士,就好像被拔掉牙齿砍断爪子的老虎,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少女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直接把这柄超过她身高的巨剑当作棍棒类的长武器使用,顺手横扫。剑柄的力量磅礴如同巨大的攻城锤,带着汹涌的冲击力,重重的撞在冀剑士的胸腹之间…… 如同折断了双翼的知更鸟,冀剑士的身体在低空中划过一个陡峭的弧度,“砰”的一声重重的跌落在松软的沙地上。强悍的冀剑士似乎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刚刚抬起头,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三个高手构建起来的防御三角,已经被金发少女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破掉了两个,只剩下最后那一个了:黑色的猛兽努内斯。 努内斯已经完全兽化了,双臂已经长的垂到了地上,仿佛一头巨大的黑猩猩,吻裂延伸到了耳根的位置上,张着血盆大口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从来没有那种野兽发出过这么可怕的吼声,这个汇合了巨熊和猿类动物的综合体,发出的声音如同一万头远古时代的洪荒巨兽在齐声怒吼。 嘴角的白沫滴滴答答的掉落在沙地上,双眼通红的盯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女,趁着她想要彻底把冀剑士结果掉的机会,猛然间把长长的双臂一撑双足一蹬,好像平地跃起的花猫一般敏捷,比从高空俯冲向猎物的雄鹰更加矫健,恍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猛扑向金发少女。 兽类的动作和敏捷绝对超过人类,生死关头努内斯的全力一击完全是一次超常发挥。在金发少女回过头的瞬间,努内斯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金发少女抬脚一踹,本以为努内斯会躲闪,至少他也应该格挡一下。但是这头已经分不清楚的人还是野兽的怪物已经彻底狂化了。丝毫不顾自己有可能受到的重创,猛然伸出两条长长的手臂,保住了金发少女那条纤细的左腿。 被一头发狂的猛兽抓住小腿,这绝对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但金发少女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恐或者是慌乱之类的表情。以右腿为轴左腿为轮,轻轻一甩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 这个动作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从容,看起来更象是宫廷舞蹈当中最优美的动作。 就是这个轻柔优美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让那头满身黑毛的野兽直接飞了出去。 金发少女的身体还在半空中,却突然再次前蹿,在努内斯落地之前就追上了他(它),左手如刀,轻描淡写的一划,右手如同抓起一朵鲜花般轻盈。 凄厉的惨叫如同负伤野兽的嚎叫,巨大的野兽形身躯轰然落地。 强悍如同野兽的努内斯在翻滚中猛然站起,继续朝着金发少女咆哮,他的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而又触目惊心的伤痕,汹涌而出的鲜血打湿了黑色的毛片。 朝着这头野兽微微一笑,扬手右手:那是一块带着黑色鬃毛和红色鲜血的皮肉,是她从努内斯的胸口硬生生抓下来的。 只要她再多用一分力气,就能轻而易举的转破努内斯的胸膛,直接把这头野兽的心脏从胸腔中掏出来。 野兽还在歇斯底里的嚎叫着,似乎还想冲上来,身体却不争气的打着踉跄,刚刚走了两步,脚下一软,无力的跌倒下去。 少女的好奇心很重,她真的很想看看这个满身黑毛的家伙体内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样子,究竟是人心还是兽心? 当她迈着轻盈如同舞蹈一般的步伐走向黑毛怪物努内斯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就如同把巢穴建在堤坝上的小老鼠总是可以在堤坝崩溃之前感觉到危险,少女也同样嗅到了一丝带着危险气息的味道。 回过头去…… 激烈的战斗就在身边发生,所有的队友已经被全部击败,阿什拉姆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不顾一切的把蕴藏在每一滴血液每一根肌肉纤维中的力量全部凝聚起来,顺着自己的双手灌输到那枚符文当中。 小小的符文开始散发出无比柔和的乳白色光辉,在这团光芒的正中,一个金色的小型盾牌正隐隐若现,那分明就是光盾家族徽章一样的形状…… 汗水淋漓而下,被汗水打湿的法师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那个璀璨的光之盾牌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清晰,和天空中的烈日交相辉映。拿在手中的好像不是一个轻巧的精华符文,而是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需要阿什拉姆付出全部的力量才能摇摇晃晃的勉强举起。 金发少女的眉头皱的更紧,脸上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慌乱和畏惧的神态,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阿什拉姆手里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清脆如同黄鹂鸟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云淡风清的动作也不再那么轻描淡写,比离弦之箭更快,比闪电更加直接,猛然冲向凝立不动的阿什拉姆。 启动圣光驱魔术需要非常繁琐的过程,精准的手势作为引导,长达七十多句的咒语若是念错一个音节也会功亏一篑。 阿什拉姆的嘴唇微微的动着,终于把这漫长的咒语吟唱到了结尾的部分: “在漠然的无尽孤寂中停留的瓦洛兰诸神,” “在永恒的空虚中穿梭的末日之灵,” “掌控真实与虚无的至高存在,” “请聆听我的祈求。” “让光明和黑暗交错,” “让光之盾牌保护受难的众生,” “让封印的深渊显现,尘封吧……” 当金发少女那快如闪电般的身影猛然袭向阿什拉姆之时,她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阿什拉姆的肌肤,与此同时,符文消失了,那团亮金色的光盾猛然迸射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似乎是一种错觉,或者是强烈的光芒导致了视觉偏差,天上的太阳好像突然间黯淡了一下,盾牌幻化成圆盘状的光芒猛然升起,象太阳一样照耀在金发少女的身上。 势如闪电的金发少女带着巨大的惯性和不可阻挡的冲击力,当金色的光辉播洒下来的时候,所有的动作突然一滞,如同一只跌进浓稠松脂中的小虫子,虽然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金发少女发出尖锐的叫喊声,极力蜷缩、舒展着身躯,那团金色的光辉也跟随她的动作扩大或者是缩小,好像黏糊糊的金色液体一样把少女包裹的密密实实。 少女发出了高亢到了极限的呐喊,猛然撑开四肢,那团光辉随之被她撑的膨胀起来,很不稳定的闪烁着,好像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水泡。 竟然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强行撑开圣光驱魔术的禁制,如此强大的力量已经可以媲美传说中的远古魔王了。 若是少女真的把那团包裹着她的金色光辉撑破,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她了。 阿什拉姆猛然咬破手指,丝毫不顾指尖上淋漓而下的鲜血,虚虚的划出几个符号,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以瓦洛兰诸神之名……” 随着阿什拉姆的大吼,他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周围的空间中突然响起细微而又密集的嘶嘶声,好处是什么东西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在慢慢的凹陷。 “太阳之力……” 随着阿什拉姆的大声吟唱,那些古怪的嘶嘶声变得清脆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虚幻,仿佛这个声音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完全从人的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幻觉。 符文战争中消失已久的秘术再次出现于世----这是阿什拉姆继承自家族的禁之魔法! 他用滴血的手指虚画出来的那个神秘的符号却变得无比真实,闪耀着鲜血一样的殷红光芒,越变越大也越来越多。这些从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神秘符号密密麻麻,围绕着把少女包裹起来的那团金色光混翻腾起伏旋转运行。 “封印吧!恶之灵。” 用手指朝着那个“小太阳”重重一点,金色的光辉陡然间变得更加璀璨炫丽,如同少女本身就是一个引力漩涡一般朝着她降落下去。 耀的人眼睛都无法睁开的金光猛然一收,已经全部没入少女的身体之内。 金发少女的表情已经凝固在脸上,好像一个被割断了提线的木偶,突然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在她的胸口位置上,一轮如同太阳形状的金色轮廓若隐若现…… 依靠圣光驱魔符文的强大力量,阿什拉姆又在释放魔法的过程中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神和意志,才勉强封印了金发少女,让她动弹不得。魔法师本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屁股跌坐在滚烫的沙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淋漓似雨,剧烈的喘息着,如同一头刚刚磨了几百斤燕麦的病牛,连说出的话都含糊不清了: “终于把她封印住了,大家还好吗?” 第七章 绝望的内讧 “该死的,把水给我。”努内斯脸上的表情已经极度狰狞,准确的说那根本就不是表情,只是兽性最直接的表现形式。长长的指甲闪耀着比匕首还要锋锐的寒光,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因为肌肉快速隆起而再次撕裂开来,鲜血顺着黝黑的鬃毛慢慢滴落。 阿什拉姆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用左手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壶,慢慢的交到那只长满了黑毛的巨掌当中。 努内斯拿着水壶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躺在地上的金发少女却突然睁开眼睛,用很赞赏的语气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能把我封印住完全是运气的缘故,现在看来我还真的低估你了。” “什么意思?” 少女嫣然一笑,眨巴了一下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我没有看到,刚才你的右手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攻击?” 在这熔炉一般灼热的茫茫沙海当中,水是活下去的保证。当已经完全兽化的努内斯威胁着索要水壶的时候,阿什拉姆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的给他。就是用左手交出水壶的时候,他的右手确实有所动作,那是一个火球术的起手式! 只要手臂一扬,马上就可以让火球在努内斯的脸上或者伤口上炸开。就算不能给皮糙肉厚的努内斯造成致命的伤害,至少也能保住水壶。 奇怪的是,阿什拉姆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乖乖的把水壶交了出去。 “如果不把水壶给他,必然会起争斗。真要打起来,胜负难料……” “那个臭黑熊看起来很威猛,却是你们四个当中最弱的。相信我,它才是最弱的那个一样。”金发少女曾经在每一个人都交锋过,深知这几人之间的战斗力排行:“它的力气大,速度也不慢。但没有你的坚忍,没有你的专注,至于说起对机会的把握能力,连我都有些佩服你。我敢用眼珠和你打赌,你们俩要是打一场的话,你肯定会胜出。”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被圣光驱魔术封印住的少女已经显得有些虚弱了,无力的蜷缩着身子,仿佛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朝不保夕的小猫一样可怜。 “我不会和它打,不会。”在大陆通用语中,“他”和“它”的发音完全不同,不知不觉当中,连阿什拉姆也象金发少女一样用“它”来称呼努内斯了。 “所以我才佩服你,”少女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那是圣光驱魔符的效果,也是被封印之后的自然反应:“你要是和臭黑熊动手的话,就算是能胜出,肯定也会因为损耗太大,没有机会对付另外两个家伙了。那个可以延续生命的水壶其实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管在谁的手中都会成为其他三个人的目标,所以你就很明智的把水壶给了它。这个臭黑熊可真笨……” 面对强悍无敌的金发少女,小队中仅剩下的四个人齐心协力并肩战斗。当这个共同的敌人被制服之后,又陷入沙海迷宫当中,新的危机促使小队成员各怀心思。 阿什拉姆的水壶里还有仅剩下的一点水,即使得到了,也未必能走出这片灼热的沙漠迷宫,但是却能够保证能够多活一天。对于面临死亡威胁的生命而言,哪怕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也足以让人性当中最丑恶的那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在被毒辣的太阳和灼热的高温烤成肉干之前,这壶水必然成为争夺的目标,阿什拉姆早就想到了。 “不,我没有想那么多。”当昔日的队友已经显露出明显的敌意之后,眼前这个被封印住的少女反而让阿什拉姆觉得安全,至少她不会算计自己。 好像是在对少女倾诉,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阿什拉姆喃喃的说道:“把水壶给了努内斯,并不是希望他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我只想尽力拖延,想用这壶水先把他稳住,让我们之间为了一壶水的内斗可以晚一点爆发。” “这有意义吗?” “只要我和努内斯还没有因为这壶水斗个两败俱伤,其他的人就会有所顾忌,就不敢贸然动手。哪怕只是能够争取到半个下午的时间……或者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好。” 为了争夺饮水的斗争必然会在四个人之间爆发,阿什拉姆只是单纯的希望爆发来的晚一点,只要能够尽可能的争取时间,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就有希望,就有找到迷宫出口的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比大海捞针还要虚无缥缈,总比内斗马上爆发的毫无希望要好一些吧。 少女稍微愣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阿什拉姆,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个长着三个脑袋六条尾巴的怪物。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很无奈的说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想法是叫做善良,还是叫做纠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你是一个好人。也许你是对的,但你根本就无法阻止,你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嗅到了渐渐凝聚起来的杀气和疯狂,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 努内斯拿着水壶,嘴巴里喷出呼呼的热气,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应该马上把水一口气喝光还是等到实在渴的难以忍耐的时候再喝。犹豫的时间非常短暂,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反正水壶已经在自己的手中,还是马上就喝光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当他伸出毛绒绒的巨掌准备拔下水壶的木塞之时,一直都在专心整理铠甲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站立起来。 “野兽,那壶水是属于我们大家所有人的。” “矮子,滚开,我讨厌你身上的金属味道。”黑毛野兽怒吼着,扬起巨掌发出充满威胁的咆哮。 “任何人想要喝水必须取得我们所有人的同意。”铁皮罐头一般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在叮当作响的铠甲碰撞声中走了过来。 “是你自己想独占这壶水吧。”野兽努内斯瞪这通红的眼睛,如图一只正要享受肥美猎物的黑熊发现了在身边转悠的豺狗。 “我只是提醒你……” 不等赫伦莱克把话说完,震天的咆哮声响起,身形巨大的努内斯已经猛冲过来,扬起巨大的熊掌,恶狠狠的拍在他的胸口。 凄厉的惨叫声中,就好像是一个被木棒大力打飞的铁球,赫伦莱克顿时倒飞出去,哼哼唧唧了老半天也没有站立起来。 仿佛一头顺利保护了猎物和领地的野兽那样仰天狂啸,示威一般环视四周,打开了水壶上软木塞……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骤然升起,怀抱巨剑沉默不语的冀剑士好像一道闪电,那柄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巨剑猛然刺向努内斯那鲜血淋漓的胸口。 一直以来,冀剑士都端坐在沙丘上,好像一尊雕塑。眨眼之间,就从极静中爆发转换为电光火石般的当胸一刺,杀气凌厉果断狠辣,俨然已是一副宗师气概。 努内斯似乎早就料到冀剑士会有这样的举动,“嗷”的怒吼声中,一掌拍象那柄巨剑。 剑光一闪而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的剑光根本就不存在。 疯狂汹涌的鲜血猛然迸射出来,片刻之后努内斯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冀剑士的同时,洒下大片大片的鲜血不住后退,好像一只被毒蛇咬伤的大山猪。 滚烫的沙地上,赫然是一只带着黑毛的巨大手掌。 一剑就斩下了努内斯的手掌和半截臂膀,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个水壶已经到了冀剑士的手中。 稳稳的捏着水壶,连一滴水都没有洒落出来。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锋锐,斩下野兽努内斯的手臂,同时接住水壶,这一连串的动作酣畅淋漓无懈可击。 直到这个时候,阿什拉姆才明白过来,冀剑士的实力比努内斯至少要两个等级。昨天在和金发少女战斗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 为什么会是这样?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虽然当时还没有察觉到这个沙漠迷宫的存在,冀剑士也许早就有了隐藏实力的打算,为的就是在捉住少女之后干掉其他队友,独吞那份丰厚的赏金。 人心的险恶,永远比刀剑的锋利更加可怕。 失去一只手掌之后,巨熊努内斯知道自己必然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丝毫不顾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猛然俯下身体,张开猩红的大嘴,发出一连串古怪的音节…… 这是一种早已掩埋在黄沙之下的古老沙漠帝国的语言,作为学识驳杂的魔法师,阿什拉姆只能听懂其中的大致内容: “在黑暗中潜伏的远古兽神,” “在冥河中哭泣的先祖。” “……把我的愤怒和鲜血化为无可匹敌的力量。” “让我撕碎所有愚不可及的罪恶灵魂……” 当最后一个沙哑的音节从努内斯的喉咙里吼出的时候,他身上突然响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爆裂声,鲜血顿时喷涌如泉。 他全身的血管都已经爆开了,殷红如火的血液四下喷溅,在染红了脚下地面的同时,也把努内斯那完全兽化的身体染的通红,仿佛一头刚刚从地狱血河中钻出的怪物,血腥而又狰狞。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虚影在努内斯的头顶上升起: 通身红艳如血,熊身、蛇尾,六条长臂猿的手臂、三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头。 地狱魔兽! 第八章 约德尔人笑到了最后? 努内斯自知已经活不久了,以自己的鲜血和灵魂为祭品,幻化出恐怖而又血腥的地狱魔兽。 这当然不是魔法,而是一种非常邪恶的献祭。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可以暂时拥有地狱魔兽的力量。 冀剑士似乎也没有想到努内斯还有这么厉害的保留大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然抛出手中那柄巨剑,用震耳欲聋的声音高声呐喊:“丰碑剑灵,斩!” 抛上半空的双手大剑猛然闪过一团耀眼的光辉,在一瞬间涨大了十倍,仿佛一座从天而降的巨型丰碑,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魔化的努内斯。 因为下落的速度太快,丰碑大小的巨剑引燃了沿途的空气,如同一颗剑形的陨石,在轰然中落下。剑身已经变得通体透明,晶莹剔透的好像玻璃一样又薄又脆,比门板还要宽大的剑身中出现了一张隐隐约约面孔:五官和神情完全就是冀剑士的翻版,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而已。 阿什拉姆已经惊讶的目瞪口呆。 原来冀剑士和努内斯都保留着这么厉害的杀招,在和金发少女战斗的时候谁也没有使用,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家伙都想着独吞丰厚的赏金,如此威力绝伦的终极招数根本就是准备用来对付战友的。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陷入沙海迷宫当中,他们早就把这些厉害的招数使出来对付其他的同伴了。 人心险恶,以至于此。 最让阿什拉姆瞠目结舌的绝不仅仅只是冀剑士和努内斯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而是那个刚刚被努内斯打飞的约德尔人。 赫伦莱克! 吃了巨熊之掌的重重一击之后,他分明已经受到重创。毕竟约德尔的体魄不是特别强健,他们主要还是依靠精巧绝伦的机械装置和威力强大的火药类爆裂物。自从昨天他的机械构装巨人被金发少女拆散之后,就只剩下了贴身的那一层青铜色铠甲,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但是现在,赫伦莱克的表现让阿什拉姆对他的实力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趴在沙地里呻吟,一直都没有爬起来的赫伦莱克以闪电般的速度跃起,背后猛然弹出一对巨大的羽翼。 由金属构成的双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色的光泽。 羽翼极快的扇动,赫伦莱克已经腾空而起,好似扑向野兔的雄鹰,朝着冀剑士俯冲下来。 一直以来,他矮小身体上的沉重盔甲似乎都是一种负担,不仅让他失去了灵活和机动,哪怕是最细小的动作也会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但是这一次,无论是金属羽翼的弹出,还是凌空扑击,都做的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迅捷飘忽,甚至没有带动出一丁点的破空声。 他也一直都是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小心身……” 那个“后”字还停留在阿什拉姆的嘴巴里,赫伦莱克就已经出手了。 一柄细小的短剑猛然从冀剑士的背心戳入,轻松的好像是餐刀切进肥美的烤肉当中。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从天而降的丰碑巨剑准确无比的落在努内斯的头上,顿时腾起一片血雾。 冀剑士惊讶的看着从背后穿透到前胸的短剑,回头看了看已经折飞到远处的赫伦莱克,猛然发出一声怒吼。 “不要再试图攻击我了,你这个笨蛋。”赫伦莱克震动着背后的双翼,悬浮在低空中,很警惕的和冀剑士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你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交代遗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实力很强悍,至少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强的那个,所以我才故意激怒这头愚蠢而又鲁莽的野兽,做出一副被他打的失去战斗力的样子,为的就是让你这个笨蛋和愚蠢的野兽发出终极大招,为的就是让你们火并,要不然我真的没有把握干掉你。” 冀剑士用力的捂住胸前那巨大的伤口,但这个动作是完全徒劳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 他似乎还要想说点什么,踉踉跄跄的走向赫伦莱克。 赫伦莱克已经懒得理他了,因为他知道冀剑士死定了。 双翼一振,猛然飞向阿什拉姆。 都说离开族群太久的约德尔人的内心会变得无比黑暗,眼前的情形显然验证了传闻。这个心机深沉的约德尔人已经干掉其他所有的同伴,只剩下最后一个,就算是用小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阿什拉姆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简单的火球术,这个魔法的威力或许真的很一般,但是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激发出来。 俯冲而下的赫伦莱克速度极快,瞬间就已经进入了火球术的威力范围之内,就在阿什拉姆准备把火球术砸在他的身上之时,赫伦莱克猛然扬手,又是一柄短剑飞掷而出。 短剑的目标不是阿什拉姆,而是无法动弹的金发少女。 完全是出于本能,没有任何考虑,直接就用准备好的火球术迎向了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短剑。 没有任何悬念,轰然的炸响声中,火球把短剑打偏了。 还不等短剑落地,阿什拉姆就已经反应过来:这是赫伦莱克的诡计。 当他试图再准备一个魔法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在一团亮闪闪的光芒当中,一张渔网从天而将,准确无比的把阿什拉姆笼罩其中。 银色渔网接触到阿什拉姆的瞬间,迅速剧烈收缩,一下子就把他捆成一团。 顺利的干掉了两个对手,同时把阿什拉姆困在渔网当中,可怕的金发少女已经被死死的封印住了,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赫伦莱克终于可以放心了。 就好像背负着几百斤的重担走过漫长路途的旅人,赫伦莱克收拢双翼降落下来,一只脚踩着阿什拉姆的脑袋,顺手捡起沙地上的短剑,抬起头盔上的面罩,呼吸着灼热的空气长长嘘一口气,如同做完了一件繁琐的工作的工匠那样轻松的说道:“终于都收拾下来了,再也没有人和我争抢什么,该死的,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比上次我和其他人伏击德莱厄斯那个疯子的辎重队还要惊险一点。不过我喜欢你现在的表情,让我很有成就感。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张渔网是用征服者之海的蛟丝掺和了银丝织成的,你不可能挣脱,还是省省力气吧。” 他说的很对,阿什拉姆挣扎的越厉害,渔网就收的越紧,那些锋锐如刃的丝线已经深深的吃进他皮肉,把肌肤割出许许多多细小的伤痕。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笨蛋,这还用说吗?如果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会杀我的。”看着阿什拉姆的表情,就好像是工匠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艺术品,赫伦莱克得意的大笑着:“弱肉强食,力强者胜,我的手段更加高明,当然是我取得最后的胜利,这很难理解吗?”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也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别说这种没有用的废话了,你自己会相信吗?哈哈……” “就算是你杀了我,就可以走出沙海迷宫吗?” “我不确实自己可以走出去,但是那壶水却真的归我了,我省着点喝,或许还能多支撑三五天,就算最后我还是困死在这茫茫沙海当中,至少比你们多活了几天。生命何其宝贵,为了生命的延续,哪怕只延续三五天,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可以的。” “你的生命宝贵,难道其他人的生命就不宝贵了?” “我的生命当然比别人的生命宝贵一千倍……哦,不,是一万倍!” 都说独处太久的约德尔人会变得疯狂,阿什拉姆终于见到了。 金发少女艰难的抬起头来,用那双洁净如水的眼睛看着哈哈狂笑的赫伦莱克,不屑的说道:“就算你自己喝那一壶水……哦,是半壶水,因为这个法师已经给我喝过半壶了。你也最多只能多坚持一天而已,一天之后还是会渴死,还是会被太阳晒成肉干……” “你这个恶魔真是太笨了,太愚蠢了。你的鲜血足够我喝两天,把你的血吸干之后,我才舍得喝这半壶水。虽然你喝了这宝贵的半壶水,这么算起来其实也没有浪费掉,哈哈……” “喝我的血维持你的生命,你才是恶魔。” “或许吧,已经无所谓了,只有胜利者才有权利说别人是恶魔。”已经把金发少女当作了另外一种形势存在的水壶,她的鲜血就是解渴的甘泉。赫伦莱克用力的把阿什拉姆的脑袋往下踩了踩,将他的半张脸踩进滚烫的沙子里,慢慢的举起手中的短剑,面孔已经变得狰狞起来:“我原本还想留着你的命,因为你要死了我就等于是失去了一个储存鲜血的水壶。但是把一个法师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会给你反击的机会。你们这些法师和剑士,总是瞧不起我们约德尔人,连那个浑身恶臭的野兽也看不起我。你们自以为强大,其实你们一直都没有明白,最犀利的武器绝对不是绚烂的魔法,更不是锋锐的刀尖,当然也不是强健如同野兽的体魄,而是人心。只有最精密的计算,如同工匠一般无情的计算机会的降临,并且准确的把握住机会,才是最犀利的武器。你能在临死之前明白这些道理,也不算冤枉了。别挣扎了,没有用的……” 虽然明明知道挣扎的越厉害,渔网就收的越紧,自己的痛苦也就越大,但阿什拉姆还是奋力的扭动着身体,任凭渔网上的丝线深深的吃进肌肤也毫不在意。 渔网已经把他困成一团,他也只是艰难的把身体挪动了几寸而已。 当阿什拉姆的手指触摸到一片柔软的肌肤之时,马上用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默默吟唱起来:“……解除心灵的束缚,放弃无谓的仇视,让生命在风中恢复自由……”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赫伦莱克似乎已经察觉到了点什么,不过他已经不准备再弄清楚这个问题了。手中的短剑猛然刺了下去! 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就是杀死对方,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在短剑落下的瞬间,阿什拉姆的双眼猛然睁开,大喝一声:“解!” 眼前的视线似乎微微恍惚了一下,短剑就已经落不下去了。 一只白皙娇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赫伦莱克心中一紧,猛然回头,刚好看到一副绝美的容颜:金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白皙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潮红,圣洁美丽仿佛一朵让人沉醉的花朵。 好像花瓣一样娇嫩艳丽的嘴唇说出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怒意:“恶魔!” 第九章 剑士嘱托 “封印我的人是你,解除封印把我放出来的那个人还是你。”少女蹲下身子,她的表情就象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观察鱼缸里的金鱼,满是好奇的看着渔网中的阿什拉姆:“我现在已经有些迷糊了,不知道应该把你放出来呢,还是一刀把你杀了。你自己希望是那一种?” “随便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现在被这该死的渔网困住,就更加的拿你没有办法了。” “你这个人真没有意思,不过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感觉得出来。”少女扬起短剑,呼呼虚劈了几下。 阿什拉姆的身上一松,紧绷绷的束缚感顿时消失,扯开已经断裂的渔网,一翻身爬起来,正要说点什么,冀剑士的声音已经传来:“喂,法师,帮我一个忙,好吗?” 被短剑刺了个对穿,失血过多让强悍的冀剑士脸色灰白--刚刚断气没有多久的尸体才会有这样的颜色。 冀剑士的语气依旧平稳,一点都不象是垂死之人,但阿什拉姆知道他已经活不久了,他的生命如狂风中的烛火,已到了最后关头。 对于即将降临的死亡,冀剑士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的表情,在被鲜血染红的黄沙中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费力的从颈项间摘下一条项链:“在艾欧尼亚我还有一个弟弟,我曾答应过弟弟,一定会回去指导他的剑术,帮助他成为最伟大的剑圣。看来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如果你还能走出大漠的话,我希望你把这个项链交给我的弟弟……” 滚滚热浪当中,冀剑士的手已开始变冷。 所谓的项链,不过是一条用细麻绳串着的黑色木牌,木牌上雕琢着云纹,正中央是一柄利剑,看样子这应该是一个家族的徽记。 把项链带给弟弟,是冀剑士的遗愿,阿什拉姆不忍心让这个将死之人失望,伸手接过这条带血的项链。 冀剑士挣扎着坐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伤口,流淌出更多鲜血。在自己的血泊当中端坐着,冀剑士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遥望东南方向,他的目光深邃而又悠远,似乎可以穿过重重阻隔看到万里之外的家乡,可以看到满是鸟语花香的艾欧尼亚,可以看到自己最牵挂的亲人…… “你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话未说完,阿什拉姆就已经闭嘴了,因为冀剑士已经停止了呼吸,再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来自遥远东方的勇士,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希望你的灵魂已经进入没有争斗没有厮杀的天国!”阿什拉姆轻轻帮助剑士阖上了双眼。 灼热的空气让血腥的味道更加浓烈,阿什拉姆的心中好像堵了一团乱麻,吐不出也咽不下,那种沉闷而又压抑的滞塞感受让他非常难过。 茫茫沙海当中,一柄巨大的双手剑深深的插入松软的沙土当中,旁边散落着一大片鲜红的碎肉和带着黑色鬃毛的肌肤。那个身材矮小的约德尔已经找不到了,只看见满地带着鲜血的机械零件…… 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队友已经全部葬身于此,他们不是渴死的,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喂,魔法师,你在想什么?” 身形晃动,金发少女已经站立在阿什拉姆的面前。 这个美艳如花纯洁的少女,让阿什拉姆忍不住的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做出一个战斗的准备动作。 “你很怕我?” “是的。” “怕我把你杀了?” “是的。” “其实应该是我怕你们才对。”少女指着漫漫黄沙中的片片殷红,深有感触的说道:“那个要喝我的血的恶魔说的很对,最可怕的不是魔法也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是啊,虽然赫伦莱克已经被金发少女杀死,但他的话却很有道理,仿佛是一个恶毒而又现实的诅咒。 在发现无法走出沙海迷宫之后,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团队马上就爆发了内讧,每一个成员都在算计其他人。所展现出来的恶毒、凶狠、狡诈和疯狂,已经足以让恶魔相形见绌了。 最可怕的恶魔从来就没有狰狞的外表,而是深深的隐藏在人们的心中。 “人们心里的恶魔太可怕了,”即便是战斗力卓然的金发少女,一想起刚才的争斗,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态,不过她很快就又高兴起来,象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扯着赫伦莱克的袍子角:“好在你的心里没有恶魔,虽然有时候你总是纠结一些很无聊的念头,但总的说出来,你还算是一个好人,我看人从来都没有错过。我喜欢和好人在一起,只不过现在的好人已经很少见了呢……” 虽然阿什拉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但是能被这个美丽的少女视为难得一见的好人,终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她杀死。 “那些心中有恶魔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应该撤去这个迷宫把我放出去了呢?” “你以为迷宫是我弄出来的?”少女满脸疑惑的望着阿什拉姆。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感觉的这个迷阵和你的气息有些相似之处。” “相似吗?我怎么不觉得?”少女很坦率的说道:“我也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个迷阵的存在,这个迷阵似乎已经死了,又被什么东西激活。但这真的和我无关,因为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布置出这样的迷阵。” 金发少女虽然神秘,她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是和这个迷阵本身比起来,两者根本比小溪和江河之间的差距还要悬殊。 “我相信你了,相信这个迷阵不是你弄出来的。” 金发少女嘟着嘴巴,很不满意的埋怨着:“当然不是我弄出来的,我很奇怪你居然现在才看出来。” “那你……你知道怎样走出去吗?”阿什拉姆问。 “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走出去了,你以为我很喜欢变成烤肉干吗?” “我们还有一壶……最后的半壶水,如果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还找不到迷阵的出口,就真的要变成一片……哦,不,是两片肉干了!” 阿什拉姆和金发少女一起,继续在沙海中行走,一直到了夜晚,才终于无奈的接受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这个迷阵根本就没有出口,或者是有,但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走的双腿都软了,还是始终在原地打转儿! 和白昼的酷热完全相反,夜晚的恕瑞玛沙漠非常寒冷,宛若凛冬。 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边,遥望漫天星辰,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这个姿势仿佛悬浮在子宫中的婴儿。 白天的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法师长袍上已经浸出盐渍,那是太多的汗水留下的印记。喉咙里又干又痒,阿什拉姆把腰里的水壶接下来,却没有喝,而是默默的放在冰冷的沙地上,轻轻的朝着金发少女那边推了推。 “我知道你已经很渴了,嘴唇都干裂的起了皮,喝一口吧。” 阿什拉姆苦笑着:“反正我也不可能走出这茫茫沙海了,也许等到明天……最多后天,我就会被毒辣的太阳晒成肉干。还不如把水省下来,毕竟你的实力比我要强悍的多,把水留给你,或许还有走出去的机会。你喝吧,一口气都喝光,免得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偷喝。” 金发少女看了看那个水壶,拿起来摇晃了一下,又轻轻的放下了,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我也没有把握走出去,还是算了吧。最多象你说的那样被晒成肉干……” 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很亲密的动作:“就算真的被晒成肉干,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至少还有另外一个肉干在陪着我,两个肉干,想想就觉得有趣。” 这当然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阿什拉姆不愿意在说起任何和“肉干”有关的事情,故意岔开话题:“你一直生活在恕瑞玛沙漠当中?” “我不知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一个精灵族,至少也有精灵的血统,应该生活在生机盎然的森林里,或者是开满鲜花的林间圣地,为什么会出现在茫茫沙海当中?” 少女摇摇头,接着说:“我不知道。” “你来到沙漠多久了?” “我来这里很久了……也许久到我都淡忘了时间。” “那你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我可以看到人心中的善恶,人们的心里大多都是一些邪恶而又可怕的念头。我很害怕见到他们,所以尽可能的躲在沙漠里不出去。” 和沙漠的残酷生存环境相比,人心的险恶无疑更加凶险。 “我经常到沙漠绿洲中的部落去偷一些食物和饮水,”说到这里,金发少女得意的笑了,笑的好像一个刚刚偷窃了一只老母鸡的小狐狸,眼角弯曲成一个可爱的弧度:“连这条裙子,都是我偷来的,当时看到它挂在晾衣杆上,实在喜欢的很,就给偷来了,嘻嘻……” “我偷东西的时候,偶尔也会被人发现,我就扮出一副可怕的样子吓唬他们。”金发少女挤眉弄眼的做出一个鬼脸,却没有半点狰狞可怖,反而增添了几分俏皮。 “前几天我去偷东西吃的时候,被那个坏蛋看到了,他说可以养我一辈子,让我永远都不缺吃穿。但我看到了他肮脏而又邪恶的内心,知道他想让我做他的女奴,所以我就跑,他就在后面追……后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金发少女说的那个“他”,就是部落酋长的儿子,那个好色的纨绔子弟。 “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我们,就不会出发迷阵。现在我已经走不出去了,也连累了你,你恨我吗?” 金发少女微微的昂着头,遥望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满月,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却没有丝毫仇恨或者愤怒,依旧清澈如水,连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春风般的轻柔:“不恨你,也不恨任何人,因为仇恨是恶魔!真冷啊……” 月光如水如银,无私的照耀着苍茫大漠,照耀着篝火旁的男女,四周一片安宁。金发少女蜷缩着身子,往阿什拉姆身边挪了挪,两个人靠的很近,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喂,法师,你的身手很不错,以前是做什么的?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真正的赏金猎手吧。” “我以前是德玛西亚的一个小贵族,在光盾家族的军中服役。” 阿什拉姆轻轻的回答。 第十章 身世的秘密 月光轻柔,照耀着阿什拉姆棱角分明的脸庞,附近的沙丘在这宁静而又寒冷的夜色中变得有些模糊了,仿佛一连串光怪陆离的图案。 阿什拉姆微微昂着头,遥望着天际的明月。 温柔的月光总是让阿什拉姆想起自己的家乡--德玛西亚。 外出游历已经两年多了,但只要静下心来,作为德玛西亚标志物的雄鹰雕塑和雕塑下的剑盾徽记,依旧会清晰的出现在脑海当中。在德玛西亚二十年的生活,是阿什拉姆生命中最坚实的记忆。尤其是在城邦军队服役的那些日子,更让他刻骨铭心。 时至今日,关于家乡德玛西亚,关于从前的军人身份,都已经成为过往的回忆。在嘉文四世麾下服役的日子,还有后来的分别,又每每让他忧伤。 “哇,你是军官啊,”少女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被困沙海当中的烦恼,很好奇的追问着:“是不是那种带领千军万马奋战厮杀的大将军?” “不,我不是什么大将军,而是一个随军法师,只是因为我的贵族出身,所以职位比较高。” “打仗一定很有意思吧?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打仗的事情?” “不,战争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正是因为厌倦了战争,我才选择离开战友,自我放逐,游历四方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避免战争的方法。” “你找到避免战争的办法了吗?” “还没有,希望我能尽快找到吧。哎……”结束战争冲突,让世界上没有流血和牺牲,这个目标实在太过于宏大,也太虚无缥缈,总是会让阿什拉姆生出太多的无力感。一声长叹如同宏大的歌剧中最后的收尾音节一样绵长,像是在缅怀又好像是在哀叹。 “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却依然愿意为之努力,”金发少女娇笑着:“不知道你到底是个傻子还是个英雄了。” 阿什拉姆的经历和梦想实在太过于沉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提起,看着少女娇嫩柔美的脸庞,阿什拉姆赶紧把目光移开,很及时的转移了话题:“别总是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你的能力从何而来?还能记起来吗?” 快捷如电的速度,近乎于无穷的力量,还有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分身化影术,所有的这些,都是非常强大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的战斗力是别人给的。” 别人给的?金发少女的实力已经强悍无比,赋予她能力的那个人又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据阿什拉姆所知,泛大陆范围之内,拥有这种能力的顶级强者绝对不超过五个,但每一个都不可能出现在恕瑞玛沙漠当中。 “让你拥有强悍战斗力的那个人是谁?” “是他,”金发少女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塞到阿什拉姆的手中:“是这个人给了我全部的能力。” 这是一个五色石雕琢出来的人像,约莫三寸大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把这个小小的石头雕塑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人物雕塑,有一头金色的短发,穿着红底流金的铠甲,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分明就是一个高贵的百花骑士。 “这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金发少女抱着自己的膝盖,遥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是回忆,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甚至记不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像非常久远,又好像就是在昨天。那也是在一个晚上,天上的月亮和现在一样明亮,我正在家里的花园中游玩,忽然来了一个闪着金色的光球,他就是光球里边。我记得他当时很虚弱。我把他藏在花园里,还给了他一点水和蓝莓馅饼,他说我是个内心单纯的人,就亲手雕刻了这个东西送给我……” “后来又来了很多人,和他打了起来,当时我很害怕……” 想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金发少女依旧心有余悸:“很多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夜空,那一道道光线比太阳还要耀眼,一声声轰鸣比雷声还要可怕。然后我在耳边听到了一句很细微的话-以弦力之名,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沙漠当中……” 金发少女已经记不大清楚当时的情形,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出一些破碎的细节,却让阿什拉姆迷惑:从金发少女的描述来看,那场战斗造不仅让她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似乎也扭曲了时间和空间,把金发少女从自家的花园传送到了恕瑞玛的茫茫大漠。 在瓦洛兰的上古传说当中,只有最顶级的大魔导师联手施放禁咒级的大型魔法,才有可能扭曲时空。金发少女口中的“他”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存在,竟然可以对抗数量众多的大魔导师? “后来呢?”阿什拉姆平复心神,接着问。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很害怕,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生存下去。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生存根本就不是问题……” “后来你说的那个人,他有没有再出现过?” 金发少女轻轻的摇着头,非常肯定的说道:“没有,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很可能是死了。” 被众多的大魔导师联手攻击,承受了扭曲时空的力量,存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金发少女的回答,却让阿什拉姆感觉到意外:“他没有死啊。” “你根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可以确定没有死?” “我从这个雕像里依旧能感受到他活着的信息,”少女的目光无比温柔,好像看着多年的老朋友那样看着这尊小小的石头雕塑:“你用心的感受一下,应该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经金发少女提醒,阿什拉姆才感觉到这尊小小的石头雕塑确实很玄妙,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蕴含其中。 “这个东西好像有些古怪……” “仅仅只是那个人送给我的纪念品,有没有古怪我也不知道,既然你喜欢,送给你吧。”石像被递了过来。 阿什拉姆紧紧握住石头雕塑,把精神力灌输进去,这种感觉就愈发的清晰了:蕴含在雕塑中的气息冰冷、庞大,浩瀚宽广,仿佛头顶的星空一般无边无际。沉寂的表面下蕴含着无比繁杂的变化,仿佛漆黑无垠的宇宙。 就如同一只微小的蚂蚁仰望苍穹之时的眩晕感受,当阿什拉姆的感知能力刚刚接触的瞬间,他的神识便接近崩溃。 “这好像是一个……一个宇宙级别的魔法迷阵….” 当这个念头刚刚在阿什拉姆心头升腾而起的时候,这股沉寂的气息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本身那股感知能力就好像海滩上的沙堡,被澎湃而来的滔天巨浪碾压成为无数细小的沙粒…… 关键时刻,一股清亮的光芒顿时在他心头升腾而起,仿佛划破深邃黑暗的一颗流星,准确无比的击打在开始缓慢运转的魔法迷阵当中,就好像钥匙开锁那样轻松,俄顷之间,迷阵戛然而止,又恢复到冰冷沉寂的状态。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接触,却已经抽干了阿什拉姆全部的精神力,好像被抛上陆地的鱼儿那样大口的喘着粗气,他面色苍白的看着金发少女,结结巴巴的说道:“迷阵……就在雕塑里边!” 怪不得一直都走不出去,原来迷阵就被金发少女带在身上。 金发少女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好像所有的表情都已经凝固了。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怎么……” 话未说完,阿什拉姆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那是一种未曾经历过的安静。 头顶的星辰已挺直了闪烁,仿佛一副虽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机可言的浓墨重彩油画,耳边的风声已完全停止,连眼前升腾雀跃的篝火都固化不动了。 一切的一切,都进入到了绝对静止的状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 “请别介意,我只是暂时停止了时间的流动。”这个声音低沉又柔和,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好似在耳边低语,具有某种涤荡心灵的威严,却没有半点风火霸道的气息。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篝火旁,距离阿什拉姆只有几步的距离。 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旁,连阿什拉姆那敏锐的感知能力都没有半点察觉,这对于战斗经验丰富的阿什拉姆而言,是一件绝对危险的事情。 本能挡在金发少女身前,双手摆出了一个发动魔法的前置动作。 “不,人类法师,不必如此,我完全没有恶意。”这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波动着,如同倒影在平静湖面上的影子。 “你是谁?”对于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白衣人……准确的说,是这个白色的虚影,阿什拉姆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只要心念一动,马上就可以激发出来,希望如此。 “你还是太紧张了,看来我应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就好像所有仁慈的父亲面对固执的孩子,白衣人放下兜帽,露出自己的脸。黑色的直发,棱角分明的面庞,谦逊的眼神,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温和的艾欧尼亚修行者:“我的名字叫……算了,我的名字太长也太拗口,连我自己都觉得麻烦。你还是叫我k吧,或者叫我行星漫游者也可以,因为前者是我名字的简称,后者是我的职业。” 眼前的白色虚影看起来确实平凡,但是拥有能够让时间停止的力量之后,还能平凡的起来吗? 把自己的影像呈现在别人的面前,这绝对不是幻术之类的障眼法,那种可笑的小把戏瞒不过魔法师阿什拉姆的眼睛。 星界投射!阿什拉姆想起了在古旧的魔法典籍中存在的这样一个法术的名字。 在古老的魔法记载中,星界投射被誉为神之术,只存在于久远的传说中。那是凡人的禁区,只专属于神祇的领域。 能够让时间静止,能够使用星界投射传送音容影像,这个白色身影的能力超越了规则进入另外一个更高的境界,达到了阿什拉姆的认知范畴和想象能力的边界。 阿什拉姆的心中猛然升腾起一个的字眼儿:“您是……您是……我想问的是,您是神吗?” 第十一章 弦力之渊 “按照瓦洛兰文明的思维方式,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可以称之为神,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是神祇。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拥有意识和智慧的生命体,简单的说,我也是血肉之躯。”和这些高深的言语相比,自称行星漫游者的白色身影更像是一个随和宽容的人,他随意“坐”下来,又指了指身旁的沙地,示意阿什拉姆坐到他的身旁。 如此强大的存在,让阿什拉姆万分紧张,犹豫了好半天才慢慢的坐到他的旁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您真的不是神?” “随便你怎么理解,因为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不是你理解中的那种神祇。我只是一个拥有更高文明程度的天外智慧生命,现在之所以保持人类的形态,仅仅只是为了便于和你交流。” “您从哪里来?” “我从一个比你想象中的遥远更加遥远的地方来。” “那您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解除出现在恕瑞玛沙漠的弦力之渊,也就是你理解当中的魔法迷阵,仅仅只是称呼上的不同,其实是一个意思,这不难理解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什拉姆点点头。 “刚才我察觉到了弦力之渊的波动,所以才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过来。”行星漫游者k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的族群本不应该介入行星文明的历史演变,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的一个同伴把弦力之渊留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个弦力之渊又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您的同伴?”阿什拉姆看了看那尊小小的石头雕塑:“您的同伴的音容相貌应该和这尊石像很像吧?” “是的,这座石像刻画的惟妙惟肖,他的名字叫做……你们可以称他为行星漫游者l。至于这个小姑娘……”面带笑容的k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慈祥而又睿智的长者,但他的脸庞又是那么的年轻,根本就无法从外表看出他的实际年龄,“看的出来,这个小姑娘被l的能力所影响,似乎知道了我们种族拥有力量的秘密,只不过理解的非常肤浅非常笼统,略略的知道一些皮毛。而且她的记忆出现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问题,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怪不得金发少女的战斗力那么强悍,原来是了解到了天外“神族”力量的秘密。又一个疑问出现在阿什拉姆心中:“神族”力量的秘密是什么?是一种非常高级的魔法或者修炼方式吗? “弦力不仅是魔法,魔法来源于弦力。”行星漫游者k开始讲述起这个秘密,“弦力是构建宇宙、推动宇宙运行的最基本的力。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隆起的高山、奔涌的河流,包括你我这样的智慧生命的存在,都是弦力作用的结果。” 面对阿什拉姆迷惑的眼神,漫游者k轻轻微笑,他伸出左手,一阵光芒之后,一把银色的小提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右手轻轻拨动琴弦,一阵天籁之音充盈了阿什拉姆的脑海,仿佛站在海边,看着海浪拍打着无尽的海岸线;忽然节奏一转,弦律急促起来,阿什拉姆仿佛看到滔天巨浪猛的像自己扑来,汹涌的乌云好像千钧压顶;随后音乐骤然听了下来,一切回归平静。 “这个宇宙的所有存在,物质和精神,都是几种最简单的开弦和闭合弦构成的。就好比这把在瓦洛兰城邦宫廷里常见的小提琴,只有有限的几根琴弦,却通过琴弓与琴弦接触的位置、力度、速度,演奏出无数首不同的乐曲。正是通过开弦和闭合弦的无数构成方式,神祇造出了宇宙万物。而世间的每个文明种族,在其诞生后都受到了掌管我们所在时空的神祇的祝福。你们并不知道,无论是人类还是约德尔人,都在出生时天然的与神祇签订了契约。你们把它叫做灵魂。” 行星漫游者k顿了顿,小提琴消失了,他的右手出现了火球-这是德玛西亚法师的火球术:“这个凭空而生的火球,作为魔法师的你,只知道是因为念动咒语所得。其实这来源于你出生时与神祇所签订的契约。他赋予了你改变组成物质的”弦“的运动规律的力量,将空间中隐藏的暗能量变成了你所需要的火焰-这就是弦力的体现!” 火球消失,漫游者k接着说:“弦力可以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可以让你拥有永驻的青春,可以让你在冰冷无情的时间长河里拥有自己的一弦小舟。”行星漫游者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笑呵呵的看着阿什拉姆:“有没有兴趣跟随我一起漫游,去别的世界探寻弦力的奥义?” 不老的身体和长久的青春,还有强大的力量,所有的这一切都足以让王权、霸业、绝色等等这些世俗世界中最具诱惑力的东西变成一钱不值的粪土。能被神祇一般强大的乐者选为一起探寻弦力奥义的同行者,按照世俗的说法,阿什拉姆已经可以算做是“神选之人”了。 但阿什拉姆却拒绝了这个充满诱惑的邀请:“尊敬的漫游者,我还不能和你同行,至少现在不能……” k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我已经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理解你的感受。” “您真的知道我的想法?” “当然,我感受到了你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牵挂。在所有的智慧生命当中,故乡都是一个永远无法绕过去的心结。你希望这个世界不再被战火蹂躏,你希望这个世界可以享受长久的和平。” 阿什拉姆轻轻的低下头:“是的,虽然我期望更加强大,虽然我万分期待和您一起去探寻弦力的奥义,但我更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前,瓦洛兰大陆上的人们能享受久违的平静生活,让大规模的战争远离这片土地……” “战争是任何一个文明都无法回避的痛苦,同时战争本身也是文明的一部分。完全消灭战争是一件非常难以做到事情……” “以您神祇一般的能力,也不能消除大规模的战争吗?” “不介入文明的发展,是我的种族的基本原则。因为外部力量的干扰,通常会出现很多难以预料的后果。你的优柔寡断确实是个问题,但我可以把你的这种性情理解为高尚的悲悯情怀。考虑到另一位漫游者还在这颗行星上被封印而沉睡,也许你等一等再离开也不错。好吧,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请您指教。” “我曾经到过一个星球,那是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那里拥挤生存的智慧生命拥有非常高的战斗力。他们之间的战争比瓦洛兰大陆上的符文战争要惨烈百倍。文明在破坏-重建-再破坏-再重建的循环中裹足不前。在经历了无数次行星级别的战争之后。那个世界的战士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纷争的办法:各方势力各个国家,都选出一些精锐的战士,制定出各方共同认可的规则,在公平的前提之下来进行对战。他们把绵延万里死伤亿兆的战争转化成为一种虚拟竞技的模式,让战斗发生在魔法生成的空间里。这样不会对真实世界产生太大的影响,连深入其中的战士,都可以在对战结束后快速恢复,甚至死而复生。或许这个办法不是消除战争的最好方案,却是最实用的办法,被符文战争折磨的瓦洛兰可以参考。当这个世界的战争逐渐被可控的竞技取代的时候,也许就是你离开的合适时间了。” 将战争虚拟化,以竞技的方式来进行,让冲突和流血局限在魔法制造空间里,阿什拉姆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仿佛在四面黑暗的屋子里开了一扇窗,终于看到了外面灿烂的阳光。 第十二章 就叫它英雄联盟吧 行星漫游者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有某种天然的洞察力,似乎已经看透了阿什拉姆的内心,他微笑着的指了指那个小小的石头雕塑:“这个弦力之渊……也就是你说的迷阵,就是我那在这颗行星某处被封印的同伴弄出来的作品,虽然弦力之渊的力量已经在岁月的长河近乎枯竭,还是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现在是时候收回了。” 好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那样,行星漫游者轻轻的朝着天空招了招手。 在苍穹中的星辰很整齐的闪烁了一下,刹那间千百道星光投射在他的手上,那些璀璨的星光在一瞬间固化,凝聚成为一张竖琴。 竖琴晶莹闪耀,每一根琴弦上带着数不清的光点,仿佛琴弦上穿连着无数的星辰。 伸手拨动琴弦,悠悠的琴声若有若无,阿什拉姆看到好像水面上的波纹在苍茫的夜空中蔓延。 这是一支非常独特的乐曲,刚刚开始时甚至谈不上什么旋律,只是一连串很轻巧的音节,却穿透了广袤无垠的星空,在每一颗沙粒之间飘飞流转逐渐浸润。阿什拉姆从心里觉得,这神秘的曲调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背景音,他似乎看到整个世界在曲子里慢慢的摇曳着、交融着,一丝丝一缕缕的渗透到灵魂的最深处…… 焦虑、犹豫和烦躁,还有那些隐藏在心底的肆意和期待,甚至包括肉体上最真实的疲惫,都变成了一片片细小的雪花,融化在乐曲的汪洋大海当中。 周围的世界宁静而安详,连微微响起的风声和沙粒缓慢流动的摩擦声,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和这个世界完全浑然融合的乐声,让人再也无法区分乐曲的本来面目…… 悠扬的乐曲声中,满天星辰又开始随之闪烁,苍茫的夜空中竟然泛起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光彩。在天际飘忽变幻,如同极地漫长冬夜的极光,静静的扫过天空。 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瑰丽如同极光一般的色彩渐渐变成了纯白,在一次分外耀眼的闪烁过后,阿什拉姆眼前的光影渐渐破碎开来。 千千万万细微的银白色光晕纷纷扬扬,如同飘落的雪花。 “好了,弦力之渊……也就是你们说的迷宫正在开始裂解,等到弦力光雪落尽的时候,迷宫将不复存在,不会再给你们,给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困扰了。” 仅仅只用了一支曲子,就破开了重重迷阵,这就是弦力的威能。 “行星漫游者……从您刚才弹奏竖琴来看,我觉得乐者这个称呼更适合你。”阿什拉姆说,“等我用在魔法幻境中的竞技战斗来取代城邦间的战争、为瓦洛兰大陆带来和平之后,我很愿意和尊敬的您同行,到时候我该怎么寻找您呢?” “用这个东西召唤我。”一团如同丝线般轻柔的白色光芒缠绕在阿什拉姆的手指上,渐渐化为一个指环。 指环暗淡无光,质朴无华,非常接近肤色,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指环上有三颗星辰般的暗淡斑点,或许这就是行星漫游者的个人标记。指环套在食指上没有那种紧绷的束缚感受,好像完全没有质量的纯能量物品。 “戒指?这是附着了充沛魔力的魔法物品吗?” “不,这只是一个可以穿越无垠时空、召唤我在这个世界投下自己的影子,也许可以在你的历险中帮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忙。阿什拉姆我的朋友,很期待和你下一次的见面……”乐者的身体已经开始变淡,渐渐变的透明起来,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渐渐消散。 忽然阿什拉姆想到一个问题,他急切的问:“如果我真的能有一天在瓦洛兰之上建立起虚拟战争的模式,能在这里请您先为它命名吗?” 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在恕瑞玛沙漠的上空飘荡,“符文世界需要英雄,我想你和你的朋友连起手来也许能成为这片土地创造奇迹,那就把它叫做‘英雄联盟’吧。还有,我再送你一个建议,这个小小的石像里蕴藏着巨大的魔法能量,也许它能够支撑你的梦想,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在漫游者的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阿什拉姆耳中传来低低而温和的声音:“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更多的合适人选,加入到寻找弦力奥义的远征。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似乎和我的那位沉睡的同伴有难以割舍的羁绊,她或许可以……” 乐者的声音消失于无,停止的时间开始再次运行起来。大漠依旧宁静,好似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除了还在纷纷扬扬飘落的光芒碎片之外。 “咦?怎么下雪了?这好像是雪啊?怎么回事?”金发少女清清脆脆的声音在阿什拉姆的耳边响起。 阿什拉姆回过头:“迷宫已经消失,我们可以走出这片沙海了。” “迷宫消失了?真的消失了?我们可以走出了吗?迷宫真的不见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我会慢慢和你说清楚,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去哪里吧。” 迷宫虽然已经消除,对于没有食物和饮水的二人而言,茫茫沙漠本身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后,又要忍受酷热的煎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夜色的掩护下回到部落当中,偷取一点补给,然后离开恕瑞玛沙漠。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金发少女吃惊的看着阿什拉姆。 阿什拉姆苦笑:“黑色猛兽努内斯临死之前,变身成为地狱魔兽,这是圣灵派独有的招数。咱们要是不尽快离开这里,马上就会被圣灵教派的高手追杀了。” 上一次符文战争过后,很多人相信是一位英雄从恶神的手中拯救了这个世界,他们把杀死恶神的英雄当作圣灵来供奉,对外自称“圣灵教派”。掌握着精神信仰的圣灵教派和世俗的部落领主一起,共同守护着着恕瑞玛沙漠周边的庞大区域。 在这个叫做苍狼部落的不远处就是圣灵教派的圣地,不仅有战斗力卓然的护教骑士团,还有很多高级魔法师,要是被他们追杀的话,确实非常非常的麻烦。 “圣灵教派?以前我去部落里偷东西吃的时候,好像听人们说起过这个名字。可他们为什么会追杀我们两个人呢?黑色猛兽努内斯又不是咱们杀的……” “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咱们两个,你还杀了受到圣灵教派保护的领主儿子,除了你我二人之外,谁还能证明努内斯不是咱们杀的?” 金发少女微微歪着脑袋,摸着下巴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想通了这些:“好像确实很麻烦呢,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听你的吧。” “好,咱们这就回到部落去找一些食物和水,趁着天还没有亮赶紧离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金发少女回答的很干脆。 “有个名字终究比没有名字要方便的多。” “那你帮我取一个名字吧。” 仰望苍茫夜空,阿什拉姆若有所思的说道:“梅萨,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既然你已经说名字不重要了,那就是它了。”金发少女回答。 “那好,以后你就叫梅萨了。” 梅萨,在大陆通用语中,是月光的意思。 “这个雕像非常特别,你一定要收藏好……” 梅萨的声音纯净的好像天上的月光:“我都已经说过送给你了,你自己收好吧。” 第十三章 圣灵教派 恕瑞玛沙漠地带的建筑极具特色,为了抵御风沙,房屋大多低矮坚固,出于同样的原因,部落里的建筑相互依托连绵成排,每排建筑之间只保留非常狭窄的通道。 与低矮的民居相比,那几座代表着沙漠文明巅峰时期的金字塔显得更加高大,但是在恕瑞玛沙漠地带,最恢宏的建筑绝对不是已经存在了千万年的金字塔,而是圣灵大教堂。 几乎所有的沙漠部族都是圣灵教派的信徒,这个在上一次符文战争之后崛起的教派已经成为恕瑞玛沙漠居民的精神图腾。 圣灵大教堂塔尖高耸,圆底尖拱的建筑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庄严神圣。在圣灵大教堂的正殿当中,是一个用整块巨大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平台,光滑如镜黝黑发亮的平台上矗立着“弑神者”的雕塑,这是圣灵教派供奉的圣徒。圣徒雕塑全身布满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魔法纹路,一直延伸到整个正殿的地面、穹顶和墙壁之上,构成一个自我闭合自我循环的魔法回路,无数肉眼可见的细细闪光在这些纹路之间流动运转时聚时散,仿佛一个完全独立的魔法空间。 在圣神雕塑的四周,均匀排列着十二个同样材质的小型灯台。十二个灯台样式各异,有的扭曲如蛇,有的飞翔似鸟,每一座灯台上都燃烧着熊熊的青白色火焰,只有一座例外。 熊身、猿臂,肌肉隆起的人形雕塑灯台,面貌之间依稀就是黑色猛兽努内斯的模样,只不过灯台顶端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努内斯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我们失去了一位勇猛的战士。”穿着一身灰褐色软皮甲的中年人说道,他就是护教骑士团首领勒维。就好像身上的皮甲一样,他本人也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模糊感:“十二位护教圣徒从来都是归我直接指挥,除非有大主教阁下的命令,否则绝对不会踏出圣地一步,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勒维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带着一种中年人特有的沉稳,却在空旷的正殿中产生了回音,仿佛具有某种天然的威压,让在场的十几个主教全都忍不住的低下了头。 “因为……苍狼部落酋长的儿子失踪了,勒维阁下您也知道,苍狼部落每年的供奉都很多,部落领主求我们帮忙寻找,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派努内斯是帮苍狼部落酋长去寻找他的儿子?” “是……”当这个主教看到勒维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寒芒之时,立刻就讲不下去了。 “就是为了那个贪婪好色的酋长之子,让我们失去了一位勇猛的护教圣徒。”勒维讲话的声音依然不大,却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当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之时,那个主教顿时冷汗淋漓,抖的如同在暴风雪中迷途的羊羔。 “我这就去告诉大主教阁下……” “不用了,我全都知道了,咳……咳……” 伴随着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声音在众人心头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黑袍的瘦小老人出现在高大的“弑神者”雕塑之下。 黑袍老人实在是太瘦了,仿佛只要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倒,枯槁的肌肤紧紧贴在头上,灰蒙蒙的眼睛似乎早已昏花。不住的咳嗽着颤颤巍巍走过来,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所有人都双手抚胸,对着这个风烛残年的瘦小老人躬身行礼:“盖德阁下。” “大主教阁下。”护教骑士团首领勒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同样的礼节:“我已经派人去查努内斯的事情了……” “有没有查出什么?” 作为曾经的德玛西亚的将军,勒维团长始终保留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军人作风。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大主教阁下面前。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当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酋长儿子早已经死了,他全身的骨骼都已经被人用很精妙的手法捏碎,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我只找到这些东西……” 那是一柄大的不像话的双手巨剑,几个带血鲜血的金属齿轮和一块长满了黑色鬃毛的肉块。 “艾欧尼亚双手剑,约德尔人的机械零件,还有努内斯的碎肉,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战士的尸体,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已经足够了。”大主教阁下咳的更加厉害,这句话好似消耗完了大主教盖德阁下全部的力气,让他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了好大一会,又是一连串让人揪心的咳嗽之后,才终于恢复过来:“能够杀死努内斯,必然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盖德大主教朝着那块带着黑色鬃毛的肉块遥遥一指,一道紫黑色的光线顿时激射而出。 在一连串“滋”、“滋”的声响当中,努内斯的碎肉好像置于炉火之上,原本已经凝固的黑褐色血迹开始慢慢溶解。在高温的炙烤下,浓稠的血污飞速蒸发,在半空中形成一大团深红的血色雾气。在这团满是血腥味道的雾气当中,几个若隐若隐的身影逐渐浮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是一个怀抱双手大剑的剑士,紧接着就是一个把全身笼罩在金属铠甲当中的矮小身影,样貌虽然已经模糊,却可以分辨的出正是来自艾欧尼亚的冀剑士和约德尔人赫伦莱克。 紧接着,血雾中又出现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穿着破旧法师长袍的年轻人。 根据部落酋长的描述,就是这三人和护教圣徒努内斯一起深入沙漠去寻找他那个失踪的儿子。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血色雾气中浮现出来,这是一个样貌清秀容颜俏丽的金发少女。 金发少女赤着双足,一头长发披肩散落,虽没有精美衣衫和华贵手势的装扮,却美丽又圣洁,仿佛来自天堂的圣女。 充满了血腥味道的雾气渐渐蒸发干净,那块带着黑色鬃毛的碎肉也被紫黑色的魔法火焰烧灼成为一块漆黑的焦炭。 “努内斯的怨念和残存的灵魂已大多消散,我也只能用魔法还原到这种程度……”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这已经足够了。” 深入沙海寻找酋长儿子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就连强大的努内斯都葬身沙海,只有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和金发少女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活下来的人就是杀死努内斯的凶手,这是一个简单到不需要使用大脑也可以得出的答案。 杀害圣灵教派的护教圣徒,不管这个年轻的魔法师和金发少女躲到哪里,勒维团长都绝对的把握找到他们,然后杀死他们。 “我想勒维团长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是的,大主教阁下。” “去吧,用挑衅之人的鲜血洗刷努内斯带给教派的耻辱,”在一连串可怕的咳嗽声中,盖德大主教慢慢的坐了下去,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色水晶祭坛的阴影当中。这个时候的勒维团长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大主教阁下那瘦小疲弱的身躯,似乎比他身后的弑神者雕塑更加高大坚固也更加神圣……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又一次照耀着广袤无垠的恕瑞玛沙漠之时,“南方绿洲”酒馆的老板正在狭窄的街口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该死的,是谁偷走了我整整六块烤肉和四个水壶?我还丢了两头骆驼!可耻的小偷儿,若是被我抓住了,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在酒馆老板的咒骂声中,一个把自己紧紧裹在土黄色斗篷中的身影于他擦肩而过,根本就没有人认出这个身影就是护教骑士团的团长,素有护教战神之称的勒维大人! 第十四章 金鹅酒馆 在大陆通用语当中,贝伦具有要塞和堡垒双重含义。贝伦城的修建,最早是当地人为了防御西北恕瑞玛沙漠部族的入侵。