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考查组》 《1号考查组》序 作者:雷达 读者需要充满活力的作家和作品。 本书的作者陈玉福是西部人,也是我的同乡,他是一位酷爱文学、正处在上升势头并渴望有新的更大突进的青年作家。 在这部长篇《1号考查组》之前,他曾有长篇小说《1号会议室》问世。那是一部很见锐气的作品。作者勇于揭示现实矛盾,对于某些贫富分化、治安混乱以及腐败现象并不回避,但重心则放在歌颂一些脚踏实地的领导干部和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公安战线的英雄身上。整部作品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我曾在一篇评论文章里这样评价《1号会议室》及其作者:“充满活力的作品需要充满活力的作家”,作为“1号系列”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是一部很有激情且充满活力的长篇小说。不过,在艺术上,他的不够成熟也是明显的,精妙的细节不多,对于长篇创作至关重要的艺术结构问题,处理得略嫌粗疏,人物也存在某些脸谱化的倾向。 然而,好像专门反驳我的看法似的,《1号会议室》在发行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前后印刷了六次之多,且始终伴有盗版本的流行。这使我惊讶,也使我困惑,我一向自信的判断力似乎失灵了,我当然不会因为他发行上的成功就轻易放弃看法,我深知图书市场存在某种盲目性,但我仍然需要调整自己的观念,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像《1号会议室》这样的作品,究竟靠什么构成对读者的吸引力? 必须看到,像我这样的专业读者或者叫做评论家的人的眼光,与广大社会读者需求和眼光有时会产生一定的误差。我尽管也注意作品的人文内涵,但必会顽固地专注于作品的语言和技术层面,而对广大读者最期望的东西有时反而轻轻放过了。现在看来,《1号会议室》和作为“1号系列”这几部新的作品之所以取得了较好的发行业绩,关键仍在于,它遇合了当代读者的某种潜在的阅读期待。这是一种意外的接纳和撞击,也是较为合理的。因为小说需要各种风格和不同的写法。我们的读者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知道时代需要什么。无疑,就整体趋势而言,今天人们对文学的需求,消闲娱乐的兴趣在增长,教育认识的功能有所下降。然而仅仅是“整体趋势”而已。其实,人们对英雄和英雄主义的仰慕和追求,一刻也没有减弱,在某种意义上还更加强烈了。我们在观察文学问题时,不要发现了“世俗化”就忘记了神圣化,发现了“个人化”就放弃了公共化,发现了“日常化”就否定了传奇化,发现了“平民化”就取消英雄化。要防止简单化的思维。我认为,《1号考查组》是一部英雄的诞生史、生长史,值得一读。 在我看来,陈玉福似乎是一个这样的作家:他游弋在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以故事性和悬念性见长。它的写作,表达了对强烈现实人生的召唤和探索国家和人民的命运的愿望。他的小说洋溢着浓郁的乐观与悲壮,忠诚与牺牲,信仰与奉献的精神诉求,表达着生死时速一般的壮烈情怀。他还是一个善于寻求题材优势的人,他不认为题材是无差别的,他显然相信,尖锐的现实题材是赢得当代读者的重要途径。正因为如此他在技术上的弱点被其他优势遮蔽了。公平地说,《1号考查组》比《1号会议室》无论人物刻画还是思考深度,皆有不小的进步,且一部比一部好一部比一部深刻。于波这一高级干部形象,从脸谱化中脱出,开始变得复杂了,个性甚为突出,但又是统一的。独臂英雄汪吉湟的形象也颇为突出。还有各色人等,各有特色。总的看来,《1号考查组》的热闹可看之处甚多。他摈弃了前一阶段某些所谓官场小说客观展览腐败的自然主义倾向,或赏玩化、消费化倾向,而是告诉读者,腐败是怎样渗透开来的,失去制约的权力是怎样使人堕落的,血债累累的罪恶势力是怎样受到清算的,以及,民心这杆秤到底有多重,邪恶和腐败不管有多么骄狂,最终是怎样被正义之剑斩杀的。这一切当然是读者乐于了解的。 陈玉福的创作是勤奋的,这得益于他苦难的经历和丰富的社会生活。他出生于三年自然灾害的60年代初,父母都是无权无势的小农民,所以几乎没有吃的养活他。懂事上学后,适逢文化大革命,因为父亲被国民党抓过丁,作为“狗崽子”的他虽然考高中时是全班第一名,可他没有通过政审关而失去了学业。回乡务农后,他刻苦自学,年纪小小就写出了30余万字的长篇小说《我的家庭》,作品虽未出版,可文学之路应在那时候从他脚下开始了。1978年他考进乡村学校当上了一名小学教师,这之后靠自学取得了大专、本科文凭。去年我去兰州大学讲学时,他又刚刚毕业于兰州大学的中文系在职人员研究生班。他的朋友很多,尤其是政界的朋友包括某省省委、政府的主要领导……“梅花香自苦寒来”,可以这么说,他的今天是苦难换来的。苦难对他来说,是一所真正的大学校。 创作是一项艰辛的个体性的智力劳作,而长篇小说的创作就更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劳动———需要支付的智慧和体力十分浩大。陈玉福写出“1号系列”开头的几部作品固然可喜,但越是走向深入,就越能体会到,未来的路还很漫长。我期待陈玉福厚积而薄发,在“一号系列”以后几部作品里,完成新的超越。 二○○二年十二月于北京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研究员、创作研究部主任、著名评论家) 第一章 女人难懂 这天夜里的市委常委会一直开到了凌晨1点钟,还没有要散的迹象。于波说啥也不会想到,为钟祥的这么一丁点儿小事,程忠竟然会当着全体常委的面顶撞他。在程忠看来,烈士的遗体已经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变成了一黄土。人都为新城的“引黄入新”工程牺牲快三年了,为了一个所谓的作风问题,把一个死了的人无休止地审查了两年多,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任小凡怎么了?不就是因为任小凡曾经是个坐台小姐吗?不就是钟祥在上引水工程工地前———不,在担任“引黄入新”工程副总指挥前和这个叫任小凡的女人同居过吗?……就这么档子事,反复审查了多少遍,到今天了还不罢休,这还有完没完? 这官场上的所谓“顶撞”,只不过就是持不同意见罢了,何况程忠市长在“顶撞”于波书记时,语气是平和的,语言是避重就轻的。 “于书记”,程忠仍然是心平气和的声调:“你常常对我们说,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能为人民办事,就是称职的好干部。我们扪心想一想,钟祥难道不是一个好干部?” “好干部?”于波的口气已经相当的冲了。“好干部还包养情妇?纪委、检察院的同志难道就没有在工作?他们已经辛辛苦苦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案子查了两年多。事实证明,刘洁告状要收任小凡的房产是在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一点本身没有错。可是从这件事上暴露出的问题已经很大很大了,作为党的领导干部首先要廉洁奉公,你能说钟祥包养情妇是廉洁的吗?如果说,我们把这样一个人批准为烈士,大家想想看……” 程忠仍然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今晚的态度和于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直是慢悠悠地讲话。这时候,他又一次打断了于波的讲话: “我早已经想过了,钟祥的功大于过。” “你……你今晚咋就这么犟呢?” “我犟吗?”程忠忧伤地说:“我在为牺牲了的钟祥感到难过……” 是不是人官做大了,脾气也就随之大了起来,尤其是今天晚上,面对程忠的一次次“顶撞”,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乎是义愤填膺地说: “程忠同志,我再一次重申一下我的观点,钟祥不能成为烈士!” “我反对!”程忠的语气仍然是平和的,甚至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几乎是满目春光的那一种,可言辞似乎又是很坚决的。 就是程忠的这种表情,真正地激怒了于波。于波真想向程忠大发一通脾气,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发脾气是懦夫的行为。发脾气只能证明你在政治上的不成熟,人格上的不完美。想到这里,他强压住怒火,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两位主要领导的意见不一致,往往会为难其他的同志。今晚的新城市委常委会上,就难坏了其他常委。他们支持于波也不是,支持程忠也不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位几乎是同舟共济、亲如兄弟的领导今晚上会意见不一致。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汪强见状,提出了他的看法。他说:“要不,我们下次会上再议。” 其实其他常委也正是这个意思,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同意汪强的意见。 “同志们!”程忠还是不依,他说:“钟祥的事迹不仅上了《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连中央领导都知道了,省委陈书记更是着急,他说在他退下来前,一定要给钟祥一个公正的说法。” 于波把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了出来,按了几下键,大声说:“程市长,你听听这是什么?这几乎是三年前我们上任时那段顺口溜的接续。” 于波顿了一下读道:“新城干部顶呱呱,独臂局长人人夸。造福百姓事、十件本不差,尚有不如意、定要深里挖:走私香烟军车拉,黑社会头子没法抓;楚辉挣钱学校花,下岗工人街上爬;政府的债务火车拉,教师的工资贷款发;烈士养二奶不违法,坐台小姐笑哈哈。”于波读完手机显示屏上的顺口溜后,望了望与会者。他发现市委常委、公安局长汪吉湟的脸红了,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程市长,你说什么叫公正的说法?”于波的火气显然已经消下去了。他说:“否决了钟祥的烈士称号,就不公正?让老百姓这么骂你?骂我们的政府?” “问题是,我们如何向新闻单位交待?”程忠依然是不屈不挠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于波伤心透了。这程忠是咋回事?为一个钟祥,难道他们之间多少年的交情都不讲了。想想自己当市委书记的这两年多,哪一件事不是你程忠支持我于波做成的?大到从破获两大惊天案到造福新城千秋万代的“引黄入新”工程,小到干部的任免和日常的工作。今天的程忠是怎么了?是不是自己一直处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从没有谁提过不同意见,而今天的程忠持不同意见了,自己就想不通。事情好像远不是这样。近来,好像不是程忠对自己有看法,连汪强和市委秘书长金安等人也像是对自己有想法了。而这些人和程忠不同的是,没有当面把不同意见说出来。可他们显然是不愿意说出来了。这样一想,他就原谅了程忠,他想程忠肯定在内心还是不想伤害他于波的。尤其是在省委书记陈刚将要离任,于波这个省委常委很可能会出任省委副书记的这个节骨眼上,程忠如果是个政客的话,得罪你于波干啥?你于波走了,这新城市的市委书记不是程忠还会是谁?这样一想,于波的心情也就平顺多了。 可是,有一点,他还是不能原谅程忠。于波目前的处境别人不知道,你程忠还会不知道?和妻子梁艳芳的感情危机、将要到来的引水工程开工大典,中组部和省委考查班子的工作组很可能在近期要来新城。还有其它的什么香烟走私案、国企职工下岗和抓获吕黄秋归案等等等等大事和其它杂七杂八、零零总总的小事,搅得你睡不好觉、办不好公。在我于波最难的日子里,你程忠怎么就不体谅一下呢?…… 第二天上午快下班时,市委秘书长金安走进了于波的办公室。他将一沓稿件送到了于波的手里:“于书记,这是你要的作家陈先生写的采访笔记,一共三份。一份是你亲自交待的关于祁贵的一些情况,写得很感人。第二份是钟祥另一面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我感觉,程市长执意要让钟祥当烈士确实是有问题的。这第三份是关于吴龙和方丽丽的故事。” “噢?”于波的眉头一挑,想起了金桥大酒店的漂亮女经理刘妍。他怎么也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提到方丽丽时,会想起刘妍。很多情况下,他见到刘妍,也就自然的联想到了方丽丽。本来,方丽丽的材料他是不会看的。正因为这些个原因,他决定要了解一下有关方丽丽的情况。当然了,这个想法他是不会告诉金安的。 于波接过金安递过来的一沓沉甸甸的稿件说:“很好,我正要研究一下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党内的好些很有前途的领导干部会落马呢?或许在祁贵身上能找到这方面的答案。另外,你把关于钟祥另一面的这封稿件复印一份交程市长一份。” “我已经复印了,但还未交程市长,我想程市长在未看这篇稿子前会对我有想法的。你看你能否给程市长签个字?” “好的。”于波在金安递过的稿件上附的文件处理单上批到: 程市长:作家陈先生写钟祥的这篇笔记,文 笔很不错,请你一阅。有空时请你约我一谈。 于波16/11/2001 “于书记,这是本周的工作安排,你过目一下。”金安递上了一周工作安排。于波在安排上扫了一眼就交给了金安。他说:“金秘书长,从今天开始,除招商引资、香烟走私案、国企职工出路等方面的重大活动、会议我可以参加,其它的工作都交待各自分管的副书记出席。这一阵我研究一下陈作家的这个东西,准备写一篇关于党的高级干部落马的原因及对策方面的文章,到时还要烦你金大秘书长哟。” “这是我份内的工作,于书记。” “还有。”于波请金安坐下来说:“程市长打算把你提为副市长,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呀。” 金安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说:“于书记,这怕不行吧?” “为啥?” “有人早议论过了,说你提拔我是迟早的事,因为你干过公安局长。” “这有啥可怕的?再说,这确实是程市长的意思。你坐吧。” 金安刚坐下,于波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接上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金桥大酒店女经理刘妍甜美的声音:“于书记,你是不是在忙?” “噢,你说,我听着呢。” “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呀?” “嗯。” 于波看了一眼坐在沙发里的金安说:“好吧,我过20分钟过来。” “我等您。” “再见。”于波关上了手机。 金安站起来说:“于书记,你忙去吧。今天上午市中区商业一条街开工典礼就让汪副书记去吧。” 于波点了一下头。 金安走后,于波忙到里屋照了照镜子。把领带重新整了一下,又取出剃须刀剃了一遍本来就不长的胡子。 于波走出市委大门,正好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他上车后对秘书索玉说:“小索,你给我去整理今晚酒会的发言稿吧。” 索玉忙说着“好”,下了汽车。 于波对司机说:“拉我到金桥大厦。” 到金桥大厦下车时于波对司机说:“你开车回家吧,等我的电话。”司机应了一声,开车走了。于波见自己的座车不见影子了,便大步走进了金桥大厦的自动门。 金桥大厦36岁的女经理刘妍,去年从欧洲某国留学归来,被金桥聘为下属大酒店总经理。刘妍是那种学历高、素质高、能力强的漂亮独身女人。在新城市,她只有市委书记于波这样一位好朋友。 于波在女人的问题上,那可真是无可挑剔,从来没想过和哪一个女人能交往得更深一些。可面对刘妍,他与女人相处的一切哲学就变成了一张废纸。第一次见刘妍时,是金桥大酒店为金桥公司主办的一次大型公关活动上。因为是香港独资企业,于波接受了邀请。在主席台上,他几乎被漂亮得有点晃眼的刘妍俘虏了。刘妍靓丽的装束、苗条的身材、高高的个子,再加上迷人的蛋形脸庞,都使于波心旌摇曳了好一阵子。面对观众给予刘妍的一次次掌声,于波兴奋得像初恋情人一样,一次次的为刘妍鼓掌。会后,于波因为刘妍破例留下来参加了金桥公司举行的答谢晚宴。后来,于波得知刘妍在欧洲修过四年酒店管理专业,是新城市第一位硕士研究生时,就更加对刘妍刮目相看了。 会后第三天,刘妍把电话打到了于波的办公室,她说她要来拜访她的父母官于书记。于波高兴地答应了。 他们的见面很愉快,刘妍把1088号房间的一把钥匙交给于波时,于波爽快地接受了。因为于波知道,金桥大厦的近乎一半客房都长年是空的。他说:“谢谢刘总的一片盛情,我正要找一处世外桃源,在工作之余躲一躲这繁杂的事务呢。” 刘妍端坐在沙发上,保持着淑女的矜持。在于波看来,不论她坐、站、走,都很美。 她冲于波笑笑说:“有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说。” “说,没关系的。”于波坐在了刘妍对面的沙发上说。 “我在新城无亲无故,我能否高攀上于书记做我的朋友?” “这有啥不可以的,你是酒店管理方面的专家,我还要向你请教、学习呢!” “于书记,您太客气了,让我……” “小刘,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我信,于书记。” 就这样,于波和刘妍成了朋友。 今天的刘妍约自己来,会是什么事情呢?于波想着乘电梯来到了十楼的1088室。 刚落座,刘妍按门铃进来了。她大方地和于波握手问好后,打开了保热贮藏柜,从里面取出了两瓶热气腾腾的冰红茶,替于波打开了盖。于波握过热茶的一刹那,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过多次的念头:能不能乘她不备时突然拥抱一下她、吻一下她。可是看到得体大方的刘妍坐在了客厅自己的对面,就立刻没有了勇气。她的美丽漂亮,她的端庄大方,使你不得不变成一位高雅的绅士。 “说吧。”于波欣赏了刘妍一阵开口问道:“什么事?” 刘妍将一盘微型录像带放进了大屏幕彩电下面的录放机里,电视机出现了下面的画面: 市委副书记兼区委书记兰强打开了客房的门,刘妍大方的走了进来。 兰强迎上前去握住了刘妍的手不放,嘴里说着:“刘小姐,刘小姐,你好。” 刘妍面露愠色,甩开了兰强的手说:“兰书记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别!别!别!”兰强用手指指沙发:“请刘小姐坐下说话。” 刘妍坐在了沙发里。 兰强端过来了两杯咖啡,把一杯放在了刘妍面前:“刘小姐,请。” 刘妍说声“谢谢”,并不动手喝咖啡。 兰强端起杯子说:“来!来!来!刘小姐,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刘妍还是没有要动杯子的意思。兰强说:“怎么,刘小姐是看不起我兰强。” “不是看不起,”刘妍冷冷的说:“我怕。” “怕什么?” “我怕这咖啡里有文章。” “你怕我毒死你?” “那倒不是。” “那你怕什么?” “怕你图谋不轨。” “啊呀呀,刘小姐,你真厉害。我、我……我可是真的喜欢你呀!” 刘妍仍然是冷冷的:“喜欢我的人多了,你是让我和所有喜欢我的人上床?是不是?” “刘小姐言重了,我确实是诚心的。” “嗯,咋个诚心法?”刘妍的语气缓和了一点点。 “我马上就要当市委书记了……” “什么?”刘妍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于书记要去省里当省委副书记,于书记一走我就是市委书记。我会关照你的。” “你这话的根据是什么?” “根据吗,我也不怕你说出去,于书记收了我100万……” “什么?”刘妍又吓了一跳。 “你以为于波是一只好鸟呀,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不爱钱的。”兰强说着向刘妍扑了过来。 刘妍忙起身说:“对不起,兰书记,我还有事……” 刘妍边说边夺门而去,懊悔得兰强直跺脚。…… 很快,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一片雪花。 于波气愤地在沙发扶手上砸了一拳。 刘妍走过去关了电视机,把微型录像带取出来在手里掂了掂,而后像抽丝一样把录像带破坏了,最后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于波想拦也来不及了,就又重重地坐在了沙发里。 “于书记,这事是真的吗?你拿了人家100万元?” “你信吗?” “我如果信兰强的鬼话,我就不会和你来往到今天。” “谢谢你,小刘。我连他的一个子儿都未见过,再说,谁敢给我送礼?过去有给我送礼的,谁送礼我撤谁的职,哪个敢给我于波送礼?” “于书记,我完全相信你,你过去拒贿的事我都知道。我是怕你出事啊……还有,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这兰强的事,你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你如……” “就让他这样造谣生事?” “姓兰的知道我的为人才这样说,你想,他要想到我会告诉别人,他敢?借他100个胆他也不敢。再说了,兰强是个小人,他要知道是我说出去的,他还能饶了我?” “……”于波嗫嚅着,最终还是未说出一个字来。 “于书记,反腐倡廉是全社会的事,你就要回省城了,你千万别再得罪这些小人了。” “我迟早会和这些人算账的!” “那是你当上省委领导做的事了,我应该是管不着的。” 于波站起来握住了刘妍的手,他看着刘妍美丽无比的面庞说:“听我的,小刘,赶紧成个家吧。” 刘妍把头靠在了墙上,喃喃地说:“谢谢你,我的事不急,”她猛地站直身子说:“于书记,你就急急你自己的事吧。” “我急?怎么急,到哪工作那是组织上的事。如果组织上让我在新城呆下去,我就呆它一辈子。” 刘妍笑了:“那怎么可能呢?” “因为有你呀。”于波也笑了。两人开心地坐在了各自的沙发上。 刘妍看看表说:“你看于书记,我们光顾了说话,这都过了吃饭时间了。” “是吗?”于波这才感到肚子确实饿了。他们离开了1088室,朝餐厅走去。老远就听到了餐厅传来的一首歌曲:“……其实不想走,其实不想走……” 晚上的“外资企业家话西部大开发”酒会结束后,已是十一点多钟了。秘书索玉打开车门后于波坐进了车里。 司机问:“于书记,是回家吗?” 于波马上想到近来妻子梁艳芳与他分房而居、且隔三岔五的与他发生口舌之战的情景,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见司机问他,他马上想到了刘妍。近来的感觉一直是只有在刘妍那里才能找到一种家的慰藉。电话响了,司机发着车望着于波接电话。 电话是程忠市长打来的:“于书记,你在哪里?酒会结束了吧?” “刚刚结束。程市长,你在哪里?……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见见面?” “这要你定,在那里都行。” “到政府招待所吧。” “那好。”两人同时挂上了电话。 司机已经将车开上了去新城宾馆的新华大道。这些年的城市亮点工程很有成效,尤其是市委、政府所在的新华大道,那更是耀眼夺目、一路星光灿烂。横跨马路的是繁星点缀的灯桥;马路边是一朵朵绽放的彩色巨型花饰;霓虹灯在马路两边的建筑物上更是异彩纷呈、美不胜收。 秘书索玉见近来的于书记心情不好,不好插话,便静静地坐在驾驶室副座上。转眼间小车驶进新城宾馆大院,停在了贵宾楼的门前。索玉说:“于书记,到了。” 于波才知道车早已停下了,索玉打开了车门后,于波下了车,程忠从大门迎了出来。 于波说:“小索,你和张师傅回去吧,我要回家就坐程市长的车。” 程忠迎上来说:“对,你们回去,我送于书记。”接着他又对于波说:“怎么样,外商的热情还高涨?” “还行。”于波边走边说:“他们对我们春节过后开闸放水很满意。他们表态,只要新城市水的问题解决了,还要大量的投资呢。” “好啊,于书记,这总算是我们为人民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事。对此,我们问心无愧。” 走进服务员打开的贵宾套间,于波见对面的两张茶几上摆了好几样小菜,花生米、卤猪蹄、凤爪、还有热气腾腾的鸡腿。 “怎么?程市长,你还没吃饭呀。” “是呀。”程忠说,“下乡回来错过了吃饭时间,我就只好看材料到现在了。不错,钟祥的另一面,这篇笔记写得不错,正好再跟你交换一下意见。来来来,你也吃点。” 服务员给两位首长酌好了新城干红葡萄酒,轻轻地关门出去了。于波说:“说实话,我忙于应付他们的敬酒,肚子还真没饱,这下好,我们边吃边谈。” 程忠说:“于书记,昨晚你说的那个顺口溜,害得我连觉都没睡好。” 于波看了一眼程忠这两年明显小下去的肚子,说:“程市长,这‘市长’可真是一副减肥的好药呀,你瞧瞧,你那肚子,比两年前可是小了许多呀。” “是呀。”程忠用左手搓了搓肚皮说:“比1999年真正少了三十斤,负担是轻了好多哟。” 于波笑了起来,差点把吃到嘴里一块猪蹄肉吐了出来,等肉完全咽下去后说:“程市长,负担是轻了,因为肚子明显小了么。可是,你人也变了哟。” “是吗?哪里变了?你还计较昨晚我跟你顶牛的事?” “这倒不是。”于波跟程忠碰了一下杯,两人同时喝下去了一大口葡萄酒。于波用纸巾擦擦嘴说:“好多人都这样说,程市长少了两年前弥勒佛那样的形象和慈祥,倒多了一点点倔犟。这也难怪呀,你这两年到引水工程工地到底去了多少趟了,连谁也记不清了。老伙计呀——” 于波像当年一样在程忠的肚子上轻轻来了一拳说:“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我可是指望着隧洞连接后,让你亲自给我开闸放水哟!” “说实话,于书记,我们新城的这个引黄入新工程可算得上是共和国水利史上的一个奇迹工程了。按理说这水应该由你书记来放才对……” “咳,程市长,夺人所爱,这可不是我于波的性格,你老程做了快一辈子水利梦了,我怎么能不让你把功德彻底做圆满呢?” 程忠笑了,他感激的望了一眼市委书记说:“知我者于书记是也。来!为你给我的支持,也为我们引水工程的早日全线贯通,干杯!” 两杯红酒在猛烈碰杯的一刹那,兴奋地跳跃了几下,顷刻间,被于波和程忠喝进了肚里。 “程市长,你是前天从引水工程工地回来的吧?” “不,是大前天。” “程老兄呀,你可别再拼命了……下次去时一定得叫上我。” “一定,于书记。” “哎,慢着。我能叫你老兄,你就不能叫我一声老弟呀。” “能,能,能!老弟,来,为老兄老弟干杯!” “干杯!”“干杯!” “这顺口溜的第一句‘新城干部顶呱呱’,可是个好兆头,这说明老百姓对我们这届班子的满意程度还是有一点的。” “老兄,岂止是一点。尤其是引水工程,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德呀。” “于书记,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两年前,你老是给下面的同志讲,对我老程,你可是既啬又吝呀。” “邹忌讽齐王纳谏,是我1998年上中央党校党政管理硕士研究生班时,学得最好的一篇古文,我的结业论文就是受这篇古文的影响写成的。” “所以就被评上了优秀论文奖。” “这你也知道?” “我咋不知道呢,收你那篇文章的论文集我可是到现在还保存着呢。” 于波讲起了邹忌劝齐王纳谏的故事。 战国时齐国的相国叫邹忌,身高八尺有余,生得一表人才。早晨穿衣服时,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妻子:“我与城北的徐公相比谁美?”妻子说,你最美,城北的徐公怎么能比得上你。城北徐公,是齐国有名的美男子。邹忌不自信,又问其妾:我与徐公相比谁美?妾也说徐公根本比不上邹忌。第二天,有客来访,在谈话的间隙,邹忌又向客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客人也说徐公没有邹忌美。过了几日徐公来了,邹忌仔细观察徐公,自认为不如徐公美。邹忌又照镜子,把镜子中的自己和徐公对比,自己根本就没徐公美。晚上,邹忌反复思考后得出结论:妻子说我美,是爱我;小妾说我美,是怕我;客人说我美,是有求于我。 于是,邹忌入朝见齐王,讲了自己的这段故事后说,今齐地方圆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都很爱大王;朝廷之臣,都怕大王;四境小国,都有求于大王。也就是说,朝廷上下左右,包括外国人,都说大王的好话。由此看来,大王受的蒙蔽可大了。齐王听完邹忌的话后,连连称好。从此齐王广开言路、修明德政,没有费一兵一卒就使周围的敌国臣服,齐国便渐渐强大起来。 于波讲完邹忌劝齐王纳谏的故事后,突然悟出了程忠的用意,联想到中午刘妍给他放的录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程兄呀,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钟祥这件事你还得仔细想想呀,顺口溜的第五句‘烈土养二奶不违法’就是针对钟祥说的。” “是啊,于书记,我看过陈作家的笔记后,我也觉得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刘洁和任小凡的官司快打完了,在法院判决未下达之前,我先保留意见吧。” 于波回到家里已到了十二点多钟了,梁艳芳仍然在女儿的小床上睡着。他走进卫生间,见梁艳芳给他放的洗澡水还热着,心也随之一热。他想,今晚上和妻子肯定有实质性的内容了。他三下五除二脱去衣服,将整个身子泡进了浴盆里。浴盆里水的温度恰到好处,他想妻子肯定刚睡下不久。想到妻子,他记起他们有好一阵子没有夫妻间的床笫之欢了。今天的这一盆热水,显然是一个信号,他想,管她同意不同意,强行把她从女儿的小床抱到大床上,然后……想到这里,他觉着有一股阳刚之气突然间从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弥漫开来,又聚焦到了一个位置。他从浴盆里出来,急急忙忙擦去身上的水,就径直走进了妻子睡的房间。他猛的扯开了妻子的被子,妻子穿着睡衣面朝里睡着,他不管这些,抱起妻子就朝大卧室里奔去,妻子没有反抗,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心。他把她平放在了床上,她一动也不动。他把她身上的睡衣剥去了,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上床搂住了她,她还是一动也不动。他有点灰心了,刚才那雄性的阳刚之气也渐渐消失了。他生气地把她一推,她乘势翻起身来,拿着睡衣又回到小卧室去了。 他想起了刘妍,再加上酒精的缘故,没有了一点睡意。他拿出了陈作家的《采访笔记———钟祥的另一面》,读了起来。 几年来,钟祥因得罪了大企业家吕黄秋被调到了新城市开发区,离开了他干得很顺手的市中区区长的岗位。当区长时,他忙得根本顾不上到歌厅、舞厅这类他认为乌七八糟的地方去。不仅是忙,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到那些个地方去。 可今天,百无聊赖的他竟然走进了一家夜总会。老板认识区长,也知道钟区长此刻的心情。他知道开发区虽没有区政府油水大,可客饭还是不少的,说啥也得借此机会把这个铁面无私的“黑脸”区长拿下来。 于是,老板把钟祥带进了有套间的豪华包厢里。随后,酒、烟、茶、糖、瓜子、凉菜等上了一桌子。随后又派来了气质最好、脸蛋最漂亮的任小姐。 “钟区长!来!我敬你一杯酒!” 钟祥头也不抬,端起酒杯与任小凡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经过飞机大炮轰炸过的任小凡自有主意,她知道钟祥是个正直正派的好干部,拿她父亲的话来说钟祥就是英雄好汉。既然是英雄,就过不了美人关,既然是好汉,就少不了美女伴。 “钟哥,”任小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引逗钟祥,这一招果然奏效。钟祥终于抬起了头,他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漂亮。 “钟哥,你为人民、为共产党拼着老命干了半辈子,到头来还不是栽倒在了姓吕的那个王八蛋的手里,可共产党的市委竟然还听他的摆布……来吧,钟哥,你就放开手脚一次,真正的、美美的做上一回男人……” 钟祥的心确实动了,他有点奇怪,一个坐台小姐一句言不由衷的话,竟能打动他……做了几十年优秀共产党员,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就是丢了区长,到买不起茶叶的开发区当主任?那些死娘活老子,论本事不如我钟祥,论能力连我钟祥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论民心,老百姓恨不得把他们撕了、杀了。可是,这些王八蛋们不照样升官、照样发财吗…… 钟祥一杯接一杯地喝,他想喝个痛快…… 他没有喝醉,任小凡却喝醉了。 任小凡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也鬼使神差般地抱住了任小凡。任小凡就撒娇:“我……我醉了,醉了,钟哥你抱我到卧室、卧室……睡、睡一觉。” 钟祥说啥也没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的下贱,如此的下作,如此的没了主见。面对如花似玉的任小凡,他第一次不能自持,第一次失去了理智,第一次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品格。 钟祥把任小凡抱进了套间的卧室,任小凡乘势倒在了地毯上,钟祥就把她往床上拽,可她就是不上床,钟祥拽起的是她的上衣,露出的是解开了胸罩的、涨鼓鼓的一对大rx房。他就乘势摸那对像打上气一样的大rx房,任小凡便要死要活地叫了起来,他也不由自主地脱去了衣服…… 一觉醒来后,钟祥说啥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行为,说啥也不明白自己守了几十年的防线竟在今天彻底地被自己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还是个人吗?我还像个共产党的干部吗?我这样做能对得起谁呀?……钟祥自责地揪住了头发。任小凡又撒起娇来了,那一身的白肉、那涨鼓鼓的rx房……又一次把钟祥的自责融化殆尽。他想,只此一次吧,决不重犯。 可是,任小凡的美丽、任小凡的娇气、任小凡的嘴唇、任小凡的rx房、任小凡的身体……像魔鬼一样缠着他。一次一次地下决心,一次一次地失败。一次次迫切地上到任小凡身上,又一次次沮丧地从任小凡充满诱惑的大rx房上滑落下来…… 钟祥被这个女人弄得神魂颠倒、不能自拔了。 从此以后,钟祥丢了区长的烦恼没有了,有的只是努力地工作,决心把开发区的工作搞上去,让杨栋这个糊涂虫、让祁贵这个瞎子、让吕黄秋这个王八蛋看看,看一看我钟祥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祥甚至很庆幸,庆幸遇上了任小凡,是任小凡给了他无尽的快活、是任小凡给了他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他有时还想,这辈子就找任小凡这一个情人吧。只此一个,决不再找第二个。他们,七个八个能找,我钟祥为什么就不能找一个?前提必须是做好工作,再不能、永远也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 钟祥给自己找情人总结出了无数个理由,拿祁贵那个瞎子的话来讲就是“有一个情人是人物。”他甚至怀疑这个看不清、分不清谁是谁非的瞎子书记还能说出这么精辟的话来?这话是有点绝妙,“一个情人是人物、多个情人是动物、没有情人是废物”。如此看来,这个祁贵一定也有一个情人,要不他怎么能总结出这“三物”来? 后来的事儿颇有点喜剧色彩。 钟祥钟主任通过努力使开发区的工作有了大的起色,在短短的时间里做出了较大成绩。 第一次把钟主任拉下水的那家夜总会叫“迷你”,“迷你”的老板叫李锋。李锋给钟祥和任小凡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这套房子给钟祥的业余时间增添了几分特异的色彩。由此,钟祥也尽可能在安排开发区来客的问题上满足了夜总会的老板。真可谓是“各得其所”。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那天的钟祥钟主任到距市区30公里的“迷你”度假村开会,会期一个星期。“迷你”的李锋老板自然少不了安排好钟主任的饮食起居。他也自然把任小凡安排到钟主任的套间里给钟主任服务。当然了,这种服务还得到了钟主任的赞赏。李锋就说:“哪里,哪里,钟主任能来我‘迷你’公司的度假村开会,支持‘迷你’的工作,我给首长提供服务是应该的。” 问题出在会议的第三天中午。 钟祥刚到会议室,手机响了。一看是夫人刘洁的电话,他不敢怠慢,即刻接上了电话。刘洁告诉他,她要来度假村看他,中午赶到。 钟祥忙离开会议室到套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任小凡。 任小凡也知趣:“她来了,我自然要走了。” “不!”钟祥说:“你就到其它房间里去,等她下午走了你再过来。” 要暂时离别了,少不了要亲热一番,缠绵之情自不必说。 任小凡走后,钟祥给开发区副主任打了个电话,把他的发言放到今天上午的最后。他告诉副主任说:“你嫂子要来。” 合上电话后,钟主任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任小凡的东西。他把任小凡的文胸、内衣、裤头、化妆品等等东西全藏在了床下的暗箱里。之后,他又认真地巡视了一遍,直到这套间里没有了一丁点儿女人的痕迹。 就在钟主任在会上讲着“大干快上,开创招商引资工作新局面”的时候,夫人刘洁来了。李锋老板亲自把主任夫人领到了套房里说:“嫂夫人,你来了好,免得钟主任独守空房呀!” 刘洁笑了笑,送走了李锋。李锋走后,刘洁躺到了软软的席梦思上,她想闭目养神一小会儿,冲淡一下坐大汽车带来的劳累。 天下的女人都有一个本事,那就是预感。 刘洁突然预感到,这个床上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气息。 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认真地检查,床单干干净净的,没有找到画地图用的那种“颜料”,也没有其它东西。 刘洁想,也许自己神经有点过敏了吧。这一惊动,刘洁不想睡了,她打开了电视机,随意调了几个频道,又心烦意乱地关上了电视机。她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香蕉,吃了起来。吃着香蕉,又一次审视这张大床,枕头下一个小红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扔掉香蕉,扑过去拉起了枕头…… 天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枕头下是一个女人的红色三角裤头! 她发疯似的提起裤头要冲进会场问钟祥一个为什么! “钟祥!这是啥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这是什么?”问完了还不解气,她要当着那么多开会者的面把这个骚女人的臭玩意儿扔到他脸上,尔后摔门而去。到路上拦个公共汽车回家,让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难受去吧。刘洁愤怒地想。 她冲到门口又犹豫了,这钟祥是可恨,可真要是当那么多的人撕下他的面子,还让他如何做人?刚受了那么多的气到开发区,眼看着这开发区有了一点儿起色,连自己的老婆都跟他过不去…… 天下女人的心都是软的,都是善良的。哪怕是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刘洁关上了已经打开的门,眼泪像泉水一样哗哗哗淌了下来…… 哭了一阵,她洗了脸向服务员要了个大信封,用一双方便筷把红裤头夹进了信封,然后封好了口。她在信封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钟祥: 到街道去离婚还是到法院去离?由你选择!我跟你的婚是离定了!! 刘洁1998年8月3日 十一点三十分散会后,钟祥到套间叫刘洁去吃饭,看到了刘洁的信和红裤头。钟祥捶胸顿足、十二分地懊悔。他让司机开车立即去追刘洁回来。到马路边哪有刘洁的影子。钟祥继续让追。追了约摸有十多分钟,追上了到市区的一辆客车。 钟祥把刘洁从客车上拽了下来,刘洁一声不吭下了车。钟祥让她上自己的座车,她大叫一声“不!”转头就走,钟祥就追…… 于波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早晨起床还要到汤县去参加楚辉公司在汤县的第二所“楚辉”希望小学的奠基仪式呢。便放下了书稿,熄灯睡了。 这是一座气派的三层小楼,白色瓷砖贴面。琉璃瓦楼檐、咖啡色窗框和玻璃。坐落在新城开发区途经长途汽车站的路边上,给人一种大气、雅致的感觉。“楚辉公司”四个闪闪发亮的铜字耸立在三楼楼顶上,与光彩照人的琉璃瓦交相辉映,散发出富丽堂皇的气象。这是新城市著名的一个民营商业公司,经过短短的几年时间发展,如今已名震龙江省。这倒不是因为楚辉老总梁天是市委书记于波小舅子的缘故,确实是因为梁天是个经营奇才,他从来没有倚仗姐夫的声望和权力做过针头大的一次小生意。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商业公司,三年来投资在新城市农村建了20所“楚辉”希望小学,被《人民日报》的记者称之为“楚辉”现象。如今的梁天靠自己的本事当上了省政协委员、全国人大代表。这几年,新城的走私烟假烟几乎充斥了整个新城卷烟市场,有人匿名举报,会不会是梁天倚仗自己姐夫是新城市委书记,搞瞒天过海的勾当———在暗中走私香烟。这一问题引起了国家烟草总局的注意。因为,几年来西北地区大量假冒香烟频频在几省市场出现,使正轨渠道生产、受国家保护的香烟失去了应有的市场,大量的烟草税白白地流失了不知有多少。尤其是龙江省,改革开放初期的烟草税为10多个亿,可近年来烟草税降到了几个亿,而市场上香烟的销售却是有增无减。针对这种情况,国家烟草局领导考虑到梁天的姐夫于波是龙江省委常委、新城市委书记,如果此案由龙江省查处,势必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公安部派特侦人员协助国家烟草局缉查人员秘密赶赴新城市,以客商的身份与楚辉公司打了一个月的交道。说来也 怪,楚辉公司根本没有烟草批发业务,只有零售。而零售的香烟大部分都盖有地方烟草公司的防伪章。也就是说,楚辉公司被人匿名举报的“来路不明”的捐资助学资金都与走私假冒香烟无关。仅仅查到了楚辉公司一个问题,那就是楚辉公司经营的盖有烟草公司的这些烟,在新城市烟草公司的账上并无进货的记录。这事要放到别人头上,新城烟草公司恐怕要查一查了,可是梁天有和市委书记这层关系,当地烟草公司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这可能是梁天唯一沾市委书记光的一件事吧。 那么,梁天这么多捐资的钱是哪里来的呢?