当然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岁月让惨烈的战争变成了遥远的回忆和游吟诗人传唱的诗篇,贝伦城的军事价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除,成为费罗尼平原西北一座非常普通的城市。然而,由于远离征战不休的瓦洛兰北方大陆,所以安享了几个世纪的和平。正是这份诱惑,吸引了大陆各处的人来到这里定居。贫瘠的费罗尼平原居然也孕育出了这样一座繁荣的大城市。 绵绵密密的细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千万道雨丝浸润着斑驳的高大城墙,轻柔细腻如同情人的抚摸。湿漉漉的石板路反射着片片水光,潮湿而又闪亮。 细雨中的贝伦城如同一个慵懒的女子,宁静中透着一点点的惬意。 “喂,法师,我又饿了。” “我叫阿什拉姆。” “好吧,阿什拉姆,我又饿了。”金色长发已经被细雨打湿,紧紧的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神态。梅萨看了看金鹅酒馆的招牌,使劲抽动着鼻子,笑嘻嘻的说道:“真香啊……” “你才刚刚吃过。” “我只不过吃了很少的一点东西,根本就没有吃饱。”梅萨用很委屈的声音抱怨着。 阿什拉姆非常清楚梅萨说的“一点东西”到底有多少:三份洋葱饼、两个蓝莓馅饼、两个加了小牛肉香肠的细粉面包和整整一条烤羊腿,那碗加了柠檬汁的甜汤还没有计算在内。除了这些之外,梅萨还刚刚吃了两包蜜饯无花果和一大包葡萄干。 真的很难想象,她那娇小玲珑的身体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食物? “你真的没有吃饱?” “以众神之名起誓,绝对没有吃饱。” “好吧,咱们可以再去吃一点。还有,我知道你从不信仰任何神祇,就算是精灵之神,你也没有真正的信仰过吧。” 在瓦洛兰的民间传说中,柯瑞隆是精灵族的创造者,也是精灵族唯一信奉的神祇,是每一个精灵或者半精灵心目当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至高存在。奇怪的是,梅萨这个拥有典型精灵体貌特征的少女,却从不把那位披着蓝色披风的圣洁父神当一回事,准确的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仰过任何神祇,反而动辄就拿精灵之神开玩笑,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精灵族建立的国家似乎在符文战争开始前就消失了,据说皮城真理协会的探险队曾在南部的森林深处发现过精灵村落。但显然精灵族已经退出了瓦洛兰争霸的舞台。今天还在某些隐秘之地活着的精灵们,和传说中强大的精灵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阿什拉姆心里想,笑着摇摇头。 如同所有酒馆一样,傍晚时候的金鹅酒馆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季节的缘故,已经很少有商队会选择在最近这两个月横穿死亡之海的茫茫大漠,那些精力旺盛而又粗野的本地人也就暂时失去了作为向导赚钱的机会,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这个没有生意做的季节慢慢过去。穷极无聊的人们除了在自家的小屋里枯坐发呆或者是殴打老婆之外,最好的去处就是这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金鹅酒馆了。 傍晚时分的金饿酒馆热闹的好像清晨的菜市场,找不到任务的佣兵、刚刚在赌场赢了几枚金币的赌徒,还有一些衣着华丽明显就是暴发户的家伙们,早已经把宽敞的金鹅酒馆堵的如墙似壁,一个个扯着喉咙大呼小叫: “三杯黑麦啤酒。” “该死的,我的烤鱼呢?” “香肠和烤火腿,快点,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给我来一只烤鹅,最大的那一只。”当梅萨那清清脆脆的声音从喉咙里喊出来的时候,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的金鹅尽管顿时安静下来。 酒馆从来就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场所,虽然所有喝的半醉的男人都喜欢在酒桌上吹嘘昨天晚上刚刚征服了几个妓女或者是刚刚和某个贵族小姐约会过,但这里从来就不属于女人,也没有哪个女人会来这种地方。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擦拭男人的靴子,或者是穿的尽可能少的等着喝醉的男人回家-只有那个红头发的老板娘除外。 这个比公牛还要健壮肥硕的酒馆老板娘满面炭灰,一只手就能拎起酒桶,嗓门大的好像是厨房里的大风箱,除了金鹅酒馆的老板之外,哪怕在最饥不择食的色鬼也不会把老板娘当作是一个女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女人到来? 已经喝醉的赌鬼和半醉的壮汉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 酒馆昏黄的灯光给梅萨披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光晕,在身后雨夜背景的映衬之下,仿佛从天堂山走下来的圣女,纯净的让人心碎,美丽的让人窒息。 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梅萨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除了美丽本身之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因为梅萨的出现,金鹅酒馆瞬间就从混乱转入到了绝对的安静。喧嚣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微微的喘息和发自心底的惊叹:这才美,纯粹的美,不加任何修饰的美,任何的喧嚣对于这份美丽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不同职业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人们全都目光呆滞,傻傻的看着门口的这个少女。 “我要一只烤鹅,整只的烤鹅,”梅萨一点都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种目光的意义,反而用有些不满意的口吻抱怨着:“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烤鹅。” 当梅萨走进酒馆用挑剔的目光挑选烤鹅的时候,酒馆之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才稍微松动,那些粗野的家伙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站在过道上的醉汉下意识的给梅萨让开道路,唯恐自己身上的污垢沾染在少女身上,因为那是对美丽的亵渎。 刚刚还在吹嘘昨晚和一个贵妇约会过的暴发户再也不提“好像星星一样美丽的眼睛”和“如玫瑰花一样丰润诱人的嘴唇”等等这些话语,因为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骄傲的贵妇人和这个少女比起来,简直是丑陋的洗衣妇和纯洁无暇的公主。 刚刚还在纵声谈论下流淫秽小调并且以此为乐的色鬼们,无意识的把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语由咽了回去,仿佛被这个金发少女听到那些下流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们宁可被几个流氓暴打一顿,也不希望在梅萨的心目中留下好色之徒的印象。 几个有名的老色鬼全都紧紧闭上嘴巴,做出一副盯着桌面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瞥向梅萨,如果此刻这个少女愿意坐到他们的面前,他们不介意这辈子都不再看任何女人和所有的雌性生物。 虽然梅萨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美丽,阅历丰富的阿什拉姆却非常清楚,梅萨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威力不大却足以把任何一个试图对梅萨做出无礼举动的壮汉轰的满脸开花的火球术。 很显然,在男女之情上有点木讷的阿什拉姆还是低估了梅萨的美丽。 这种由内而外的纯净和圣洁,足以让每一个想入非非的男人暂时放弃任何亵渎的举动,足以让最粗野最蛮不讲理的狂徒生出保护之心。 “美丽的花朵,你从哪里来?”酒馆当中唯一一个表现还算正常的人走过来了。 这是一个红发年轻男子,年纪应该和阿什拉姆差不多,或者更年轻一点也说不定。身材匀称面目清秀,行动之间颇有几分贵族的雍和气质。 这个年轻的男子走在贝伦的大街上,应该会吸引很多青春少女和贵妇的目光。 梅萨既不是一般的青春少女,也不是对花样美男有着浓厚兴趣的贵妇人,她甚至懒得看这个年轻男子一眼:“你是酒馆老板?” “哦,不,我是一名在大路上游历的贵族,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既然你不是卖烤鹅的老板,那就不用介绍了,我根本就不想认识你。” 梅萨从来就不擅于和生人打交道,直接和坦率也可以理解成无礼。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没有让年轻而又帅气的贵族男子退却,反而更进了一步,随手把几枚金币扔在柜台上,看都没有看过酒馆老板一眼,只是很有风度的朝着梅萨行了一个贵族礼:“这位小姐的账我付了。” “奥乔亚老爷,用不了这么多金币……” 被酒馆老板称为奥乔亚老爷的年轻贵族男子微微一笑,眼眸中似乎闪过一抹金色的光芒,又好像没有,酒馆老板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梅萨却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叫奥乔亚?” “我的名字能从小姐的嘴唇中吐出,实在是我的荣幸。” “半龙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收起你那龙族的小把戏吧,那对我没用。” 半龙人?这个叫做奥乔亚的人身上竟然拥有龙族的血统! 在瓦洛兰大陆上,存在着一个极为罕见的群体。即人类和人形化的天龙之龙种族的后代-半龙人。千百年来,这一群体都在隐秘的生活着在人类中间,保守着自己族群的秘密。但当需要时,他们又可以随时唤醒自己的龙族血统,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刚才奥乔亚看向酒馆老板之时,连旁边的阿什拉姆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这应该不是魔法,而是纯粹的精神压制。除了凛凛神威之外,也只有龙族的龙威能有这样的效果了。 不管是充满幻想的无知少女,还是贪恋欢愉的贵妇人,奥乔亚从来都可以从容应对,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喜欢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这一次却失利了,被这个不知名的少女一言道破真实身份,心底甚至升起了一丝自卑感。 想要继续搭讪,却不知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自认为对女人很有吸引力的奥乔亚第一次被女人无视掉,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流露出一丝微微的懊恼和不甘,却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只是象被梦中情人严辞拒绝的懵懂少年那样呆呆的看着,看着梅萨拎起那只最肥美的烤鹅,拉起阿什拉姆的手就往外走。除了不停的把酒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第十五章 小偷、半龙人与魔法师 当阿什拉姆的一只脚刚刚迈出金鹅酒馆的时候,昏暗的夜色中猛然跳出一个矮小的身影,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想象。 就如同凶猛的猎犬不会被野兔撞上一样,作为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近战法师,阿什拉姆下意识的拧腰、滑步,早就准备好的火球术马上就要激发出去的时候,却又硬生生的收回了。 借着酒馆里透出的灯光,看到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确实是个小女孩,约莫十来岁的年纪。身材消瘦个头矮小,就算是戴着高高的尖顶魔法帽,最多也只到阿什拉姆的肩膀位置。 虽然阿什拉姆很灵巧的闪避动作避免了撞击的发生,但小女孩跑的太急了,湿漉漉滑腻腻的地面很难让她根本收不住身子,重心前倾猛然栽倒。 伸手扶了她一把,那小女孩连个谢字都没有说,就慌慌张张的跑开了,过分肥大的魔法袍让她好像是一只被猎狗追赶的小斑鸠。 “站住!” 暴喝声中,刚刚和梅萨搭讪失败的红发贵族男子跳了出来,是奥乔亚。他展开双臂拦在小女孩面前,眼睛却在看着阿什拉姆:“魔法师,你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尤其是金币类的贵重物品,我怀疑她是个小偷,刚才我看到她在你身上摸了一把。” 小偷?这个小女孩是小偷? 阿什拉姆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里,那个仅仅只剩下最后两枚金币和几个铜角子的黑布囊还在,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会引起小偷兴趣的贵重物品了。 “我好像没丢什么东西。” 小女孩双手叉腰,仿佛求偶期间的知更鸟一般,昂首挺胸的怒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你总是偷偷摸摸的看这位漂亮的姐姐,我看你才象是盗贼呢。这位姐姐,你可得小心一点,别往这个小贼偷了你的东西。” 梅萨笑道:“我没钱,不怕偷。” “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最讨厌了,明明自己就是一副贼眉贼眼的样子,还说别人是贼……” “你胡说。”奥乔亚身形俊朗风流倜傥,加上他龙族的血统,平日里最是自命不凡,居然被这个小女孩反咬一口说成是小偷小摸的盗贼,顿时大怒。 “我哪里胡说了?刚才你都偷偷看了这为漂亮的姐姐好几眼了,你敢说没有吗?” “我……” 奥乔亚确实因为梅萨的美丽而倾倒,总是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她,想不到却被小女孩一语道破,羞愧、难堪、恼怒,种种情感涌上心头,交织在了一起,气的呼呼直喘,忍不住的前踏了一步。 “怎么?你还想打我?”小女孩顿时就变成了一只好斗的小兽,朝着奥乔亚扬了扬小小的拳头,示威般大叫着:“我新学了几手魔法,正愁找不到陪练呢,用一头半龙做靶子也不错。” “你……你也知道我是龙族?” 奥乔亚的身份非常隐秘,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被美丽的梅萨识破身份,紧接着又被一个更加年轻的小女孩看破了。 “咦?天上有头龙在飞……”小女孩左手指着天空,,右手猛然一扬,一道魔法光芒顿时激射而出。 阿什拉姆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从小女孩的右手可以看出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魔法,趁着奥乔亚注意力分散的机会猛然激发出来,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魔法光芒打在奥乔亚脚下的石板路上,顿时浮现出一层腻腻的油光。 油腻术,非常简单的魔法。 这个魔法可以让敌人脚下变得滑滑腻腻,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可惜的是,小女孩面对的是奥乔亚,拥有纯正龙族血脉的奥乔亚。试图用一招简单到了极致的油腻术滑倒奥乔亚,简直就如同用一根火柴棒打倒一头大象那么困难。 “可笑的孩子把戏。”不屑的嘲弄着小女孩幼稚的魔法,奥乔亚稳稳的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的整了整飘散到额前的红色长发。 “……以炽热为墓,以火焰为碑,我为你送葬……”小女孩的手中变魔术般的出现一枚红色符文,她以极快的语速吟唱着咒语,接着双手做火焰飞腾状,猛然一拍手:“烧!” 符文瞬间消失,一个圆形的魔法阵猛然出现在奥乔亚脚下,熊熊火焰突然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 烈焰熊熊,瞬间就把奥乔亚吞没。 火光中的奥乔亚哇哇大叫着,似乎想跳出火圈的包围,却好像一头扎进渔网的沙丁鱼,不管怎么挣扎都始终陷在其中。 “这是……埃米尔的烈焰送葬啊!” 瓦洛兰大陆是剑于魔法的世界,种类繁多的魔法如漫天星辰,归纳起来有七种魔法类型九个魔法级别,五花八门的魔法层出不穷。 如同所有学科一样,如果在魔法之前用一个人名来做前缀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人曾经对魔法做出过重大贡献,足以在魔法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女孩使用的这个魔法,书面上的名字叫做:环焰送葬,因为创造出这个魔法的人就是瓦洛兰大陆有名的魔导士埃米尔,所以又被人们成为埃米尔的烈焰送葬。 送葬之焰的威力很一般,既比不上可以融金炼铁的爆炎术那么霸道,也没有幽冥之火的恐怖。这个魔法的可怕之处不在火焰本身,而在于那个微缩的环形阵。 只要被火焰笼罩,根本就无法脱身,只能乖乖的等着火焰烧完,要不然根本就出不来。 因为这个魔法需要非常高明的操控手段,所以早已成为各魔法学院高级课本中的必修课程。 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女孩居然能够如此熟练的运用。 阿什拉姆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女孩会这么狠辣,居然一出手就使用了埃米尔的烈焰送葬这么可怕的魔法,正准备想办法灭火之时,梅萨却笑了:“不要担心,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满身都是火焰气息,我估计他是火之龙族的后裔。” 火龙? 要是普通人被烈焰焚烧了这么久,就算没有被烧成焦炭,也早就气息奄奄了。环形火焰中的奥乔亚虽然出不了火圈儿,却依然又叫又跳,不象是被火焰伤害到的样子。 火龙本身就精通火焰系的魔法,对于火焰的抵抗能力也非常高,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没事,只是暂时出不来而已。 小女孩歪着脑袋,满脸都是好奇的表情,笑嘻嘻的看着浑身是火的奥乔亚:“我的魔法老师说,龙族对于火焰的抗力都很高,原来我老师说的是真的,看样子你就再烧半个小时也不会有事……” 就在小女孩很认真的观察着火焰中的奥乔亚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安妮特,你又在惹祸……” 这个声音似乎很远,却又好像很近,仿佛群山中的回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很难分辨得出声源的具体方位。 “糟糕,老师来了,我得溜了……” 带着高高尖顶魔法帽的小女孩拔腿就跑,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一个灰色的身影由远而近,,移动的速度却高的吓人,仿佛是在水面上滑行,瞬间就从街角到了金鹅酒馆门口。 这是一位须发皓白的老人,高高瘦瘦腰背微驼,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灰色布袍,带着四角的便帽,腋下还夹着一本本厚厚的生牛皮封面的书籍,看起来好像是刚刚从课堂中走出来的老教师。 老人朝着那个火圈遥遥一指,火焰顿时熄灭,只余下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 灰袍老人的态度非常谦和:“真是抱歉,我的学生又给我惹祸了,好在安妮特的魔法水准很低,应该不会伤害到火属性的龙族,不过我还是愿意替她向你表示歉意。如果您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烧毁的话,可以到公爵府去申请赔偿……” 被一把大火烧了这么久,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但是奥乔亚已没有心情再和这个老人说什么,因为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烧光了。 红龙一族体质特殊,不惧烈焰焚烧,但这并不表示奥乔亚身上的衣物同样无惧火焰。 华贵的衣物在烈焰中化为灰烬,风度翩翩的奥乔亚并不比挂在金鹅酒馆橱窗里的烤鹅好多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前胸和后背处的红色龙鳞在夜色中闪耀着暗哑的金属光泽-体表覆鳞是半龙人一族的典型体貌特征。 在他最喜爱的少女面前赤身裸体,所有的风度顿时荡然无存,让奥乔亚无比难堪。双手紧紧捂住胯下的重要部位,尽可能的蜷缩着身子,朝着这位态度谦和的老人大叫:“埃米尔,你教出来的好学生侮辱了高贵的龙族,我……不会放过她的……” “安妮特确实太胡闹了,但我相信尊贵的龙族血脉者应该不会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为难吧,我再次奉上真诚的歉意……” 在光溜溜的状态下,就算是龙族也高傲不起来了,奥乔亚象一个被恶棍扒光了衣服的少女那样,,面色尴尬的极力遮掩着不着寸缕的身体,慢慢退到暗影当中转身就跑,片刻之间就消失在视野当中。 “来自远方的旅人,你们有没有看到安妮特往哪个方向去了?” “安妮特?” “带着尖顶法帽,十来岁年纪,大概……大概有这么高吧。”老人比划出刚才那个小女孩的身高。 原来刚刚那个放火烧龙族的小女孩叫安妮特。 “她往东边去了。” “谢谢,我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调皮了,总是惹祸,我得赶紧把她找回来……” 第十六章 同榻而眠 窗外的细雨如丝般绵软,继续滋润着历经沧桑的贝伦城。 冥思是每一个魔法师的必修课。 睡前冥思,是阿什拉姆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但今天的冥想,阿什拉姆却很难平静下来:沙漠里的追索,神秘的少女梅萨,来自异界的漫游者,神奇无比的弦力,还有自己建立“英雄联盟”的意愿……各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碰撞交汇。 冥思中的阿什拉姆拥有比平时更敏锐的感知能力,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完全不必用眼睛去看,也能感觉到梅萨已经走了进来并且以轻盈如猫的动作坐在自己身边,正在卖力的啃着那只肥大的烤鹅。 当阿什拉姆结束冥思之时,梅萨已把那只烤鹅啃的只剩下一堆细小的碎骨,正在擦拭油腻腻的双手…… “梅萨,你听说过弦力这种力量吗?”阿什拉姆问到。 乐者曾经说过,梅萨已经接触到了弦力的奥义,虽然仅仅只是皮毛,却足以给阿什拉姆做出一些最基本的指导。 “弦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我知道魔法和分身术法以及体能的爆发都是是一回事。那个大剑师的丰碑巨剑,和黑人猛兽的变身术,看起来虽然千差万别,其实都存在同样的力量波动……” “那也许就是弦力了。” “叫什么名字无所谓,总之那种力量是所有能力的基础,如果没有那种力量作为支撑,一切繁杂的术法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梅萨早已经对弦力有了基本的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因为她还不能用准确的语句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想。 在梅萨看来,对于弦力的理解和运用纯粹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就好像鱼儿看不到水一样,梅萨虽然已经可以使用弦力,却很难解释的更加透彻。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远行,都休息吧。” “好啊,好啊,我已经吃饱了,正想呼呼大睡呢。” 白色的身影一晃,梅萨已跳上床,轻盈的如同一只跃上枝头的云雀。 “你……” “我怎么了?” “你不能睡在这里?” “为什么?”梅萨歪着脑袋看着阿什拉姆,脸上的全都是奇怪的神情:“我为什么不能睡在这儿?” “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为什么?” “你是女的,我的男的。” “我知道你是男的呀,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吗?”梅萨好奇的看着阿什拉姆,就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男人和女人不能睡在同一个房间……” “为什么不能?” “因为……”看到梅萨那清澈如泉的眼睛,阿什拉姆忽然察觉这是一个很难解释清楚的问题。 在梅萨的心目当中,根本就不存在世俗的观念,睡觉就是睡觉,除了休息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含义。 “好吧,你可以睡在这里,但我要到你的房间去睡了。” “为什么?” 如同单纯而又好奇的孩子,梅萨问出一连串的为什么,偏偏每一个为什么都让阿什拉姆难以解释。 “在恕瑞玛沙漠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白天是一个人,晚上也是一个人,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我最后一个,真的好难受好难受,我真的好想和别人在一起……”说起在茫茫大漠的那些时光,梅萨翻身坐起,微微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膝盖,如同一个可怜的孩子:“有一次,我曾经找到一只黄羊,我很想和那只黄羊做朋友,但它还是跑了,再也找不到了,我伤心了好几天……” 独自一人生活在茫茫沙海当中,孤独和寂寥远比生存环境的恶劣更加可怕,真的很难想象梅萨是怎么度过那段时光的。 “好吧,我们可以在一起休息……” “你会不会象那只黄羊一样,趁我睡着的时候跑掉?” “不会。” 梅萨笑了,笑的象个刚刚穿上新衣服的小孩子…… 梅萨蜷缩着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仿佛一只小鸽子,片刻之间就进入了梦乡。 倾听着她那细密绵长的呼吸,阿什拉姆知道她已经熟睡。没有半点提防和戒备之心,睡的安稳而又踏实。 明天雇一辆马车继续往西走两天,就可以到达格里芬河的河口,到时候就可以扬帆出海,跨过烟波浩渺的征服者之海,经过一个多月的航程之后,就可以到达艾欧尼亚。找到冀剑士的弟弟,将项链交给他,完成冀剑士的遗愿,同时还可以顺便去探望一位身处艾欧尼亚尼普顿岛的忘年交。 一想起那位远在艾欧尼亚的朋友,阿什拉姆就忍不住的想笑-他是一个具有孩童般天性的顽皮老者。 突然之间,阿什拉姆的感知当中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是生物在危险来临之时最本能的直接反应,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 窗外的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落着,除了那一条条反射着水光的雨线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天和地仿佛已经被潮湿的水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那些个密密麻麻的细微雨点布满了从天空到大地的每一个交接处。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细细的雨水,让整个贝伦城完全进入到沉寂当中,仿佛沉睡的婴儿,沉寂而又安然,但阿什拉姆总有一种坐立难安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徐徐靠近。 在战场上曾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历练出来的本能让阿什拉姆对于危险有着非常敏锐的洞察力。这种感觉不是来自感官,而是一种奇怪的心灵波动。 一阵细微难辨的奇异声响从窗外传来,那是一种柔软的摩擦声,细微到了极致,却又有着轮番交替的节奏,仿佛脚下有肉垫的猫科动物正潜伏在黑暗中小心的接近猎物。 虽然看不到什么,但阿什拉姆知道正有一个身手非常灵敏的敌人攀援在窗外的墙壁上,如壁虎般徐徐靠近。 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床前,本想提醒梅萨一下,却发现她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幽的亮光,虽然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全身却已经如一张蓄满了力的弓。 “有人来了,我感觉得到。” 阿什拉姆退到了床脚,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双手交叉,早已准备好了一个最合适的魔法。 两个人凝神戒备,每一根最细小的肌肉纤维和每一滴血液都充满斗志,精神、意志和肌肉、骨骼以最流畅的方式协调联动,确保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最强大的战斗力。 这是一种近乎于完美的状态,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力量在身体内部的流动。 三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窗外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已完全融入到漆黑雨夜当中,仿佛本身就是夜色的一部分,微微一震,就用暗力震断了窗销,轻轻一推跳进了房间。 这个黑影显然穿了非常柔软的靴子,行动之时不会产生任何声响。每迈出一步,都是用足尖先着地,然后才慢慢的放下脚掌,最大限度的将足弓上的韧性发挥出来,把自身的重量均匀的散布开来,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误。 身材娇小的身影把重心压的很低,也很稳,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绝不会因为脚底和地面的摩擦发出丝毫声响。 阿什拉姆和梅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合适的出手机会。 黑影如同潜行在暗夜中的小老鼠,慢慢的靠近床头。 阿什拉姆猛然挥出左手,一蓬闪光陡然出现。白炽炽的光芒陡然照亮了漆黑的斗室,同时也照亮了那个黑色的身影。 第十七章 雨夜杀手 阿什拉姆放出的强光术,是通过凝聚精神力爆发出强烈的闪光,很简单的魔法,却非常实用。 就在同时,侧卧在床上的梅萨猛然弹起,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扑向敌人。 “啊--”清脆的尖叫声传来,接着一瞬间的闪光,阿什拉姆看清楚了破窗而入的身影。 矮小的身材,带着一顶尖尖的魔法帽,魔法帽边缘露出几缕略显散乱的长发--是安妮特。 在金鹅酒馆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 安妮特显然是被那强烈的闪光给耀花了眼睛,当飞扑过来的梅萨在半空中化为四个同样的白色身影之时,显然被吓住了,正用双手捂住眼睛,发出恐怖的尖叫声。 阿什拉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深夜破窗而入的盗贼竟然会是这个小女孩儿,右手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火球术也赶紧收了回去。 梅萨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敌人竟然是安妮特,在半空中已来不及收手,只能在仓促之间把伸向安妮特咽喉的那只手略略的改变方向,抓住她的肩膀,将身材娇小的安妮特丢在松软的床上。 一点小小的光芒出现在阿什拉姆的指尖,随着手指轻晃,那点烛火一般的光芒飘动起来,如同灵动的鸟雀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漆黑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光亮起来。 被梅萨扔在床上的安妮特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目光空洞的看着阿什拉姆,又看了看出现在身边是四个梅萨,稍微呆了一呆,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泣之声:“我不是坏人,你们……你们……你们俩至于这样吗?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从窗户里进来,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坏人? 面对这个被吓的嚎啕大哭的“盗贼”,阿什拉姆真的很难生出愤怒之类的情感:“你不是坏人,为什么还要象盗贼一样进入我的……我们的房间?” 幸亏阿什拉姆最先使用的是强光术,若是直接使用火球术把一大团火焰砸在她的脸上,估计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安妮特很委屈的指着阿什拉姆:“我的东西就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阿什拉姆愣住了。 “在你的袖子下面。” 满腹狐疑的抬起手臂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一点小小的异样:在袖口的下面,黏着一块椰枣大小的布块儿。 布块和袖子的颜色几乎完全相同,若不是安妮特提醒,几乎不可能发现。 阿什拉姆扯下这块小小的布块,问到:“这个魔法物品是做什么用的?” 这确实一件魔法物品,而且很有可能是用做召唤用的类卷轴物品。 布块的正中用墨鱼汁描绘着一个小小的兽头图案,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布块上勾勒着纵横交错繁杂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魔法纹路,还能感觉到被固化在布块当中的澎湃力量。 卷轴,其实就是魔法或者其他力量的一种储存形式,通常情况下,卷轴的原材料都是很罕见的宝石或者其他和魔法有着强烈亲和力的物品,但这并非绝对。很多技艺高超的魔法大师,可以把魔法的力量储存在纸张、布帛或者随意什么材质上。 “当然是召唤战斗伙伴用的,”安妮特得意的笑着:“这是我从老师那里偷出来的,当时老师追的太紧,我只好把它先放在你的身上,找机会再拿回来。这个办法是不是很完美?” 阿什拉姆终于想起来了。 在金鹅酒馆门口的时候,他曾经搀了安妮特一把。当时那个龙族曾经指责安妮特的小偷,怀疑她偷走了阿什拉姆的财物。这当然是一个错误的观点,因为安妮特并没有从阿什拉姆身上拿走任何东西,反而是把这个看起来毫不显眼的魔法物品暂时“寄存”在他的身上。 通常情况下,人的思维总是会陷入一个固定的模式:只会在意自己身上不是少了什么,却不大注意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安妮特知道自己逃不过老师的“搜寻”,在被老师追赶之时,把这个东西藏在阿什拉姆的身上。破窗而入,就是想取回来。 安妮特一把大火把奥乔亚烧成了赤身裸体,完全就是一副调皮顽童的做派。现在又偷了老师的东西,还异想天开的藏在阿什拉姆的身上,她的老师一定非常头疼这个学生吧! 把描绘着兽头图案的小布块交给安妮特:“既然是你的东西,你就拿回去吧,不过……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轻易再这么做,太危险了!” 魔法物品本身就蕴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若是掌握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手中,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玩火。 “你这个人怎么和我的老师一样?总是喜欢唠叨个没完!”安妮特抱怨着,随手把偷来的东西装进衣袋,从床上跳下来,看了看梅萨,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姐姐真的好漂亮,还会分身术,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却和一个笨手笨脚的魔法师睡在一起啊。” “他很笨吗?” “他笨不笨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 “我不能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 “和漂亮的女人睡在一起的男人,都很笨。我那个除了喝酒之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父亲经常和漂亮的女人睡在一起,生下很多乱七八糟的私生子,真是麻烦的很。不过我知道那些漂亮女人是喜欢我父亲的金币,你和这个笨笨的魔法师睡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呀。” “那你吃亏了。”年纪有效的安妮特象个小大人一样摇着头:“你吃大亏了呀。” 安妮特的老师曾经说过“公爵府”这样的字眼,看来安妮特的贝伦城中某个公爵的女儿。虽然年纪幼小,人情世故却远远超过单纯的梅萨。 梅萨根本就不知道安妮特说的“吃亏”是什么意思,正要追问几句,安妮特却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我才懒得管你们,我很忙的,再见了啊。” 这个破窗而入的“小盗贼”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一只手按住了门把手,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道:“要是你们遇到我的老师,千万别说见过我,更不要说是我偷了他的东西,千万不要说啊。要是说出去,会很麻烦的。” “天亮之后我们就会离开贝伦城,应该不会遇到你的老师。” “那我就放心了。”象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样,安妮特又把那个小布块儿从衣袋里取出来,得意洋洋的把玩着:“不打搅你们休息了,再见!”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安妮特并没有离去,而是后退了几步。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四十岁,高大的身材将房门堵的严严实实。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安妮特,似乎是在询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多出一个人?你和他们两个是一起的吗?” “一起?差不多算是吧。你是谁?” “我叫勒维。” “随便你叫什么名字,我才不在乎呢。”安妮特大大咧咧说着,“你挡在门口做什么?” “杀了你们。”中年男子勒维的回答简单而又直接,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慢慢拔出一把刀。昏暗的烛光映照之下,刀身闪耀着暗哑的金属光泽,仿佛隐藏在草丛中猛兽的獠牙。 第十八章 护教战神的猎杀 杀气蓬勃而出,在狭小的空间中反复激荡,比刀锋更加锋锐。 勒维慢慢的举起刀子轻轻一划,这个时候,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反而不那么明显,那是过份凝聚的自然反应。 杀气内敛,这绝对是一个高手。 “闪开。”低低的怒吼声中,一支“魔法气动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勒维的胸口。与此同时,梅萨弹身而起,后发而先至,抢在魔法箭之前,猛扑了过去。 “我又不认识你。”半空中的梅萨已经变成了两个。 “为什么要杀我们?”一瞬间,第三个梅萨已经出现,紧接着就是第四个、第五个……当梅萨扑倒维勒面前之时,四面八方已满是她的身影。 相同的模样,一样俏丽的容颜,却有不同的表情,有的惊讶莫名,有的满脸疑问,有的面带怒容,仿佛缤纷的雪莲花瓣在半空中飘舞。 短刀顺势斜劈,又是一声“哧”的轻微响动,十来个一模一样的梅萨顿时如同重锤砸击下的水泡,一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用那柄毫不起眼的短刀随意一格,白色的魔法箭就在“哧”的轻响当中化为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 维勒依旧站在门口,甚至没有挪动过一下脚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姿势,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老师在称赞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那样随口说道:“很不错的分身术,和法师的配合也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配合了。” 梅萨和阿什拉姆并肩站立,仿佛一朵盛开的雪莲,左手还拉着脸色苍白的安妮特。 如果不是梅萨的动作足够快速,安妮特的小脑袋最多只能剩下半个。 维勒单手持刀,站立在门口,但阿什拉姆却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来自远古的洪荒猛兽,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中,隐藏着比刀剑更加锋锐比雷霆更加威猛的气势,好像随时都可以在举手投足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把这间小屋里的三个人撕扯成无数带着鲜血的碎片。 维勒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那种眼神就好像是一只已经吃饱了的狮子正看着三只毫无危险的小鸡雏:“以你们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杀得了努内斯,拿出全部的实力吧,否则你们会后悔。” 努内斯?那个黑人猛兽? 努内斯临死之时通过献祭变身成为地狱魔兽,那是圣灵教派的经典招数,阿什拉姆已经知道了维勒的身份:“你是圣灵教派的人?” “以弑神勇士之名。”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阿什拉姆的猜测。 “努内斯不是我们杀的。” “年轻的法师,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既然能够从茫茫大漠追到这里来,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就是杀死努内斯的凶手。” 虽然没有直接下手杀死努内斯,但努内斯之死却与阿什拉姆和梅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他的人都已经葬身沙海,他们是唯一的生还者,确实嫌疑最大。 “努内斯?你是说那个黑色野兽吗?”梅萨毫不掩饰对努内斯的厌恶:“那个比野兽还要凶残的家伙,内心满是杀戮的念头,当时的我确实很想杀了他。” 在很多时候,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战斗结果。胜利者总是拥有最后的解释权! 维勒慢慢的举起短刀,刀身后摆,刀剑微微上扬,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劈砍前置动作。 战斗已不可避免。 阿什拉姆微微伏下身子,左腿微微后退小半步,身体前倾,摆出一个前冲的姿势。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已经绷紧,仿佛已经张到了极限的弓弩,随时都会爆发出最犀利的攻击。 视线似乎微微恍惚了一下,梅萨猛然挑起,十几个白色的化身好像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瞬间涌向门口的维勒。 “呼”的砸出一枚饭碗大小的火球,阿什拉姆的身体仿佛离弦之箭,紧紧跟随在火球之后冲了过去。 作为一个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前任德玛西亚近战法师,五花八门的魔法并非是阿什拉姆全部,近身肉搏同样是必不可少的制胜方式。施加了“钢拳术”的拳头,全力一击,足以击破普通的盾牌,足以打碎公牛的头骨。 借助梅萨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分身术,以魔法火球为先导,将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右拳之上。无论是力量的瞬间爆发,还是对于攻击时机的把握,都已无可挑剔。 这已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力量爆发,还凝聚了阿什拉姆全部的精神和意志。面对强大敌人之时的生死相搏,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融入其中,这是阿什拉姆的全力一击。 呼啸而至的火球已经变得脸盘大小,维勒却毫不在意,甚至懒得去看一眼。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阿什拉姆那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右拳,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攻击。 钢铁之拳绝非多少繁杂的魔法,甚至没有多少技巧可言。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能够在刹那间凝聚起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完全凝聚在拳头上,然后以最猛烈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来。很显然,阿什拉姆不仅把钢铁之拳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出手的机会拿捏的恰到好处,和梅萨的配合也无懈可击。 能够杀死努内斯,就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维勒的瞳孔陡然收缩,似乎有一股狂野奔流的力量在双眸中闪现。 四四方方如同雕塑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情感波动,略显厚实的嘴唇微微上调,他在微笑。 浓重的杀气陡然蓬勃而出,瞬间弥漫开来,似乎有一头沉睡了千年的猛兽在刹那间被唤醒,在他的身体里发出恐怖的咆哮。 冰冷的短刀仿佛在一瞬间被斗志点燃,以最狂野的姿态划破一个可怕的弧度,带着如同猛兽咆哮般的破空声呼啸而过,将越来越大的火球和无数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白色身影全部斩碎,轻松的如同熟练的铁匠用大锤砸碎一堆薄薄脆脆的瓷器。 一抹乳白色的光晕在紧握成拳的左手凝聚起来,迎上了阿什拉姆的“钢铁之拳”。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反复激荡,一蓬带着金属光泽的魔法光辉被击的粉粉碎碎,一阵阵仿佛陡然闪现的龙卷风暴般的空气嘶鸣中隐隐夹杂着野兽般的嗥叫。 凝聚着阿什拉姆全部力量和意志的“钢铁之拳”竟然被维勒一拳打碎。 好像喝醉了一样,阿什拉姆接连后退了六七步,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胸膛剧烈起伏,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口鼻之间正有少量鲜血缓缓渗出! 在阿什拉姆的感觉当中,笼罩在维勒拳头上的那抹白色光晕绝对不是魔法,而是另外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凝聚的力量。这股力量沉稳如同山岳,厚实如同大地,已经完全超越了生物所能够达到的极限,虽不是魔法却和魔法的力量有着某种共通,仿佛两条流向平行互不相交的河流终究会奔流进同一个海洋。 这个勒维的强悍,为平生所仅见。 随着一阵魔法的嗡鸣,青白色的光芒在阿什拉姆的指尖渐渐凝聚,无数细小的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雷炎术”! 阿什拉姆掌握的魔法当中最具威力的一种。 凝聚在指尖的雷电之光在渐渐收缩,却变得更加耀眼也更加凝聚。 阿什拉姆没有贸然使用最后的保命招数,他还在等机会。 纷繁错乱的光影中,梅萨已经再次团身扑上,分身术的变化之繁已经到了极致,几十个样貌相同动作各异的金发白裙少女从不同的角度扑向勒维…… 短刀又是一划,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却让梅萨变化出来的分散陡然破碎。 就是现在,这是最合适的机会。 当阿什拉姆大吼着把指尖上那团已经凝聚到了极限马上就要爆裂开来的雷炎砸向勒维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在一瞬间被抽空,甚至产生了短暂的虚弱。 鸽卵大小的雷炎仿佛划破漆黑天际的流星,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势和无数条紫红色的电光,朝着勒维的头部陡然砸落。 这是凝聚了阿什拉姆全部力量和所有意志的致命一击。 勒维的短刀在抵挡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梅萨,他只能用左手来防御,阿什拉姆对于机会的把握已经到了完美的境地。 雷炎之丸比强弩射出的箭矢更快,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绝对没有人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躲避雷炎的攻击,阿什拉姆很有自信。 勒维确实已经躲避不开了,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闪。只是象个笨拙的农夫举起锄头那样,随意的挥出一拳。 拳头上那抹乳白色的光晕已经凝聚起来,仿佛有形有质的一层水银--乳白色的水银。 勒维的拳头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迎上了雷炎之球。 雷炎之球,通过魔法的力量形成的能量体,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球体,因为内部高速运转的能量极不稳定,稍加触碰就会瞬间爆裂,展现出无以伦比的威力,绝对可以把一头彪悍的公牛炸成血肉模糊的碎肉。但这个以纯能量形式存在的球体却被勒维用一只手给“托”住了,无数青白色的细小闪电劈啪作响,似乎想要挣脱束缚继续前冲,却始终无法穿越勒维手上的那层白光。仿佛一头充满了狂暴之力的史前怪兽被神祇之手牢牢的按住。 闪烁不定的电光照耀之下,勒维的脸庞仿佛石质雕塑一般沉稳。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没有丝毫喜怒之类的情感,仿佛沉寂了千年的无底深潭。 那只被白色光芒包裹的左手微微一屈,三指翘起,状若花朵,优雅而从容,只用拇指和食指就捏住了狂暴的雷炎之球。 两根手指微一用力,轰然巨响声中,凝聚了阿什拉姆全部精神和意志的雷炎之球顿时爆裂。 一道耀眼的强光闪过,千万条细小的闪电四下飞溅,旅馆本不怎么结实的屋顶突然毫无征兆的化为七零八落的碎片,明亮的电光直冲天际照亮了几个街区。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将从容和稳定演绎到了极限。 在纷纷落下的屋顶碎片当中,劈啪作响的电光渐渐归于平静,一切狂暴的声音和耀眼的闪光全都消失不见。 勒维只用一只手,就粉碎了阿什拉姆最强大的全力一击。 “快逃!” 低低的怒吼声中,阿什拉姆已经扑了上去。 勒维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实力上的悬殊差距让战斗力变得毫无意义。阿什拉姆只想缠住他,哪怕仅仅只是争取几秒钟的时间,也要给梅萨创造逃跑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个带着尖顶魔法帽的小女孩猛然把一个东西重重的丢在地上。 第十九章 魔兽现身,或者小狗? 被扔到地上的这个东西约莫有椰枣大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看似毫无威胁。 那是安妮特从老师那里偷来的小布块儿。 轻巧的布块刚一落地,旅馆的地板顿时起了一圈紫黑色的波澜,仿佛湖面上的水纹一样荡漾着…… 水纹一般的能量急速波动,脚下的地板和四周的墙壁,甚至连漆黑的夜空,都变成了诡异而又可怕的紫黑色。 一瞬间,四周猛然响起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怒吼,仿佛一万头来自远古洪荒时代的狰狞巨兽在嘶吼,在咆哮。大地在摇晃,天空在颤抖…… 阿什拉姆和勒维都意识到:这是虚空召唤,禁忌的召唤系魔法。 利用最澎湃的魔法之力,在虚无宇宙和真实世界之间打开一扇门,召唤出可怕的魔兽,这是一个早已失传了千百年的魔法。阿什拉姆也仅仅只是一些古来的魔法年鉴中见到过关于这个魔法只鳞片爪的记载。 勒维显然也意识到了虚空召唤的可怕,知道下一个瞬间就会有恐怖的魔兽降临在这里。微微后退了半步,短刀在前摆出一个凝神戒备的姿势,笼罩在左拳上的光芒已经完全固化,仿佛一轮在晨曦中升起的太阳。 安妮特不顾一切的尖叫着:“不管你是什么,出来吧--” 随着安妮特的尖叫,笼罩在她头顶的紫黑色“水纹”猛然裂开,“砰”的一声闷响,有东西从头顶上的“虚空裂缝”中掉落下来。 传说中,从虚无空间召唤出来的魔兽全都是可怕而又恐怖的怪物,或者是炽炎兽,或者是蛇魔,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一座小型城市。 但是落在安妮特脚下的这个小东西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因为它太小了。 黑乎乎的皮毛,肉滚滚的身子,黑亮的眼睛,只有巴掌大小,这分明是一只还没有断奶的小狗崽儿! 这只小狗崽儿摇着尾巴,呜呜的撒着欢儿,在安妮特的小腿上不住磨蹭着,还卖力的舔着她的靴子。 本是想召唤出战斗力强悍的可怕魔兽来对付勒维,想不到却召唤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从虚无空间召唤出来的魔兽,或许没有狰狞可怕的外形,但它一定拥有非常强大的战斗力。至少,安妮特是这么想的。 勒维也感觉到了召唤之物的黑暗气息。 之所以摆开凝神戒备全力防御的姿态,就是担心安妮特召唤出的魔兽太过于强大,所以才不敢贸然进攻。 哪怕仅仅只是一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狗崽儿,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安妮特指着勒维,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去,咬死他,快去……” 小狗崽儿似乎领会了安妮特的命令,转过头去朝向勒维,刚刚发出两声奶声奶气的“汪汪”声,似乎被勒维强大如山的气势给吓住了,马上就又转过身来,躲在安妮特的背后瑟瑟发抖。 地动山摇的召唤场面,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只弱小的小狗崽儿来?是不是安妮特弄错了? 勒维稍微愣了一下,马上就想明白问题的关键:“召唤者实在太过于弱小,根本就无法和强大的魔兽建立精神连接,只能召唤这样的小东西了,哈哈……” 这只小狗崽儿确实太小也太弱了,除了躲在安妮特身后发抖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想方设法从老师那里偷来的“宝贝”,竟然只召唤出一只小狗崽儿!恼怒的安妮特冲着小狗发出了一个腾空术。 小狗崽儿被安妮特的腾空术推出去老远,摔在地上,发出“汪”、“汪”的叫声。它爬起来后,怯怯的看着把它召唤出来的主人,似乎想要靠过来,又怕再次被“扔”远,只能缩在角落里呜呜的哀鸣着…… “闹剧该结束了。” 勒维的话语声并不怎么洪亮,却在夜空中激荡起阵阵回声,持刀迈步走向阿什拉姆。 他的脚步轻盈,给人的感觉却无比沉厚,仿佛面对一座移动的高山,让人惊叹绝望…… “勒维团长,好久不见了。” 这个声音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好像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涤荡之后的沧桑。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出现在门口。 老者身材高瘦,肩背微微佝偻着。穿了一件最常见灰色布袍,带着四角帽,臂弯里还夹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好像是刚刚走出课堂的老教师。 见到这个老者,就好像是见到救星,安妮特指着勒维大叫起来:“埃米尔老师,你终于来了,这个坏人要杀我,你快帮我杀了他。” 埃米尔老师的脸庞清瘦,眼睛半睁半闭,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疲惫:“安妮特你不要乱说,勒维团长是圣灵派的护教战神,山岳斗气精纯到了极限,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见得能经受住他的一拳。如果他要杀你的话,你至少已经死过十次了。而且我深信,强大的勒维团长不会和你这样的小孩子为难。勒维团长,您说是不是?” 勒维团长凝立不动,蓬勃的战意和浓烈的杀气汹涌而出,仿佛一座矗立在天地之间的高山……准确的说,他就是高高耸立的山岳。 勒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的问出一个问题:“我们圣灵派的一个护教圣徒在恕瑞玛沙漠被杀了,你的学生有很大的嫌疑……” “不,我的老朋友,我的学生虽然很调皮,而且经常给我添麻烦,但我可以保证,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贝伦城,更不会深入茫茫大漠。安妮特,你应该没有杀过什么护教圣徒吧?” “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护教圣徒,这个坏人胡说八道,埃米尔老师你不要相信他。”安妮特大叫着。 “看,我的学生没有杀过你们的人,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埃米尔老师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如同有形的杀气,面不改色的徐徐说道:“贝伦城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朋友……” “我们好像从来都不是朋友。”勒维依旧面无表情,透体而出的杀气愈发浓烈。 “虽然贝伦城和沙漠部落曾经爆发过战争,不过那已经是陈年往事。如果勒维团长来到贝伦城是为了欣赏这里的美景,我会表示欢迎,并且愿意给勒维团长充当导游。不过我相信勒维团长很忙,应该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来游山玩水。所以,您还是尽快回到恕瑞玛沙漠中的圣地去吧……” “虽然您所在的均衡教派和我们圣灵派的关系一直都谈不上融洽,但我相信海之魔导应该不会撒谎。我可以相信你的学生没有参与到杀死护教圣徒的事件当中,但是这一男一女……”勒维团长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埃米尔老师:“我必须得把他们带回去,或者把他们的脑袋带回去,这是盖德阁下的命令。” “我的老朋友,你应该知道我对政治和纷争毫无兴趣。作为贝伦城的荣誉公民,我有责任保护任何来到贝伦的客人不受伤害。如果维勒团长在贝伦遇到什么麻烦,我同样很乐于为您排忧解难。” 勒维团长依旧面无表情,凝聚在左拳上的那抹白色光辉却更加耀眼也更加纯粹。仿佛矗立了千万年的悬崖绝壁,沉默、冷峻、巍然! 埃米尔老师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身不动,却自有一股汹涌如潮澎湃似浪的威势蓬勃而出。深邃宽广,无边无际! 二人相对而立,如山海相峙! 凝重面对宽广,沉寂之崖遇上了无边汪洋。 巍然不动的气势和广袤无垠的宽广,这是天地之间最自然的两种力量。 山的坚实,海的博大,在勒维团长和埃米尔老师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只是一瞬间,如山似海的两种力量已几度交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勒维团长的双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情感的波动,直率的说:“我没有胜过海之魔导的把握,但我相信,这一男一女终究会离开贝伦城。” “大海虽然宽广,终究不是真的无边无际,贝伦城就是我的边际。” “能够再次领教海之魔导的澎湃和汹涌,这一趟也不算是毫无收获。”仿佛一个刚刚接受主人盛情款待的贵族,维勒后退了一步,倏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埃米尔老师如所有殷勤好客的主人那样朝着维勒团长的背影招了招手:“带我向盖德阁下问好,愿他身体康健……” 随着维勒的离去,那股如山似岳的威压感渐渐消失,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 “这人好厉害,”梅萨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阿什拉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摆脱了猎犬追赶的小兔子:“正面对敌的话,咱们俩肯定打不过他,幸亏埃米尔老师来的及时……” 强敌维勒的离去和埃米尔老师的到来,让安妮特立刻就变得活跃起来,仿佛刚刚欣赏了一幕精彩绝伦的歌剧,兴奋的大叫着:“埃米尔老师才是最厉害的,根本就没有出手,就把那个凶恶的家伙给吓走了。” “不,他不是被我吓走的,只是没有胜过我的把握而已,其实我也同样没有信心一定能够击败他。以后若是遇到他,你们最好要小心一点。” “嘻嘻,我看那个凶恶的家伙也很一般,最多只是他的拳头有点门道而已,要是我有足够的准备,一定能打的他哇哇乱叫。” 埃米尔老师非常清楚自己的学生是什么样子,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维勒的强大实力。凭着安妮特那些五花八门繁杂不精的魔法,和维勒正面对敌的话,她至少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有些爱怜又有些无奈的苦笑着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转过头去对阿什拉姆说道:“能够抵挡住山岳斗气,以你的年纪已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看得出来,你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有益的帮助,当作是你们救了我的学生的回报。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能够接受……” 不等埃米尔老师把话说完,安妮特就拽住了梅萨的衣袖,如所有喜欢炫耀的孩子那样大叫起来:“埃米尔老师的治疗术天下第一,还有很多神奇的药剂,一定可以治好你朋友的伤痛……” “若是身边有一个小盗贼的话,不管我有多少家底,迟早会被偷个精光。” 被老师一语道破自己的“偷盗”之事,安妮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尴尬或者是难堪,反而理直气壮的挺起小小的胸膛:“既然老师早就知道是我偷了……拿了那个东西,就不算是偷……” “你偷了……拿了我的东西,我并不在意。但那个东西非常危险,连我都不能完全掌控,若是随便使用,很可能会召唤出具有毁灭力量的魔兽……” 毁灭力量的魔兽?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崽儿,满不在乎的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啦。老师不是说还要帮这个笨笨的魔法师治伤吗?我看他伤的很重,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四人快速离开支离破碎的旅馆,那只肉滚滚的小狗崽儿从凌乱的家具碎片中钻出,循着已经渐渐消散到空气中的气味儿,在雨夜中摇摇摆摆的跟了上来…… 第二十章 三大教派 作为费罗尼平原西北的城市,贝伦没有秀丽的美景,却有一座让所有贝伦民众都为之骄傲的雕塑--拓荒者金像。 金像矗立在贝伦城正中心,高约一百码,宽大的基座占据了一整条街区的位置。在地势平坦的费罗尼平原上,天气好的时候,来往的商旅甚至在十几里外就可以看到这座仿佛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庞大雕塑。 作为贝伦城的地标,拓荒者金像是瓦洛兰大陆上最气势恢宏的建筑物之一,哪怕是恕瑞玛沙漠中的金字塔,都没有这座雕塑更加雄伟壮观。所以在很多时候,贝伦又被成为金像之城。 这座由黄铜和金箔装饰的雕塑,其形象是一个满脸短须体态健壮的男子。根据史书《贝伦志》的记载,金像的原型就是贝伦城的第一任城主,那位曾经带着逃避战乱的大家,在这片荒原上建立了贝伦城的伟人。 为了纪念伟大拓荒者的功绩,民众修建了这座雕塑,并且将拓荒者的子孙奉为城主,历任城主都天然拥有贝伦公爵的称号。 后世子孙早已没有了先祖们在荒原上开辟出一座城市的气魄和能力,现任的贝伦公爵,除了他那大的吓死人的饭量和酒量之外,唯一值得称道之处就是数量众多的情妇。没完没了的宴会和舞会,通宵达旦的娱乐,几乎成为贝伦公爵生活的全部。 也恰恰因为公爵大人是个只知道纵情享乐的酒色之徒,才没有时间和精力干涉市政厅的种种举措。在贝伦城市议会的治理之下,贝伦城虽然没有成为影响瓦洛兰局势的举足轻重的力量,却能始终保持着和平安宁的现状。 雨后的早晨清爽而又美丽,太阳从蓝缎般的天空中升起,柔和的阳光仿佛温柔女子的呵气那样可爱,总是让人想到很多和美好有关的事物。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和年轻人在一起享受阳光,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白须白发的埃米尔老师换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和阿什拉姆打了招呼。 阿什拉姆起身行礼:“非常感谢您的药剂,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你的气色确实不错,看来我的治疗对你很有效果。”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那个勒维称呼您为海之魔导。恕我冒昧,您是不是那个用大海啸术保护了贝伦城的伟大贤者?” 在上一次和沙漠部族的战争中,千军万马围困贝伦城,关键时刻一位伟大的魔法师挺身而出,当众施展威力惊人的大海啸术,吓退了敌军,让承平日久的贝伦城免遭战火的蹂躏,被世人称为伟大的海之贤者。 埃米尔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直到昨天晚上强敌勒维说出“海之魔导”这个称呼,埃米尔老师又自称是贝伦城的荣誉公民,阿什拉姆才联想到他的身份。 对于曾经的往事,埃米尔老师只是淡淡一笑,就好像是在说起今天早晨的天气:“多年前的陈旧往事,连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我只是被贝伦公爵请来传授他女儿魔法的老师……” 作为一个年轻的魔法师,阿什拉姆非常清楚眼前这个谦和的老者到底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就好像最虔诚的狂热信徒知道神祇的所有荣光一样。 拯救贝伦城的壮举,绝对可以媲美当世的名将,但埃米尔老师的功绩绝对不仅仅只是局限于贝伦这座城市。 埃米尔创造出的很多魔法都被选录如魔法学院的课本当中,他对于魔法理论和应用方面的著作阿什拉姆早就拜读过。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您在《魔法概论》一书当中,曾经提起过,魔法属于精神力的范畴,却不仅仅只局限于精神力。以前我对这段论述还不是很理解,但是昨天晚上,我对您的观点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哦?”埃米尔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的意味:“说下去,希望我可以分享你的心得。” “昨天晚上的那个维勒,他战斗力最主要的部分,是来自他左手的那抹白光……” “那是圣灵教派擅长的斗气。” “和瓦洛兰北方常见的魔法比起来,勒维的斗气似乎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力量,但我始终感觉您所说的斗气和魔法之间存在某种共同之处。” 从昨天晚上开始,阿什拉姆就一直在回味和维勒之间的战斗,就好像最精细的美食家在品尝宴席上每一道精致的菜肴,把每一个战斗细节都仔细咀嚼再次消化,才终于得出以上结论。 斗气的形式主要表现为单纯的物力破坏,魔法却是以纯精神纯能量的形式存在,将斗气和魔法做比较,似乎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埃米尔老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微微摇晃着,片刻之间,水杯中就传来冰块和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是冰冻术,很简单的低级魔法。 仿佛只是一眨眼,杯中清水就凝结成冰,和杯子冻结在一起,仿佛本就是杯子的一部分。 将彻底冻实的水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声响。曙光照耀之下,冰块晶莹剔透,比瓷器杯子更加坚硬。 埃米尔老师的手掌抚摸着杯子边缘,用魔法给杯中冰块加热。 俄顷,冰块渐渐溶解,再次化为一杯清水。 继续加热,清水渐渐变的滚烫,竟然沸腾起来。 蒸腾的水汽让埃米尔老师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但他的声音却如深夜的钟声一样清晰:“不管是坚冰,还是流水,或者是蒸腾之汽,不论是以固体、液体还是气体的形式存在,其实本质没有变化,都是水。” “透过事物的表象直接看透本质,年轻人,你的眼光和理解力让人欣赏。以你的年纪,能够看出斗气和魔法之间的关系,实在难得。在我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始终认为斗气和魔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直到经过多年的历练后,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认识。”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我个人的理解,有一个朋友……姑且算做是朋友吧,他曾经提起过,他说世界上所有的力量,包括物质、信息和能量,包括构成这个世界的一切,其实都在遵循同一种规则同一种力量。我那个朋友把这种力量称为弦力!” 弦力? 这个名字让埃米尔老师稍微呆了一下,旋即抚掌大笑:“你那个朋友对世界本身的理解很深邃啊,想必一定是个非常有见解的人,我能知道你那个朋友的名字吗?” “我称他为乐者。” “我真的很希望能够见到你说的这位乐者朋友。”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介绍你们认识。”阿什拉姆笑着说:“埃米尔老师是均衡教派的人?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勒维说起过。” “严格的说,均衡教派不是一个等级分明、组织严密的教派……” 圣灵、虚空、均衡三大教派崛起于最近两次符文战争之间,以“弑神者”为神祇的圣灵派组织严密架构齐全,在恕瑞玛沙漠各部族当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圣灵派奉行驱逐恶神,铲除一切邪恶的宗旨。拥有十二位战斗力卓然的圣徒,圣骑士团长勒维更有护教战神之称。至于大主教盖德阁下,则很少参与到世俗事务当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外人其实很难知道。 和圣灵派相比,虚空派则显得非常神秘。 从未公开露面,甚至从未承认过“虚空派”这个名号。加上这个教派又主要活跃于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艾卡西亚故地。这个教派到底有多少信徒,内部的组织是什么样子外人根本无从得知。但他们的主张和观点则比嫉恶如仇的圣灵派更加偏执:虚空派坚定的认为这个世界的灾难、战争等一切不幸和痛苦,都来源于人的内心。瓦洛兰大陆上所有的种族都在为了自已的利益而争斗,最终的结果必然会毁灭整个瓦洛兰大陆,各个种族必然会走向最终的毁灭。为了挽救这个世界,同时也是为了挽救各个种族,需要外部势力的介入。通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淘汰绝大部分种族。根据某些难辨真伪的传言,他们正在制定一个非常庞大的献祭计划,准备在瓦洛兰大陆上打开一个连接虚空世界的通道,迎接虚空之神的降临。通过虚空之神的强力清洗,将瓦洛兰大陆的旧秩序推翻,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至于均衡派,其实是一个兼具松散和紧密双重特征的团体。在艾欧尼亚,均衡教派有着严密的组织结构和执行惩罚行动的暗影战士。而在瓦洛兰,均衡教派则松散的多。散落在大陆各处的信众,除了奉行调和均衡和睦相处的宗旨之外,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组织,更像是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凑到一起而已。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圣灵教派结仇,但我奉劝你最好小心一点,因为圣灵教派的人似乎都有些偏执,那个勒维的偏执更甚。” 阿什拉姆点点头。这几年来,他游历四方,对于圣灵教派有些粗浅的认识。 圣灵教派的人都自认是维护公理和正义的使者,所以在很多时候,会显得非常刻板甚至偏执。 “圣灵派信徒的固执我已经领教过了,勒维团长就是最好的说明。您对活跃在艾卡西亚的虚空派有什么样的看法?” 高耸入云的拓荒者雕塑仿佛一座历史的丰碑,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半个公爵府,连埃米尔老师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晦暗了:“虚空派很少公开活动,但是有很多迹象表明……如果说圣灵派是偏执狂的话,虚空派则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恍惚之间,脚下的地面似乎突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一股灰白色的烟雾冲天而起,爆炸来自公爵府后小花园的一座小石屋。 埃米尔老师的脸色瞬间煞白:“糟糕,安妮特又去我的魔法实验室捣蛋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来到后花园,安妮特刚刚从蒸腾而起的烟雾中钻了出来。 尖顶魔法帽已经早不知飞到了哪里,银色的头发也烧掉了几缕,娇嫩的脸蛋儿被烟雾熏的又黑又紫,满身都是五颜六色的魔法药剂。 埃米尔老师的身形一晃,一把拉住这个心爱的学生,焦切的询问:“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埃米尔老师,你的魔法实验室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爆炸?一点都不好玩儿……” 安妮特的样子虽然狼狈,却底气十足,一点都不象是受伤的样子,埃米尔老师终于宽心了,忍不住的抱怨着:“你又准备从我的魔法实验室偷走什么东西?” “我怎么会偷埃米尔老师的东西呢?只是想去看看老师有没有制造出什么新鲜好玩的药剂而已。” “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可不是拿来玩儿的,那些东西非常危险。看来很有必要再给实验室加一道魔法禁制……” “埃米尔老师,你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反正实验室里你的那些瓶瓶罐罐已经全都炸烂了,我再也不会进去,就不用加什么魔法禁制了吧?” 实验室中的物品和药剂,都是埃米尔老师的研究成果,无一不是心血的结晶,却被安妮特毁的一点都不剩。埃米尔老师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心痛或者惋惜,满脸都是慈祥和爱怜:“我不是怕你毁了辛苦制造出来的魔法物品和药剂,只是怕伤害到你。魔法是一门很精确同时也很危险的课程,你千万不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如果埃米尔老师能够不这么唠叨的话,就真的完美了,”安妮特从不认为魔法有多么精确和危险,只是很好玩而已。 “安妮特,魔法是一个系统化的……” “知道了,知道了,”安妮特满不在乎的随口敷衍着:“以后我会很小心的。” 埃米尔老师无奈的苦笑着,象个仁慈父母在客人面前说起自己的孩子那样,虽然有对安妮特有诸多不满意之处,更多的还是自豪和骄傲:“我这个学生的魔法天赋非常高,只是还不够严谨,但我始终相信,她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 “勒维的山岳斗气拥有非常强大的破坏力,建议你多修养一段时间。对了,今天晚上有个外交性质的欢迎宴会,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出席。” “多谢埃米尔老师的邀请,我一定会准时出席宴会。” 埃米尔老师说完,便去查看受损情况。指挥男佣收拾狼藉的现场。 看到埃米尔老师走开,安妮特问:“喂,笨笨的魔法师,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阿什拉姆。” “真是个拗口的名字,我听埃米尔老师说,你几乎走遍了整个大陆,一定遇到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吧?” 作为游历四方的魔法师,阿什拉姆的见识和经验远超从未走出过贝伦城的安妮特。尤其是那些有趣而又刺激的冒险经历,以及各地的奇闻异事,对于安妮特来说充满了新鲜感。 “你和那个漂亮的姐姐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贝伦继续游历四方了?” “是的,也许明天我们就会离开。” “好啊,好啊。”安妮特兴奋的又叫又跳:“我马上去准备一下。” “你准备什么?” “我要和你们一起游历四方,一起去冒险,一起去经历所有好玩有趣的事情。” 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把阿什拉姆吓了一跳。 游历绝不是游山玩水,充满了辛苦和艰难,甚至还有很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如安妮特这样的小孩儿,一时心血来潮就要和阿什拉姆结伴远行,实在不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 “游历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儿,你还是别……”阿什拉姆拒绝到。 “我已经决定要和你们一起去玩儿了,这就去做准备,明天咱们一起启程……”安妮特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象所有要出瞒着长辈出去做坏事的小孩子那样,压低了嗓音用很神秘的语气说道:“这事得瞒着埃米尔老师,若是被他知道了,我肯定走不了。就这么说定了!” 阿什拉姆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要和安妮特一起结伴远行,其实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肯定要把安妮特这个小秘密告诉埃米尔老师。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胖乎乎的小狗从花园的草木中钻了出来,远远的看到安妮特,立刻发出欢快的“呜呜”声,奔跑过来在她的小腿上磨蹭着,不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她的靴子。 “走开,快走开!”安妮特张牙舞爪的做出一副很恐怖的样子吓唬那只小狗:“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你很讨厌知道吗?不要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真的会把你踢死,我不开玩笑,真的会把你踢死哦!” 小狗似乎被吓住了,想要再次凑过来,却又怕安妮特真的发怒,缩在远处满是委屈的“呜呜”着…… 第二十一章 吸血鬼夜访 也许是因为紧挨着恕瑞玛沙漠的缘故,贝伦公爵府宴会大厅的样式带着浓重的沙漠游牧部落风格。高高的尖顶之下是一个巨大的半球体,四边用黑曜石的巨形柱子作为支撑,上圆下方的门窗,又在穹顶上开了几个透气的小天窗,仿佛是一个扩大了无数倍的巨型帐篷,只是比帐篷奢华了千百倍。穹顶上描绘着精美的壁画,一大溜璀璨的水晶吊灯经过很多镜面的投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历任贝伦公爵几乎都是贪图享乐的有钱人,这样的建筑风格不仅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室内开怀畅饮,还能体会到野外的新鲜感。几十个厨娘正把刚刚烹制好的美味佳肴送上来,让公爵大人和贵宾来客好好的享受一番。 现任城主克利斯九世公爵大人正端坐在宴会大厅正中,他那肥硕的身体简直就是一座肉山,肥肉挤满了宽大座椅,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公爵大人从不为贝伦城的军民政事操心,所有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都交给议员们去打理,作为贝伦的城主,除了大的吓死人的饭量和体重之外,公爵大人实在应该算一个非常好客的主人。所以,没完没了的宴会就是公爵府最主要的日常事务。 