于波问过好几次,梁天拍着胸脯向姐夫保证: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胡作非为,这钱是干干净净的!听到小舅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于波也不再说什么了。你还说什么?拿楚辉公司会计梁艳芳的话来讲,我们梁天要不是支持你这个市委书记的工作,钱多了花不完,我们不会去国外旅游呀,吃饱了撑的,为人民做了点好事还让你疑神疑鬼的。 听到妻子的这些话,于波也就无话可讲了。可于波还是于波,他表面上相信了,并不等于内心里也相信了。因此,他暗中吩咐税务局在查税时顺便查了一下楚辉公司的账,查的结果让于波对这个不起眼的小舅子刮目相看了。原来呀,楚辉公司90%的业务是和香港金桥公司做复合包装袋生意,每年平均购进销往香港的复合包装袋业务达9000多万元,给国家上交的税一分都不少。好家伙,怪不得妻子梁艳芳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要帮她弟弟,原来她弟弟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此事在刘妍那里,于波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因为刘妍所在的金桥大酒店就是香港金桥公司在新城的独资企业。 程忠赶到楚辉公司楼下时,发现梁艳芳正指挥工作人员从出租车里往下抬一个纸箱。程忠像陌路人一样,下车进楼,径直往二楼财务室走去,秘书小于把一个大蛇皮袋子放在了门口。程忠亲切地拍拍小于的肩头说:“你先回去吧。” 小于还没有抬腿走,楚辉公司总经理梁天快步走了过来,他跟下楼的小于打了声招呼后,握住了程忠的手。程忠示意梁天快点开门。梁天打开了财务室的门,帮程忠把蛇皮袋子提进了房门。 梁天把程忠请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贮藏柜的门,他指着里面的各种饮料说:“市长,来听饮料?” “不!”程忠说:“还是来瓶新城干红吧。” 梁天笑了,他知道市长没有别的嗜好,只有一样,那就是爱喝酒。因为身体的原因,这两年程忠除应酬外,不太喝白酒了,只喝新城干红。拿他的话来讲,这就是引导消费自己生产的产品。他没有像个别地方的个别领导一样,下个文件什么的来个硬性规定。他只是口头规定,从市政府机关到各部门、各企业、各单位,招待用烟、用酒、用食品必须用本地产品。当然了,新城的地方产品也不乏优质,你比如新城干红、干白葡萄酒,不仅在省城销路好,还销到了北京、天津、河北、山东等地。一来有政府的提倡,二来本地产品品质不错,所以,现在的新城形成了一种风气,大多以使用地方产品为荣。这在某种程度上不仅引导了 消费,还繁荣了地方经济。真是一举多得。 程忠刚喝下一口酒,两位工作人员就抬来了硕大的两个纸箱子,另外还有两个小箱子。 紧接着梁艳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说:“程市长,你真行,反而走到了我的前头。” 程忠笑笑说:“那是你忙忘了时间,我们通电话时是5点30分,现在已6点过一刻了。” “……”梁艳芳放下包说:“我们开始工作吧。” “先打这个,我觉得今天又是大文章。”程忠指指自己带来的蛇皮袋说。 梁天把蛇皮袋拉到了程忠的沙发前,坐下来熟练地打开,取出了一条条的高档香烟。 程忠说:“按顺序,别弄乱了,弄乱了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程忠和梁天像烟厂的熟练工,用电热器在整条香烟的横头烫了一阵,用手一揭,封死的薄膜口轻轻被扯开了。他们一盒盒地检查,见里面确凿无疑是香烟时,又按原样装好,最后又封上了口,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且封好的烟没有一点儿曾打开过的痕迹。 “哎呀,”梁艳芳整好账本走了过来说:“咱们程市长和梁天要是造假烟呀,那可是一流的水平。”她拿一条烟看了看说:“你瞧,这封口多地道。” “有文章!”程忠把一条烟举给梁艳芳说:“你看,这封口肯定启开过。” 程忠打开烟一看,果然不错,十盒烟里面全是百元大钞。连续打开了三条烟,全是100元人民币,一共是10万元。 “艳芳,记录。年、月、日,人民币10万元,摘要:中级法院某某庭长升副院长。” 梁艳芳认真地记录着,程忠和梁天在继续认真地抽查着每一条香烟。结果是梁天又查出了5万元,程忠也查出了5万元。 在梁艳芳带来的烟和酒中,查出了人民币33万元。 “好家伙,”程忠伸了伸懒腰,喝下了一口酒后说:“这才一个多月时间,又一所‘楚辉’学校要诞生了!” 在国的吕黄秋,深切的感受到,外国并非是世外桃源。 吕黄秋是新城环球大案的首犯、黑社会集团的头子。在1999年5月25日的严打统一行动中侥幸逃脱漏网。早在“5.25”统一行动前三个月,吕黄秋便从省里某个领导口中得知了有关消息。说是于波很可能要调往新城,让吕黄秋注意点。吕黄秋知道,于波到新城来绝对不会放过他。所以,吕黄秋便急急忙忙去了美国,尔后又秘密到国安家落了户。 这一天,吕黄秋带着女保镖阿英到市白马王子赌场消费。吕黄秋有个保持了多年的习惯。到国后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那就是出门办事前总要和阿英做一次爱。哪次要是少了这道程序,出门办事总是不顺。逃出国门后,他干脆离不开阿英了。他老婆钱风兰见阿英为了老公出生入死,有次为救她和儿子吕小虎,阿英险些丢了性命。所以,她在吕黄秋和阿英的问题上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她干脆不管吕黄秋和阿英的事了。但她也不说破,一家五口人,老婆持家,小保姆干家务,儿子上学,阿英随丈夫出出进进。在住房问题上,钱风兰虽是个农村妇女,可正房偏房的概念却非常清楚。她不用人教,就把一家人的住房安排好了。她和丈夫住二楼的主卧室,副卧室归儿子吕小虎住。按说楼上还有两间房,她没有在楼上给阿英安排住处,而是把一间收拾成了吕黄秋和儿子的书房,一间成了贮藏室。一楼大客厅边上的卧室给了阿英,还说什么是为了让阿英工作方便。阿英抿嘴一笑,啥话也不讲就痛痛快快地搬了进去。一楼厨房边上那间小房子自然而然的成了保姆蔚小倩的卧室了。吕黄秋的保姆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原是武警女子特警队的女兵,擒拿格斗也是一把好手。因为服役期间曾有过两次怀孕记录,所以在受处分后提前退伍了。一次为给弟弟出气打架,致人死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吕黄秋通过关系给弄了个保外就医的名号。出狱后,蔚小倩即投靠了吕黄秋,成了吕黄秋的特别保姆。吕黄秋对妻子的安排没有说什么,只要在晚上他偷偷下楼到阿英床上去时老婆能睁一眼闭一眼就可以了。钱风兰果然就闭了一只眼,晚上睡觉时只要她愿意,她总是缠着吕黄秋上她的身。吕黄秋心怀鬼胎,做贼心虚,自然要应付一番。钱风兰心满意足之后装着进入了梦乡,任由丈夫蹑手蹑脚下楼。有时,她也悄悄下去听听窗子,直到丈夫和阿英完事儿之后,她才悄悄上楼。上楼不久,丈夫也悄悄的上楼来,再悄悄地睡到钱风兰的身边。 吕黄秋和阿英进入赌场的休息室时,第一个节目就是和阿英亲热,阿英早就习惯了,从包里取过随身带的床单,麻利地铺在了休息室的床上。她一件件脱去衣服,尔后躺在了床上,吕黄秋不急着脱衣上床,他是先从头到尾的欣赏阿英的身体。这个28岁的女人,身材很好,高处高,低处低,细处细,再加上那白净光滑的肌肤一次次地给予了吕黄秋极大的满足。他双手轻轻搓揉着阿英圆鼓鼓的xx子,双眼喷出了火一般的光芒。阿英被他这样一摸,马上夸张地呻吟了起来。在家里不管她多舒服,都不敢叫出声来。在这里,她快活时,会像到了无人之地一样,吕黄秋的性欲被阿英的呻吟声激起来了。他三下五除二脱去衣裤,就在他要扑上去的节骨眼上,手机响了。 “该死的电话!”他骂了一句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阿英见吕黄秋惊骇的表情,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的儿子吕小虎和妻子在我们手中,你马上准备2000万美元,前来赎人!”是一个男子恶狠狠的声音,随后电话里传来了忙音。 吕黄秋像傻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英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知道又有祸事降临了。她即刻穿好衣服,又给吕黄秋套上了上衣、裤子。 “吕总,”她摸摸吕黄秋的脑门说:“吕总,出啥事了?” “小虎和他妈被人绑票了,要我准备2000万美元去赎人。” 阿英一听这话,心里一沉,忙安慰说:“吕总,别着急,出国快两年了,什么样的风险我们没经过?古人说得好,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会有办法的。” “走吧,”他摸了一把她的脸说:“我们赶紧去筹钱。” “慢。”阿英叫住了起身要走的吕黄秋说:“吕总,这样吧。我们分四步走,这第一步呢,你先应付着绑票人,通过香港阿水哥即刻筹齐2000万美金,以防万一;第二呢,你暗中报警,千万别让绑匪知道是你报的警,通过警方给绑匪施加压力,如果能冲突起来,我好在暗中行事。这第三步呢,我马上从香港调几个兄弟来给我帮忙,同时我也得和国‘老狐会’的堂主老狐狸接触一下。一来看是不是‘老狐会’干的,如是,我可从中周旋,伺机抢救小虎他们。如果不是,我请老狐狸帮忙。这第四步呢,也由我来办,在一夜之间,让国的新闻媒体都把这起绑票案报道出去。既给市警方斩断了后路,让他们死命抢救小虎和他娘,又让绑匪在紧急关头下不了撕票的决心。吕总,你看我这四步棋路如何?” 吕黄秋不得不佩服阿英的临危不乱和细致入微来,他对这个女人可真是既有感激的情还有爱的份呀。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想到的她也想到了,他没有想到的她也替他想到了。他知道,阿英的这四步棋是建立在她对国警方和绑匪的熟悉这个基础上的,到目前为止,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把自己也暴露在了中国警方的眼皮底下? 他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她。她分析说:“国内警方之所以没有对你采取行动,是因为国内跟国没有引渡协议,同时他们还不清楚我们的具体行踪。否则,他们早下手了。这件事是瞒不 住他们的,迟早他们会找上门来的,反正早一天迟一天他们总会知道的。只要我们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市警方就会全力以赴保护我们,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国内的警方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因为,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抓我们回去。” 吕黄秋不得不对她的分析心悦诚服,他二话不说,上前抱住了这个比他小20岁的女人,在她双眼上亲了两下。阿英知道,他同意自己的安排了。 与阿英分手后,吕黄秋即刻打的回到了豪宅。保姆蔚小倩走了进来,她给吕黄秋送上了一杯热牛奶。在他喝牛奶的时候,她问他想吃点啥。吕黄秋摇摇头说,“啥也不吃,到晚上再吃吧。” 蔚小倩明是吕黄秋的保姆,那是在他老婆在家的时候,可暗中呢,她才是吕黄秋真正的情人。而阿英呢,在大家的心目中,早已升格变成了这个家的二夫人。因为出了这一档子事,所以蔚小倩也不敢惹他生气,只是默默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吕总。”她说:“你也别太担心小虎和阿姨,我想绑匪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钱,所以,他们不会撕票的,只要我们给了他们钱,小虎他们会回来的。噢,对了,香港阿水哥来过电话了……” “他怎么说?”吕黄秋紧紧盯住了她。 “他给你打出了两亿港币。” “噢。”他心中终于有底了,把肥胖的身子在沙发上扭了几扭,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吃过晚饭后,吕黄秋早早睡到了卧室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因为前途未卜,妻儿又落入虎口。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在这个时候,脱得一丝不挂的蔚小倩悄悄推门进来了。在这个难以入睡的晚上,整个豪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此时此刻,蔚小倩紧张的喘息声像沉闷的雷声一样传入他的耳膜。 他闻到了蔚小倩身上那种特有的香味,小倩轻轻一掀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他的情欲立刻被她滑溜溜的躯体挑逗了起来,他一把搂住了小倩,搂得小倩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里是汤县第二所“楚辉”希望小学捐款的会议现场。市委书记、市长来了,汤县县委书记、县长来了。中央、省市教育部门的领导和新闻单位的记者都来了。 暖洋洋的太阳照耀着几间简陋的土皮墙校舍,操场里系着红领巾、穿着新衣服的学生乐队正在训练着,小号声、锣鼓声很不规范的响着。 在会议召开前的间隙里,程忠市长和金桥大酒店总经理刘妍正在谈论着什么。 突然,程忠话锋一转,问刘妍:“听说你一个表亲在北京官至部长,他和咱们省的省委陈书记关系不错。” “是呀,程市长,是我妈的堂舅舅,虽是如此,他跟我们家走得一直很近。他跟陈书记在文革中一块儿蹲过牛棚,后来他到省里去了,陈书记到你们汤县去了。我这位舅爷复出后,首先提的就是陈书记,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在陈书记那里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陈书记在汤县时,就住在我们刚提拔的市委副书记王琼家里。其实,他跟王琼家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我担心王琼作为下属,不好在陈书记面前谈这件事,我想和你去一趟北京,你看如何?” “行啊,但不知道是什么事?”刘妍问道。 “我们出去说。”程市长和刘妍走出了破烂不堪的一间教师办公室,来到了宿舍旁边一排杨树前。杨树的叶子全掉尽了,树干有点白里透青。树沟里全是树叶和淌水积下的麦草、树皮等。 程忠朝走过来的市县领导们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他们都停住了,见市长要和女经理说话,全都又退回去了。 “是于书记的事。” 程忠向刘妍谈起了他所担心的事。 于波性格一向刚直不阿,在任市委书记时,为拒贿得罪了不少小人。于书记真是的,人家上门来拎两瓶酒、两条烟什么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他不收也就罢了,硬是给人家个下不了台。什么通报批评啦、撤职查办啦等等。当然了程忠这样讲决不是提倡送礼,他的意思是能不能婉转一些、方法对头一些。为这事,有人老是告于波的状,连妻子梁艳芳也对于波很有意见。今年以来,梁艳芳采取了些措施,有些烟呀酒的她尽可能不让于波知道。个别情况下在于波在场时,梁艳芳总是不等于波讲话,就坚决的婉转的把礼品给退回去了。另外,吕黄秋案后,市委把祁贵提拔的70多名副县以上干部、两百多名副科以上干部中80%的不合格干部予以了清退。这本来是市委政府的一致决定,可这些人中的个别人把账全算到了于波头上。近来,听说省上要提于波当省委副书记,这不,告于波状的信像雪片一样飞到了省里、中央…… “于书记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程忠说:“我怕陈书记在关键时刻听信谣言,那于书记上省里的事儿就泡汤了。” 女经理对程忠的一片苦心很感动。她说:“你这样暗中帮他,于书记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千万别,”程忠坚定地说:“千万别告诉于书记,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会把这种事儿当成是要官、跑官。他要是知道了,非砸锅不可。” “你的意思是,我们瞒着他上北京,这没问题,我和你去。可你……” “我呢,正好想上北京答谢国家部委对我市引水工程给予的大力支持。其它事,不能给于书记讲。” “程市长,我这位退了位的舅爷有两样东西最喜爱。一是体现马家窑文化的彩陶,二是我省书画家陈小银的书画。” “遗憾的是陈老夫子性格孤僻,死也不给做官为宦者写字作画呀。” “正好,我们公司高价从他人手上购下了陈老夫子的一副中堂画,两条字,是准备送日本人的,我们先救急吧。” “听说老部长格外看重画什么缸的画。” “不错,几千年前的彩陶缸、彩陶盆之类的东西。这幅中堂上画的就是一个彩陶盆。” “那太好了,不过刘经理,我可是没有钱给你付呀。” “程市长,我不要你的钱。金桥公司对于几万元人民币还是拿得出的。……关键是,程市长,我这位舅爷更爱陈老夫子画上画的那只彩陶盆呀。” “这个盆什么地方有?” “就在我们市。” “在啥地方?” “在市博物馆文物展览馆。” “哟,这我就不好办了。因为……” “你是市长,你肯定不好办。可我有办法。” “说说看。” “我怕市长把我给卖了。” “这怎么可能呀?我程忠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不是。程市长,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只许让梁天去办就行了,他保证能在三天之内把这个彩陶盆从博物馆借出来。” “这?刘经理,这样子做妥当吗?” “难道你能给博物馆馆长下命令?梁天是于书记的小舅子,他知道这件事的轻重,他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程忠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把博物馆里的文物借出来……你拿什么去还呢?” “市长,是这样的。”刘妍说出了她的打算:“三○六厂工会主席汪老师那里有一只和博物馆一模一样的彩陶盆这有专家证实。我去过汪老师那里几次,他愿意出手,只是要价太高。我想冷处理一下,先把博物馆的这只拿出来办事、救急。然后我负责把汪老师那只买回来还回博物馆。” “还是不妥。” “你是指钱的事?” “是。还有个问题,要是让别人捷足先登买去了,咋办?” “不会的,别的人出不起那个价钱,再说了识货的人毕竟是少数。” “这更不行了。我看这样,这事儿你和唐秘书长去办,款由市政府先垫上,然后,我们想法再补上。博物馆的东西最好别动。” “这样是再好也不过了,我怕给你市长添麻烦。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烦你一下,让国土局把我们大酒店申请办分店的地皮尽快批下来。这笔款子由我们作为业务费支出来,直接给汪老师。” “这样好,国土局我打电话给说。” “这样就太好了,谢谢市长。” 程忠笑了:“该我谢谢你,刘经理,多亏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 刘研笑了一下就把脸转向了光秃秃的远山,程忠也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就在程忠和刘妍商议如何上北京的事时,于波已经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忙里偷闲,读起了陈作家写的采访笔记。 钟祥感到自己是太过分了,自己的行为确实对不起妻子刘洁。他进家门主动帮刘洁干活,以实际行动得到妻子的谅解。可是刘洁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角色,她一改往日贤妻良母的作风,跟钟祥大吵大闹,还扬言要去市委告她。钟祥一声不吭,丢个耳朵让刘洁吼了一遍又一遍。 这天中午,钟祥在刘洁的叨叨声中把炒好的菜放到了餐桌上。 刘洁借儿子要钱买作业本之机,又吼起了儿子:“吃里扒外的东西,钱都给野鸡了,我哪来的钱!” 钟祥一听这指桑骂槐的话火了,把菜盘子墩在了桌上还击道:“骂儿子干啥?儿子又没有错!” 刘洁把锅铲用劲摔在了地上,钟祥见摔坏了锅铲,也大吼道:“扔锅铲干啥,有本事往我身上扔!” 刘洁对钟祥吼道:“我就扔!家都没了,还留这些东西干啥?啊?” 她气得火星子乱冒,把钢精锅、一个碗又扔到了地上。气得钟祥扑了过来,也要扔什么东西。 儿子一把挡住了钟祥:“爸!你们别吵了!”见儿子声泪俱下,钟祥气愤地摔门走了出去。 刘洁见钟祥出去了,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坐倒在地上呜呜呜哭了起来。 钟祥下楼打了个的,直奔到了任小凡的住处。任小凡见钟祥气呼呼地走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就知道在家里受了气。忙给钟祥泡上了三泡台,又给钟祥点了香烟,见钟祥还是不说话,又马上打了一盆热水给钟祥烫脚。钟祥享受着这从刘洁那里从未有过的待遇,心里一热,捋起了任小凡垂到眼睛边的一缕头发。任小凡麻利地给钟祥洗完了脚、又擦完了脚。钟祥感动得说了声谢谢。 任小凡立即从冰箱里取出了鸡蛋、咸菜、果汁、面包摆到了茶几上。她说:“你先吃,我给你煮饺子去。” “还有饺子?”钟祥完全被任小凡的热情感动了。 “有!马上就好!”她在钟祥额头上亲了一口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 他们说说笑笑,吃完了饭。