坐在公爵旁边的是一位来自德玛西亚的外交官,在阿什拉姆的印象当中,这位外交官好像是姓赖特,或者是姓莱特,以前做随军魔法师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德玛西亚的外交官显然没有认出宾客中的阿什拉姆,阿什拉姆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只是和带了兜帽的梅萨一起坐在宴会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在这种外交性质的宴会当中,一个流浪四方的魔法师实在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来自德玛西亚的外交官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但肥胖如肉山的公爵大人的兴致却很高,居然很高兴的问起了这次宴会的主题:“德玛西亚的贵宾,请问你们为何而来?” 外交性质的宴会都已经开始了,身为主人的公爵大人却不知道客人的来意,实在滑稽。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公爵大人身上,却一点都不可笑。 贝伦公爵仅仅只是名义上城主,其实就是一个“吉祥物”,军事、外交、政务等等重要事宜都是贝伦的议员们做主,出席这场宴会也仅仅是出于礼貌--因为礼仪本就是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 明明知道公爵大人没有什么实权,德玛西亚的外交官脸上还是挂着最得体的微笑:“尊贵的公爵大人,鄙人代表德玛西亚来到贝伦,是为了商议借粮事宜。” “借粮?你们德玛西亚的粮食不够吃了吗?” “尊贵的公爵大人,我们德玛西亚本不缺少粮食,但是该死的诺克萨斯人随时准备挑起战争,我们必须储备更多的粮食来应对战争。所以,德玛西亚的有些农村已经出现了饥荒,有些农民在挨饿了。” “挨饿?”公爵大人对这个字眼儿有些陌生:“德玛西亚的农民没有面包吃吗?” “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的世仇是瓦洛兰文明数百年来的一条主线,双方的战争旷日持久,眼前的所谓和平仅仅只是战争的间隙而已。双方都在厉兵秣马,紧锣密鼓的为下一次战争做着准备。因为军费的一再增加使得城邦的府库空虚,所以灾荒一来农民便首当其冲,接下来就是盗匪四起。若不是因为德玛西亚的统治者果断决绝的派兵镇压,恐怕早已经乱起来了。 “如果真的没有面包吃,那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公爵大人满是忧虑的思考了一会,不过笑容很快就回到他的脸上:“坏运气后面就是好运气。来,还是让我们为明年德玛西亚的风调雨顺干杯吧!” 宴会开始了。 开胃甜汤过后,淋了番茄汁的烤羊排就着洋葱饼,小牛肉香肠和蓝莓酱,都是贝伦的特产美味,鹅肝搭配鱼子酱也是新近开始流行起来的贵族吃法。 梅萨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仪态,仿佛饿了半个月的老鼠突然跌进米缸中,抄起一整只蜜饯火腿,一只手还抓着几块杏仁饼……多日的奔波也让阿什拉姆胃口大开。 “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这是梅萨在宴会中说的第一句话。 出席这场宴会,其实是不想拒绝埃米尔老师的好意。看着那些端着水晶酒杯的贵族,听着那些正在为战争做准备的外交官说着“为了和平干杯”的外交辞令,阿什拉姆很难对这场宴会的美食之外的任何内容产生丝毫兴趣。 “好吧,如果你已经吃饱了,那咱们就回去休息吧。在回去之前,我得先和埃米尔老师告别,要不然就太失礼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子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了宴会大厅的门口。 男子身上绣着金丝的华丽长袍和他那白皙的面容,分明就是一位优雅的贵族,但却给人以难以形容的陌生感。门口的卫兵拦住了来客。 “喂,你是谁?有宴会的邀请函吗?如果没有的话,请尽快离开这里。” 贵族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踏着皎洁的月光款款而行,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对不起,如果您没有邀请函的话……”尽忠职守的卫兵伸手拦住了贵族男子。 “邀请函?”男子朝着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靠过来:“难道你不认识我吗?” 贵族男子长着一张英俊的面庞,黑色的直长发显得非常飘逸。他的肌肤非常白皙,而且非常细腻,仿佛精致的瓷器,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贵族特有的优雅从容。 “连尼古拉十三世都不认识,真是个可怜的人。”贵族男子继续微笑着,露出四颗突出唇的尖锐獠牙…… 守卫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尼古拉十三世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巾,擦掉挂在嘴角的几滴鲜血,抬头看了看如水如银的月光,脸色已不似刚才那么苍白,多出几分红润。 把刚刚擦过嘴角的丝巾轻轻的放在卫兵那圆睁的脸上,丝巾上的殷红如同盛开在冰雪中的花朵,美丽而又妖冶。 “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欢宴的邀请了,真让人激动啊。” 当尼古拉十三世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梅萨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奇怪,就好像突然看到一大群绵羊当中看到了一只野豺,扯了扯阿什拉姆的袖子,小声说道:“这个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里所有的人都让我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 殷勤的侍女走到这位刚刚走进宴会大厅的年轻贵族面前:“您需要点什么?奶酪还是烤肉?我帮您去拿……” “我想吃任何食物都会自己去取,不必劳烦你了,不过还是谢谢。”尼古拉十三世看着侍女那纤细的脖子,很有风度很有礼貌的微笑着。 这个年轻的贵族似乎有某种神秘的美丽,让地位卑微的侍女稍微呆了一下,尤其是他那迷人的微笑,好像有着勾魂夺魄的能力,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年轻的尼古拉十三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贵族礼:“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能不能邀请您共舞一曲?” 这实在是一位年轻而又优雅的贵族,如果能和他发生点什么,侍女应该非常乐意。尼古拉十三世的邀请让侍女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机会,但现在显然还不是跳舞的时候:“现在?不,舞会等一会儿才会开始,您还是先吃点什么吧。” 尼古拉十三世对宴会大厅中琳琅满目的食物没有半点兴趣,目光依旧盯着侍女纤细白皙的颈项,一伸手就揽住了侍女柔软的腰肢,把嘴巴凑到了她的脖子上。 优雅的动作如同情人的热吻,马上就让侍女沉醉其中。 在这充满了甜蜜和拥抱中,侍女的脸色红艳无比,羞涩、期待、陶醉…… 奇怪的是,侍女面颊上的红晕正飞速消散,渐渐变得苍白。从尼古拉十三世的嘴角流淌而出的鲜血,顺着侍女洁白的颈部渐渐滴落…… 尼古拉十三世轻轻的放开双手,如同多情的少年依依不舍的离开温柔的恋人,用呻吟一般的声音轻轻的呢喃着:“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比处女的血更加美味,在漫长的黑暗当中,这是唯一让我眷恋的东西,实在是太美妙了。” 年轻的侍女已经仰面朝天的躺倒在他的脚下,灰白色的脸上满是迷茫和沉醉的表情。因为没有了鲜血的滋润,曾经娇嫩的肌肤已经干瘪的如同风干了几百年的老树皮,诡异而又恐怖! 直到这个时候,宴会大厅中的宾客和贵族们在终于醒悟过来,在一片慌乱的尖叫声中,不住的大叫着:“士兵,士兵,快杀了这个怪物……” 尼古拉十三世看着慌乱的人群,就好像是一个优雅而又高贵的贵族看着一群叫花子:“你们在喊士兵吗?好吧,士兵们,进来吧。” 第二十二章 死亡盛宴 他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十几个提着刀剑的士兵闯了进来。 所有的士兵全都迈着机械而又僵硬的步伐,双眼虽然睁的很大,目光却无比空洞,仿佛行尸走肉。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个士兵的颈项之间都有几个深深的齿痕。 这些已经完全化为僵尸的士兵挥舞着刀剑,面无表情的砍杀着这些惊慌失措的宾客,热闹的宴会大厅当中顿时飘散出浓重的血腥味道。 穿着贵族长袍的尼古拉十三世的笑容依旧那么迷人,只是那几颗突出唇外的带血獠牙显得有些诡异。如同毒蛇吐信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用最优雅的姿势行了一个贵族躬身礼,以最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也许有些人还不认识我,所以有必要做一个自我介绍。鄙人是血族伯爵,尼古拉十三世。虽然家族的城堡已经湮没于瘟疫丛林的深处。但尼古拉家族的历史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贵族更悠久也更荣耀。……” 血族?吸血鬼! 宴会大厅已经成了洪水之下的蚂蚁巢穴,仆役和贵族,主人和宾客全都魂飞魄散,互相拥挤着、踩踏着、尖叫着,不顾一切的四下奔逃。 尼古拉十三世的双手虚虚比划了几下,凭空画出一个暗色的魔法符号,象个最有风度最有修养的贵族呵斥不懂事的仆人那样:“安静,一定要安静,我不喜欢看到你们的这幅样子。” 随着那个魔法符号的扩散,宴会大厅中的所有人全都猛然顿住,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的栽倒在地。 僵直术并不是多么高明的魔法,但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进入僵直状态的群体僵直术显示出这个血族非常高深的魔法造诣。 “这个样子就很好嘛,其实你们完全不必害怕,因为我没有丝毫恶意。只是接到了欢宴的邀请,想填饱我已经干瘪了几百年的肚皮而已。”就好似是在和至交好友随意的闲聊,尼古拉十三世随手扯过一个早已经吓的面色如土的宾客,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咂咂”的吸吮声好像是在喝汤。 又吸干了一个人的鲜血之后,尼古拉十三世那白皙的脸颊更加的红润,看起来也更年轻了。很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意犹未尽的说道:“欢宴开始了,希望诸位能和我一样享受这场盛宴!” 十几个已经化为僵尸的士兵把众人围在正中,尼古拉十三世随机挑选着“食物”,片刻之间,宴会大厅中就又多了几具鲜血被吸了个精光的干尸。 极度的惊恐当中,人们象发疯一样发出恐怖的尖叫声,惊惧使得身份尊贵的城邦贵族和外交人员成了虎口下的兔子,全都不由自主的哆嗦着,拼命挪动着脚步后退着,渐渐拥挤成一团…… “亵渎神灵的怪物,去死吧。”来自德玛西亚的外交官猛然抽出佩剑,趁着尼古拉十三世背对自己的机会,猛然从他的背后把佩剑刺进了这个吸血鬼的胸膛。 在贝伦的外交场合,使节有权利佩戴武器,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这样的细剑都没有多少杀伤力,也可以算做是武器了。 尼古拉十三世低头看了看从背后刺穿到了前胸的剑尖,就好像是美丽的少女看着落在身上的花瓣一样从容。 转过身去,只用一只手就把德玛西亚的外交官凌空提起,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位外交官,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赞赏,用非常明显的嘲弄语气说道:“德玛西亚人的勇气还真的让人钦佩,不过你真的认为我会被这样的废铜烂铁伤害到吗?” 被吸血鬼一只手提到了半空,外交官徒劳的踢蹬着双脚,用惊恐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尼古拉十三世毫不在意的抽出胸前的细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想要用高声叫喊宣泄内心的绝望,但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因为细剑已经刺穿了人的胸膛! 一剑把外交官刺了个对穿之后,尼古拉十三世有些厌恶的掩住鼻子:“你的血已经被权势和金钱污染了,臭不可闻,还不如烂泥中的狗屎。” 用细细的佩剑挑着外交官,任凭他徒劳而又无助的挣扎,微一甩手,就连人带剑的将这个倒霉的德玛西亚人钉在地上。 “咔”的闷响声中,吸血鬼抬脚踏碎了他的脑袋,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靴子在尸体上蹭了蹭,就懒得再看一眼了。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一发爆裂魔法弹准确无误的在吸血鬼的脑袋上炸响,在把他那俊美的脸庞轰的稀巴烂的同时,连他的半个肩膀都被炸飞了。 “怪物,我可不怕你!”安妮特的指尖上还闪耀着魔法的余焰,不仅面无惧色,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的表情。 作为城主的女儿,安妮特出现在宴会当中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是正式的场合,这个小女孩已经换下了魔法袍,穿着一条百褶的公主长裙,佩带着华贵的首饰,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坯子。 “不错,很不错,”气定神闲的称赞声中,尼古拉十三世的脑袋在慢慢复原,最多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完好如初。这个吸血鬼伯爵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目光当中不仅没有敌意,反而充满了惊叹和赞赏:“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勇气,还能挣脱我的僵直术,看来你的魔法天赋真的很高……” “呼” 又是一记爆裂魔法弹。 在一蓬强烈的闪光当中,尼古拉十三世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勾魂夺魄的目光笼罩着安妮特“你不仅魔法天赋很高,而且很漂亮,我决定让你做我的血族新娘。” “轰” 第三发爆裂魔法弹。 “你知道血族新娘是什么吗?那意味着长久的生命和不变的青春,你永远都不会老去,你将永远年轻。你将和我一起见证历史,时间在我们的生命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安妮特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把一发又一发爆裂魔法弹砸在这个吸血鬼的脸上和身上。 “你的坚持和倔强让我更加喜欢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提醒你一下,这种水准的爆裂弹最多只能用来狩猎野兔。而且你对出手机会的把握实在不够完美。不过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拿出一百年、一千年的时光来慢慢的教会你如何去战斗。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伴侣和最忠诚的战友。” 迎着持续不断的魔法爆裂弹一步一步接近了安妮特,英俊清秀的脸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当他终于把安妮特逼到了墙角的时候,一伸手就抓住了她。轻易的如同一条章鱼捉住了一只笨拙的小螃蟹。 安妮特的手中猛然闪过一抹青白色的光芒,一条四尺多长的冰矛已凝聚成形。 凝冰为矛! “去死吧。” 尖锐的童声当中,奋力举起冰矛,直接将吸血鬼洞穿了。 吸血鬼身上顿时浮现出一层雪白的霜花,他的动作稍微一缓,微微抖动了一下肩膀,马上就又恢复如初,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刚才的爆裂弹只是障眼法,这才是你真正的杀招吧?很有心计的小美女,我喜欢你这样的。如果是一个低级的血族,全身的血液都会被你的冰矛冻结,但是用这种手法来对付一个血族伯爵,确实太幼稚了……” 吸血鬼伸出双臂,以最温柔的动作把安妮特搂在怀里,象是献上热吻的情人那样将嘴巴凑近了安妮特的颈部…… 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大厅角落里的一个身影猛然冲了过来,抄起桌子上的餐刀猛力刺进尼古拉十三世的后脑。 阿什拉姆一直都停留在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表现的像所有被吸血鬼吓傻的人那样瑟瑟发抖,如同一只等待死亡降临的待宰羔羊。却又在关键时刻动如雷霆,发出最凶猛的攻击。 真正的高手从不轻易显露自己的实力,更不会随随便便用出一大堆看起来威力很猛烈的招数。而是像隐藏在灌木丛中的黑豹,时时刻刻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 对于吸血鬼的攻击,最重要的绝对不是威猛的力量,而是对于时机的精准把握和一击致命的狠辣。 这次攻击毫无征兆,迅捷如电,而且狠辣到了极点。 那柄看起来有些可笑的餐刀,确实比不过死鬼外交官的细剑,更比不过安妮特的冰矛,但这绝对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因为那是一柄纯银打造的餐刀。 第二十三章 神之血 一刀刺进尼古拉的后脑之后,阿什拉姆并没有停手,而是猛然抖动洁白的桌布,将餐桌上十几把同样材质的餐刀抖到空中。 以最迅捷的速度接住餐刀,如同杂耍艺人一般将所有的餐刀全都戳进吸血鬼的身体。 白银对血族的恢复能力有天然的抑制作用,银质餐刀戳进尼古拉的身体之后,他那白皙娇嫩如同少年的肌肤顿时就成了烧红的铁板上的薄肉片,冒起阵阵黑色的烟雾,在一连串滋滋的声响中卷曲、干瘪下去…… 尼古拉的脸上全都是万分痛苦的表情,发出恐怖的尖啸声,清秀年轻的面容迅速衰老,黑色的直长发也变得花白、干枯。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如同被穿在渔叉上的大马哈鱼。 在敌人死透之前,阿什拉姆绝对不会罢手。 飞起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水晶灯,捡起两根粗大的银质烛台,用烛台的尖端对准了尼古拉的身体猛刺进去。 长且尖的烛台洞穿了吸血鬼的胸膛,直接将他钉在墙壁上。 此时此刻的尼古拉十三世,再也没有优雅从容的贵族仪态,而是象一个风干了很久的丑陋标本,以非常扭曲的姿态挂在墙上。 转瞬之间,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吸血鬼当场格杀,终于让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 这一连串攻击动作只用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却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阿什拉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梅萨走过来扶住安妮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还好,这个怪物没有伤到我……”安妮特脸色苍白,身体还微微发抖。 “对付强大的敌人,不能只靠魔法和力量,还要找准对方的弱点,血族最怕银器,你不知道吗?” “嘿嘿,”很难想象,这个时候的安妮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当然知道血族怕银器,只是刚才一时粗心大意,没有想起来而已。下次我绝对不会忘记……” “啪”、“啪”,清脆而又有节奏的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扭过头去看着声音的来源--挂在墙壁上的吸血鬼“标本”,他正在微笑着鼓掌! 吸血鬼的身上插着十几把亮闪闪的银质餐刀,还被两根粗大的银烛台贯穿了,身体呈现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姿态,仿佛风干的咸鱼,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妨碍他继续鼓掌,并且发出由衷的赞叹:“我一直都以为魔法师是个很无聊的职业,看来我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很厉害。出手狠辣,一击毙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近战魔法师吧?” 尼古拉伸手拔掉把自己钉在墙壁上的烛台,把胸口、腹部、脑袋上的那几十把银质餐刀一个拔出,轻易的如同有洁癖的人拂掉刚刚落在身上的灰尘。 血族不惧银器?而且还可以死而复活?这不可能! “是守护圣光,吸血鬼非常强大,大家快逃!”阿什拉姆冲众人喊道。 确实是守护圣光,笼罩在吸血鬼身体上的那一抹淡淡的白色光辉,纯净而又圣洁,充满了勃勃生机,这只能是最纯正的守护圣光。, 随着银器的去除,焦黑、干枯如同风干标本一般的肌肤马上就有变得娇嫩白皙。血族这样的不死邪恶物种,笼罩在一团生机勃勃的守护圣光当中,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毁灭和守护,神圣和邪恶,所有这些无法调和的属性居然如此协调的出现在尼古拉身上。 如果尼古拉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魅惑,一定会被人当作是从天而降的圣洁男神。 阿什拉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很快将安妮特护到自己身后,指尖已经闪耀起魔法的光辉。 尼古拉丝毫不惧对面这个魔法师的魔法,继续鼓掌赞叹着:“如果没有这层守护圣光,就算我是伯爵级的血族,肯定也早就灰飞烟灭了。一个法师能够象刺客一样把握一击必杀的机会,能够象狂战士一样凶猛攻击,最重要还能找准我的弱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如果不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我必须先杀了你,因为你让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 “我掩护,大家快逃……” 在阿什拉姆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一股熊熊烈烈的火焰猛然从指尖射出,灼烈的热浪和汹涌的火焰顿时笼罩了尼古拉。 圣光的守护让尼古拉丝毫不在意烈焰的焚烧,顶着魔法火焰迈着一成不变的步伐继续前进。、 一道白色的光影猛然跃起,扑向了尼古拉。 是梅萨。 伸手抓向吸血鬼的同时,十几个分身顿时幻化而出。 “完美的分身术。” 如同收藏家鉴赏最精美的瓷器,尼古拉看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金发少女,俊美而又妖冶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猛然一伸手就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分身,仿佛美食家遇到了世间最精致的美味,一口咬向梅萨的手臂。 尖锐的獠牙带着麻痹、撕裂、僵直等等多种负面影响,在被很多个梅萨抓的遍体鳞伤的同时,也咬住了她的真身。 梅萨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了几个齿痕,殷红如同玫瑰的鲜血顺着雪白雪白的肌肤涌出…… “嗷--” 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回响在宴会厅里,尼古拉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发出惨叫声的正是刚才还优雅万分的吸血鬼,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古怪,他的面容是那么的狰狞,正在不顾一切的吐出刚刚吸到口中的鲜血,甚至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嘴唇和舌头…… 阿什拉姆惊愕的看着莫名其妙发狂的吸血鬼,因为他的表现实在匪夷所思。就好像是一个在沙漠中马上就要渴死的旅人突然得到了一杯清水,不做任何犹豫就喝了下去之后才发现清水不过是幻象,手里握着的是一杯滚烫的开水……或者说是沸腾的铁水。 沾染到梅萨鲜血的地方,不管是嘴唇还是脸颊,全都在冒出青烟,若同岩浆掉落在松软的奶酪上。 所有沾染到梅萨鲜血的肌体都在融化,很快就变成焦炭一般的漆黑颜色。吸血鬼疯狂的撕扯下自己的脸皮和嘴唇,还有颈下的大片肌肤,裸露出肌肤下面的筋络和骨骼。 优雅从容的吸血鬼已经成了落入滚烫铁水的虫子,全身都在发出“滋”“滋”的声音。 疯狂的撕扯已经让尼古拉千疮百孔遍体鳞伤,摇摇晃晃的根本都已经站立不稳了。 猛然扑倒一个贵族,如同疯狗一样咬住这个贵族的屁股,贪婪的吸收着贵族的血液,仿佛一下就要把贵族全身的血液都吸就精光。 一连吸光了四个倒霉鬼的鲜血之后,尼古拉才终于恢复了一些。 “神血,是神之血!”尼古拉看着梅萨,如同一只丑陋的老鼠看着一头狮子,面目全非的脸上全都畏惧的表情。 猛然拎起一个宾客朝着梅萨丢了过来,趁她躲闪之时,凌空跳起,仿佛巨大的黑色蝙蝠,带着悠长而又可怕的尖啸声跃窗而出…… 吸血鬼遁逃的速度太快,已来不及准备威力强大的魔法,默颂咒语朝着那个已渐渐远去的身影遥遥一指。 看着不受任何影响的吸血鬼飞快的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安妮特忍不住的抱怨起来:“我还以为你能把他打下来呢,结果还是让这个怪物跑了……” “我已经在他身上做下了一个标记,他跑不掉的!”阿什拉姆轻轻的说。 第二十四章 神女湖畔 加洛基山,费罗尼平原上的一条不算绵长的山脉,却将平坦的北部原野一分为二。山顶的冰雪融水汇集奔流,在贝伦城西南形成一个清澈美丽的湖泊。 在南方先民的传说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神族女子爱上了凡间的男子,但这段美丽的姻缘受到了恶魔的诅咒。男子被邪恶的魔法化为一块石头,神女终日落泪,泪水汇集成湖,所以这片美丽的湖水就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神女湖。 这个时节的神女湖鸟语花香,和平安宁,比起瓦洛兰北方那种战争阴云密布的情形,这里简直可以称作人间仙境了。 在神女湖畔,正在举行一个精美的小型宴会。几个衣衫华贵的人围坐在一起,欣赏着美丽的夜景,享用着美酒佳肴。 泥泞不堪的湖边空地用洁白的细沙填平,铺上了华贵的驼绒地毯。中央一张精美的胡桃木餐桌和蒙着天鹅绒的椅子,名贵的熏香驱走了恼人的蚊虫,带着高顶白帽的大厨正在烤架旁边忙碌,十来个穿着得体的仆从静静的站立在外围,等候着主人和宾客的召唤。 “神女湖虹鱼搭配鲜莓酱确实是难得的美味,但这道烤鱼的火候才是关键,若是火候不够,则难以去除鱼腥味;一旦过火,就会失去了鲜美的口味。整个费罗尼平原,恐怕也只有乐芙兰女士调教出来的大厨才能做好这道菜。” 发出感叹之语的是一位衣着非常考究的老人,如雪的白发梳理的纹丝不乱,整洁的丝质长袍看不到一丝褶皱。单片的水晶眼镜挂在耳边,显得优雅而又得体:“就算是最顶级的宫廷御厨,也没有这样的水准,吾主在上,我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十年?上一次聚会是在十年前吗?”坐在白发老者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也是宴会的主人--乐芙兰女士。 至少在贝伦城,乐芙兰女士是公认的第一美女。 乐芙兰女士的面容和身材,绝对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可以让任何一个见过他的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足以让所有的女人羞愧的无地自容。 成为城主大人的情妇,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很多贝伦女人的梦想,但乐芙兰女士却对此毫无兴趣。 虽然那个肥胖的贝伦城主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好她,甚至不止一次的明确表示,只要乐芙兰女士愿意,就可以让她成为第四任公爵夫人。但乐芙兰女士总是冰冷而又明确的拒绝了城主大人的求爱 在整个费罗尼平原,不管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是权势滔天的贵族,都把乐芙兰女士视为梦中情人。但乐芙兰女士却对那些色迷迷的男人不屑一顾,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神态,所以人们又称她为“贝伦的冰雪玫瑰”。而此刻明灭的烛火和皎洁的月光,愈发衬托出乐芙兰的清新脱俗。 一身墨色长裙的乐芙兰女士仿佛黑色的火焰在烈烈燃烧,冰俊冷傲的面容让人不敢窥视,却偏偏又能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铭刻心间。乐芙兰女士的魔鬼身材充满诱惑,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还有丰盈的臀,以及胸前惊心动魄的弧度,都足以让最彬彬有礼的绅士欲火中烧。甚至连对面的白发老者都忍不住的发出赞叹之声:“上次在诺克萨斯的分别后,到现在已经十年,你看起来更加年轻了,真让人妒忌。” “吾主给了乐芙兰永不消褪的青春和永不衰老的容颜,时间在她的面前毫无意义。”左手边的中年男子站立起来:“我们已经十年没有相聚过了,诸如美味和美色这样无聊的话题应该适可而止,还是说点更重要的事情吧。” 即便是用最挑剔的目光,这个中年男子也可以用“完美”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他约莫有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阶段。如刀削一般轮廓分明的面部,高挺的鼻梁,修剪的得体而又精致的短须凸显出他充沛的精力和简介的风格。深邃的黑眼睛非常灵动,充满了咄咄逼人的锋芒,仿佛二十年的年轻人。眉宇之间岁月的痕迹又略略的带着一点沧桑感,让他显得孔武有力精力旺盛的同时,丝毫也不缺少岁月的深度和智慧。 这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男子,同时也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罩在长袍里边的金属鳞甲足以证明这一点。 “自从吾主被封印之后,虚空派的信徒们就成了生活在黑暗里的丧家之犬。但我坚信吾主不会抛弃我们,吾主一定会再次降临这个世界。前几天我已经感受到了吾主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依旧强大……”中年男子的脸上露出和他的年龄绝不相符的激动神色,双目之中已现出隐隐水光:“我已经感觉到了吾主的召唤,吾主永存!” “吾主永存。” 乐芙兰女士和宾客面色凝重的站立起来,面色庄重的低声呼喊着同一个口号, 乐芙兰女士冰冷的语气根本就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激动,仿佛最虔诚的狂信徒在面对真神祈祷一般喃喃的念叨着:“德玛西亚的外交使团会统统死在贝伦城,北方的战火即将重新点燃,吾主会在这场新的符文大战中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如同巨型蝙蝠一般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中飞速到来。 白发老者厌恶的看了看尼古拉,好像是看到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血族伯爵?尊贵的乐芙兰女士竟然用这种肮脏而又血腥的东西去执行任务?看样子任务好像完成的不是很好。这东西既然是你的奴仆,我就不过问了。” 面目全非的尼古拉让乐芙兰女士感觉很不舒服:“我记得曾经给过你守护圣光,就算是致命的银器也伤害不到你。为什么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神血,是神血……”这个字眼儿(在大陆通用语当中,神血是一个专用字)让尼古拉不寒而栗,仿佛刚刚被恶棍侮辱过的小姑娘一样心有余悸的瑟瑟发抖。 “神血?” 这个字眼儿似乎有某种神秘的魔力,宴会中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白发老者随手一挥,面前顿时出现一面带着弧度的镜子。 镜面微微抖动,仿佛水纹的波动,在这片亦真亦幻的镜面当中,出现了宴会大厅的景象。 吸血鬼尼古拉闯入,杀死德玛西亚的外交使者,被阿什拉姆用银质物品钉死再复活…… 刚刚发生在宴会大厅的一切,完全呈现在魔法镜面当中。 时光回眸,九级预言术的直接表现形式,魔法文明创造出的最高结晶之一。 “原来真的是神血,怪不得你会弄成这幅模样,看来我们遇到麻烦了。”坐在乐芙兰右首之人穿着一身灰蒙蒙的长袍,软塌塌的兜帽遮住了面容,看不到他的脸。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如同光滑的玻璃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的那种声音。 “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金发少女居然身具神血。”乐芙兰女士看着镜面当中的梅萨,用一成不变的自言自语口吻说道:“当虚空祭坛开启之后,吾主就会降临这个世界,谁也不能阻止,就算是瓦洛兰的旧神,也不能。” 就在这个时候,面目已毁的吸血鬼身上忽然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辉。 那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芒,仿佛沐浴在皎洁的月光当中。 “是圣光徽记!”白发老者吃惊的看着吸血鬼:“这个肮脏的笨蛋已经被人打上了魔法徽记,老埃米尔马上会带着人找到这里来,我们全都会暴露。” 圣光徽记,很普通也很低级的魔法,没有任何杀伤力,也不会出现任何正面或者是负面的影响,仅仅只是一个标记而已。这一抹淡淡的白光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在魔法师的眼中,却如漆黑夜晚中的灯塔一样显眼。只要被打上圣光徽记,在一定的时间之内,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追踪到。 “笨蛋,蠢货!”乐芙兰女士冰冷如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怒容,目光如锥,死死的盯着面目全非的吸血鬼:“行动失败之后,你本应该象老鼠一样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却跑到了这里,害的我们全都暴露,是我重新赋予了你生命,作为惩罚,现在我要收回你的一切……” “不,不要,请您听我解释……”血族伯爵尼古拉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声嘶力竭大叫着:“我还有用,我还能为您效力……” “你的存在,已不是一种必要,而且我相信你这肮脏而又血腥的生命是对吾主的亵渎……” 伏拜在地的尼古拉猛然跳起,仿佛一道闪电,朝着湖面扑去,似乎想要逃走。 乐芙兰女士抬手一指,没有任何声势,甚至看不到一丁点魔法的光芒,血族伯爵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的裂解开来。 纯粹而又绝对的裂开,每一块碎片每一滴鲜血,都化为最细小的分子,仿佛轻尘消散在微风当中,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这个强大的血族伯爵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是不是销毁这个血族,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在白发老者的心目中,强悍的血族根本就是一个只无所谓的蝼蚁,他的死活甚至不值得去关心一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周围一眼:“这些仆役都可靠吗?” 如同一个有洁癖的人拂去肩头的尘埃,乐芙兰女士随意的抬手挥了几下,那几个为眼前的情景搞的目瞪口呆的仆役和大厨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好了,左右再无乱耳之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们已经暴露了,老埃米尔等人马上就会循着圣光徽记赶到这里,就算我们可以逃走,却无法带走祭坛。为了防止祭坛被老埃米尔破坏,我建议提前开启祭坛唤醒吾主!” 提前开始祭坛?乐芙兰女士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考虑,又好像是在权衡着什么。满地尸体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乐芙兰女士的思绪,如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那样,气定神闲的坐在铺着天鹅绒垫子的椅子上。 终于,思考有了结果。精致的刀叉又在夜色中闪耀着亮闪闪的银光,如同刚刚打磨出来的化妆镜,她把一小片烤鳟鱼送到口中,精巧的餐盘又细又薄,和刀叉碰撞之时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如同乐器的音质。 当地上的尸体渐渐变冷之时,乐芙兰终于长身而起:“好,我同意提前开启祭坛,其他人的意见呢?” 身形魁梧的男子和瘦弱的灰袍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阿什拉姆等人终于循着“圣光徽记”的指引来到这里的时候。 “乐芙兰?怎么会是你?”埃米尔老师呆住了。 第二十五章 虚空驾临 “是的,我回到贝伦城有段时间了。和多年未见的您同在贝伦,却一直诸事缠身未能去拜访。今天能够看到老师依旧健康如昔,学生由衷的感到欣慰。”乐芙兰女士非常优雅的行了一个淑女礼,“我本应该早探望老师,却还要老师步履劳累来到这里,真是太失礼了。” 看着满地冰冷的尸体,埃米尔老师皱起了眉头:“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的,埃米尔老师,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乐芙兰毕恭毕敬的回答,“我保证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全都是在平静中死去。” 乐芙兰看了看安妮特,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微笑:“早就听说埃米尔老师又有一个魔法天赋很高的学生,应该就是她了吧?小师妹你好。” “那个吸血鬼是你这个女人弄出来的吗?”安妮特气愤的尖叫着。 “是的,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因为我知道那个血族肮脏而又血腥的气息肯定瞒不过埃米尔老师智慧的双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战争,德玛西亚的外交使团死在贝伦,也许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改变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脆弱的和平。只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这个世界才能在浴火中重获新生,才能建立一个地上神国一般的人间天堂。” “凭你的能力,你认为你可以做到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埃米尔老师的教诲,知道什么叫做谦逊。我当然没有能力推翻这个尔虞我诈战火频仍的旧世界,也没有能力建造一个新世界。但有人可以,当我们唤醒了长眠在虚空中的吾主,当吾主降临这个世界……” “你已经委身虚空派?” “虚空派?”乐芙兰女士笑了:“世俗中人总是喜欢称呼我们为虚空派,对于这个强加在我们头上的称谓,其实我是无所谓的。” “你应该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那是灾难,是流血……”埃米尔老师似乎不想多说什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不择手段的挑起战争,唤醒封印在虚空中的恶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埃米尔老师教训的是,其实我和您一样,都对战争深恶痛绝。但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瓦洛兰的历史本就是一部战争史。不论有没有我们虚空派的这些人存在,战争从未停止。”乐芙兰的语速在明显加快,可以看出她渐渐激动:“为了避免这个世界在战争中一步步走向毁灭,有绝对的必要引入外部强大力量,只有经历一场真正的毁灭之战,才能让世人重新认识世界,才有机会迎来和平的曙光……” “你已经疯了……”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埃米尔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我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名叫乐芙兰的学生。她象神女湖的湖水一样纯净,她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但她早已经死了,至少在我心目中,她的灵魂已经投入了瓦洛兰诸神的怀抱。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仅仅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老师您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刚刚经历了一瞬间的激动,乐芙兰就又恢复到冰冷肃然的状态,静静的站立在众人面前,仿佛一尊没有呼吸没有情感的雕塑。 过了好一会,乐芙兰才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态度,恭敬的鞠躬为礼:“真的很抱歉,学生一时激动冒犯了老师,请老师原谅。您可以不承认我这个学生,但我不能忘记您是我的老师。是您指引我打开魔法世界的大门,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请允许我为尊敬的老师介绍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 “不用介绍了,虚空派都是不可理喻之人,我没有兴趣知道几个疯子的姓名。” 乐芙兰一躬到底,埃米尔老师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抬起手,指尖已经闪耀出魔法的光辉。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您准备杀死我吗?” “我不会杀死任何人,我只是要把你们带回去,让你们接受应有的惩罚。我不能决定你的生死,但贝伦城的大法官可以。” 尼古拉血洗了外交宴会之后,阿什拉姆和闻讯而来的埃米尔老师循着那股邪恶的气息一路追赶到了这里。原以为会遇到穷凶极恶的对手,想不到站立在眼前的却是一位风姿绰约仪态万方的美女,而这个美女又是埃米尔老师曾经的学生。 连埃米尔老师也没有想到,昔日的学生竟然加入了虚空派,还要挑起新一次的符文战争。 “不要和这个臭女人废话了!”安妮特挥手打出一蓬魔法箭。 魔法箭上白闪闪的光辉如同湖面上的反光,带着魔法的嗡鸣声快如闪电。 所有的魔法箭全部准确无误的打在乐芙兰的胸口,却没有半点反应,如同几滴微不足道的雨点落进深邃冰冷的神女湖,连一丝涟漪都看不到。 “瞬发魔法箭雨,虽然只是小孩子的把戏,也可以看出小师妹的魔法天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做不到呢。”面对严阵以待的对手,乐芙兰就如同是在和几个旧友闲聊:“这个世界正在被愚蠢的人们拖入毁灭的深渊,任何修补、改良都无济于事。只有经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战争,把迂腐的德玛西亚、信奉强权的诺克萨斯、不思进取的艾欧尼亚等等全部抹平,才能重塑这个世界。在很多愚昧之人的心目中,我们是在毁灭,其实埃米尔老师应该可以看的出来,我们是在试图拯救这个世界。包括我在内被称为虚空派的人才是引导这个世界走向光明的真正英雄。只有我们才甘愿付出巨大的牺牲为这个世界换来一丝浴火重生的机会。” “或许,战争的代价确实有点沉重,但是和美好的未来比起来,这点代价绝对值得付出……” 世上所有的魔法都需要精心的准备,哪怕是最简单的火球术,也同样需要准确的引导动作和一字不差的咒语。所谓的瞬发,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前置准备工作压缩到了极限而已。魔法的威力越大,需要积蓄的能量也就越多,引导动作和咒语的吟唱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埃米尔老师对于魔法的研究和精深程度远远胜过阿什拉姆,但他终究只是擅长理论研究,在对敌经验方面和身经百战的阿什拉姆还要略有差距。冷眼旁观的阿什拉姆一直都在密切注视着乐芙兰,当她的手指刚刚勾勒出一个魔法引导手势的时候,阿什拉姆马上大声提醒:“这个女人要施放魔法了,大家小心!” 魔法的嗡鸣声中,一道青白色的闪电从阿什拉姆的指尖蜿蜒而出。 “震颤电击术!” 作为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随军法师,阿什拉姆从不追求一击必杀的致命效果。直接杀死强大的敌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尤其是在面对魔法免疫程度相当高的对手之时,追求杀伤远远不如骚扰更有实际意义。 打断敌人的魔法施放过程,给队友争取时间和更好的出手机会,这才是随军法师的本职工作。 震颤电击术只是一个常见的魔法,普通的魔法师勤加练习就可以熟练掌握。这个魔法的杀伤力也一般,最多只能把几个普通人击倒而已。 乐芙兰连魔法箭雨都可以完全免疫,如此低等的魔法当然不会给她造成实质意义上的伤害。 阿什拉姆不追求伤害,只要能够让这个女人出现麻痹、眩晕之类的负面效果就已经达到效果,至少也要打断她的魔法施放过程。 为了避免受到伤害,乐芙兰必须躲闪或者是防御,必须中断正在准备的魔法。不能在防御的同时进行攻击,不能同时施放一个以上的魔法,这是最基本的规则,谁也无法违背,就算是达到化境的魔法大师,也不能! 乐芙兰女士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避,因为那会让她的魔法引导动作变形走样,以至于无法顺利施放早已准备好的魔法。 她也同样没有想过要防御,而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承受了。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电光当中,乐芙兰依旧直挺挺的凝立不动!和刚刚参加宴会的其他几个人手拉手站成一个圆环,仿佛祈祷仪式上最虔诚的信徒,面色凝重庄严,用整齐的腔调颂唱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赞歌: “沉睡于纷扰时空中的虚空之王,依循着您的碎片之缘,请聆听您最忠诚之仆的心声。” “吾主啊,请暂时放下您骄傲的身份和无限的威能,屈尊于这个不可救药的世界,绽放出您最辉耀的荣光,没有什么可以禁锢您一分一秒……” “愿忠仆的祈祷化为众星的召唤,应虚空之邀,张开您最宽广胸怀。” “愿吾等卑微的残躯和谨守的誓约,能够承受您最伟大的意志和权柄,愿这个世界在您的荣光中重新塑造……” 低沉的吟唱声越来越高亢,好像这不是一个大型联合魔法的咒语,而是一首神的赞美诗。 “请将您的慷慨照耀在忠仆的身上,赐予我无穷的力量,打开深邃的空间之门。”四个人的双臂全都高举向天,,好像是在拥抱什么,猛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以吾主之名,显现吧!” 此时此刻的乐芙兰女士,仿佛殉道的圣徒,满脸都是肃穆庄严的表情。 身后的神女湖突然出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异状。 一道两拳粗细的金色光芒冲天而起,湖水仿佛在一瞬间沸腾,汹涌着,翻滚着,以飞快的速度蒸腾咆哮。 一座高大的祭台渐渐浮出水面。 祭台是由巨大的整块五色石雕琢而成,古朴而又庄严,矗立在波涛汹涌的沸腾湖面上。从祭台正中激射而出的那道金色光柱直冲苍穹,显得分外耀眼夺目。 那道金色的光芒带着凛凛神威,让漫天星月都黯然失色。越来越高亢的颂唱声在天地间回响,在群山中反复激荡,仿佛一曲恢宏壮阔的圣歌。 湖水已经沸腾,圣歌声在湖光山色之间回响激荡。周围的环境已经被直贯天地的金光所浸染,仿佛这里并非是荒郊野外,而是肃穆庄严的大礼拜堂。金光中飘舞旋转的枯枝败叶,如同翩翩起舞的天使圣徒。 听着神圣庄严的歌声,看着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梅萨的目光中满是迷茫,似乎是在极力的回忆着什么,想了想却终于没有能够想起来,只是单纯的感觉眼前这幅景象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闭目吟唱的乐芙兰女士猛然睁开双眼,昂起头仰视苍穹,及腰长发根根炸起,呈放射状展开,仿佛带上一了顶样式夸张的金色王冠:“虚空之主啊,请您垂怜最卑微的仆人,降下您最伟大的权柄和意志吧。” 直冲苍穹的金色光柱陡然转向,在半空中折射出一个巨大的锐角,完全照耀在乐芙兰女士身上。 波涛汹涌的沸腾湖面为背景,乐芙兰那娇艳的面容沐浴在金光之中,她的身体正渐渐的漂离地面,宛若降临凡间的女神。 第二十六章 尸龙复苏 乐芙兰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圣洁的金光笼罩全身,一切黑暗、丑恶仿佛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美好起来。连那浑浊翻腾的湖水都成了充满鸟语花香的清清溪流,夹杂着青草和鲜花的方向,仿佛最纯最美的天国花园。 乐芙兰身上的黑色长裙在半空中飘舞,因为金光的浸染而变得透明起来,柔顺的长发闪耀着圣洁的光辉,如同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的神祇,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埃米尔老师。 “神临术!大家小心!”埃米尔老师那苍老的嗓音已经响起。 女神悬浮在低空,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神圣,是那么的谦和,却又带着永恒的威能:“尊敬的老师,您完全不必担心。只要您没有干扰到我,我绝不会伤害到您。不要伤及无辜,这是您曾经的教诲,学生依旧铭记于心。” “神临术虽然是最顶级的魔法,但却需要付出全部的生命力才能换来片刻的强大。你应该知道使用神临术的后果。” “学生很清楚后果是什么样子,但我不在乎,我的同伴也和我一样不在乎。为了让吾主降临,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付出。”刚毅果断和语气已经完全淹没在宏大的神语当中。 付出全部的生命力,燃烧所有的精神力,用几个人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换来一瞬间的强大如神,用来召唤虚空之神,这样的牺牲这样的代价,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我最烦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把她射下来。”安妮特打个了手势,随着众人一起跟来的数百名贝伦卫戍部队的士兵纷纷拽开弓弦。 随着一声整齐的嗡鸣,弓弦颤动,几百支羽箭汇集成密集的箭雨,瞬间笼罩了神女湖畔。 “律令守护。” 这不是咒语,而是命令,神的命令。 半空中茫茫如同密雨的箭矢纷纷掉落。 “神说,应许之地充满光明,黑暗混沌永在光明之下。”随着女神乐芙兰的自言自语,一道更加宽广也更加耀眼的光柱从天而降,将神女湖照耀的熠熠生辉。 “神说,一切阻碍都将化为坦途。”喃喃的低语声中,神女湖水猛然朝两侧分开,仿佛两道高耸的波涛墙壁,展露出平坦的湖面。 如同女神一般庄严神圣的乐芙兰漫步在干燥平坦的“水廊”中间,慢慢的走向神女湖中央的高大祭坛。 神语即现实。 恢宏的景象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人们全都沉浸在如梦如幻的神迹当中。 “这个女人不是神,射死她。” 充满了童音的尖叫声把士兵们从迷幻般的崇敬中拉回到了现实。 乐芙兰根本就没有回头,就如同高贵的甚至不屑于看一眼脚下的蝼蚁:“神说,一切渎神的灵魂必将毁灭,神谕昭示了一切卑微者的命运。” 金色的火焰从她脚下蔓延,这是焚毁一切生命和灵魂的神罚之火。璀璨雀跃却没有丝毫温度,无法阻挡也无法熄灭。随着神罚之火的蔓延,四周的贝伦士兵全都在哀嚎中燃烧起来,如同沸腾的铁水中的蜡烛一样迅速扭曲、融化,片刻之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地焦炭一般的尸体。 只因为乐芙兰的一句话,贝伦几百名精锐士兵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全军覆没! 阿什拉姆非常清楚神罚之火的可怕,毫不犹豫的挥手打出一道风刃,同时跃起以最快的速度后退着。 风刃旋转着、尖啸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在乐芙兰的脸上切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金色神光笼罩之下,乐芙兰那娇嫩白皙的肌肤刚刚被划破,马上就以更快的速度恢复如初,看不出丝毫曾经受到伤害的痕迹。 完美无暇的神躯,风刃所造成的伤害还没有自我愈合的速度更快。 乐芙兰缓慢前行,身上的金光微微荡漾,洒落的金色光晕布满沿途。随着她坚定的步伐,两侧的湖水自动分开一条更加宽广平然的道路。 悬浮在地空中的乐芙兰如同真正的神祇一般缓缓升高,降落在高大的祭坛之上。仰面向天高举双手,宏大无极的声音充满天地之间:“黑暗狭隘的世界无法容纳吾主最伟大的意志和权柄,让光芒荡涤瓦洛兰的无尽罪恶吧……” 激荡回响的神语声中,仿佛一百个太阳同时升起,在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笼罩之下,神女湖水仿佛烘炉中的铁水,沸腾翻滚闪耀着金属光泽。漫天星月全都被璀璨耀眼的金光所掩盖,天空中金色的云团迅速堆砌。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裂开。 凭空出现在天际的裂缝越来越大,透过这道裂缝可以看到漆黑深邃的太空。 神临术,燃烧自己所有的生命、精神、意志,抽干所有的魔力,变得强大如神。但这种强大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能够持续三两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是理论上的极限。 很明显,乐芙兰女士的神临术已经完全超越了理论上的极限值,她不仅象神祇一样无敌,而且不惧任何伤害,甚至还打开了时空裂缝,这完全颠覆了阿什拉姆的想象。 就算是联合几个顶级魔导师,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绝对是反常的。 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耀眼金光之下的蛛丝马迹:那座高大的祭坛正散发出几条细如纤丝的金色光线,缠绕在乐芙兰女士等人的身上。 是那几条细细的金色光线给了乐芙兰女士等人无比强大的力量,让她可以把本就应该失效的神临术维持到了现在。 “她的力量来自那座祭坛。” 埃米尔老师猛然扬起右手,一个黝黑的石质符文出现在手中,他以非常快的语速高声吟唱着深奥艰涩的咒语,发动了威力强大的“陨石术”--原来他手中的精华符文是由罕见的陨石打造! 符文消失了,随即众人耳边传来隐隐的轰鸣声中,如同小山一般的陨石从天而降。 陨石从高空坠落,极高的速度带来了吓人的温度,点燃了沿途的空气,带着一条红色的尾迹,仿佛天外流星,重重的砸在祭台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碎石在飞溅,地面在颤抖,仿佛世界末日! 威猛绝伦的陨石把巨大的祭台砸塌了大半,那道金色光柱只是闪烁了几下,依旧直冲天际。 祭台之上的乐芙兰依旧庄严如神,继续用响彻天地的声音高声颂唱,同唱诗班中最虔诚的信徒在吟唱神的赞美诗: “吾主降临之时,可以操控天地万物,风和水会顺从吾主的意志,大地会为吾主隆起,人们只能看到吾主想要他们看到的事务,只会思考吾主想要他们思考的问题。哪怕是最耀眼的皇冠,在吾主的意志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以阿什拉姆的魔法水准,不能象埃米尔老师那样召唤威猛凌厉的陨石,拼尽全力打出一个“雷炎术”。 在隐隐的闷雷声中,夹杂着闪电的雷炎再一次准确的打中了祭坛。 早已经崩塌大半的祭坛微微摇晃了几下,直冲云霄的金色光柱频频闪烁,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蜡烛。 “沉睡于幽暗囚牢的吾主,请聆听您最忠诚仆役的祈求,为了让您降临世界,我愿献出一切。”恍若女神一般圣洁庄严的声音已不那么宏大了,反而更象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 随着乐芙兰的尖叫声,她那及腰的长发渐渐变为花白,娇嫩绝美的脸庞布满皱纹,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三十岁。 为了维持越来越不稳定的金色光柱,她在加速燃烧自己的生命。 双方争斗的焦点开始围绕那座摇摇欲坠的祭坛展开。 在阿什拉姆和埃米尔老师纷纷使用大威力魔法“轰炸”祭坛之时,湖畔的灰袍老者双手交叉高高举起,以艰涩而又缓慢的速度唱颂着咒语,一团暗红色的光芒在他双手之间升腾而起:“沉睡于地底深处的亡灵啊,请你从远古的记忆中苏醒,我以黑暗和重生的力量召唤你,让你在这个世界彰显力量……” 随着灰袍老者的咒语吟唱声,湖畔那些被神罚之火烧成焦炭的尸体开始慢慢蠕动,一个接着一个一群接着一群的站立起来,迈着僵直、机械的步伐渐渐聚集。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尸体的动作非常缓慢,随着灰袍老者的吟唱,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灵活,也越来越协调,行动自如如同生前一样,仿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复活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蚁群。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砌成型,后面的死尸动作也愈发的灵敏,如同矫健的羚羊跳跃攀登,纷纷爬上如山一般的“尸堆”,主动和更多的尸体融合起来。 随着尸体的不断累积,灰袍老者高举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咒语的吟唱声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 把已经死亡的尸体“复活”,是并不少见的死灵系黑暗魔法,就算是从地底召唤出一个活蹦乱跳的骷髅,对于瓦洛兰的魔法师来说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活化一个尸体和操控几百个尸体,这绝不仅仅只是数量上的差异,而是本质的不同。 瓦洛兰大陆上的死灵法师本就屈指可数,能够拥有如此精湛细致的魔力,可以操控几百个尸体,足以说明灰袍法师的实力了。 “是纳瑞尔,死亡塔主纳瑞尔。”埃米尔惊叹道。 纳瑞尔,大陆上最著名的死灵法师。和绝大多数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不同,纳瑞尔几没有什么明显的恶举。据说,他一直隐居在自己建造的坐落于恕瑞玛沙漠和风暴平原相邻之地的死亡塔当中,除了整天和尸体、骷髅之类的东西打交道之外,很少听说他走出那座被死灵气息笼罩的高塔。 想不到的是,死灵法师纳瑞尔居然出现在神女湖,而且和乐芙兰女士一样都是虚空派的信徒。 尸体已经堆砌的如山丘大小,一个紫红色的幻象在空中凝聚,在祭坛金光的映照之下,仿佛那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身穿灰袍的纳瑞尔双手抖动的更加剧烈,嘴角的鲜血顺着如同死尸一般苍白的下巴流淌下来。他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撕裂的窗户纸,用抖的已经很难听清楚的声音尖声大喊:“我已经控制不住了,主教,快帮忙!” “伟大的光辉之神啊,请您用那赋予了万物生命的仁慈之手抚摸这个期待生机的垂死之物,往消散在风中的灵魂重聚……” 只见纳瑞尔身旁的白发老者从自己的符文书中取出一枚璀璨的水晶十字符文,念动咒语之后,符文消失不见,天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十字架色泽纯白,庄严神圣,仿佛从天而降的光幕垂直洒落在巨大如山的尸堆之上。 “光耀生命!” 光辉教廷最神圣的顶级魔法,可以把生命赋予任何有生命气息的生物。只有教皇本人和四名枢机大主教才有资格学习、使用! 这位白发老者一定是享有崇高地位的枢机大主教。 光辉教廷,影响力遍及瓦洛兰中央山脉两侧的宗教势力。虽然已经不复当年盛况,但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南部地区的下层民众、恕瑞玛沙漠和费罗尼平原的北部居民中,仍旧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和信众。而来自标榜光明神圣的光辉教廷的高级神官,居然和死灵法师一起加入了虚空派,将生命和死亡两种截然相反的魔法完美糅合,共同创造出一个巨大的怪物。 几百具尸体堆砌在一起,在圣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幽幽的白色光辉,渐渐扭曲、变形……。 完全用尸体堆砌、融合,再用光辉圣洁的生命魔法活化之后,已经呈现出巨龙的形象。 阿什拉姆陡然想起一个传说中的禁忌魔法:尸龙复苏! 在尸龙站立起来的瞬间,四周的群山都矮了下去。 如死神一般恐怖的巨龙晃动着身体,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 这个已经拥有独立生命的魔物高昂着硕大而又古怪的头部,如同婴儿用第一声响亮的啼哭来庆贺新生命的诞生,发出一声足以让任何生命都毛骨悚然的龙吟…… 第二十七章 酒馆异客 除了血统、魔法亲和力和身上的龙鳞之外,奥乔亚其实更象是一个人类。准确的说,象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贵族。 他喜欢宽敞舒适的住宅,喜欢华丽奢侈的衣物,喜欢漂亮的女人和醇香的美酒。当然,他也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比如说金币或者是宝石。总而言之,所有正常人类喜欢的东西,他全都喜欢。 酒足饭饱之后就去彻夜豪赌,或者去到某个漂亮情妇家里共度良宵,这就是奥乔亚的日常生活,消极颓废而又多姿多彩。 奥乔亚一直都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如果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美丽的让人心碎的金发少女,这样的生活一直都会持续下去,直到奥乔亚厌烦为止。 自从见到那个白衣金发的美丽少女之后,奥乔亚就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除了满脑子都是金发少女的身影之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整天魂不守舍的混日子。 因为一个女人而失魂落魄,以前的奥乔亚绝对不会这样。 金发少女太美了,好像是一个充满了迷幻色彩的美梦,只能回味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想到金发少女的纯净和美丽,奥乔亚就会觉得以前的那几个情妇完完全全就是暴晒在烈日之下的咸鱼。 可惜的是,自从上一次在金鹅酒馆的那次邂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美丽的金发少女,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为了能够再次见到金发少女,奥乔亚象个刚刚坠入情网的痴情少年,以空前的耐心整天整夜的守在金鹅酒馆,希望可以和金发少女再次相逢。 已经是后半夜了,热闹嘈杂的酒馆渐渐安静下来,身材瘦小的酒馆老板倚着酒桶打起了瞌睡,腰身堪比水缸的老板娘很不耐烦的看了看仅剩下的两位酒客:如果不是因为奥乔亚衣衫华贵而且出手阔绰,脾气暴烈的老板娘早就象赶走一只钻进厨房的老鼠一样把他赶走了。 对于坐在墙角的另外一个位酒客,酒馆老板娘显然不准备对他太客气:这个穿着粗麻布外套的家伙身形健硕,看起来好像是一个空有点傻力气的水手或者苦力,他的腰包里肯定没有几个铜角子,因为他已经在那里枯坐了大半个晚上,却只点了一杯廉价的黑果酒。 酒馆不是旅店,想要用一杯黑果酒的价钱在暖和的酒馆里度过整个夜晚,这让老板娘觉得自己吃亏了。 “喂,穷鬼,要么你就是再花钱添一壶酒,要么就滚蛋。”老板娘很不客气的对他大吼着。 勒维团长没有抬头看老板娘一眼,甚至连枯坐的姿势都没有动过一下。 “只花几个铜角子就想在我这里过夜吗?”老板娘已经怒了,抄起扫帚准备将这个穷鬼赶出去。 “给他添一壶酒,要最好的金橘酒,再给他一份煎鹅肝,算在我的账上。” 有钱的奥乔亚老爷愿意出钱请那个穷鬼享受醇香的金橘酒和价值不菲的鹅肝,顿时就让老板娘脸上的怒容消失不见,转而换上殷勤的笑意。 美酒和鹅肝很快就摆在勒维面前。 他依旧枯坐着,甚至没有对慷慨的奥乔亚老爷表示出任何谢意。 “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家伙。”老板娘暗暗的腹诽着:“奥乔亚老爷应该会很不高兴吧?” 奥乔亚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高兴或者不愉快,他只是单纯的不想一个人坐在这间肮脏的小酒馆而已。 或许,那个和自己一样枯坐了大半夜的中年男子也是在等待他的旧日情人,这样的想法让奥乔亚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枯坐了大半个晚上都没有换过姿势的勒维突然扭过头去,遥望着窗外的茫茫夜空。 苍茫的夜色中,一道金色的光芒出现在西南方向,从方位和距离上判断,哪里应该是在神女湖附近。 一瞬间,面无表情的勒维团长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澎湃的战意,仿佛听到了号角声的勇士。猛然弹身而起,将刚刚放到桌上的金橘酒和鹅肝带翻了,甚至懒得走到门口,直接撞碎了酒馆本就不怎么结实的窗户,在宁静的夜色中朝着金光出现的方向狂奔而出。 “他竟然是一个高手!”奥乔亚喃喃自语:“其实我早就应该看出来,呼吸细密绵长,双手沉稳有力,杀气内敛瞬间爆发,分明就是一个高手。该死,真是该死,那个金发少女已经占据了我的思想,让我变得糊涂了。” 一个陌生的高手出现在贝伦,和自己在同一个小酒馆里枯坐了大半个夜晚,这分明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他是谁?他来贝伦做什么?为什么见到金光就急不可待的冲了出去?等等等等所有这些问题,奥乔亚一点都不关心,不想去耗费自己的脑细胞。 或许,刚才那个穿窗而过的家伙是来找某个人决斗的,很多人类高手都醉心于决斗这种无聊的事情。这种事无法提起奥乔亚的一点兴趣。 他只在意那个美丽的金发少女还会不会出现,自己还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在奥乔亚的心目中,除了金发少女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和事都无聊透顶,哪怕外面有一百个剑圣和一百个大魔导士正在打的天昏地暗,也不会让他多看一眼。 穿着粗麻布的家伙撞碎了酒馆的窗户,这比在老板娘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还要让她感觉肉疼。那扇窗户还雕着花纹呢,请工匠来修补至少要花费一个银币吧? 酒馆里只剩下奥乔亚老爷这最后的一位酒客,如果不能把修补窗户的钱赚回来,老板娘肯定会懊恼好几天。 “尊敬的奥乔亚老爷,酒窖里还有点最美味的金麦酒,您要不要尝尝?”为了赚钱,身材肥硕的老板娘更加殷勤起来:“顶好的金麦酒,比得上古拉加斯大师的顶级葡萄酒。保管您会喜欢,只是价钱……不是很便宜…… “金麦酒?随便吧。” 素来对美酒美食万分挑剔的奥乔亚忽然变得无所谓起来,因为心中始终牵挂着那个美丽的身影,不管是最苦涩廉价的黑果酒还是昂贵醇香的金麦酒,喝在嘴里都已毫无分别。 老板娘兴冲冲的去酒窖中取可以赚至少两个银币的金麦酒,酒馆里只剩下奥乔亚和在酒桶旁边打瞌睡的老板。 当老板娘捧着一壶据说是整个贝伦最好的金麦酒走过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奥乔亚老爷正出神的望着窗外,望着西南方向那道直冲天际的金光。 “奥乔亚老爷,您要的金麦……” 奥乔亚没有回头,只是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微微侧着头,似乎是在倾听着什么,刚刚还为情苦恼的奥乔亚仿佛换了一个人,如同隐在暗影中的猎豹,极力捕捉着最夜色中最细微的风吹草动。 就在片刻之前,奥乔亚似乎听到了一声龙吟。 作为半龙人,奥乔亚对龙吟极其敏感,龙吟的声音来自神女湖方向,因为太过于遥远,龙吟声已模糊难辨。而且这一声龙吟非常古怪,虽然具备了龙族特有的威严和宏大,却透着一种黑暗、冰冷的死亡气息,以至于连奥乔亚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当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次从遥远的神女湖畔传来之时,奥乔亚猛然跳起,从刚刚被撞碎的酒馆窗户跃出去,身形几个起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快的朝着神女湖方向飞奔而去…… 捧着价格高昂的金美酒,看着已经无法修复的窗户,酒馆老板娘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起来:“奥乔亚老爷,您还没有付钱呢!” 第二十八章 祭坛崩塌 硕大无朋的尸龙横亘在神女湖畔,彻底遮蔽了祭坛和祭坛上的乐芙兰。 摇头摆尾的尸龙猛然喷出一股墨绿色的火焰,湖畔的花草树木顿时枯萎,尸龙附近的区域之内,任何生命都在凋零、死亡,连地面上的沙土也在焦化,仿佛刚刚从火炉中掏出来的炉渣。 被尸龙追赶着,阿什拉姆和梅萨急速后退,旁边的安妮特显得非常狼狈,要不是埃米尔老师出手相助,她至少已经在被致命的火焰烧死过两次了。 湖畔松软的沙地上,死灵法师纳瑞尔和光辉教廷的枢机大主教背靠背的坐着。 复活尸龙,花费了太多精神力,已经让这两位宗师级的大魔法师彻底虚脱,连站立都很困难,只能相互支撑着坐在沙地上,但这一点都不能阻止他们的兴奋: “纳瑞尔,我的老朋友,你看到了吧?这头尸龙是我们两个联手制造出来的活物,不是幻影,也不是被受魔法控制的傀儡,是一个真正的生命。这是魔法的杰作,是生命和死亡共存的直接表现形式。就算是神,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吧?我甚至有些精神恍惚了,有种我们就是造物主的错觉。” “主教老友,这确实是魔法时代的至高杰作,但这不是完全是我们的力量,那是吾主的威能。”死灵法师纳瑞尔看着巨大的尸龙,感受着蕴含其中的魔法能量,发出由衷的赞叹:“只有吾主的力量,才能让我们把梦想化为现实,一切荣光都归属于吾主,我们只是吾主在这个世界上的忠实仆从而已。” 组成尸龙的每一具尸体,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僵尸,他们都已经被活化了。只有对黑暗的死亡魔法有着最透彻的理解,才能同时活化这么多尸体,组成这个巨大而又完美的魔法生物。 尸龙真正恐怖之处不在于庞大的身形和它喷吐出的致命火焰,而是在于黑魔法和白魔法无懈可击的融合方式。 只有对黑白两种截然相反的魔法有着最精神的理解,才能让死亡和生命两种相互冲突的力量在尸龙体内同时奔涌,构成相互融合相互助力的内循环体系。 不管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同样登峰造极,同样完美无缺,恰恰又把两种魔法之间的平衡掌握的恰到好处,发挥的淋漓尽致。这只看起来狰狞可怖的尸龙其实是一件出自大师之手的艺术品,完美无瑕! 至于最后赋予尸龙独立的意识和完整的生命,那已经超越了魔法的极限,属于另外一个概念了。 只有虚空之神,才具有这样让人惊叹让人震撼的力量。 当埃米尔老师已经被尸龙逼近的时候,阿什拉姆把早就准备好的“连珠火球”砸向尸龙的头部。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顿时响起,在接连不断的闪光当中,尸龙的脑袋微微摇晃了几下。高密度的爆炸只在这个怪物的脑袋上打出几个不显眼的小坑,掉落下一些碎肉,却没有造成明显的影响。 尸龙张开巨口,又是一股墨绿色的死亡之火。 “弑神圣灵在上。” 高亢的呐喊声中,刚刚赶到的勒维团长借着前冲的巨大惯性猛然高高跃起,带着无以伦比的威猛气势扑向尸龙。 拳头上的斗气光辉已经把他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看起来好像一道笔直的白色闪电。 “轰!” 勒维团长的拳头如同重锤巨斧之类的重型武器,在和尸龙接触的刹那间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从侧面击中了张开的下颚,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带着尸龙小山般的身体歪了一歪 山岳斗气的全力一击,足以让一头成年巨象粉身碎骨,但现在也只能让尸龙的身体歪斜一下而已。 梅萨的分身已经有三十二个之多,围绕在尸龙四周,如同一群在大象身旁翩翩起舞的舞蝶,她回头对刚刚赶到的勒维说:“后面的祭坛才是关键,我们吸引怪物的注意力,你去毁掉祭坛。” 根据圣灵教派的教义,数百年前,正是被后世尊称为“弑神者”的圣徒击败了虚空之神,才挽救了瓦洛兰大陆,也因此诞生了传承至今的圣灵派。当乐芙兰召唤虚空之神的金色光柱在神女湖畔升腾而起之时,作为圣灵派的护教战神,勒维团长对这种气息万分敏感。 圣灵和虚空,是纠葛了几百年的宿敌。所以勒维团长见到召唤虚空之神的金色光柱,就会不顾一切的赶过来。 要想杀死恐怖的尸龙,必须毁掉尸龙力量的源泉-湖心中的那座祭坛,但金发少女曾经杀死了努内斯,勒维团长来到贝伦,就是为了杀了她和阿什拉姆。她的话能相信吗? 一瞬间的犹豫,墨绿色的火焰已经笼罩了勒维团长的头顶。 “闪开!” 阿什拉姆猛然跃起,用自己的身体把勒维团长撞来。 墨绿色的死亡之火距离阿什拉姆的脸只有几寸距离,那没有温度却足以致命的死亡气息是那么的清晰。 几乎与此同时,三十多个白色身影猛然出现在阿什拉姆面前。 梅萨用自己的分身挡住了墨绿色的尸火。 在一连串如同水泡破碎的“噗嗤”声响当中,所有的分身无一例外的被尸火焚烧的烟消云散。 在这瞬间的瞬间,阿什拉姆以惊险万分的状态移开身子,避开了致命的尸火。 “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快去毁了祭坛。”梅萨喊道。 刚才生死一瞬险之又险的相助,让勒维团长再没有丝毫犹豫,竟然真如梅萨所言的那样,扑向了湖心祭坛…… “砰!” 凌厉的剑光冲天而起,一个和维勒团长一样魁梧的中年男子挡在祭坛之前。 “这不是诺克萨斯刚刚派驻贝伦的外交武官施伯伦将军吗?你竟然也是虚空恶神的爪牙?” “为吾主效力,是我的无尚荣耀。” 圣灵对虚空,宿命之战。 斗气的光辉稳健而又澎湃,剑光锋锐犀利,一场没有胜负只有生死的近身大战在祭坛之前展开。 一声清亮、高亢的龙吟声响彻天地,那是纯正的龙吟。 奥乔亚刚刚赶到神女湖畔,他并不明白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场战斗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主动参战。 正义和邪恶在奥乔亚的心目当中是无聊透顶的概念,他甚至懒得关心战斗的起因,有了梅萨,所有的这些问题统统都不是问题。 奥乔亚从来就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头脑失控的蠢货,当他终于再次见到梅萨的时候,不幸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之前瞧不起的蠢货。 没有因果,不需要逻辑,直接得出一个简单明了的结论:梅萨的敌人就是奥乔亚的敌人! 虽然奥乔亚很不喜欢那些在女人面前卖弄炫耀的浅薄者,但是现在,他确实表现的浮躁和浅薄,如同第一次见到梦中情人的少年一样冲动、鲁莽、不计后果。 毫不犹豫的吟唱着上古龙族秘语,身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赤色光辉,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如同水晶般透明的红色鳞片…… “我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奥乔亚已经朝着尸龙冲了过去…… 沐浴在金色光柱中的乐芙兰已经十分变得十分苍老,雪白的长发随风飘舞,脸上却全都是刚毅决绝的神态,仿佛带着金属浇铸而成的面具。 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却如同殉教的狂热信徒即将升入天国见到顶礼膜拜的神祇:“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吾主的降临,谁也不能!” 为了让虚空之神降临,乐芙兰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把自己的精神和生命在一瞬间燃烧殆尽也在所不惜。任凭时光以千万倍的速度流逝,乐芙兰女士高举向天的双臂猛然张开,好像是在拥天空,宏大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反复回荡:“请吾主降……” 话未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连接天地的金色光柱突然消失了,沸腾的湖水已经恢复平静,残破不堪的祭台正飞速下沉。凛凛如神的乐芙兰女士无力的栽倒在祭台上,连动弹一下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吾主永恒的力量消失了?”比七八十岁的老妇人还要苍老的乐芙兰脸上全都是惊讶的表情,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溃。 虚空之神的力量怎么会消失?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白衣白裙的金发少女正对着祭台拳打脚踢,比花岗岩还要坚硬的祭坛,在少女的拍打之下飞溅起无数破碎的石屑。但金发少女梅萨却没有停手,反而更加卖力的破坏着雕刻在祭坛表面的魔法纹路…… 在不远处的湖边,几十个完全相同的白衣少女正在和体型庞大的尸龙缠斗…… 是分身术。 梅萨的真身已经到了祭台之侧,将召唤虚空之神的祭坛给破坏掉了。 金色的光柱已经消失,分解成为千千万万个细微的光点,飞速消散在夜色当中。 “你做了些什么?居然破坏了吾主最神圣的降临仪式!”没有了虚空之神的力量补充,她已经极度虚弱,即便是拼尽全部力量喊出的怒吼,也只不过是难以分辨的呻吟。刚才的神临术,已经足以让乐芙兰死亡百次了。过分消耗生命力的后果正在加速显现,乐芙兰在以更快的速度老去。满头白发全部脱落,满脸都是松树皮一般的皱纹,她那倾倒众生的身体已经枯槁干瘦的如同骷髅了。 梅萨听不到她愤怒的吼声,抓起她那枯萎的身体,足尖在即将沉没的祭坛上轻轻一点,几个纵身起落就已回到了湖畔的沙地上。 随着祭坛的沉没,随着金色光柱的消失,高大如山的尸龙随即土崩瓦解。如同怒海狂涛猛烈拍打之下的沙雕,瞬间崩塌。转眼之间这个最完美的魔法生命体就化为一大堆散发着恶臭的焦黑色肉块儿! 接下来的战斗已毫无悬念…… 乐芙兰女士那原本白皙娇美的肌肤已经彻底枯槁、干裂,好像是烤架上的甘蓝叶子一样萎缩、卷曲、开裂着,露出肌肤之下已经交给的肌肉。剧烈的疼痛让乐芙兰女士想要发出惨叫,却只能发出奇怪而又虚弱的呼气声。 她那倾倒众生的绝美面容已经苍老成了在烈日下暴晒了半个月的蘑菇,布满灰色斑点皮肤萎缩变形,紧紧的贴在颅骨上,看起来好像是一具焦尸,偏偏眼珠还能活动,因为缺少了面部肌肉的配合,根本就看不出她的眼神要表达出什么样的情感。 乐芙兰眼睁睁的看着奥乔亚轻而易举的杀死了早已经虚弱无力的死灵法师和光辉教廷枢机大主教,又亲眼看着自己的最后一名战友被勒维团长一拳打爆了脑袋,甚至连一个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只是有两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滴落…… 乐芙兰的生命已到了最后关头,埃米尔老师不忍心看她遭受太多痛苦,拿出一个嵌在银币里的治疗符文,为她施加了一个治疗术。 乐芙兰的生命力已经消耗殆尽,无论什么样的治疗都无法挽救。埃米尔老师的治疗术也仅仅只是让她有机会交待一下遗言而已。 治疗术的效果让已经奄奄一息的乐芙兰女士有了一丝力气,但她却用最后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发出一声尖叫:“为什么?为什么吾主没有降临?命运的安排不是这个样子……” 昔日最得意的学生已经沦落至此,埃米尔老师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如同慈父一般握住她那好似鸡爪一般的手掌:“从来就没有什么命运,你今天落了个如此的下场,完全是因为你走错了路。当初我传授你魔法的时候,只是希望你能用魔法做点有用的事情,结果……结果……” 一连说了个几个“结果”,埃米尔老师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是用伤感的眼神看着她。 “老师,你不必为我担心……因为吾主会给我永恒的生命和永不消褪的青春,我相信吾主一定会……” 乐芙兰气息奄奄已如风中残烛,还说什么永恒的生命?还说什么用不消褪的青春?那不过是骗人的鬼话而已。 又是一声长叹。 铁一般的事实和即将降临的死亡,并没有丝毫动摇乐芙兰的信心: “或许,我现在的命运早已注定,但我相信吾主必将垂怜于我,或许这本就是吾主的安排……” 对于这个即将步入死亡的昔日学生,埃米尔老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能无奈的说道:“如果你所信奉的那个主能让你感觉到心灵的安宁,那你就继续信奉吧。” 乐芙兰艰难的扭过头去看着金发白衣的梅萨,这个动作让她本已经干枯的肌肉裂开更大口子,下颚的皮肤已经完全脱落了,说话的声音虚弱之极:“连老师的陨石术都不能破坏吾主的光辉,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却能?