钟祥看着电视,等她收拾完了厨房两人就上了床。正在兴头上时,手机响了。任小凡说:“别接,完事了再说。”他说:“等我关了它。不然,干扰太大。” 他说着从任小凡身上下来掏出了手机,一见手机上的号码,二话不说就接上了,“……你说什么?你妈……她怎么样?” 电话那边儿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走后不久,妈说要去追你,被一辆小车撞上了。现在在市医院。” “厉害吧?”他着急地问。 “厉害,头也破了,流了不少的血……”儿子说。 没等儿子说完,他就关上了手机,他对任小凡说:“我得马上去医院!” 任小凡立刻撒起了娇,不让钟祥穿衣服。 钟祥一把推开了任小凡,抓过衣服、裤子,很快就穿上了。临走时,他说:“要是问题不大,我再回来。”说完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到医院,下了出租车,钟祥三步并做两步,冲上了二楼,儿子正在病房门口张望,见爸爸过来了,他忙迎了上来。 “晓军,你妈她怎么样?” 儿子钟晓军说:“伤口已经包好了,头上缝了五针,现在正在输液。” 走进病房,见妻子闭着的双眼里流着泪,他不由的心酸了起来。他坐在了儿子搬过来的凳子上,用手轻轻地擦去了刘洁脸上的泪水。他转身对儿子说:“快去上学吧,这里有我呢。” “哎!”儿子满意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见妻子还是不睁眼,他就对护士说:“请你把大夫叫一下。” 大夫进来见是钟祥,就嚷上了:“钟区长,你是咋搞的,让嫂子生着气追你……” “刘大夫,别说了。哎,刘大夫,不行就做个,看大脑伤着了没有?另外,内脏有没有问题?” “内脏没有问题,头部做个是可以的,下午2点半,你带着去做吧。” 钟祥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检查单,说:“刘大夫,谢谢你了。” “不谢。钟区长,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刘大夫说完走了出去。 “洁,疼吗?”钟祥附下身在刘洁耳边问。 “……”刘洁嘴唇动了一下,没说话。 “疼吗?” “哼。” “你躺着,我给你做饭去。” “哼。” “想吃点啥?” “随便” “吃你爱吃的酸汤面片吧。” “哼。” 钟祥握住了刘洁的手说:“让护士小姐陪着你,我去去就来。吃过午饭我陪着你去做,之后,我请假护理你。怎么样?” “哼。” 钟祥没有回家,只是在医院楼下的饭馆里指挥着厨师做了一碗揪面片。他把饭装进了刚买的饭盒,端到了医院、端到了刘洁的床前。 钟祥扶刘洁坐了起来,用小勺子一口口给刘洁喂。刘洁啥话都不说。还真让钟祥给她喂下了大半碗。 钟祥说:“还好,刚罢了我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这个官。反正也没事干,正好陪伺你。” “市政府也不去呀?”刘洁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副秘书长也是挂名的。就让我尽一次丈夫的责任吧。” 刘洁深情地望了一眼钟祥,又闭上了双眼。 虽然住了一星期医院,刘洁是在幸福中度过的,可以这么讲,她跟钟祥结婚十几年了,钟祥就从来没有花这么长的时间陪过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她。她甚至暗自庆幸,这次车祸出得好,是这次车祸挽救了他们的婚姻。这一周里,他几乎没有和外界联系过,除了给她做饭、端饭,那就是陪着她聊天。有时她便想,不当官了多好,既能长时期陪伴自己的媳妇,又引不起那些不三不四女人们的注意。她这样想的时候很幸福,过了这个时候又很痛苦。她知道钟祥决不是和妻子长相厮守的那一种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急疯的。可以这样讲,工作和事业是他的生命,此外,才是家庭。这个时候,她又希望市委能知人善任,给钟祥一个好的职务,让他努力地去工作。惟有如此,才能使丈夫充满活力,也能使丈夫焕发青春。 去年的“红裤头”事件发生以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一度甚至闹到了要去离婚的地步。因为两人都不愿意离。钟祥不离婚的原因有二:一是真心不愿和妻子离开,同时也不愿意伤害她;二是开发区的工作刚刚有了点起色,他不能让后院起火。如果是那样,将会授人以柄,等于给攻击他的那些人创造了条件,同时自己在仕途上会得不到发展。刘洁也不愿意和丈夫离婚,因为十几年来,像那样的事就那么一次。可是,不知怎么的,她一看到钟祥就来气,因在这之前丈夫的工作确实很忙。接待客商、考查、开会,三天两头不着家。她就莫名其妙发脾气、疑神疑鬼,好像他离开家的时候就是在和那个狐狸精在鬼混。 在医院的这些天,她感到丈夫确实还是爱自己的。她想只要丈夫从此以后能和那个任小凡一刀两断,她还会好好地爱他的。同时,她还在心里偷偷地想,只要丈夫不离开她,偶尔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干那么一两次坏事她也会默许的。可绝对不能让她撞见,也决不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同时,这些天她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要像丈夫这些天关心爱护她一样关心爱护丈夫,让他真正的回心转意,自觉地跟那个妖精一刀两断。 在丈夫给她办理出院手续时,她从窗子看到了任小凡。她多想让这个不要脸的货知道一下,钟祥这些天是怎么爱她的。想到这些,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心中油然产生了。 钟祥扶着刘洁下楼,刘洁突然“啊呀”叫了一声,钟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脚脖子扭了,走不成路了。”她撒娇说。 “要不要我给你捏一捏?”钟祥蹲到地上抓住她的脚脖子。 她说:“不用,你背我下楼嘛。” “可以。”钟祥二话不说背起不足110斤的刘洁就下楼了。在门厅里,刘洁看见了任小凡。她故意大声说:“老公,你慢点!你慢点!” 在任小凡冒火的眼神下,她洋洋自得地让钟祥背着走出了医院大门。又让钟祥把她抱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开出医院大门后,刘洁大笑了起来,笑得钟祥莫名其妙。继尔,钟祥明白了是咋回事。他说:“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你还骗我背你。” “咋?”刘洁狡猾地笑了一下:“不能背背我呀?” “能。能。” 夫妻俩的说笑声飘出了出租车窗外,洒在了马路上…… “于书记!” 于波闻声抬起头来,程忠进来了。他说:“于书记,省教委的主任快讲完了,请你去讲几句吧。” “我去,我就讲几句。” 于波和程忠并肩朝操场走去,身旁猎猎做响的国旗迎风招展,给人一种振奋感。两人向国旗行了一个注目礼后,大踏步向前走去。 第二章 省委决策 1999年5月20日10时20分。晴天。 省委一号会议室里作出的决定 省委常委会进行到了最后一个议程:关于新城市委班子的问题。 省委书记陈刚说话了:马炳书记的建议很好,派于波去新城,新城这个地方该有个得力的干将去了,再不去个人扭转一下乾坤,这个曾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发达地区,就继续走下坡路。经济萎缩的局面将会持续到21世纪。但是,马书记让杨栋卸任后到人大去当主任,这一点我不能苟同。 陈刚喝了口水继续说:“这个杨栋该下去了,你们听听老百姓是咋说的?‘市委书记军事化,卖官书记咚咚嚓,法院院长不懂法,公安局长卖字画,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电力局长点的蜡,粮食局长搞自杀,移动公司编的假数码;国有资产私人划,下岗工人泪哗哗。’说杨栋军事化是因为双拥工作做得不错,新城市获得了国家模范双拥城的称号。这个整天到舞厅咚咚嚓的家伙是谁呀?乱弹琴嘛!” 省委副书记马炳见陈书记询问的目光盯着自己,说:“可能有领导进过舞厅让老百姓发现了,这确实欠妥当。不过,究竟哪一个,连老百姓也说不上来。” 陈书记喝了口水,继续说:“法院院长不懂法的事儿是有的。那个美国人投资的公司据说就是一个姓佘的副院长违法查死的嘛!公安局长卖字画我没看见,乱弹琴嘛!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的案到现在了还没有破,你们说,这老百姓能满意吗?针对这件事于波就说过,受害人为什么不报案,这里头确有很深的因素,查来查去,据说与环球集团有点关系,杨栋说要保护企业家,这个观点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的于波硬要查。这两个人就有矛盾了。三年前,我对杨栋说过,于波调进省公安厅了,这案子还得必须破。杨栋给我立下了军令状,三年内破不了案,他这个市委书记就辞职。如今这三年过去了,这个案子还是破不了,而且据说还又出现了新的持枪伤人案。紧接着,恶性爆炸案又在新城市出现了。乱弹琴嘛,我说你用的这个公安局长是干啥吃的,老百姓说他卖字画,说明他不务正业嘛!至于水利局长守干河坝,这也是勿容置疑的现实。现在的新城市为了保证工业用水,已经限制农民浇地了。这个于波不简单嘛,三年前就提出了‘引黄入新’工程的设想,可就是没有人重视。今天怎么样,事实证明于波同志是正确的嘛。所以,这个杨栋我看就完完全全下去得了,免得当个举举手的人大主任,把新市委给晃悠悠了。” 马炳副书记接上说:“陈书记,你这一提醒,我倒改变主意了。” “噢?”陈书记问:“又有啥高见?” 马炳:“我看这个杨栋该撤职!” 陈书记:“是呀!无功便是过。就不讲杨栋的功过了,如果把杨栋摆到人大主任的位子上,他肯定要对于波指手画脚,他是个看不惯做事的人哪!” 马炳早就发现陈刚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开始发现这个秘密时,他有点吃惊。省委书记过去对这个新城市委书记可是言听计从哪,这倒不是因为这个杨栋有什么能耐和本事,而是杨栋是个有来头的干部。他是从中组部下派的过度干部,干一阵就可以直接到中央部委去上任了。一个时期这事儿被新城的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杨栋便暂时放弃了去中央的念头,你说我要去了,我偏不去。我姓杨的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要在新城干出个名堂来。杨栋还真在新城干出了点名堂,凭着父母在北京的关系,新城还拿了不少国家级呢,什么“双拥模范城”啦、“精神文明先进地区”啦等等。这是陈刚不敢得罪杨栋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因素是杨栋的父母均是北京的正部级、副部长干部。父亲八十年代一直在部长的位子上干着,母亲也一直是副部长。为什么陈刚突然对杨栋不感兴趣了呢?马炳总结了一下,大概有两点:一是杨栋上北京的希望彻底没有了,去年朱总理精简政府机构,连在职的都得下去,你地方上的就更不能进中央部委了。同时杨栋的父母也从部长、副部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二是陈刚也到年龄了,这个省委书记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了,能不能跨到世纪那边去,也都是个未知数。所以,陈刚连个人大主任也不让人家当,这就在情理之中了。幸亏我马炳高瞻远瞩,来了个先发制人,把于波推荐到新城当市委书记,你于波总得感激我老马吧!那么,杨栋下去了,还有那个被群众称其为“咚咚嚓”的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还有市人大副主任、环球董事长吕黄秋,由此,新城市应该说还是翻不了天的。 对于推荐于波去新城当市委书记的事,马炳也是考虑了再三才下定决心的。他从种种迹象看,陈刚是非重用于波不可了,那么我马炳一定要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虽然对于波有看法,那看法归看法,于波的优点还是很多的,与其让你陈刚提出来,还不如我老马提出来妥当呢!一来别的领导没啥可说的,根本说不出于波跟你陈刚有什么关系,二来我老马也落个大公无私的口碑,这三吗,你陈刚和于波还能对我老马没有好感? 被老马看中的事确实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也是省委书记陈刚欣赏马炳的主要原因。三年前于波在新城市受到杨栋等人排挤时,马炳就提出平调于波到省公安厅任副厅长。陈刚很赞成马炳的意见。于波上任后果然很出色,在他分管省公安厅刑侦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连续破了几起大案要案,尤其是轰动全国的“利泉杀人碎尸案”,事隔五年之后,让于波给破了。1998年3月,于波被省委派出到中央党校上党政管理硕士研究生班,这不,于波刚结业回来,就当上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老马通过这些迹象判断,于波干不了几个月,省纪委书记司马克就退下了,那于波的省纪委书记就稳稳当上了。那么,两年之后,或者两年左右,陈刚退下来了,接替省委书记的,会不会是于波呢?所以,马炳考虑再三,还是让于波下去。让于波在新城市干满一届,把新城搞好了,你陈刚也该下去了,我马炳上来了,你于波再上不迟…… 陈书记见马炳沉思的时间不少了,就点名了:“马书记,你看呢?对杨栋,我们就让他体面一点下来算了,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嘛!” 马炳说:“好吧,陈书记,我同意。” 陈书记继续说:“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这句话让老百姓给说准了,一针见血。那么,新市委上任的第一件大事应该是于波在三年前提出的这个‘引黄入新’工程!”…… 1999年5月20日13时。晴天。 省城于波家中的一次便餐 于波妻子梁艳芳把做好的西红柿鸡蛋汤端放到小餐厅的桌子上,看着几个扣着碗的菜想,这老于咋就还不来呢?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看了看表,这时候,院门口小汽车倒车的声音传来了。梁艳芳知道是于波来了,便匆忙走进厨房盛米饭。于波很少在家里吃饭,在单位不是忙这就是忙那,所以梁艳芳对于丈夫回家的饭菜,做得总是很仔细、很认真。 门铃响了,这个老于,自己拿着钥匙不直接开门,干嘛老摁门铃呢?梁艳芳想着急忙打开了门。摁门铃的不是她要等的老于,而是距省城400公里的新城市常务副市长程忠。 她惊喜地说:“哟,是程市长?”梁艳芳忙让进了肚子大得像一个锅一样的程忠。 程忠说:“怎么?弟妹,于书记不在呀?” 梁艳芳一连声说着“一会就来”的话,请程忠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她急忙给程忠沏茶时,于波推门进来了。 “程市长!”于波进门就叫起来了:“老伙计,你还没忘了我这个小兄弟呀?……院里停着新城市的18号红旗车,我估摸着就是你。” 两个老朋友见面,分外高兴,程忠拍着于波的肩膀,于波敲着程忠的肚子:“怎么,程市长,你这肚里又进去了一船呀?” 程忠说:“什么船呀?肚子都饿扁了,快给饭吃吧。” 于波说:“夫人,上饭!” 梁艳芳说:“饭菜早端好了,请两位领导进餐厅用餐吧。” 于波想,程市长此时来家里会是什么事呢?这位老兄肚量也实在是太大了。三年前,自己来省城时,就听说要当市长了,可市委书记还想继续一肩挑两:书记加市长。在这个杨栋手下干活,那是很憋气的,他啥也不懂,可啥也要插那么一杆子。插一杆子的本意并不坏,此人不贪不占、两袖清风。可他这么插来插去,弄得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工作。这三年,程忠的气肯定受够了。那么,他今天来,肯定是找老朋友诉苦来的。可是自己身为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对这些事是没有办法管的。你管什么?管人家杨栋没有能力,让他下来?让程忠这个实干家当市长,自己实在没有这个权力。管三年前的那几起案子?还有近来发生的案子?当公安厅副厅长时都没法管,现在你更没法管了。管那位市人大副主任、大企业家吕黄秋?那是省里市里力保的大能人。你更不能管,也不敢管。不过,于波有个感觉,这些年发生在新城的持枪伤人、强xx等案的案犯和这个大企业家有一定的关系。可是这一切,你又能怎么样呢?民不告官不纠。没有人告状,你一点招都没有。只是不由地替程老兄在心里抱不平罢了。 “程市长!来吃吧,尝尝夫人的手艺。”于波拉程忠坐下后,妻子已经把菜上的碗取下了,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肺。程忠吸吸鼻子,夸张的做了个怪动作说:“弟妹的手艺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看着这鱼就让人流口水。哎,于书记呀,我退休后来省城和弟妹开饭馆怎么样?” “得了吧,我的程市长,快填肚子吧!”于波说着把程忠的大肚子又捶了一下。 程忠不开玩笑了,神秘地说:“快坦白,啥时候到新城上任,我老程终于熬出头来了。我今天来,是向你要官的,你给我个市长吧,真正的一把手,我亲自给你负责‘引黄入新’工程……” “呀!呀!呀!”于波打断了程忠的话:“我说程市长呀,你啥时候当上省委组织部长了,你啥时候调我到新城市了?”于波确实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程忠说:“我说老弟呀,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你来我们新城市当市委书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新城啦。” “是吗,”于波说:“怪不得省纪委司马书记通知说,陈刚书记让我下午5点半到他办公室去。莫非这是真的?” “错不了,”程忠往嘴里填了一口米饭说:“你就赶紧走马上任吧!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程市长,说真的,假设我真当上了新城的市委书记,那么我一定建议省领导,这个市长还真是你的。” “于书记,我就想大干一场,把你三年前那个‘引黄入新’工程的设想付诸实施。你知道吗?这些天,水的形势吃紧。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非出大乱子不可。”程忠放下了饭碗,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和手说,“到客厅,你看看我的计划。” “咋?老兄,你还真把我当市委书记了?” “老弟,要知朝中事,山里问野人,我看这小道上消息,有时可是百发百中哪!我看这事绝对不会错。你想,省委书记都要找你谈话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于波当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公安局长时,程忠是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他们相处非常好。有些看法也很一致,“引黄入新”工程的最初设想也是和程忠在一起闲聊时提出来的。程忠说:你是常委,给那些官老爷提一提,看有无希望通过。程忠当时提这个问题是出于两点考虑:一是新城的水资源确实很有限;二是新城是全国特大型油田所在地,跟市政府平级的油建公司归口中央。所以,油建公司事事处处以老大自居,有时根本不把你这个副市长放在眼里。程忠说:如果市上把电厂建起来,再把水引过来。他油建公司就乖乖的了。再说了,出于对振兴地方经济和长远考虑,这两个项目上了比不上好。 当于波拿起程忠沉甸甸的项目建议书时,电话响了。梁艳芳说:“给,省委马书记的电话。” 果然是马炳副书记的声音:“于波呀,下午我和陈书记、刘省长给你谈话,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于波:“马书记,不知道。” 马副书记:“不知道好呀,还没有给你谈话哩,知道了还了得?那不成了未卜先知了吗?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提议陈书记和省委已经通过了。我要把你派到那个你曾经梦绕魂牵的地方 去……” 于波笑了:“哟,马书记,准备派我去哪里呀?能否先透露一下?” 马副书记:“调你到新城市主持工作,你不会有意见吧?” “新城市?”于波装出很吃惊的样子,问:“杨栋书记干得好好的……” 马副书记打断了于波的话:“于波呀,杨栋的年龄已经到了,让他提前退下来。这不仅是我和陈书记的意思,也是省委的意见。记住,省上三年前调你到省公安厅是出于公心,今天再让你去新城,也是出于公心。我的意思是你下去再锻炼几年,把新城给我搞好,我再提你上来。” 于波吃惊了:马副书记真是出于公心吗?自己梦绕魂牵的果然就是那个地方呀。他怎么知道的?也许是自己太小心眼了,人家马副书记可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的。 “怎么样?”程忠说:“要知朝中事,山里问野人这话没错吧?” 于波说:“程市长,你说怪不怪,这路透社的消息咋就这么准呢?” 程忠说:“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当今时代是信息时代嘛!” 