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个祭台不过是一个魔法物品而已,可能是梅萨击中了魔法回路的核心,所以才……” “不,老师,不是那个样子,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有原……” 话未说完,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乐芙兰的身体就再也不动了。 埃米尔老师曾经的爱徒、昔日诺克萨斯娇艳的黑色玫瑰,就这样凋零在费罗尼平原! “……以炽热为墓,以火焰为碑,我为你送葬……” 熊熊火光当中,埃米尔老师在用他最有代表性的魔法为乐芙兰送葬…… 第二十九章 目标!艾欧尼亚 大陆南方的春天还是略显干热,阿什拉姆想,德玛西亚的春天因为境内的河流和沼泽的缘故,则显得温润的多了。但南方的春天里没有战争的气息,这是多么美妙呵。 路边的千日红正在怒放,赤艳如火热烈奔放,轻柔的微风如同情人的手掌一样绵软。这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惬意。 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辆四轮的双挽马车正停在路边。 “万分感谢您的热情相送,我们会永远铭记与奥乔亚阁下在一起的愉快时光。”阿什拉姆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很常见的抚胸礼:“请送到这里,您该回城了。” 在和尸龙战斗的过程当中,奥乔亚的头发几乎被尸火烧光,只剩下脑后的一小撮,活像是马戏团的小丑,显得非常滑稽,但他的言行举止却一点都不可笑,举手投足之间俨然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我的朋友,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奥乔亚还了礼:“我不是为你和美丽的……您的朋友送行,我是要和你们一起远行。” 一起远行? 阿什拉姆不解的看着他:“您是说……您不准备回贝伦了?” “是的,我的朋友,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 “不是……我们是准备去遥远的艾欧尼亚……” “随便你们去哪里,只要带上我就行。” 奥乔亚一点都不关心最终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他只是象个多情的少年那样期盼着和他喜欢的梅萨在一起。 自从神女湖畔的大战结束之后,阿什拉姆和梅萨又在贝伦逗留了数天。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奥乔亚总是想方设法的和阿什拉姆在一起,准确的说,是和梅萨在一起,并且相处的非常愉快。 奥乔亚觉得这些天是他一生当中最快乐最充实的时光。虽然他和梅萨说过的话语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但这已经足够了。 如梅萨这么美丽纯洁的女孩子,有人大献殷勤其实很正常,阿什拉姆并不在意。所以并没有拒绝奥乔亚驾车相送的热情,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不是相送,而是准备和两人结伴远行。 当然,奥乔亚真正的目的是创造和梅萨在一起的机会。 “不,我的朋友,你的家在贝伦,你不能……” “哦,阿什拉姆我的老朋友,”虽然仅仅只是和阿什拉姆相处了几天的时间,却一点都不妨碍奥乔亚使用“老朋友”这样的称呼:“对于一个龙族而言,一座人类城市不会是他真正的家,我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四海为家的日子。请您不要拒绝一个龙族的诚挚要求!” 这……这当然是不行的。 因为早就知道奥乔亚的真实用心,阿什拉姆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梅萨。 如果梅萨开口拒绝的话,奥乔亚就无话可说了。 “你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心思单纯的梅萨完全没有领会到阿什拉姆的意思。 “这个……我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和我们的朋友奥乔亚一起远行?” “我无所谓,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和他一起去艾欧尼亚呗,要是你不同意,那就让他回到贝伦好了,这是个很难选择的问题吗?” 梅萨又把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阿什拉姆。 直接开口拒绝,似乎有点不大合适。正在阿什拉姆斟酌更加委婉一点的措辞之时,猛然发现一只毛色油亮的小狗崽儿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这只小狗崽儿围着马车不住的打着转转儿,不时用前爪抓挠着车厢,朝着马车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这不是安妮特的那只小狗崽么?此地离开贝伦城已有二三十里了,它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当小狗崽儿艰难的爬上马车,朝着车厢后座上的大箱子“汪”“汪”大叫之时,阿什拉姆终于明白了。 “安妮特,藏在箱子里滋味儿应该不好受吧?” 箱子一动不动。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箱子丢到溪水里边……” “别,千万别丢,我最怕水了。”一个小脑袋从顶开了箱盖,圆溜溜的眼珠子很灵活的转动着:“平时你总是一副笨笨的样子,今天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我已经在箱子上用了隔离魔法,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里边的?” “不管你走到哪里,这只小狗就会跟到哪里……” 那只小狗崽儿见到箱子里的安妮特,立刻发出欢快的叫声,撒欢一样蹦上箱子,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她的脸颊。 “讨厌的家伙,总是坏我的好事。”安妮特恼怒的推开小狗崽儿:“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就一把火把你烧死。” 小狗崽儿怯怯的看着安妮特,好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为什么要藏在箱子里?” “因为我要和你们一起远行啊!”从箱子里蹦出来,舒展了一下手脚:“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你也同意了的。不过我估计埃米尔老师一定会反对,所以才藏在箱子里。这样的话,唠唠叨叨的埃米尔老师就找不到我了,哈哈……” 能够骗过埃米尔老师,似乎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让安妮特非常开心。 继续活动着手脚,再一次纵身跃上马车:“好了,咱们走吧。” 按照阿什拉姆原本的安排,离开贝伦之后,往西南方向走两天左右的路程,就会到达格里芬河,然后乘船顺水入海,沿着南部大陆的海岸边缘渡过征服者之海和守护者之海,最终到达艾欧尼亚。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安排,只是没有想到会平白无故的多出两个同行者。 如果说奥乔亚执行同行是出于对梅萨的仰慕,那么安妮特同样的要求就很没有道理了。 没有目标,没有理由,只是因为听了太多的传奇冒险故事就要出远门,实在是一件太过于幼稚的事情。 虽然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奥乔亚,但是阿什拉姆却非常好意思拒绝安妮特。 “你要和我们一起远行?” 安妮特重重的点着小脑袋:“是的,我要象个真正的魔法师那样去冒险,去谱写一段充满刺激的传奇经历。” “不行,绝对不行。” 阿什拉姆的拒绝让安妮特万分不解,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年纪太小了。” 这句话让安妮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尖着嗓子大叫着:“我太小了?我哪里小了?我看瓦洛兰大陆编年史说,魔法女神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游历了整个大陆,甚至还征服一个蛮族部落……” 和魔法女神有关的种种传说,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奇故事,真实的历史当中到底有没有魔法女神这样人物的存在都无法证明,她的传奇和冒险当然也仅仅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也只有安妮特这样的小女孩才会把传说中的故事当作可以作为参考的事实。 “你只是个小女孩,不是魔法女神。”这个理由似乎不足以说服安妮特,阿什拉姆马上就从最现实的角度给她讲起了大道理:“你这么偷偷摸摸的跑出家门,埃米尔老师一定会非常担心……” “在我的记忆中,埃米尔老师还没有不为我担心的时候,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你是贝伦城主的女儿,突然神秘消失,贝伦城肯定会一片大乱……” “就算我没有神秘失踪,贝伦也够乱的了。” 这绝对是实话。 德玛西亚的外交使团全部死在贝伦城,这是影响重大的外交事件。为了把整个事件解释清楚,为了给德玛西亚一个交代,贝伦城的议会早已忙作一团。 “其实,安妮特非常适合经历一次远行。”因为曾经被安妮特烧光了全身的衣服,在梅萨面前大大的出丑,奥乔亚和这个小女孩的关系并不和睦,但是在结伴远行的问题上,他却极力相助。 安妮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总是把目光偷偷投向梅萨的半龙人会为自己说好话,当她看到奥乔亚正在朝她挤眉弄眼的时候,立刻心领神会,马上象个非常有教养的公爵千金那样彬彬有礼起来:“尊敬而又高贵的奥乔亚先生,如果您也需要一次远行的话,阿什拉姆和这位美丽的姐姐,一定是最合适的同伴。” “是啊,是啊,我也这想的。而且我始终坚定的认为,年轻人一定多一点历练,总是窝在家里始终不算成熟。所以,我赞成你离家远行的决定。” 就这样,奥乔亚和安妮特开始相互支持,一唱一和起来。仿佛四个人结伴去往艾欧尼亚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是件非常美好而又顺理成章的事情。 有一个奥乔亚要结伴同行,阿什拉姆已经觉得不合适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安妮特。 有了多年的漫游经验之后,阿什拉姆深知所谓的远行绝非游山玩水,更谈不上什么美好。游历四方绝对是一件非常艰辛而且充满危险的事情,所以绝对不会带上奥乔亚或者安妮特当中的任何一人。 阿什拉姆已经不想再使用委婉的措辞了,准备以最直接的方式决绝这两个显然不适合同行的家伙。 “你们不能……” 话未说完,远传猛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快马从贝伦方向飞奔而来,骑在马上的是是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是埃米尔老师。 埃米尔老师的到来,马上就让安妮特成了一只见到猫的小老鼠,飞快的跳上马车,钻回到箱子里边,在箱盖合拢之前,还不忘用很严肃的口吻叮嘱在场的所有人:“千万别告诉埃米尔老师我在这里,拜托了!” 阿什拉姆面带微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埃米尔老师察觉到了安妮特天真幼稚的举动,所以才骑乘快马追赶过来。只要埃米尔老师把安妮特带回贝伦,剩下的奥乔亚也就好对付了。 一路狂奔近几十里,快马早已跑的口吐白沫,身上的毛片被汗水打的精湿。 埃米尔老师跳下马,揉着酸疼的腰身走过来:“终于追上你们了,还好追上了。” “埃米尔老师,您这是……” “我要去艾欧尼亚,刚好和你们同行。” 埃米尔老师也要同行?阿什拉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先等我喘匀了这口气,多年不骑马,都快把我这身老骨头颠散架了。”揉着肩膀和后腰,略略的休息了片刻,埃米尔老师在终于做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刚刚收到来自艾欧尼亚的魔法信件,封印在神庙下面的虚空恶神似乎有了活跃的迹象,我觉得这和虚空派在神女湖畔弄出的召唤仪式有着某种关联,所以想去艾欧尼亚去看个究竟,顺便探望一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和奥乔亚安妮特二人比起来,埃米尔老师同行的理由合情合理,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而且,安妮特第一次出远门,我实在有点放心不下,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照看着她,免得她总是闯祸。” 埃米尔老师的脸上全都慈爱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后座上的那个大箱子:“里边太闷了,快点出来透透气吧。有这只小狗崽儿在这儿,你是藏不住的。” 又一次从箱子里跳出来,安妮特很不好意思的笑着:“老师,真的很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故意瞒着您离家出走,只是因为……因为……” “不用再编造借口了,这一次老师和你一起出门远行,也好让你见见外面的世界。总是留在贝伦这个小地方,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老师不反对我出门远行?” “老师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老古董,”埃米尔老师笑着做出了安排:“奥乔亚先生,麻烦你骑乘我的马吧,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颠簸了。安妮特你来驾驶马车,我好好的休息一下,顺便和再和阿什拉姆谈点事情……” 埃米尔老师的安排,等于是直接促成了奥乔亚和梅萨同行的愿望,所以他很愉快的跳上了马背。 安妮特欣喜万分,爬上高高的驾驶位,得意洋洋的朝着阿什拉姆笑着:“笨笨的魔法师,还有美丽的姐姐,请上车吧,我们要启程了!以后瓦洛兰的编年史上会大书特书今天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伟大的魔法师安妮特要开始一段充满传奇色彩的冒险了!” “好好的驾驶马车吧。” “是,我的老师。” 四轮双挽的马车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继续前行,符文世界的历史在这个早春的日子里新开了新的一页…… 第三十章 当心,寄魂魔 作为一个费罗尼平原的小城,罗恩米亚在大陆南方并不著名,但却有着一个别致的名字:雾都。终年缭绕的雾气让这个名字在过往的商旅中流传。 水量丰沛的格里芬河穿城而过,特殊的地理环境让罗恩米亚似乎永远都被河滨的水汽拥抱着,重重雾气凝结成很难消散的云层,把城市重重包裹起来,仿佛带着面纱的女子一样轻柔、神秘……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月亮挂在低低的天空中,渐渐升腾起来的雾气让月色显得灰白,如同逝者的肌肤。 晚上的温度有点低,玛格丽特微微的颤抖着,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裙。 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子,玛格丽特从事着一项最原始的工作,为了生计,不得不穿上过分短小的裙子,不得不在脸上涂抹更厚的妆容。 多年前的玛格丽特曾经是罗恩米亚城最著名的“酒吧女郎”之一,她那窈窕的身材和热辣的舞蹈让无数男人发出兴奋的嚎叫。在玛格丽特的挑逗之下,哪怕是最风度翩翩的绅士,也会在瞬间变成完全受本能欲望支配的野兽。 以往的那几年,她只要送出几个飞吻,就能收获大把大把的银币,是酒吧的摇钱树。喜新厌旧是男人们的通病,随着青春的流逝,玛格丽特赚钱的能力越来越差,酒吧的老板象丢弃一只穿烂了的旧靴子一样把她踢出了酒吧,玛格丽特沦落成为站在街边招揽生意的“低等”女郎。 再坚持几年,就可以在城外的乡村买一处门前有草坪的房子,然后找一个老实本分而且不知道她曾经从事过这个行业的男人,嫁出去之后就可以过安稳的生活了,寒风中的玛格丽特这样想着…… 为了以后的好日子,玛格丽特不得不穿着单薄的衣裙站立在冷冽的街头继续招揽“生意”。 昏黄的灯光和弥漫的雾气让街角那个男人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落魄的船主或者是刚刚亏了钱的小生意人。现如今的玛格丽特已经不再挑拣客人了,虽然那些粗野的水手总是想方设法的折磨她的身体并且以此为乐,但是看在银币的面子上,玛格丽特总是可以忍受下来。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客人们不要弄脏她的裙子,因为这是她最能吸引男人眼睛的衣服,镶嵌在裙子上的那些小亮片是她招揽“生意”的法宝…… 舔了舔丰满的嘴唇,寒风中的玛格丽特把裙摆往上提了提,尽量把修长的双腿暴露在越来越冷的空气当中。又将领口往下拉了拉,傲人的胸部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诱惑男人的这些小手段,玛格丽特早已经很熟悉了。 “先生,要不要找点乐子……”抖动着雄伟的胸部走过来,当她看到男人的面孔之时,顿时发出一声吓人的尖叫:“哦……天呐……” 男人猛然扬起双臂,将她紧紧抱住,可怜的玛格丽特那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不……” 肉体的痛楚已经感觉不到了,只剩下灵魂被撕裂之时的绝望,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个男人的身影好像一阵轻烟,把她彻底笼罩起来,灰白色的烟雾飞速渗透进她的体内,玛格丽特渐渐的软了下去…… 雾都特有的水汽在夜色中分外明显,低低的缠绕在建筑之间,如同笼罩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纱帘。 片刻之后,玛格丽特重新睁开双眼,借着朦胧的月色看着自己的双手,以非常古怪的姿势挪动着脚步,仿佛蹒跚学步的婴儿。 当她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步伐已经变得稳健自然,和以前的玛格丽特没有任何分别。在她的身后留下一件散落在地的黑色长袍。至于刚才的那个男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勒维团长今天下午才来到罗恩米亚,他在等待,等待着阿什拉姆和梅萨的到来。 跟踪是一门艺术,在猎物的身后紧紧跟随,那是最拙劣的手法,经验丰富的勒维团长选择在前方跟踪,等待猎物送上门来。 勒维团长非常反感旅店的喧嚣,尤其不喜欢那种让人作呕的烟火味道,所以他总是习惯于在寒冷的深夜才到旅店投宿。当年为了斩杀那个邪恶的盗贼工会头目,他甚至在冰天雪地当中埋伏了四天四夜,这里潮湿阴寒的天气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应该杀死阿什拉姆和梅萨吗?” 这个疑问在他的脑袋中萦绕了很久,直到现在都没有准确的答案。 阿什拉姆和金发少女梅萨,是勒维团长的猎物。作为盖德大主教阁下点名要除掉的凶手,勒维团长有绝对的义务使用一切手段杀死这两个人,服从盖德阁下,不折不扣的执行大主教阁下的命令,是他最神圣的使命。 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在贝伦城,面对老埃米尔之时,勒维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知难而退。 在神女湖畔和阿什拉姆联手,那是因为有虚空派这个共同的敌人。 如果不是阿什拉姆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勒维团长早已经被尸火烧成灰烬了。 勒维团长最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更别说是救命之恩,但大主教阁下的命令必须执行,一想到格杀的目标曾经救过自己一次,勒维团长就觉得非常为难。 算了,只要不杀死阿什拉姆和梅萨,就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情。到时候想方设法把他们两个活捉,送回到圣地交给大主教阁下处置吧…… 朦胧的夜色当中,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慢慢走近。 仅从这个女人走路的姿势和她身上过分暴露的衣裙,勒维团长就能够知道她的身份。 “这位先生,一个人很苦闷吧?想不想找点乐子?” 勒维团长根本就懒得抬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甜心,我比想象中还要便宜很多,只要一个银币,我就是你的了,至少今夜我是属于你的……”玛格丽特拉住勒维团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凸起处:“难道你就不想到我那里去过一夜?我现在很缺钱……” 勒维团长抬起头来。 就算玛格丽特的声音再销魂一百倍,也不足以让勒维团长的心思活动一下。他只是单纯的感觉到这个娼妓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她的胸部弹性十足,隔着薄薄的衣物依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细腻皮肤上那种充满诱惑力的触感。她的手很凉,不是那种因为受冻而产生的冰凉,而是一种阴冷,没有任何温度的阴冷。好像……好像是在触摸一具刚刚死去尸体! 玛格丽特的脸上挂着让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笑容,但她的眼神当中却全都是茫然,没有喜怒也没有任何表情的茫然。 就好像是把一个风骚入骨带着笑容的面具挂在脸上! 就在这个时候,勒维团长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 气息从这个娼妓的身上传来,沿着自己的指尖迅速蔓延到手臂…… 昏沉的月色当中,勒维团长眼睛里的光芒猛然旺盛起来,仿佛两团真实存在的火焰照亮了眼前这个低等的娼妓。 震惊、愤怒当中,浓烈的战意和腾腾杀气蓬勃而出:“恶魔……” 纯白色的斗气光辉已经完全凝聚在他的左拳之上,如同天外飞来的一座山峰,猛然打在玛格丽特的胸口。 “砰!” 闷响声中,玛格丽特的半边身子破碎了,却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有一大团灰白色的雾气从她的身体里边飘洒出来。 仅剩下半边身躯的玛格丽特依旧拉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减少,依旧用甜的发腻的声音娇笑着:“真是个健壮而又有力的身体,我喜欢你这样的……” 没有疼痛,没有酸麻,那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手臂延伸到了体内,并不怎么剧烈,却在疯狂的吞噬着他的活力和生命力。这不是毒素,而是一种非常诡异的心智控制类魔法。 只剩下半边身体的女人依旧在媚笑,这个笑容让勒维团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的手握的并不紧,但勒维团长用尽全力依旧无法抽回。 那团灰白色的烟雾没有丝毫霸道凌厉,只是如同无形无质的影子一样不停的往他身体里边灌输,包裹了他的心脏,并且和大脑产生了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共鸣…… “寄魂魔!” 勒维团长猛然想起这个可怕的名字。 曾经出没在黑暗之地艾卡西亚的恐怖虚空生物-寄魂魔,据说被它控制了心智和灵魂,就会成为怪物的傀儡,至死方能解脱。但这种虚空恶魔已经在瓦洛兰南方消失两个世纪,人们只在典籍和传说中了解一二。没想到寄魂魔再次出现在了这座小城! 勒维团长宁可去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身体被恶魔寄生。 “泰坦之怒!”勒维团长用嘶哑的嗓音大吼着,将所有的力量和斗气都凝聚起来,纯白色的斗气光辉仿佛陡然出现的闪电,将昏暗的小巷完全照亮。 拳风浩瀚威猛,如山如岳。 玛格丽特脸上的媚笑突然消失,那种勾魂夺魄的魅惑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狰狞扭曲凶狠如鬼表情。从她的口、鼻、耳朵和眼睛里突然激射而出好几道灰白色的烟雾…… “轰!” 凌厉强悍的拳风所过之处,玛格丽特的脑袋顿时成了千斤重锤狠狠砸击之下的精美玻璃器皿,毫无悬念的片片劈碎。她身后的石头墙壁受到拳风波及,在轰鸣中倒塌…… 在这个可怜的女人倒下之时,更多更浓的烟雾从体内喷射而出。 所有的这些烟雾好像毒蛇一样扭曲蜿蜒,在半空中凝聚归一,仿佛一柄利剑直戳在勒维团长的眉心。 无形无质的灰白色烟雾之“剑”钻进勒维团长的额头,迅速侵蚀进他的脑海当中…… “你不能拒绝我,你不能……” 玛格丽特虽然已经被打死,但她的声音还在勒维团长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勒维感觉到一阵阵眩晕,那股烟雾好似毒素一样飞快的融入血液,侵蚀着他的肌体,勒维团长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快速萎缩,心灵好像被撕裂了一样。 恶魔的思想和意识正在侵蚀自己的灵魂。 勒维团长的精神和意志比钢铁还要坚强,这时却不能阻止恶魔的侵蚀,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作为圣灵派的战神,勒维团长很清楚寄魂魔的可怕,趁着自己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和情形,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人烟稠密的罗恩米亚城将会称为真正的地狱。 在朦朦胧胧的雾气当中,一个壮实的身影迈着僵硬而又机械的步伐朝着城外走去…… 第三十一章 琥珀之棺 薄薄的晨曦终于穿透了浓厚的雾气,渐渐的,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因为迎光的缘故,朝阳给这个朦朦胧胧的城市添上了一道华丽的金边儿…… 当第一缕明亮的天光越过雾都并不算高大的城墙之时,已经对浓雾和阴冷变得麻木的人们好像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动物,眯缝着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称赞着这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从昨天遇到的商旅那里得知,他们离罗恩米亚不过三十里车程了。阿什拉姆早早起来催动马车前行,他希望今天可以在这座城市好好休息,为以后的远航养精蓄锐。马车内的埃米尔老师整个早上都在讨论阿什拉姆和梅萨的那场沙漠奇遇。而独自骑着马的奥乔亚似乎还没有睡醒,连连打着哈欠。 因为空间狭窄的缘故,安妮特半趴在埃米尔老师的膝上还没有醒来。她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象只疲倦的小猫那样蜷缩着身子。埃米尔老师把长袍披在安妮特的身上,睡梦中的安妮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微微的发出几声呓语,反而把老师抱的更紧。那只胖乎乎的小狗崽儿早就被埃米尔老师抱到车上,此时则蜷缩成一个毛球,卧在安妮特的脚边呼呼大睡…… 骑马跟随的奥乔亚此时多少清醒了一些,他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准备找机会向美丽的梅萨说点什么。但梅萨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的身上,象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女一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开始出现在视野里的雾都罗恩米亚城。 作为费罗尼平原上最主要的地表径流,蜿蜒伸展的格里芬河穿城而过,让这座物产并不丰富的城镇成为平原上重要的航运枢纽。因为还不到航运旺季,码头上显得有些萧条。几艘单桅帆船孤零零的停靠在埠头,流连在卡罗贝尔城的酒吧和赌场的水手们,在他们把身上每一枚辛苦转来的铜角子挥霍干净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奥乔亚非常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梅萨正式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但他更希望自己能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一个优雅绅士的形象,而不是一个猴急的好色之徒。 这个时候主动的搭讪和献殷勤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对女人很有经验的奥乔亚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罗恩米亚码头已经到了,美好的早晨应该从一顿精美的早餐开始,我准备的早餐必然会让诸位胃口大开。” 对于这次远行,奥乔亚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不仅有厚实的帐篷,还有绣着美丽纹路的绣花毯子,甚至连小巧玲珑的野餐桌和精美的餐具都准备的非常齐全,除了没有带几个仆役贴身服侍之外,这更象是一场贵族的野营。当然,一个副作用是这些东西占据了马车里的宝贵空间,让乘客们拥挤不堪。 晨曦之中的篝火烧的熊熊烈烈,肥美的风腊火腿烤的恰到好处,火腿油滴滴答答的落在炭火上,不时发出一连串轻微的爆鸣声。 见多了有钱的贵妇人矜持腼腆而又繁琐无比的用餐礼仪,但看到梅萨的吃相之后,奥乔亚早已惊的目瞪口呆。 梅萨根本就懒得使用擦的发亮的浅瓷盘,直接抓起餐刀切下一大块烤肉就往嘴巴里塞,混合着柠檬汁和什锦香料的佐料碰都没有碰过一下,仿佛那些花样翻新种类繁多的佐料根本就是一大堆和食物无关的东西。 颠簸整整一个早上的安妮特似乎很不舒服,又好像还没有完全从困倦当中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对奥乔亚准备的烤肉和杜松子酒毫无兴趣,反而是她的那种小狗崽儿不住的围着烤肉架子打转儿…… “非常感谢奥乔亚的早餐,”阿什拉姆很有礼貌的表示着对同行之人的感激之情,看了看停靠在埠头的那几条少的可怜的小船,有些担忧的说道:“看样子现在还不是航运的旺季,要想找到一艘去往艾欧尼亚的海船,恐怕要花费些时间了。” 在这个并不适合航海的季节,想要找到一艘去往艾欧尼亚的船只实在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没有哪位船长愿意为了几个人就驾船出海。 “不,阿什拉姆我的朋友,你完全不必为此担心,”奥乔亚不动声色的看了身边的梅萨一眼,晃动着钱袋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金币的力量足以让船长和水手们忘记大海上的凶险和不大适合的季风……” “感谢慷慨的……” 还不等阿什拉姆把话说完,那只皮毛油亮的小狗崽儿猛然汪汪狂吠起来。 “讨厌的小东西,不要打搅我的晨睡,”安妮特踢了它一脚,继续打瞌睡。 小狗崽儿后颈处的鬃毛根根树立,露出短小的獠牙继续狂吠。 渐渐散去的雾气当中,一个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是勒维团长。 众人纷纷站立起来。 勒维团长奉盖德大主教的命令追杀阿什拉姆和梅萨,从恕瑞玛沙漠竟然一直追到雾都。虽说在神女湖畔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那也不过是因为有了虚空教派这个共同的敌人。 勒维团长能够跟踪到罗恩米亚,必然是为了完成追杀任务。 奥乔亚默默的吟诵着上古龙族秘语,隐藏在肌肤之下的龙鳞开始显现出来,构成一副盔甲的形状。阿什拉姆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指尖闪耀起微微的魔法光芒…… 梅萨皱着眉:“他……好像……很古怪……” 勒维团长走路的姿势确实非常古怪,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机械而又僵直,尤其明显的是,每当他迈出一步之时,都先用脚尖着地,看起来滑稽而又诡异,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一个习惯了穿高跟鞋的女人突然换上平底的靴子…… 拖着沉重的双腿,好像行走在浓稠的烂泥潭中,每一步都艰难万分。 “他好像受伤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内伤!我去看看……” 勒维团长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已经有些许的扭曲,好像十天没有尝到鲜血味道的饿狼一样把舌头伸出到了唇外,眼睛中竟然看不到眼白。 “不,不要……不要过来……” 和古怪的行走姿势相比,他的嗓音诡异到了极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要碰我……”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竟然夹杂着女人般的尖叫和他本人低沉的呐喊,很难想象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竟然出自同一个人之口。 “……是寄魂魔!”勒维团长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呐喊。随着他的呐喊声,口鼻之中竟然喷出丝丝缕缕的灰白色雾气! 寄魂魔! 这个字眼儿好像有着某种恐怖的力量,让埃米尔老师和阿什拉姆脸色大变。 作为魔法师,两个人都清楚:寄魂魔是来自虚空世界的魔鬼,本身无形无质,完全以纯精神纯能量的形式存在,几乎可以看做是一缕有生命和极强感染力的烟雾。就算是杀死了宿主,寄魂魔依旧可以侵蚀他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放逐术,被侵蚀之人和寄魂魔一起放逐到外层空间任其自生自灭。 “……打开空间之锁,放逐罪恶的灵魂……”埃米尔已经开始吟唱放逐术的咒语了。 “不要用放逐术。”阿什拉姆后退着,尽量和勒维团长拉开距离,他拿出一个珍藏的卷轴,大声念颂起纯正的守护魔法咒语:“运行于天地之间的四方精灵啊,请赐予我们不受外力侵害的光芒,让安宁在时光彼岸驻足……” 一片黄褐色的光芒闪过,随着“咣”的一声脆响,一个琥珀色的棺材凭空出现,将勒维团长完全装进棺材当中。 琥珀之棺! 这是一个等级很高的守护魔法,只不过在魔法历史上,琥珀之棺一直都归类到“不实用”的类型当中。用魔法临时制造一具棺材,虽然有一定的防护作用,但那薄薄脆脆的琥珀之棺很轻易就可以打破,而且这个魔法需要消耗极高的精神力。绝大多数魔法学徒都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用来学习威力强大的元素系魔法,很少有谁会注意到这个如同鸡肋的魔法。但对于寄魂魔来说,这个魔法却具有天生的克制作用。据说是因为琥珀之棺可以让烟雾类型的异世界生物的活性大大降低乃至陷入休眠。 阿什拉姆用“琥珀之棺”将勒维团长装了进去,起到一个屏蔽的作用,如此一来,烟雾状态的寄魂魔侵蚀勒维团长的速度大大减慢,也杜绝了其他人的危险。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做法,再一次证明只有无用的魔法师,从来就没有无用的魔法。 因为精神力极度消耗,阿什拉姆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看着众人:“在勒维团长的理智和意识被寄魂魔彻底侵蚀之前,他不会主动打破琥珀之棺,大家暂时安全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眼下只有两个办法。”埃米尔老师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使用放逐术,将琥珀之棺和勒维团长放逐到异空间,任凭他是死是活,咱们再也不必理会。” “第二,尽快将琥珀之棺送回到恕瑞玛沙漠,做为圣灵派的领袖,盖德大主教或许有办法对付寄魂魔。”埃米尔老师把目光投向阿什拉姆:“你认为哪个仿佛比较合适呢?” “我看……”阿什拉姆犹豫了一下,做出决定:“我看还是把棺材送回到恕瑞玛沙漠吧,虽然勒维团长是为看追杀我才来到这里,但这根本就是一场误会,我想这是一个消除误会的机会,大家的意见呢?” “和我的想法一样。你的宽容让我感到欣慰,魔法师不仅仅只是追求强大的力量,还要有悲悯的情怀和广阔的心胸。”埃米尔老师答到。 梅萨点点头,奥乔亚也赶忙表示了拥护。安妮特则对她未曾去过的那片大沙漠充满了期待。 “那我们就去恕瑞玛沙漠吧,不过一定要快,因为我担心勒维团长可能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阿什拉姆挥挥手。 奥乔亚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看来计划中的美食要换成几匹骆驼啦!” 第三十二章 弑神之剑 恕瑞玛沙漠,圣灵大教堂。 神圣庄严的圣灵正殿当中,盖德大主教面色凝重的打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从中取出一柄巨大的双手剑。 站立在神坛之上,面对着高大的弑神者雕塑,盖德大主教慢慢的举起这柄大剑。 他的动作非常迟缓,好似这柄平平无奇的大剑有千斤之中,当他把大剑举过头顶的时候,已累的气喘吁吁咳嗽连连。 “伟大的弑神圣灵,虚空恶魔又一次侵扰这个世界,我不得不借用您的神圣武器……” 当盖德大主教把剑尖对准了正殿穹顶之时,描绘在整个圣灵殿堂中的魔法纹理似乎在一瞬间被激活,千万条血红色魔力顺着密如蛛网般的魔法纹路奔流闪烁。 无数条闪烁的血红色光辉映照着苍老的盖德大主教,聚散流转,在穹顶的正中汇集称为一个殷红如血炙烈如火的红色光斑。 将手凑到大剑的锋刃处,轻轻一划,鲜红的动脉血顿时奔涌而出。 暗哑无光的大剑接触到盖德大主角的鲜血,仿佛在一瞬间拥有了生命,竟然将锋刃上的鲜血全都“吸收”到了剑身之内。 手腕上的鲜血不住流淌,大剑不停的吸收,盖德大主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剑身上开始浮现出一曾隐隐约约的血光。 盖德大主教并没有把手腕从剑刃上移开,直到剑身通体鲜红,在终于挪开受伤的手腕,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治疗术,苍白如纸的脸上透着虚弱一般的病态潮红。 “伟大的弑神圣灵啊,降下您最伟大的意志和权柄吧,赋予我们战胜恶魔的力量……” 将大剑猛然抛向空中,与此同时,汇集在圣灵神殿穹顶之上的血红色光斑猛然一亮,突然延伸出一条细细的红色光线,准确无比的落在剑身上,仿佛一朵在剑尖上盛开的花朵-血色之花。 大剑上的红色光辉陡然照亮,空旷的正殿顿时变成了鲜血一般艳丽的红色殿堂。 盖德大主教那苍老浑浊的双眼中满是兴奋和期待的渴望,全身都是微微颤抖,默默的注视着融合了自身鲜血和弑神圣灵力量的大剑悬浮在头顶。 正殿中的红色光芒不住的朝着剑身聚集、收拢,越来越浓缩也越来越精纯,随着一阵耀眼夺目的红色光芒闪过,所有的红光朝着剑身猛然一收,所有的血色之光已经全部被大剑吸收。 悬浮在半空中的大剑随之落下,盖德大主教双手捧住。 远远的看大剑依旧平平无奇,至少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近距离的仔细观察,才会看到在剑身上有一层流转循环的血色光芒,仿佛已和这柄传承了数百年的武器彻底融为一体,拥有了生命。 这柄透着血光的武器没有锋芒毕露,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不祥气息,好像这本就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物品,而是充满煞气和杀气的神之利器。 这就是传说中伟大的弑神圣灵用来击败邪恶神祇的武器,圣灵派的圣物-弑神之剑!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一位红衣主教迈着小碎步走进正殿,朝着盖德大主教躬身行礼:“外面来了几个人……” “我知道,让他们进来吧。” “可是……可是……这些人当中不仅有贝伦的老埃米尔,还有杀死护教圣徒怒内斯的那两个凶手……” “我全都知道,让他们进来。”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盖德大主教的身躯佝偻成一团,剧烈的喘息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盖德大主教阁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让人揪心了。 红衣主教已经习惯了服从盖德阁下的命令,哪怕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命令。 时间不大,阿什拉姆、梅萨和埃米尔老师等一行人到来,他们还带来了一个黄褐色的棺材,棺材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仿佛困在松脂中的小虫那样,一动也不动。 “尊敬的盖德阁下,我们这次来……” 最先开口的是埃米尔老师,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盖德大主教就又发出一阵让人喘不过气的咳嗽声:“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来意,……咳……咳……我也知道了勒维团长的状况,谢谢你们能把他带回来……” 盖德大主教是瓦洛兰大陆最顶尖的魔法师之一,传说他尤其擅长预言系魔法,能够提前知道阿什拉姆等人的来意,验证了所言非虚。 “既然大主教阁下已经知道了勒维团长的状况,想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盖德大主角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举起剑从圣灵祭坛上缓步走下来。 这一刻,连阿什拉姆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颤颤巍巍的盖德大主教就是走下神坛的神祇,非凡的活力和蓬勃的生气正从他那弱不禁风的身躯里边散发出来,就连那苍老的面容也充满了威严和煞气,浑身上下散发着金戈铁马般的勇武。 盖德大主教走下祭坛,看着琥珀之棺,眯成一条缝的双眼猛然睁开,顿时精光爆闪。高大的弑神者雕塑好像在一瞬间矮了下去,和盖德大主教身上的雄浑气势完全融合相互辉映。 大主教阁下高高举起大剑,这个动作和他身后的弑神者雕塑完全一致,仿佛他就是曾经战胜了邪神的圣灵。 大主教阁下的声音犹如战场的号角一般雄浑有力:“显现吧,恶魔!” 一剑破开琥珀之棺,棺中的勒维团长一跃而起。 此时此刻的勒维团长早已改变了模样,口鼻中喷吐着灰白色的雾气,面目极度扭曲,最诡异的是,他的左半边脸孔带着放荡女人特有的媚笑,右半边脸却狰狞如鬼。 看到盖德大主教手中的血红色大剑,勒维团长的喉咙里陡然响起尖锐的女人叫喊声:“哦,不……” 突然爆发、如血一般殷红的大剑直刺而下,剑尖在勒维团长的额前重重一点。 雄壮如山的勒维团长顿时成了被剪短了提线的木偶,软软的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烟雾带着尖锐的嘶叫声升腾而起,朝着门口的方向激射而去。 血一般殷红火一样炙烈的剑光猛然将这团灰白色的雾气笼罩起来。在血色剑光的压迫之下,那团雾气竟然无法飘散,反而是飞快的凝聚起来,很快成为一团核桃大小的浓稠黑气。 这股气息仿佛千年深潭底部的污泥一般浓稠,在剑尖上挣扎着,嘶叫着,三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就如同落在烧红铁条上的污渍那样被蒸发了,只剩下小指肚大小的一团灰烬。 剑尖一抖,那团灰烬就已消散在空气当中。 刚才跌倒在地上的勒维团长这时翻身而起,看到盖德大主教和他手中的弑神圣剑,马上行了一个单膝跪地的骑士礼:“圣灵在上……” “啪”、“啪”的声响当中,埃米尔老师第一个开始鼓掌:“别人都说圣灵教派的盖德阁下是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在我看来,阁下的实力足以称雄瓦洛兰。” “咳……咳……”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让盖德大主教痛苦的弯下了腰,咳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佝偻着瘦弱的身躯苦笑着:“我本是就一个足不出恕瑞玛沙漠、朝不保夕的老头子,从没想过和光盾家族争锋,也绝不敢招惹诺克萨斯的那个老妖怪,谈什么称雄瓦洛兰?只是因为这弑神圣剑对虚空恶魔有天然的克制作用,才勉为其难的消灭了寄魂魔。” 刚才那一剑似乎已将盖德大主教全部的体力和活力都消耗光了,他甚至不想掩饰自己的虚弱,慢慢的跌坐在祭坛之下的台阶上,将自己完全隐没在弑神者雕像的阴影当中:“几位都坐下来吧,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这时,身边的红衣主教接过圣剑,恭敬的放回木匣中。 休息了片刻,盖德大主教微微昂起头,看了看梅萨,又把脸转向了阿什拉姆:“年轻人,我教中的怒内斯是你们杀的吗?” 大主教阁下那浑浊的目光似乎有着比刀剑更加锋锐的力量,梅萨对眼前的这个老人有些畏惧,下意识的躲藏到了阿什拉姆的身后。 “不,尊敬的大主教阁下,我和梅萨确实与怒内斯之死有关,但我保证我们绝对没有杀死他,甚至没有伤害过他。事实恰恰和您的想象完全相反,当时的情形是是努内斯想要伤害我们……”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这些?” “很可惜,除了我个人和梅萨之外,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因为参与那次战斗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下我和梅萨两个人……” 盖德大主教摆了摆手,阻止阿什拉姆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努内斯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次是你们把勒维团长送到这里,是你们救了他。就算怒内斯是你们杀的,现在也扯平了。” “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盖德大主教似乎无意继续纠结努内斯之死:“据我所知,艾卡西亚的虚空派正在筹划一个庞大的计划,他们试图破开恶神的封印,让邪恶的神祇重新降临这个世界。” 召唤恶神的仪式?阿什拉姆已经在贝伦城的神女湖畔见到过一次了。当时和勒维团长联手,才破坏了那个仪式,杀死了试图召唤恶神的乐芙兰女士。 “虚空的气息正在艾卡西亚的黑暗之地凝聚,我感觉得到。”盖德大主教用浑浊的眼睛遥视东方,似乎他的目光可以穿过墙壁跨越千山万水,看到遥远的艾卡西亚:“邪恶的神祇一旦降临,将是这个世界的灾难。我知道你们正要去往艾欧尼亚,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放弃走海路的计划,从陆路一直往东,经过艾卡西亚之时探查一下那边的情况。当然,勒维团长会和你们同行,以便于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说起虚空派,我还真有些问题需要请教大主教阁下,”埃米尔老师的语气略带沉重,“虚空派越来越猖獗,竟然在贝伦公然召唤邪神。最让我吃惊的是,不仅我昔日的学生加入了虚空派,就连死亡之塔的纳瑞尔和诺克萨斯的施伯伦都加入其中,还有一位光辉教廷的枢机大主教……” 光辉教廷的历史比大陆上绝大多数城邦的历史更加久远,发源于恕瑞玛沙漠西北部光辉教廷原本只是某个沙漠部族信奉的一神宗教。早在德邦建立之前,就扩散到瓦洛兰大陆的中央山脉南北地区,并且建立起了组织严密的教廷和各种分支机构,一度是大陆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宗教。因为符文战争的缘故,各个城邦纷纷建立,一神教逐渐为多神教所取代,大陆的宗教历史进入到诸神时代,光辉教廷才逐渐衰落。作为瓦洛兰历史上最强大最辉煌的宗教,光辉教廷的势力虽大不如前,依旧拥有相当数量的信徒。 “那个枢机大主教应该就是神使罗尔斯……”因为光辉教廷的本部就是恕瑞玛沙漠,勒维团长很快就确定了他的身份:“能够活化那么多的尸体,只有光辉教廷的罗尔斯能够做到……” 众所周知,光辉教廷拥有四位枢机大主教,号称分别掌握着光明、威严、生命和惩戒四种力量,从当时的情形来看,只有掌握着生命力量的枢机大主教罗尔斯能够活化那么多尸体。 纳瑞尔本就是非常著名的死灵法师,信奉邪恶的虚空之神似乎不难理解。诺克萨斯的施伯伦将军在派驻贝伦前,便以战场上的凶残暴戾嗜血嗜杀而闻名,成为虚空派的成员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光辉教廷的枢机大主教也是虚空派,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虚空派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大。”埃米尔老师忧心忡忡的说:“凡大奸大恶之徒必大智大勇之辈,无论是诺克萨斯的施伯伦还是死亡之塔的纳瑞尔,无不是精明强悍智勇无双的人物。还有我那个曾经的学生乐芙兰,都不是那种轻易就可以被歪理邪说所影响的聪明人,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成为虚空之神的信徒呢?” 虽然处于敌对的立场,但乐芙兰等人表现出来的顽强、无畏和那种狂热,甚至连死亡都毫不在意的慷慨之气,足以说明他们都有着非常坚定的信仰。 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些人如此执着? 作为弑神圣灵的传承者,作为虚空派的死敌,圣灵派对虚空派的了解最为深刻,这两个对手的缠斗跨越了几个世纪。 “虚空派全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或者说是受狂热宗教蛊惑的信徒。”盖德大主教微微昂着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沉默了片刻,才用低沉的语气接着说道:“虚空派的疯子们坚定的相信虚空之神拥有全知全能的力量,他们把这种力量称之为弦力!” 埃米尔老师第一次听到弦力这个字眼的时候,还是出于阿什拉姆之口。原以为这仅仅只是阿什拉姆自创的一个名词,想不到盖德大主教也说出了同样的词汇。 “关于弦力,我知道的并不多,仅仅只是在本教的一些散佚的典籍中偶然发现过这个词的存在。”盖德大主教继续说。原来,在圣灵教派的故纸堆当中,有着为数不多的关于虚空恶神的记载,其中有很少的一部分内容中出现过几次“弦力”这样的字眼。至于什么是弦力,盖德大主教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仅仅判断那可能是虚空恶神的力量来源。但这些非常零星的记载,足以证明这个词汇最早出现在数个世纪之前,虚空生物出现和圣灵教派诞生的那个年代。 也许,圣灵和虚空这两个势如水火的教派都和弦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起弦力,就不得不说起在那场弑神之战……”大主教那苍老的声音把众人带回德邦和诺克萨斯出现前的那个时代。 数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本身就是一个谜。突然降临然后又突然结束,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了无痕迹让后人无从查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战过后,虚空的力量陷入沉睡,圣灵教派出现在恕瑞玛沙漠。所有的这些传说都已淹没在烟波浩渺的历史记忆当中,到了最后,已经成为最俗套的传奇故事:邪恶的神祇被封印了,弑神的勇士成为圣灵派的精神图腾,恶神的仆从在暗中积蓄力量,时时刻刻准备着破开封印,让恶神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 “关于弦力以及本教的历史,我知道的只有这些,”盖德大主教结束了这个故事,“我也曾经试图弄清楚历史,但是很可惜,那段历史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刻意抹去了。!” “关于弦力,我已经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心得。”阿什拉姆微微昂着头,仰望这圣灵神殿的穹顶苍穹,语气如同这茫茫夜色一般平静,他微微屈起两根手指,朝着台阶旁边的铜质烛台微微一弹,一团肉眼难辨的白色光芒激射而出。 烛台发出一声细微的嗡鸣,剧烈晃动了一下。 气动术,简单的基础魔法。 就是这个简单到了极致的魔法,旁边的勒维团长却脸色大变,死死盯着还在微微晃动的铜烛台:“斗气!这是我的山岳斗气,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以埃米尔老师和盖德大主教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附着在气动术之上的那抹白色光辉到底是什么。 斗气,非常纯粹的斗气!这是圣灵教派引以为傲的力量。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弦力,准确的说,这只不过是弦力的一种应用而已。魔法和斗气,无论是施放的手法还是力量的使用,都有着巨大的差异,但却是同一个东西的两种不同表现形式。” “从弦力角度来看,勒维团长的斗气和普通的魔法没有本质的差别,所以我才能够施放斗气。当然,我的斗气仅仅只停留在观赏程度,和勒维团长那威力强大破坏力惊人的山岳斗气还有着很大差距,但本质是一样的。” 关于弦力的理解,阿什拉姆已经和埃米尔老师有过一次长谈,但这一次更加直观。 埃米尔老师接着阿什拉姆的话说道:“就像我们那次清晨的谈话中所说的,弦力,可以理解成几个最基本的音符,无论多么恢宏华美的乐章,都是由这些最基本的音符构成,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了你的意思。” 听完阿什拉姆和埃米尔的对话,盖德大主教也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如果这种力量掌握在那些虚空派的疯子手中,那不止是圣灵教派,北方的诺克萨斯、德玛西亚、艾欧尼亚等等……这个世界恐怕就真的要遭逢劫难了。” 他转回头,对着勒维团长说:“看来这次你的行程将不仅仅止于艾卡西亚了,我希望你能陪埃米尔和阿什拉姆一起抵达行程的终点。也许能发现虚空派更多的踪迹和他们的真正计划。” 恕瑞玛沙漠的天气就是这样,白天会热的如同火炉,晚上却又寒冷如冬。在阿什拉姆等人夜宿圣灵教堂的当晚,沙漠里竟然下了一场几十年未见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的雪花暂时掩盖了黄沙和绿洲,整个天地仿佛练成了一匹洁白无瑕的缎子。风声呼啸,仿佛是大地在讲述久远的弑神者传说。 第二天,一支驼队离开了圣灵教堂,向着艾卡西亚的方向出发了。 第一章 黑暗之地的小镇 在瓦洛兰的地理志当中,从巫毒之地往东一直到守护者之海的海滨,黑貂山脉以北的区域,就是广义上的艾卡西亚。也有些学者发表过不同的观点,认为真正的艾卡西亚不应该包括广大的丛林和戈壁,仅仅只是局限于黑貂山脉东南部的北麓那一小片狭小的区域。当然,绝大多数学者还是习惯指着大陆地图上东南部的那块区域,非常肯定的告诉别人:看,这里就是艾卡西亚。 其实,这些学究们自己都无法说出艾卡西亚的准确位置,有些人甚至怀疑,传说中的那个遗忘之地和地图上标注出来的艾卡西亚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论艾卡西亚到底是广阔还是狭小,也不管这片土地具体的疆域起止,这里始终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任凭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片土地依旧故我,几乎从未有过任何明显的改变。如今瓦洛兰的文明属于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属于皮城和祖安,属于班德尔和艾欧尼亚,甚至属于那些极北之地和孤悬在海上的小岛。但文明不再属于艾卡西亚。 几百年来,艾卡西亚始终是荒凉和古老的代名词,除了膜拜虚空生物的土著之外,艾卡西亚的居民大多是从大陆各地逃亡过来的罪犯和流放者。 所以,除了遗忘之地以外,艾卡西亚又多了一个绰号:罪恶之地。 穿过弥漫着瘴气的巫毒之地,又走了整整四天,才终于遇到一个像模像样的村镇。村口的木牌上写着“黑松城”,但在阿什拉姆等人看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村镇。 黑松城的规模确实比常见的村镇稍大,却绝对谈不上是城市。不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城堡和城墙,甚至连个像样的市政厅都没有,除了本地人之外,没有谁会认为这是一座城市。 这座自称为城市的村镇没有议会或者长老院,城主更是无从谈起,除了农夫和少数的工匠之外,连个衣着体面的商人都看不到。 艾卡西亚本是很少有人涉足的罪恶之地,想要在这样的一个村镇找到像样的旅馆就像寻找瓦洛兰的永久和平一样渺茫,最后大家只能寄宿在一个农夫的家中。 完全是因为奥乔亚出手阔绰的缘故,那位“淳朴善良”的农夫看在金币的面子上,才愿意把低矮的房间腾出来给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居住,并且非常热情的宰杀了一只很肥很肥的老母鸡给阿什拉姆等人作为晚餐。 当这位农夫把烹煮好的老母鸡装在木盘里端上来的时候,很不客气的伸出一只手,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三个银币。” “一只母鸡就要三个银币?你为什么不去抢劫呢?”连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的安妮特都被这个价码给吓住了:“在费罗尼平原,买一头健壮的耕牛都不会超过五个银币!” “我家的这只老母鸡每天下一个蛋,要是孵化成鸡雏,一个月后我就有三十只鸡了,然后再下蛋,再孵化……”“淳朴善良”的农夫给安妮特算了一道非常复杂的数学题,用以证明三个银币的价码实在是便宜到了极点。 安妮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魔法,想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贪得无厌的农夫,旁边的埃米尔老师却很大方的丢出了钱。 农夫拿起银币,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您为什么要接受这个贪婪的家伙的讹诈?我正要教训他一下。” “这是在艾卡西亚,不是在贝伦。” “有什么分别吗?” “艾卡西亚的土著,大多都拥有黑暗血脉,几乎每一个居民都有几手世代相传的魔法秘术。这里的人可一直都是传承着黑暗的禁忌魔法。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我不希望你惹出任何麻烦。” “是的,”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勒维团长终于开口:“我也注意到了,这个村镇弥漫着非常浓烈的虚空气息,大家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自从进入到艾卡西亚以来,路边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高大而又奇怪的雕塑。这些雕塑虽然早已经破损斑驳,显然已经经历了漫长的时光,但依旧可以看出那是一些虚空生物的雕像。 在瓦洛兰大陆,虚空生物是黑暗和恐怖的代名词,在艾卡西亚却是例外。 艾卡西亚的居民大多供奉着虚空生物,并且将之视为神祇。时至今日,依旧可以看到一些供奉着虚空生物的神庙。只不过这些神庙大多数已在历史的变迁当中成了破败的废墟,但艾卡西亚的土著对虚空生物的态度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或许,这才是艾卡西亚被称为罪恶之地的真正原因。 艾卡西亚是虚空派的旧地,受到虚空气息的影响也最明显。比如已经烹煮过的这只老母鸡,就比一般的母鸡要大上足足两倍,而且非常好斗,其性情和猎鹰之类的猛禽差不多。 再怎么凶猛的老母鸡,依旧是老母鸡,烹煮成熟之后装在盘子里端上饭桌之后,味道还很不错,至少梅萨就吃的很开心。 “你们听到了没有?”勒维团长微微侧着脑袋,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自从来到黑松城之后,我就听到了一种非常细微的沙沙声……” “那是微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吧。”安妮特毫不在意。 “不,那是黑松蛾的幼虫在进食的声音。”游历四方的阿什拉姆显然更有经验:“刚才我就已经看到了很多的黑松蛾。” 这个村镇之所以叫做黑松城,就是因为这一带被高大茂密的黑松林所包围。 所谓的黑松,其实是艾卡西亚特有的树木。浓密厚实的黑松不仅可以作为木材和燃料,还能产生松脂和松蜡等物,更加重要的是,这种树木会结出一种和板栗类似的果实,是附近这一带居民最重要的辅助口粮。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成片成片的黑松就是附近居民的庄稼。 任何植被都存在病虫害,黑松也不例外,有一种黑色的飞蛾就是黑松树的天敌。或许是受到了黑暗的虚空气息的影响,这种飞蛾的体型很大,所产下的幼虫以黑松的树叶为食。这种幼虫的数量很多,而且食量很大,几天之内就会把成片成片的黑松树啃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造成松果的大幅减产。 因为刚刚被敲诈了三个银币,安妮特对黑松城的霉运持幸灾乐祸的态度。但听到阿什拉姆描述这里的人们失去大量口粮之后的凄惨境地,却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窗外,农夫和他的邻居们已经穿上了艾卡西亚最传统的黑色长袍,带上了古老的面具,围绕着一堆篝火又叫又跳,仿佛黑夜中的幽灵。 “他们在做什么?” “祈祷,祈祷神祇驱散黑松蛾给他们带来丰收的喜悦。” “哈哈,他们大喊大叫的样子真让人恶心,如果我是神祇的话,肯定不会庇护他们。” 埃米尔老师轻轻的叹息一声,对自己的学生说道:“我不确定神祇是否真实存在,但我相信信仰可以带来心灵的安宁,可以带来希望。也许他们祈祷的形式确实有些古怪,但你不应该嘲笑任何一个人的信仰,这样的祈祷是他们传承了千百年的传统。也许,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北方城邦里那些虔诚的跪拜和赞美诗才是真正可笑的……” 在篝火旁大喊大叫,披着长袍带着面具跳着古老的舞蹈,以取悦他们信奉的神祇,希望可以带来丰收的喜悦。这样的祈祷仪式进行了整整一夜,吵的安妮特无法入眠。 第二日清晨,当睡眼惺忪的安妮特起床的时候,黑松蛾的幼虫啃食树叶的“沙”“沙”声更加清晰了。 看来,昨晚的祈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们信奉的黑暗神祇并没有降下应有的垂怜。 就在这个时候,安妮特忽然听到了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 伴随着嗡嗡的巨响,视野突然一暗,好似有一片乌云遮蔽了朝阳。 抬头望去,天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怪物”。 那是一个样式奇怪的东西,尾部喷吐着黑烟,呈现出奇特的椭圆形状,好像……好像是一个硕大无朋的气囊。安妮特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费罗尼平原上可从来没有这样的稀罕物。 那么巨大的东西,是怎么飞到天上去的? “那是什么怪物?”安妮特问大家。 阿什拉姆同样没有见过漂浮在空中的“巨型怪物”,但他有丰富的游历经验,他至少听人说过这种东西。 “那不是怪物,那应该是飞艇。” “飞艇?这就是飞艇吗?”见多识广的埃米尔老师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真实的飞艇:“体型那么大,而且还携带着沉重的物体,居然能飞的这么高,实在很有趣。” “飞艇为什么可以飞到天上去?是魔法物品吗?” 在安妮特的认知当中,所有不可理解的物体或者事务都应该归类到魔法范畴之内。 “飞艇和魔法无关。”虽然同样是首次亲眼目的飞艇,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埃米尔老师对新鲜事务的认识,他把从老旧的皮城科技简报里看到的关于飞艇的描述讲了出来:“飞艇的主体部分是一个装满了轻质气体的大气囊,下面还有控制系统和携带系统……” “飞在天上的飞艇,和行驶在水面上的船只应该是一样的吧?” “如果把飞艇和船只联系到一起可以让你理解的更加直观,也是可以的。”埃米尔老师抬头望着越飞越高的飞艇,饶有兴趣的说道:“魔法是我们探索未知世界的重要力量,但绝不是唯一的力量,科学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至少从目前来看,无论是在班德尔城还是皮城,科学就已经显现出蓬勃的生命力和非常巨大的实用价值。我已经感觉到了,在不久的将来,科学将会和魔法一样在瓦洛兰大放异彩,成为人类掌握的又一种强大力量。” 看到飞艇,就想到科学,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因为飞艇本身就是科学和炼金术的最完美融合。 虽然贝伦城的皮城真理协会科技简报都是好几年前的旧版。但从那里还是能窥见整个瓦洛兰的科技发展水平:在祖安,炼金术师们的工作已经逐步工业化了,他们制造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新奇东西。利用炼金过程中产生的轻质气体建造可以飞上天的气囊就是一个很伟大的成就。 这个技术在约德尔人手里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和发展,对于机械和锻造有着极高天赋的约德尔人设计出了适合在气囊上安装的各种精巧装置,终于把气囊发展成为可以自由操控的飞艇。 据说,班德尔城至少已经拥有二十多个飞艇了,艾卡西亚和班德尔城仅仅只是隔着一个黑貂山脉,在黑松城出现飞艇似乎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越来越多的居民聚集过来,纷纷昂着头,看着飞上高空的“怪物”。 “黑松城的居民们,我是黑默丁格……”一个充满了兴奋和期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个声音显然经过了某种扩音装置的放大,即便是高空之中依旧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我将为你们消灭可恶的黑松蛾,而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哦,天呐,又是那个约德尔蠢货,他要做什么?” “他说要消灭黑松蛾,说要保住我们的收成。” “不要相信这个愚蠢的笨蛋,他每次出现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咱们的黑松林已经够惨了,我可不想再被他祸害一次。” “反正这几年的松果也已经减产很多,为什么不让他试一试呢?”有人提出了异议。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天上的飞艇已经飘到了黑松林的上空。突然之间,视野中的光线似乎微微暗淡了一下,前方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 看见这道彩虹,阿什拉姆就忍不住的鼓起掌来:“真是个绝妙的办法,飞艇上那个家伙肯定是个天才。” 彩虹是空气中的小水珠折射阳光的结果。 看来飞艇上携带了大量的水,以约德尔人的技术水平,把水分雾化并不复杂,利用飞艇把雾化后的水份从高空泼洒下来,降落在大片大片的黑松树上,如果这些水中事先加入了可以祛除虫害的药剂,无疑是一个实用高效的消灭黑松蛾的方法。 事实和阿什拉姆想象的完全一样,当带着略显呛人气味的雾气在黑松林上方弥漫开来之后,那些疯狂啃食树叶的黑松蛾幼虫纷纷卷起身子,在一片密集如雨的细微声响当中掉落在地。 “真的有效,那个约德尔蠢货消灭了可恶的虫子。” “这个蠢货还能办一件好事,真是太难得了。” 飞艇不住的起落,把更多雾化后的药水洒落在更加广阔的区域。 时间不长,附近的黑松林都用药水喷洒了一遍,攀附在树上的虫子几乎全部掉落下来,地面上铺满了蠕动着的幼虫尸体,密密匝匝让人头皮发麻。 哦,那个约德尔蠢货……不,这时候居民口中已经变成了“那个约德尔科学家”拯救了大家的黑松林消灭了虫子,挽救了今年的收成,居民们已经开始朝着天上的飞艇欢呼了。 “咦?怎么不动了?”因为飞艇上安装了扩音装置,即便是在高空当中,操控飞艇的约德尔人的声音依然听的非常清楚:“该死的,雾化设备里的传动齿轮过热……” 在天空中往来翱翔的飞艇已经不动了,飞艇上的那个约德尔人好像正在修理,不过他的修理工作显然进行的很不顺利,因为飞艇下面已经冒起大股的黑烟。 飞艇在极高的空中出现了故障,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事故,就在阿什拉姆等人为那个约德尔人揪心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飞艇上一跃而下。 惊呼声顿时响起:“天呐,是那个约德尔人。” “他从飞艇上跳下来了!” 第二章 火海救人 在这么高的空中跳下,就算是使用了羽落术,也肯定会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毫无悬念。 从飞艇中跳下的约德尔人速度极快,恍若流星坠地,在一片惊呼声中,正在飞快下降的速度陡然一缓,随着“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伞状物体突然张开。 这个巨大的伞状物体因为兜住了太多的空气,极大的减缓了约德尔下坠的速度。仿佛在高空中盛开的花朵,晃晃悠悠飘飘荡荡的缓慢降落。 “真是天才的设计。”阿什拉姆忍不住再次叫好:“利用巨大的伞状斗篷减缓降落的速度,只有大陆上最出色的发明家才能设计出这样的装置……” 可惜的是,阿什拉姆的赞美来的太早。那个身材矮小的约德尔对于降落伞的使用似乎还不怎么熟练,竟然无法准确掌握降落的方位和角度,以至于降落伞挂在高高的黑松树上…… 被挂在树上的约德尔人冲人群高声大叫着:“来呀,快爬到树上来帮我解开这该死的降落伞……” 突然之间,天空中猛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因为机械故障,过热的机械装置终于冒出了火苗。 飞艇那巨大的气囊当中装满了易燃的轻质气体,遇到明火之后顿时成为一个巨型炸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飞艇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球。 无数带着火焰的碎片从高空纷纷扬扬落下,仿佛一场盛大的焰火表演。 因为树木特有的松脂,黑松树本就有很大的油性。遇到千千万万从天而降的火焰碎片,顿时就燃烧起来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大片黑松林就化为一片火海,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中,无数栖息在树林中的鸟雀纷纷飞起,耳畔传来密密麻麻的振翅之声。更多的野兽也感受到了灾难的降临,慌不择路的从树林中冲出来四下逃散。 对于黑松城的居民而言,黑松林就是他们宝贵的财富和重要的粮食来源,本以为那个名为黑默丁格的约德尔人会用他天才的设计和构想消灭可恶的小虫子,想不到却因为飞艇失事引发了山林大火。 “该死的,我早就说过不能相信那个约德尔蠢货……” “快救火吧,要不然所有的黑松树都会烧光。” “救火?已经来不及了,快砍树,砍树,砍出一条隔离带来……” “对,砍倒火场周围的树木,免得火势进一步蔓延。” “砍吧,快点砍,能保住多少算多少!” 山林大火烧的熊熊烈烈,飞禽走兽仓皇逃命,无数来不及逃走的禽兽已葬身火海,化为一具具奇形怪状的尸体。黑松城的居民纷纷取出刀锯、斧头,不顾一切的砍伐着他们心爱的黑松树。 火焰蒸腾,黑烟弥漫,嘈杂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恍如世界末日。 黑松城的居民们疯狂的救火、砍树,似乎早已经忘记了那个还挂在树上的约德尔人。 约德尔人被他自己设计制造的降落伞挂在高高的树上晃晃悠悠的,他的周围刚才还没有火焰,转瞬之间地面上落了一些零散的火星。火星迅速点燃了落在地上的松针和枯枝,先是升起了一股股呛人的浓烟,很快就迸发出明亮的火苗。 火苗连绵成片,迅速蔓延,点燃了一棵又一棵高大的黑松树,被绳索挂在树枝上的约德尔人好像一直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肥鸭。 “救命啊,救命!” “我不想被这么烧死。” 无人理会约德尔人的凄惨叫声。 “救他。” 利用身边的溪水,阿什拉姆施放出“水幕天华”的魔法,然后迅速刺破这个水系防护罩把自己的身上弄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然朝着火海冲去。 勒维团长和梅萨紧随其后。 最后面的埃米尔老师没有动,挥手施放出一个“群体迅捷术”。 黑松本就是一种易燃的树木,加上飞艇爆炸时四处飞溅的燃油着火后具有极高的温度,所以火势刚刚起来就吞噬了大片的树林,短短几分钟内再也无法收拾。烈焰蒸腾不断扩大,眼前全都晃动的火光,那些看似稀疏的火苗迅速汇合不断燃烧,更远一点的地方,东一条西一条的火蛇正在聚集…… 一棵棵黑松已经成了巨大的火炬,迸射出惊人的热量凶猛燃烧着,这片树林已经火光滔天,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火焰生成的上升气流,把一束束正在燃烧的枯枝和茅草送上天空,然后落在更远的地方,把火势传播到更大的范围。 在四处流火的树林当中,危害最大的还不是那些看似凶猛的明火,满是烟尘的灼热空气和随时随地都从天空掉落的还在燃烧着的树枝残骸才是最大的威胁。 落在后面的勒维团长已经停了下来,慢慢的弯下腰去,左脚的脚尖画出一个半圆,慢慢的举起左拳。 这个动作非常缓慢,勒维团长的脸上全都是凝重的表情,左手的拳头上已经闪耀起纯白色的斗气光辉。 凝聚无比也内敛无比的斗气让他的拳头变成了半透明的形态,仿佛那是一个完全由水晶雕琢出来的拳头,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体。当他慢慢的举起左拳的时候,四周的火焰仿佛收到某种看不到的力场的吸引,呼的一下子朝着他涌了过去。 四面八方的火焰朝着勒维团长聚集,地面上的松针和一些细小的枯枝无风自动,在他的脚下快速堆砌。空气中传来一阵阵细不可闻的嘶嘶声,或许,那是空气急速流动的声音,或许这个声音本不存在,仅仅只是一种幻觉。 勒维团长的身子向后仰过去,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跌倒的样子,左手拳头上的斗气光辉已经明亮的如同一个微型太阳。 堆砌在他脚下的松针和枯枝疯狂旋转,被急速流动的气流搅的粉碎,四面八方的火焰也全都被吸引过来。 左拳已蓄满了力量,四周的空间似乎也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而扭曲内陷了,充满了爆炸之前临界之时的满涨力量。 “开。” 震耳欲聋的长啸声中,凝聚在左拳之上的那个小型太阳陡然挥出。 一道光柱喷薄而出,四面八方的熊熊烈烈的大火都在一瞬间退缩。 在勒维团长面前的宽大正面上,斗气光芒所过之处,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狂暴的飓风,地面上的流火被一扫而空,就连那些正在燃烧着的参天大树也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火势顿时一滞。 阿什拉姆根本就没有回头,他知道勒维团长在用斗气开路,趁着火势稍退的机会,又前进了几十步。 刚刚淋在身上的水分已经被化为阵阵白色雾气,被高温蒸发的干干净净,灼热的气浪翻翻滚滚,头发已经开始扭曲变脆,仿佛置身于烘炉当中。 燃烧着的细微颗粒升腾到半空之后开始陷落,这些灼热的小东西是呼吸的最大障碍,混杂在空气中进入肺部,让阿什拉姆很想大声的咳嗽几下! “呼”的打出一道风刃。 旋转着的风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轻而易举的切断了降落伞四条绳索正中的三条,唯一的那条绳索系着约德尔的脚,将他头下脚上的倒悬在半空中。 那条已经燃烧起来的粗大树枝再也曾承受不住约德尔人的体重,在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中,带着疯狂尖叫的约德尔人朝着地面上的烈焰掉落下来。 紧随其后的梅萨腾空一跃,在半空中幻化出至少八个分身。 八个白色的身影在同一个方向朝着那断巨大的枝干猛烈拍打,将之推开。 几乎与此同时,仿佛早就料到梅萨会这样做的阿什拉姆再次打出一道风刃,准确无比又恰到好处的切断了最后一条牵绊的绳索。 半空中的梅萨顺势一扯,单手提着约德尔返身飞退! 三个人的合作无懈可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达到了完美的境地。 阿什拉姆的脸上身上满是明灭的灰烬,袍子也被烧灼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俯着身子剧烈的咳个没完。 刚刚从火海中逃生出来的约德尔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口的表示着感谢:“谢谢,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肯定会被烧成外焦里嫩的烤肉……” 要不是因为这个叫做黑默丁格的约德尔人身上没有丝毫虚空气息,勒维团长几乎要把他当作虚空世界的恶魔一拳打死,因为黑默丁格的长相实在是太古怪了。 约德尔人的身材矮小众所周知,黑默丁格的身高就算是在约德尔人当中也应该归属于“矮子”的行列,这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真正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他那可大的不像话的脑袋。 黑默丁格的脑袋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大到了吓人的地步,他那个大的让人触目惊心的脑袋让安妮特充满了好奇,忍不住的抚摸了一下:“我真的怀疑你这比我还要矮小的身子能不能支撑起一颗这么大的脑袋。我听说你们约德尔都是摆弄机械的高手,你的身上是不是安装了一个钢铁支架?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支撑起你这颗脑袋……” 对别人的体型样貌品头论足,实在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黑默丁格气呼呼的扬起大脑袋,瞪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一些的小女孩:“作为一个科学家,虽然我不怎么在意自己外在的容貌,但你这样说,是在侮辱约德尔人的尊严。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个小女孩的面子上,哪怕只是为了捍卫自尊,我也要和你决斗。” 和一个大脑袋的约德尔人决斗?安妮特也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侮辱:“我是堂堂的魔法师,怎么会和一个小个子的约德尔人决斗?那会被别人耻笑的……” “你……” “黑默丁格先生是吧?”阿什拉姆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巧妙的化解了这场即将爆发的争吵:“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黑默丁格是一个常见的约德尔人名,在黑貂山脉以南的广大区域之内,叫这个名字的约德尔人数不胜数。但眼前这个约德尔人,让阿什拉姆想起一个非常著名的学者:“看到您充满智慧的头脑,让我想起了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科学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就被成为班德尔城的科学先驱、那位大发明家黑默丁格吧?” “我确实喜欢鼓捣一些很有意思的小发明。”黑默丁格的话语当中并没有多少谦逊的成分,默认了阿什拉姆的猜测:“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有名,真正让每一个人都能认出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的这颗大脑袋。” 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多的知识,这位科学先驱曾经在自己的身上做过试验,这个试验无疑是成功的,极大的增加了他的记忆力和运算能力,但副作用也非常明显:他的脑袋变大了。 此时,黑松城的居民们砍到了一排排黑松树,终于勉强控制住了火势的蔓延,这让众人放心了很多。 利用飞艇泼洒除虫药剂,拯救了黑松林,又因为飞艇故障引发山林大火,将四成左右的黑松林化为灰烬。虽然他的主观意愿是帮助这里的居民,却好心做了错事。 看着还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和过火之后那些如同焦炭一般的树木,黑默丁格开始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起来:“这里的居民到底是应该感谢我,还是应该把我抓起来挂在黑松树上吊死呢?” “如果我是这里的居民,肯定会把你抓起来暴打一顿,或者真的把你吊死也说不定……”安妮特插嘴。 “他们真的会把我吊死吗?”摸了摸下巴,黑默丁格似乎正在用他那被科学和技术填满的大脑计算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最终的计算结果显然让他感觉非常不安:“也许,离开这里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趁着他们还在救火,我得先去住所收拾一下然后赶快逃走。” “同时,我也建议你们离开这个村镇,”黑默丁格小声的嘟囔着:“黑松城的居民本就不怎么友善,这一次又损失惨重,要是找不到我的话,说不定就会迁怒于你们,我建议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无论黑松城的居民是不是因为这场山火而迁怒阿什拉姆等人,他们肯定是要离开的。 火势虽然已经得到了控制,大火却还是燃烧,半边的天空都被火光映的通红,趁着居民们还在疯狂的救火,阿什拉姆等人悄悄退出火场,回到住处,策动马车走上了去往东方的道路。 第三章 黑默丁格成了新伙伴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一路往东,茂密的丛林渐渐变得稀疏,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马车轻快的行走在行走在广袤平坦的荒原之上。 “今天遇到的那个约德尔人,真的很有意思。”梅萨回想着不久之前发生在黑松城的一切,面带微笑的说道:“那个约德尔人没有翅膀,也不会魔法,却可以借助机械的力量飞上高空,真是奇迹。” 说起大发明家黑默丁格,安妮特就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大脑袋的家伙完全就是个怪胎,居然拿自己做试验,而且把自己的脑袋弄的那么大,想想就觉得非常滑稽。如果他不做科学家,而是去马戏团扮小丑的话,一定会是大陆上最著名的小丑,或许我的父亲会聘请他做贝伦城的首席弄臣……” 蜷缩在安妮特脚边打瞌睡的那只小狗崽儿被笑声惊醒,等着溜圆的眼睛看了看安妮特,虽然这只小东西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却也摇着尾巴撒起欢儿来,还不住的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安妮特的手掌。 “不,安妮特,你不能这样讥笑一个充满献身精神的科学家。” “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那个黑默丁格实在是太滑稽了……” “这根本就不是礼仪的问题。”埃米尔老师以罕见的严肃态度教导着自己的学生:“无论是科学还是魔法,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都需要奉献精神。对于我们这样的魔法师而言,黑默丁格或许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但瓦洛兰需要黑默丁格这种充满献身精神的学者。” “学者?”这个词让安妮特有些意外,她实在无法把那个脑袋大的可笑的约德尔人和学者这个崇高的字眼儿联系起来。 “对于科学的研究和应用,黑默丁格的水准超越了一般的学术意义,他的飞艇技术或许还不够成熟,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制造出完美的飞艇。那将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可以让没有任何魔法天赋的普通人象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空,可以缩小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把世界变小,这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壮举……” 说到这里,阿什拉姆又补充了一句:“黑默丁格发明的星光棒路灯已经安装在一些大市镇的街头,尤其是在班德尔城,人们把那种照亮了黑夜而且永远不会失火的路灯称为黑默丁格之灯。” “相对于传承了千万年的魔法而言,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科学还是一个新鲜事。但我已经感觉到了,科学所起到的作用将会越来越大。在不远的将来,科学必将成为和魔法一样重要的东西,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基础……” 安妮特实在是太年轻了,以至于她的魔法天赋和她本身的阅历严重不符,埃米尔老师和阿什拉姆的言辞她也似懂非懂,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我只是感觉他的大脑袋和滑稽,又没有说过看不起他。老师和阿什拉姆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真是让人心烦。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取笑他的大脑袋了还不行吗?” 相对于埃米尔老师枯燥的说教,阿什拉姆就显得稍微可爱了些。但是对于满是孩子心性的安妮特来说,梅萨才是最好的伙伴。 梅萨单纯,安妮特天真,这两个女孩对于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自然可以找到很多共同语言,所以在一路之上,她们两个人说过的话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 “漂亮的梅萨姐姐,你看那边那座山,是不是很象一个大大的饭桌?” 骑在马上的奥乔亚终于有机会参与到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的话题当中,不失时机的卖弄起自己的学识来:“那是桌型山。” “嗯,确实很象一个巨大的桌面。”梅萨点着头。 梅萨对于桌型山的兴趣,让奥乔亚愈发的兴奋起来:“所谓的桌型山,其实并不是山,而是平坦的高原被地表径流切割,经历了千万年的流水冲刷之后残存下来的。桌型山的高度其实和荒原一样,之所以会产生那是高山的感觉,只是因为我们现在已经置身于比较低洼的地面上……” 地面在下降,而且下降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阿什拉姆早就已经感觉到了。 拉车的马儿走的很快很轻松,完全是因为在走下坡路的缘故。 拉开车帘朝外看了看,阿什拉姆用很确定的语气告诉大家:“我们已经到达术士峡谷了。” 术士峡谷,是瓦洛兰大陆中央山脉南麓最著名的峡谷之一。 在很多虚无缥缈的民间传说当中,术士峡谷简直可以和地狱划等号。据说这里遍布致命的陷阱,到处都隐藏着可怕的怪兽,很有许许多多在这里修行的邪恶术士随时随地准备夺走走进峡谷的冒险者的生命。 “我听一个游吟诗人在贝伦的宴会上说过,这里隐藏着可怕的骷髅王,”就好像小孩子在给同伴讲述恐慌的鬼故事一样,安妮特故意用很低沉的嗓音描绘着术士峡谷的可怕,还专门在自己的脸上比划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骷髅王啊,你们见过没有?可怕极了,专门吃小孩儿的怪物……不,骷髅王更喜欢吃大人……” “不要再讲述你从晚宴的餐桌旁听来的鬼故事了,”埃米尔老师笑呵呵的说道:“关于骷髅王的鬼故事除了哄小孩睡觉之外,就是吓唬自己,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作用。安妮特,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骷髅王的存在吧?” “我真的很希望有一个巨大的手持镰刀的骷髅王出现在我的面前,因为一直都很好奇。”安妮特当然不怕传说的骷髅王,恰恰相反,她很希望见到那个可怕的怪物。 骷髅,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都是一个邪恶而又恐怖的存在,其实任何一个魔法师都知道,骷髅仅仅只是生物的骨骼而已。就算被邪恶的死灵法师召唤出来,也是最低级的不死生物,哪怕是一个拥有勇气的健壮农夫,也可以用锄头轻而易举将脆弱而又迟缓并且没有任何智商的骷髅打的粉碎。 就算真的有骷髅出现在众人面前,勒维团长一拳就可以打烂,自然不用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出来一阵阵喧嚣。 初时,从后方传来的声音还有些模糊,没有过多少时间,嘈杂的人声竟然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似乎有很多人正从后面追赶上来。 停住了马车,爬上一座不算太高的桌型山极目远眺,很快就发现了后面腾起的大片烟尘。 那是一大群人。 等到这群人逐渐靠近之后,众人才惊愕的发现,追赶上来的竟然是黑松城的那些农夫和工匠。 黑松城的居民大声吆喝着,举着木棒、锄头、草叉之类的武器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他们是在追赶我们吗?”阿什拉姆并不是很确定:“难道是因为黑默丁格烧毁了他们的黑松林然后逃之夭夭,他们找不到罪魁祸首,所以迁怒于我们,准备追赶上来把咱们暴打一顿或者干脆捉回去吊死在黑松树上……” 梅萨的视力更好一些,很快就发现了这些黑松城居民追赶的目标了:“不,他们不是在追赶咱们,是在追赶那个约德尔人。” 随着距离的进一步拉近,阿什拉姆也看的很清楚了。 在这些农夫的前面,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飞奔逃命。 那是黑默丁格。 很难想象得出,身材矮小脑袋硕大的约德尔大发明家竟然可以跑的这么快。更加难得的是,黑默丁格还看着一个很大的箱子,居然可以一路从黑松城跑到这里来。 “快跑,快跑啊,黑松城的居民已经追上来了,他们发誓一定要捉住我吊死在黑松树上,”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看到了阿什拉姆等人,遥遥的大喊着。 不一会,黑默丁格已经跑到近前,气喘嘘嘘的爬上马车把那个大箱子往车上一扔,蹦到马车上,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尖锐的东西狠狠的戳在马屁股上,用约德尔人特有的大嗓门高声叫喊着:“快跑啊!” 拉车的挽马吃痛,顿时撒开蹄子疯狂飞奔起来。 在满是砾石的峡谷中飞奔,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简直就是一种痛苦的刑罚。 身子被高高的抛离座位,又重重的跌落下来,难受的不仅是肉体,连头脑都被颠的晕晕乎乎。每个乘客都紧紧抓住车上的扶手,祈祷这样的夺命狂奔能够早点结束。 顺着逐渐往下的地形飞速狂奔,马车的越来越快,也颠簸的越来越厉害,安妮特死死的拽着梅萨的手,尽管早已脸色煞白,却还在不住的大呼小叫:“真是太刺激了,哈哈,跑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真过瘾啊,老师,你没事儿吧?” “我……”刚一开口,牙齿又撞在一起,埃米尔老师觉得身上的每一根老骨头都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尖叫,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他的身子就歪了下去。 车轴断了! 断裂的车轴让马车失去了平衡,车厢朝着左侧倾斜了过去。 骑在马上的奥乔亚和勒维团长始终紧紧跟随在马车的两侧,在车抽断裂的瞬间几乎同时出手,一推一拽,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稳住了已经严重倾斜的车厢。 从两侧稳住车厢的奥乔亚和勒维团长,展现出了精湛的骑术和浑厚的力量,对于平衡的把握让惊叹。 几乎在同一时刻,梅萨猛然弹身而起,在半空中幻化出四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分别抓住安妮特、埃米尔老师、黑默丁格、阿什拉姆还有那只小狗,将他们从车上拎了下来。 勒维团长和奥乔亚对视一眼,似乎早已有了默契,同时松手。 轰然巨响声中,马车彻底倾覆。 两匹挽马拖拽着侧翻的车厢又跑出很远一段距离,才渐渐力竭停止。 “大家都还好吗?” “没事。” “我也没事。” “还好,还好,这把老骨头差一点就要被颠散架了,安妮特,你怎么样?” “老师,我没事……哇……”话未说完,安妮特就已经抱着肚子呕吐起来。 刚才的剧烈颠簸让她头脑眩晕,这是一种类似于晕船的感觉,呕吐是很难避免了。那只毛色油亮的小狗崽儿刚才还在颠烂了的车厢里四处嗅嗅,这时又摇着小尾巴跑到安妮特身旁,静静的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干呕。 一直等到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安妮特才渐渐的恢复过来,先是用愤怒的目光扫视了大脑袋小身子的黑默丁格,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师,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把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了:这个约德尔人简直就是一个灾星,他先是引发了黑松城的山林大火,现在又毁了唯一的一辆马车,他走到哪里就把霉运带到哪里!如果不是之前埃米尔老师对他的评价很高,安妮特早就用火球轰在他那可笑的大脑袋上了。 “真是很不好意思,又弄坏了你们的马车……” “不要紧,”阿什拉姆随和的答道:“我们狂奔了十几里,想来黑松城的居民已经追不上了,而且我想那群可怜的农民肯定要在黑夜到来之前赶回黑松城。毕竟术士峡谷的夜晚不是他们可以捱的过的。咱们还是先把散落的物品收拾起来,准备宿营吧。” 车轴断裂的瞬间,马车上的物品大多掉落下来,洒落的满地都是。眼看着太阳正在收去它的最后一线光芒,是时候准备宿营了。 第四章 虚空怪物!准备战斗! 惊魂初定之后,大家开始纷纷捡拾洒落在地上的各种物品,就连那只胖乎乎的小狗崽儿也叼起地上的东西送过来。 帐篷已经在背风的断崖下面搭建起来,篝火已经点燃,木质马车的残骸成了现成的柴火。 吊锅里的肉汤已经煮沸,又加了点风干的蔬菜碎末,熬出了一大锅味道还算不错的干菜肉汤。主食则是干面包片上抹了点黄油。 在享用晚餐的同时,黑默丁格又开始大倒苦水:“黑松城的居民实在是太不友善了,虽然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承受了巨大的损失,但他们也烧毁了我的临时研究所。幸亏我的动作快,总算抢救出来一些宝贵的研究成果。” 阿什拉姆笑道:“黑松城的居民确实不太友善,要是被他们追上了,恐怕真的会把你吊死呢。” “切,他们喊着要把我献祭给虚空之神,”黑默丁格用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我是个发明家,我崇尚科学,但不代表我不会使用暴力。”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那种学者,黑默丁格打开随身携带的大箱子,取出一个精光闪闪的钢制连体拳套戴上,瞄准了阿什拉姆身后远处的石壁轻轻扣动机括,顿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爆鸣声。 随着爆鸣声响起,那片石壁上碎石飞溅,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弹坑。 班德尔城的连珠火枪名动天下,是难得一见的杀人利器。想不到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竟然将连珠火枪改装成了拳套,激发更加快速便捷,威力也更加强大。哪怕有十几个敌人挡在面前,也早被这样的连续射击打成筛子了。 黑默丁格伸出左手,轻轻一按拳套上的某个机关,拳套的手肘部位顿时冒出一股火焰,大半个拳套飞了出去。 “轰”,巨响声中,一大片石壁被炸的塌落下来,顿时尘土飞扬。 谁也想不到黑默丁格的拳套当中还暗藏着威力强大的飞弹,无不目瞪口呆。 约德尔人有些得意的扬了扬拳套:“类似的自卫武器我还有很多,只是不想杀死那些愚蠢的居民,所以才狼狈的落荒而逃。真要动手的话,我能在小半天的时间内把整个黑松城夷为平地。” 科学的力量和魔法相比,丝毫也不逊色。 吃完了肉汤和面包之后,奥乔亚又殷勤的在篝火上方挂上了铜质的吊壶,准备烧一大壶热水给众人冲泡餐后的甜汤。 离开贝伦城已经有些日子了,安妮特已经不再把游历四方看做是一件充满浪漫传奇色彩的事情,捏着又干又硬的面包开始怀念起在贝伦的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似乎看出了安妮特的苦闷心情,大脑袋的约德尔人打开他的大箱子,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插在壶嘴上。 这个小玩意儿是一个用木片和皮革剪裁而成的小人儿,插在壶嘴上之后,受到壶中蒸汽的推动,那个小人儿竟然做出很多灵活的动作,好像是拥有生命的活物。 “有趣,真有趣。”安妮特终究是孩子心性,马上就被这个玩具吸引住了:“这个小玩意儿可真好玩,能送给我吗?” “当然,”黑默丁格大笑着把这个小小的玩具送到安妮特的手中:“这是我小时候设计出来的玩具,一直贴身保存,今天赠送给你,希望这个小玩具能带给你快乐。” “这个玩具有名字吗?” “它叫蒸汽傀儡。” “谢谢你。”一瞬间,安妮特和黑默丁格的关系就拉近了很多。 一个小小的玩具,就改变了黑默丁格在安妮特心目中的形象。 “尊敬的黑默丁格先生,你为什么会来到艾卡西亚?”阿什拉姆问道。 虽说约德尔人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但是对于大发明家黑默丁格而言,他的故乡班德尔城似乎更适合从事科学研究。北方的祖安也有非常浓厚的科研氛围和成系统的工业体系,一个从事科学发明的约德尔人,出现在艾卡西亚的黑松城,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我以前确实一直都留在班德尔城,我的很多学生和助手都在那里。但我现在做的一项科学研究是在班德尔城无法完成的,为此我曾经到过祖安,又因为同样的原因不得不离开那里。直到两年之前我才来到艾卡西亚,建立了新的研究所。” “您为什么要把研究所建立在黑松城呢?据我所知,不论是以机械工业闻名于世的班德尔城,还是以炼金和化学为主的祖安,都远比黑松城更适合做科学研究吧?” “艾卡西亚有一种东西是祖安和班德尔城没有的,所以我才不得不把最新的研究所建立在黑松城。” “哦?是什么东西只有艾卡西亚才有呢?我想一定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原材料吧?” “是暗能量。”黑默丁格一字一句的说。 “什么叫做暗能量?” “我说的暗能量是一个科学概念,用你们魔法师能理解的话就是-虚空气息。” “尊敬的大发明家先生,在我的理解当中,虚空气息……也就是您说的暗能量,属于绝对的魔法范畴,和您的科学研究没有任何关系……” “不,阿什拉姆我的朋友,暗能量也是能量的一种。我需要收集很多纯度极高的暗能量。” “那东西有什么用呢?”安妮特很好奇。 “作为动力。”黑默丁格的眼睛在黑夜中晶晶闪亮,连他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兴奋了:“我有一个庞大的计划,需要非常充沛而且稳定的动力,所以才来到艾卡西亚这片黑暗之地。刚才我那个拳套你们已经看到了,我想制造更多这样的拳套。”黑默丁格从箱子里取出一份卷的厚厚的图纸,借着篝火的亮光在众人眼前展开。 这份巨大的图纸更象是一副山水画,其中最主要的部分是一条从高崖上流下的瀑布。瀑布的水流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落在下面一个样式古怪的机械的叶片上……利用水流的落差推动机械,然后将动力通过一连串复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齿轮组传递到一个巨大的机械上…… “这个机械可以制造威力强大的拳套,但是水流的力量很不稳定,而且受到地形的严重限制。后来我曾经试图使用蒸汽的力量……”说到这里,黑默丁格下意识的看了看安妮特正在把玩的那个小玩具:“虽然我曾经设计出力量强大的蒸汽机械,但蒸汽机的体型太庞大了,不适合推广,所以才改变了设计初衷,希望可以借用暗能量,打造出一个小巧而且稳定的动力核心……” 虽然仅仅只是看到了设计图纸,但阿什拉姆已经可以想象出这一套大型机械的作用了。 只要有了足够的动力,这套机械可以在不必投入巨大人力的情况下,把木料、钢铁等原材料加工称为合适的零件,然后通过一排排滚筒把零件输送到机械的内部,通过巨大的机关臂将零件组装称为威力强大的武器。 黑默丁格的拳套本身就是机械文明的精华,现在他又要用机械来制作机械,其繁杂程度和大型魔法阵比起来,也不会有丝毫孙色。 “了不起,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我感受到了科学技术的巨大力量。”埃米尔老师在旁边说道。 旁边的勒维团长微微一笑:“黑默丁格先生的拳套武器确实威力惊人,但是遇到高手,比如说遇到一个高阶的魔法师,完全可以躲开您的连珠飞弹,您未必能够战胜一个合格的魔法师,或者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也能击败一个装备了您这种拳套的人。” “勒维团长说的很对,”黑默丁格毫不掩饰自己作品的瑕疵和不足:“但是勒维团长您想过没有?整个瓦洛兰大陆有多少出色的魔法师?又有多少经验丰富的英勇战士?我设计的武器,哪怕是最愚笨的农夫也可以在三分钟之内轻易学会使用要领,只要我有足够多的武器,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把千万个农夫武装起来,让他们成为虽然不是战斗高手、但却绝对拥有不俗战力的士兵。” “我设计出来的武器,若是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勒维团长您这个级别的高手。但是我可以在眨眼之间武装起十个农夫,十个不够就一百个,一百个不够就一千个……” 勒维团长沉默了。 黑默丁格已经说的很明白,要想成为魔法师,需要很高的魔法天赋和漫长的学习时间。像勒维团长这种战斗力卓然的高手,万中无一。但是只要技术进步了,就可以批量制造出威力强大的武器。魔法师和武学高手,永远都不可能批量产生。但搭配先进武器的士兵则容易的多。数量上的改变最终会带来质变。 哪怕是勒维团长,也没有把握战胜几十个装备先进武器的黑默丁格。如果遇到几百个手持那种拳套的约德尔人,以勒维团长的身手之高斗气之纯,恐怕也只能狼狈的落荒而逃了。 阿什拉姆点点头:“确实,如果黑默丁格先生可以用科技武装起一支战斗力超强的军队,也许改变大陆的政治格局和疆域界限就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不,将科学技术用在军事上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科学和技术最根本的作用是改造自然。我的初衷不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农夫变身称为战场上的屠夫,而是让每一个种族每一个人都掌握更加强大的力量。我希望科学的进步可以设计出更多更实用的机械,把机械的力量用在农田开垦,用在矿山开采,用在货物运输……不再单纯的依靠人力,让人们的生活变得轻松起来,从本质上彻底改变各种族的生产生活方式,这个世界不再只属于少数一些天赋很高的精英,任何一个平民都改造世界创造更好生活的机会,世界会变得更高效更美好……” 描绘科学和技术带给世界的改变时,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的神情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变得飞扬激昂起来,双眸当中满满盈盈的自信。连态度平和的埃米尔老师都被他这一番改变世界的豪言所震撼,一起和黑默丁格出神了。 “您的设想一旦成功,将把这个世界从魔法文明带到机械文明当中,这……我想这是只有神祇才能完成的使命。”一想到黑默丁格所描画的宏伟科技前景,阿什拉姆就忍不住的对这个大脑袋小身材的约德尔人肃然起敬。 “可惜的是,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找到高效稳定的动力来源,收集暗能量……也就是你们这些魔法师说的虚空气息,收集这种东西实在太困难了。” 虚空气息也可以收集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其让他地方的暗能量非常稀薄,只有艾卡西亚一带的暗能量才更加浓厚稠密,收集起来也更加高效快捷。”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黑默丁格又从他那个大箱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发明制造的暗能量读数器,像班德尔城、德玛西亚等等地区的暗能量浓度基本可以理解为一度,最高达到三度。但是在艾卡西亚,暗能量的浓度却达到了十四度。”黑默丁格把暗能量读数器拿给阿什拉姆看。 读数器的仪表盘上显示着一个数值:是十九度。 看来术士峡谷的虚空气息确实浓烈了很多。 每一个魔法师都有非常敏锐的感知能力,可以通过精神力察觉到强烈的虚空气息。但象黑默丁格这样,把抽象的感知能力具体化数字化,通过读数器让感知能力薄弱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虚空气息的浓度,确实一个很大的进步。 数字化、具体化,是科学的表现形式。 “这个读数器是怎么计算虚空数值的呢……”就在这个时候,阿什拉姆惊讶的发现,暗能量读数器上的数字居然在飞快的上升,已经从十九度变成了二十四度。 “咦?数值怎么增加了?我没有动过呀,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增加了这么多?” 话音未落,滴滴答答的声音已经响起,暗能量读数器上的数字开始直线上升,瞬间就从二十四飙升到了三十九。 这个东西是不是坏掉了? 黑默丁格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确认读数器一切正常,但上面的数字依旧在飙升,已经达到了五十一的历史高度。 “这是怎么回事?” 滴滴答答的读数声已经相成一片,读数器上的数值继续蹿升,瞬间就达到了七十二。 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虚空气息浓度。 数值的持续蹿升让滴答作响的读数声成为一个单纯而又乏味的音节:滴----! 阿什拉姆终于明白过来,抬头看了看梅萨,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瞬间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一瞬间,梅萨就已经变幻出八个分身,将众人护在正中。 阿什拉姆的指尖已经闪耀起魔法的光辉: “有虚空怪物在快速靠近,准备战斗!” 第五章 术士峡谷 阿什拉姆、埃米尔老师、安妮特、奥乔亚、勒维团长、黑默丁格六人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外围是梅萨的众多分身。 斗气和魔法的光辉交替闪耀,暗能量读数器上的数值恒定为八十七,终于不再跳动。 气氛空前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奇怪的是,却看不到敌人,仿佛他们面对的仅仅只是昏昏沉沉的夜色。 微风拂过脸颊带来的清凉感受让阿什拉姆更精镇定、冷静,凝视着前方的夜空,低声喊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脚步声渐渐响起。 显然,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是故意发出来的。 一个身影出现在夜色当中。 在虚空气息最浓烈的术士峡谷,当暗能量的数值已经接近九十的时候,无论出现什么样的虚空怪物都不足为奇。哪怕走过来的是一个青面獠牙长着三个脑袋六条尾巴的怪兽,都没有谁会觉得奇怪。 但是当阿什拉姆看清楚了来者的面容之时,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埃米尔老师和安妮特也目瞪口呆:“乐芙兰?真的是你么?” “尊敬的老师,您的身体依旧健康如昔,我感到由衷的欣慰。您永远的学生乐芙兰向您问好,并且送上最诚挚的祝愿。” 从黑影中走出来的不是形容丑陋面目狰狞的虚空怪兽,而是一个仪态万方彬彬有礼的美丽女子-乐芙兰。 如同在神女湖畔一样,乐芙兰依旧那么优雅,那么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连险恶的术士峡谷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显得柔和了许多。 “不可能,这不可能。”安妮特发出恐惧的尖叫:“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一个曾经死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又重新出现,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魂、幽灵之类可怕的东西,尤其是象安妮特这样的小女孩,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些东西。 “小师妹,你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我的样子很可怕吗?”面带微笑的乐芙兰似乎没有感觉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毫不在意的走过来,伸出一只白皙娇嫩的手掌:“传说中的鬼魂全身冰冷,你摸摸我的手感受一下我的体温,就知道我是不是鬼了……” 乐芙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的身上带着那么浓烈的虚空气息,等等这些问题在安妮特的心目中并不重要,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乐芙兰究竟是人还是鬼! 虽然心中万分恐惧,安妮特还是很小心的伸出手去…… 就在安妮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乐芙兰的手心之时,猛然传来勒维团长的大吼声:“危险!不要碰她!” 自从被寄魂魔侵蚀过神智之后,勒维团长就对近距离的接触抱有极高的戒备心理。 安妮特赶紧抽回手来。 乐芙兰似乎并不介意,依旧满面春风。 “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曾经亲眼目睹了乐芙兰的死亡过程,谁也无法确认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是乐芙兰,甚至无法确定她是不是人。 但埃米尔老师有办法验证眼前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如果你真的是乐芙兰,那么请你告诉我,当年我传授给你的第一个魔法是什么。” 乐芙兰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抬起右手,一团小小的火苗出现在她的指尖,仿佛是在黑夜当中点亮的蜡烛。 一个基础魔法:烛火术。 微微昂着头,仰视着漫天星月,乐芙兰的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似乎已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老师传授给我这个魔法的时候,我整整用了四天才熟练掌握。当时我以为自己的成绩很糟糕,正是因为有了老师的鼓励,我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每当我想起那些过往的岁月,就会忍不住的想起老师的谆谆教导。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让我感恩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您,我最尊敬的埃米尔老师。” “你确实拥有乐芙兰的记忆。”埃米尔老师用很确定的语气说道。 当年传授给她的第一个魔法就是烛火术,当时的情形和眼前这个女人说的完全一样。 “因为我就是乐芙兰啊。”嫣然一笑,如美丽的花朵在夜色中怒放。 “不,现在的你已不是以前的乐芙兰了。”埃米尔老师似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连近在咫尺的阿什拉姆都没有听清楚:“我很确定你已经死亡,是我亲手为你送葬。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拥有乐芙兰全部记忆和思想的怪物。” “不,您的见解让我无法认同,我最尊敬的埃米尔老师。”现在的乐芙兰更像是一个在给学生们讲解基础知识的老师:“肌肉、血液、骨骼等等这些构成的肉体,只不过是承载记忆和思想的载体,就好像是装载货物的箱子。箱子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箱子里的货物,难道您不这样认为吗?” “如果连身体都更换了,那你还算是人吗?” 乐芙兰做出一个优美的舞蹈动作,尽情的展现着她那让人惊叹的柔韧和协调:“吾主重新赐予我的这个躯体,可以让我拥有永无尽头的生命和永不褪色的青春,岂不是比那脆弱的血肉之躯要好一万倍?” “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统统去死吧。”清脆的呐喊声后,安妮特出手了。 一大团火焰呼啸而至,快如闪电,在半空中凝聚成为一柄尖锐的利箭。 利箭呼啸,毫无悬念的打在乐芙兰的身上,却没有随之爆裂开来,仿佛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火星落入无底深潭,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烟消云散了。 “火焰爆箭,老师独创的魔法之一。如果是老师亲自出手的话,就算不能伤到我,起码也会让我手忙脚乱。小师妹使用起来,威力确实足够了,但时机的把握和出手的角度存在很大问题,尤其是在不能瞬发的情况下,不应该袭击对方的胸腹要害部位,因为那是敌人的重点防御区域……”乐芙兰似乎还想说下去,看了看埃米尔老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真是很对不起,这些本应该是老师传授给小师妹的技巧,我实在不应该多嘴……” “不,你说的很对,安妮特的魔法天赋很高,甚至胜过当年的你。只是她还严重缺少实战经验,所以在很多时候无法取得应有的魔法效果,但我始终相信,安妮特拥有比你更加远大的前程,她更适合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埃米尔老师冷冷的看着乐芙兰:“你不会是专门来指点安妮特的吧?” “老师的目光如炬,无论我有什么样的想法都瞒不过老师。”乐芙兰的脸上挂着谦卑和善的笑容,但她说出的每一字都充满了凌厉的气息,也许,她的谦卑与恭顺仅仅只是停留在礼仪的层面上,和她真实的想法毫无关系:“我想告诉老师和诸位的是,术士峡谷是吾主的领地,在没有受到邀请的情况下,希望诸位可以主动退出峡谷,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还不等埃米尔老师开口,勒维团长就已经声色俱厉的大吼起来:“早就听说你们这些自甘堕落的虚空派在艾卡西亚招揽信徒蒙骗众人,原来你们的老巢就在这术士峡谷。圣灵在上,我们一定会将所有渎神的邪恶涤荡干净,惩罚你们这些堕落的灵魂。” 圣灵、虚空两派是天然的敌对关系,既然已经知道了虚空派的老巢所在之地,勒维团长当然不会后退。 “惩罚?”乐芙兰的嘴角挂着轻蔑的微笑,望向勒维团长的眼神好像是看到了车轮之前一只挥舞着前臂的螳螂:“自不量力的家伙!我只是看在埃米尔老师的面子上,才做出善意的提醒。如果你胆敢冒犯吾主的威严,那也随便你。” 仿佛是在示威一般,乐芙兰举起右手。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在她身后无边的黑暗当中,猛然响起几声可怕的嚎叫。 嚎叫声低沉而又可怕,仿佛一万只史前怪兽在齐声怒吼,在峡谷中仿佛回响。 “哼,”就如同乐芙兰看不起勒维团长一样,勒维团长同样对隐藏在黑暗中的嚎叫声不屑一顾:“我想那不过是几只邪恶的虚空怪兽而已,我马上就会把那些怪物的脑袋揪下来给你看看。” “怪物?生命形态何止千万?在绝大多数生物的目光当中,人类又何尝不是怪物?”乐芙兰朝着埃米尔老师微微躬身:“尊敬的老师,并非是学生对您不敬,实在是因为前方已经是吾主的禁地,只要您能退出峡谷,学生可以保证您的绝对安全。” 话音刚落,乐芙兰的身体就起了奇妙的变化,好像是水面上的倒影,微微扭动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了,但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不要再往前了,这是我最后的提醒。” 在术士峡谷的深处,曾经有一座奇异的方形尖顶石碑。石碑的基座和主体部分已经坍塌,仅仅只剩下尖尖的碑顶斜倚在底座旁。仅从残存的巨大碑顶就可以想象出这座石碑到底有多么高大宏伟。 虚空之碑,比恕瑞玛沙漠的金字塔还要恢宏壮阔,曾经是术士峡谷的标志性建筑。可惜的是,这座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的石碑在数百年前突然崩塌,以至于后人再也无法领略虚空之碑的宏伟。 一个带着紫色斗篷的术士端坐在残存的石碑之下,正在喃喃自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发生的一切和预见当中的完全一样……” 随着一阵魔法的波动,乐芙兰出现在这个术士面前:“先知,你看到了什么?” 在整个瓦洛兰大陆南部地区,自称先知的人有很多,但被所有人和所有种族共同承认的先知却只有两个:圣灵大主教盖德阁下和虚空先知玛尔扎哈。 据说,这两位真正的先知都具有超强的预感,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至于两位互相敌对的先知谁更强一点,则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圣灵大主教远在恕瑞玛沙漠,几乎从不走出圣灵教堂,所以旁人很难了解。虚空先知玛尔扎哈也非常低调,这些年来很少涉足术士峡谷以外,根本就没有机会和盖德大主教分个高低上下。 据一些半真半假的传闻所言,两位先知曾经相识,并且一度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在一些没有佐证的记载当中,虚空先知玛尔扎哈确实曾经只身深入恕瑞玛沙漠,很有可能和盖德大主教有过某种程度的接触。至于他们到底是不是朋友根本就无从考证。至于玛尔扎哈为什么会成为黑暗的虚空先知,除了先知本人之外,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了。 虚空先知玛尔扎哈的眼睛睁的很大,似乎不是为了看到什么,更像是陷入一种出神的状态,他说出的话语仿佛神秘的预言: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吾主终将会再次降临。”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我们开始吧。”乐芙兰取出一个小小的物品。 那是一个方形尖顶的晶石,通体赤红,散发着幽幽的毫光,其形状和早已经坍塌了三百年的虚空之碑竟然完全相同,甚至连倾斜的角度都和大石碑保持一致-斜斜的指向东北,那是艾欧尼亚的方向。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面对神之圣物,乐芙兰对着小小的尖顶晶石顶礼膜拜,过度的兴奋和期待已经让她的声音变的古怪起来:“联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让神赐晶石吸收足够多的虚空气息,一定可以打破艾欧尼亚的封印,让吾主再次降临……” “乐芙兰,你已经赶走了那几个入侵者吗?据我所知,入侵者当中包括贝伦的老埃米尔和圣灵派的勒维,好像还有一个龙族血脉者,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如果他们过来破坏了召唤仪式,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 “我不认为你的警告会有任何作用。” “我很了解我的老师,更了解圣灵派的那些偏执狂,我的警告不仅不会产生任何作用,而且会起到很大的反作用,我保证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找到这里来,然后破坏召唤仪式。” “阻止敌人来捣乱,最好的方式就是杀光他们。”虚空先知玛尔扎哈语气平和,就好像是至交好友之间的闲聊。他转过头面向黑暗随意的挥了挥手,低声说道:“卡兹克、雷克赛、克格莫,都出来吧。” 随着一阵剧烈的魔法波动,三只体型庞大的虚空怪物在夜色中现身。 “你们三个去干掉那些入侵者。” 三只怪兽张牙舞爪,争相发出恐怖的低吼声。 虚空掠夺者卡兹克更像是一只变异的巨型螳螂,挥舞着如同锯镰一般生满倒刺的刀形前肢,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新鲜血肉的气息已让我饥渴难耐了。我已经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来自恕瑞玛沙漠的味道,是我最喜欢的晚餐……” 和虚空遁地兽雷克赛相比,连巨型螳螂那庞大的身躯都显得“苗条”了很多,这只刚刚从地底钻出来的怪兽似乎还没有掌握任何一种语言,只是不停的发出愤怒的咆哮! 深渊巨口克格莫更像是一只巨大的古怪蠕虫,夸张的血盆大口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一半,咬牙的声音好似生锈的铁片划过光滑的玻璃一样刺耳:“我的肠胃空空如也,嫩肉的味道让我越来越饿了……” “不,”乐芙兰甚至没有抬头看过这三只可怕的怪物一眼,只是抚摸着小小的神赐晶石,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那样轻柔:“仅仅凭借先知和我的力量,恐怕无法激活神赐晶石。我召唤你们过来不是为了战斗,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已经把埃米尔老师和阿什拉姆他们困在虚空幻境当中。我们只需要把意识投射到幻境当中,和他们进行永无休止的战斗,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了……”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好了,开始凝聚虚空之力吧,我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破除吾主的封印。”乐芙兰已经有些急不可待了…… 第六章 偷袭 阿什拉姆曾经在神女湖畔亲眼目睹了乐芙兰的死亡,却又在这里看到了鲜活的乐芙兰,实在让人费解。 “无论她信奉的虚空之神有多么强大,都不可能让已经死亡的人重新复活,生命走向死亡是不可逆的过程,这是绝对的。我不相信她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说……刚才我们看到的仍旧只是乐芙兰的鬼魂?”黑默丁格的大脑袋还是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鬼魂。”刚才看到的那个乐芙兰到底是一种什么形式的存在,确实很难解释清楚,阿什拉姆只能做出自认为合理的推测:“我估计乐芙兰的生命形式已经转变,称为一种以能量为依托的纯精神状态……” “这话是什么意思?” “通过一种我们目前还不熟悉的手段,保留下了她的思想和记忆,然后用能量重塑一个身体。” 埃米尔老师若有所思的说道:“也许……乐芙兰早就把自己转变成了巫妖形态。” 在漫长的时光当中,短暂的生命总是成为英雄人物完成每一个伟大目标的最大障碍。永无尽头的生命,是每一个智慧种族的终极追求。为追求永生,智慧种族用尽手段,却从未真正实现过这个目标,但也并非绝对。 在相关的历史记载当中,有一种生命形态几乎真正达到了永生的境界:巫妖。 通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献祭,忍受几乎无法忍受的痛苦,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以及思想、记忆等等全部从肉体中硬生生的剥离出来,装进一个叫做命匣的小盒子。只要这个命匣没有收到破坏,哪怕肉体毁灭千万次,依旧可以重生。 从理论上来看,只要巫妖的命匣还在,就等于是获得了无限重生的机会。 为了让思想和灵魂不再受到肉体衰败和短暂生命的束缚,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魔法师都选择把自己转变称为巫妖,但失败的概率太大,真正成功者寥寥无几。因为这个转变的过程太过于血腥残忍,而且违背了只有诸神才可以永生的信仰,所以在通常情况下,巫妖会被视为不可宽恕的邪恶存在。 巫妖只是一种生命形态,是为了追求永生而不得不做出的无奈选择,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勒维团长很清楚这一点,只有世俗的愚昧之人才会把巫妖看做是邪恶的生命。勒维团长根本就不在乎乐芙兰是不是巫妖,他在乎的只有一点:这里是虚空教派的巢穴,是邪恶的虚空气息的大本营。为了圣灵的荣耀和尊严,为了让这个世界免于遭受虚空怪物的入侵,必须将虚空派扫荡干净。 “不管她是什么,都已经堕落了,圣灵的信徒不会容忍一个渎神的邪恶灵魂。”勒维团长的身上充满了蓬蓬勃勃的斗志,肃杀之气凛然而生:“哪怕前面是地狱深渊,也要冲过去,杀光他们。” “我有一种感觉,很不好的感觉……”梅萨皱着眉头,用不大确定的语气说道:“刚才的那个女人似乎无意和我们争斗,也许……也许她在做别的什么事情……” “难道他在召唤虚空恶神?”勒维团长惊讶的问。 “很有可能。” 如果对虚空派的作为熟视无睹,那是对这个世界最不负责任的行为,阿什拉姆虽然不赞同勒维团长直接冲过去的鲁莽行为,但他还是同意过去查看,至少,应该知道乐芙兰在做什么才能放心。 “我先去前面查看一下情况。”阿什拉姆说。 梅萨紧跟在后面:“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你们两个一起去前边探一探路也好,这术士峡谷危机四伏,你们一定要小心,发现任何异常都不要轻易冒险,更不要逞强,马上回到这里,咱们大家一起应付。我看这段时间能否建立起一些魔法防御阵。” “谢谢埃米尔老师的关照,我们会小心的。” “喂,这一带地形复杂,你们还是带上我的星光棒吧。”大发明家黑默丁格取出一大把荧光闪闪的星光棒塞到阿什拉姆的手中。 “星光棒就不必了,黑夜当中任何发亮的东西都会让我最先暴露成为攻击的靶子。” 黑默丁格尴尬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离开宿营之处,绕过一座不大不小的桌型山,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穿过一片凹凸不平的砾石滩,两座巨大的桌型山横亘在面前,把宽广的砾石滩分成三条相对狭窄的通道。 左、中、右三个路口看起来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中间的路口显得稍微宽阔一些。 “走哪一条?” “我不知道,你说呢?” “中间这条吧。” 山壁上的一丛丛杂草仿佛蹲伏的怪物,在黑暗当中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没有风,没有虫鸣鸟叫,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有风化的碎石从陡峭的山壁上滚落下来,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回响。 “你感觉到了吗?”阿什拉姆身后传来梅萨很压抑的声音。 “嗯,感觉到了,小心一点。” 山壁高耸,四野安然,却总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不安。好像这无边的黑暗当中有毒蛇猛兽或者是其他更加可怕的东西正在阴暗的角落窥视,这种感觉毫无根据,却有那么真实,通常情况下,人们把这种奇妙的感觉叫做直觉,其实,这不过是生物在漫长的历史中进化出来的一种对危险的感知能力。 影影绰绰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无法想象的凶险,阿什拉姆尽量调整自己的状态,让每一个动作都完全处于意识的控制之下。 脚下的靴子很柔软,落地之时的姿势也掌握的恰到好处,把力量先集中在足尖位置,然后慢慢落下,利用强韧的肌肉均匀分散脚底和地面的摩擦。同时尽量俯下身体,把重心压的很低…… 阿什拉姆的呼吸细密绵长,却没办法完全屏住呼吸,因为长时间的憋气会让心脏以更猛烈的速度跳动,不仅不利于一瞬间的爆发,反而更容易被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发现。 天空中群星闪烁残月如钩,阿什拉姆的目光投向左前方的一片灌木丛。 在那片低矮的灌木当中,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敏锐的感知能力已经觉察到了从灌木丛中传出来的细微颤动…… 很显然,梅萨也注意到那片灌木丛。她刻意的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又落后了阿什拉姆两个身位,从另外一个角度朝着灌木丛包抄过去。 “呼”的一声,灌木丛剧烈的摇摆了一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边蹿了出来。 黑暗当中,这个小东西的速度极快,以至于根本就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梅萨比这个东西的速度更快,恍若一道闪电倏然而至…… “吱”的尖叫声中,梅萨已经将那个小东西捉住了。 是一只獾,灰色皮毛的荒漠短吻獾。 可怜的小东西极力挣扎着,发出“吱”“吱”的叫声,用充满恐惧的目光看着梅萨。 梅萨笑了笑,轻轻的放开这只小兽,小东西夹着尾巴逃往峡谷深处…… “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不过是一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动物而已……” “直觉告诉我,危险近在咫尺,”虽然事实证明仅仅是一只无害的小兽,但萦绕在阿什拉姆心头的那种感觉却更加明显更加强烈了。这是所有生物在面对未知危险之时的直觉,就好像蒙住双眼的普通人也能感受到前方的墙壁而不会直接撞上去,虽然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我们应该更加小心……” 突然之间,右后方那一块长满了荒草的“岩石”猛然弹起…… “身后-”梅萨一声尖叫。 呼喊声中,阿什拉姆以最快的速度跃起,挥手打出一个火球,趁势将梅萨撞开。 半空中的“岩石”以最不可思议的姿态“舒展”开来,挥舞着锋利如刃的巨大前肢,狠狠的砸在梅萨刚刚站立的位置上。 “轰”! 鹅卵大小的砾石伴着沙尘飞溅而起。 几乎与此同时,这个伪装成岩石的怪兽挥起另外一个前肢,好像威猛的战士挥动巨大的砍刀做出一个标准的劈砍动作,朝着阿什拉姆拦腰斩至。 右脚刚刚接触到地面,左脚还在半空中,重心不稳的情况之下,阿什拉姆已没有躲避的机会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猛然扑上,拽起阿什拉姆拖着他的身体飞速后退。 硕大的刀锋以最凶险的角度擦着前胸一掠而过! 第七章 虚空幻境:卡兹克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第一次突袭就已经结束了。 首度攻防,就把双方的速度和反应展现的淋漓尽致。 直到这个时候,阿什拉姆才看清了这个差一点就把他拦腰斩成两段的突袭者。 这是一个身高将近三米的怪物,深棕色的外骨骼在昏暗的夜色中闪耀着暗哑的金属光泽,仿佛披上了全套的铠甲。巨大的双眼中闪烁着凶残而又嗜血的光芒,狭长的黄色瞳孔说明这是一只适应了黑暗的夜行生物。支撑身体的下肢仿佛昆虫的后肢,无论的力量的爆发还是敏捷程度,都不是人类可以企及的。两只和它的体型相比显得非常夸张的前肢仿佛两柄巨型镰刀,尤其让人毛骨悚然…… 这只怪物具备典型的虚空生物体征,看起来就象是一只变异了的巨型螳螂! 在这只巨型螳螂的刀形左前肢上,火球术的余焰刚刚熄灭,留下一大圈焦黑的痕迹。 这只怪兽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程度的伤害,反而扬起巨大的右前肢摇晃了几下。 右前肢上挂着一片亚麻布,那是从阿什拉姆的袍子上撕扯下来的,淡淡的血腥味道让这只怪兽变得更加暴躁。 刚才虽然闪过致命的一击,却终究没有能够全身而退,在袍子被扯下来一大片的同时,胸口位置上也被刀形前肢上的锯齿划过,出现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胸前的伤口虽然很疼,终究只是伤了皮肉,在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怪物的同时,阿什拉姆给自己用了一个简单的治疗术进行止血:“好像螳螂一样的怪物……难道我们遇到的是在艾卡西亚消失已久的虚空掠夺者卡兹克?” “脆弱的人类,你的鲜血中蕴含着我最喜欢的那种味道,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我的强大。如果你们两个愿意乖乖投降的话,我会考虑使用痛苦最少的那种方法来杀死你们……” 怪物的声音非常古怪,好像是一只把脑袋套进水罐中的公牛发出来的沉闷哞鸣。 历次符文战争,在给各个种族带来深沉苦难的同时,也造成了极为罕见的时空裂缝,人们发现有些虚空生物可以在不经召唤的情况顺着裂缝来到符文之地,艾卡西亚便是异世界入口出现的重灾区。而这些异世界的生物,有些非常弱小可以忽略,有些不适应瓦洛兰的环境很快死去。但在其中,仍有强悍的生物在这块黑暗之地生存下来。虚空掠夺者卡兹克就是其中之一。 根据一些术士的笔记记载,刚刚来到符文之地的卡兹克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也没有虚空掠夺者这个可怕的名字。那个时候的卡兹克非常弱小而且非常脆弱,在饥饿的驱使下只能偷偷摸摸猎杀鸡鸭之类的小动物。随着快速生长和进化,它的体型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猎杀的目标也越来越大,直至成为让人谈之色变的虚空掠夺者。 传说中的虚空掠夺者是一只完全受本能支配的动物,除了更快更强更残忍之外,和虎豹豺狼之类的野兽并无本质区别。它只会在饥饿的驱使下杀死猎物,用来满足他那似乎永远都无法满足的食欲。 看来,关于卡兹克的传说存在很多错误,至少眼前这只巨型螳螂绝非仅仅只是野兽那么简单,他已经具备了智慧生物所有的特征,并且掌握了大陆通用语。 卡兹克,与其说是一只凶残的野兽,还不如说是一个嗜血而又残忍的杀手。 虚空掠夺者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摇晃着两个硕大而又不成比例的前肢,咧开大嘴露出两排匕首一般的牙齿。 阿什拉姆并不理解这些动作的含义,但他看到卡兹克的后腿已经微微屈起,巨大的身躯整体向后,就知道这个怪物要进攻了。 所有的这些动作连在一起,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前跃攻击的前置姿势。 “小心……” 吼声刚刚从喉咙里发出,暗影已一闪而至。 卡兹克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正常生物的范畴,甚至超越了阿什拉姆的反应速度,身后拖拽着一溜残影,等到阿什拉姆察觉到危险降临的时候,巨大的刀形前肢已经到了头顶。 近战法师也是法师,当敌人占据了完全的速度优势之后,任何一个法师都会变得非常危险。 这个时候再用任何攻击性的魔法显然是在自寻死路,唯一的希望就是身旁的梅萨能够比这个怪物更快。 梅萨果然没有让阿什拉姆失望,没有任何助跑或者是蓄力的动作,整个身体突然毫无征兆的拔地而起,好似出膛的炮弹朝着巨型螳螂的头部砸去。 阿什拉姆甚至感受到刀形前肢上的腥臭气息,却依旧沉稳如山一动不动,默颂着最熟悉的咒语。当致命的“砍刀”几乎要接触到他的肌肤之时,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猛然脱口而:“石肤术。” 石肤术,最简单的防御魔法,正因为简单,咒语最短,需要的准备时间最少。或许这不是最坚固的防御,却无疑是最合适的。 “砰!”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阿什拉姆甚至已经无法分辨这个声音是来自身体的那个部位,整个人就象是狂风中的碎纸片子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后面的山壁上。 阿什拉姆象一只煮熟了的河虾,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随着呼吸变成一蓬蓬带着气泡的血沫。 肋骨至少断裂了两根,好在断开的骨头没有戳破内脏。虽不是致命的伤害,却也让他痛苦万分,胸口好像有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在猛烈冲撞,以至于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承受的沉重打击绝非毫无价值,阿什拉姆用自己的伤痛为梅萨创造了绝好的机会。 在阿什拉姆那让人揪心的咳嗽声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飘然落地。 虚空掠夺者卡兹克受到的伤害并不比阿什拉姆轻,它那包裹着外骨骼的头部已经被梅萨打的凹陷进去一大块,正流出墨绿色的浓稠汁液-那是卡兹克的鲜血。 梅萨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将手心中的一个圆珠子狠狠的丢在地上,一脚踏的汁液四溅,那是虚空掠夺者的一个眼球。 这么多年以来,猎杀已经称为卡兹克唯一的乐趣,让猎物恐惧,然后追赶他们。一步一步让猎物陷入绝望的境地,再用最残忍的手法将猎物猎物杀死,只有这样才能从猎物的血肉中品尝出恐惧的味道。 原本以为今天的战斗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猫鼠游戏,想不到他们的配合如此完美,一时大意竟然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剧烈的疼痛和一个眼睛的代价不仅没有让卡兹克知难而退,反而变得更加冷静,第一次把眼前的这两个人类当作是真正的对手,而不是任意屠杀的猎物。 那个白衣女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居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在最引以为骄傲的速度。 “人类,我承认确实过分的低估了你们的战斗力,”这个比野兽更加凶残的怪物所展现出来的冷静更象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哪怕是在瞎了一只眼的情况下,也没有丝毫的恼怒、暴躁和疯狂,反而更加镇定、冷静:“很久没有体验过格杀的乐趣了,和你们的战斗一定非常过瘾。” “我在想什么样的惩罚才能平息我的怒火。先折断你们的手脚?还是把你们的皮完整的剥下来看着你们血淋淋的身体蹦跳哀嚎?或者在你们的神智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先从你们的下肢开始啃食?” “对,我先啃你们的双腿,让你们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血肉、骨骼一点一点在我的嘴巴里化为碎片的痛苦。” “这个过程一定不会很快,因为我希望自己和你们能够仔细品味每一个细节,因为我很想知道人类在自己的身体马上就成为我的美食之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现在的你们在想什么?是准备逃跑?还是想耍几个毫无意义的花招?我猜你们在被我击败之后,一定会缩成一团,留着眼泪哀求我的宽恕。不,别这样做,因为我早就厌烦了你们人类的表演。我想看到的是……” 卡兹克故意把尾音拉的很长,古怪的头部挂着一种或许可以称之为“嘲笑”的表情,巨大的刀形前肢已经低垂下来。 突然之间,它以巨大的刀形前肢猛力往地上一撑,借助强大的反作用力再次扑击上来。 卡兹克之所能够从弱小走向强大,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它那惊人的速度和强悍的力量,因为曾经有很多比它更快更强的虚空生物早已被瓦洛兰的勇士屠杀殆尽。卡兹克最犀利的武器是他的头脑和奸诈。 故意摆出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用恐怖的话语吓唬敌人,让敌人心浮气躁或者的愤怒暴走。在没有任何攻击前置动作的情况下,趁着敌人放松警惕的机会暴起发难。 这一手只有在遭遇强敌的时候才会使用,而且总是无往不利。 阿什拉姆刚刚喘匀了第一口气,断裂的肋骨让他感觉胸口好像插进一把带着倒刺的匕首,每呼吸一下都产生刀割一般的剧痛。当卡兹克突然跃起之时,阿什拉姆几乎做出了和这个虚空怪物完全一样的动作:双腿在山壁上猛力一蹬,同样是借助反作用力冲了出去。 这个愚蠢的人类法师居然模仿自己的手法,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人类或许是最善于学习的种族,但人类的身体构造绝对不是最擅长战斗的,他们的四肢决定了这个种族所能够发挥出的速度极限。就算是反应最快动作最迅捷的人类,也不能在速度上可卡兹克相提并论。 巨大的右前肢举起,已经封死了阿什拉姆朝上跃起的所有角度,以最凶狠的方式猛然挥出。 卡兹克有绝对的把握在下一个瞬间把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类魔法师开膛破肚,将他那热乎乎的内脏从胸腹之间掏出来。 “呼”,刀形前肢毫无阻碍的划破一个宽广的弧度。 砍空了? 砍空了! 阿什拉姆并没有跃起,也没有试图攻击虚空掠夺者相对脆弱的头部,而是猛然低下身子,借着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钻到了他的腹部之下。 昆虫形态,尤其是包裹在体外的那层外骨骼,其坚韧程度几乎等同于精良的甲胄。但是这层与生俱来的“天然盔甲”并非全无破绽,柔软的下腹部的外骨骼要薄弱的多…… 卡兹克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人类法师的动作到底蕴含着何等的凶险,正准备挪动身体之时,那个白色的身影再次升起! 该死的女人,又要攻击我的眼睛。 卡兹克毫不犹豫的用出了他克敌制胜的绝招:骨刺。 三枚骨刺如同离弦的利箭,猛然射向梅萨。 卡兹克对于骨刺的应用,早已到完美无缺的地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就算是闪电也会被准确射中。 半空中的梅萨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被毫无悬念的击中了。 卡兹克的骨刺带有强烈的麻痹效果,被击中之后就算是没有立刻毙命,也会在一瞬间失去绝大部分战斗力成为一团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噗”。 骨刺击中梅萨的声音很古怪,根本就不象是击中了血肉之躯,反而更象是戳破了一个巨大的气泡…… 是幻影。 卡兹克知道自己上当了,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它根本就不需要去观看,直接挥起巨大风锋利的前肢,猛然朝着侧后方斩去。 那个可恶的白衣女人用幻影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她的真身必然在侧后,这是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卡兹克的判断准确无误,砍刀一般的前肢重重的斩中了一个白色身影。 又是“噗”的一声,那个白色身影好像破裂的气泡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还是幻影。 接连两次判断错误,无论卡兹克的速度有多快,都已经来不及了。 从下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卡兹克发出一声惨叫,卡兹克习惯了把猎物的惨叫当作是美妙的音乐,却从来没有想到如此凄厉绝望的惨叫会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脑海中全都剧烈的疼痛,曾经带给无数生命恐惧的虚空掠夺者终于体会到恐惧的滋味儿。 “砰” 趁着卡兹克惊慌失措的机会,梅萨打瞎了它的另外一只眼睛,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飞溅到梅萨的白衣之上。 此时此刻的卡兹克出了痛苦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连它自己的哀嚎都听不到了。只能感觉到一个冰冷而又锋利的东西刺入腹部,贯穿了重重外骨骼保护之下的柔软内脏。 原来死亡不仅仅只是猎物的宿命,也可能降临在狩猎者的身上。 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卡兹克不顾一切的弹起后退,将下腹部的阿什拉姆踢了出去。 阿什拉姆再次倒飞出去,手中还紧紧握着小半截冰矛。 将空气中的水分冻结成为一兵锐利的长矛,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就可以熟练使用。但是能够把握住机会,面对强敌之时在生死之间沉着冷静的找到敌人的软肋,然后用冰矛捅刺做出致命的攻击,这已不仅仅只是魔法天赋高低的问题,而是需要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沉着冷静的头脑,还有无视死亡的莫大勇气。 毕竟,贴身肉搏从来就不是魔法师的长项。 瞎了眼的卡兹克疯狂的惨叫着,在灌木和草丛中痛苦的翻滚着,胡乱挥舞的刀形前肢将坚固的山壁砍的碎石飞溅……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卡兹克的哀号声渐渐低沉下去,剧烈翻滚的庞大身躯逐渐平静下来。 唯恐这个怪物还没有死透,梅萨又冲上去将它那三角形的脑袋打的粉碎,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扶起满身是血的阿什拉姆:“你怎么样?伤的厉害么?” “我……咳……”剧烈的咳嗽声中,阿什拉姆突出一口带血的口水,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不要紧,我还撑得住,要是有一点治疗药剂就好了……” 第八章 躲开!安妮特 勒维团长接骨的手法实在太粗暴了,虽然已经用过了止痛药剂和治疗术,还是疼的阿什拉姆冷汗如瀑。 “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没有痛觉的烂木头,用这么重的手法,我甚至怀疑你不是在给我接骨,而是要拆下我的肋骨丢进锅里熬煮排骨汤……”面色苍白的阿什拉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这点伤算什么?当年我斩杀盗贼工会的副会长之时,右臂的伤情比你现在的伤势要严重很多倍,也没有喊过一声。” “我知道勒维团长勇武过人,啊-!” 阿什拉姆的大叫声让安妮特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颇有点感同身受的意思。 重重的在阿什拉姆的断骨处按了一下,勒维团长拍了拍手,轻松的说道:“好了,我的接骨手法虽然确实粗暴了些,却是最有效的。再加上奥乔亚先生昂贵的治疗药剂和埃米尔老师精湛的治疗术,用不了十天八天就可以恢复如初。” 安妮特蹲坐在篝火旁边,遥望着昏沉夜色,满怀期待的问道:“可怕的虚空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真想去看看。 卡兹克虽然已死,但谁也不敢保证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虚空魔物,在危机四伏的术士峡谷,必须时时谨慎处处小心。稳重的埃米尔老师绝对不会允许安妮特为了一点毫无意义的好奇心就离开团队冒险去看一个怪物的尸体。 反正那个怪物已经死了,大可以等到天亮之后再去看。现在已是后半夜,并不需要等候太久。 满怀期待的安妮特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拂晓时分,当初升的朝阳把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洒向术士峡谷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的安妮特顿时变得活跃起来:“天亮了,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怪物的尸体吧。” 阿什拉姆走在最前,带领众人绕过前面的桌型山,穿过坑坑洼洼的砾石滩,沿着昨晚走过的路径来到三岔路口之前。 “我们就是在中间的这条道路上遭遇了卡兹克的伏击……” “对,当时那个怪物潜伏在夜色当中,伪装的毫无破绽……咦,怪物的尸体呢?” 来到昨晚曾经发生过激烈大战的地方之后,才惊讶的发现卡兹克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你们俩确定是在这里打死了那个虚空魔物?” “绝对是在这里,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在这片灌木丛旁边,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有记错,我们就是在这儿击杀了卡兹克,当时就是摔在这片突起的山壁上。” 梅萨和阿什拉姆无比确定,这里就是昨晚的战场,奇怪的是,卡兹克那巨大的尸体竟然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也许……来自虚空世界的生物和这个世界的物质构成完全相反,已经自行分解湮灭在空气当中了。”大发明家黑默丁格试图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神秘的尸体失踪现象,不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实在不符合逻辑,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理论站不住脚:“你们真的杀死了一个可怕的虚空怪物吗?还是在和大家开玩笑?这里根本就不象是曾经发生过激烈战斗的景象啊。” 如果说昨晚的战斗是阿什拉姆和梅萨的谎言,那阿什拉姆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如果说邪恶的虚空怪物确实死在这里,尸体又在哪里? 如果不是曾经和卡兹克生死相搏,连阿什拉姆自己都不会相信这里就是昨晚的战场。刚刚冒出新芽的灌木丛顶着晶莹的露珠,蓬勃生长的荒草郁郁葱葱,根本就看不到灌木折断、荒草倒伏的战斗痕迹。 昨天晚上,卡兹克的曾把山壁打得碎石飞溅,但现在的山壁却完好无损……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这个地方太古怪,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家快顺着原路退回去……” “嗷--”突然之间,震耳欲聋的嚎叫在身后响起。 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横在道路中间,将后退之路完全堵死。 是卡兹克,居然是卡兹克。 明明已经被杀死的卡兹克居然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昨晚曾被梅萨打瞎的眼睛闪烁着残忍的凶光,两个巨大的刀形前肢相互碰撞,如金铁交鸣:“脆弱的人类,我们又见面了……” “怪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复活的,但我一点都不介意再打死你一次。”梅萨猛然前冲几步,在清脆的呐喊声中高高跃起。 人还在半空中,就已幻化出八个完全一样的分身。 八个梅萨神情各异,或是出拳,或是手抓,从八个不同的方向和角度发动眼花缭乱的攻击。 巨型螳螂好似早就料到梅萨会用出这样的招数,竟然毫不理会那些以假乱真的分身,径直挥舞起巨大的前肢,一“刀”砍去。 对手凌厉的攻击下,分身纷纷破灭,梅萨的真身被准确无误的击中,如同折断了翅膀的鸟雀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左臂。 众人纷纷上前,掩护梅萨退下来。 以最快的速度给她用上了治疗术,阿什拉姆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我没事,”梅萨紧紧抿着嘴唇,盯着混战中的卡兹克:“我确定它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怪物,因为它已经熟悉了我的战术,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我的真身。它的速度比昨天晚上更快了,反应也更灵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感觉这里处处透着古怪,先想办法退回去再说。” 身材矮小的大发明家黑默丁格蹲在原地摆弄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重新站立起来,抱着一个奇怪的圆柱形物体对准了虚空掠夺者,声嘶力竭的大吼着:“把这个怪物交给我,大家闪开!” “轰!” 一团火光从那个圆柱形的物体当中喷出,在巨大的后坐力推动之下,大发明家黑默丁格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手中的圆柱形武器居然是一门微型火炮。 炮弹在卡兹克那巨大的身躯上炸响,在他那如同金属一般的外骨骼上留下一大片焦黑的印记。卡兹克的左前肢直接被一炮打碎,浓稠的墨绿色血液顺着巨大的创口喷涌流淌。 “哈哈,什么虚空魔怪,还不是被我一炮打个稀巴烂?伟大的科学才是最强力的武器……” 就在大发明家大笑着重新装填准备再次开炮之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熬煮了很久的牛奶冷却之时形成的那层奶皮,地面竟然变得无比柔软,猛然朝下坍塌下去。 奥乔亚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成金黄色,赤红色的龙鳞浮现在他的脸上。猛然把黑默丁格拎了起来丢到远处,自己却随着坍塌内陷的地表跌落下去。 “轰隆隆”的坍塌声中,腾起的沙尘形成一道直冲天际的土黄色烟柱,随着地面坍塌的范围越来越大,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跌入深坑的奥乔亚一跃而出。 他那奢华的袍服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还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像破旧腐朽的披风一样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连龙族特有的鳞片都被掀了一大片下来,新鲜的皮肉外翻着,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入尘埃。 “地下有怪兽,快……” 黑默丁格猛然掏出一个黑乎乎圆滚滚大小犹如橘子的东西,一把扯下顶端的引线,顿时有阵阵青烟从这个东西的内部冒出来。 “我不管是你什么怪物,黑默丁格的掌中雷会让你知道约德尔人的愤怒。” 劈手就将这个冒着青烟的东西丢进深不见底的大坑中,紧接着就是一声沉闷无比的爆炸声从坑底传出,地面随之一颤。 很难想象,这个小小的掌中雷竟然有如此的威力。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恶魔去死,去死吧。”不住的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大发明家黑默丁格又取出一枚同样的掌中雷抛入深坑……好像发怒的小女孩那样一连扔了十几枚,倾听着从地底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喘着粗气大骂着:“没有谁能抵挡科学的力量……” 突然之间,深坑中猛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团巨大的黑影从坑底冲天而起。 “快闪,躲开那里!”奥乔亚再次拎起身材可笑的黑默丁格,象扔出一个玩具球一样第二次把他远远的抛开。 “砰!” 从坑底冲出的怪物落在地面上,赫然就是一只比巨型螳螂庞大了至少两倍的怪兽。 这只怪兽是如此的庞大,看起来好像是一座小山,它那可怕前肢已经进化成为城门大小的两个铲行武器,古怪的口器中有两排尖锐的獠牙闪耀着耀眼的寒光。闪耀着瓦蓝金属光泽的表皮,已经被黑默丁格的掌中雷炸的千疮百孔,紫黑色的血液布满全身,正发出愤怒的咆哮。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只怪兽,勒维团长却不可能不认识,双眸中闪过一抹比刀锋更加锐利的锋芒,大吼着喊出了它的名字:“雷克赛!” 遁地女皇克赛还有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沙漠毁灭者。 远古时期的恕瑞玛沙漠曾经拥有辉煌灿烂的文明,并且一度建立起庞大的沙漠帝国。正是因为虚空遁地兽雷克塞和她在族群的入侵,那个幅员辽阔人烟稠密的沙漠帝国毁于一旦。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克赛和她的族群销声匿迹了。圣灵教派在调查古代典籍中,才发现了这种恐怖的虚空怪物的名称和特征。 “恶魔!”怒吼声中,勒维团长的拳头上已经闪耀起斗气的光芒,不是往日里那种纯正神圣的白色,而是如同水晶一般近乎透明的无色状态。若是盖德大主教阁下见到这幅情形,一定会惊讶的大声赞美勒维勒维团长的山岳斗气又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透明的斗气,那是浓缩凝聚到了极致的力量,是最原始的斗气形态,也是最具毁灭的力量,传说中只有受到圣灵祝福的神圣勇士才能真正掌握。 一拳挥出。 斗气的光芒折射着阳光,让视野中的光线扭曲了一下,仿佛一座山峰朝着巨大的沙漠毁灭者撞击过来。 “轰!” 斗气击打在怪兽身上,竟然如同爆炸,遁地兽那硕大无朋的身体上顿时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怪兽显然被激怒了,将如同城门一般的铲形前肢当作大锤巨斧类的重型武器使用,朝着勒维团长猛然砸落。 “砰!” 地面震颤了一下,恍若一场小型的地震。 遁地女皇雷克赛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在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的同时,四周的沙土和碎石飞溅而起,连距离稍近的奥乔亚和黑默丁格都被震的踉跄了一下,好像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 “砰!” 勒维团长和巨兽的战斗已经白热化,斗气光芒交错闪现,地面不住颤抖。 “轰隆隆”的声响当中,旁边早已经风化了千百年的山壁被战斗的余波殃及,在轰鸣声中落下大片大片的山体。 山塌了! “寒冰射线。” 阿什拉姆打出一道青白色的魔法光芒,极寒的气息在卡兹克的刀形前肢上凝集出一大片雪白雪白的霜花,终于迟缓了它的动作。梅萨已然高高跃起,幻化出无数白色的身影,仿佛穿花蝴蝶翩翩起舞,围绕在卡兹克身体四周频繁攻击。 当最后一个咒语的音符顺利完成之时,埃米尔老师终于发动了准备已久的大威力杀伤魔法:连锁闪电。 晴朗的天空中陡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白色的、紫色的、赤红色的闪电如同在天际绽放的妖艳花朵,蜿蜒着划破一道道曲折诡异的电光,将卡兹克彻底笼罩起来。 千万道闪电密集交错,恍若雷电牢笼。 空气中飘散着闪电特有的焦灼气息和一阵阵烤肉的味道,身披外骨骼“装甲”的卡兹克在持续不断的闪电轰炸中东倒西歪,身上不时腾起一阵阵黑烟。 转眼之间,庞大的虚空掠夺者就被炸的千疮百孔。 它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害,隐藏在体内的兽性让它变得疯狂起来,顶着轰鸣的雷电猛然跃起,巨大的前肢摆出一出比身经百战的勇士更加标准的劈砍动作,朝着埃米尔老师凌厉而下。 在这个小小的团队当中,埃米尔老师的魔法水准无疑是最高的,就算是现在的卡兹克再凶猛三倍,埃米尔老师也有绝对的把握全身而退。他已经准备好至少三种反击的手段和五个闪避的方法,卡兹克虽然凶残,终究不大可能是埃米尔老师的对手,至少,这只怪兽没有轻易战胜埃米尔老师的机会。 但卡兹克从来就不只是凶猛的野兽,它真正的身份是狡诈的杀手。 刀形前肢虽然已经做出凶狠的攻击,但它真正的目标绝不是埃米尔老师,而是他身旁的安妮特。 “咄”!“咄”!“咄”! 细微的声响当中,三枚堪比利箭的骨刺激射而出,目标正是安妮特。 沉稳、镇定,哪怕是在最危急时刻也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埃米尔老师无疑已经具备了所有这些最基本的战斗素养,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埃米尔老师几乎没有破绽-安妮特除外。 安妮特就是埃米尔老师的破绽,一个致命的破绽。 无论是魔法水准还是战斗素养,安妮特和自己的老师差了数个量级。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骨刺让她毫无准备,小脸顿时煞白。 本已准备好的大型攻击魔法再也不想用出,埃米尔老师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用已经变了声调的嗓门大吼着:“闪呀!” 用尽全身力气把安妮特撞开。 “噗” 一枚巨大的骨刺瞬间贯穿了埃米尔老师的腹部,巨大的冲击里带着埃米尔老师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将他钉在后面的山壁之上。 一米多长的骨刺已经将埃米尔老师贯穿了,巨大的伤口中喷涌着温热的鲜血,灰白色的长袍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眼色。 “老师-!” 安妮特好像疯了一样尖叫着,不顾一切扑上来。 “小心,”阿什拉姆冲了上前,迎上了卡兹克。梅萨已把分身术和迅捷无比的动作展开到了极限,拼命缠住这个可怕的虚空掠夺者。 “老师,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安妮特的双眼,这个小女孩不顾一切的拼命把治疗术施加在埃米尔老师的身上。 “不必浪费魔法了,”埃米尔老师很清楚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却一点都不为即将降临的死亡赶到悲哀或者是绝望,脸上的表情反而充满了慈爱和关怀,艰难的施放出他这一生最后的一个魔法:箭矢防护术。 淡淡的银色魔法光芒笼罩了安妮特全身,埃米尔老师最后一次给自己的学生上课:“战斗当中,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凶猛的正面攻击,你要始终留神敌人的暗箭,老师只能教你这么多了。虽然你总是惹祸,总是不肯用心学习,但老师从来都不怀疑,你会称为我最优秀的学生,你是老师最大的骄傲……” 安妮特已经无心聆听老师最后的教诲,傻傻的看着那枚洞穿了老师腹部的骨刺,似乎想要伸手拔下来,却又有诸多顾忌始终不敢下手…… “老师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我真的记住了,老师,我真的记住了。”安妮特胡乱的点着头,泪水在脸上纵横流淌。 埃米尔老师艰难的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抚摸着安妮特的脸颊,似乎是想抹去她的悲伤。 安妮特无比珍视的用双手捧着脸颊上的那只手,当埃米尔老师的手掌突然无力的落下之时,安妮特猛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老师……” 作为团队中魔法水准最高的长者,埃米尔老师为了挽救自己的学生,殒命于虚空掠夺者卡兹克的暗箭之下。 仿佛埃米尔老师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一般,安妮特唯恐惊醒了神态安详的老师,用最轻柔的动作将老师的尸体缓缓放平,将老师的袍服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朝着老师深深鞠躬:“老师,我会用您传授给我的魔法复仇……” 她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仿佛慈祥的埃米尔老师就云端看着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狠狠的抹去脸颊的泪水,用非常缓慢的语速吟唱着埃米尔老师传授给她的咒语。 这段咒语是如此的漫长,一直以来安妮特总是记不住,每次吟唱都会出错。但这一次,每一句咒语每一个最细微的音节,每一个魔法引导手势,都是那么的标准那么的精确…… 只有吟唱这段最难掌握的咒语之时,才能从那个喜欢搞恶作剧的小女孩身上看到魔法天才的影子。 “……运行于天地之间的烈焰呐,以我的怒火为令……” “……在地底奔流的魔炎之王呐,黑暗世界的支配者,吹响灰烬的嚎叫吧。” “……荣耀的龙炎之王,六芒中的统治着,敲响你赤红色的战鼓吧。” 