1999年5月20日13时。阴天。新城 市委副书记祁贵家的紧急电话响了 新城市委副书记祁贵已经躺到被窝里了。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中午总是按时下班、按时回家、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中午不睡觉整个下午就迷迷登登,上不好班。周围的人都知道祁副书记有两个习惯,一个是午觉,另一个是跳舞。中午,他准在家里,晚上肯定是在舞场。不了解他的人总感到他很忙,一般人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祁贵刚迷糊着,刺耳的门铃便响起来了,而且是响了一遍又追。他翻起身来,关上了卧室厚重的包着真皮的门,刺耳的铃声顿时被隔在了门外。 祁贵刚闭上眼睛,床头的紧急电话突然响了。祁贵被吓了一大跳。这是个只有公检法和少数人知道的电话号码,装上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响过。今天突然响了,肯定是有紧急情况,不然的话,这个电话是不会响的。他急忙抓起了电话,是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打来的:“祁书记,十万火急!请你开门,我就在门口。” 祁副书记放下了电话,心想,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难道是吕黄秋的人又出事了? 开门让座后,祁副书记也不急着问,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西瓜饮料,一瓶放在了辛银面前的茶几上,一瓶启开仰脖喝下了一口,他感觉清醒了许多,便把目光投向了刑警支队长。 辛银很胖,他喝下了一口饮料,解着警服扣子说:“吕黄秋从广州打来了电话,说杨栋要下台了,新书记要来上任了。” 祁副书记:“也该下去了。他下了新书记总会来的。” 见祁副书记慢慢吞吞的样子,辛银便也不着急了。他问:“你猜谁来当市委书记?” 祁贵目光唰地盯住了辛银:会是谁呢?难道是…… “是于波。” “什么?” “是于波!他一两天就来上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祁贵把饮料罐放在了茶几上,说:“他要来,恐怕是来者不善哪!” “是啊!”辛银说:“吕总说,他也怕于波来,这家伙三年前就盯住吕总了,现在来……” “莫要怕!”祁贵盯了一眼辛银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于波来当然要查那几起案子了。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常务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还有,这两年我哄着老顽童提拔了近70个县级干部。在新城,来个于波也翻不了天的。吕黄秋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告诉你,他已经给马书记说了,马书记答应提你当市长。你还要抓紧行动……” “你告诉吕黄秋,让他那几个活宝注意一点,万一不行,就藏起来。千万别再捅出什么乱子来。” “好。祁书记,我立即转告。” “还有。你给汪盛他们讲讲,让他们一定注意工人的苗头。万一不行,就全都放假,别让他们到厂里来,联络不起来就不怕他们群访。按惯例新书记上任,省委要来人,马书记来没关系,万一陈书记来了,出现上访的事件可就麻烦了。” 祁贵说着拨通了市委秘书长金玺的手机说:“你马上跟乡企局、经贸委的头讲一声,让他们今天下午就分头到几个厂去一下,马上开个会。千万别在这几天出现群访的事。” 祁贵关上手机后见辛银还没有要走的迹象,他问:“还有什么事?” 辛银:“这新书记来了,你看我那个副局长的事……” “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记着呢,下午我就找老顽童去,临下台了,你们几个的事他不会反对的。” “好吧。”辛银笑着抖动着胖胖的身躯走了。 省委的决定是不是太快点了?祁贵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爬上市委书记的计划,这新书记的人选就定下了。竟定了个于波。这于波可不是个饶爷爷的孙子。无论如何也要当上市长,当不上市长,怎么去跟于波斗呢。这新城市的好戏怕要连台了。如何演好这一出出戏,关键的关键就是当上这个市长。祁贵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1999年5月20日13时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的一次长谈 程忠可真是块当市长的料,关于“引黄入新”工程,他给于波讲了许多。有些问题,想的比他还细还周到呢。 程忠说:“为新城市供水的新川峡水流几乎断流,新城水库的水位已经降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老天爷要是再不关照一下,这新城市的工农业用水不但难以保证,而且连城市的饮用水也会出现问题。我们的那位杨栋书记还说什么,怕什么怕?如果真到居民吃不上水的时候,我给集团军的首长一个电话,他就会用汽车源源不断地给我供水。连杨书记都动开了水的脑子,你想想,水的形势严峻到了什么程度? “一周以前,农民们前来市政府静坐请愿。原因是庄稼浇不上水,这是政府弃农保工的措施造成的。他们谩骂政府,向政府要水。政府怎么办?油建公司是中央的企业,不保行不行?不保不行。这个道理老百姓不懂。工作人员说,你们看电视、看报纸没有?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轰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犯下了滔天罪行,全国人民上街游行,到美国大使馆前讨还公道。你们可倒好,不想着如何种田,跑到政府来闹事?有农民说,你给江泽民主席说一声,他美国人敢放导弹炸我们的大使馆,我们也放几颗给美国人看一看,一颗放到克林顿的白宫里去,一颗放到他们的大使馆里去。 “工作人员笑了,你们的爱国热情好呀,我们这就给上面写报告,把你们的心愿反映上去。可是你们也得回去,你们这样子,如果让美国佬知道了,还不笑话咱中国人呀?农民们想想也是呀,就呼啦啦回去了。感动得政府工作人员都掉眼泪了。” 于波给程忠的杯子里续上了水,说:“程市长,咱们的农民群众好呀。关键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不干事呀,如果三年前上马‘引黄入新’工程,还有今天的麻烦?所以,‘引黄入新’,是我们别无选择的选择。……老兄呀,你是个老水利了,上马‘引黄入新’工程你我是铁了心了。但我还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程忠问:“怕批不准吗?” “不!”于波笑着说:“我担心你的身体呀!” “怕啥?”程忠拍拍肚皮说:“52岁,年富力强,除了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再就是这200斤肚囊,只要你书记一声令下,这200斤就归‘引黄入新’工程了!” “老兄呀!”于波扳过了程忠的肩头,两个老朋友的头紧紧靠在了一起。 这是一件大事。于波问:“还有什么?” “第二件大事是,”程忠从包里取出了一沓信递给了于波,说,“这是第二件大事。” 于波念了一遍标题:“群众来信摘要……是哪方面的内容?” 程忠说:“省委正确呀!如果再让这些无政绩而口碑不错的领导主持新城市的工作的话,那可不得了啊!” 于波:“程市长,吕黄秋的吕九庄里真连执法人员也进不去?” “于书记,我哄你干啥?连我这个堂堂常务副市长有时都进不去呀!” “杨栋书记知道这事儿吗?” “市委的一切权力都把持在祁贵的手里,他们背地里把杨栋叫老顽童,在手掌心里捏着,想咋玩就咋玩。杨栋还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这卖官的事、国有资产流失的事,也全是真的?” “是!” “程市长,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早向省委汇报?” “于书记,我是个市委常委,虽是常务副市长,我得首先向杨栋负责。他偏听偏信,我的话根本听不进去。我越级向省里反映,省里支持的还是杨栋!一次马副书记到新城,我把有些事儿给他汇报了,人家说:老程呀,难怪你不能当市长,你肚量还是不大呀,你思想还是不解放呀!杨书记是省委任命的,又是中组部下来的,你要尊重杨书记,有事多向杨书记汇报,不要老是向上反映嘛,当然,向上反映问题是可以的,可你要尊重事实。杨栋有哪些问题,你指一指。于书记,杨栋的问题还真不好指出来,他似乎什么过分的事也没有。还真是个人民公仆形象,上下班骑自行车,一年四季都穿军装,不抽烟、不喝酒。你说他什么?新城市发生的这一系列事儿,都是别人操纵他做的,这些人能不向着他吗?马副书记还说,关于吕黄秋,我们更要保护了,他是全国人大代表、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否定吕黄秋,就是否定市委、省委,就是否定改革开放。于书记,你说说,我敢向上反映吗,我还想做点事,如果连个副市长也不是了,还能干什么?” “是啊!”于波又拉住了程忠的手,说:“程市长,三年前我受排挤,就是因为看不惯杨书记的那一套,我也没敢向上反映,不!不是不敢,而是没有证据!现在这些事儿,仍然没有证据,是不是?如果让省纪委派人、省公安厅派人,那么,工作将很难开展。就像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犯一样,他会在这个地球上突然消失,让你连风都闻不到。对吧?程市长?” “对!所以我的意见是你先上任,好在你就是省纪委副书记,还干过公安局长。你就慢慢地掌握证据,然后会同省里,将这些家伙们一网打尽!” “好!程市长。我就这个主意。” 两个老朋友又一次握住了双手。 1999年5月20日14时10分。阴天。 发生在新城市锅炉厂厂长蔺兰生秘密别墅里的事情 刘婷迈着疲惫的步子跨进了市郊环球别墅区西区38号蔺兰生给她买的别墅的院门。院里铺着梅花形红绿相间的地砖。台阶下几株玫瑰花开得正艳。她无心看这些,迅速打开门又锁上门,噔噔噔爬上了二楼,打开右手主卧室的门,把手提包往床上一扔,就三下五除二脱掉了牛仔裙、真丝衬衣,连裤头和文胸也扔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跑进卫生间拧开了热水,她要冲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地睡一觉。晚上蔺兰生要来,那家伙的劲儿可大了,常常弄得她疼痛难忍又痛快淋漓,两个人就像干透了的柴,一旦燃起来,在短时间内是熄不了的。趁放水的工夫,她通过镜子欣赏自己。自己的身材真是又苗条又洁白,两个乳峰像刚出笼的馒头一样高高耸起。她扭扭细细的腰,再摸摸宽宽的胯骨,冲着镜子笑了。这一笑不要紧,镜子里一个高个子、大胡子男人站在她身后,她吓得连叫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那冰凉凉的枪口就顶到了她的腰眼上。不愧是经过枪林弹雨的刘婷,惊吓过后便考虑起对策来了。这家伙是干啥的?是来敲诈钱财还是看上我了?敲诈不行,不能给他钱…… 背上的枪口很有分寸的又顶了她一下,她从镜子里看清了这个家伙的尊容:小眉小眼,但很精神,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吧。 “到卧室里!”这家伙开口了。 刘婷除了顺从还能干啥呢?她乖乖地来到卧室,到床边又转过身来,用眼光问他:“干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三年前于波想抓而又最终没有抓住的持枪伤人、入室强xx犯吴旺发。 吴旺发拿过刘婷的连裤袜,把刘婷的双手从背后绑上,然后像扔皮球一样把她扔进了高级席梦思床上,脱光衣服扑了上去…… 发泄完之后,吴旺发穿好了衣裳,他一手端着枪一手解开了她的手,恶狠狠地低声命令:“穿上衣服!” 刘婷懵了,这家伙还想干啥?她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带着哭音问:“你还不走?” 吴旺发冷笑一声:“走?我要杀人,等蔺兰生那个王八蛋来了,我好一块儿收拾你们。”刘婷明白,这家伙绝对不会轻易就走,是贪色又贪财的主。她哭着问:“你到底要多少?” “要啥呀?”吴旺发又冷笑了一声。 “说吧,你要多少钱?但你不能胡来。”刘婷双眼盯着吴旺发手上那把乌黑闪亮的小手枪,怕他突然间扣动扳机。 “钱?哼!钱算个什么东西。我是真想要你们的命!” “大哥。”刘婷抖动着吓白了的双唇,小心地问:“大哥,你能不能说说原因,让我知道知道。” “你听着!姓蔺的贪污受贿了多少钱,你知道吗?这套别墅花了多少钱?八十多万哪!他蔺兰生哪来的这些钱,就冲这一点也该判个十年以上。要是他干的那些事全抖落出来,他还能活吗?” “大哥!请你给我指条路吧。”刘婷跪下了,泪眼婆娑地说。 “倒是有一条路,”吴旺发摆弄着手枪说:“就怕你们不走阳光大道,偏走独木桥。” “不会的!不会的!”刘婷见吴旺发松口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哥,只要你肯放过我们,就听你的。” “你听着,要是不听我的话,不按我说的去办,我就让你们的脑袋搬家!……好,知道了就好。你听说过环球集团一个公司的厂长金钊吗?” “好像听他说过,说那个姓金的太狂了,到工商局注册了个小公司、皮包公司,想兼并锅炉厂。” “对!就这事。你知道那个金钊是谁吗?他舅舅是主管公检法的市委书记。你告诉蔺兰生,他这个锅炉厂就按金老板提出的条件合作,如其不然,我这枪可不认人。你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大哥!” 正说着,门锁响了,紧接着蔺兰生声音传了进来:“妈拉个巴子,那个姓金的又来找我,真正的不自量力!” 吴旺发躲在了卧室门后,等蔺兰生进来,上去左右开弓就是两耳光:“妈的,你活腻了是不是,金老板也是你骂的?” 蔺兰生摸着脸喊:“你他妈还打人!” 吴旺发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把手枪对准了蔺兰生的脑壳:“打了两下算啥?我还要崩了你哩。”吓得蔺兰生不敢吭声了。 “小姐!你把我干了些啥,说了些啥,告诉他吧。” 刘婷:“大哥,说什么?”吴旺发恶声恶气说:“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 没等刘婷再开口,蔺兰生头上的汗就下来了。他战战兢兢地问:“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神枪吴大侠。”吴旺发冷冷地说。 “啊?!”蔺兰生一听这名字,大惊失色。 神枪吴大侠的名字在新城市谁不知道呀。据传闻:那年油料紧张,油建公司的油控制很严,连环球集团的石油经销公司也断顿了。吴旺发跑到油建公司供销公司田经理的办公室去批条子,田经理没有给批。吴旺发掀翻了田经理的桌子大骂道:“姓田的,你有眼不识泰山,小心老子敲断你的腿!”田经理立即给公安局打电话报案。吴旺发见案报完了,抢过电话说:“让你们辛队长听电话!……辛支队长吗?你亲自过来!” 吴旺发咚一下扣上了电话,田经理吓坏了,这姓吴的敢调刑警队长来。又一想,这家伙是在糊弄人吧。田经理就让保卫科的人把吴旺发看了起来。一会儿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果然带人来了,田经理才知道这吴旺发不是个轻易惹的主。辛支队长在回局里的路上就把吴旺发给放了。 果然不出田经理的所料,第二天吴旺发就把一沓照片扔在了田经理的桌子上。田经理一看吓坏了,照片上的存折足有七八张,全是以妻子的名义存的,存款金额达三十多万元。还有一张照片上是一堆金戒指、金项链等首饰。怪怪,存折是他亲手放在家里地下室小房的顶篷里面的,还有这金首饰是放在油缸里的呀,怎么到了姓吴的手里了? 吴旺发斜躺在真皮沙发上,双脚搭在了茶几上,看着田经理的反应。见田经理脑门上、鼻尖上沁出了汗珠儿,吴旺发说话了:“田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把这份合同签了,照片、底片,还有存折、首饰全还给你。” 田经理放下了国营企业老大的架子,屈尊过来从吴旺发手中拿过了合同,这是一份给环球集团长期供油的合同。田经理的手有点抖,似乎在下决心。吴旺发恶狠狠地说:“田经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反贪局局长还在等着我的回话呢!” 田经理不敢不签。这吴旺发也说话算数,在手机上拨了个号,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人。吴旺发把一堆存折、首饰放进了田经理的抽屉,说:“田总,咱们后会有期。” 田经理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舒服,便通过一个小老板给他请来了一个所谓黑道上的人物二旦子。二旦子接过田经理的三万元钱装进口袋里说:田经理,等我卸下吴旺发的大腿后,你再付我两万元。说完就走了。 二旦子是新城一帮地痞的头,不是什么黑道上的人物。不过这家伙领着几个痞子专门给人收欠款。不管什么样的主,只要碰上二旦子,那就没招,只有乖乖儿还钱。 二旦子找吴旺发报复的信息通过吴旺发的网络反馈到了吴旺发的耳朵里。同时,吴旺发还得知二旦子一伙五个人正在新城茶馆里喝茶呢。吴旺发单枪闯茶楼,堵住了二旦子等五人。二旦子一声口哨过后,五把尖刀对准了吴旺发。吴旺发甩枪“叭!叭!……”五下,五个家伙的大腿上中了五枪。为了给二旦子个教训,吴旺发又朝二旦子的另一条大腿开了两枪。茶馆随着几声枪响炸了,人们纷纷起来准备逃走。吴旺发举着枪命令道:没你们的事,照喝茶喝茶,谁要是活腻味了,就站着!人们又乖乖地坐下了,一个个紧张地盯着那冒烟的枪口。 吴旺发提枪指着二旦子说:“二旦子,你听着,你们自称是黑社会的老大,欺压百姓。本来我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老子今天心情好,留你们几条活命,再敢对我‘神枪吴大侠’过不去,下次碰上决不饶你们!”吴旺发平端着枪,后退着下了楼梯,转眼间不见了。 吴旺发的这点历史,新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安局查了三年,至今连吴旺发的影子都找不到。今天突然出现在他蔺兰生的秘密别墅里,他姓蔺的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不应呀!蔺兰生知道,只要是环球集团吕黄秋要做的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蔺兰生擦了一把冷汗,说市里头的工作你们去做,厂里的事我办。 “对头!”吴旺发把手枪插进了衣兜说:“蔺老板爽快,我们吕老板决不会亏待你!告辞!” 蔺兰生眼睁睁地看着吴旺发扬长而去…… 1999年5月20日15时10分。晴转多云。 省城于波家里程忠推荐的三员虎将 于波给程忠续上了茶水,看看表离去省委的时间还早,说:“程市长呀,你放心。我就向省委、向陈书记举荐你,好在你和杨栋合作得很好,估计没有啥问题。那么,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做这三件大事了。这三件事还得有三员将,要既不惊动祁贵他们,还要把事情办好。我总不能在省里带人去吧。” 程忠喝了一口茶水,说:“老弟,我想这些事情这样好不好?引黄入新工程我挑头,资金和北京立项的事你还得跑一跑。但你得给我配个副指挥,这谈不上惊动他们,就光明正大把钟祥提半级,谁也说不出啥来……” “钟祥?”于波问:“是钟区长吧?” “是呀。还是你提起的呢。” “不!他可正儿八经是人民代表选上去的。说来也好笑,那次选举把杨栋、祁贵他们可气坏了。”于波笑了起来。 程忠也笑了,接上说:“还不是你及时给省委汇报了情况,不然,杨栋他们绝对不会让钟祥当市中区区长。” “那是自然。”于波喝了口茶水说:“他们指定的区长没选上,选了个浑身长刺的钟祥,他们能舒服吗?其实,祁贵也没自知之明,这种事情是合法的,你送个顺水人情给钟祥就算了,干啥非要闹到省里来人了才去宣布。嗳,人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哎?程市长,钟祥在开发区干得还好吧?” “好什么呀!早被免职了,快要投产的电厂也放下了。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政绩的干部不是好干部,无功便是过这话说得太好了。照这个原则,杨栋、祁贵早就该下去了。钟祥是个实干家呀,当了四年半区长,因为农民土地纠纷,得罪了吕黄秋,被祁贵找了个借口调到了发不出工资来的开发区。钟祥就想方设法招商引资,好不容易引来了资金、安装了设备,可又被免职了。” “又被免了?”于波站了起来,问:“总得有个理由吧?” “有呀,5月18日,在管委会发生了爆炸案。虽说这事根本与开发区管委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不是有更深的内幕?” “是!祁贵要扶市委秘书长金玺为副市长,钟祥是对手的对手。如果钟祥把电厂搞成了,那还有金玺的果子吃吗?撤了管委会主任,仅剩了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还是挂名的。” “这也太过分了!”于波生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我才打算让他给我当‘引黄入新’的副指挥。虽没有副市长有职有权,但职位总能升半级吧,更重要的是用这个人我放心。” 