安妮特的身上猛然绽放出血一样鲜红的火光,火光是如此的奇特,根本就不是用什么东西点燃,而是从安妮特的身体自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让我的愤怒点燃我的鲜血,开启灼热之门。” “呼”的一声,火光彻底被点燃,她的脚下升腾起一股火焰,澎湃的热浪席卷,安妮特已成为一团人型火焰。 “世间的罪恶必须焚尽,永炽不熄的力量让我化身称为愿意奉献一切的火之信徒,火焰的精灵凝聚成红莲之网,绯红的焰火使者,履行你我太古的禁断契约……” 安妮特展开双臂,如同高崖之上振翅欲飞的鸟雀,所有的灼热和火焰极度收缩内敛,好像是有形有质的物体被她用双手收拢在一起,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球。 这个火球轻飘飘的,却耗费了安妮特几乎全部的体力和精神力,咬着牙慢慢的将火球举起…… 火球中那蓝白的火焰已渐渐变成金色,仿佛一个装满了融化了的金子的球体。 这个球体好像天上的太阳一样闪耀,哪怕多看一眼眼睛也会被刺痛,灼热的气息让安妮特四周的荒草和灌木突然自燃起来…… 卡兹克似乎知道这个火球到底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一“刀”斩碎梅萨的几个分身,以最敏捷的速度扭头就逃。 “毁灭轰击!” 悲怆的呐喊声中,安妮特用尽全身力量高高跃起,像砸出一个沉重的石球那样,把手中的火球朝着卡兹克猛丢了过去。 随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天上的太阳砸落下来了! 扭曲的视线当中,另外一座矗立了千万年的桌型山崩塌了。不是崩塌,而是剧烈的迸射。 巨大的桌型山裂解成为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在耀眼的强光当中冲上天空。 地表无法承受如此澎湃浩瀚的轰击,一大片地面在汹涌的猛烈冲击之下飞了起来。 地裂了! 卡兹克的剪影在白炽的闪光中急速后退,还没有落地就被强烈的冲击激荡的再次飞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轰隆隆的巨响才开始传到众人的耳中。 红的、黄的、紫的还有金色的火焰猛然一腾,将这一片区域化为灼热的地狱熔炉。 毁灭轰击是一个顶级魔法,已经超越了这时候安妮特的掌控能力,威力虽然无比强大,副作用同样明显。 凭借极高的魔法天赋,使用超越自身等级的魔法,虽仅仅只是一击,已彻底抽空了安妮特的精神力,轰击过后,后果马上显现出来。 安妮特的脑海中好像钻进了一百只苍蝇,嗡嗡响个不停,体力极大消耗的她已彻底虚脱了。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连重新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远处的虚空掠夺者卡兹克已经在火海中发出恐怖的嚎叫,它的一个刀形前肢和一条后腿被毁灭力量轰击成为碎片。包裹在体外的外骨骼“装甲”千疮百孔,早已被烧灼变形片片脱落了。 如果是正常的人类,受到如此的伤害肯定早已经死去,但昆虫形态的生命形式远比人类顽强,这个可怕的怪物不仅没有即刻死亡,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的战斗力。 安妮特的全力一击,彻底激怒了这个虚空怪物,它的速度和凶残被彻底激发出来。 在谁也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卡兹克用残缺不全的肢体往地面上一支,身形彻底展开,好像一只振翅翱翔的巨型蝗虫,猛然降落在安妮特面前。 “愚蠢的人类,你彻底激怒了我……” 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上,梅萨和阿什拉姆已经来不及赶过来救援,已经虚脱的安妮特甚至连站立的都很困难。 仅剩下的一个刀形前肢高高举起,安妮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畏惧和害怕,面带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汪……” 那只皮毛油亮的小狗冲到了安妮特的身前,横亘在卡兹克和安妮特之间。 在张牙舞爪的卡兹克,这只小狗崽儿是那么的弱小,却没有半点畏惧和退缩,后颈处柔软的鬃毛根根倒竖,呲着牙朝着面前的虚空怪物狂吠着:“汪汪……” 第二声犬吠传来之时,微不足道的小狗崽儿突然被黑色雾气紧紧罩住,转瞬之间雾气炸裂开来,一个体型庞大的巨兽出现在硝烟中。 犬身、豹尾,三个巨大的犬头,通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地狱三头犬! 这只神话传说中的地狱守护兽朝着一样庞大的虚空掠夺者发出愤怒的咆哮,身后拖拽着一溜火光猛扑上去,和凶残狡诈的卡兹克嘶哑起来…… 安妮特惊的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只总在自己身边撒欢儿的小狗崽儿竟然是可怕的地狱三头犬。 地狱三头犬的力量和反应绝对一流,甚至胜过虚空掠夺者卡兹克,但它明显缺少实战经验,有好几次都被卡兹克摆脱了。 地狱魔兽和虚空怪兽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安妮特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想要过去助战,很快就又无力的栽倒在地…… 第九章 永别了,黑默丁格 勒维团长、奥乔亚和黑默丁格联手,和遁地女皇雷克赛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了。 持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呛人的火药味始终弥漫在黑默丁格周围,触体即炸的掌中雷不断轰鸣,精密复杂的机械拳套不断喷射出愤怒的子弹。 奥乔亚华丽的服饰已经被鲜血染红,在近身搏击的同时不住吟念着龙族秘语,不时打出一个个龙族特有的魔法。 在这场战斗中,勒维团长无疑是绝对的主力。 “砰!” 澎湃的斗气在遁地女皇那肥硕无比的身体上打出一个大洞,浓稠如同淤泥一般的汁液溅的满身满脸。雷克赛发出痛苦的咆哮,突然甩开勒维团长,奋力朝着地面一钻。 坚硬的地表仿佛成了波光粼粼的水面,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虚空遁地兽已经钻到地下。 “大家小心……” 突然之间,奥乔亚脚下的地面猛然一软,一个巨大的口器从地表以下出现。 奥乔亚的身体一栽,勒维团长飞身而上,在间不容发之际猛然打出一拳。 威猛凌厉的斗气好像击中了坚硬的金属,发出尖锐的碰撞声,怪兽那锐利如同锯齿一般的尖牙被打碎了两颗。 在勒维团长的帮助下,奥乔亚虽然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致命的偷袭,却损失了小半条右臂。 手肘以下,包括手腕和手掌,已落入遁地兽那可以粉碎岩石的巨大口器当中…… 鲜血如泉。 “退!” 勒维团长和黑默丁格将受伤的奥乔亚死死护在中间,掩护着他往后退却。 正在和虚空掠夺者卡兹克撕咬的地狱三头犬已渐渐适应了激烈的战斗节奏,三个狰狞的犬头喷吐着烈焰,不顾一切的撕咬着。 阿什拉姆和梅萨不约而同的奔跑过来,在照顾虚脱的安妮特之时,还希望帮助地狱三头犬尽快击败卡兹克。 卡兹克早已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害,是两只怪兽中最薄弱的一个环节,尽快击败它就等于是奠定了最终的胜利。 和遁地女皇的战斗中,因为奥乔亚的受伤,局面变得非常被动。 突然钻入地下又突然冒出的雷克赛让人防不胜防,勒维团长和黑默丁格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几乎已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突然之间,好似起了一阵旋风,身前身后的空气急速流动,地面上的杂草和细小的石子缓缓朝后涌动。甚至连身子都站不稳了。 在身后的峡谷中,一个大小如同阁楼的狰狞怪物渐渐显露出来。 这个怪物是如此的古怪,夸张庞大的嘴巴和它的身躯完全不成比例,正张开血盆大口拼命吸气。 气流急速流动,杂草、枯枝和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随着气流涌入到怪兽的大嘴当中。 这个巨口虚空怪物的攻击方式如同深海中体型硕大的鲸鱼吞吃成群成群的小虾,把空气和其他杂物连同敌人不分彼此的全部吸入口中。 巨口怪兽的大嘴还在不断的膨胀,而且膨胀的速度越来越快,口中浅绿色的黏糊糊的涎水和呈倒螺旋状排列的利齿已看的清清楚楚,正把吸入口中的所有物质绞成最细微的粉末…… 强烈的吸力让空气急速流动,连身旁山壁上的小树丛都连根拔起,带着砂石和泥土落如巨嘴怪物的口中,然后被钢锯一样的利齿绞的粉碎。 这里的怪物不是两只,而是三只,至少三只。 这只疯狂吞噬的巨口怪兽显然是来打扫战场的。 巨大的吸引力如同飓风,让勒维团长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咬着牙用左手拽住身受重伤脸色苍白的奥乔亚,右手紧紧的拉着身材过分矮小的约德尔发明家黑默丁格。 黑默丁格本就不擅长战斗,约德尔的矮小身材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就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战斗力最强的勒维团长已经腾不出手来,如果遁地怪兽突然从地底钻出,三人将无一幸免。 黑默丁格苦笑着看了看勒维团长:“放手吧,要不然咱们三个全都得死。” “我从不放弃并肩作战的朋友。” “我这种把科学当作信仰的约德尔人,居然能和信奉圣灵的勒维团长称为朋友,并且并肩作战,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是一件比科学研究更有意思的事情,哈哈……” 大笑声中,黑默丁格主动放开了拽住勒维团长的那只手,他那看起来和滑腻的身体毫无悬念的朝着怪物越来越大的巨口“滑”落! “怪物,我保证这餐的味道让你终生难忘!”双脚离地的黑默丁格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按下左肘部拳套下方的一个按钮。 约德尔人本就精善机械,他们总是喜欢在金属铠甲中添加这样那样的机巧设置,葬身茫茫沙海的赫伦莱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作为班德尔城最著名的科学家,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的铠甲显然更加先进,不仅装备了可以连射的拳套,还有终极的自毁装置-这事关约德尔人的尊严! 黑默丁格启动了自毁装置。 “轰!!!”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强烈的气流抽动戛然而止,为了摆脱身后的吸力而做出的前冲动作形成巨大的惯性,让勒维团长和奥乔亚不由自主的俯面栽倒。 眼前,腾起一团蘑菇形黑云,无数残破的碎肉正在空中落下,好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血雨。刚才巨嘴怪兽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怪兽和被怪兽吞进口中的大发明家全都在剧烈的爆炸中成了血肉碎片。 这位约德尔英雄、科学家中的科学家和巨嘴怪兽同归于尽了! 几个小小的齿轮滚落到奥乔亚的脚下,这个以自身血统为傲的龙族第一次感觉到身材滑稽的约德尔人黑默丁格竟然是如此的伟岸,他的自我牺牲竟然让高傲的龙族肃然起敬。 大发明家黑默丁格以惨烈自爆的方式和巨嘴怪兽同归于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阿什拉姆和梅萨联手,以越来越娴熟的默契给地狱三头犬创造出了一击必杀的机会。 通身上下包裹在烈焰当中的地狱三头犬踏着卡兹克的尸体,三个狰狞的脑袋齐声发出胜利的咆哮。 当安妮特终于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之时,体型至少比她大十倍的地狱三头犬摇头摆尾的小跑着奔了过去,在她身边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当安妮特伸出一只手的时候,可怕的地狱三头犬如所有最驯服温良的宠物那样乖乖的低下头去,任凭安妮特那稚嫩的小手抚摸着它那长满尖锐骨刺的皮毛。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抚摸着一只凶恶的地狱魔兽,这幅情形是如此的诡异却又是那么的自然…… 接下来的战斗已毫无悬念,很快,神出鬼没的遁地怪兽就在众人齐心合力的攻击中轰然倒下。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倒卧着三只虚空怪兽的尸体,战斗终于结束。 虽然击杀了虚空怪物,却是一场惨胜。 安妮特已完全虚脱,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恢复过来,奥乔亚失去了一只手臂,埃米尔老师和大发明家黑默丁格永远的离开了大家。 众人相互搀扶着退回到宿营地带,故作坚强的相互安慰,在使用治疗术的同时帮对方抹上药剂裹上伤口…… 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不远处传来。 穿着紫色袭地长裙的乐芙兰缓缓而行,仿佛行走在明媚春光中的一朵紫罗兰,响亮的掌声表达出她由衷的赞美:“真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战斗,能够击杀三位虚空强者,诸位的实力让我刮目相看,娴熟的配合和勇气尤其值得钦佩。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我一定不敢相信三位虚空强者是死在诸位的手中……” 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谁会在意这个女人的赞美是否发自真心,所有人都摒弃凝神,把身心完全投入到全面戒备的紧张状态当中。 阿什拉姆的眼睛死死盯着走近的乐芙兰。 梅萨的目光清澈如水,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恶魔。”勒维团长昂首而站,面色坚毅如铁,拳头上再次浮现出斗气的光辉。 就连身受重伤的奥乔亚和已经虚脱的安妮特都没有退缩…… “战斗?还要战斗吗?”乐芙兰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这几个伤痕累累的对手:“看来你们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战斗,不过你们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实在没有再看第二遍的必要了。是时候让你们看看我的实力了。” 第十章 以命为剑 乐芙兰慢慢的举起右手,动作舒展而又自然,就好像是在和即将远行的友人在挥手道别,用非常轻柔的声音喊道:“忠于吾主的虚空强者们,都出来吧。” 一瞬间,仿佛万兽嘶吼,偌大的术士峡谷中顿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怒吼和咆哮。 大大小小的桌型山、柱型山上,站满了或者高大或者矮小的虚空生物,有的狰狞,有的诡异,还有很多根本就无法用语言形容。 满山遍野的怪物如海潮般汹涌,千百只展开双翼的飞行兽在空中翱翔,仿佛遮天蔽日的阴云。 这个峡谷中到底有多少可怕的怪物?一千只还是一万只? 数量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视野中的这些虚空怪物就足以把筋疲力竭的阿什拉姆等人彻底淹没。 “感受到绝望了吗?有没有感觉到恐惧?”乐芙兰依旧面带微笑,只不过她的形容当中更多是嘲弄的神态。 绝望?恐惧? 没有。 这种本应该出现的负面情绪,阿什拉姆此刻居然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心底反而感觉到一阵阵的轻松。那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背着沉重行囊走了非常遥远的路途,终于到了终点之后,卸下行囊躺在松软的床榻上的那种轻松和惬意。 “能于诸位联手作战,是我最大的荣幸。”勒维团长说道。 “能和英勇的勇士死在一起,我很知足。”阿什拉姆回答。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地狱和天堂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不过马上我就能知道了。我想在去往的旅途里也不会孤单。”梅萨看着阿什拉姆的背影。 奥乔亚哈哈大笑着:“以前我总是在想,我这么纯正的血统高贵的种族,死亡以后肯定会升入天国。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有很多事情我做的还远远不够,估计天堂上的诸神应该不会接纳。不过要是让我下地狱的话,还真的有点不情愿。管他呢,随便怎么样吧。” “我会为老师报仇的!”安妮特一字一顿的说。 哪怕是面临最绝望的境地,也没有任何颓废和绝望,这显然超出了乐芙兰的预料。 掌声再一次响起,乐芙兰并不吝于把真诚的赞美送给自己的对手:“视死如归,堪称勇士,任何种族任何文明都会对你们这样的勇士表达真诚的敬佩之情。让你们葬身在无数虚空强者的尖牙利爪之下,那是对勇士的侮辱。你们值得我动用吾主的力量,你们有资格在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见识一下吾主最伟大的意志和权柄……” 乐芙兰昂首向天,高举双手,仿佛是在召唤又好像是在祈祷,喃喃的吟唱着古老而又玄奥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吟唱,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乐芙兰完全笼罩其中。 在隆隆的声响当中,她脚下的土地迅速隆起。 四下飞溅的土石当中,一座石碑破土而出。 石碑方形尖顶,通体黝黑,好像是用一块完整的黑曜石雕琢而成,或者这原本就是一座突兀的碑状高山。 乐芙兰站立在石碑的尖顶之上,神态肃穆表情庄严,如同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的神祇。 千千万万的虚空怪兽全都低下头去,表示出对那座石碑的绝对臣服。 乐芙兰似乎非常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面带微笑的微微点了点头,朝着天空微微招手,立刻就传来隆隆的雷声。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千万道闪电在她的指尖凝聚,连她的身上都闪耀起璀璨的电光。 此时此刻的乐芙兰,恍若掌控雷电的神祇。 闭着眼睛体验着这种君临万物的强大,随后乐芙兰睁开眼,缓步走下。 虚无的空气中似乎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台阶,她就那么一步一步踏空而来。每迈出一步,就会出现一个流光溢彩五彩斑斓的足迹。 圣洁柔和的光晕笼罩了她的全身,让乐芙兰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幻,那淡淡的光晕又和缠绕在她身上的电光自然的结合在一起。 这朵诺克萨斯最娇艳的黑色玫瑰、埃米尔老师的高徒,外表一如往昔,但隐隐透出来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她整个人变得高大起来,威严神圣的存在感充斥在天地之间。瓦洛兰大陆上任何见到这副情形的生命想必都会产生深深的自卑和无力感。 凛然如神! “你们还要和我战斗吗?” 乐芙兰的声音甜美动听,又充满了深邃威严的感觉,仿佛这不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而是天与地的共鸣。 阿什拉姆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压,那是来自精神和意志的束缚压迫,也许这就是传说的神威! 但就算是真神,也不能削减勇者的战斗意志! 阿什拉姆迈步向前,却被勒维团长抢在前头:“我挡住她,你们自己想办法逃走。” 抵抗虚空,是每一个圣灵信徒最天然的使命。 阿什拉姆无法想象,勒维团长如何才能挡住如神一般强大的乐芙兰和这千千万万的虚空怪物? “恶魔,”勒维团长大踏步的走出来,和凛然如神的乐芙兰遥遥相对:“即便你再怎么强大,依旧改变不了身上的邪恶气息。我,圣灵守护者勒维,向你和你信奉的虚空恶神挑战。” 语气森然,果断决绝。 乐芙兰看着遍体鳞伤的勒维团长,就好像是一条巨龙在俯视一只蚂蚁:“你的勇气令人钦佩,你的行为实在可笑,没有谁能挑战吾主。” 勒维团长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庄严的伸出双手,在胸前虚虚一抱。 天空中陡然降下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光芒凝聚成为一柄双手大剑。 这柄大剑由能量凝聚而成,但它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甚至连剑身内散发出来的无边血气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弑神之剑?”乐芙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讶的表情,片刻后这个表情马上就被轻蔑所取代:“可惜你连那个外强中干的弑神圣灵的百分之一也赶不上。” “你也不是什么虚空恶神。”勒维团长做出了针锋相对的回答。 “好啊,看来你想重现几百年前的那场战斗。”乐芙兰的眼睛透出凌厉,散发出来的气势直贯天地,宏大无边的声音在峡谷中激起阵阵回音:“无知的人,我接受你的挑战。” 勒维团长手中血色的剑光挥动,从下而上升腾起来,化作一道粗如树干的光芒朝着半空中的乐芙兰直射而来。 谁也没有看清楚乐芙兰用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只听到一声仿佛把天都震裂的霹雳雷声,轰然的巨响声中,无数道妖冶的闪电从陡然落下,在半空中凝聚成为一只手掌。 这只手掌白皙、纤细,却有一种浩大宏远与天地共存的威严。 那是乐芙兰的手的虚影,被虚空之力加持过的手。 在手掌和血色巨剑接触的瞬间,猛然又是一声惊雷。 千千万万条闪电从低空中炸出,整个术士峡谷的上空出现万道金蛇,密集的闪电交织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电光之域。 所有这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只存在了一瞬间,好像只是一种幻觉,片刻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尽管轰隆隆的雷声还在耳边回响,但电光和雷声已经全部消散。乐芙兰依旧站立在那里,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就像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战斗从来没有发生过。 勒维团长的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喝多了的醉汉一样摇摆着,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他手中那柄大剑已然殷红如血,仿佛可以随时斩碎天地撕裂长空。 “消耗全部的生命,抽干全部精神,甚至连对圣灵的虔诚信仰都在刚才那一剑当中燃烧殆尽,只为了换来瞬间的强大,真的值得吗?”乐芙兰的声音无风无火,甚至可以用轻柔来形容,但不论再怎么轻柔的声音伴随着滚滚惊雷,都会产生凛凛的威严。 “就算我不出手,你的生命也维持不了十个呼吸的时间了,人们都说你们圣灵派是瓦洛兰最执着的偏执狂,看来这种传言是真的。你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抓紧时间再攻击我一次吧,要不然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乐芙兰的言语中透着蔑视。 把最旺盛的生命力剧烈燃烧,抽干全部精神和信仰,只为了换来这一瞬间的强大,强大过后,勒维团长必死无疑。 只有最偏执的人,才会使用这么极端的攻击手段。 勒维团长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惋惜,依旧沉稳肃穆,站在那里如山如岳。 再次挥动通红如血的光芒之剑,随着炸雷一般的呐喊声,弑神之剑陡然迸发出一片将整个峡谷都染的通红的光辉。他的整个人已经和大剑融为一体,不顾一切的朝着乐芙兰劈砍过去。 铺天盖地的红光中隐隐出现了一声难以分辨的呐喊,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勒维团长的头顶升起。 这个虚幻的影子和供奉在圣灵殿堂中的那尊威严的雕塑-弑神圣灵一模一样。 燃烧生命的壮烈辉煌,融合了弑神圣灵的一剑如同山峰压顶,气势雄浑不可阻挡。 面对这如山似岳的舍命狂攻,乐芙兰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郑重的表情。 气势恢宏的长剑斩碎了密集的电光之网,蕴含着来自跨越了几个世纪的无边威能,激荡起滔天的杀气和煞气,就算是成百上千头上古巨兽,也会在这一剑之下全部伏尸倒下。 乐芙兰的招数和刚才完全一样,依旧是凭空伸出那只白皙娇嫩的手掌,微微翘起三个手指,就好像温柔的少女小心翼翼的摘下刚刚绽放的蔷薇花一样,仅仅只用拇指和食指就捏住了充满雄烈霸道之力的剑尖! 所有的气势,所有的光芒,还有风雷山岳一般的幻象,全都在一瞬间消失,就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漫天的血红色光芒也随之消散,连勒维团长身上的斗气光辉也迅速暗淡了下去。 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一切的一切都还原出来。 两根手指,捏住了勒维团长的拳头。 勒维团长的脸上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因为他的生命、情感、意识和所有的记忆都在一瞬间消散了。 守护圣灵的战神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一切,棱角分明的脸庞飞速老去,渐渐干瘪、萎缩…… 当乐芙兰抽回手的时候,曾经无敌的战神,勒维团长已经成了一具干尸,好像风干的几百年的雕像一样,在微风中片片裂解,浅褐色的灰烬随风而逝。 勒维团长早就知道过分使用圣灵之力的后果,他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他只想希望用自己一瞬间的强大给队友创造全身而退的机会。 可惜的是,勒维团长过分的低估了乐芙兰的强大,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阿什拉姆等人根本就来不及逃走。 把那只刚刚战胜了勒维团长的手凑到丰满的唇边,微微呼出一口气,吹走沾染在手指上的灰尘,微微偏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对手:“怎么样?还有谁想挑战我?” 第十一章 决战虚空幻境 “我。”是梅萨。 “我来挑战你。”是奥乔亚。 就连虚脱无力的安妮特也努力挺直了身子,用微弱的声音竭力高喊:“我和你战斗。” “勇气可嘉。”乐芙兰先是赞叹了一句,紧接着就又开始微微摇头:“你们的实力太弱了,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一起上吧。” 眼前的视线好像扭曲了一下,身旁的梅萨已经幻化出十几个分身。脸上的表情或是决绝,或是愤怒,如同在狂风中飘舞的花瓣,轻飘飘的朝着乐芙兰“飞”去。 “可笑的分身术。” 乐芙兰随手一指,一道黄褐色的光芒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梅萨的真身。 黄褐色的光芒在瞬间凝固,将梅萨完全包裹在里面,如同琥珀中的小虫子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虽然连她的每一根发丝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但这个美丽的金发少女却象标本一样再也不能动了。 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那块将梅萨凝固的琥珀态物体就发出清脆的爆裂声,连同困在里面的梅萨一起化为无数细小的碎块。 随着一声清脆的龙吟声响起,奥乔亚猛然冲了出去,接着前冲的巨大惯性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幻化出一条红色的巨龙,咆哮着怒吼着扑向乐芙兰。 一只金色的大手猛然出现,看起来无比虚幻,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就好像是随手捏住一只让人厌烦的小虫子,轻而易举就把巨龙握在手中。 如同淘气的孩子蹂躏一只弱小的天牛幼虫,那只大手握着变身成为巨龙形态的奥乔亚,稍一用力,巨龙的骨骼就根根断裂无情的戳入内脏当中,鲜血如同喷泉,从奥乔亚的口鼻之中狂喷而出。 就好像孩子们总是担心从虫子体内挤压出来的内脏和粪便会弄脏自己的手,随手把奄奄一息的巨龙远远的扔掉。 “轰”,急速下坠的奥乔亚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在几个剧烈的抽搐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小师妹……”接连杀死了梅萨和奥乔亚之后,乐芙兰脸上的微笑并没有减少分毫,笑盈盈的看着虚弱无力的安妮特:“看在埃米尔老师的面子上,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安妮特轻抚着地狱三头犬生满尖锐骨刺的脑袋,轻声说道:“小狗,以前我总是呵斥你,还用脚踢你,但你还是拼了命的保护我。我真的很想对你好一点,不过恐怕没有机会了……” 狰狞可怖的地狱三头犬,此刻比温顺的猫咪还要乖巧,低下头去轻轻的磨蹭着安妮特的小腿儿,发出呜呜的叫声。 “如果我们能打败那个坏女人,”安妮特遥指满身金光的乐芙兰,安妮特的目光当中全都是坚毅的神色:“只要能打败她,我们就还可以在一起,我保证以后会对你很好。如果我们打不过她……真的会死。你……狗狗,你怕吗?” 地狱三头犬扭过头去,看着凛然如神的乐芙兰,猛然发出一声无比狂野的咆哮。 “很好,我知道你不怕她。”安妮特艰难的爬上三头犬的脊背:“让我们一起去打败她,或者被她杀死,我的乖狗狗儿,冲……” 地狱三头犬似乎完全明白了安妮特的心意,微微往后挫了一下庞大的身体,猛然前冲。 腾腾的火焰从三头犬上身上冒出,载着安妮特冲向乐芙兰。 “啧啧,真是个固执的孩子……”乐芙兰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微微摇着头:“小师妹,既然你坚持要和我为敌,那我也只好满足你了……” 微微抬起右手,天空中顿时出现一只放大了几百倍的金色手掌。 当乐芙兰遥遥落下右手之时,空中的那只金色大手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峰,带着隐隐的轰鸣猛然落下。 地面上被金色的大手拍出一个巨大的手印,不管是安妮特还是地狱三头犬,全都被深深的拍进坚硬的地面当中,瞬间血肉模糊。 乐芙兰的神态就好像是终于做完了一件困扰她很久的琐碎之事,满脸都是轻松的神态,朝着阿什拉姆微微一笑:“年轻的魔法师,就剩下你自己了。” 战友接连死去,仅仅只剩下阿什拉姆最后一人。 阿什拉姆沉默不语,呆呆的看着那面光秃秃的山壁。 大敌当前,实在不应该如此。难道他已经被吓傻了? 阿什拉姆终于转过身来,面朝着金光闪闪凛然若神的乐芙兰,他笑了。 他竟然在笑。 先是会心的微笑,紧接着就变成了哈哈大笑。 “你在笑什么?”乐芙兰问。 “我在笑你,笑你的这个世界。” 乐芙兰的那威严如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表情,旋即就被宏大无边的声音给掩饰了起来:“你的同伴都死光了,不要以为故弄玄虚就能让我放过你……” “故弄玄虚?嗯,你说的很对,不过故弄玄虚的不是我,而是你才对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阿什拉姆还在哈哈大笑着:“我的同伴都死了?开始的时候我还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到这里的山壁之时,我才终于明白过来。” “我和我的同伴,还那些怪兽和你,还有这里的一草一木日月星辰,这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时光流动,星月运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甚至所有的感觉,都是虚幻的。” “我承认,现在的你确实是一个制造幻境的大师,你把这个世界造的和真实世界一样,大到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小到虫鸣鸟叫沙土尘埃,都可以以假乱真。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便是你把真实世界完全复制过来,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实的世界。” “……”乐芙兰沉默不语,紧紧的盯着侃侃而谈的阿什拉姆。 “这片石壁。”阿什拉姆指着身旁那片光秃秃的山壁笑的更加厉害了:“你可以硬生生的制造出一个和术士峡谷完全一样的空间,你可以无比清楚的知道术士峡谷的一草一木,甚至连这里的野兽身上的毛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你永远都不可能赶在时间的前面,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你出现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早在乐芙兰第一次出现之前,阿什拉姆和他的伙伴们曾在这里宿营。 当时的大发明家黑默丁格向众人展示了他的作品-拳套。 黑默丁格的拳头是机械和火药的完美结合,是科学和技术打造出来的犀利武器。为了展示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黑默丁格曾经用改装成拳套的连珠火枪对着这片石壁连续射击,在石壁上打出了很多坑洞。 但是现在,那片光秃秃的石壁却完好无损,看不到丝毫破损。 石壁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自己把那些坑洞修补恢复。 联想到明明被打死却又神秘复活的卡兹克,联想到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战斗痕迹,阿什拉姆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并非真实存在,而是一个和真实世界一样逼真的幻境罢了。 在瓦洛兰传统的文化当中,幻术被当作障眼法,和真正的魔法相比,人们总觉得是等而下之的东西。但真正的幻术,其精致程度甚至超越了顶级魔法的范畴,成为一门接近于艺术的独立技法。尤其是大型的幻术,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乐芙兰营造出的这个幻境空间,不仅要模拟日月星辰的自然运行,还要完全复制出一草一木甚至每一粒尘埃,才能营造出以假乱真的幻境。更加难得的是,可以将人的意识和思想完全带入到这个幻境空间当中。 “我不知道是你怎么把我们的意识代入到了幻境,还是把幻境融入到了我们的意识,所有激烈的战斗,所有的生生死死,其实完全就是发生了意识当中的事情,我们的身体还在这片幻境之外。你杀死的仅仅只是我们的意识,而不是我们的肉体。所以,卡兹克才可以死而复生……准确的说,它从来就没有真正死亡,我和卡兹克的战斗仅仅只是发生在彼此的意识当中。所以它才能够在第二次战斗中熟悉我们的战斗方式……” “啪啪”的声响当中,乐芙兰已经在第三次鼓掌了:“你的观察能力细致入微,逻辑严密推理大胆,果然具有魔法师最优秀的潜质,这确实是个幻境。” “维持这么庞大这么精密的幻境,需要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我猜这个幻境的力量之源应该是你所信奉的神祇留下的某个物品。除了神遗留的圣物之外,我想象不出什么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如此强大而又稳定的力量。” “你很聪明。”乐芙兰点点头。 “如果我猜的不错,在术士峡谷当中,除了你自己和那三只被我们杀死的怪物之外,你应该至少还有一个同伴。” “何以见得?” “幻境当中的意识之战,完全就是真实自身的具体体现,如果真实世界当中的你拥有现在的力量,完全可以用堂堂正正的方式把我们击败。之所以设下这个庞大幻境,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我想你们正在做一件异常重要而且绝对不能被人打搅的事情。有可能……非常有可能,我觉得你们在做神女湖畔没有完成的事情,是不是又在试图破开虚空恶神的封印。” “年轻人,你让我不得不佩服。”乐芙兰笑了:“作为一个年轻的魔法师,你的魔法天赋或许不是最强的,但你的头脑绝对是最好的。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个幻境的完美程度超出了你的想象,除非是我主动打开出口,否则你的意识……哦,不,是你们的意识将永远被困在幻境当中。” “宇宙中从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完美,就算是完美本身也不例外。”阿什拉姆也在笑:“这个幻境必然存在一个破绽,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发现罢了。” “你这么聪明而且冷静的魔法师,没有加入虚空派的阵营,真的是太遗憾了。你的存在让我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哪怕仅仅只是意识,我也觉得有些不踏实,因为我担心你会真的找到幻境的破绽。”乐芙兰扬起右手:“所以,我必须杀死你……准确的说,是杀死你的意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唤醒吾主的仪式不会受到打搅。” 乐芙兰微一抬手,一支近乎于透明的箭矢快如闪电,猛然射向阿什拉姆的前胸。 魔力箭,魔法师学徒修炼的中级魔法,但经由乐芙兰之手用出,就会出现本质上的改变。 在这个幻境当中,乐芙兰把自己设定为无敌的存在,她就是这个空间中唯一的神祇。 乐芙兰在虚空幻境中用处的魔力箭,可以刺破天空,可以贯穿大地,无论她希望出现什么样的效果,都会变成现实。 这就是幻境运行的规则。 这支魔力箭的力量足以将山峰洞穿,它以最精准的状态射中了阿什拉姆的前胸。 就在箭镞刚刚接触到阿什拉姆的胸口之时,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变化出现了。 刚才还力量充沛杀气凛凛的魔力箭好像跌落进汪洋大海的一滴水,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不是消失,而是被吸收了,被阿什拉姆给吸收了。 “这不可能。” 作为幻境的主宰,一切的规则由乐芙兰设定,这个变化显然是在她规则之外。 就在乐芙兰瞠目结舌之际,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阿什拉姆脚下的地面和他身旁的石壁,突然变得透明起来,所有这些变得透明的东西就好像是倒映在水中的风景,正在随着水面的波动变得扭曲,丝丝缕缕的被阿什拉姆吸收了。 这个奇异的变化显然不是阿什拉姆刻意为之,因为他的脸上同样是一副莫名惊诧的表情。 他从胸口的贴身处取出一个小小的石头雕塑。 这是一个约数寸的人物塑像,塑像形的象是一个穿着盔甲的百花骑士。 当阿什拉姆举起这个小小的石雕之时,幻境的景物扭曲的速度顿时加快。 那些高大的桌型山、包括山上密密麻麻的千万只怪兽,还有天空中的云彩和太阳,甚至连天空本身都被吸收到了石雕当中。 “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乐芙兰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声。 天空、大地,还有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全都因为这个石雕的出现而变得透明起来,最终化为一片扭曲的光线被石雕吸收进去。就连尖声大叫的乐芙兰本人也不例外。 她那金光闪闪凛然如神的身体顿时成了掉落进泳池当中的颜料,变成无数五彩斑斓的扭曲光斑,而阿什拉姆手中的那个小小石头雕塑就是泳池的出水口…… 片刻之间,庞大精密无懈可击的幻境已被小下的石雕全部吸收,世界还原成为最原本的真实模样。 安妮特、埃米尔老师、大发明家黑默丁格、龙族奥乔亚、勒维团长、梅萨,几个人全都好似如梦初醒。准确的说,这并不是做梦,因为他们的意识始终保持在清醒状态,就算是“死”在幻境当中以后,在幻境之外的肉体也无法恢复正常状态。 只有幻境崩塌之后,被“封禁”的意识才终于“回归”。 “埃米尔老师!”带着哭腔的安妮特蹦起来紧紧抱住埃米尔,小狗则摇着尾巴围着两人转来转去。 梅萨没有说话,微笑着看着阿什拉姆。勒维团长还在回味刚才的大战,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咦,你的那个石雕是怎么回事?居然打破了乐芙兰的幻境!不是破开,好像是被吸收进去了。那石雕拿给我看看……”恢复清醒的黑默丁格跑到阿什拉姆面前,仔细端详着这个雕像。 阿什拉姆来不及和大家分享劫后余生的喜悦:“虚空派又在召唤恶神,我们需要尽快去破坏掉他们的召唤仪式。那三只虚空魔兽肯定也在场,好在大家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早就熟悉了对方的实力和战术……” “竟敢吞了我的一条胳膊,这次我一定要那只怪兽好看。”虽然是在幻境当中的意识之战,却是双方实力和智慧的真实较量,奥乔亚始终耿耿于怀。 “这次我准备做一个临时的集束大炸弹,是时候给那个巨嘴的怪物投喂一顿美味的午餐了……” 术士峡谷的某个角落。 “啪”的一声脆响,面前的神赐之石突然裂开,虚空先知玛尔扎哈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旁的乐芙兰猛然睁开双眼:“幻境崩塌了。” “为什么会这样?幻境是用吾主的力量构建而成,怎么会崩塌?谁能让吾主的力量失效?” “是吾主本人破坏了幻境。” “这不可能。”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带着吾主的雕像。伟大的先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个阿什拉姆手中会有带有吾主力量的雕像?” 玛尔扎哈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如同一个失去了视觉的盲者,他开始在迷雾中寻觅事件的真相。 良久之后,玛尔扎哈终于开口: “大地终将隐去,汪洋终将干涸,苍穹终将陨落,吾主终会来临。所有的所有,都会按照吾主的意志运行,直至时间的终点……” 乐芙兰问:“难道是吾主觉得还未到他再次降临的时机?” “我想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玛尔扎哈点点头,“出于某种我们不清楚的原因,吾主想让阿什拉姆一行的旅行继续下去。你之前说过,他们旅行的目的地在艾欧尼亚。那里的尼普顿岛正是吾主被封印沉睡之地。这中间或许有莫大的联系。” “各位,召唤仪式只能暂停,”玛尔扎哈把面前巨大的褐色符文书合上,沉重的书页激起许多微尘,转头看着乐芙兰,“我和虚空生物先回到艾卡西亚故地,继续制造更多所需要的符文。更重要是,看能否再次开启异时空的裂缝,让更多的虚空生物来到瓦洛兰,壮大我们的实力。你可以率领一些信众,先行到艾欧尼亚的尼普顿岛。在那里等着阿什拉姆等人。只是那里是元一协会的大本营,稍有疏忽便有性命之攸。还请务必小心。” 第十二章 班德尔城的灯塔 在术士峡谷小心翼翼的逡巡了几天,阿什拉姆一行人再也没有发现乐芙兰和虚空派的痕迹。黑默丁格的暗能量指示器的指数也始终在安全范围。在连续保持了几天高度紧张的心情后,大家终于达成一致意见:乐芙兰已经离开术士峡谷或者藏了起来,而不知在哪个角落进行的召唤邪神的仪式想必也已失败。阿什拉姆在征得大家的同意后,决定继续前行。在黑默丁格的强烈要求下,众人决定选择从班德尔城的港口出海。 向东旅行不久,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出现在大家面前--这就是黑貂山脉。 黑貂山脉还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做“约德尔人的篱笆”。 瓦洛兰大陆东南端的低洼地带被险峻连绵的黑貂山脉包围,成为一处与世隔绝的“盆地”,仿佛大自然为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息繁衍的约德尔人筑起的天然屏障。在约德尔人的心目当中,雄伟险峻的黑貂山脉具有神圣的地位,曾被无数诗人和歌者传诵。如果把某个约德尔人的坚毅比喻成黑貂山脉,这绝对是一种非常美好的称赞,那个约德尔人肯定会请你喝酒。 不过安妮特对这座约德尔人心目中的“圣山”却没有什么好感。 “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们约德尔人为什么会把这座挡住道路的大山当作是一种美好。山上糟糕的天气真让人受不了,我宁可吞下十个贝伦最难吃的榴莲蛋糕,也比翻阅这座大山好上百倍。” “安妮特,注意你的言辞。”埃米尔老师低声的训斥着:“黑貂山脉是约德尔人心目中的圣山,如果有人对圣山不敬,任何一个约德尔人都会向你发起荣誉决斗。快点向黑默丁格先生道歉……” 爱抱怨、口无遮拦是这个小姑娘的老毛病了,可自从经历了术士峡谷的幻境之战以后,她对埃米尔老师的尊敬大大增加,虽然在很多时候她未必严格遵守老师的教诲,喜欢弄一些阳奉阴违的小把戏,但是再也没有和老师顶过嘴。 “黑默丁格先生,对不起了……” 一路走来,大发明家黑默丁格早已熟悉了安妮特的性情,毫不在意的摆着手:“没什么,只要你不当着我的同胞的面说出对圣山不敬的言语,我是不会计较的。”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并不是想要侮辱你们的圣山。你看看这破山,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还有这糟糕的天气,居然下起了雪……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山势越高,气温越低,下雪其实很常见。黑貂山脉的几座主峰上的冰雪常年不融,也只有一直生活在南部平原的安妮特会觉得稀奇。 “对不起,这孩子的老毛病短时间内是改不掉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埃米尔老师苦笑着。 “我真的不在意这些。”黑默丁格咧咧嘴。 阿什拉姆笑道:“咱们还是说说这只小狗吧。” 同样是在幻境之战以后,安妮特对小狗崽儿的态度突然逆转,整天抱在怀里宠爱有加,旁人摸一下都会引起她的不满。当然,埃米尔老师是个例外。 “我的小狗可厉害了……对了,它还没有名字呢。” “叫钢牙怎么样?”奥乔亚提了建议。 “不好听,好像十只狗里有五只都是叫这个名字。”安妮特歪着脑袋琢磨了好半天,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名字:“叫它梦幻吧。” 奥乔亚瞪大了眼睛:“梦幻?给一只小狗取这样的名字,真的合适吗?” “我喜欢就可以。就这么定了,它就叫梦幻!” 经过艰难的跋涉,队伍终于翻越了山口,开始往山下走了。 “大家看,那就是班德尔城了。”黑默丁格遥指远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的城市。 所谓的班德尔城,不是单一的一座城市,而是一个城邦的联合体,包含主城、几个周边大的市镇和许多村庄,班德尔城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也许班德尔“邦”要比“城”更加准确。 作为约德尔人的政治、经济、文化、技术中心,班德尔城是约德尔文明的核心。在有记载的历史当中,班德尔城是符文之地最古老的城邦之一,比大名鼎鼎的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还要久远,其城市的建造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符文战争前的时代。此外,历史最悠久的班德尔城也是大陆上人口数量最少的大型城邦。 机械和火器是约德尔人最擅长的东西,那个以炮筒和扳手为背景的巨大城徽就是最好的说明。 主城中无数大大小小的研究所和冶金工坊让这座城市充满了硫磺和金属的味道,这让初次来到班德尔的众人很不适应。 进入主城后不久,七转八拐,大家来到了一座用黑曜石装饰的圆顶建筑前面。 “欢迎来到黑默丁格研究所。”大发明家的欢迎词和他本人一样简单直白。 等大家走进研究所后,按照黑默丁格的指点,阿什拉姆将那个小小的石雕放到了研究台上。 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居然可以破开庞大而又精密的虚空幻境,大家都认为它肯定不只是一个珍贵的纪念品那么简单。蕴含其中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么,这个石像拥有什么样的属性?这些问题,必须经过缜密而又仔细的研究才能一一揭开。 这也是一行人来到班德尔城的最重要的目的。 黑默丁格的研究所中有合适的工具,可以做出最系统的分析和检验。也许,从科学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这个小小的雕像,也不失为破解难题的好方法。 “这个雕像至关重要,如果能够掌握蕴含在石像中源源不竭的澎湃力量,善加利用,也许我那个为瓦洛兰大陆带来永久和平的设想-建立通过虚拟战争决断大陆事务的公正组织,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了。” 结束城邦间的流血冲突,让大陆再无旷日持久的符文战争,建立解决争端事物的“英雄联盟”,这是阿什拉姆当初在行星漫游者的启发下,建立起的远大目标。术士峡谷发生的幻境之战虽然残酷和凶险,但另一方面,那场战斗为阿什拉姆看似不可能实现的宏伟抱负也带来了更多希望-在瓦洛兰建立更大、更稳定的幻境战争并非不可能。 让战争和争端在虚拟的状态下以竞技的形式体现,幻境之战证明了这个设想的可能性。既然这个小小的雕塑能够吸收整个幻境的能量,也许可以重新营造出另外一个更加强大的幻境。 现在,破解雕塑的秘密,是建立英雄联盟的关键。 “这是我最得意的发明之一,我称之为超级放大镜。可以将物体成百倍放大,在它面前,可以把一只跳蚤像一头鲸鱼那样检查的清清楚楚。”黑默丁格得意洋洋的说。 将石像放置在超级放大镜之下,这位约德尔大科学家开始了仔细的观察…… 黑默丁格得出的结果让众人有些失望:“这就是一块瓦洛兰南方大陆上的石头,无论是颗粒构成还是紧密程度,都和中央山脉或者黑貂山脉上的石块没有多少分别。我可以断言,这个石雕本身……至少是它的材质本身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许我该换一种检验方法!” 用一根玻璃细管从瓶中汲取了几滴泛黄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滴答在石像上。 没有任何反应。 黑默丁格皱起了眉头:“连火硝油都排斥了,真是好奇怪。” 火硝油,约德尔人发明的最具侵蚀能力的液体。哪怕仅仅只是一滴,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把坚硬的钢铁蚀出一个大洞。 “我再试试水硫油。” 水硫油仿佛最纯净的清水一般清澈,其实和火硝油一样,都有强烈的腐蚀能力,只不过属性完全相反而已。, 仿佛清水一般的水硫油滴在石像之上,马上就顺着石像的自然弧度滚落下来,在一片呛人的烟雾中将大理石的研究台蚀出一个焦黑的小洞。 还是没有反应。 紧接着,又用了高温煅烧、极寒冰冻等等许多五花八门的手法,小小的石像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黑默丁格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个石像排斥任何有可能产生改变的刺激,但外表却看不出什么,我估计石像内部可能有一个强大的力场……你们谁最擅长雷电类型的魔法?” “我可以。”埃米尔老师说。 “我也可以。”阿什拉姆也跟着说道。 “我需要一道最轻最柔的闪电,要求对闪电的掌控达到最精准的程度。” 电系魔法最基本的要领就是快速凌厉,轻柔的闪电?这是一个根本没有听说过的概念。 “还是我来吧。”埃米尔老师说道。 当埃米尔老师伸出两根手指的时候,一道细细的电光慢慢的从指尖延伸出来。 “不行,电光太剧烈,再轻一点。对,就象现在这样,再延伸一点……” 埃米尔老师指尖上那道细小的闪电如同涓涓细流,噼里啪啦的细微爆鸣声中,却给人一种轻柔绵软的感觉。 相对于猛烈霸道的大威力闪电魔法,将闪电完全按照心意掌控,需要无比精准的把握,这也显示了埃米尔老师高深的魔法造诣。 黑默丁格带着单片眼镜,整个脸都凑了过去,下巴上的胡须几乎要触碰到那道细微的电光,眼睛一眨不眨,那副专注的神态就好像是一名藏家在鉴赏一幅绝美的古画。 “果然是力场,我可以确定,石像中有一个非常内敛的力场。因为闪电尖端的纤毫部分出现了细微的偏转现象。”黑默丁格的脸几乎要贴在石像上了:“闪电的力量再轻一些,保持这个角度,试着将闪电的尖端切入进去……” 蜿蜒的闪电好像已完全固化,端部凝聚成为一个最尖细的尖刺。虽然这个尖刺并非真实存在,但凝聚的电光给人一种非常真实的错觉。 也只有埃米尔老师,可以把魔法的力量控制的如此精确完美。 在闪电之刺切入的瞬间,石像当中传来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好像是水晶或玻璃制品发生裂纹的那种声响。 突然之间,一道蓬勃的金光冲天而起,竟然不受丝毫阻碍的直接穿透了研究所的屋顶,以完全垂直的角度射向天空。 所有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过来,并不是石像中存在一个力场,而是一个力场包裹了石像。在力场被刺破的瞬间,石像中的能量瞬间绽放出来。 爆炸是巨大的能量瞬间释放最直接的形式,但那股澎湃的金光却没有产生任何爆炸,甚至连一丝最轻微的气旋都没有,只是那么突兀的直冲高空,仿佛一个连接天地的金色光柱。 “滴--!” 尖锐的声音直冲耳膜,已经联成一个单纯的音节,那是暗能量读数器的声音。 读数器上出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数字:九千九百九十九! 制作这个读数器的时候,黑默丁格只设计了四位数值。金色光柱的出现,马上就让读数器的数值达到了所能够显示的极限值。 挟裹着浓重的虚空气息的乐芙兰出现之时,读数器迅猛上涨的数值已经让人悚然而惊,而现在的数字是九千九百九十九,而且这还是读数器的最大显示极限,那道金色的光柱到底蕴含着多么澎湃的虚空气息,已经无法估算了。 阿什拉姆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我想石像除了蕴含无法估量的能量,它可能还是一个信号发射装置,虽然现在还搞不懂金色光柱的含义,但显然是在传达某种危险的信息。无论这个信息的真正内容是什么,都不是一个好兆头,赶快遮住它。” 奥乔亚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大箱子,倒扣在研究台上,将小小的石像罩住。 金色光柱依旧存在,直贯苍穹。 那道光柱完全违背了光线的传播规律,哪怕是把石像丢入厚厚的铅桶当中,这道奇异的光线都可以毫无阻碍的穿透。 “这不是光,是能量,纯粹到了极致的能量。却无丝毫破坏力,这就是一个……”黑默丁格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就是一个灯塔!” 灯塔? 这个显然不怎么贴切的比喻好像划过心头的一道闪电,让阿什拉姆瞬间明白了石像的作用:指明方向,标示出坐标。 至于金色光柱在为谁指路,又要指向哪里,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个讨厌的光柱根本就遮蔽不住,但我想到有个办法可以把让别人看不到它。”安妮特的脸上带着小孩子突发奇想时特有的笑容:“老师您还记得吗?在贝伦的典籍中,城邦建造之初,曾经有一个名叫艾尔波拉特的魔法师……” “你是说艾尔波拉特的棺椁?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注意。” 第十三章 盗墓贼的发明 在瓦洛兰大陆上历史当中,曾经诞生过无数灿烂辉煌的魔法,有很多魔法是用创造者的名字来命名,比如埃米尔老师创造出来的烈焰环,就被称为埃米尔的烈焰送葬,这当然是一种荣耀,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就算是再过千百年,埃米尔老师身故多年之后,每当后人使用这个魔法的时候,依旧会记起埃米尔老师的名字。 在多数时候,一个新创的魔法,都是用发明它的魔法师来命名,但并非全部都是如此,“艾尔波拉特”的棺椁这个魔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外。 艾尔波拉特曾是一个费罗尼平原上著名的盗墓贼。在贝伦的文献记载当中,这个盗贼就是胆大包天和贪婪吝啬的代名词。他不仅偷盗过贵族墓穴中价值连城的陪葬品,甚至连穷苦流浪汉的坟冢都不放过,哪怕仅仅只是一把并不昂贵的玉梳,只要成了陪葬品,他都不会放过。 几十年的偷盗生涯,让艾尔波拉特积累了无数财富,但所有这些来自于墓穴中的财富并没有给他带来欢乐和愉悦,反而成为沉重的负担。作为大陆上最著名的盗墓贼,艾尔波拉特深知那些无孔不入的同行到底有多么厉害。为了避免自己的坟墓成为其他同行的目标,同时也是为了保住大半生的“辛苦所得”,这个盗墓贼不惜重金聘请了十几个顶级的魔法师,费尽心思专门为他设计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坟墓。 艾尔波拉特为自己设计的坟墓实在是太保险了,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无法打开。因为这个穷尽很多魔法师心血才设计出来的保险柜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基于一个非常繁杂琐碎的魔法:空间切割术。 把所有的财物堆在一起,然后利用魔法把堆砌财物的空间切割下来,连同自己的墓穴一起装进一个狭小的异空间当中。从理论上讲,所有那些金银珠宝包括容纳金银珠宝的空间,都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当这个魔法的众多设计者逐渐云散和凋零之后,老艾尔波拉特却一直健健康康的活着,在弥留之际,他才懊恼的发现已经永远失去了最心爱的财富,因为他已经记不起打开自己墓穴的的方法,只能守着那块呈现一大片虚空状态的地下室默默的哭泣,最后终于在痛苦和悔恨当中死在空空荡荡的墓室里。至于他的藏宝墓穴到底在哪里,早已无人知晓了。 过去,人们只是把这个典故当作一个笑话,用来嘲讽那些辛苦恣睢到头来却一无所获的蠢货。但是那个让老艾尔波拉特痛不欲生的魔法还是流传下来,因为这个魔法的共同设计者很多,许多人的名字已经湮没在漫长的历史长河当中。人们只记住了可笑而又可怜的盗墓贼艾尔波拉特,所以就沿用了这个名字。 艾尔波拉特的棺椁,对于阿什拉姆等人现在面对的难题而言,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解决办法。 如此冷门的魔法,也只有埃米尔老师这种涉猎广泛的学者才会使用,而且整个泛大陆,也只有埃米尔老师学会了制作和解开艾尔波拉特的棺椁这个魔法的方法。 埃米尔老师从符文书中取出了一枚以古代金币为载体的小巧符文。连见惯了世间珍宝的奥乔亚都惊叹于这枚古币的久远和精美。除了符文,埃米尔老师还需要念动长达七十多句的咒语,一连使用了近百个引导手势,这个罕见的魔法才终告完成。 包括小半个研究台在内的一小片空间被切割下来,被装进埃米尔老师打开的一小块异空间当中。石像和金光瞬时全部消失不见,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小半个研究台和后面的一块墙壁。 透过正在闭合的空间,可以看到里面仿佛是深邃漆黑的外层空间,那样遥远又好像触手可及。 这确实是一个隐藏石像的金色光柱的好办法,但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被束缚的金色光柱实在太过于强大,将那层薄薄的空间冲击的不断的扭曲变形,也许下一秒就有可能爆裂开来。 “石像释放的力量太大了,这个魔法只能起到暂时的遮蔽作用,却掩盖不住强烈的虚空气息,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去往艾欧尼亚,寻求元一协会的帮助……”埃米尔老师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坐在椅子上疲惫不堪。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和无数次改良的魔法文明真是辉煌,”欣赏完埃米尔老师的表演,大发明家非常感慨:“让我引以为骄傲的科技文明才刚刚起步,还停留在机械和蒸汽动力为基础的初级阶段。什么时候科学的力量才能和魔法一样,具有改变空间的能力?如果不能在时间、空间、物质、信息、能量这几个方面中的任何一方面有质的突破,科学将仅仅局限于工具的改进……” “科学更便于普及,数量的积累一定会引起质的飞跃。”埃米尔老师鼓励略显失落的黑默丁格。 “希望如此吧,不过在我的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那一步了。” “魔法也是经历了千万年的漫长时光才发展到现在,与之相比,科学的进步和发展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埃米尔老师笑着说出了一句通俗易懂的贝伦谚语:“一顿饭不能让瘦子变成胖子,一天造不出贝伦城。” 黑默丁格自嘲到:“以班德尔城的科技水平,无法弄懂这个石像的奥秘,还是把它交给魔法吧。” 好在班德尔城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实验发生,所以黑默丁格研究所的光柱也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接下来的几天,阿什拉姆、勒维和奥乔亚忙着整理旅行所需的物资。埃米尔老师则陪着安妮特逛了逛主城和周边的市镇。黑默丁格则集中时间处理研究所的一些杂事。 班德尔城的东北部就是巨大的港口,随时都可以扬帆出海,非常的方便快捷。然而,在众人各自忙碌的时候,梅萨却一直安静的坐在窗旁,出神的望着窗外。 远处的黑貂山脉隐没在厚厚的云层当中,只能看到辽阔无边的山脚和戴着白色冰帽的山顶。从群山吹过来的风在班德尔城上空掠过,溜进窗户,吹动着梅萨的金发。 经历过幻境之战,梅萨就和以前有些不同了。虽然她依旧爱笑,而且胃口总是好的出奇,却再也不象以前那样和阿什拉姆形影不离了。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的天真、自然和无拘无束。清澈如同泉水的眼睛平添了几分忧郁和感伤。 阿什拉姆已经注意到梅萨这几天经常一个人发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你有心事?” “我只是偶尔出神罢了,”梅萨说话时没有回头看阿什拉姆,她遥望远处的群山,用低低的声音问道:“你真的准备带领大家去艾欧尼亚?” “是的,我们的目的地是艾欧尼亚旁的一座小岛-尼普顿,那里是元一协会的大本营。我想很多问题的答案都能在那里找到。” “我希望你别去。” “为什么?”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去艾欧尼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还有大家,不可以放弃吗。” “只有去艾欧尼亚,借助元一协会的力量,才有可能弄清楚石像的奥秘,我的梦想-把战争虚拟化,建立英雄联盟-就会有实现的可能。” 不等阿什拉姆把话说完,梅萨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们在茫茫大漠相识,穿过费罗尼平原,又回到恕瑞玛沙漠,一路经过艾卡西亚,现在已身在班德尔城,下一步就是艾欧尼亚了。你有没有想过,所有这些走过的路程,并非都是我们的主动选择。我总是感觉到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牵引着我们,诱惑着我们一步步向前。” “你所指的,是人们常说的命运之手?其实命运是一个非常虚幻的东西……”阿什拉姆想,也许是之前跌宕起伏的经历和艰险的鏖战让原本天性单纯的梅萨太疲惫了,才凭空生出这么多念头。 “我不能理解命运的全部含义,但我始终觉得我们的旅程被未知的力量驱使着。从我们相遇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好像存在某种神秘的关联。” “是什么关联?” 梅萨眼睛再次看向窗外的天空,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两团模糊的暗影:“我无法说出具体的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到大家正在朝着悬崖走去,悬崖之下是黑暗的深渊。” “也许这仅仅只是你疲惫之后的感觉吧。一个热水澡,一个好天气,一顿美食大餐,或许可以让你换个心情。”阿什拉姆关切的说。 “你知道我的感觉从来都是很准的。” “梅萨,”阿什拉姆走的更近一些,坐在对面,“你送给我的这个石像,也许关系到整个瓦洛兰的命运。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也不能阻挡我去往艾欧尼亚的脚步。” “关于石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梅萨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像是又想到了送给她石像作为纪念的那个人,想到了她已经破碎的记忆,努力想回忆起什么:“这个石像给我的感觉非常亲切,尤其是刚才出现金色光柱的一刹那,我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呼唤?什么呼唤?” “金色光柱似乎召唤我去往艾欧尼亚。而大家接下来的目的地正是那里,所以我才觉得这一切都是背后有一种力量在操作和安排。” 阿什拉姆轻轻的把手放在梅萨的肩头:“不必过分在意那些虚幻的东西,或许那只是你的潜意识在作怪。如果你实在不想去艾欧尼亚,可以暂且留在班德尔城,等我们从艾欧尼亚回来之后再和你汇合……” “不,如果你一定要去艾欧尼亚的话,我肯定会和你同行。”梅萨站起身,推开窗子,被惊起的海鸟腾空而起,飞向了海天相接的地方。 第十四章 蓝色旗鱼号 班德尔城少见地标性质的高大建筑,约德尔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建立辉煌大气的建筑来彰显这个古老种族的悠久历史,但是很多人都会不约而同的把矗立在港口的那四座巨型起重机当作是班德尔城的标致。 连绵高耸的石貂山脉在保护约德尔生息繁衍之地的同时,也成为隔绝内外交通的障碍,班德尔城的大宗货物运输几乎完全依赖远洋海运。 班德尔港,不是大陆上规模最大的港口,但这个港口的货物吞吐量绝对冠绝整个大陆。 弗雷尔卓德的矿石,费罗尼平原的粮食,祖安的化工材料、库蒙谷的原木,艾欧尼亚的纺织品以及其他很多日用杂货,都从班德尔港登陆…… 一艘艘大型木制远洋货船停靠在港口,在将货物卸下之后,再装上约德尔人制造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机械,整个港口昼夜忙碌,为城邦提供了必需的物资,也将约德尔人的技术输出到整个大陆。 四座高高耸立的起重机,是机械文明的最直接表现形式。散发着金属质感的庞大机械是约德尔人智慧的结晶,以至于每一个来到这里的船长都会把高高耸立的起重机当做是班德尔的灯塔,哪怕是在遥远的海面上,也会指着这四座巨型机械告诉那些刚刚入行的新水手:“只要看到那四个大家伙,就表明我们已经靠近班德尔港了,有那四座起重机作为标志物,就永远都不会在附近的海域迷航。” 班德尔港一年四季都处于航海的旺季,黑默丁格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艘去往艾欧尼亚的船。 这是一艘远洋大船,五桅的钝头结构是典型的货运船只。船长是位须发花白的老者,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或者更老一些也说不定。老船长的身材矮小,腰身也略显佝偻,不过精神很好,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操一口带着浓重西方口音的大陆通用语。 老船长微笑地看着这几个搭顺风船的旅客,历尽沧桑的脸上满是高兴的表情:“只要诸位不嫌我的船上味道古怪,我很乐意能在漫长的航行中增添几位同行者。” “船长先生来自厄提斯坦?”阿什拉姆问道。 “年轻的魔法师,你是怎么知道的?”老船长好奇的问。 阿什拉姆笑了笑:“船上的味道带着厄提斯坦的气息。” 老船长哈哈大笑起来。 船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却和鱼腥味不同,那是一种染料的味道。 厄提斯坦的西南部盛产天然染料,这种混合植物汁液和矿物质后提炼出来的东西本身散发着臭味,可以把刚刚纺织出来的麻布染成鲜艳的颜色,经过数次漂洗之后,臭味才会除去。 艾欧尼亚的纺织业发达,从厄提斯坦过来的海船在渡过大半个征服者之海以后,会在班德尔港停留,补充各种远航必须的物资,稍事休整以后才会再次扬帆出海,直达最终的目的地艾欧尼亚。 大陆南部漫游的经历让阿什拉姆对各地的特产和风土人情了如指掌,所以很容易的就猜出了老船长的故乡。 老船长微笑着:“风终于来了,这肯定是诸位客人带给我的好运,我相信这次航行一定会因为诸位的加入变得非常顺利。←百度搜索→欢迎登上蓝色旗鱼号。” 起航了。 毫无遮挡的阳光慷慨的泼洒在海面上,翻滚汹涌的浪花将金闪闪的光辉打成无数细小的折射点,一望无际的蔚蓝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身后的班德尔城越来越小,起重机庞大的身影也渐渐隐没。 阿什拉姆站在船头,挺起胸膛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海风。极目远眺,似乎已经穿过烟波浩渺的守护者之海看到了远方的艾欧尼亚。 海天相连的景象让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安妮特显得很兴奋,不住的从船头跑上船尾,和那些粗鄙的水手相处的十分愉快。 当太阳高悬于头顶之时,老船长将一个装满了果酒的小酒桶砸碎,任凭殷红如血的美酒顺着甲板肆意流淌。 “为什么要酒桶砸碎?”安妮特很好奇的问。 “这是一种海上的习俗,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或许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吧。”埃米尔老师回答。 在瓦洛兰大陆的征服者之海沿岸,从弗雷尔卓德一直到费罗尼平原,几乎所有要出海远航的船只都遵循一个古老的仪式:启航之时砸碎一个满满的小酒桶,让美酒顺着甲板流淌进大海当中。 这个仪式的起源已无据可考,但出没在征服者之海的每一位船长都会这么做,以至于把这个启航仪式带到了班德尔城的港口。 当美酒顺着船舷流入海中的时候,蓝色旗鱼号上的每一个水手好似得到了什么保证一般,爆发出整齐的欢呼:“海神保佑蓝色旗鱼。” 老船长那略显佝偻的腰身顿时挺的笔直,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岁,稳稳的掌着舵,用洪亮的声音大喊: “挂满旗。” “起主帆。” “航向东北!” 随着老船长的命令,水手们顿时忙碌起来,蓝色旗鱼号如同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巨兽,以缓慢的动作驶离港口…… “等一等,请等一等……” 呼喊声中,一艘尖底小船飞快的从港内驶来,摇橹的船夫仰着脖子高声叫喊:“还有一位去往艾欧尼亚的客人,还有一位……” 按照古老的传统,大船启航之后将不会再做停留,因为那往往会带来不好的运气,虽然这种说法并无根据,但每一个奔波于大海之上的水手都对此深信不疑。 老船长微微皱眉,但还是让大船减速,让这位搭顺风船的客人登上蓝色旗鱼号…… 上船的是一位女骑士,脚下踏着一双亮闪闪的钢靴。镀银的紧身铠甲将身体的每个线条都完美展现在众人面前。 女骑士手持骑枪,身后背着一把长剑,钢制头盔下是一张俊美英丽的脸庞,女骑士的容貌绝对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神态间却多了几分冰冷和刚毅,让人很难生出亲近的感觉…… “荣耀骑士团。”阿什拉姆低低的说道。 女骑士铠甲上的花纹清楚的表明了她的身份:德玛西亚荣耀骑士团成员。 荣耀骑士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百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骑士团确实是德玛西亚的一支精锐武装力量,曾经出现很多名动世界的英雄。随着时间的推移,荣耀骑士团的性质渐渐发生了改变。 很多德玛西亚的贵族都想方设法的把子弟塞进骑士团当中,就是为了混一个不错的履历。结果可想而知,荣耀骑士团的战斗力飞速下降,已很少参与到真正的实战当中。 时至今日,荣耀骑士团已经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军事组织,虽然拥有最好的装备和身份高贵的骑士,却成了仪仗队性质的摆设。除了在重大外交场合列队之外,阿什拉姆实在想不出那些甲胄鲜明的贵族骑士们还有什么实质上的作用。 但近两三年来,荣耀骑士团开始有了新的变化:一些不甘于做仪仗兵的骑士团成员,发起了“一年漫游”号召,也就是让骑士团成员进行为期一年的外出历练,无论是到德玛西亚驻扎在军事分界线的野战部队,还是去皮城或者艾欧尼亚这些盟邦,或者在瓦洛兰南方大陆旅行和修行,传播德玛西亚的骑士精神。只是阿什拉姆离开的太久,没办法去一一确证这些传言。眼前的女骑士,也许就是为了响应“一年漫游”号召、宣扬骑士精神才出行的吧。 女骑士掏出三枚金币作为船资,老船长却在爽朗的笑声中拒绝了:“蓝色旗鱼号是大型货船,多搭载几个乘客无关紧要,尊贵的骑士大人能够登上我的船,我想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我从来没有收取客人钱财的习惯。” “多谢船长。” 女骑士行了一个半礼表示感谢,这让阿什拉姆感到一点点意外:作为一个出身德玛西亚的随军法师,阿什拉姆很清楚荣耀骑士团中那些贵族子弟是什么样子。或许他们会在很多时候会表现的彬彬有礼,那也仅仅是为了彰显谦逊的骑士风度,很难掩饰那种高高在上的贵族做派。但这个女骑士的感激之情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阿什拉姆感觉得到。 但也就仅限于此罢了,女骑士似乎不愿意和那些粗鲁的水手产生任何交集,除了一日三餐,每日都留在船舱里擦拭她那本就纤尘不染的铠甲和武器。 蓝色旗鱼号这样的大型货船本就不快,又因为满载的缘故,就算是顺风也很难快的起来,一直到了第六天,才刚刚走完一半的航程。 勒维团长的晕船症状更加强烈了,就算吃了治疗晕船的草药,也止不住剧烈的呕吐。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双目赤红如火,脚步虚浮如同喝醉了酒,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虚弱。 而梅萨总是一个人倚在船头,任凭海风吹乱了她那金色长发,呆呆的望着前方,似乎心事重重。无论奥乔亚在旁边怎么大献殷勤,都始终沉默不语。 在经历在最初的兴奋之后,安妮特已经对大海失去了强烈的好奇心,甚至已经完全厌烦了无边无际的波涛,唯一的兴趣就是听那些水手讲述半真半假的夸张历险故事。 这一天,安妮特继续百无聊赖的船头船尾的逛来逛去。 “那是什么?”安妮特指着身后的那几个小黑点满是好奇的询问。 老船长举着单筒望远镜回头看了看,轻声的笑道:“哦,没什么,那是海洋之灾普朗克治下的海盗船,他们正在追赶蓝色旗鱼号。” 海洋之灾普朗克是这一带大洋上最著名也最凶残的海盗,他的海盗旗是无数航海者的噩梦。 奇怪的是,老船长却一点都不在意,说起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之时,就好像是端着下午茶在和朋友们说起今天的天气。 “普朗克的海盗船?”远处的那几个小黑点已经让阿什拉姆紧张起来:“船长先生,如果我们不尽快加速的话,海盗船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货船和海盗船比速度?那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老船长笑着摆了摆手:“我在海上航行了几十年,遭遇过的海盗比船上的钉子还要多,其实海盗没有大陆酒馆里传说的那么可怕。” 不仅老船长对越来越近的海盗船没有丝毫畏惧,其他的船员和水手同样镇定如常,没有要加速摆脱的意思,依旧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老船长经验丰富,一定早就有了对付海盗的办法。”阿什拉姆看了看四周:“难道我们的蓝色旗鱼号上装备了大量的火炮?” 尾随其后的都是那些小巧灵便的海盗船,船身很难经受得住火炮的轰击,如果蓝色旗鱼号上装备了精良的火炮,海盗们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火炮?”老船长吃惊的看着阿什拉姆:“哦,不,蓝色旗鱼号是正宗的货船,怎么会有火炮呢? “没有火炮?”阿什拉姆忧心忡忡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惊讶的问道:“那您准备怎么对付海盗呢?” “对付海盗最有效的办法是给钱。”老船长的眼睛里闪耀着老年人特有的沧桑和睿智:“普朗克之所以能够成为守护者之海上最有名的海盗,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最强手段最凶残,而是因为他最善于计算。” 如同蓝色旗鱼号这样的大型货船,装载的染料并非昂贵的金银,就算是被海盗截获也很难脱手变卖。久而久之在守护者之海上就形成了一种默契:海盗们很懂“规矩”,只要过往的船只老老实实交纳一笔“通行费”,就可以在这片海域畅通无阻。 海盗们可以不必流血就得到钱财,过往的船只也不必因为海盗的劫杀而损失惨重。只要海路畅通,各城邦的海军也就失去了剿灭海盗的积极性。 久而久之,守护者之海的中南部海域就出现了过往船只和海盗“和睦”相处的诡异局面。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海盗头子普朗克完全不用亲自出马,只要派遣几个小头目驾着小船收取“通行费”就可以了。 “如果海盗滥杀无辜,海船将会放弃这条航线,那样的话,海盗们将什么都得不到。”老船长哈哈大笑着说道:“缴纳给海盗们的保护费,早已计算在成本之内,所以诸位完全用不着担心。” 尽管蓝色旗鱼号上的船员轻松如常,但海盗终究是海盗,阿什拉姆还是通知了埃米尔老师、黑默丁格和奥乔亚等伙伴,要他们暗中做好战斗准备。 事实证明,阿什拉姆的担心是多余的。 六艘打着黑色骷髅旗的尖底翘头海盗船很快就追上了正常行驶的蓝色旗鱼号,几声吆喝过后,水手们放下绳网,二十多个海盗攀着绳网攀爬上来。 这些海盗大多穿着软甲,端着弓弩拿着刀枪,一个个外表丑陋样貌凶顽,上船之后却表现的相当克制,甚至可以用“彬彬有礼”来形容。 “三十五个金币,最少要三十五个金币。” “哦,不,我只能出二十枚金币,上一次就是二十个,你们不能随便涨价。” “你们的船吃水这么深,装载的货物肯定很多,三十五个金币已经算是非常优惠的了。” “诸位尊贵的海盗先生,你们也看到了,船上装的全都是不值钱的染料,您要的通行费实在是太多了……” “好吧,那就三十个金币,再也不能少了。” “二十五个怎么样?我的船员要吃饭,船只也要修缮,实在没有多少赚头……” 船长和爬上船的海盗大声的讨价还价,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海盗劫掠,反而更像集市上的一桩生意。这是阿什拉姆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情形! 最终,海盗头目同意了二十五个金币的价格。 老船长愉快的拿出金币,还慷慨的赠送给海盗们两大桶葡萄酒。 拿到金币之后,海盗头目写下一张收据递给老船长。海盗虽然是一个不光彩的职业,但普朗克手下的海盗可是非常讲究“职业道德”,这张收据就相当于护身符,可以保证蓝色旗鱼号不再受到守护者之海里其他海盗的骚扰。 如果有别的海盗在再次劫掠蓝色旗鱼号,就相当于是对海洋之灾普朗克的挑衅。为了维护自己的信誉和地盘,他们会为老船长讨还“公道”。 在阿什拉姆的常识中,海盗全都杀人越货的恶魔。“很有礼貌”的抽取过路费,还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若不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阿什拉姆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海盗。 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打断了阿什拉姆的思绪。舱口处的那个海盗猛然飞到了绞盘上,好像是一个被发怒的孩子丢掉的破旧玩具娃娃,胸口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鲜血流淌到甲板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女骑士是什么时候从底舱上来的,鲜血正从她手中的骑枪滴滴答答的落下。 正午时分的太阳照耀在女骑士的身上,亮闪闪的全身甲发出耀眼的光芒,刚毅清秀的脸上满是威严神圣的表情,仿佛一个面对恶魔的战斗天使。 第十五章 闯祸的女骑士 “有埋伏,”海盗们大叫着,慌慌张张的朝着绳网处退却。 女骑士大踏步上前,猛然一个突刺,手中的骑枪就将一个正要转身逃走的海盗活活钉在桅杆上。骑枪从背后刺入,海盗并没有即刻丧命,如同被小孩子们穿在草茎上的小虫子一样扭曲着身子不住哀嚎。凄厉的惨叫声让目瞪口呆的老船长和水手们面色惨白浑身颤栗。 终究是纵横守护者之海海盗,他们迅速镇定下来,转过身看着威风凛凛的女骑士,又看了看老船长,发出低沉的吼叫:“蓝色旗鱼号,我记住你们了……” “哦,不,”老船长慌慌张张的摆着双手,极力证明着自己的清白:“和蓝色旗鱼号无关,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真的,我可以对瓦洛兰的诸神发誓……” “老船长,你用不着对这群盗贼赌咒发誓,根本不必害怕他们。”威风凛凛的女骑士沉稳镇定,好像她面对的不是十几个纵横在波涛之间的海盗,而是一群毫无威胁的鸡雏。她的右手一摆横过骑枪,将老船长和几个瑟瑟发抖的水手拦在身后,然后将骑枪斜起,遥遥的指着那个海盗头目的面孔:“你们这些肮脏的盗贼,全都罪行累累,我,荣耀骑士团的克莱芒蒂娜,以正义和荣耀之名宣布,你们的罪恶无须审判,你们必须被消灭,这是正义的惩罚……” 哈哈大笑声中,海盗头目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即使是最凶残的恶狼也很难做出这么狰狞的表情:“就凭你?也想消灭我们?如果不是你破坏了这片海域的规矩,我甚至都忘记了海盗是一个杀人的职业。我从不杀女人,但我愿意为你破例一次。但我更希望能够把你活捉,品尝一下高贵圣洁的女骑士的滋味儿到底有多么美妙……” 不等海盗头目把话说完,一声清脆的呐喊声就已将他的声音淹没了。克莱芒蒂娜猛然掷出手中的武器,将巨大的骑枪当作投枪来使用。 呼啸的骑枪猛然划过一道亮丽的光芒,如同电闪雷轰。恍惚之间,整个蓝色旗鱼号似乎都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女骑士克莱芒蒂娜盛怒出手,硕大的骑枪将海盗头目魁梧的身体带着飞起来,接连后退了十几步,枪尖直接洞穿了左肩,击碎了肩胛骨,将海盗头目钉在身后的船舱上。 鲜血呼的一下子涌出。 所有的海盗全都骇然失色,刚才脱手飞掷的那一枪威力惊人,谁也没有格挡的把握,甚至不可能躲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穿着全套重甲,用硕大的骑枪,这样的骑士本应该出现在千军万马的两军阵前。