于波说:“程市长,我如果真去新城市,这一点更没问题。钟祥当区长前就干过区水电局长嘛!” 程忠不依了:“哎,于书记,你就别再说去不了新城的话,好不好?再这样说,我可真不想说了。” “好!好!好!程市长,我再不说了。钟祥就算一员虎将吧。那另外两员呢?” “第二员是现任市委常委、市中区区委书记汪强;第三员是汤县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汪吉湟。” 于波笑了:“汪强我知道,退伍军人,骑着老虎发的家,外号汪老虎。汪吉湟这个人不是太清楚。” 程忠笑着说:“汪强你肯定知道的了,他的老虎出名,他办的企业也出名。后来被选为副县长,真正走上仕途也就是四五年的事,当过副区长、区纪委书记、区委书记。他说话不多,可部队上带来的作风一直坚持下来了。办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且能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是个很能干的干部。我的意思让他负责市委纪检委的工作,让他彻底查处祁贵等人的腐败问题。 “汪吉湟你不了解的话,我多介绍两句。他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个羊倌,临死时给未考上大学的儿子留下了五只羊,三公两母。他科学养羊发了家致了富,还免费和半免费给乡亲们提供种羊,全市闻名的养羊专业镇就是他带起来的。那个镇上配备科技副镇长,县里就选中了他。说来也巧,他上任没几天就当了一回代代镇长。……” “代代镇长?”于波纠正说:“是代镇长吧?” “不。”程忠肯定地说:“绝对是代代镇长。代镇长姓于,也刚来镇里时间不长。这于代镇长把家里的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武装部长等人带上去深圳取经学习,党委书记还没有到任,这代代镇长的担子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小伙子很自信,思维也很超前,属于那种干什么就干好、干得漂亮的人。这一天,他到街上轧马路,他感到这镇子怎么突然之间乱七八糟的不像样子了呢?这前面的像‘汪四全羊馆’等豪华型的饭店、商店快盖到了国道边上,这后面的低矮的小店铺,如他丈母娘开的‘珍珍米粥店’灰头土脑的快要被前面的‘汪四全羊馆’挡严了。他突然间义愤填膺起来:这汪死狗(汪四全羊馆老板的外号)咋这么霸道?咋把店盖到我汪代代镇长丈母娘的店前面了呢?这影响了小店的生意不说,还把个街道弄得参差不齐。 “他又想,过去他常给汪死狗送羊肉,咋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呢?噢,他明白了,过去他是养羊专业户,街道齐不齐整跟他没有关系,而今是堂堂的代代镇长,该收拾收拾汪四狗这个恶了。一来为丈母娘出出气,二来这新官上任总得干出点什么来吧。主意一定,他就叫来了镇经委和土地办的干事了解情况:这街道乱糟糟的是咋回事。干事们告诉他,汪死狗的姐夫是镇上的老镇长,便狐假虎威,欺压百姓。镇上年年喊拆除,年年下文件,都是哑巴的舌头聋子的耳朵———摆设。…… “前面的事情代代镇长知道,可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听说年年下文件,代代镇长就问:‘今年也下文件了?’ ‘下了,已经超过拆除期限两天了。’ “代代镇长拿着镇里强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不亚于包文正拿到了尚方宝剑,在镇上几个老同志的支持下,代代镇长用推土机推倒了汪死狗的全羊馆,这下可热闹了,全镇的违章建筑一夜之间全拆除了。汪死狗在强行拆除时,大打出手,手举菜刀朝一个姓陈的老同志头上砍去,代代镇长急忙推了一把汪死狗,刀飞走了,可汪死狗却摔倒了,头碰到了压面机上。……” “后来呢?”于波听得津津有味,催促着喝水的程忠。 程忠继续说:“后来,镇上的领导回来了,汪吉湟的科技副镇长就丢了。汪吉湟说了句‘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的话就走了。他和未婚妻筹备开办小尾寒羊养殖场时,县公安局以伤害罪抓走了汪吉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人代会上,身陷囹圄的汪吉湟被当选为镇长。以这件事为原形创作的电影剧本《农民镇长》获得了国家级奖。汪吉湟上任后,大刀阔斧、敢于改革,使一个经济不太发达的小镇一跃而成为全市经济效益最好的镇。尤其是社会治安成效显著,汪庄镇去年被国家授予社会治安先进乡镇,镇派出所评为全国优秀派出所。就为这个因素,汪吉湟被调任县公安局局长。这个农民出身的公安局长还真行,把一个案件最多的小县变成了全省案件最少的县,今年初,汤县公安局又被评为全国优秀公安局。我看这个人可以干市公安局局长。” 于波说:“这些情况我听说过,我在省公安厅工作时就知道新城有个治安管理全国先进镇,本来要去搞搞调研,可我去了中央党校。北京回来后,我又到了省纪委。汤县评为全国优秀公安局的事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好呀,程市长,你给我点的这三员将,可以说我都非常满意。” “我有个想法,”程忠说:“于书记,你想过没有?这后两个人还不能立刻就用,用了汪强,祁贵就有了警觉,他们的问题就更暴露不了啦。用了汪吉湟,市公安局的辛银就更难对付了。据我知道,这两个人跟环球集团的吕黄秋是一路货,如果打草惊蛇了,新城的工作更难做了。” “你的意思是秘密的搞,搞出他们的证据就好办了?” “于书记,我就是这个意思。” “程市长,我问你,这些事难道给省委也不汇报了?” “不能。”程忠说:“我看马副书记和吕黄秋他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看可以给陈书记个别汇报一下,让他心中有数。” 于波:“噢,我明白了,给省委仅汇报‘引黄入新’,不谈别的。别的只能给陈书记个别谈?” “于书记,快五点了,你抓紧去开会吧,我在宾馆等你的消息。” “别去宾馆。”于波又抓住了程忠的手说:“你就在这里呆着,看看电视,看书也行。” “好吧!” 1999年5月20日17时30分。多云。 省委小会议室里省领导与于波的谈话 于波推开小会议室那漂亮的半圆门时,愣住了。省委陈刚书记和马炳副书记正坐在沙发上交谈。于波的脸马上红了,说:“陈书记、马书记,我迟到了。” 陈书记说:“没迟到。刘省长还没过来呢,快进来吧。” 于波刚坐下,刘省长就进来了。他说:“这天气,不见太阳还热得要命。该下雨了,再不下雨西部地区就麻烦了。尤其是新城。” “听见了吧?于波,刘省长的话也是我正要说的,解决新城地区水的问题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 于波点点头说:“听到了,你们的指示我一定不打折扣地认真落实。” 马副书记刚要说什么,被陈刚书记打断了,他说:“好,先谈主要问题。于波,马副书记给你电话上已经讲了,让你去新城当市委书记,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于波说:“谢谢省委领导对我的信任。首先,我无条件的服从省委的安排。想法嘛,也不少呀!” “噢?”陈书记笑了:“于波呀,要不是马副书记推荐你,我还真下不定决心呢。刘省长不放你呀,想让你出任省公安厅厅长呢。可是马副书记说得好,于波对新城熟悉,三年前主持过新城市政府的工作。让你再下去磨炼一下,把新城水的问题给我解决好,让新城变变样子,再来省城吧。对于这个任命,省委是经过了慎重考虑的。你还年轻,新城跨世纪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可以这么讲,新城市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因素,问题不少,你是上任于危难之际呀。杨栋同志虽退下来了,你还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说搞好关系,不是不去大胆工作。原则问题、是非问题上不糊涂,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是不是就这么个大前提呀?马书记,刘省长?” 马副书记说:“陈书记讲得非常对,搞好各方面的关系是我们做好工作的前提。这次去跟三年前不一样了,三年前你是常委、副市长、公安局长,这次是市委书记,是地方最高首长、是地方党的最高领导。既要跟常委一班人搞好关系,还要跟社会各界搞好关系,尤其是经济界,经济要发展,首先要靠企业家。杨栋同志最大的成绩就是树立了一个大企业家吕黄秋,环球集团1998年的产值是26个亿,达到了中央企业油建公司二分之一的产值,这是个不得了的成就呀。如果你新城出现十个吕黄秋,你新城的产值就会超过省城市。你于波就会功不可抹呀!” 于波愕然了,陈书记与马副书记的分歧是显而易见的。陈书记讲的搞好关系是全方位的,而马副书记讲的搞好关系是强调要跟吕黄秋、祁贵等人搞好关系。再说了,作为省委副书记,有些提法也欠妥嘛,作为一个党的书记,首要工作是和各方面搞好关系吗?看来程忠的看法没有错,马炳肯定和吕黄秋之流有特殊的关系。肯定是这样的。吕黄秋是怎么富起来的,别人不知道,程忠能不知道?连我于波也早有耳闻。三年前的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的案犯听说就是吕黄秋的人。而且很可能这个人就藏在吕黄秋环球集团在乡下的总部、吕黄秋当年发家的地方———吕九庄。这个吕九庄可不简单,在社会上搜罗了一帮打手成立了一个保安 部。这些人打人在新城市是出了名的,只要在吕九庄或者是市里的环球大厦出现捣乱者,首先逃脱不了一顿痛打。橡皮警棍、对讲机、武装带满天飞,骑摩托坐小车,住别墅玩小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有人说吕黄秋保安部人员的待遇是中国最好的。他们有钱呀,连指挥十个人的小保安队长都有自己的小汽车……那么,“5.18”爆炸案跟这些人有无关系呢? 陈刚书记咳了一声,于波回到了现实。他见省委书记打开了笔记本,要正式谈话了。也从皮夹里取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 “于波同志,下面我代表省委给你谈谈。首先是班子问题。省委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书记市长一肩挑呢,还是让省里考虑一位市长人选?你推荐也行。” 于波见省委书记征求自己的意见,说:“陈书记,我只当书记,市长人选我推荐一位。这人三年前与我一块儿当副市长,对农业和水利很有一套。为了我三年前提出的那个‘引黄入新’工程,他带人三上九龙山断魂岭。在省里还没有立项的情况下,他作出了引黄河水须开隧洞穿越九龙山脉主脊的全部规划。这个规划已经得到了铁道部隧洞总公司高工的认可!也通过了北京隧洞专家的论证。” 于波从皮夹里抽出了盖着铁道部印章的计划书。 刘省长插话了:“于波同志,这个人是不是现任市委常委的常务副市长程忠同志?” “刘省长,是他!” 刘省长笑了:“去年,他让我托人到铁道部打听隧洞造价的事儿,我按他提供的数据给他打听清了,一米两万元。怎么?他现在不认我这个红娘了?” 于波也笑说:“刘省长,他是怕你忙影响你的工作,后来因为杨栋同志有不同意见,所以立项报告至今还没有打到省里来。” 陈书记插话了:“乱弹琴嘛!这个问题上,杨栋同志是有点欠考虑。” 马副书记见陈书记说话了,眉头皱了一下。心想,看来推荐祁贵当市长的事又泡汤了。 “你继续说吧。”陈书记对于波说。 于波说:“不仅如此,程忠同志还号召‘引黄入新’工程第一受益地汤县人民修了一条三十公里的简易公路,当然,市政府也出了点钱,理由是为汤县经济发展考虑而修的路。而实际上这条简易公路如果不进行引黄入新工程的话,没有一点用处。” 陈书记又插话了:“乱弹琴嘛!如果这个项目上不了呢?……不过,这个程忠同志跟你于波同志一样不简单呀,他认为你三年前的建议好哇!” “陈书记!”于波说:“三年前我那个建议书实际上就是和程忠同志共同搞出来的。” “陈书记、马副书记,程忠这个同志我比较了解,我看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于波同志的意见,让程忠出来工作,过去之所以默默无闻,是我们没有给他做事情的机会嘛。”刘省长表态了。 陈书记点点头说:“既然刘省长没有意见,我也就没意见了。你呢,马副书记?” 马炳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了一点笑,说:“我也同意。” 陈书记说:“那好。这个事就这样定下了。第二件事就是这个引黄入新的工程问题。这事儿我首先表态,我支持。刘省长看样子也支持嘛,国家计委立项要钱的事你也帮新城方面跑一跑,找找你那位老同学,他现在已经是国家计委的一位司长了。” 见刘省长说了声没有问题,陈书记接着说:“怎么样,于波同志,关于这个问题,你再说说?” 于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条路修得可真不容易。大部分路段都是在具有厚厚冻土层的悬崖峭壁或深沟巨壑边上修造的,要在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路的地方修路,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可是,不修这条路,就没办法施工,施工队伍和物资就不可能进去。三年前我和程忠同志到这里考察时,徒步走了大概两天还不止吧。比起隧洞近三个亿的造价,这条路的投资算不了什么,可是这条路确实是进行引黄入新工程的重要部分。” “噢?”陈书记越发感兴趣了:“你也实地去考察过?” “去过不止一次呢。”于波见陈书记兴致很高继续说道:“这里的海拔大约是3000多米,没有尝过高山缺氧的人应该到这里去体验一下生活。我比程忠年轻,可走得快了喘气都困难。程忠同志不同,他比我大好几岁,还胖、肚子大,走得急了,他的脸憋得乌青,我怕他不行,就搀扶他,他一把推开了我说:‘我行!’他还就是行,到我们不行的时候,他反而能行了。一次修路时,程忠同志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呢!那时候,在一个叫绝命崖的地方修路,程忠同志去了,他坐在一台履带式拖拉机上,观察这路修得是否合理,可谁想到,拖拉机在斜坡上走时滑到了绝命崖边上,再差那么一点点就完了。当时别说是司机吓坏了,程忠同志也吓坏了,事后他说,要是翻下去就完了,生命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没有引来水人就先去了,无法给新城人民交待呀!” “马副书记,这个程忠同志是位好干部,你和刘省长分头给报社、电视台打打招呼,等于波上任了,把程忠同志和这个工程宣传一下,给于波同志鼓鼓劲。”陈书记喝下了一口水,说下了这几句话,在刘省长痛快的答应声中,马副书记也无可奈何地哼哼着。…… “第三个问题是几封群众来信反映的社会治安、反腐败问题。于波同志,在这个时候,这些群众来信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乱弹琴嘛!目前,举国上下都在声讨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炸我驻南使馆的罪行。你们新城却是另一番景象,这告状信像雪片一样往省里飞,有的还飞到了北京。从这一点上看,新城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你于波同志的省纪检委副书记还没有免,你给我好好查,如果有人敢顶风作案、贪污受贿,不管他是哪一个,也不管他们背景、后台如何,一个也不能放过。必要时,省委还可以派出工作组嘛!” “还有社会治安问题,也是乱弹琴!这个新城还真特殊,还敢持枪伤人,伤了还不止一个人,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伤者不举报、不报案,这就说明恶势力已经形成气候了。前几天,又发生了震惊省内的‘5.18’爆炸案,案犯没有一点下落。另外,有人反映,闻名于世的吕九庄连执法人员都进不去了。乱弹琴嘛!天下是谁的天下?还是共产党执政嘛,你就这么嚣张?发展经济固然非常非常的重要,但你必须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挣钱,对不对?所以,千万不能在这些问题上心慈手软,如果查出这是事实,绝不能放过。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这个方方面面,不包括违法乱纪、胆敢以身试法的人。一句话,坚持发展经济这个中心不动摇!同时还要反腐倡廉、打击犯罪、维护安定团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在这一点上,省委的态度是一贯的!” 马炳副书记补充说:“陈书记的这三点非常重要。发展经济、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是原则,有关问题我们会同省纪委、省公安厅的同志再谈。” 1999年5月20日19时10分。多云间晴。 于波到省委书记家吃晚饭 于波走出省委办公大楼时,感觉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从陈书记的态度看,是支持自己与程忠的几个想法的,这更坚定了去新城打一场攻坚战、破两个惊天案的信心。这攻坚战就是马上筹资、抽调力量进行引黄入新工程。两个案子一个是群众举报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案,他绝对信其有,几个水平差得不能再差的一般干部,居然在他走后短短的三年中由副科升为副县、正县。但愿祁贵没有问题,经过秘密侦察,确无问题那是最好的了。否则,一个省纪委副书记与一个腐败分子共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另一个就是三年前想破而没有破掉的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这起案子与后来发生的几起案子联系起来分析,他确信系一个团伙所为,就是那个三年前未抓获的罪大恶极的家伙。市委书记不是纪委书记更不是公安局长,可是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更是一个市委书记的责任。再说了,这个案子也可以说是在他当公安局长时未破的案子。老公安局长当市委书记了,案犯还逍遥法外,哪有这个道理?自己就不是一个市委书记,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党员干部也应该履行其职责。 马副书记朝他挥挥手,坐进了红旗轿车。于波朝一溜烟走的轿车挥挥手,才意识到压力是来自马副书记这一面,从知道的情况和马副书记在会上的态度看,要破这两个案是有难度的。幸亏程忠给他想了个“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法子,要不,你还没有找到证据,案犯可能就又消失了。同时,这个案犯的背后还有一个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吕黄秋。 “于波呀,还没走呀?”陈书记和刘省长下楼了。刘省长接上陈书记的话说:“人家要搭你的车,顺路的。……于波,你可得抓紧机会给咱大老板说呀,不然,你狮子大张口,让省里掏两个亿,我可无能为力哟。” 于波朝刘省长笑笑,目送他上了红旗车。红旗车徐徐滑出了大门。 陈书记拉于波上了他的红旗车,说:“两个亿可能够呛,乱弹琴嘛!一个亿嘛还差不多。哎,于波,我有个法子,你回去后聘杨栋同志做引黄入新的高级顾问,让他去国家部委给你要一个亿回来。” “人家都下台了,再说他一直不同意上这个项目,说是劳民伤财。他会去给引黄工程要钱?” 陈书记哈哈一笑说:“亏你还和他共过几年事,对他你应该了解的,这个同志本质还是不错的,只是有点耳根子软,也怪你不会说软话嘛。” “这倒也是。”于波摸摸后脑勺说:“我就是太直,不善于迂回做工作。” “知道就好。”陈书记拍拍于波的肩头说:“为了让杨栋同志下台也下得体面,毕竟人家还没有直接的大的过错嘛。还为了让他帮你搞这个‘引黄入新’工程,省委决定给他一个副省级调研员,给你创造一个干事的环境。” 于波就想,这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还是陈书记的主意,如果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这里头就大有文章。但有一点,不论是谁的主意,让杨栋给引黄工程跑跑资金,当当“顾问”这倒是个很理想的角色。于是,于波就说:“还是省委英明!” 正说着,东方红广场到了。红底白字的标语挂在正中,上面的字是“强烈谴责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炸我驻南使馆暴行!” 陈书记就说:“这克林顿真混蛋,是个好战分子,轰炸南斯拉夫快两个月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真正的乱弹琴!” 于波说:“这件事使美国在世界上的声誉大受影响,克林顿并不明智。” “他明智干什么?”陈书记说:“他要当霸主,声誉不声誉的他才不在乎呢!”顿了顿,陈书记又说:“不过,克林顿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中国人不好惹,因为中国强大了,中国人不怕他。” 于波接着说:“是啊!……哎,陈书记,我到了,该下车了。” 陈书记说:“别下,我请你到家里小坐,让你尝尝新城人的行面拉条子。” “怎么?”于波惊讶了:“我嫂子还能做出新城的风味来?” “她呀!她就是你们新城人!” “是吗?