←百度搜索→但是在蓝色旗鱼号上,女骑士克莱芒蒂娜的动作依旧灵活无比,一出手就伤到了实力最强的海盗头目。 克莱芒蒂娜自己同样感到一丝惊讶,刚才脱手飞掷的那一枪,就算是合抱粗的大树也可以洞穿,而那个海盗头目却可以顶着骑枪仅仅后退十几步,更在生死一瞬的关键时刻避开了胸口的要害部位,仅仅只是洞穿了他的肩膀,这个海盗的实力比想象中要强出很多。 “剁碎了这个婊子。”海盗头目的怒吼让阿什拉姆想起库蒙古森林里的黑熊,而且是一头负伤的黑熊。头目好像疯了一样拼命拔下骑枪,连带着把肩胛处的一大块血肉撕扯下来,单手持刀扑向女骑士克莱芒蒂娜。 四周的海盗也顿时变得疯狂起来,从不同的方向和角度一拥而上。 这里是大海,是海盗们称雄几百年的水面,除了城邦正规海军的舰队和火炮,他们什么都不怕。 克莱芒蒂娜的长剑又细又长,是德玛西亚贵族子弟随身佩戴的那种装饰性佩剑,不像是有多大威力的样子。在她的手中,却已舞出一团璀璨的光幕。 这种细剑重刺削少劈砍,轻巧灵动,但是克莱芒蒂娜却把这样的细长钢剑当作砍刀使用,如电一般的剑光当中,已经接连有三名海盗惨叫着倒下…… 对于老船长和蓝色旗鱼号上任何一名船员而言,他们绝对不想和海盗产生任何流血冲突,老老实实的掏出金币买个平安顺畅,是这么多年来的老规矩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搭载顺风船的女骑士会对海盗们突下杀手! 海盗伤亡惨重,必然迁怒于蓝色旗鱼号。若是女骑士战败,海盗们会把蓝色旗鱼号上的每一个人都剁碎了丢到大海中去喂鱼…… 作为德玛西亚人,阿什拉姆同样对海盗深恶痛绝,希望严惩他们。消灭海盗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动城邦海军,但海盗们行踪飘忽,大规模的进剿行动不仅开支巨大,而且成效甚微。依靠海军打击海盗,更多时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如老船长这样,和海盗们达成默契,掏出钱财来买个平安,虽然不符合各个城邦的法律,却早已是海上公开的秘密了。 女骑士消灭海盗的行为,等于是用蓝色旗鱼号上的所有人作为筹码进行的一场豪赌。 一时之间,阿什拉姆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主动站出来去帮助女骑士克莱芒蒂娜…… 女骑士武技高超,俄顷之间就又砍死一个海盗重伤另一个。 当阿什拉姆看到女骑士身后的一名海盗掏出手弩的时候,马上大声提醒:“小心身后……” 轻响声中,弩箭激射而出。 克莱芒蒂娜已来不及回头,只是本能的低下身子。 女骑士的头盔被强劲的弩箭打歪了,长长的银色发丝顿时散乱。 “无耻的偷袭者。”一剑逼退了面前的海盗,女骑士一把扯下妨碍视线的头盔,光滑洁白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抹血痕。受伤的克莱芒蒂娜毫无惧色,眉宇间的杀气无比凌厉,剑尖指着那个偷袭者,语气间的愤怒和威严如同正义的法官在审判一个可耻的盗贼:“无法无天的恶棍,去死吧。” 怒吼声中,一道发亮的光芒从她的手掌中激射而出,偷袭者顿时好像被扭住了脖子挨了一刀的鸭子那样,惨叫着栽倒下去。 “圣光箭?” 就连阿什拉姆都没有想到,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居然还会使用这么高级的远程伤害魔法。但是没见到她吟唱咒语也没有使用引导手势,这么高级的魔法几乎不可能做到瞬发。唯一的解释就是女骑士的身上佩带着附着了圣光箭的符文或者卷轴。 海盗头目发出一声古怪的怒吼,猛蹿向前,拎着砍刀拦腰斩过。 旁边的那两个海盗也同时冲向女骑士。手持一对钩刺的矮小海盗动作最快,抢先跃起,如同凌空下扑的贼鸥居高临下袭向女骑士的头顶。他那矮小的身体在一瞬间挺的笔直,如同一柄从天而降的标枪。 粗野的喊声中,另外一个手持重头锤的海盗从另一侧跟进,比巨斧还要凌厉的重头锤带着尖啸声当胸砸来。 狠辣、不留余地,三个致命的角度都出现了不同样式的攻击,三个海盗之间的配合已经可以用无懈可击来形容。面对武技强悍装备精良的女骑士,他们采用了最合理最有效的方式。单个海盗的战斗力或许不算多么强大,但这种配合方式让他们具备了与之比肩的实力。 三种不同形态的武器搅动起来的杀气已将克莱芒蒂娜完全笼罩起来。 女骑士的反击异常冷静简洁。 只见克莱芒蒂娜屈膝,上跃,一剑斜劈,海盗头目巨大的砍刀斩中了细剑的剑身,激出一大溜璀璨的火星。前冲之时顺势蜷缩起上半身,好像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头顶的那一对钩刺顺着女骑士后背的钢甲弧度自然划过,侧耳的摩擦声中,又是一大蓬火星。 暴喝声中,克莱芒蒂娜猛然挥拳,从下而上的一拳。 女骑士的拳头看起来不那么有力,速度却足够的快,带着金属手套的拳头瞬间撞上了海盗的下颌,就站的远远的阿什拉姆都听到了颌骨碎裂的清晰声音。 甚至没有人看清楚女骑士有过任何调整重心的动作,突然毫无征兆的侧踢出一脚,手持重锤的海盗好似主动迎上了她的钢制战靴…… 如同被一头发疯的公牛猛烈撞击过,海盗在空中喷出一团血雾,直接越过船舷,掉落进汹涌的波涛当中。 正面攻击的海盗头目出手最狠,也最靠前,判断也最准确。当他一刀斩中了女骑士的细剑之时,马上就做出下一次反击。 砍刀迅猛如雷,反应也足够的快,这是经典的顺势斩。 可惜的是,乌沉沉的刀光刚一闪现就戛然而止了。 一柄细剑斜斜划过,将海盗头目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住了。 狰狞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但如雷的吼叫声已永远的留在他的喉咙里。 最多只有七八个呼吸的时间,战斗力最强的几个海盗就被女骑士斩杀殆尽。 海盗们再也无心恋战,仿佛被猎犬追赶的兔子一样不顾一切的后退到船舷旁。 威风凛凛的女骑士提着还在滴答鲜血的细剑,在清脆的呐喊声中追杀慌乱奔逃的海盗。 一声声惨叫,一片片飞腾起来的血花,转眼之间,除少数几个慌忙跳海的海盗之外,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已将船上的海盗消灭干净。 盔甲上到处都是飞溅出来的血迹,殷红赤艳触目惊心。与此同时,未上船的海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一边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一边驾着小船逃开了。片刻之后,轻快的小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老船长似乎被这场一边倒的屠杀给吓坏了,还没有缓过来,他全身剧烈颤抖着,像只被狂风暴雨挟裹着的雏鸟…… “尊敬的老船长,您完全不必畏惧这些可耻的海盗……”克莱芒蒂娜对着船长说道。 “我不是怕他们,”老船长几乎要哭了:“我是怕你呀,尊贵的骑士大人,您知道吗?您已经断送了整个蓝色旗鱼号,是您把这条船上所有人的生命都断送了。您真的不该杀死这些海盗……” “您的意见我无法赞同,荡涤罪恶是荣耀骑士团的天职!” “您刚刚杀死的仅仅只是大海贼头子普朗克手下的几个小喽啰,用不了多久,普朗克就会率领足以遮蔽海洋的海盗船追上来……” “海洋之灾普朗克?”女骑士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浓烈的战意,她望着茫茫大海用:“那个大海盗头子恶迹斑斑,各个城邦早就在通缉他。老船长您放心,我终有一日会砍下普朗克和他的帮凶的脑袋,让所有像您一样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长都可以不再忍受海盗的盘剥……” “不,骑士大人,您错了,在您看到普朗克之前,我们就已经全都死了。” “您担心我打不过那个海盗头子?” “您能不能打得过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普朗克绝对不会和您碰面。他会让无数的海盗船包围我们,然后用远程火炮和可怕的巨型船弩将蓝色旗鱼号打成碎片……” 海盗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如果有可能,他们才不会做堂堂正正的战斗。 为了报复蓝色旗鱼号的不守规矩,同时也是为了维护他在这片海域的绝对权威,普朗克肯定用船上的火炮把蓝色旗鱼号的每一块木板都打碎,把船上的每一个人都送到大海中去喂鱼。 如果是在陆地上,阿什拉姆等人当然可以从容应对,但这是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一旦蓝色旗鱼号被击沉,将是所有人的末日。 作为德邦荣耀骑士团的成员,克莱芒蒂娜拥有坚定的信仰,对荣誉最执着的追求,为了斩杀罪恶维护正义,她绝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死去,并非不可接受的结局,但海盗们显然从不会讲骑士风范。女骑士终于发觉到了刚才斩杀海盗的举动到底多么鲁莽,但却不愿意承认。克莱芒蒂娜昂起头来,声调依然透着坚毅:“和邪恶的力量战斗,是每一个骑士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哪怕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女骑士可以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或许她真的已经做好葬身海底的心理准备,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谁也不愿意葬身鱼腹。 老船长不再理会这个德邦的女骑士,他马上召集所有船员,面色凝重的训话道:“以蓝色旗鱼号的速度,只要一天,最多一天半,海盗船就会追过来。”接着,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喊,“为了轻装前进,所有不必要的载重必须全部抛弃,马上执行!目标艾欧尼亚,全速前进。” 第十六章 海盗船队 一桶又一桶染料投进大海,蓝色旗鱼号上的货物已全部清空,为了进一步加快船速,甚至连备用的压舱石和多余的储备淡水在内,统统扔进了大海。←百度搜索→ 船上你来我往的一阵忙乱喧嚣之后,便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静寂状态。 蓝色旗鱼号挂上了满帆,速度已经展开到了极限。可大家的心里都焦躁不安,不断有人用忧心忡忡的目光瞭望海面…… “笨蛋,真是笨蛋,”刚才在舱里照顾勒维团长的奥乔亚,上了甲板后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住的咒骂着:“应该叫做笨蛋骑士团,如果我们的船被海盗的火炮击沉,所有人全都得死在海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蠢货骑士……” 从昨天开始,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就一直坐在主桅杆的下面,只喝了几口水,剩下的时间就是握紧手中的武器,若有所思。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奥乔亚说话的声音很大,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听的清清楚楚。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抱怨也于事无补,还是想想应该如何面对危机吧。” 阿什拉姆的劝告并没有熄灭奥乔亚的怒火。半龙人反而朝着女骑士大吼起来:“你这个蠢货,为了你那可笑的荣耀和微不足道的正义感,就把船上所有人的性命都压上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日晒风吹,女骑士克莱芒蒂娜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之态,但她的目光依旧坚定心志依旧高昂:“斩杀海盗维护正义,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因为惧怕牺牲,就要畏惧邪恶?不,作为高贵的骑士,为正义做出的任何牺牲都是至高无上的荣光。只有每一个人都无惧牺牲勇于挑战作恶,罪恶才会被消灭。如果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这片海域的安宁,我非常愿意付出这样的牺……” “去你的牺牲,去你的骑士精神,你这个被瓦洛兰最迂腐的骑士思想弄坏了脑袋的蠢女人……” “好了,好了,事态如此,就不必互相指责了。←百度搜索→”老船长伸手拦住了要走过去继续争辩的奥乔亚。 和昨天的紧张到手足无措相比,今天的老船长明显轻松了一些:“船上还有四条应急的救生船,如果海盗船真的追上来,诸位可以登上救生艇逃命。希望守护者之海的海神可以保佑你们平安顺利的到达艾欧尼亚。” “埃米尔老师,”安妮特把小狗抱在胸前,掩饰自己的紧张,“坐救生艇我们也能顺利到达艾欧尼亚吧?” 埃米尔老师笑笑:“别担心,大家在一起,总有办法到达目的地。” 四艘救生艇已经挂在蓝色旗鱼号右舷的起重缆绳上,一旦货船不保,众人将乘坐救生小船逃离,然后一切听天由命,这是最后的手段了。 晕船晕的天昏地暗的勒维团长已经在黑默丁格的搀扶下上了甲板,看了看不远处的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只是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梅萨则斜靠在船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身后发现海盗船!!” 主桅杆顶端的瞭望手吹响了铜哨。 尖锐,短促的哨声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大家顺着船尾的方向看过去。 在目力的尽头,海天相接的波涛之中,出现了几个极为模糊的小黑点。 过了一顿午饭的时间,那些遥不可辨的黑点渐渐展开,众人眼中看到了模糊的轮廓。 海盗船的速度非常快,当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海盗船上的灯火和攒动的人头了。 “我们还能再快些吗?”阿什拉姆问船长,只要能捱到夜幕降临,或许可以凭借夜色的掩护逃离海盗们的围猎。 “我们的船速已经到了极限,货船的速度永远比不上海盗船。”海盗们的船队越来越近,近的已经可以看到飘扬在那艘最大海盗船上的黑色旗帜的图案:海浪之上的一道闪电。 “冥渊号,是海洋之灾普朗克的旗舰。”望着冥渊号船头上的巨大撞角,老船长命大厨在甲板中央撑开一张折叠的餐桌,铺上绣着花纹的雪白桌布,将自己珍藏的红酒通通拿了出来,倒满堆在桌子上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每个水手默默的走到桌前,拿起一杯红酒举在手中。 “能和诸位勇敢的水手一起经历过这么多风雨,是我莫大的荣耀。” 如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欢宴,老船长和蓝色旗鱼号上的所有船员共同举杯,一饮而尽,发出畅快的呐喊和欢呼声。大厨又继续给大家的酒杯填满酒,船员们在欢声笑语中诉说着航海过程中的趣事,全然忘记了眼前海洋之灾普朗克的船队。 “诸位搭乘蓝色旗鱼号的朋友,都过来喝一杯吧。” 老船长把斟满了红色葡萄酒的酒杯分别递到阿什拉姆一行人手中,满怀歉意的说道:“我真的很想亲自送诸位踏上艾欧尼亚的港口栈桥,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很可能无法实现了。但我始终相信,仁慈的海神会保佑诸位,好运气会永远和诸位在一起。” “这是我珍藏多年的古拉加斯葡萄酒,一点不输德玛西亚皇族宴会或者诺克萨斯将军们私人聚会上的美酒。作为船长本不应该在航行期间豪饮无度,但我想今天可以破例了。” 凄厉的号角声从远传传来,几十艘大大小小的海盗船已经铺开一个可怕的扇面,如同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气势汹汹的靠近过来。 “好了,借着这杯酒和诸位道别,喝完之后就登上救生艇吧。” 即使马上分别,生死未卜,老船长那古铜色的脸上始终挂着绅士般和蔼的微笑。 酒杯刚刚凑到唇边,猛然传来一声火炮的轰鸣。 蓝色旗鱼号右舷的海面上顿时溅起巨大的水柱。 余波荡漾,船身开始剧烈的震动。 老船长的身子一歪,红色的葡萄酒泼洒在手上,他面带微笑匆匆饮下剩下的半杯酒:“原本祈祷运气在我们这一边,黑夜可以给我们一些逃生的时间。但看起来海神并未怜悯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诸位上救生船吧。请你们动作快一点……” 天色已渐渐暗淡下来。借助夕阳的金色余晖,蓝色旗鱼号的剪影清晰的落入海盗船炮手的视野内。昏沉的海面不时闪过火炮发射的闪光。 水手们急急忙忙的拽动起重缆绳,一点一点将救生艇放下……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蓝色旗鱼号再次剧烈震动,甲板上的人被震的飞起又摔下。船尾处腾起一片火光。 “报告船长,尾舵已被击毁。”一个水手跑过来。 “好的,知道了。”老船长正了正三角帽,将大大的蓝色角巾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起身看了看远处的冥渊号海盗旗舰,依旧有条不紊的发出命令:“第二缆降下,第三缆……” 话音未落,在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中,一发炮弹击中了第二桅,在一连串“嘎”“嘎”的可怕声响当中,高高耸立的桅杆缓缓倾斜下来。这时,奥乔亚冲过去,一把拉开桅杆下被炮声震的双眼无神的女骑士克莱芒蒂娜。 桅杆倾斜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猛然砸在船舷,变成碎片的护栏四处飞溅。 崩倒的桅杆牵动了缆绳,啪啪的脆响声中,无数引帆的粗大缆绳瞬间断裂,将附近的几个水手抽的支离破碎。牵引着救生艇的起重设备也因为缆绳的拖拽抛入海中。 倾覆的救生艇倒扣在海面上,发出一阵阵“咕咚”“咕咚”的灌水声,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就沉入了海底。 两轮炮火攻击之后,四艘救生小船的三艘已沉入大海,只有最后一艘还挂在已经断裂的起重机械上,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掉如深海的危险。 “我命令!蓝色旗鱼号所有船员,全力抢救最后一艘救生船,快……”老船长高声指挥着。 甲板上的船员一拥而上,抛下绳网兜住摇摇欲坠的救生小船,用双手死死拽住绳网,一点一点将最后一艘救生小船稳稳的放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蓝色旗鱼号能为诸位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请尽快换乘小船吧。”老船长回头冲着船上的旅客说道。 “这……这是最后的救生艇了,我们上船了,那……那你们呢?”阿什拉姆问。 “我们自有办法,请不必挂念,大家快上小船。” “轰!”,巨响声中,一发炮弹击中了船体右侧,在吃水线下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海水开始汹涌灌入。 蓝色旗鱼号以非常明显的速度倾斜着…… “快上小船吧,快……”老船长拼命的催促,“如果说骑士大人有她的荣誉和信仰,那我们的信仰就是力所能及的送你们抵达目的地!” 第十七章 恶浪滔天 搭载顺风船的乘客们开始攀着摇晃的绳网登上救生小船。 老船长和他们挥手告别,然后径直走向舵台,转动舵轮用仅剩下的引舵控制着已经严重倾斜的蓝色旗鱼号。 这艘大型货船并没有逃离,也没有闪避,而是慢慢的横过船身,巨大的船体将救生艇挡在身后。 一瞬间,阿什拉姆就明白了老船长的心意,热泪夺眶而出,站起身来朝着昏暗夜色中的蓝色旗鱼号深深鞠躬……梅萨紧紧握住阿什拉姆的手,一言不发。 身体极度虚弱的勒维团长被黑默丁格扶着勉勉强强的站立起来,朝着蓝色旗鱼号倾斜的船身致敬。 就连高傲的奥乔亚也做着相同的动作,用异常低沉的声音朝着横亘在海面上的蓝色旗鱼号说道:“龙族从不敬佩任何种族,但您和您的水手的行动值得任何一个种族向您致敬。虽然我并不了解您和这艘船之前的故事,但我相信船上的这群人是我在瓦洛兰见过的真正的英雄们。” 克莱芒蒂娜单膝跪地,剑尖抵住船底,银色的长发低垂,致以荣耀骑士团最崇高的礼节! 火炮声更加密集了,一团团火光在蓝色旗鱼号的船身上升起,空载的大型货船已经严重倾斜,船尾完全没入水中,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此起彼伏。 作为船长,选择于自己的船只一起沉入大海,这当然是崇高的牺牲精神。更加让人震撼的是,蓝色旗鱼号上的每一个水手,都没有试图争抢这个活命的最后机会,而是选择和船长一起面对大海的拥抱。 主动给海盗上贡,换得一时的平安,克莱芒蒂娜曾经无比的鄙视这些软弱胆小的水手,但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什么才的真正的骄傲?什么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蓝色旗鱼号上那些没有和克莱芒蒂娜说过几句话的船员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完美的诠释! 隆隆炮声中,蓝色旗鱼号变成了浮动在海上的巨大火炬。众多的海盗船围聚在残骸的周围,迟迟不肯散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海盗们谁也没有发现这只悄悄驶离的小船。 救生船上的每个人都被蓝色旗鱼号的悲壮行为所感染,这一夜谁都没有说话。 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和奥乔亚一言不发的划着桨,在苍茫的大海上起起伏伏…… 身后,蓝色旗鱼号的火光已渐渐变成一个光点…… 广袤的大海仿佛能感受到这只小船上的悲伤,不知何时朦朦胧胧的雾气开始笼罩在海面上,根本就看不清楚远处,就像众人的心情一样晦暗。 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冒出几条大鱼儿,硕大的鱼鳍仿佛鸟类的翅膀,竟然可以跃出水面在低空中滑翔很长一段距离。 “老师,这种鱼为什么会飞?”安妮特首先打破了船上难以忍受的沉默。小孩子总是对任何反常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因为那是飞鱼。”之前埃米尔老师并没有见到过飞鱼,但渊博的知识让他早就知道了这种古怪的鱼类:“飞鱼长着两对强有力的鱼鳍,就好像鸟儿的翅膀。遇到凶猛的鲨鱼或者别的什么天敌,它们就会冲出水面在低空中滑翔……” 埃米尔老师总是不失时机的给安妮特讲述各种知识! 几十条飞鱼在海面上雀跃飞翔,场面蔚为壮观。没过多久,更多的飞鱼从水中跃出,在一片密集的振翅声中从众人头顶飞过,仿佛受惊的鸟群。还有一条居然飞鱼落进船舱当中,让安妮特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种奇特的生物。 “它的鱼鳍果然很大,”安妮特笑嘻嘻的按住一条硕大的飞鱼:“做成生鱼片一定很鲜美,这真是上天送给咱们的美味……” “这么多的飞鱼出水,往往不是什么好兆头。”阿什拉姆凝视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脸上全都是忧虑的表情:“飞鱼的翅膀下面有风雨。” 这是一句在瓦洛兰东部流传甚广的俗语,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水手都不会喜欢飞鱼。因为大群的飞鱼出现,总是预示着糟糕的天气。 平静的海面渐渐掀起汹涌的浪潮,仿佛刚刚有一只苏醒的怪兽在海底翻腾。海风中充满了风雨的气息,刚才还算平稳的海面开始变得像一锅煮沸的浓汤。 隐隐约约的闷雷之声从远处传来,天空中的阴云越积越厚,汹涌着翻腾着呼应着海面上的怒潮。 当第一道闪光照亮了昏沉的天空之时,震耳欲聋的炸雷吓的安妮特紧紧抱住了小狗。被狂风卷起的怒潮奔腾山立,仿佛轰然砸落的山峰。 “暴风雨来了,大家小心,用绳子把自己和船身系在一起……”狂风夹杂着海浪把没有说完的话语倒灌进阿什拉姆的喉咙里,白茫茫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在毫无遮蔽的茫茫大海之上,狂风和怒浪就是绝对的暴君,倾泻的雨水则是帮凶。小小的救生船好像怒海狂涛中的一片树叶,忽而陷入漩涡之中,忽而又被高高抛到风口浪尖。 “大家快舀水……”小小的救生船上没有哪怕一个水手,阿什拉姆那少的可怜的航海经验就成了绝对需要贯彻执行的命令。 船舱里已经积满了水,虽然大家在拼命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往外舀水,但海水拍打进来的速度让这成为徒劳而又无谓的挣扎。 救生船在不断剧烈颠簸,随时都有倾覆倒扣的可能,克莱芒蒂娜和勒维团长好几次险些被甩出船舱,幸亏绑在身上的绳子让大家把两人拉了回来。 “左边有一块舱板要被海浪冲开了……”在黑墨丁格那已经变腔变调的呼喊声中,救生船几乎竖了起来,掩盖在舱板之下的各种物品稀里哗啦的倾倒进浑浊的波涛之中。 在天地自然的威力面前,人的力量如此渺小。每个人都心怀绝望。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让人揪心的海浪拍打和冲击,狂野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海面慢慢复归了平静,仿佛刚才世界末日般的情景没有发生过一般。 虽然还是有丝丝细雨从天空中落下,曾经狂暴的浪潮轻轻的拍打着船舷,仿佛和蔼的慈母在轻轻摇晃着婴儿的摇篮…… 所有人都被海水打的晕头转向,姿势各异的靠在船舷上,期待着黎明的到来:安妮特紧紧缚住埃米尔老师的胳膊,梅萨的头倚在阿什拉姆的肩膀上,奥乔亚则俯身照看克莱芒蒂娜和勒维团长。 “刚才……”约德尔人的声音异常沙哑,好像他的喉咙里灌满了又腥又咸的海水:“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刻,我们损失了绝大部分救生物品。我刚刚清点了一下,罗盘和测星仪已经没有了,以后我们只能根据太阳和星辰的方位计算出大致的航向……” “食物和淡水几乎损失殆尽,如果省着一点用的话,应该可以支撑三五天……” 大家当然明白黑默丁格说的“省着点用”是什么意思:只有在极端饥渴之时才会动用所剩无几的食物和饮水。 阿什拉姆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航程,开口道:“这里距离艾欧尼亚还有很远的航程。如果是蓝色旗鱼号那样的帆船,至少也需要三天才能到达,象我们这样的小型无帆船,起码需要多一倍的时间。好在还有一些淡水和食物,请大家务必忍耐下吧。” 阿什拉姆和埃米尔这样的魔法师,都可以利用“凝水术”制造出少的可怜的几滴淡水,小心的收集起来应该可以坚持两三天。若是时间更久一点,孱弱的身体就无法支撑魔法师释放这种高级的魔法了。 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阴沉的天空终于放晴。 当海面上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云朵照射下来的时候,在风浪中颠簸了一个夜晚和半个白天的人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阿什拉姆昂着头,看着天上的太阳,语气骤然沉重起来:“我们在向东北方的艾欧尼亚航行,下午的太阳应该在我们的右边,但它似乎站错了位置……”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常识,却让小船上的每一个人无比揪心。 因为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太阳出现在相反的方向了。 大家都已经明白,现在救生船的航向不是驶往艾欧尼亚,而是漂泊在蓝焰岛和艾欧尼亚中间的水域,一直向更遥远的南方航行。 阿什拉姆环视了一下船上的伙伴:“老船长和蓝色旗鱼号上的所有船员的生命不会白白牺牲掉的!我们各自被命运驱使走到一起去完成这场前途未知的旅行,一定要完成它!” “黑默丁格先生,请您根据太阳的方位重新修正航线,并且计算出抵达目的地的大致时间。” “食物和饮水接下来将更加严格的控制,优先供给划船的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人默默的点着头。 “好,朝着艾欧尼亚的方向,启航吧。” 一艘小小的救生船在茫茫大海上颠簸,随着风浪起起伏伏,太阳红艳如火,照耀着船上每个人的脸庞…… 第十九章 我叫霍格·拉里瓦什 在波涛中漂泊了十几天的阿什拉姆一行终于获救,踏上红榴花号的甲板之时,那种坚厚的质感让小船上的众人感觉如同踏上了久违的陆地。 水手们开始忙碌着为这些幸存者们准备饮水和流食。阿什拉姆让奥乔亚扶着勒维团长,清水和食物终于让这位昔日曾经无坚不摧的战士恢复了一些活力。其他人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虽然带着兜帽衫,梅萨美丽的面容还是引起了水手们的窃窃私语。 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年,阿鲁贝里希老板见过太多的落难者,他对虚弱不堪的阿什拉姆报以宽厚的微笑,然后便忙不迭的对那尊发出金色光柱的小小石像发问了:“朋友,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件魔法物品吧?如果你们能把这尊石像卖给我的话,我肯定会给出非常有竞争力的价格。至少……一百个金币……或者,再加五十个!” 阿鲁贝里希贪婪的目光让阿什拉姆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不,这不是多么稀有的魔法物品,仅仅只是一个可以发出巨大光柱的小玩意儿而已,连我都没有想出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时,安妮特走到阿什拉姆前面,她把挂在脖子上的一条项链摘下来,递给阿鲁贝里希:“大叔,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海难没给我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希望能用这条项链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看到安妮特手中的项链,埃米尔老师眉头微皱,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阿鲁贝里希的眼睛立刻被项链紧紧的抓住,他绷直了身子,俯下身接过安妮特的项链,手指捏住项链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惊叫起来:“这不是属于贝伦城主的南方之星吗!” 惊叹之后,他低头再看安妮特,脸上写满了殷勤和笑意:“难道您就是贝伦城主的千金?” “大叔你的眼光真好!”安妮特有点意外。 “过奖过奖,”阿鲁贝里希的笑容更灿烂了,“做生意,信息和情报是最重要的,对于瓦洛兰各个大城邦的情况,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冒昧问一下,您怎么会在海上遇险,您身后的那些人是?” 安妮特手指埃米尔:“那位老人家是我的魔法老师。其他人都是我旅途中结识的旅伴。我这次是要去艾欧尼亚旅行。没想到在海上遇上了风暴,险些丢掉性命。”安妮特动了个小心思,没有提起让人胆寒的“海洋之灾”。 阿鲁贝里希把腰弯的更低,他把项链又交还给安妮特:“变幻莫测的守护者之海,可比费罗尼平原难对付多了。南方之星这么贵重的宝石,还是由您本人保存最好。” 安妮特更加惊奇,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大商人居然把如此贵重的宝石还给自己。 阿鲁贝里希继续说:“我一直想在贝伦经营矿井,开办纺织厂,没想到市议会的老爷们一直不能理解这样做会给当地居民带来的利益。我希望等您回到贝伦,看在今天我为您提供的一点点便利的前提下,能说服您的父亲允许我在贝伦展开原来的商业计划,那我就不胜感激了。” “好吧,包在我身上。”安妮特对说服自己的那位父亲大人自信满满。 此时此刻,阿鲁贝里希身旁的那个年轻人对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他看出了这尊石像的不同寻常之处。 拉里瓦什敢用自己的眼珠子打赌,那绝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甚至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魔法物品,而是一件蕴含着无比澎湃魔法力量的神奇物品。 常见的魔法物品,或许具有很强大的威力,却难以持续而又稳定的释放能量。从石像中激射出的金色光柱凝而不散直贯天地,哪怕是大陆上最顶尖的几个魔法师,或许有能力制造这样的金光,但不可能如此持久,更不可能如此恒定。 这个小小的石像肯定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被钱财迷住了眼睛的庸常商人看不出石像的价值,拉里瓦什不会。 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在商会中讨生活的普通人,甚至他原本也不叫拉里瓦什,他真实的名字是莱恩·克卡奥。他的生父就是诺克萨斯最具传奇色彩的将军,素有诺克萨斯军魂之称的杜·克卡奥将军。 克卡奥将军的儿子,诺克萨斯最尊贵的血统之一,按说他就应该象父亲一样成为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至少也能成为诺克萨斯军队中的明日之星,但所有这一切都和这个化名为拉里瓦什的年轻人无关,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 拉里瓦什是母亲是个卑微的侍女,在某次庆祝打败德玛西亚军队的庆典之后,难得醉酒的克卡奥将军一时放纵,让地位地下的侍女孕育出了克卡奥家族的骨血,拉里瓦什的降生本就是一个意外。 瓦洛兰大陆上城邦林立种族众多,但人类城邦的双壁-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都以无比坚定的态度维护着神圣的婚姻制度,夫妻关系受到神的祝福和世俗的尊重。非婚生子女永远都不会得到家族的承认,更没有任何继承权,并且还会永远承担着一个充满耻辱的名称-私生子。 杜·克卡奥将军虽然在极其隐秘的前提下给这个私生子提供过一些便利,可无论是在公开还是私下,都拒绝承认拉里瓦什是克卡奥家族的一员,甚至不允许这个私生子使用克卡奥这个高贵的姓氏,因为那是一种公然的亵渎和玷污。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私生子的身份就给这个化名为拉里瓦什的年轻人带来了无尽的耻辱和折磨,但他的内心向往父亲的认可和家族的承认,期待回归家族的那个荣耀时刻。在几年前一次秘密会面时,作为父亲的克卡奥将军曾经做出一个承诺:如果拉里瓦什能够在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旷日持久的争霸战争中做出卓越的贡献,将会考虑给他一个明确的身份,甚至可能让他成为克卡奥家族的正式成员。 拉里瓦什明白,只有闪耀的战功,可以真正意义上扭转战局的巨大贡献,才是自己回归家族获得父亲认可的唯一机会。 赫赫战功,这对于一个在诺克萨斯的军队里毫无根基的私生子而言,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亲身参加了对艾欧尼亚的试探性进攻之后,拉里瓦什渐渐认识到,此时的自己很难在战场上得到想要的东西,他转而开始了新的计划。 给自己取了一个拉里瓦什作为化名,投身到云起商会中潜心经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在数年间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之后,终于得到了阿鲁贝里希老板的信任,有了未来代表云起商会在艾欧尼亚独当一面的机会。 只要能够在艾欧尼亚站稳脚跟,以拉里瓦什的坚韧、隐忍和聪慧,肯定有机会刺探到关键的军事情报,为下一次战争做出贡献。这是获得父亲认可的唯一方法,也是他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一个家族成员逊色的捷径。 为了梦想,拉里瓦什可以忍受阿鲁贝里希老板的贪婪、吝啬和挑剔,虽然这个满身铜臭的家伙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并且准备继续坚持下去。 当他看到那尊小小的石像之时,突然有了主意。 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石像当中必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如果能把这个东西带回诺克萨斯献给父亲,一定会讨得父亲的欢心,说不定最终能够实现回归家族的梦想。 一瞬间,拉里瓦什的心头就已经酝酿出至少四个杀死阿什拉姆等人夺取石像的计划,每一个方案都凶狠周密无懈可击,足以让行当里的老手叹服。 让这几个本应该葬身于茫茫大海之中的人真的葬身鱼腹,对于拉里瓦什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那些凶狠毒辣的计划,因为他还不知道那尊石像的用法。 掌握石像中蕴含的澎湃力量,将之运用到战场上取得辉煌大胜,彻底改变瓦洛兰大陆的格局,这些足以让父亲刮目相看,让不可一世的克卡奥家族以他为傲。要想把这个宏伟的抱负变成现实,需要一个前提:清楚的知道石像的奥秘,熟练的掌握石像中力量的使用方法。 这时,埃米尔老师再次释放了魔法“艾尔波拉特的棺椁”,将散发着光芒的石像再次封进了异空间之中。 一心只想扩张自己商业版图的阿鲁贝里希对光柱的消失毫不在意,他点手唤过看着拉里瓦什,让这位年轻的助手务必照顾好客人们。做好安排后,他向众人致意后便回舱休息了。拉里瓦什引着众人来到客舱。 “您这位朋友的状况好像很不好,”拉里瓦什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勒维团长:“如果需要任何帮助的话,请随时告诉我,船上有足够的治疗药剂……” 勒维团长的昏迷,主要是因为之前晕船和脱水所致,只要有充足的食物和饮水,再有一点点治疗药剂的话,应该会康复的很快。 “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云起商会的拉里瓦什,霍格·拉里瓦什。” 双方通报了彼此的姓名之后,拉里瓦什忍不住暗暗心惊。这几年刻意的搜集情报,早已对大陆各个城邦各方势力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贝伦城的守护者、魔法大师埃米尔,圣灵教派的护教战神勒维团长,还有大名鼎鼎的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等等这些人无不是声名赫赫。 这些人聚在一起必然事出有因,他们要艾欧尼亚做什么? “听您的口音,好像是来自德玛西亚吧?”拉里瓦什转向阿什拉姆。 “我以前曾经是德玛西亚的随军法师。”阿什拉姆点头回答。 “诸位都很疲惫,就不打搅你们休息了。”拉里瓦什非常清楚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没有提起任何和石像有关的话题,恰到好处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梅萨皱着眉,小声的提醒着:“大家小心一点,最好对这个叫拉里瓦什的人有所提防……” “你是说他是个坏人?” “坏人?好像又不是单纯的坏人,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一直以来,梅萨都可以凭借单纯的直觉判断出隐藏在人心中的善和恶,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直觉往往非常准确。但是这一次,连梅萨都变得语焉不详:“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善还是恶,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心机很深,他每一个看似自然而言的表情和动作都很模糊,好像在掩饰什么……” “云起商会的人什么时候单纯过?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从来都很虚伪。” 埃米尔老师的话无可辩驳,整个瓦洛兰大陆都知道云起商会是处心积虑榨取利润的奸商,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甚至可以心安理得的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 “只要不是坏人就好。”世界上纯粹意义上的好人和彻头彻尾的坏人一样稀少,任何人都有私心,这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阿什拉姆微笑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像太累了,不要想太多了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以前的梅萨轻灵跳脱,总是象孩子一样对所有事务充满好奇,而且总是粘在阿什拉姆身边问这问那。自从她决定要和阿什拉姆一起去往艾欧尼亚开始,就变得有些忧郁了。她像只安安静静的小鸽子一样乖巧顺从,阿什拉姆清晰的感觉到了梅萨的改变-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她心情沉重的缘故吧。 第二十章 隔墙有耳 经过船上一整天的休整,众人终于有所恢复,勒维团长的恢复速度惊人,虽然依旧虚弱,却已经可以勉强扶着船舱站立行走了。←百度搜索→ 清晨,热情的拉里瓦什将早餐送来,众人正在勒维团长的舱房中,讨论着登陆艾欧尼亚之后的计划。 “阿什拉姆先生,我记得您的身份好像是德玛西亚的随军法师吧?” “是的,您没记错。” “其实……”拉里瓦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曾经梦想成为一名前途远大的魔法师,不过我的天赋很差,而且不够专心,所以转而投入到了云起商会,成为一个追逐利润的商人,实在惭愧的很。” “不管是商人还是魔法师,都不过是一份职业,比如你的老板,就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 “单纯从商业角度来看,我的老板已经算是很成功了,但……云起商会是什么样子,诸位肯定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自己老板的坏话,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拉里瓦什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因为生计的缘故,我从来都不屑于做一个商人。像你这样的魔法师生活真的很精彩,游历大陆每一个角落……” “魔法师的游历生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阿什拉姆深有感触的说:“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是常有的事情,还会有游历当中遇到很多无法预料的危险,比如这次海上航行,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你们,天知道我们的双足还有没有机会踏上陆地……” 曾经对游历生活抱着美好幻想的安妮特也终于开始抱怨起来:“漫游整个符文世界,曾经是我最大的梦想,不过真正经历过之后才知道,很多梦想中的东西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怀念在贝伦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了。游历生活确实很苦,不过呢……” 发出一大堆抱怨之后,安妮特第一次象个小大人一样用更加深远的角度来看待这次游历了:“不过我在游历中增长了见识,还结识了这么多的好朋友,仔细想想,其实我也没有亏太多,或许还赚到了呢。” 若论经验丰富、见识广博,足迹遍布大陆每一个角落的阿什拉姆当然远远超过拉里瓦什,但若说起待人接物心机深沉,就大大的不如了。 至少,拉里瓦什知道应该适时结束这次谈话,免得引起对方的怀疑。 “诸位身体虚弱,一定非常需要休息调整,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搅诸位了。” 当拉里瓦什掩上舱门离去之后,众人开始享用红榴花号上提供的丰盛早餐,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心事重重,始终没有拿起面前的刀叉。 因为她的莽撞,使得蓝色旗鱼号被海盗击沉,老船长和所有的船员葬身海底,众人在命悬一线的时候遇到了红榴花号才没有殒命。 “大家都因为我在蓝色旗鱼号上的莽撞而埋怨我,就算你们不说,我也感觉得到。因为我贸然和海盗开战,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如果能有补偿的机会,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女骑士的话语和她的性格一样直接,屋子里没有谁会怀疑她的真诚。 在小小的救生船上,克莱芒蒂娜和众人一起奋力求生,将仅有的食物和淡水谦让给同舟共济的伙伴,确实展现出了一个骑士应有的高尚品德。 阿什拉姆和其他人,哪怕是心高气傲的奥乔亚,都已把她当作是这个小小团队中的一员了。 “我并不知道你们去往艾欧尼亚的目的,如果你们不说的话,我也不会问起,但这个石像……”克莱芒蒂娜终于说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这个石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去艾欧尼亚是不是和它有关?我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正如你所看到的,石像中确实蕴含着无以伦比的能量,”阿什拉姆回答,“但大家对石像的认识和了解还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掌控和使用石像中的能量,所以才想到去往艾欧尼亚,是为了寻求元一协会的帮助。” 元一协会,符文世界最著名的静心修行之地,绝对的中立所在,协会精深的魔法造诣和独辟蹊径的学术研究氛围都值得称道,尤其是其温和、协作的理念更是吸引了很多人。 听到这话,让克莱芒蒂娜略感欣慰,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是战略盟友,在对付诺克萨斯这个共同的敌人方面,有着很大的共通利益,将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石像带到元一协会,是一个看起来不坏的打算。 “将石像带到元一协会,这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在刚刚过去的战争中,诺克萨斯和祖安联军对艾欧尼亚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如果能够破解石像的奥秘,将蕴含其中的力量加以运用,必然可以在将来的战争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说起对诺克萨斯的战争,女骑士的态度渐渐变得热切起来,眼神中全都是炙烈的光彩:“我想应该把这种力量具体化,如果能够将石像转化成为一种武器,必然威力无穷,一定可以给邪恶的诺克萨斯-祖安的联军造成巨大伤亡……” 在隔着不远的船舱中,拉里瓦什早已将克莱芒蒂娜的话语听的清清楚楚。 这并不是“侦查倾听”或者是“傀儡视线”之类的魔法,因为那些低级的窃听魔法在阿什拉姆和埃米尔老师的面前只能是一个笑话。这是一种根据声音的传播原理制造出来的传声装置-来自约德尔工程师的杰作,“恰好”阿什拉姆等人居住的舱房中就安装了这种装置。 在很多时候,阿鲁贝里希只是利用这种可以近距离传声的装置窃听商业对手的谈话。作为他的副手,拉里瓦什当然知道传声装置安装在哪个舱房,所以才将阿什拉姆等人安置在特定的舱房中休息。 克莱芒蒂娜身上所穿衣物,是德邦荣耀骑士团的制式装备。阿什拉姆又承认了是德玛西亚的随军法师,从一开始,拉里瓦什就怀疑这些人的艾欧尼亚之行和诺克萨斯有关。 那尊小石像果然是用来对付诺克萨斯的。 作为一个魔法师,拉里瓦什还无法估算石像中蕴含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强大,但他知道,这种力量一旦武器化了,必然会极大的影响战争,不知有多少诺克萨斯的战士会为此殒命。 好在,阿什拉姆还没有找到运用那股强大力量的方法,这是一个机会,不仅是拉里瓦什的机会,同时也是整个诺克萨斯的机会。 那就等他们破解了石像的奥秘,再想方设法把师像弄到手,用其中的力量为诺克萨斯的军队服务,让德玛西亚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紧接着,拉里瓦什听到了阿什拉姆的声音: “我们带着石像去往艾欧尼亚,确确实实和泛大陆战争有关,但是我……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石像改造成为武器,更没有把石像中的力量运用到战场上。我希望石像的力量可以结束战争,用这股强大的力量可以给世界带来持久的和平!” 和平? 克莱芒蒂娜虽然向往瓦洛兰的永久和平,但她坚信战争本身就是实现和平的唯一正确方式:通过战争彻底击败邪恶的诺克萨斯和祖安,和平自然就会降临。 没有了敌人,和平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虽然分属于两个完全敌对的阵营,拉里瓦什和克莱芒蒂娜存在天然的分歧,但在战争与和平的认知上,二人的想法惊人的一致:和平的真正降临是以敌人的彻底毁灭为前提的,在没有彻底击败对方之前,奢谈和平根本就是一个荒诞的笑话。 “我知道在瓦洛兰大陆在近几个世纪里,战争是永恒的主题,我甚至还知道现在的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在为下一次战争做着积极的准备。下一场战争也许已迫在眉睫,但你想没想过泛大陆的战争带给这个世界的伤害?”阿什拉姆看着女骑士的脸。 尸积如山、血可漂船,无数忠诚勇士血洒疆场,无数平民辛苦创造出来的财富在双方军队的搏杀中灰飞烟灭,都是战争最直接的体现形式。 “我知道战争很可怕,甚至很悲哀。但我们必须为它做好准备。战争一旦爆发,每一个德玛西亚的公民都会为了荣耀和使命走上战场,我们不怕牺牲,无惧死亡,为了荣耀和最终的胜利,我们可以付出一切……”克莱芒蒂娜紧紧握住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她的神情坚毅如铁语气果断决绝:“吾之荣耀与生命,尽属于伟大的德玛西亚!” “哦,不,不要再对我说起荣耀骑士团的团训了,所有这些慷慨激昂的话语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但我再也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战场上的流血和死亡。勇士荣耀的背后,是孤儿的无助和寡妇的眼泪,多少繁华的城镇在战争中成为废墟,多少鲜活的生命在战争中化为枯骨……” 阿什拉姆的话语依然平静:“作为文明种族,我们把智慧运用到战争当中,发展出杀人效率越来越高的战术,发明了威力越来越大的武器,却没有足够的智慧来结束战争……” “战争不是孩子的游戏!”克莱芒蒂娜提高了嗓音:“你也是德玛西亚的公民,如果邪恶的诺克萨斯军队入侵了我们的家园,如果战火蔓延到了美丽富饶的德玛西亚,难道我们不应该拼死一战吗?你在救生船上的表现让我钦佩,你不应该是惧怕流血和牺牲的懦夫!” “战争或许无法避免,但我已经想到了……准确的说是知道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战争中不再有流血和牺牲,不再有破坏和毁灭!” “战争本就是杀戮的艺术!”女骑士盯着阿什拉姆,像看着一个精神病人。 “战争也可以是一种游戏,我们可以把战争虚拟化,这尊石像中的力量,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把战争变成竞技的机会!我要在瓦洛兰建立一个解决争端的机制。”阿什拉姆一字一顿的说,“它叫做英-雄-联-盟!” 第二十一章 艾欧尼亚,我们来了! 利用石像中的魔法力量营造出一个以假乱真的幻境,让战争在虚拟环境中进行,当拉里瓦什刚刚通过窃听了解到这个计划的时候,禁不住也要赞叹起来。 这个目标可以实现的话,确实可以改变延续了自文明诞生以来的战争模式。如果阿什拉姆真的可以把他的梦想变成现实,让这个世界不再有大规模的流血和牺牲,那已经不仅仅只是伟大不伟大的问题了,而是堪称媲美造物主的不朽存在。 对于阿什拉姆的敬佩仅仅只持续了片刻,拉里瓦什就忍不住的发出了嘲讽的声音。 这是一个宏大的构想,正因为宏大,才不可能实现。 在很多时候,战争都不仅仅是杀人的艺术,也不只是流血和牺牲。还有荣耀和**!没有战争,勇士的荣耀从何而来?没有战争,掌权者的征服**如何满足?各方势力的激烈矛盾又如何转移? 战争确实残酷,但它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是拉里瓦什最真实的想法和最朴素的观念。 除非是圣人或者是傻子,才会不自量力的把永远结束战争当作是毕生的目标。只要智商稍微正常一点,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必然会碾压一切敌对势力,建立疆域广阔的帝国,开创世代传承的王朝,让自己的名字和塑像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让自己的功业被后人传颂千年,即使是用最残酷最血腥的手段,但历史只为胜利者书写,而这不正是英雄的梦想吗? 在瓦洛兰的各个城邦里,总有一些自称和平主义者的家伙,在把和平的口号喊的震天响的同时,却又毫不脸红的大发战争财。那个叫阿什拉姆的魔法师可能不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只是一个怀着美好浪漫主义想法的空想家,自不量力的想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但这样的目标可没有走到终点的道路。“英雄联盟”不过是又一个空想家的笑话罢了。 只要有文明存在,就会有纷争,而战争是纷争的最高形势,也是最终的解决手段,这是万古不亘的真理! 阿什拉姆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破解石像的奥秘,想方设法将蕴含在石像中的力量转化成为威力强大的武器,为诺克萨斯击败德玛西亚再添一块分量十足的砝码。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建立卓越的功勋,才能获得父亲的认可,才能顺利的成为克卡奥家族的一员。 为此,拉里瓦什拟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红榴花号商船在守护者之海中劈波斩浪,飞翔在天空中的海鸟渐渐增多,开始可以看到漂浮在海面上的杂物…… 种种迹象表明,这艘商船已经距离艾欧尼亚很近了。 在一个红霞漫天的傍晚,拉里瓦什又一次在甲板上遇到了阿什拉姆。如同所有最平凡的偶遇那样,“漫不经心”的拉里瓦什又和阿什拉姆攀谈起来: “我们的商船距离艾欧尼亚很近了,再有一天的航程应该就可以到达,如果风向不会改变的话,或许还会更快一些。愿海神保佑不会出现糟糕的天气!” “是的,我似乎已经在海风中嗅到了陆地的气息。” “这几天的相处的很愉快,如果可能的话,我非常希望可以多和您讨论一些魔法的有趣话题……哦,对了,抵达艾欧尼亚之后,您和您的朋友们要去哪里?” “我们会去拜访元一协会。”阿什拉姆很坦率。 “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初级魔法师,我期待能和诸位一样,到元一协会去学习高深的魔法理论。” “哦,不,拉里瓦什先生,我们去元一协会不是为学习。” “不是去学习魔法吗?那您的目的是……哦,如果不方便,我就不问了。” “那座石像您已经看到了。”阿什拉姆说。 “是的,那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发出那么强烈的光芒,我想石像当中一定蕴含着很强大的力量。”拉里瓦什尽量表现出一种单纯的兴趣来。 “是的,我们去元一协会就是为了破解石像的奥义,我希望可以利用石像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有意义的事情?”拉里瓦什故作不解状。 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阿什拉姆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我想借用蕴含在石像中的力量来结束战争,给这个世界带来永久的和平。” “永久的和平?诸神在上,那可真是一个伟大的目标。战争是符文世界上最大的灾难,如果能让瓦洛兰永远告别战争,您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贤者,您的名字一定会传遍整个符文世界。” “与符文世界的和平本身比起来,我个人的名声根本就微不足道。” “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表达我真诚的敬意,能和您相遇、同行,是我的荣幸。”结束战争?一个很美好的愿望,也只有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才能够想得出,却注定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空想。尽管如此,拉里瓦什还是做出非常憧憬的表情,如同所有热爱和平和自由的年轻人一样,他接着说:“和您相比,我实在应该感到自卑。每天都是在为一些琐碎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小事奔忙,为了赚取一点点少的可怜的金币而不得不违心的看那个贪婪吝啬的老板的脸色,这种生活让我感到厌烦,也许我该像您一样,做一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人生的意义,伟大的理想,只有年少轻狂的热血少年才会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多年的坎坷和丰富的阅历,早已让年轻的拉里瓦什心中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只追求那些有利于自己的并且具备现实意义的东西,打着经商的幌子刺探艾欧尼亚的情报就是最好的说明。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把自己扮成一个心存浪漫美好理想的年轻人。 “老实说,我早就不想继续现在的生活了,但我只是一个学习过一点魔法皮毛的不合格魔法师,您认为我还有机会改变目前这种糟糕的状态,去实现真正的人生目标吗?” “如果你认为成为一名商人不是一个合适的人生方向,或者你想做点其他的事情,尽管去做好了。”阿什拉姆点点头。 “我想和您一起,为了实现这个世界的和平而努力,我希望追随您去往元一协会,也许我能和您的朋友们一起做一些对这个世界真正有益的事情。” 看着拉里瓦什年轻而又热切的脸庞,阿什拉姆仿佛看到了刚刚加入到德玛西亚军队、成为一名随军见习法师的自己。 这个拉里瓦什,和多年前的自己真的很相像啊! 阿什拉姆微笑着:“我象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但我真诚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草率的决定,你再好好的考虑考虑吧,因为我和朋友们做的事情非常艰难,最终一事无成也说不定……” 既没有当面同意,也没有立刻拒绝,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了拉里瓦什。 自此以后,一直到红榴花号商船安安稳稳的停靠在艾欧尼亚的码头,拉里瓦什再也没有说起过这个话题。 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艾欧尼亚就是大陆东北外海那个有着“次大陆”之称的超大型岛屿,其实这是一个误区。真正地理意义上的艾欧尼亚,除了包含主岛之外,还有几个中等规模的岛屿和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附属小岛。元一协会的所在地,就是艾欧尼亚西北端的尼普顿岛上。 因为红榴花号停靠的港口在主岛的西南端,阿什拉姆等人还要穿过大半个艾欧尼亚。 较高的维度和独特的温带海洋性气候,让艾欧尼亚具备了和瓦洛兰大陆迥异的风物景观。 冬暖夏凉的气候和丰沛的水资源让艾欧尼亚的农业非常发达,这个孤悬海外的岛屿不仅彻底解决了民众的吃饭问题,还有大量的粮食输出。艾欧尼亚南部地区成为最著名的蔬果产区,而中部的土地又非常适合甜菜的生长。这里的甜菜产量几乎达到了整个符文世界的一半,糖成为和纺织品并驾齐驱的重要出口物资,所以艾欧尼亚又被称为“甜蜜之岛”。 和丰富的物产一样,艾欧尼亚人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和多到不可计数的宗教信仰。 岛上没有统一的信仰,农业之神和大地之母的神庙随处可见,曙光之神和森林之神的信徒比邻而居。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生灵在这里和睦相处,安宁而又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宽容和谐的社会氛围,让艾欧尼亚出现了众多的学校和研究机构。在这个充满包容的岛屿上,林林总总的协会和学院已有上百之多。 “如果整个世界都象艾欧尼亚一样,所有的人都辛勤劳作和睦相处,所有人都将学习到的知识用来服务他人,符文之地将成为人间天堂。”从双脚踏上艾欧尼亚的土地那一刻开始,勒维团长好像重新回到水中的鱼儿一样变得活跃起来,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圣灵战神的沉稳和雄壮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艾欧尼亚的美好与和谐确实让人心醉,却远远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 就在一年多之前,诺克萨斯与祖安联军曾大举进攻艾欧尼亚沿海地区,战火一度蔓延到艾欧尼亚中部。虽然进犯的联军已经撤走,但战争造成的创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很多在战争中毁坏的村庄还在重建,一些石制建筑还能看见被火熏黑的痕迹。特别是许多桥梁和水利设施,几乎被全部破坏掉了,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因为季节的缘故,无边无际的甜菜才刚刚生长起来,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掩映在各处的坟墓和不久之前才树立起来的墓碑,许多艾欧尼亚的勇士为了守护家园永远长眠在坟冢当中…… 艾欧尼亚的安宁祥和与随处可见的战争痕迹,让阿什拉姆更加坚定:建立英雄联盟,将战争转变成为虚拟的竞技,最大程度降低战争带着这个世界的伤害。 “老师,那是什么?那好像是死灵法师的标志吧?”充满好奇心的安妮特指着不远处那座描绘着骷髅头图案的建筑,很紧张的说道:“邪恶的死灵法师居然敢于公然在艾欧尼亚悬挂这种标志,难道他们不担心被围剿吗?” 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死灵魔法都是死亡的代名词,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和僵尸是邪恶与恐怖的象征。所以,禁止研究死灵魔法是大陆上通行的法律,如同对待盗贼一样,一旦发现死灵法师,等待他们的将是火刑柱和绞架。 埃米尔老师看了看那个悬挂了骷髅头标志的建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确实是死灵法师的标志,但艾欧尼亚不禁止任何形式的魔法,就算是臭名昭著的死灵魔法,在这里也是合法的。” “居然不禁止死灵魔法?那……艾欧尼亚岂不是迟早会成为遍地都是不死生物的世界?”安妮特不解的问道。 阿什拉姆笑着摇了摇头:“那确实是死灵法师的标记,但那不是魔法学院,而是医学院,沃尔医学院是艾欧尼亚最著名的专业学府之一!” 沃尔,历史上著名的巫妖,医学院居然用一个巫妖的名字来命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艾欧尼亚的死灵魔法和咱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沃尔医学院当中确实有很多死灵法师,但他们绝不邪恶,更不恐怖,他们也在为艾欧尼亚的繁荣和健康做贡献。”埃米尔老师对安妮特说道。 在艾欧尼亚,死灵法师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恰恰相反,艾欧尼亚的死灵法师还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并且受到很多人的尊重。这里的死灵系魔法基本已转变成为医学的一个分支,很多医术精湛的医生都曾经研究过臭名昭著的死灵魔法,甚至有很多死灵法师本身就是著名的医学家。享誉整个符文世界的断肢再造术就是沃尔医学院死灵法师们的创举之一,给很多伤残者带来了康复的机会。 恐怖的死灵魔法和救死扶伤的医学居然可以完美的融合,死灵法师竟然可以成为医学家,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的现象只有在艾欧尼亚才会出现。 一路走来,女骑士克莱芒蒂娜始终沉默不语,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口:“你们真的相信可以消除战争吗?可以凭借一个小小的石像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永久的和平?” 奥乔亚素来对这个性情直率的女骑士缺乏好感,并且他从不掩饰这一点:“既然你不相信,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在一起?” “我……” 阿什拉姆笑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既然我们已经有了最初的构想,就应该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迂腐!”克莱芒蒂娜的声音很大:“美丽安宁的艾欧尼亚被战火蹂躏,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如果不是德玛西亚的勇士们不顾一切的驰援艾欧尼亚,这里早已被摧毁。诺克萨斯的战争狂人和祖安的疯子们,绝对不会放弃他们的野心,他们肯定会再次挑起战争……” “是的,诺克萨斯和祖安联军对这个美丽的地方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所以我们才要阻止战争。但我相信不管是诺克萨斯还是祖安,都不是天生喜欢战争。只要我们能够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建立起英雄联盟,把战争变成一种竞技,让他们接受。” “我不相信,诺克萨斯的战争狂人残忍而又嗜血,祖安的疯子们狡诈凶残,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要实现和平。”克莱芒蒂娜因为激动而挥舞着双臂,全身的盔甲也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这套新盔甲是阿鲁贝里希老板送给阿什拉姆一行人的众多礼物之一-毕竟和一个德邦荣耀骑士团的骑士搭上关系不是什么坏事。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要和平?”奥乔亚插话进来。 “因为……因为……”一连说了五六个“因为”,也没有能够说出具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 身为德玛西亚荣耀骑士团的一员,对于诺克萨斯的仇恨和敌视是融入到骨子里的深刻情感,根本就不需要原因。 “我曾经隐姓埋名到过诺克萨斯,并且在那里居住了半年之久。诺克萨斯的士兵和平民对德玛西亚的态度,正若你对他们的态度。哪怕是诺克萨斯的孩子,也对德玛西亚怀着天然的仇恨,把德玛西亚说成是战争的发起者。”阿什拉姆深有感触的说着:“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积怨已久,双方已相互敌视了数百年,但仇恨和战争不应该再继续下去,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战争当然只能带来流血和毁灭,连克莱芒蒂娜都不会否认这一点,但她无法容忍诺克萨斯的人们把伟大而又热爱和平的德玛西亚说成是战争的发起者:“他们在撒谎,颠倒黑白,许多诺克萨斯人都是无耻的骗子!作为德玛西亚的随军法师,你应该让受到蒙蔽的诺克萨斯人明白,战争是因他们而起……” “你认为这样的解释有用吗?德玛西亚又何曾不是把诺克萨斯描绘成邪恶残忍的恶魔?” 战争双方,都会极力把对方描绘的更加邪恶,都会把自己粉饰成为和平的守护者和捍卫者。 “你……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女骑士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 “这不是一个选择问题,我们的世界已经形成以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为首的两大军事集团,几乎所有的城邦都卷入其中。我没有能力化解双方积累了几个世纪的仇怨,只能退而求其次,建立英雄联盟,把战争的虚拟化变成现实,尽量减少流血和牺牲。”阿什拉姆认真的说。 “你这个想法确实美妙,但却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空想,无论我们付出多少努力,都永远无法实现。” 阿什拉姆笑了,指着不远处那个悬挂着死灵法师标志的医学院说道: “你看看这个美丽的艾欧尼亚,连死灵法师都可以普通民众和睦相处,这在以前也是无法想象的,但艾欧尼亚做到了。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尽心尽力的去做,就肯定可以把梦想变成现实!” 果断决绝的语气和坚毅如铁的目光,让克莱芒蒂娜无言以对。过了好半天才把目光转向其他人,希望能找到一个盟友。 “你看我干嘛?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说的战争与和平,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才跟着来的。”安妮特小大人似的摊开手,又耸了耸肩。 埃米尔老师的脸上始终挂谦和的微笑:“阿什拉姆说的这些能不能实现,其实我也说不好,但这至少是一个值得努力尝试的方向。” “那你呢?难道你真的以为可以凭借这个石像就能实现永久的和平?”克莱芒蒂娜问身边的黑默丁格。 “我不知道和平能不能实现,”大发明家轻声的嘟哝着:“但我知道这么强大的力量绝对不能象你说的那样用于战争,那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别看我了,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你们说的这些,我和大家一路同行,仅仅只是因为大主教阁下察觉到石像中的力量可能就是弦力,而弦力正是传说中恶神使用过的力量。” 作为圣灵教派的护教战神,勒维团长和阿什拉姆等人结伴来到艾欧尼亚的目的单纯而又直接:虚空派蠢蠢欲动,很可能是在试图唤醒封印在深渊寺庙的恶神。阻止恶神复苏,是他的天然使命和义不容辞的责任。 梅萨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神态,自从登陆艾欧尼亚以来,她的神态愈发凝重起来,几乎一言不发。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众人的交谈,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虽然奥乔亚对这场战争与和平的争论没有什么鲜明的意见,但他的态度十分明了:这个高傲的龙族甚至从来就不在乎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对梅萨的爱慕,梅萨来到这里,他当然也会跟着过来。 这个小团体虽然来到了艾欧尼亚,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和心思。 克莱芒蒂娜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说,艾欧尼亚都是德玛西亚的盟邦,将那尊石像带到这里并非不可接受。若是阿什拉姆真的可以把泛大陆的战争变成虚拟化的竞技最好,若是这个愿望无法实现,她将会使用一切手段把石像带回德玛西亚,为了骑士的荣誉、德玛西亚民众和将士们的安全,还有瓦洛兰的永久和平…… 众人刚刚越过一座低矮的红土岭,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拉里瓦什,红榴花号上的大商人阿鲁贝里希的副手。 马匹喷吐着热气,大片大片的毛发已经被汗水打的精湿,似乎是马主人急着赶了很远的路程。 “终于赶上你们了……”这个叫拉里瓦什的年轻人和他的马儿一样喘着气。 “你……为什么急急忙忙的追赶我们?”安妮特皱起眉头。 “我想好了,不再混迹在云起商会,我要和伟大的魔法师阿什拉姆一样,为这个世界的和平贡献我的力量,你们不是要去元一协会么?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拉里瓦什辞掉了那份前途光明的工作,要和众人一起去往元一协会?这看起来是一个突兀而又草率的决定。 众人的表情让拉里瓦什有些不解:“你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个决定太唐突?但……但我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诸位拒绝的话……就算我现在回到阿鲁贝里希老板身边,他肯定会也不会接纳我了……” 因为一席谈话就放弃云起商会的显赫职位,怀着美好的愿望和一腔热忱赶过来,要为世界和平贡献力量,怎么看这都是年轻人特有的冲动。 但拉里瓦什已经来了。 阿什拉姆无奈的笑了笑:“既然你已经辞掉了阿鲁贝里希老板那边的工作,我们也不好再拒绝。何况你还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我们几个人早已经葬身鱼腹了。” 身后的梅萨轻轻摇了摇头。 第二十二章 元一协会 尼普顿岛坐落于艾欧尼亚的西北端,与主岛之间相隔一条狭窄的海峡。←百度搜索→在当地的土著语当中,尼普顿的本意是寒冰和火焰交融之物,所以在很多地理志当中,尼普顿岛又被称为冰封与火焰之岛。 瓦洛兰大陆最北端的弗雷尔卓德是典型的寒带气候,连绵的雪山和冰冻苔原是最主要的地理形态。按照常理推算,与弗雷尔卓德一样位于高维度的尼普顿同样应该是寒威阵阵冰雪覆盖的极寒地区,但事实并非如此。 虽然从西北方飘来的冷空气经常覆盖尼普顿岛,但岛上却始终是一副四季如春的景象,这主要得益于火山的热量,因为这座小岛本身就是一座火山岛。 在遥远的记载当中,这座小岛并不存在,因为一次剧烈的火山喷发造成了地形地貌的改变。隐藏在海底的活火山快速隆起,喷发出来的岩浆和火山灰迅速堆砌,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形成了现在的尼普顿岛。 时至今日,虽然火山再也没有剧烈的喷发过,但地壳的变动却从未停止。据近两百年来的地理记录显示,尼普顿道在以缓慢的速度抬升并且朝着艾欧尼亚主岛方向靠近,千万年之后,那道狭窄的海峡将会消失,尼普顿岛将和主岛联为一体,形成事实上的“次大陆”。 火山缔造了尼普顿岛,同时也对这个岛屿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火山带来的丰富地热资源制造出了独特的小气候,尼普顿岛上满是郁郁葱葱的植被,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层次分明。独特的气候和降水形成错落分布的淡水湖和大大小小的温泉,整个尼普顿道水汽缭绕,仿佛仙境神国。 发生在瓦洛兰大陆上的战火从未波及到这里,哪怕是刚刚过去不久的战争中,诺克萨斯和祖安的联军虽然登陆艾欧尼亚主岛,并且一度深入到中部地区,却从未踏足冰火之岛尼普顿。因为瓦洛兰大陆上的各个城邦都知道,元一协会的实力深不可测,同时也严守中立传统,数百年间没有介入瓦洛兰的任何纷争。这里没有任何战争的痕迹,也从未遭受过破坏,始终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安宁与祥和。 尼普顿岛正南端的天然凹陷处是非常难得的良港,也是这座岛上唯一和外界沟通的咽喉。因为建设港口的材料多是黑色的火成岩,所以这里被称为黑石港。 一行人下了渡船,走过黑石港长长的栈桥,不远处那片灰白色的大理石建筑群顿时呈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元一协会。 在符文世界数量庞大的各色行会当中,元一协会的规模很小,却拥有非常崇高的地位。在圣灵教派和元一协会的共同记载中,数个世纪之前,伟大的弑神者击败了恶神,恶神的封印之地就在这里--囚禁之地就在在岛上的深渊寺庙之下。 数百年来,元一协会培养了一批又一批菁英,始终严密监视着封印在深渊囚笼中的恶神。所以,历届元一协会的会长,都会被尊称为“和平的监视者”。 时时刻刻监视着的封印在深渊中的恶神,长达数个世纪之久,这本身就是一份崇高的荣耀,元一协会得到了瓦洛兰大陆上各方势力的尊重。 没到过这里的人,都习惯性的把这里想象成一座戒备森严的高等监牢,或者是防守严密的高等魔法行会,其实这是一个误会。←百度搜索→ 元一协会那低矮的胸墙根本就挡不住什么,访客轻轻松松就可以把这片不算宽阔的建筑群尽收眼底:这里的房屋大多坚固连绵,相互之间只留着一条条狭窄的过道,根本就看不到高耸入云的魔法塔,也没有富丽堂皇的拱门,朴实、平凡的如同瓦洛兰东岸常见的海滨城市。 尤其是让初次到来的安妮特赶到惊讶的是,大名鼎鼎的元一协会竟然不设门卫,来到这里的人们可以随意走动自由进出:“元一协会不是最著名的魔法研究机构么?怎么连一点像样的防卫措施都没有?若是有坏人混进来搞破坏怎么办?” 连大发明家黑默丁格都万分不解:“元一协会相对于我们科学界的高等研究所,就算没有心怀不轨的家伙来破坏,也应该有点起码的保卫措施吧?据我所知,魔法研究和科学试验一样危险,若是出现大火或者是大爆炸,这里岂不是要被烧成废墟?” 埃米尔老师笑着指了指排屋后面很远处、那座看起来很不显眼的黑曜石石柱:“这座岛完全就是一座大型的魔法阵,所有的魔力都来自于那座魔法晶柱,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都会被晶柱感应到并且马上做出回应,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大的事故。至于说有人来这里搞破坏……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具备破坏元一协会的实力。传说中数百年前把这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的恶神,都被封印在岛上的深渊寺庙了,还有谁比神话中的恶神力量更强悍呢?” 魔法晶柱,一般是作为大型魔法塔的能量来源,但传统意义上的晶柱都会散发出光芒。魔力越强光芒越盛,诺克萨斯的愤怒之塔的魔法晶柱,闪耀着永恒的红光,在数公里之外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元一协会的这座魔法晶柱却黑黝黝的没有半点光芒,朴实无华。让满怀希望的安妮特略显失望。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具有充沛魔力的存在物。 元一协会的地位非常崇高,是追寻信仰和心灵安宁的人们心目中的圣地,那些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这里的人们,轻松随意的在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两旁静坐冥思,让这里平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氛围。 元一协会不仅仅只是魔法的高等“研究所”,同时也是很多人的精神归属之地。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普通人所能够看到的表象罢了。 在走过错落有致的排屋后,众人来到了半山腰上一座精致小巧的花园。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小岛和港口。在花园的后面,有一座独栋小木屋。木屋依山而建,周边散落一圈的矮石墙上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门前的石阶显露出斑驳的痕迹。 “这里就是帕斯会长的居所了。”埃米尔老师说。 众人刚刚来到阶前,木屋的房门忽然无声的打开了,一个充满喜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吾友远道而来,请进,请进。” 作为符文世界最著名的魔法师之一,阿什拉姆等人以为元一协会帕斯会长的居所必然戒备森严,或者是象埃米尔老师的居所那样,储藏着非常多的高等魔法书籍…… 真正进入之后大家才惊讶的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处简单温馨的民居。 客厅并不大,小小的橡木圆桌上放置着鹅毛笔和墨池,样式简洁的矮脚木床,旁边是一个橡木高扶手座椅,椅子上坐着一位身材矮胖的老者。 “尊敬的帕斯会长……”勒维团长和阿什拉姆同时鞠躬行礼。 安妮特再次感到失望,在她看起来,元一协会的帕斯会长是个五六十岁的矮胖子,圆溜溜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好像让他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保持着笑嘻嘻的神态。 在安妮特之前的想象里,元一协会这样举足轻重的组织的负责人,就应该是一位庄严肃穆气势迫人的长者,但这个帕斯会长却一点都不严肃,如同老顽童一样和熟人打着招呼:“多年不见,勒维团长愈发的雄武了;阿什拉姆还和当初一样年轻嘛。” 根据许多魔法典籍中的记载,从数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开始,圣灵教派和元一协会就建立起非常深厚的友谊。明眼人都知道,双方虽然天各一方往来不多,却自有一份外人难以理解的感情。 “老埃米尔,你可比以前苍老多了哦。我早就说过别操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总是不肯听我的,把自己弄的好像个要别人照顾的干瘦老头子似的……” “我本来就是个老头子,还有亲爱的朋友,你的年龄并不比我年轻吧?”埃米尔老师笑呵呵的和这个胖乎乎的帕斯会长打着招呼。 “老埃米尔真可恶,明明知道我最忌讳别人提起我的年龄,居然还这么说。”帕斯会长似乎真的很不愿意说起自己的年龄,象个老顽童一样做了个滑稽的鬼脸:“漂亮的小姑娘,你身上的气息告诉我,你肯定是老埃米尔的学生。” 胖乎乎的帕斯会长让安妮特感觉分外亲切,真的很想过去摸摸他那颗圆溜溜的大脑袋,因为有埃米尔老师在场,只能极力做出矜持的样子来:“我永远都是埃米尔老师的学生。” “据我所知,老埃米尔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离开贝伦了吧?” 埃米尔老师笑了笑:“二十三年,我已有二十三年没有离开过贝伦城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真的很希望能够终老贝伦,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养老之地,比瓦洛兰北部无休无止的战争要好太多。” 帕斯会长看着安妮特,又看了看那只畏缩着躲在她身后的小狗崽儿,如同一个贪玩儿的孩子见到了新买的玩具,两眼放光的走了过来:“这只小狗好像很有意思……” “一切都瞒不过帕斯会长的慧眼,这只小狗崽好像来自黑暗,是安妮特乱用我的召唤卷轴造成的。