啊呀,我还非得拜见一下不可了。” 红旗车开进了有武警站岗的“1号别墅区”大门,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给首长警卫的便衣武警虎视眈眈的瞅着省委书记后边的于波,生怕有“披着羊皮”的“狼”混进来。 一进门,陈书记就招呼老伴道:“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你的老乡,刚上任的新城市委书记于波。” 于波握住了陈夫人伸过来的手说:“你好……” 陈夫人大方地说:“就叫我嫂子吧。” “对对对!就叫嫂子,你刚才在车上就叫了么,咋现在又不叫了?乱弹琴嘛!”陈书记打趣道。 晚饭果然是新城风味的行面拉条子。行面卤子很地道:几片薄薄的大肉片、几块木耳,还有西红柿和鸡蛋丝。于波夸奖了一番好手艺,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饭后,陈书记带于波到自己的书房里说话。大约十六平米的书房,有两面墙都让书架占满了,且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一大两小的布面沙发前,摆一张花岗石小茶几,上面摊着一本书:《资治通鉴》。 “哟!该不是到图书馆了吧?”于波见陈书记今晚的兴致特好,便笑着说:“没想到,真没想到,陈书记还有这么多的‘财产’哩!” “是啊!这些书值个两三万元吧。” 一阵说笑后,陈夫人拿来了两瓶超纯水,她啥话也不说,放下水就带门出去了。于波想,陈书记该谈正题了。果然,陈书记喝了口水严肃起来了。他说:“于波,直觉告诉我,杨栋这个同志虽然不是个好领导,可他也并不坏。所以,我才提了他半级。本来嘛,说啥也得在省里给他个位子,可实话说,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干事的人嘛。好了,这些就不说了,如果他真像群众来信讲的那样,贪了多少,收了多少,我就管不着了,该咋办你就咋办吧。” 于波问:“杨栋当副省级调研员不是马副书记的主意?” “不是!”陈书记说,“这些你别了解得太多了。……祁贵的民愤太大了,估计他可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你必须得查清楚。但要巧妙,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千万别惊动他。” 于波点了点头。 “关于吕九庄的事,乱弹琴嘛!我想,该到解决的时候了,那个‘5.18’案子跟吕九庄有无关系,我看很难说,问题是搞出有力的证据来。这个吕黄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竟然连《人民日报》下去的记者都不理不睬,这样子不行呀。你是省里有成绩的企业家不错,可你也不能自以为是,胡作非为吧?据税务局的同志讲,他们的工作人员执法检查,竟然连庄都进不去。一个工商局的副局长好不容易进了庄,还让保安人员打得住了医院。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也就罢了,还有不少传闻。说吕黄秋窝藏罪犯、纵容犯罪;庄里开设明为桑拿浴实为妓院的什么洗浴中心;吕黄秋年初到美国去看上学的儿子、女儿,被海关查出了两百万美元现钞。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据说他的钱来得不干净呀,再说了,他的集团公司是村办集体企业还是私人企业?还有不少奇怪的传闻,说吕黄秋是新城市委的组织部长,想让谁升官,这个人就能升上官。乱弹琴嘛!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有问题了,祁贵有问题,市委的组织部长更有问题。凡此种种,你都悄悄地介入,一旦有充分的证据,省纪委、省公安厅马上配合。为了慎重,掌握证据之后最好给我通通气,你明白吗?祁贵是副地级干部,吕黄秋是全国的知名企业家,弄得不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的。” 于被连忙表态:“我明白,陈书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打草惊蛇。一旦掌握了证据,马上给你汇报,然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不错!” 于波真是太感动了、太激动了。他没有想到省委书记考虑得如此周到、如此细致。而且陈书记的考虑跟他和程忠的观点不谋而合。这个时候,于波感到身上的压力明显减少了。省委书记、省委就是他打好一场攻坚战、破获两大案件的有力保证。这就说明,发生在新城的一切事情,省委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派他去新城,他既是一个市委书记,更是一个纪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这是省委对他的极大的信任。 于波说:“陈书记,谢谢省委、谢谢你对我们新城的关怀和支持。我一定烧好引黄工程、反腐败、破大案这三把火,从而打开新城跨世纪的新局面!” “说得好!”省委书记握住了市委书记的手,说:“记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后两件事的知情人越少越好。包括省里的领导在内。” “我一定。陈书记,请你放心。” 1999年5月20日20时30分。多云间晴。 在于波家里程忠接到了刘省长的电话 因为是熟人,于波妻子梁艳芳与程忠谈得很投机。 梁艳芳告诉程忠,她的工作很轻松,省城矿业集团公司会计。程忠问她去不去新城?梁艳芳说,我才不跟他去呢,这省城里也习惯了。再过一年,女儿于妮从龙江大学毕业,能在省城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足矣。说着说着,程忠就说起了那个引黄入新工程。 “就是引九龙山那边的黄河水到新城,这个梦我整整做了四年了。”程忠说。 梁艳芳也是三年前随于波从新城到省城的,她当然知道引水工程这档子事了。她说,她就不明白,这新城的事离了你和于波就办不成了?她还说,她只知道他这三四年的情况,过去的情况她是一无所知。 程忠幽默地说:“既然弟妹想要知道,我就聊一聊吧。就怕你不爱听。” 梁艳芳说:“程市长,你就说说吧,我还真想听。” 程忠说:“不仅是你,还有不少人问我,说老程,你天生一副富态相,舒舒服服当你的市长吧,你这样折腾是为了啥?我说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当官的宗旨。做老百姓的官就得做事,不做事就没有功,无功就是过。有人说我老程会吃,肚囊大。这话不错,我就能吃,偶尔也喝那么一两盅。这吃顿饭是腐败吗?不!要吃,还要吃出花样来。我说的花样是指你要吃得有名堂。你比如,人家外商来谈投资、做考察,你总得请人家吃顿饭吧,不吃,人家考察得不舒服,干吗要把钱投到你这地方来?别的地方照样能投。我常给下面区县的领导讲‘县官与阎王’的故事。某县官死后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说阎王,我在阳间做官很清廉,做官三年连老百姓的一顿饭都没吃过,你该奖我。阎王说泥塑一个县官更省事连水都不喝。来人啊,赏他四十大板!” 梁艳芳笑了:“我们程市长讲话特风趣。” 程忠说:“我就接着说吧。” 他说:“但我不贪,不该拿的我一分不拿。有人说,我活得冤,意思是我这个人不会捞钱。我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你该得的,你花着也舒心,不是你该得的,你花着也提心吊胆。有人就这样,他们过的不轻松呀,整天担心有一天会出事。但我老程不怕,怕什么,我一点亏心事也没做过。 “……还是说正题吧。有人说我老程这家伙不简单,我还就是有点不简单,你别笑,我今天就给弟妹吹吹牛吧。 “不简单是说我一个初中生,竟然成了水利专家、副地级干部。我1963年参加工作,那时刚满十六岁,在农业社当记工员。1966年到公社当水管员,参加了省里举办的一期水训班。8个月回来后,我到汤县当上了小水电技术员。我边干边学,很快就晋升到了工程师,起因是我作为汤县农电事业的开创者之一。到1973年任汤县县委副书记的十年中,我当过县水电局股长、副局长、局长。1978年我升为汤县县委书记,人家都称我是娃娃县长。有位作家写过一篇报告文学,那标题就是《娃娃县长》。1985年我被提为市委常委,同年底当选为副市长。我这个副市长当了十四年啊!十四年,对于一个想干点事情的人来说,那是多么重要的十四年啊!一个人的青春年华有多少个十四年啊!而我,几乎白白地耗掉了这十四年,尤其是近十年。想想我当县委书记前的那十五年,多辉煌啊!汤县农电事业在我的主持下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了。这十五年中,我的脚步从常河、清水、河东、河西,一直走到了河西水电站的建成,我作为农电事业一面旗帜,是因为成就了全县二十多万人的吃水、用水、浇地等这样一个令人瞩目的事业。这十五年,可以说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一段时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了水电事业外,我主持完成了县里的老城改造等十余项较大型的工程。可是,这十几年,我落伍了,越来越让别人瞧着我不顺眼了。我也真弄不懂了,这干一件事就特别难。就拿这引黄入新工程吧,这应该是造福新城的百年大计、千年大业。可有人就硬是说我不务正业,他不干事,还让你也别干事。这下好了,于波到新城去了,我终于得到了引黄工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想想自己的梦想与期盼马上就要在自己的手里变成现实,你说我该有多高兴啊!” 梁艳芳被感动了,说:“程市长,你也别太劳累了,我听于波说,修到引黄工程工地的路时你还差点出了事儿。” “是啊!”程市长说,“太危险了,如果我死了,连个烈士都算不上,因为那个路是我们瞒着人家修的呢。” 程市长笑过之后,梁艳芳说,在年龄上你是老大哥,我们于波就交给你老大哥了。 程忠说:“没问题,我们共过事,挺合得来的。你就放心吧。” 程忠刚要开口继续说,电话铃响了。梁艳芳过去接电话:“喂,噢,是刘省长呀,于波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啊,新城的程市长也在等他呢。……好。”梁艳芳冲程忠笑笑说:“刘省长让你接电话!” 程忠抓过了话筒:“你好,刘省长!” 刘省长:“好呀,程忠,你胆大包天,还敢来省城跑官,你就不怕我撤了你?” 程忠:“刘省长,这不叫跑官,称要官很合适。我不怕你撤了我,你也不会撤我,很可能还要推荐我呢!” 刘省长笑了:“程忠,你就这么自信?好了,我就告诉你,经于波同志提议,省委省政府同意你出任市长!” 程忠:“是吗?谢谢省长!……拿引黄入新工程竣工典礼谢你,怎么样?好!好!好!刘省长,我一定!……再见!” 程忠放下了电话,说:“这于书记到哪里去了呢,把老朋友扔到这里就不管了。……弟妹,我如愿以偿了,于书记的提议,省委省政府通过了!” “祝贺你!”梁艳芳打开了凉州红葡萄酒,斟了两大杯,递给了程忠一杯。程忠喝下了一大口说:“能不能给于书记打个手机?” 梁艳芳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打通。她说:“程市长,他除了开会才关机,一般情况下不会关机的。现在不会再开会吧?” 程忠说:“还非得等。我继续吹吧。” 程忠说:“你嫂子是家庭妇女,三个孩子全上班了。他们都让我当好这个轻车熟路、一张报纸一杯茶、坐着小车转半年的不操心副市长就行了。对于我搞引黄入新工程,更是不能理解。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市长是人家杨书记,通不过就算了吧,这水又不是给我们一家引。别人能喝上水,我们也保证能喝上水,成吃萝卜淡操心干什么?你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人生辉煌的制高点你已经走到了,激流勇退吧。他们哪知道我的苦衷啊!他们只知道皮毛,而实质的东西在我心中哪,如果我不很好地抓住引黄入新这个机遇的话,我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当市长干啥?当市长、当一把手就是为工作方便呀,当个副职你想做点啥比登天都难呀!” 程忠喝了口葡萄酒继续说:“可以这么讲,这个引黄工程寄托着我的人格理想。诚所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吧?这引黄工程没有遇着别人,偏偏就让我碰上了。于书记早不来新城晚不来新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新城主持工作了,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好的机遇啊!好多想干点事的人都是在生不逢时的浩叹中走完了生命的历程,可我突然间恰逢其时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这片与我血肉相连的土地、与我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土地,去拼他一番、去搏他一回!在退休前了却我这点心愿,也值了!” 梁艳芳说:“程市长,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随于波去新城,投入到程市长领导的宏伟大业中去……” 1999年5月20日23时。 新城环球大厦夜总会。钟祥酒醉后的歌声与哭声 三个小时前,钟祥的几位朋友,硬是死拉活扯地把心绪糟透了的钟祥拉到了新城最高档、最豪华的这处夜总会。钟祥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凡是吕黄秋环球集团下设的任何地方他都不想去。他对吕黄秋的霸道、不可一世,是最有成见的。前些年,他当市中区区长时,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要把吕黄秋和环球公司从市中区赶出去。可是,想想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本来,他当上区长,就违背了市里的意愿。你想想,区长的候选人名单里本来就没有这个那时还当市中区水电局长的钟祥,可人代会上竟出现了奇迹。这个与现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程忠等人一块为新城市水电事业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钟祥,却被人民代表选成了区长。这在新城市选举的历史上是又一个奇迹。还有一次选举上的意外是现任汤县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汪吉湟。此人是一个农民,选举汤县汪庄镇镇长时,他还在汤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关着。有人说,这新城就是怪,上面画在圈圈里的人,这人民代表就是不选你。汪吉湟是一个例外,钟祥更是一个例外。这细细一想,也就不足为奇了。人民代表就是要选自己心目中的大公无私的人当父母官,那些虽被上面画在圈圈里边、可又得不到群众信任的干部,老百姓就是不选你!汪吉湟被关进了看守所是一个冤案,他曾在汪庄镇干出过被老百姓认为是轰轰烈烈的事情。所以,他就被人民代表选上了。虽然他是一个农民。当上镇长后,他干得非常出色。他当镇长的几年里,这个曾是是非窝子、社会治安排在全县倒数第一的镇子,一举而登上了全国社会治安先进镇。他当县公安局局长没几年,汤县公安局就被国家公安部树立为全国优秀公安局。 钟祥被人民代表选为区长后,市里大感意外。不错,你钟祥的水电局长当得是好,可你也不能一步跨上两个台阶从正科级升到正县级吧。应该是先当副县级,再到正县,这才合情合理呀。市委书记兼市长的杨栋也感到事态严重,便征求几个常委的意见怎么办?于波说,“按照选举法,钟祥被当选也是合乎法定程序的。要我说,就宣布上任吧。再说了,钟祥同志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比起有些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的不称职的干部来,当个区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程忠说:“是呀,有功就是好干部,无功便是过。钟祥干水利有功,应该当这个区长。” 祁贵说:“程市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钟祥被选为区长是有背景的。” “噢?”程副市长问:“祁书记,什么背景?” 祁贵说:“有人举报,钟祥的选票是自己拉的,他给代表们送钱送物,代表们才选他的。” 程忠有点惊讶:“是嘛?这钟祥怎么会这样?” 杨栋生气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区长?” 于波说:“杨书记,这怕是有人诬告钟祥。” 祁贵不理于波,对杨栋说:“杨书记,我看这事就这样,先不宣布。” 杨栋说:“好吧。” 这件事被于波捅到了省里。省人大即刻派员来调查,没有发现钟祥拉选票的事实。市委不得不通过了对钟祥的任命。 钟祥这个区长当得真是费劲。不仅市委市政府不支持他的工作,这吕黄秋和他的环球集团还常常和他捣蛋。对于市委市政府的不支持,钟祥想得很开,你不是人家喜欢的人,人家为什么要支持你。可吕黄秋就不同了,你是进城开公司的农民企业家,你理所当然要遵纪守法。可是你三天不交税,两天手下的人出事儿,弄得区政府成了环球集团的调解办公室了,这还了得!久而久之,钟祥就想收拾一下这个农民企业家。正好,税务局和检察院也想抓一个偷税案曝曝光。钟祥就签字,同意对吕黄秋及环球集团进行审查。可是,区检察院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收到了市检察院的书面通知,吕黄秋是全国优秀企业家,要保护。紧接着,区委书记也接到了市委的通知,发展经济是省政府的头等大事,要注意对企业家的培养。对个别突出贡献的企业家要保护,尤其是吕黄秋。作为区委常委的区长钟祥就憋了一肚子气,要把吕黄秋和环球赶出市中区。可气话总归是气话,你也赶不走人家。可是吕黄秋和他的环球集团也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区长放在眼里了。过去除了税应付着交,土地使用费还在交。可现在,连上地费、水电费、乡镇企业管理费都不交了。今天税务局长来告状,明天国土局长来反映,弄得钟祥焦头烂额,简直无法工作。 去年,因为农民与环球集团土地纠纷问题的查处,钟祥彻底跟吕黄秋闹翻了。钟祥被调到了连一包茶叶都买不起、汽车的油都没钱加的市开发区管委会任主任,还兼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开发区困难,就从头做起。从一个小企业,哪怕是私人企业,到基础建设“三通一平”中的马路牙子;从队伍建设到对外宣传……通过半年的努力,开发区大变了样子。在去年的龙交会上,他亲自带队与国公司达成了引进两亿元外资在开发区建设电力公司的协议。从立项到引资、从建设厂房到安装机器,仅用了短短的一年时间,被社会和媒体誉为大西北的“深圳速度”。 就在中外合资电力公司开业的前夕,吕黄秋来到了钟祥的办公室,提出环球集团愿承担中方的借款、贷款等全部债务,条件是环球集团要代表中方与国公司合资经营电力公司。钟祥说:“不可能!我不仅不同意,公司也不会同意,开发区包装公司作为合资公司的中方,更不会同意。” 吕黄秋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皮夹子递给了随行的女秘书后,对钟祥说:“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你可别后悔!” 钟祥眼看着吕黄秋气咻咻地和女秘书、保镖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心想你还能把电力公司抢过去不成? 当天下午,钟祥开会时手机响了。他一看电话号码是开发区包装公司经理、中外合资电力公司的副董事长朱浩打来的,就在会议室里接上了。朱浩说不好了,钟主任,市中级法院把公司查封了,公司杰克先生也在宾馆被刑警支队的人抓走了。 “什么理由?”钟祥问:“跟环球集团有无联系?” 朱浩:“查封跟环球有关系,建厂时包装公司借了环球的1000万……” 钟祥愣了一下发怒了:“朱浩!谁让你借吕黄秋的钱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朱浩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当时要拿不出钱来,杰克先生就撤资……抓杰克的原因是,杰克正跟一个坐台小姐睡觉,被人举报了,理由是嫖娼。” 钟祥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开会的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问:“朱浩,就是说,要查封也应该查借款方包装公司,对不?好,全部查封了?车间、库房,还有?财务、银行账户,还有呢?……大概封了多少?……什么?全查封了。就是说,他们查封了两亿多,你才借了人家1000万。……朱浩,你现在的任务是用录像机把所有查封的机器、设备录好,注意,封条上的印章要得的清楚。我马上上市委!” 这之后的事是法院口头表态查封得欠妥当,可以启封;刑警支队也以不知道杰克是外商为由,放了杰克。