不过目前它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控制的破坏……” 帕斯会长笑呵呵的说道:“天命之物遇到天命之人,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吾友埃米尔,你就不必为你的学生担忧了。” 命运的安排?没有什么比安妮特的命运更让埃米尔老师关心的了。 他很想知道安妮特的命运是什么:“帕斯会长,如你我这把年纪,其实已经不怎么在乎命运了,甚至自己的将来也不在意,我只想知道安妮特的命运是什么样子。说实话,现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让我如此放心不下……” “吾友埃米尔,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啊。”帕斯会长的脸上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微微的昂着头,似乎是在回忆几十年前和埃米尔老师一起漫游大陆的青春时光:“孩子们有自己的人生之路,我虽然能够看到一丝命运的痕迹,但命运本身却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还是顺其自然吧。” “尊敬的帕斯会长,”阿什拉姆插话:“我们初次谋面,还是在数年之前的协会举行的一次静修活动,当时您曾说我们还会见面。我相信一定是命运让我又一次来到这里。” “阿什拉姆小友,你能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什么命运,而是因为虚空派。”帕斯会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遥望着南方的天空:“盖德大主教阁下给我的魔法书信中已经把你们的来意说的很清楚了,虚空派蠢蠢欲动,真的让人放心不下啊。” “尊敬的会长,奉盖德大主教阁下之命,我想问一下深渊寺庙的状况……”这是勒维团长此行的主要目的。 “深渊寺庙一切如常,恶神也没有苏醒的迹象。”负责看守深渊寺庙,时刻监视被封印在深渊中的恶神,是元一协会的使命。 深渊寺庙没有任何异动,这让勒维团长暂时就放心下来,但帕斯会长却很难轻松的起来,刚才还乐呵呵的脸庞浮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如同鸥群中最早嗅到风暴味道的那只老鸥,面色越来越凝重:“根据元一协会了解的情况,这几个月来,虚空怪物入侵符文之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实在让人揪心啊。” 空间裂缝是瓦洛兰与异世界连接的天然通道。黑暗之地艾卡西亚是裂缝出现最多的地方。不过对于瓦洛兰的文明来说,异世界的虚空怪物侵入这个世界,并不是罕见的事,至少在近几个世纪,各个城邦的史书上就有许多记载。 每隔几十年,就会有三五只虚空怪物通过偶然出现的裂缝侵入到这个世界。它们有的非常弱小,存活的时间很短;有的虽然强大,但为害的地方一般不会超过从艾卡西亚到恕瑞玛沙漠这片被瓦洛兰北部的人类城邦认为的蛮荒之地。即使真有一只想穿越中央山脉去到瓦洛兰北部,也会很快被德玛西亚或者诺克萨斯的军队和法师剿灭。 但是在过去短短几个月当中,根据元一协会收到的消息,出现在瓦洛兰各处的虚空怪物入侵事件已经有十几起之多,严重超过了正常值。 “根据元一协会的典籍,数百年前,恶神降临的前夜,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形。”帕斯会长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想盖德大主教阁下也在为此事担忧,所以才派遣勒维团长和你们一起过来查看深渊什么的状况。” “好在恶神的封印依旧坚不可摧……” 不等勒维团长把话说完,帕斯会长就有些无奈的打断了他:“与其担心恶神的再次降临,还不如着眼于当前。已经有太多的迹象表明,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 无论是德玛西亚还是诺克萨斯,都是为战争做着积极准备。从上次诺克萨斯和祖安袭扰艾欧尼亚沿海并以失败而告终后,敌对的双方就加紧召募新兵、大量囤积战略物资。今年新年前后,双方的战备已经从军队转移到了外交,以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为首两大军事集团都是想方设法的展开最后的外交攻势。 尽可能多的拉拢更多战略盟友,挑拨敌对集团的内部关系,城邦的间谍打着外交的幌子游走在瓦洛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各城邦和势力之间。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德玛西亚的外交使团抵达贝伦不久,诺克萨斯也派出了一个等级更高规模更大的外交使团,其用心早已昭然若揭了。 “这一次,两大世仇间的较量已不再仅仅只是局限于宏伟屏障以北,大陆南部的城邦也将难以幸免。战争一旦爆发,无论规模、时间还是惨烈程度,我想必将远远超过历次符文战争……” “荣耀属于德玛西亚,德玛西亚永不惧怕战争,必然会把侵犯之敌全部歼灭。为了最终的胜利,一切代价都值得付出。”听完帕斯会长的讲述,克莱芒蒂娜猛的从椅子上占了起来。这位女骑士从来都不是好战分子,但是当战争已无可避免的时候,为了捍卫德玛西亚的尊严和骑士的荣耀,她肯定会以最狂热的姿态投入到战争当中,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就是骑士的尊严。 “克莱芒蒂娜骑士的精神真的很让人敬佩。”拉里瓦什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个女骑士说道,但他清楚,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个人的勇武和狂热不会产生多大的作用,诺克萨斯最智慧的参谋们,最骁勇的战士,还有英明的统帅、他的父亲-杜·克卡奥将军会让这个愚蠢的女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勇猛。 在正确战略指挥下成千上万诺克萨斯勇士的舍命狂攻面前,荣耀骑士团那华丽的装备和可笑的荣誉感简直不堪一击。 与这两个人的心情不同,听到帕斯会长的战争预警,房间里的人大多沉默着。 战火一旦点燃,符文世界的文明将再一次遭受重创,忠诚的勇士成为冰冷的尸骨,繁华的城镇化为废墟……所有的这些都让阿什拉姆感到无比的畏惧。 这不是怯弱,而是悲悯,是责任心使然。 在战争中称雄,那不是勇者,消除战争才是。 “尊敬的帕斯会长,难道战争真的已经无可避免了吗?”阿什拉姆问。 “至少我和元一协会此时没有能力让处在战争边缘的双方停下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着这个世界一步步走向毁灭。”帕斯会长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两年前的艾欧尼亚袭扰战虽已结束,并且双方签署了停战协定,但大家知道那仅仅只是下一次战争的导火索。只是没有想到最终的决战会来的这么快。现在想起来,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紧迫的局面,虚空派从中作祟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虚空派为什么一直都在致力于挑起战争?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不清楚这会带给他们什么好处,也许是终极的混乱方便他们传播自己的教义?”帕斯会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涩:“一直以来,虚空派都异常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成员,也很难知道虚空派到底在各个城邦渗透到了什么程度。但我听到过虚空派自己宣扬的一种论调: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和平--虚空派认为自己才是瓦洛兰真正的拯救者。” 为了和平而挑起动荡和战争,多么荒谬的因果! “尊敬的帕斯会长,您能不给我们说说更多关于虚空派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绝对禁区—深渊寺庙 元一协会素以包容著称于世,一切本着善良、温和态度的人,不论信仰不分种族,都可以来到尼普顿岛修行,在探讨中相互答疑解惑。甚至一些被外界视为禁忌的学术研究,也可以在这里得到帮助,比如说被外界视为洪水猛兽的诅咒术和臭名昭著的死灵魔法! 但这并不是表示元一协会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因为在元一协会的后山上,还有一座深渊寺庙。传说那是一座囚牢,神的牢笼。 始终保持对恶神的封印和监控,是深渊寺庙的责任和使命,也是元一协会成立之时的初衷。只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人们已经淡淡淡忘了元一协会的使命。而只是把它当作一个修行的圣地罢了。 元一协会后山上齐腰高的蒲草非常茂盛,掩映在蒲草从中的武士雕塑分别手持盾、剑,以示守护和惩戒之意。荒草尽头高大的戒碑上有非常显然的铭文: “这里是惩戒之地,囚禁邪恶力量的牢笼就在前方,停止你的脚步。” 深渊寺庙,是绝对的禁区,这片看起来野草丛生虫鸣阵阵的荒山看起来毫无威胁,事实上深渊寺庙的戒备程度远远超过任何王宫。如果不是帕斯会长亲自带路,这一行人早已经身受重伤甚至殒命当场了。 “惩戒之箭”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每一个有幸加入该组织的成员,都是元一协会精心挑选的战士,绝对忠诚可靠。这些守护者会残酷无情的杀掉任何一个贸然闯入者! 自从深渊寺庙建成以来,也曾经有过很多次非法闯入事件:无论是诺克萨斯和祖安的间谍,还是某个胆大妄为的修行者,或者是妄想一夜暴富的盗墓者……每一个闯入者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神秘消失,无一例外。 如果说修行者排屋和精神分享会代表着元一协会博大的宽容,那么后面的深渊寺庙则彰显着无比的威严和绝对不可冒犯。 身旁的野草渐渐稀疏起来,越过两条溪流,眼前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山峰-或者说,那是座山丘。 山丘附近寸草不生,裸露的山体呈现出一种满是肃杀的气息。最奇怪之处还在于,这座山丘好像被巨人猛力劈开,几乎垂直的断面对着正南方。 断面岩层上扭曲的纹路让人忍不住的感到一丝惊惧,突兀而起的断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下来。 这一带,没有草木,也没有虫鸣鸟叫,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威压,虽然凉风习习,却有种汗流浃背的压迫感…… 帕斯会长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左手抚胸朝着断崖鞠躬行礼,用洪亮的声音高喊着:“尊敬的大贤者,沃尔特帕斯向您致敬!” “沃尔特……帕斯?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一个学生,就叫这个名字。”这个声音很古怪,好像是刚刚呀呀学语的婴儿般生涩,却有带着难以形容的苍老,明明是从远处的断崖传来,却又好似在耳边响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敬意,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搅,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来到这里……” “尊敬的大贤者,我无意干扰伟大的监视之眼,但是我想这个东西您一定会很有兴趣。” 在帕斯会长的示意之下,埃米尔老师重新解开束缚石像的空间禁止魔法,直贯苍穹的金色光柱顿时冲天而起。 “哦?”从对面断崖处传来的那个苍老而又木然的声音似乎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你们过来吧。” “是。” 又一次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帕斯会长才带着一行人来到断崖之前。 直到这个时候,阿什拉姆才看清楚刚才发声之人,那是端坐在断崖一座木质亭子阴影中的老者。老人身上的亚麻布袍妥帖的覆盖着身体,衬托出瘦骨嶙峋的躯体,和山体一样黝黑的脸庞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深深的皱纹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深深陷入的眼窝中是一双灰白色的眼珠-阿什拉姆心里微微一惊:这是一位双目已盲的老者。 随着众人走的更近,一群山鸟簌簌的飞起,制造了一场短暂的喧嚣。 “伟大的大贤者,我最尊敬的老师……” 不等帕斯会长把话说完,老人已抬起瘦弱不堪的左手微微一招,紧握在阿什拉姆手中的石像突然飞起,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托着,静静的悬浮在目盲老者面前。 老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感,仿佛是在用那双早已失明的眼睛在凝视着那尊悬浮在眼前的石像。 在这个神秘的老者面前,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哦,力量……强大。”目盲老者的语言断断续续非常生涩:“这么重要的……重要的……应该是由罗斯特送过来才对,为什么会是你?” “伟大的大贤者,罗斯特会长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我是现在的元一协会会长。” “哦。” 简简单单的一个“哦”字当中,似乎蕴含着一丝伤感,旋即就又恢复到木然的语气,仿佛微风吹过深潭,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之后就又重归平静:“已经三十多年了么?” “是的,已经三十三年了,元一协会和这个世界,感谢伟大的大贤者的坚守,并向您所做出的牺牲致以最大的敬意。” “埃米尔代表贝伦城向大贤者致敬。”埃米尔老师似乎已经想起了这位目盲老人的身份,赶紧低下头去鞠躬为礼。 符文世界里能让埃米尔老师鞠躬的人,屈指可数,阿什拉姆猛然想起流传在上层魔法师中间的传说:元一协会会长的身份虽然尊崇,却仅仅只是负责世俗事务和协会内部的琐碎事宜。而在元一协会内部,还有一个专门负责看守深渊寺庙的绝世强者,这位被元一协会奉为“大贤者”的顶级强者才是尼普顿岛的强大支柱和精神图腾。 有人说大贤者是武力卓然的勇猛战士,也有人说是深不可测的魔法宗师。但对于目盲老者而言,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使命。 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在深渊牢笼入口处,狂乱黑暗的气息让他双目失明,并且严重侵蚀了他的身体,却依旧时时刻刻用灵魂和意志凝视深渊,无论寒暑不分昼夜的监视着恶神,直到生命的终结…… 阿什拉姆朝着这位目盲老者深深鞠躬。 在目盲老者面前,任何名号都毫无意义,他不在乎瓦洛兰大陆上唯一的这个“大贤者”称号,只是在漫长时光中坚守着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任凭岁月流转却从未动摇。 伟大的贤者甚至懒得去感受众人的崇敬之心,只是眯缝着都是眼白的双眸,用发自灵魂的真实视觉凝视着那尊小小的石像。 与世隔绝的生活,让老人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些退化:“这个东西……作用……有什么?” 帕斯会长示意阿什拉姆上前回答。 “尊敬的大贤者,我希望营造一个庞大而又精密的幻境,用来把残酷血腥的泛大陆战争转变成为虚拟的竞技,成立为瓦洛兰带来持久和平的组织,我把它称作英雄联盟!但只有最强大的力量源泉才能支撑这个幻境的运行,我希望您能帮我们将石像中的魔法力量变得可控……” 阿什拉姆尽量简明扼要的说出了建立英雄联盟的构想,目盲老者的神态依旧如同万古不波的深潭,空洞的双眸望着正前方,仿佛真的可以看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般。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抬起右手,枯槁的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屈,一只闪耀着白色光芒的鸟雀顿时出现在指尖。 屈起的两指微微一颤,那只通体透明的魔法鸟雀振翅而起,迅速飞上高空,俄顷之间已消失在视野当中。 约莫过了二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目盲贤者的身后忽然腾起一团红光,红色的光芒闪烁交错,渐渐凝聚成为一道拱门的形状。 这是传送门之类的魔法,只是这种类型的传送大多需要结构复杂造价昂贵的传送法阵,而且至少需要两座传送法阵才能实现精准的点对点传送。 如现在这样,凭空打开一道传送门,需要消耗的魔法能量,足以夷平一座山丘。 看到传送门的红光,勒维团长再次鞠躬行礼:“大主教阁下。” 伴随着一阵阵让人揪心的咳嗽声,从圆拱形的传送门中走出一位老者。 盖德大主教的身体状况似乎更让人担忧了,佝偻的腰身让他那瘦弱的身体成了一枚鱼钩,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倒让他再也站立不起来。 “大主教阁下,一定是因为我办事不力,才让你来到这里……” 剧烈的咳嗽使走出魔法拱门的老人喘息了好久,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我英勇的勒维团长,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收到了大贤者的灵雀信笺。” 刚才从大贤者飞出的那种光亮耀眼的鸟雀是一封魔法信笺,收信人就是圣灵教派的大主教-盖德阁下。 “尊敬的大贤者,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甚至以为很难在有生之年再次相见。”盖德大主教当然不是来叙旧,因为尼普顿的大贤者已经是灵雀信笺中传递了所有讯息:“这个石像……确实值得让我离开神殿来到这里。” “年轻人,”盖德大主教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阿什拉姆:“虽然你的梦想离真正实现还有巨大的鸿沟,但我向你的善良悲悯和坚定的决心致敬。” 不能实现的梦毫无意义,但盖德大主教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尊敬的贤者邀请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你把梦想推的离现实近一点,会有一点点风险,但值得一试。” “请暂时离开,我和大贤者不想受到任何打扰。”盖德大主教冲大家点点头。 “大主教阁下,您是否需要我们做点什么?比如说保卫或者是守护……” “两个研究魔法一辈子的老头子在一起,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不用理会我们了,年轻人可以去游览一下尼普顿的风光,或者是泡个温泉浴什么的。等我们想出办法之后,会召唤你们的。” “遵命,大主教阁下。”帕斯会长再次俯身致意。 “哦,对了,埃米尔老师,您对稀有魔法的研究或许可以帮到我们,我希望您也能留下来,我们三个老头子仔仔细细的研究一下,或许能够找到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 “我很乐意那么做。”埃米尔躬身施礼。 第二十四章 剑士与猿猴 随处可见的温泉是尼普顿岛的一大特色,艰苦的修行、彻夜的苦读后,泡一泡温泉是这里最常见的休闲方式。 带着淡淡硫磺味道的泉水,总是可以洗去劳累和烦恼,让人通体舒泰身心放松,阿什拉姆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让人着迷的享受。尤其是在浸泡过后,躺坐在热气蒸腾的石床上,品着尼普顿独特的果酒,真是一大乐事。 讲究修行的尼普顿不会从外部世界输入美酒,自酿的果酒是一个例外。这种果酒是一种清冽的饮品,就算是狂饮也不会出现明显的酒精反应。 相对于泡温泉,安妮特更喜欢这种甜丝丝的果酒,每次都会喝到肚皮饱胀脸颊微红。 刚刚饱饮了果酒的安妮特此时靠在温泉外木屋休息间的椅子上,抚着小狗崽儿油亮光滑的皮毛,有些牵挂的问道:“已经十来天没有见过埃米尔老师了,不知老师是不是也在惦记着我们。” 是啊,大主教阁下和大贤者,还有埃米尔老师,三人一起研究那尊石像已经有两周了,却没有任何消息,这让大家有些不放心。 “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了。”遥望着深渊寺庙的方向,阿什拉姆放下盛果酒的杯子,平静的说道,如果整个符文世界有谁可以解决石像的难题--那只能是正在精研石像的三位魔法大师了。 “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您,”阿什拉姆转向同在休息间的帕斯会长,“我这次来到艾欧尼亚,也受了一位老友所托,寻找一个人。” “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阿什拉姆从包里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项链交给帕斯会长:“这是老友的遗物,托我转交给他的弟弟,我想这人应该是一个剑士。” 冀剑士已经长眠在恕瑞玛沙漠,但他的临终托付阿什拉姆一定会完成。 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条罕见的项链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 “在尼普顿修行的剑士很多,找起来恐怕不那么容易,但是这个项链很独特。云纹大剑……这好像是无极剑道的独有标记。”帕斯会长揉着额头想了一会,轻轻的一拍手:“哦,我想起来了,你要找的人或许是一个被称为易剑士的人,那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年轻剑士。” 多年以前,两个剑士兄弟来到尼普顿,希望可以在修行上得到更多帮助。但他们修习的是罕见的无极剑道,元一协会能够提供的帮助少的可怜,所以在大多数时间里,这一对剑士兄弟都是在独自修行。 “那个剑士兄长已经逝去了?真是可惜。”想到形影不离的剑士兄弟已经失去了一个,只留下孤独的弟弟孑然一人,帕斯会长就有些伤感:“等一会我带你去找这个人。” 元一协会有专门的剑术练习场,但很多修行者更喜欢聚在僻静的树荫下,以方便交流和练习。比如说那片橡树林后面的空地,就是剑士们自己开辟出来的“试炼场”。 树林后面空地上的杂草早已清楚干净,又用细沙铺垫平整,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观摩着中间的空地上六七个手持木剑的年轻人的演练。 “那个持双手木剑的青袍年轻人,就是易剑士。”帕斯会长远远的指着。 阿什拉姆并没有急着走过去,而是倚着一颗高大的橡树下,安静的观察着。 易剑士的对手是个手持花剑的年轻人,剑势快如闪电,让人眼花缭乱。但易剑士的动作更快,看似轻飘飘的木剑突然毫无征兆的刺出,戳中了花剑剑士的手腕,花剑瞬间掉落在地。 已经获胜的易剑士竟然没有收手,剑势陡增,猛然朝着花剑剑士的胸口刺出。 剑势浑厚雄烈,虽在木剑依旧力道十足,虽然双方都穿着藤甲保护要害部位,若是刺中了依然会受伤。 “停!”呼喊声中,阿什拉姆打出一道风刃。 风刃呼啸而至,“砰”的击中了木剑剑身。 易剑士稍微一愣,恍若大梦初醒,急急忙忙丢下木剑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剂,抹在花剑剑士鲜血淋漓的手腕处,诚恳表达着歉意:“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总是收不住招数,这几天已经误伤了好几个人……” 对练当中受些皮肉之伤着实常见,花剑剑士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捂着受伤的手腕退到圈外。 易剑士朝着阿什拉姆投来感谢的眼神:“若不是您及时发出风刃,我会伤害到……” 话未说完,阿什拉姆头顶的橡木枝叶猛然震动起来,一团金光急坠,扑向易剑士。 观战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整齐的欢呼: “易,你的对手来了。” “金毛猿又来找你练剑了。” “或许我们打不过你,但我们很愿意看到你被金毛猿打败的狼狈表情,哈哈……” 从橡树上扑下来的那团金光,赫然是一只猿猴。 金色的皮毛,如同正常人类一样保持着站立姿势,这只金毛猿手持一根木棒,遥遥一指地上的木剑,示意易剑士和他(它?)对练。 一人一猿,对练武技?若不是亲眼所见,阿什拉姆绝对会把这种事情当作是天方夜谭。 易剑士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只古怪的金毛猿猴的来访,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讶的表情。他弯腰捡起木剑,摆出一个很标准的起手式。 金毛猿猴将木棍横在身前,朝着易剑士微微一点:这是对练双方动手之前的礼仪性动作! 很难想象,一只猿猴竟然懂得这么多。 最让阿什拉姆无法理解的是,金毛猿猴横起木棍之时,那份镇定从容稳固如山的气势,俨然就是一副武学宗师的风范。 此时,在比武场周围的剑士们纷纷议论: “尼普顿精研魔法和武技,连岛上的猿猴都恍若宗师……” “我早就听说岛上来了一只精通武技的金毛猿猴,原以为所谓的精通武技仅仅只是动物对人类的模仿,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只来自瓦洛兰南部密林里的猴子应该是某种以前未知的智慧生物……” 前面空地上的易剑士已经和金毛猿猴缠斗在一起。 呼啸的剑气搅动起尖锐的破空声,易剑士的招数极快,纵横交错的木剑剑影亦真亦幻,精奇巧妙中隐隐蕴含着深刻的剑道真义。 金毛猿猴手持木棍,看似随意的一挑一戳,却总是能够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巧妙的方式破解对方的招数,还能用易剑士刚刚用过的招数做出有效的反击。 阵阵清啸声中,木剑越来越快,如骤起的暴雨狂风。与之相比,金毛猿猴的动作反而会更加迟缓,手中的木棍好似沉重不堪,看似不经意间的胡乱挥舞,却透着古朴质拙的浑厚,总是可以把易剑士迅捷如电连绵不绝的攻击打的支离破碎。 突然之间,木剑绽放出一片耀眼的白光,绵延的剑气闪烁不定。双手高举木剑的易剑士猛然高高跃起,恍如从天而降的流星。 剑光刺破空气,传来密集的爆鸣,木剑上澎湃汹涌的剑气形成千百个大大小小的气旋,这些气旋瞬间形成威力强大的龙卷,龙卷裹着木剑,仿佛乍起的天雷,以最威猛雄烈的姿态陡然落下。 剑光笼罩了易剑士的全身,把他的身影彻底隐没在那一团璀璨耀眼的杀气当中。 木剑未至,剑气已至。 和太阳一样夺目的剑光刚一凝聚,剑芒扫过的方向上,尘土和细沙如同退潮的海水一样被逼退,剑光落下的地面上纵横交错出现几十道或深或前的沟壑。 这一剑,似乎足以将厚实的大地划破。 剑身上的光芒已经无比凝聚,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最酣畅淋漓的释放。 易剑士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杂念,他已经把所有的意志和精神融入在这一剑当中并且瞬间绽放出来。 这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一剑。 金毛猿猴仿佛已在高崖上矗立了千万年的顽石,眼神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瞳孔中反射着当面而来的璀璨剑光。它的动作不疾不徐,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任凭飞溅而起的沙尘碎石从眼前一掠而过,如同站立在远处观看飞流直下的瀑布,任凭易剑士搅动起翻江倒海的声势,只是斜斜的将木棍横在胸前…… 剑光如同从高崖上倾斜下来的瀑布,金毛猿猴却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长满绒毛的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它已真的变成了一块岩石。 力量、速度、意志和精神,通过剑势的传导一路叠加,最终化为最凌厉的一击。 此时此刻的易剑士,脑海已经被杀气和无坚不摧的意志充满。这不是他在挥舞木剑,而是木剑在带动着他本人。已经施展出来的剑招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按照木剑自己的方式将锋锐和力量以最完美的状态爆发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剑所深深震撼,深深吸引。 “多么熟悉的一剑啊。” 眼前的剑光让阿什拉姆不由自主的想起已葬身在茫茫沙海中的冀剑士,想起那从天而降的丰碑巨剑! 陡然落下的剑光已经化为一团光幕,让所有看到这一剑的人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风雷之声。 所有的力量和速度,生命和灵魂,都已经完完全全融入到木剑当中,在一瞬间绽放出全所未见的璀璨火花。易剑士的心中早已没有了胜败的念头,只是单纯的想把压抑在灵魂伸出的一切都绽放出来,以最不可阻挡的方式绽放出来。 他觉得自己正以最高亢最激烈的方式融化进剑光当中。 无力灿烂无比辉煌的剑光似乎穿透了蒸腾在尼普顿岛上的重重水汽,似乎要斩碎天与地。 突然之间,似乎可以无限扩散无限延伸的剑光之幕突然消失,酣畅淋漓的释放戛然而止,急速划过的剑气被还原成为一把木剑。 木剑就停留在金毛猿猴的头顶,却再也难以前进分毫。 让这一切还原的是一根木棍,金毛猿猴大巧若拙的招式卸掉了刚刚还雷霆万钧的力量,仿佛一头巨兽被深深的沼泽无声吞没。 一气呵成的剑光,势不可挡的剑气已全部消散。 在这个瞬间,易剑士感觉到无比的失落和挫败。 金毛猿猴随手一抖,木剑已砰然落地。 金毛猿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易剑士,木棍的尖端指着他的眉心,微微摇着头,略带失望的神情。 突然之间,金毛猿猴猛然朝后挥动木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挥洒而出。身后那棵参天耸立的古老橡树突然发出一阵阵让人心悸的断裂声。 轰然巨响声中,整个树冠掉落下来,枝叶飞溅,只剩下一截粗大的树桩,切口平滑顺畅,仿佛是被锋锐的利剑斩断。 在树枝落地的轰响声中,金毛猿猴朝后跃出,几个起落之间,就已消失在茂密的草木之中…… 刚才那一剑耗尽了易剑士的精神和力量,好像大病初愈的病人那样艰难的站起来,巨大的挫败和失落感让他无心捡起掉落尘埃的木剑,踉踉跄跄的离开人群,朝着僻静处走去。 帕斯会长和阿什拉姆跟了上去。 “年轻人,”在一条小溪旁边,阿什拉姆喊住了他:“你的剑术很不错,是我见过的年轻剑士当中最好的。” 易剑士看到了帕斯会长和一位陌生人,他先施一礼,随后苦笑着说:“连一只未开化的猿猴都打不过,我的失败是对无极剑道的侮辱。” 阿什拉姆还想宽慰他几句,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于是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那条样式古朴的项链:“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这是我哥哥的项链,你从哪里得到的?” 哥哥的项链仿佛有魔力般,让这个刚刚还萎靡落魄的年轻人重新焕发了应有的活力和朝气。 “果然是你,”阿什拉姆本想将冀剑士的死讯告诉他,看到他那热情的脸庞却又犹豫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你的哥哥托我转告你,希望你能成为伟大的剑圣。” “你是哥哥的朋友吗?哥哥怎么没有回来?他说过在完成恕瑞玛沙漠的修炼后,会回到艾欧尼亚和我一起练剑的。”年轻剑士的脸上全都是疑问。 “你的哥哥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可能会很久才回来。” 易剑士的表情已经凝固在脸上,意识到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低落下来,声音已异常沙哑:“哥哥他……他是不是已经永远献身剑道?” “我想命运给他指明了方向。我把项链连同他的托付一起交给你,希望你能成为振兴无极剑道的命定之人。”阿什拉姆说道。 易剑士已经猜到了真相,只是他仍旧不愿意去相信,因为真相太过残酷。 年轻的易剑士仰头看着西南方向的天空,仿佛哥哥的灵魂就在云朵之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他把项链紧紧握在手中,好像是在回应什么,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这条修行的路上只剩下我一人,但我一定会成为剑圣,一定会再造无极剑道的历史。” “我的哥哥是怎么死的?我要为他复仇。”澎湃的战意和凌厉的杀气瞬间就回到了年轻剑士的身上,他的眼睛已经发红了,如同凶猛的野兽。 “凶手已经死了。”阿什拉姆盯着对方的眼睛。 易剑士的嘴皮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阿什拉姆的眼神里满是坦白和诚恳,让他无法怀疑。 哥哥已死,凶手已死,刚刚升腾起来的复仇**和怒火正一泻千里的从心灵中抽出,所有那些让他充实的东西都离他而去,易剑士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抽干了鲜血的皮囊,颓然的蹲坐下去。 帕斯会长把手放在易剑士的肩头:“年轻人,我能感觉到你心中不断燃烧的怒火,还有对诺克萨斯的刻骨仇恨。但你的修行之路还很长,不要让复仇的**和争胜之心蒙蔽你的心灵,让你看不到剑道的真正奥义。一颗平静的心可以让你离自己的终极目标更近些。” 易剑士默默的点了点头。 阿什拉姆接着说:“我觉得那个金毛猿猴仿佛是你的一面镜子,照出了你在成为剑圣之路上需要克服的缺点和面临的挑战。我想你未来的修行之路不会孤单。它应该会成为你的挚友的。” 听完阿什拉姆的话,年轻人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不详的阴影 整整十六天过去了,三位老者对石像的研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阿什拉姆只好耐心的继续等待。 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可以表明大贤者、大主教和埃米尔老师还在试图找出控制那股力量的方法。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泡温泉和四处游览之外,众人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和修行:勒维团长不断潜修,让自己的斗气更加精深;克莱芒蒂娜则忙着和剑士们切磋武技;黑默丁格则整天围着黑曜石魔法柱转来转去,研究其中蕴藏的巨大能量;奥乔亚则喜欢看元一协会图书馆里的历史书,尤其是那些讲述符文文明之前的故事的历史书,或者说是神话书…… 对于任何一个渴望修行的人而言,元一协会的图书室简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尤其是那些关于魔法力量的书籍,多是难得一见的孤本。 和来自各地的修行者交流讨论,相互切磋,让阿什拉姆等人大大开了眼界,对于魔法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掌控。 如往常一样,阿什拉姆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一切可以接触到的知识,从最基础的魔法原理到高深的大型魔法,都在他学习的范围之内。从追求威力的塑能到侧重于感应的咒法,全都被阿什拉姆列入学习范畴。更让阿什拉姆高兴的是,他原来那空空如也的符文书,终于又新添了几枚罕见的精华符文。 和涉猎广泛的阿什拉姆相比,安妮特则显得更加专注。这个小姑娘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了解太多的魔法学识,她对火系以外的魔法毫无兴趣。 对于火焰有着近乎偏执的喜好,还有对于强大力量的追求,让这个小姑娘整天整天的逗留在“火系魔法”的阅览区。 极高的魔法天赋总是让这个小姑娘过分高估自己的能力,在学习了高等级火系魔法理论之后,她曾经试图练习“毁灭烈焰术”这样的大范围高强度魔法。原本指望学会了这个高级魔法给埃米尔老师一个惊喜,却因为自身能力的严重不足,自信心爆棚的安妮特仅仅只是发出了一道充满烧灼味道的浓烟,连最微小的火星都没有看到。 在帕斯会长的善意劝说之下,安妮特只能无奈的放弃让她期待了很久的“毁灭烈焰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威力稍弱一些的“火龙术”。 事实证明,这个仅次于毁灭烈焰的魔法依旧不是她可以熟练掌握的,如果不是帕斯会长及时出手帮助,无法控制的澎湃火力早已把安妮特烧成灰烬。尽管如此,她还是受到了一些伤害,华贵的衣裙和好看的银色长发在大火中被烧去了大半,娇嫩的小脸儿也熏的如同刚刚从烟囱里钻出来…… 这次魔法事故确实让安妮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在帕斯会长的心目当红中,惊吓过后的安妮特应该不会再使用这种严重超出她掌控能力的魔法,但阿什拉姆却不这么看。←百度搜索→ 他太熟悉安妮特的性格了。 这个小姑娘肯定会再次找机会使用她根本就控制不住的火龙术,她那貌似乖巧听话的表情之下,其实全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期待…… 安妮特总是喜欢一些新鲜而又充满危险的东西,以前有埃米尔老师在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勉强压制得住。现如今,埃米尔老师一直都在后山的深渊寺庙和大贤者、大主教研究那座石像,安妮特已经成了脱缰的野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弄出危险的局面。 喜欢危险,喜欢刺激,是安妮特的秉性。 “不许再使用超出你能力范围之外的魔法,因为那非常危险。” “好的,好的,”安妮特有些不耐烦的嘟囔着:“你是我见过的魔法师当中最啰嗦的一个。” “我要你保证。” “好吧,我保证不会再用火龙术了。”言不由衷的语气,眼神中还带着孩子们特有的狡黠。 说教和道理全无用处,阿什拉姆只能搬出“杀手锏”:“难道你希望埃米尔老师为你担心吗?” 埃米尔老师,永远都是安妮特精神世界中无法逾越的高山,是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太阳。虽然百般不情愿,安妮特还是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偷偷摸摸找个地方练习火龙术的危险念头:“我总会办法让埃米尔老师同意的。” 这一招果然奏效,阿什拉姆笑了。 至少,在取得埃米尔老师的首肯之前,安妮特应该不会再使用那个她根本无法掌控的危险魔法了。 “对于火焰的热爱,不一定要通过施展魔法来表现,和其他同样热爱火焰的魔法师一样,做一些理论上的研究和讨论,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和操控火焰的快感比起来,魔法理论简直就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情。每个月圆之夜例行的静思会,来自不同信仰不同种族的人们探讨哲学、神学和人生感悟,以及对各种力量的新发现新认识,对于阿什拉姆、黑默丁格等人来说,是万万不过错过的学习交流的机会。 但是安妮特不这样认为,她可不想和那么多不认识的家伙在一起,也不想听那些老头子们枯燥无味的话题。她宁可选择带着那只形影不离的小狗崽儿漫无目的的游逛,也不想参与毫无乐趣可言的静思会。 和安妮特一样,梅萨也无心参与到静思会中,更无意和任何人探讨生命、信仰等等空洞乏味的话题。←百度搜索→虽然安妮特曾经兴致勃勃的邀请她一起去闲逛,随便到什么好玩的地方给自己找点乐子,但梅萨拒绝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思考一下。” “思考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想静下来吧。” 自从来到尼普顿岛,昔日那个活泼快乐的梅萨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几乎很少看到笑容,一整天都很少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果单纯的想要静下心思考事情,为什么不去参加元一协会的静思会呢?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闷也要闷死了,安妮特想,她可绝对不会这么做。 看来有些事情,她还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今晚,她又带上自己的宠物,踏着如水的月色,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探险。 夜色中的尼普顿宁静而又安详,蒸腾上升的水汽因为夜晚降低的温度,交汇形成薄雾,低低的缠绕在树梢之间,以至于让安妮特的视线有点扭曲。远处并不算高耸的山丘和近处的灌木丛,仿佛已经拥有了生命,象是传说中的妖精一样微微的挪动着…… 偶尔响起的虫鸣鸟叫,更增添了几分隐隐约约的神秘感。 夜晚,从来就是神秘的。而神秘和未知都是恐惧的根源,在很多时候,夜晚也代表着莫测的危险。和绝大多数不敢在夜晚独自行走甚至是睡觉的时候也不敢熄灯的孩子相比,安妮特的胆子至少大了十倍:她从不畏惧夜晚,她对夜晚的喜爱甚至超过白天。 在安妮特的记忆中,幼年时期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在埃米尔老师的陪伴下度过。作为贝伦城主的女儿,她至少有三个保姆,但安妮特从未喜欢过那些刻板又无趣的仆妇,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没有埃米尔老师的睡前故事,幼年时期的安妮特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在埃米尔老师的睡前故事里,总是会出现诸如妖精或者是夜间精灵之类的角色,而这些古灵精怪的小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可爱生命,它们会帮助愿意睡觉的孩子整理好衣裤,会主动为孩子们赶走讨厌的蚊虫,等孩子们睡醒之后,善解人意的小妖精们又会悄无声息的主动离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妮特渐渐明白,所有的这些故事不过是埃米尔的美好祝福。但安妮特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念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种专门在夜间做好事的小妖精,安妮特一定会捉住几只送给埃米尔老师。 一直在脚边撒欢儿的小狗崽儿突然停止了前进,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前面的灌木丛。 在某些方面,野兽总是有着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感知,小狗崽儿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很快,连安妮特也感觉到,那片茂密的灌木从后面似乎有点奇怪的动静。很显然,那绝对不是可爱的小妖精或者是乐于助人的夜间精灵,因为直到目前为止,这些美好的生命仅仅只是出现在埃米尔老师的睡前童话故事当中。 灌木丛后面会有什么呢?安妮特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看看。 安妮特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小狗崽儿显然领会了她的意图,慢慢的伏下身子,如同贴在地面上的爬行动物,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步往前移动,脚掌上的肉垫让这种移动变得无声无息。 身后的不远处,就是正在举行的灯火通明的静思会,身前的景物已经完全沉浸在浓浓的夜色当中,直觉告诉安妮特,灌木丛后面肯定存在某种不同寻常的动静。 明明知道有危险,但安妮特喜欢这样的刺激。慢慢的呼出一口气,谨慎的调整好了呼吸的频率,轻轻抬起小牛皮的靴子…… 她迈出了靠近灌木丛的第一步! 只有被紧张的情绪完全左右的笨蛋才要彻底屏住呼吸,因为屏住呼吸会让心跳渐快,如果对面是一只凶猛的野兽或者强大的敌人,陡然加快的心跳就是暴露自己的罪魁祸首,安妮特没有那么蠢。 一步、两步、三步…… 无论是夜视能力还是听觉,安妮特都不如身旁的小狗崽儿,但是只要她把精神力集中起来,尽可能的把感知能力扩散到指定的方向和距离,听觉和视觉都可以比正常状态下敏感数倍。 埃米尔老师从不要求安妮特掌握更多的魔法,却一直都对她的魔法基础能力保持着近乎严苛的要求,所以安妮特的魔法根基非常扎实。长时间的冥想训练,让安妮特的感知能力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当她进入专注状态下的时候,脑海中的杂念和**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专注的意念会在精神的指引下成倍放大。 很快,安妮特就已经粗略的感知到了灌木丛后面的情形:那是两个人,而且是两个修行程度很深的人,关于这一点,从他们呼吸的时间间隔和频率就可以分辨得出。 沉稳、细密、绵长,只有经历过长时间训练的人才可以把自己的呼吸调整的这么好。 慢慢的抬起右脚,一寸一寸的落下,柔软的熟牛皮靴底踏在地面上,不会溅起半点灰尘。柔韧的足弓抵消了身体重心下落之时的沉重感,让每一次落足都很稳,靴底和地面完完全全的贴合在一起,保证不会发出移动之时的摩擦声。 把身体的重心压的很低,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刻意掩盖所有动静的安妮特徐徐靠近,如同童话故事中潜行在黑夜中的精灵…… 小狗崽已经把身体完全贴伏在地面上,安妮特也停止了前进,因为已经足够的近了。她停止了所有动作处于完全的静默状态,把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对话: “发出金色光柱的是一个石像?”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的,是一个很小的石像。” 另外一个声音让安妮特心中一惊,因为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安妮特敢发誓,那绝对是拉里瓦什。 确实是拉里瓦什。 在静思会刚刚开始的时候,拉里瓦什积极的参与其中,虚心的听取其他修行者的观点之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这让他更象是一个魔法造诣不深、非常渴望进步的普通年轻人,这也正是拉里瓦什希望大家对他形成的印象。 其实他是在寻找自己的同伴。 拉里瓦什相信,从金色光柱在茫茫大海上升起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已经引起无处不在的诺克萨斯情报网的注意。和骁勇善战的诺克萨斯骑兵一样,无孔不入的间谍同样是诺克萨斯的骄傲。 之所以跟随那个贪婪吝啬的阿鲁贝里希老板经商,就是为了在艾欧尼亚建立自己的情报据点,早在数年之前,拉里瓦什就开始着手在云起商会内部建立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简陋情报网络,并由此成为诺克萨斯部署在艾欧尼亚情报大区的一个中层头目。 遗憾的是,进入到元一协会的这些天,他并没有碰到诺克萨斯的情报人员来和他接头。 就在拉里瓦什暗暗咒骂那些反应迟钝的同伴之时,静思会上的一个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个穿着皮袍的年轻女子,软塌塌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几缕火红的头发。在元一协会的静思会,很多来自各地的修行者都是同样的装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个女人却在不动声色之间打出了一个细微到几乎难以觉察的手势-诺克萨斯的情报间谍相互联络的手势。 拉里瓦什马上就确定了她的身份:隶属于最高统帅部的间谍。 看来,伟大的诺克萨斯一直都用最敏锐的目光巡视着整个符文世界,那道金光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而自己从云起商会发出的情报也被送到了父亲大人的案头,并很快派遣了间谍。 用只有双方才能明白的交流方式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那个女人借故即开了会场,悄无声息的来到这片灌木丛之后。 拉里瓦什不动声色的赶过来汇合…… 第二十六章 诺克萨斯在行动 在诺邦的文化中,生存与战斗,是融入每一个诺克萨斯男人灵魂当中的使命和意义,至于诺克萨斯的女人……她们只需要为城邦养育出足够强壮的小孩儿就够了,除此之外,诺克萨斯的女人就应该默默无闻的为他们的男人洗衣做饭。 在诺克萨斯,除了传宗接代和取悦男人之外,女人似乎不应该关注其他任何东西。 但是卡特琳娜是个绝对的例外。 作为杜·克卡奥将军的女儿,暴力和杀戮随着血脉传承到了她的骨子里。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太多和普通诺克萨斯女孩的迥异之处:卡特琳娜从不喜欢美丽的鲜花和鲜艳的衣裙,诸如礼仪和温婉等等所有那些名门淑女应该具备的品德都被她拒之千里之外,歌曲、舞蹈等等那些被称之为高雅的东西对于卡特琳娜而言,纯粹就是无聊透顶的多余之物。 卡特琳娜从未感觉到作为孩童的快乐,当母亲捧着奢华的服饰准备把她装扮的更加美丽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宫廷宴会的时候,卡特琳娜当着母亲的面将那些衣服和饰品扯的稀烂,然后丢进了壁炉当中。 “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十岁的卡特琳娜朝着脸色苍白的母亲大吼。 一切女孩们理应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唯一能让卡特琳娜着迷的东西是一对匕首,那是在她七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让人敬畏的杜·克卡奥将军早早就发现了这个女儿的天赋,并且很快就传授给她一些搏斗、刺杀的技巧。如同普通女孩对珠宝和首饰的热爱一样,卡特琳娜对残酷的刺杀训练非常着迷,并且很快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残酷的战斗和血腥的刺杀伴随着卡特琳娜的整个少女时代,她的性格也越来越残忍越来越冷酷,就如同她的那对匕首一样,锋利而又无情。所有的这一切,让卡特琳娜赢得了“不祥之刃”的称号,她反而把这个称号视为天然的荣耀。 在大多数时间,拉特琳娜并不是很在乎荣耀之类的东西,一次次惊险的刺杀行动让她体验到了无比的快感。或许,骨子里的残暴和嗜血才是驱使她成为可怕刺客的原动力,连她自己都不否认这一点。 但是这一次,卡特琳娜接到了一个特别任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诺克萨斯的术士们探测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费了很大的周章后才终于证实这股力量波动来自艾欧尼亚方向。 在上一次的战争中,没有能够如愿征服艾欧尼亚,这成为了最高统帅部的一块心病。或许,艾欧尼亚的长老们正在制造威力强大的武器,来报复诺克萨斯-祖安联军上一次的侵略。或许,艾欧尼亚和德玛西亚已经为下一次的战争加紧准备。 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从来都不诺克萨斯的风格,必须主动出击,在敌人亮出爪子和獠牙之前杀死他们。只不过这需要最基本的情报,诺克萨斯至少需要知道来自艾欧尼亚的这股力量波动是怎么回事。 诺克萨斯的将军们虽然嗜血好战,却从不盲目,更不会莽撞,否则的话,诺克萨斯早已经在战争中被毁灭过无数次了。 尤其是眼下这种微妙的局势,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都已经拼命的加强战备,瓦洛兰大陆上战云密布,双方都摆出剑拔弩张的架势,大战已一触即发。 两只强大而凶猛的野兽将做出最后的生死对决,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对方撕碎,但这并不表示双方中的任何一方会仅仅只把眼光局限在眼前。就算两只雄狮已经做好舍命搏杀的准备,也绝对不会忘记身后的豺狗,这是连狂野的猛兽都明白的道理。无论是德玛西亚还是诺克萨斯,在紧锣密鼓的为即将爆发的战争做准备之时,也在密切的关注着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风吹草动。 艾欧尼亚人在做什么?那股剧烈的力量波动到底是什么,都是必须弄清楚的当务之急。正在这时,一封寄自云起商会的信笺揭开了谜底,拉里瓦什在踏上艾欧尼亚的土地之前,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写在信里,通过他的情报网送达了诺克萨斯的杜·克卡奥将军--答案或许在尼普顿岛揭开。 杜·克卡奥将军对这件突发事件怀有深深的忧虑,但此时,外表看起来铁板一块的最高统帅部已经是暗潮涌动。他不能完全相信统帅部治下的情报系统,此时只愿意信任自己的女儿和直属情报组织。可惜的是,作为诺克萨斯最出色的间谍,克卡奥将军的另一个女儿,风情万种的卡西奥佩娅小姐似乎发生了一点点意外,已经无法再执行情报任务。只能临时由卡特琳娜顶替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妹妹。 卡特琳娜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手,但她还只算是一个入行很短的间谍,她甚至不清楚应该从何处着手,好在已经有诺克萨斯的情报人员协助她从诺克萨斯来到了尼普顿岛。 根据最新的情报,那个化名为拉里瓦什的家伙成功潜入了元一协会。←百度搜索→卡特琳娜从未见过拉里瓦什,连这个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情急之下,只能抱着碰运气的方式在静思会上打出联络暗号。 或许是命运的指引,居然真的联络上了这个叫拉里瓦什的家伙。于是便有了这场深夜的碰面。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石像?”卡特琳娜单刀直入。 “我了解有限,但那个石像中肯定蕴含着非常强大的力量。”拉里瓦什回答道。 “蠢货,?不要报告这些我早就知道的情报。” 拉里瓦什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又问起:“据我所知,这次情报工作按惯例应该是由卡西奥佩娅小姐负责……” “卡西奥佩娅不方便来到这里,”卡特琳娜的妹妹卡西奥佩娅是整个诺克萨斯最出色的的间谍,但在从一位弗雷尔卓德外交官那里刺探情报时,发生了意外,让她的身体出现了某些无法控制的变化。这是克卡奥家族的秘密,绝对不会对眼前这个外围情报小头目提起,卡特琳娜皱起眉头:“不要再提卡西奥佩娅了,还是说说怎么才能得到那尊石像吧。” “杜·克卡奥将军的命令是得到石像?” “你不必知道太多内容,在这里,我就是城邦和将军本人的代表。”女人放下软软的兜帽,将垂下来的红发拢到耳后,精致的脸孔美丽异常,双眸中流露出来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很显然,红发女人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拉里瓦什暗自思量。 间谍和杀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果断决绝的出手是杀手的优良品格,却是间谍的大忌。尽可能的隐藏自己,才有机会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 红发女人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既没有卡西奥佩娅小姐的深谋远虑,也缺乏间谍必须的足够耐心。但她此时是诺克萨斯在岛上的最高阶人员,又是杜·克卡奥将军的女儿,等级和身份比拉里瓦什要高出很多倍。 在诺克萨斯,下级对上级,只有无条件的服从,这是不可违背的铁律。 “尊敬的长官,我丝毫没有违背您命令的意思,也不想冒犯您的尊严,但我还是想提醒您,在元一协会硬抢石像,很可能是一个糟糕的主意。不但会造成诺邦和这个强大组织的直接冲突,还有正在艾欧尼亚建立的情报网络很有可能会因此完全暴露!” 哦,懂得谦卑和服从,却又能够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还算是个及格的间谍,卡特琳娜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好吧,你可以选择不暴露,但我一定会动手。” “您确定有动手的必要?我想应该有一个更加完善和周详的计划,否则很有可能会失败,这是在元一协会,我再次建议您谨慎考虑……” “如果失败,我会负全部责任。”卡特琳娜的作风从来就是果断决绝。在她的世界里,一切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行为,都是怯懦和弱小的表现。 元一协会确实很强大,但是她毫不在意,诺克萨斯的刀剑只看得到目标。 对于手下,甚至对于她自己,卡特琳娜从来就不会产生叫做怜悯的感情,那是一个杀手不应有的软弱。而且卡特琳娜相信,她就是狂野的丛林中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是生命的角斗场上最犀利的角斗士。 在卡特琳娜的字典中,从来就没有“失败”这样的字眼儿。 “我需要尽可能多的情报,关于元一协会的防御,关于石像的所有情报,我都需要,尽快把这些东西给我。” “是的,尊敬的长官,我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您的行动。” 说完这句话以后,红发女人再次戴上兜帽,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消失在宁静的夜色中…… 尼普顿的夜晚依旧祥和安宁,微风吹动着缠绕在树梢之间的白色雾气,仿佛刚才的会面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因为担心被对方察觉,安妮特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几句对话,看到了两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发现了拉里瓦什的真实身份和巨大的阴谋。 暗探、潜伏、间谍和杀手,关系到战争与和平的重大任务,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安妮特有种置身于传奇冒险故事的紧张和刺激。 强忍着激动的心情,看着拉里瓦什和那个女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安妮特急急慌慌的原路返回。推开屋门,感谢诸神,阿什拉姆还在那里翻着书。 “咱们的队伍中间出了一个叛徒!” 阿什拉姆一愣,翻书的手停住了。 “哦,应该算是密探吧。” 安妮特并不是很明白两者的区别,反正都是鬼鬼祟祟躲在阴影里做些阴谋诡计之类的事情。 密探?阿什拉姆哑然失笑:“咱们几个人当中出现了一个密探?这个密探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不,不是我。”安妮特压低了嗓音,凑到阿什拉姆耳边小声说道:“有人在打石像的主意!” 打石像的主意?阿什拉姆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里凛然一惊,不论安妮特说的是真是假,都必须搞清楚。 “别急,慢慢说。” “那个家伙准备夺走咱们的石像。”安妮特的大眼睛盯着阿什拉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偷……无意中听到的,反正就是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安妮特觉得自己的语言表达还是不够准确:“我认为他一定是想抢走咱们的石像去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抢走石像?女骑士克莱芒蒂娜的形象开始在阿什拉姆心头浮现。 克莱芒蒂娜曾经不止一次的提起过,希望阿什拉姆等人把石像献给德玛西亚,改造成为威力强大的武器,用来击败挑起战争的诺克萨斯。如果说有人打石像的主意,她的可能性最大。 “女骑士……?”阿什拉姆问。 “不,不是她,”安妮特继续神秘兮兮的说道:“那个想着夺走石像的人是……” 就在安妮特即将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之时,拉里瓦什推门而入,笑呵呵的说道:“元一协会的静思会果然名不虚传,几个著名魔法师的发言让我大有收获。咦,安妮特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古怪?是不是不舒服?” “没……我没有不舒……哦,我确实有点不舒服,好像是肚子疼……”安妮特的脸霎时红了起来。 “一定是喝了太多的甜果酒吧?我早就说过要你别喝那么多。那种东西虽然好喝,终究是酒,喝的太多对身体不好。”拉里瓦什继续笑着说。 “哦,哦,我知道了,知道了。”安妮特支支吾吾的随口敷衍着,忍不住的看了阿什拉姆一眼。 安妮特古怪的表情早已被阿什拉姆尽收眼底,顿时就明白了她口中的“密探”是谁…… 第二十七章 后厨的美人 马蒂尔达·怀特太太是一位厨娘,她已经在元一协会的后厨工作了整整七个年头。 怀特太太的厨艺还算不错,尤其是她做的土豆泥甜团子,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就连帕斯会长也大加赞赏。这个厨娘整日里埋首于食材和案板之间,从太阳升起一直到黄昏日落。 后厨是个很辛苦的工作,浓重的油烟让怀特太太的眼睛总是红红的,灶膛里飞溅出来的火星偶尔还会烫到手。但怀特太太从无怨言,因为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工作,除了每个月十二枚银币的薪水之外,还能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干酪、咸肉或是冷牛油装进兜袋中带回家。 在为元一协会服务的几年里,怀特太太风雨无阻,从来都没有旷过工。正是这份辛劳和勤俭让后厨总管忽略了这个女人“顺手牵羊”的小毛病。 奇怪的是,怀特太太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来上班了,取代她的是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子。 据红发女子说,怀特太太患了急病,是那种很麻烦的肺病。作为怀特太太的外甥女,红发女子最近才过来投靠。显然上一次战火对艾欧尼亚的伤害还没有完全褪去,大家的日子都很艰难。这几天,红发少女代替怀特太太,到元一协会的后厨暂时顶替她的工作。 怀特太太的外甥女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她皮肤皮肤白皙,明眸皓齿,火一般红艳的头发盘在头上,身材健美而又玲珑,很难想象,肥胖的怀特太太会有一个这么美丽的亲戚。 红发少女对厨娘的工作不怎么熟练,她甚至不知道生肉和生菜不能放在一起的规矩。不过她的动作非常敏捷,无论是从锅里泼洒出来的滚烫热油,还是灶间飞溅出来的火星,都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也许,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不应该在烟熏火燎的后厨工作,而是应该象绝大多数美丽的小姐一样穿着镂空的丝质长裙陪伴在某位贵族的身旁。但她是怀特太太的亲戚,家境不会太富裕。正是贫穷让这个美丽的红发女子不得不从事繁重又劳累的工作吧。 平静的日子如行云流水般无声无息的划过,转瞬间已经过去了六七天。厨房后面的夜来香开的花团锦簇,这个海岛迎来了暮春时节,已经到了花红柳绿最热闹的时候。 傍晚过后,后厨的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去,那几个期望和这位红发女子发生点什么艳遇的年轻厨工想方设法的过来搭讪,都被她冷冷的拒绝了。 白昼已经过去,黑夜即将降临,在光明和黑暗交替之时,总会发生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又是平常的一天,像往常一样,红发女子在忙碌过后,站在厨房的窗口看着修炼者排屋和更远些的建筑,仔细计算着元一协会各个建筑之间的精确角度和距离。突然间,她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根本就不必回头,她就可以清楚的判断出身后那个人靠近的速度和角度,这是一种动物般的本能,就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蝙蝠总是会察觉到正在靠近的飞虫。 她一动都没有动,从不离身的那一对淬过毒液的匕首已经离开贴身剑套,无声无息的滑落到手中,紧紧的握住。 每当握住这对匕首,她就会感觉到无比冷静和强大,就算身后是一头荒原巨兽,她也有绝对的把握在几个呼吸之内让其毙命。 蓬勃而出的杀气是她最华丽的战袍。 但是这一次,杀戮的**和澎湃的杀气却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威压逼了回去。杀气压抑的她,就好像被抛在河岸上的鲑鱼,强烈的无力感和窒息感让她平生第一次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儿。 “啪”、“啪”的鼓掌声中,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请脆脆的笑声:“不错,真的很不错,不愧是克卡奥将军的女儿,诺克萨斯最精锐的杀手,不祥之刃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身份被戳穿了,卡特琳娜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不用担心,我不是你的敌人,而是朋友。我想,现在的你一定很需要朋友吧,尤其是我这样的朋友。” 卡特琳娜慢慢的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女人。 紫色的袭地长裙将女人的柔美勾勒出最完美的线条,柔顺的长发用一方洁白的蕾丝手帕随意的束着,虽然没有佩戴珠宝或者首饰,却有一种天然的雍容华贵。这个女人的面部轮廓很柔和,如同大海一般的蓝色眼睛中透着直击心田的目光。单纯从样貌上很难准确的估计对面这个女人的实际年龄,因为她肌肤娇嫩白皙,看起来非常年轻。却又有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 “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卡特琳娜小姐。”对面的女人伸出带着洁白手套的右手,做出一个友好的手势:“我是乐芙兰,对您来说,或许我的名字很陌生,但您的父亲杜·克卡奥将军是我的老朋友。” 既然身份早已被戳穿,卡特琳娜不再做任何掩饰,她的眼神如同手中的匕首一样冰冷锋利:“你是我父亲的朋友?” “准确的说,我是你们克卡奥家族的老朋友了。” “但我从来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你的名字。”卡特琳娜的戒备之心表露无余。 “您的父亲是一位沉稳老练的强者,有些朋友可以让人知道,还有一些朋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我,恰恰就是后者。我知道克卡奥将军遇到了一些麻烦,而这些麻烦似乎很难解决……” “没有我父亲解决不了的麻烦,”父亲已经很久没有最高统帅部的会场和公众面前露面了,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很可能不是遇到一点小麻烦那么简单,但卡特琳娜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她追问到:“你是怎么看穿我的身份的?” “你是个很不错的杀手,却不是一个优秀的间谍,在这方面,你的妹妹会做的更好。”就象是成年人看着孩子们的小把戏那样,乐芙兰的脸上始终面带笑容:“你知道吗?不论不怎么隐藏,都掩饰不住身上的气息,狠辣、残忍,就好像响尾蛇身上五彩斑斓的花纹一样显眼,总是会让人产生警惕之心。贸然杀死那个厨娘和她的家人,然后顶替她混进后厨来刺探情报,其实完全是一厢情愿的想当然。在杀死那几个可怜人之前,你至少应该做一下更加仔细的调查。如果元一协会的人真的打算去探查,消失的怀特太太和她的家人马上就会让你暴露。为何你不能使用心灵暗示术或者蛊惑术之类的咒法暗中操控这个可怜的女人?另一个致命的破绽,是你根本就不应该混迹于后厨,这是一个你完全陌生的环境。偷窃厨房的食物带回家是整个后厨所有人的习惯,你却从来没有那么做过,你对这里的乳酪和干肉不屑一顾,你没有厨娘应有的小气和世俗,这让你象混进鸡群中的狐狸一样显眼……” 乐芙兰笑盈盈的接着说:“如果你愿意多花点时间,从最细微处观察这里的每一个人,模仿他们的言行举止,肯定可以做的更好一点。要是你的妹妹来执行这个任务,肯定会那么做的,但你不会,因为你没有那样的耐心。从你混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杀手。” “善于使用双匕首的年轻女孩子,除了克卡奥家族的卡特琳娜,还能有谁?”就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师教导一个懵懂无知的学生,乐芙兰意味深长的说:“元一协会可以屹立三百年不倒,必然是有原因的。如果你真的以为帕斯会长仅仅只是一个满面笑容的和善老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如果不是我在暗中帮忙,现在的你已经被关进元一协会的禁闭室等待审判了,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感激?就好像毒蛇永远都不可能向猎物表达怜悯和同情一样,卡特琳娜从来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我从来都认为感激是一种虚伪且不必要的东西。”卡特琳娜把匕首收起来,冷冷的说。 “感情是人类进化史上最灿烂的壮举,也是最犀利的武器,感情的杀伤力绝对超过你手中的匕首。可惜的是,你好像还不懂得运用这种武器。” “我不相信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卡特琳娜的目光化作了匕首,凝视着对面的人。 “如果你的父亲,值得尊敬的杜·克卡奥将军在场,他肯定不会赞同你的观点。也许以后你会渐渐明白感情的力量。”乐芙兰的脸上始终带着最得体的笑容:“不过此刻看来,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开门见山一点比较。” 卡特琳娜沉默的眼神中又增添了更多不耐烦,她厌倦透了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喋喋不休,眸子中的冰冷足以将守护者之海彻底冻结。 “如果你想动手做任何事情的话,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今天晚上元一协会当中的强者都很忙,在对手无法分心之时动手,这应该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而且,我和我的同伴也会在今天晚上动手,如果我们能够联手的话……” “诺克萨斯不需要陌生人的帮助。” “自信心是一件好事,但自负不是。”乐芙兰似乎永远都保持着足够的优雅和从容:“你应该仔细考虑我的建议,这对你和你的家族没有坏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但我不相信你对我的帮助是出于对克卡奥家族的深厚友谊。”卡特琳娜的语气缓和了些。 “我愿意和你联手,当然是因为利益,如果你愿意把这种联合看做是友谊的一部分,我也不会反对。”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要元一协会乱起来。” “仅仅只是一场混乱?”卡特琳娜无法理解。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乐芙兰浅浅一笑,慢慢的退出了后厨,很快就消失在渐渐昏暗起来的天色当中,如同她到来之时一样,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第二十八章 六芒法杖 傍晚时分的冷空气把笼罩在尼普顿岛上的水汽凝结起来,千千万万颗晶莹的小水珠从低空中落下,好像下了一场雨。一颗颗仿佛珍珠般的水滴落在葱翠饱满的叶片上,汇集成更大的一团,顺着舒展开来的翠绿脉络,滴落到泥土当中,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潮湿。 雾气化水,让星空显得更加闪亮,空气中充满了花草的芬芳,那种甜丝丝的味道让人感觉舒适而又惬意。气温并不算低,海风也并不冷,但阿什拉姆总感觉有一丝冰冷的气息正升腾起来,莫名其妙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上次安妮特冒冒失失闯进来,阿什拉姆便知道了她口中所讲的“密探”就是拉里瓦什。后来也曾私下里详细的问过,安妮特都确定拉里瓦什有夺走石像的图谋,并且言之凿凿的说他还有一个同伙,是一个女人。 阿什拉姆心地良善,但这并不表示他真的优柔寡断全无城府。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阿什拉姆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拉里瓦什的举动和行踪,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反常之处。 如果不是安妮特的“情报”有误,就是拉里瓦什隐藏的太深。至于到底是哪一种,暂时还无法确认。 拉里瓦什真的隐藏了什么?那个安妮特口中的女人来自何方?这些问题挥之不去,让阿什拉姆很难集中精神做到彻底的专注。 “打起精神来吧年轻人,今天晚上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帕斯会长说的没有错。 盖德大主教、元一协会的大贤者,还有埃米尔老师,三位顶尖的魔法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法,用来控制蕴含在石像中的那股雄烈澎湃的力量。 石像中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就算是三个人竭尽全力,也无法保证做到绝对的安全,还需要帕斯会长和阿什拉姆去帮忙。 踏着皎洁的月色,来到深渊寺庙的断崖之前,这里依旧是寸草不生的荒凉景象,满地都是黑黝黝的火成岩碎片。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岩浆冷却之后形成的碎石构成了一个浑然有序的图案,看似散乱的碎石错落有致,不经意的布置中又有着奇妙的排序。几百块大大小小的水晶散落在黑色的火成岩中,最具魔法亲和力的水晶石在黝黑的碎石中闪耀着点点光芒。 这是一个庞大而又精密的六芒法阵! 多日的研究似乎耗尽了埃米尔老师的精力,让他那本就苍老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经过长久的研究和讨论,大贤者、盖德大主教和我一致认为只有天地熔炼法阵才能淬取并且控制石像中的力量。这个法阵复杂精密,需要绝对的专注,不能出任何差错。” “当我们催动法阵运转之时,会扭曲这一带的力场,封印恶神的力量会有所减弱。一旦发现恶神有苏醒的迹象,帕斯会长需要马上调动黑曜石圣柱的力量加强封印。” 帕斯会长看了看矗立着的黑曜石圣柱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如果水晶石中的魔力消耗太大,就需要更换新的,阿什拉姆来完成这个工作,你能做到吗?”埃米尔老师转向阿什拉姆。 “我可以。” 黑曜石圣柱是整个元一协会的力量核心,调动圣柱中的力量一定会削弱这一带的防御,这让阿什拉姆隐隐的担忧。 “有些本不应该出现在协会里的人出现了,他们或许有着种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并不需要过分忧虑。”仿佛看透了阿什拉姆的担心,帕斯会长的眼睛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该来的总会来,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都会让他们知道元一协会不是可以让他们放肆的地方。” 听到帕斯会长这么说,阿什拉姆稍稍放心。 “如果都已经准备好的话,就可以开始了。”埃米尔老师说。 大贤者、大主教和埃米尔老师分别坐下,相互之间呈现出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形态,每个人都打开了自己的符文书:埃米尔老师的银色符文书仿佛裹着天上的星光;盖德大主教的金色符文书璀璨耀眼;大贤者手中则是一本透明的符文书,能看到精华符文漂浮其中。 低沉的咒语唱颂声在夜色中响起,一枚枚颜色和形态各异的符文脱离符文书升上半空,最后汇聚在一起。片刻之后,全部符文都消失不见了,凭空诞生了一个浑圆的火球,照亮了夜空,站在不远处的帕斯会长和阿什拉姆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涟漪扫过身体,险些跌倒。 火球大小如拳,静静的悬浮在三人中间。突然之间,随着一声爆鸣,火球迅速膨胀变大,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大球体。地面上的所有那些火成岩和水晶石在一瞬间产生激烈的反应,腾起阵阵火苗。 只有对魔法有着深刻了解的人才能看的出来,地面上所有正在燃烧的火焰都在朝着中间的火球聚拢。火球正上方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火线直达苍穹,火线延伸到了目力难及的夜空尽头,似乎已和天上的群星融为一体。 那道直贯夜空的火线越来越亮,下面法阵中的烈火也持续不断的升腾起来,火球逐渐变得耀眼夺目,开始慢慢旋转。 三角位置上,盖德大主教、大贤者和埃米尔老师已经完全被火光笼罩。三人以最默契的配合竭力提取着火系元素的精华,并且将最精炼的火元素源源不绝的输送到火球当中。 这座熔炼法阵,是以三人充沛的魔力为基础,利用严密排列的火成岩和水晶石作为增幅,提取出火元素中的精华,不断的积累不断的浓缩到中间那颗火球当中。 火焰映红了半边夜色,越来越凝聚的火球已经渐渐变得透明,仿佛在黑夜中升起的烈日。 只有最澎湃的魔力和最默契的配合,才能维持这座庞大精密的魔法大阵,在惊叹之余,一股股热浪席卷而来,即便是站在法阵之外,也让阿什拉姆感受到了澎湃无边的热力,真不知置身于烈焰中的三位老人是什么感受。 火球的自转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璀璨,哪怕只是盯着看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也会刺痛眼睛。四下蒸腾的热气一浪高过一浪…… 三人正将自身的魔力转化为澎湃的火焰,利用魔法阵的增幅作用全部释放出来,三人的身影已彻底淹没在汹涌的火焰当中,断崖之前已化为一片火海。 按照严密序列分布在地上的水晶石已经呈现出玻璃一样透明的颜色,并且在慢慢的变软、融化…… 就算是站在熔炼法阵外围,也如同置身于烘炉当中,就算是一头大象也早被烤的外焦里嫩。要不是阿什拉姆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强力的水系魔法,恐怕也被烤成肉干了。 水晶石有着很强的魔法亲和力,是绝大多数魔法的媒介,也是法阵的必备品。通常情况下,魔法阵越大,催生出来的魔力越强,水晶石的消耗也就越快。 阿什拉姆瞪大了眼睛,任凭汗水流淌,以最专注的状态和最集中的精神死死盯着火光中闪烁的晶石。 随着温度的持续升高,地面上的一块水晶石已经成了融化的玻璃形态,迅速变小、蒸发,将很快消耗殆尽…… 运用法师之手类的非接触性魔法,确实可以在一定距离之内实现物体移动,但熊熊的火光和蒸腾的热浪会扭曲视线,如果水晶石的安放出现错位,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差错,也有可能让庞大的魔法大阵功亏一篑,甚至还会出现魔法反嗜,那对在场的人将是一场灾难。 所以,阿什拉姆必须亲自深入到火焰魔法阵中更换即将失效的水晶石。 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捡起一块备用的水晶石,阿什拉姆冲进火焰魔法阵当中。 所谓的“冲”绝对不是奔跑,而是跳跃。地面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火成岩,这是构成魔法阵的重要节点,每个节点之间都用时隐时现的火线相互连接,若是因为不小心移动了任何一块黑色火成岩石块的位置,或者是触碰到连接各个节点的魔法回路,澎湃的火力瞬间就会出现“短路”的状况,会在一瞬间把他烧成焦炭,错乱的魔力还会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魔法大阵太过于精密,哪怕是最微不足的错误,也会引发不可想象的灾难。所以,阿什拉姆只能跳跃着前进,如同一只在烧红的铁板上不断跃起的青蛙,在忍受热浪炙烤的同时,还要留神落脚的位置,准确判断并且计算出每个节点之间的魔法运转路线,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即将失效的水晶石替换下来。 若不是事先给自己加持了水系魔法,哪怕仅仅只是更换一块水晶石,也早把他烤干。即便如此,刚刚从火海中跳出来的阿什拉姆已然觉得每一寸肌肤都好像是要裂开一样的剧痛,头发眉毛在热浪的炙烤下卷曲、变脆,稍微一动就会簌簌的脱落……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魔法阵中的火苗似乎矮了下去,却变得更加凝聚,温度也更高,静静悬浮在正中的火球已经变成了白色。 极烈的温度消耗了更多的精神力,水晶石的消耗也更快,这促使阿什拉姆必须反反复复的在烈焰中进进出出,越来越频繁的更换水晶石。 即使事先做了准备,脚底的靴子底也快要烤穿,袍子早就在炙烤下变得千疮百孔,前后摆甚至已经荡然无存…… 持续不断的燃烧让魔法大阵终于到了理想状态,意念到处,那尊小小的石像慢慢的飞离地面,一点一点接近悬浮在空中的火球,渐渐隐没其中。 笼罩在大主教、大贤者和埃米尔老师身上的火焰在一瞬间变成了无比耀眼璀璨的金色,整个魔法大阵也是一瞬间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辉,精炼到了极致的火元素开始显露出真正的威力,如万涓入海一般朝着火球汇集过去。 整个魔法阵的全部火元素都在朝着火球聚集,在三人的合力操控之下,这股澎湃的火焰之力不断挤压不断凝聚…… 半空中的火球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然收缩成一个勉勉强强可以包裹石像的大小。 火球已经和石像完全重合,如同一个浓缩的太阳,内部的火焰疯狂翻腾汹涌。被包裹在里面的石像渐渐变得透明,仿佛一个薄薄脆脆的玻璃体…… 在三人的合力操控之下,千百条细不可辨的火线,正在按照运转规律汇集到火球之上,仿佛人体的脉络和血管。 已被包裹在火球中的石像,好像拥有了生命似的,不断的转动、翻腾,说不出的活跃,仿佛即将破壳而出的鸡雏。 就在这个时候,猛然传来一声沉闷无比的哞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