可杰克被打得遍体鳞伤,是从刑警队抬到医院去的。 杰克哭着对钟祥说,伤好了他即刻回国,这里的投资全部撤走…… 封条启了,投资两亿多元的电力公司还没开工便死了。紧接着,朱浩和他录下的全部录像带在开发区管委会的办公楼下、在朱浩刚要下小轿车的一刹那被一声强烈的爆炸声吞噬了…… 钟祥由此被市委免去了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职务。 在钟祥的感觉里,这一切都跟吕黄秋有关,是吕黄秋操纵着市委。记得去年他离开区政府前一个月与吕黄秋的一次接触。 那一天,他刚从区委开完常委会回到了办公室。吕黄秋的电话来了:“是钟区长吧?我有要紧事给你汇报。” 钟祥问:“你是谁?” 吕黄秋说:“见面你就知道了。” 不过五分钟,吕黄秋到了。 钟祥直截了当问:“有啥事你就说吧。” 吕黄秋说:“环球集团想在文化广场一边征地修游乐园,请你给城建局做做工作。” 钟祥一口回绝了:“文化广场附近不能建游乐园,这是区里早就定了的。” 吕黄秋说:“钟区长何必死心眼呢!灵活一些对你还是有好处的,给你一个市政府副市长你一拍屁股走了,文化广场就是下一任区长的事了……” “你给我住口!”钟祥打断了吕黄秋的话:“你就是当上了市委组织部长,我也不会违反组织原则的!” 吕黄秋站了起来,说:“钟区长,那个地方我要定了,你看着办吧!”说完,拂袖而去。 钟祥气愤地说:“除非我不当这个区长!” 钟祥调进开发区管委会后,结果比吕黄秋说的还要严重,整个文化广场变成了环球游乐园。钟祥还听说过,市委秘书长金玺要来当市政府副市长。如果他钟祥还在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的位子上,如果中外合资电力公司在开发区投入运行,那么他将是金玺最有力的对手。这下可好,合资电力公司黄了,管委会主任被免了。你仅仅是一个市政府副秘书长,跟堂堂市委秘书长能抗衡吗?……这一切,都和吕黄秋有关。 就这些原因,钟祥才说啥都不到环球夜总会来。可是,大家硬是把他弄到了这个他最不愿来的地方。来了就吃吧,他吃不下。来了就喝吧,他喝了不少酒。喝着喝着,钟祥就喝醉了。醉了的钟祥想唱歌,他点的是《篱笆墙的影子》。他唱出来的词是另外一种样子: 天哟,还是那个没日头的天哟, 地呀,永远是夜里的地哟。 老虎哟还在台上做报告, 狐狸(那个)偷着笑, 好人受迫害,坏人买官哟。 新城这地方哟, 实在没救了…… 副市长程忠连夜赶到了新城,到钟祥家去找,说钟祥被一帮朋友拉去吃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环球夜总会,见钟祥胡说八道,就让司机和秘书上去抢过话筒,把钟祥架了出来。钟祥果然是喝醉了,被架进了小包厢,还在骂:“这新城的天就是没有日头嘛,你们管得着吗?” 程忠把一杯饮料泼在了钟祥的脸上,钟祥一下子缄口了。他见程忠生气地望着他,忙端坐在了沙发上。 程忠说:“马上跟我到市政府!” 钟祥、司机和秘书紧跟着程忠下了楼,坐进了程忠的红旗车。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很快就到了程忠的办公室。 秘书把茶水倒好后,知趣地关上门出去了。程忠从地上的饮料箱里拿出了两瓶本地产的饮料,打开了一瓶递给了钟祥:“给,醒醒酒。” 钟祥接过去一仰脖灌下去了大半瓶,问:“啥时回来的,程市长?” “你究竟醉没醉?要是醉了就回家睡觉,咱们明天再说。……没有醉?那你刚才为什么在那个地方胡唱?那是啥地方?说不定有人就在一边看你的笑话呢!” 钟祥哭了,越哭越伤心。程忠说,“你要伤心就哭吧,在这里哭没有人笑话你的。” 钟祥果然哭兴大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程忠能理解钟祥。可理解归理解,好多事情那是没有办法的。你固然经受了不少的挫折,可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今晚上这家伙也太过分了,竟然跑到吕黄秋的眼皮子底下丢人显 眼。真是不像话。 见钟祥哭得差不多了,程忠才开口了。他说,“谁说咱新城的天没日头?过两天杨书记就要退下去了,于波于书记就要来咱们市主持工作了。” “你说谁?”钟祥问:“于波,于书记?” “是于波、于书记,他要来当咱们市的市委书记了。” “此话当真?” “我哄你干啥?” “啊呀!”钟祥擦去了眼泪,孩子似的笑着说:“我们新城果然要出太阳了。他于书记来,我就敢去向他要官,哪怕给我一个乡镇长,我都去!” 程忠嗔怪道:“你呀,要沉住气,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能让人放得下心呢?” 钟祥说:“程市长,只要给我一个干事的机会,我心足矣。你想想看,我才三十多岁,还不到四十。宁可干着死,也不呆着生呀!……还有,吕黄秋的事……” 程忠打断了钟祥的话:“心中有数就行了,千万别乱讲。可以这么说,于书记的到来就是他末日的开始。” 1999年5月21日8时。晴天。 省委办公楼纪委小会议室。于波参加了省纪委、省公安厅联席会议 省纪委书记司马克见马炳副书记到了,把手中的材料整了整,轻声问:“开始吧?”见马副书记点了点头,司马克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一个小会,主要是新城市群众反映的市委领导卖官受贿、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问题,还有关于新城市‘5.18’爆炸案的事待会儿公安厅杨力厅长谈。” 司马克继续说:“关于部分群众来信的复印件,纪委已经复印并把复印件交给了于波同志。于波同志不仅是省纪委的副书记,又是新城市的市委书记。我的意见是,这事由于波同志来定,是省纪委派出工作组呢,还是你新市委为主省纪委协助查。如果同意省纪委派工作组,你就点兵选将和你一块儿去新城。如果同意后者,就由你新市委去查了,一旦有问题省纪委再派工作组。按惯例,群众举报的是市委一级领导干部,应该由省纪委来查处。可是一来于波同志是新市委的书记,我们省纪委应该尊重你的意见,二来你本身就是省纪委的副书记,你办案就是代表省纪委办案嘛!” 于波同志翻着手中沉甸甸的群众来信复印件,心情一阵激动。陈书记真是高明,他早就料到马副书记不会去真查新城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的。所以才让新市委悄悄介入、掌握证据,然后派人下去。这不?省委分工省纪委由马副书记分管,司马克书记的意见实际上就是马副书记的意见。如此一来,陈书记有先见之明,来他个将计就计,省里不派工作组下去,让那些腐败分子没有戒备之心,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使用一切侦破手段,掌握充分的证据。否则,将会打草惊蛇,给新市委的工作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于波见司马克看着自己,扬扬手中的材料说:“这些东西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新城有一批腐败分子。可是你认真推敲一下,问题就出现了:他举报问题为什么不署名?也可能给人一种感觉,他不敢署名,怕报复怕打击。我倒有另一种感觉,这些东西未必是真实的。” “噢?”果然不出所料,马副书记来兴趣了:“于波同志,说下去!” 于波见马副书记与陈书记的分歧如此之大,心里着实一震。他立刻想起了陈书记与他的谈话,要悄悄地去查,不能让任何不可靠的人知道,包括省里的领导。这“省里的领导”一定包括马副书记了。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将是非常激烈的。 于波顺水推舟说:“现在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乱,把道听途说的、感觉到的东西认为是真的,大肆渲染,把针尖大的事说成是磨眼大的事。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创造了向上反映问题的条件。我认为,一切要从维护安定团结出发,就新城市而言,除了安定团结那就是如何发展经济,如何搞好‘引黄入新’工程。当然了,真有像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于波绝不会等闲视之!” “好!”马副书记接上说:“于波同志的意见很好,司马书记,我看这件事就以于波同志的意见为准。” 司马书记说:“我也同意。” 省公安厅杨力厅长说:“发生在新城市开发区管委会院里的这起恶性爆炸案,是五月十八日的事,所以把这起案件定为‘5.18’案件,省厅派刑侦处长王俊等三同志赴新城帮助市公安局破案,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了,可以这么讲,一点线索也没有。于波同志在公安厅当过副厅长,又是新城市的老公安局长,这个问题,我也想听听于波同志的意见,是加大破案力度呢,还是我把人员撤回来?” 于波毫不犹豫地说:“犯罪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犯罪,炸死开发区电力公司中方副董事长和司机两人,炸毁小汽车一辆,开发区管委会三层楼的办公室程度不同的被炸坏,给新城市的招商引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损失。据说,正在与外商谈的几个项目也由此而搁浅。我认为,应该加大破案力度,杨厅长非但不能撤人,还得加强队伍、充实力量。” 于波说这些话时,思路非常清晰。他认为,省厅派人时,他还未到任,确切地说,省委还未正式与他谈话。这跟陈书记交待的几个事儿并不矛盾。省市公安两家携手,对破案更有力,说不定还能把三年前的持枪案带出去呢。当然了,这对实施省里的计划,还是有好处的,明着由省市公开破案,暗中再派人顺藤摸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 马副书记说:“杨厅长,‘5.18’案子还是省市联手办案好。于波同志上任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当然了,尊重市委这是必要的。但是,于波同志,原则问题还是要坚持的。你刚才说得好,我们的主要工作应该是如何发展经济。打击犯罪也是保障经济发展的有力保证,也是更好地发展经济。所以,发展经济也好,办案也好,要注意保护企业家队伍,尤其是省里乃至在全国有影响的企业家,要坚决保护。拿小平同志的话来讲就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于波已经很清楚了,马副书记是吕黄秋在省里的后台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马副书记说的保护企业家,实际上就是保护吕黄秋。马副书记讲的“以于波同志的意见为准”,就是不让查群众反映的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等腐败问题。这样前后左右一联系,新城的问题是再清楚不过了。怪不得吕黄秋不可一世,怪不得不择手段的一切发财渠道都畅通无阻,就是因为祁贵等领导与吕黄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至于马副书记跟吕黄秋、祁贵一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那就说不清楚了。但愿马副书记与这些人没有任何相干。 1999年5月21日8时10分。多云转晴。 新城市公安局金安局长办公室。刑警支队长拿出的几张借条 金安局长正在接报社一位记者的电话。 金安:……肯定忙。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啥都管。这就是公安局。 记者:你的条幅《新城日报》已登出来了。“5.18”案子的事能否透露一下? 金安:老李呀,这事实在是无可奉告。这样好不好,等有结果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记者:一言为定。 金安:好,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刑警支队长辛银进来了,还神秘地碰上了暗锁。金安就想,是不是“5.18”有眉目了。 辛银说:“金局长,给你汇报一下工作。” 金安感觉到辛银定是有求于他,要不,今天咋破天荒给他汇报工作?这个辛银也够可以的了,大事小事直接去市委给祁副书记汇报,眼里就根本没有金安这个局长。这也难怪,自从三年前于波推荐他接任公安局局长以来,市委政府就没有重视过他。你金安纵有上天入地的能耐、本事,一边靠着吧。记得于波刚调省里没几天,通过内线了解到,持枪伤人案的案犯吴旺发在环球集团的地下室躲着。他立即通知刑警支队去抓人,可刑警队员还未赶到,有人就把电话打到了。 刑警大队长宿伟在他办公室里大发牢骚说:“金局长,咱们也太窝囊了,让罪犯牵着鼻子走。局里有大小的行动我们还不知道,罪犯先知道了,我这个刑警大队长没干头了!” 金安不难吗?金安也难。局里虽有四个副局长,一位管后勤财务,一位在家养病,一位在分局挂帅,一位到了退休年龄。实际上,金安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刑警支队长辛银从来就不尿他。他不止一次的给市委政法委书记、分管公检法的市委副书记祁贵汇报过,没有一点结果。他就找程忠。程忠说,找我也没有用,虽然我是常务副市长,可公安局的事只能找祁副书记。金安知道程忠副市长的工作魄力和能力,他不管公安局的事肯定是事出有因。按理说,市长是市委书记兼着,你程副市长说啥也应该管管呀。金安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后知道,程副市长在有些事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直到一次他连一个小小案子的案犯都没有权力抓时,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外地公司的业务员到环球集团收账,被环球的保安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得到报案后,金安命令辛银派人抓案犯。 辛银说:“不妥吧,要动环球的人必须得经过祁书记同意。” 金安说:“笑话,这屁大一个事儿也给市委书记汇报,还要我这个公安局长干啥?” 辛银说:“那金局长就自己去抓吧,反正我是不去的,也不派人。” 金安生气了,亲自带人把那个保安给抓回来了。可局长还未走进办公室,人就被辛银放了。金安气得火冒三丈,去找祁副书记辞职,没找到,他就来找程副市长。 程忠问他:“你真想辞职吗?” 金安说:“这辛银不走,我无法干!” 程副市长说,“这辛银是不会走的,你就去找祁副书记辞职吧,你辞了职,辛银就可升为副局长主持工作,过不了多久就会升为局长。” 金安说:“程市长,这可不行,让别人主持工作我没意见,让他可不行,他会给咱公安脸上抹黑的。” 程忠把老板桌子上一支烟扔给金安说:“那也没有办法呀,不给公安抹黑的人又不想干。” 金安听出了程副市长的话外之音,忙请教说:“请市长指点,我不辞职了。” 程忠说:“对头。……哎?你的字不是写得很好吗,工作嘛,辛银同志年轻,让他多干点,你呢,好好练练字,加入省书法家协会,必要的时候搞个展览什么的。” 金安是个聪明人,他明白程副市长是让他忍辱负重,力求自保。此后,金安果然由着辛银的性子干,他除了练字还是练字,三天两头在省市报纸上发表那么一方两方的字。果然,金安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加入省书法家协会不久,还被提升为市委常委。 金安给辛银倒了一杯茶说:“别客气,你说说吧。” 辛银说:“关于‘5.18’爆炸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金安说:“别急,省厅王处长他们也来了,你就多吃点苦吧。” 辛银说:“金局长,还有个事。” “噢?”金局长见辛银神神秘秘,就知道要向他开口了,就故意问:“还有事?” 辛银说:“听说于波要来当市委书记。” “什么?”金安装着大吃一惊:“哪个于波?” “就是原来我们局的于波局长。” 金安还是装着一副刚知道此事的样子问:“此消息可靠?” 辛银:“绝对可靠,是省里来的消息,祁书记也这样说。……我们的意思是,我那个副局长的事你得赶紧在常委会上提一提,我怕于波来了我这事就黄了。” 金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就怕还没有开常委会,于波就来了。” “金局长,等会儿就开常委会,祁书记的意思,我这事你提出来最合适。……他不好提,他说,这两年公安局的形象不好,刑警支队也没有破几个像样的案子,怕其他常委有意见,再说,传到社会上去也不好。” “是吗?”金安继续强压着激动说:“怕不好弄,我也怕通不过呢。” 辛银:“金局长,你放心,祁书记已经做了几个常委的工作,肯定能通过的。……这,这是嫂子打的借条,吕总让我还给你。” “什么借条?”金安这下真吃了一惊。 辛银把几张条子递给了金安,金安一看,这条子分明是妻子打的呀,素娥呀素娥,你好糊涂呀!金安这下才想到,为什么妻子下岗了还能拿出儿子上自费大学的学费。她说学费是她哥在小煤窑上挣的。金安也就没话可说,当公安多半辈子了,没有一点积蓄,前年妻子素娥下岗,日子过得更是紧张。原来妻子背着自己在环球公司借出了这么多的钱,四张条子整整两万元钱哪!这显然是辛银弄的鬼,怪自己未给素娥揭开这个卑鄙小人的面目,素娥是上了大当了呀!此时的金安,心里像是在滴血。如果说向辛银一伙妥协是自保的话,那么他们这样做就把你寻找机会大干一场一洗这两年公安耻辱的退路全给斩断了!这些卑鄙的家伙! “金局长,你怎么了?”辛银见金安站立不稳,扶他坐在椅子上说:“金局长,你也别气嫂子,她也是为了儿子上大学,也是为了你好呀。你想想,儿子今年就毕业了,他上的又是政法学院。等他上了班,你们老两口子多高兴哪。……” 电话响了。金安一愣,抓起了电话:“喂,是金秘书长,噢,我马上到……” 金安坐到车里后,渐渐地主意拿定了,该到我金安理直气壮的时候了,辛银!祁贵!我再也不受你们的气了。别说不让你当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我还要把你从公安队伍里清除出去呢!“吱吱吱”传呼机响了,金安按显示,内容是:“速到市政府,我与你一块去市委。程。” 金安一惊,是程市长?他说,“掉头,上市政府!”司机把车开进了市政府。 在程副市长办公室,金安问程忠:“几点的常委会?” 程忠说:“九点开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知道我为啥叫你来吗?” 金安说:“知道,你也知道常委会的内容了?” 程忠说:“当然知道,这样的事,事先不沟通,根本就通不过。” 金安说:“他们想得美,今天就让老金出一口气吧!” 程副市长摆摆手:“不妥!不妥!” “不妥?”轮到金安吃惊了:“卧薪尝胆了几年,机会来了,难道你还让我装聋作哑不成?” “我就怕你打草惊蛇,破坏了市里的计划。” “打草惊蛇?市里的计划?程市长,到底咋回事?” 程副市长便把“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计划告诉了金安。 金安激动的心情说啥也平静不下来,他说:“请你和于书记放心,我一定认真执行。” “所以,我让你按辛银说的那样,主动提他当副局长。” 金安说:“我知道了。” 1999年5月21日9时。多云间晴。 新城市委常委会,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市委常委会在祁贵的主持下召开了。按惯例,都是祁贵提出来,看其他常委没有意见时,杨栋书记最后表态,就算拍板了。今天的常委会也是这样,祁贵用目光征询了一下穿一身黄制服的市委书记杨栋,杨栋点了一下头,祁贵宣布开会。 杨栋扯扯黄短袖军用衬衣的口袋盖,心里不是个滋味。一两天于波就来上任了,自己的下一步还没有个着落。到今天了省里还没有来人来电通知他谈话,他就知道去省里的计划彻底落空了。曾几何时,杨栋作为中央高干子弟,那是相当优越的。杨栋从不以高干子弟自居,不贪不占,两袖清风。那年中央组织部下派杨栋时,父母还在国家部委的正部级、副部级位子上坐着。父母希望他到下面好好干,干够一届正地级干部,就调来中央工作。组织部也正是这个意思。选来选去,就选了个经济条件比较好的新城市。开始,杨栋除了工作就抱着过度的思想,反正早一天迟一天要去中央,虽谈不上高就,也有一个较为优越的位子等着他。所以,市委的主要工作都基本上是祁贵副书记拍板。可久而久之,杨栋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上上下下都在传扬,杨栋迟早是要走的人了,没有人来找他汇报工作、谈工作。这时候,这个身高一米八二的男人发狠了,你们说我要走,我偏不走了,我要干给你们看一看,我杨栋也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是一个合格的党的干部。杨栋是这样想的,他在市委全体干部大会上也是这样说的。 他说:“有人说我杨栋除了会骑自行车上班,就啥也不会,是推日子下山,到时候往中央一调,人就上去了。我今天给大家表个态,我一定要在这里干出个名堂来,中央我是不去的,请大家监督我。关于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事,过去是我骑,从今天开始,全体干部都要向我看齐,上下班不准用小车接送。大家可以算一算,这能节省多少油钱呀。我们是要勤俭节约,把节省的钱给人民子弟兵,也可以办教育呀。同志们,部队的同志很苦呀,我常去部队,十八九的娃娃离开家乡来保卫我们的国土不容易呀,我们不管谁来管?……” 市委书记一声令下,领导干部上下班全部骑自行车,的确节省了不少油钱,市上拿这些钱支援部队国防建设。这事儿让新华社一位采风的记者知道了,很快,新城市党政干部上下班骑自行车、艰苦朴素、勤俭节约、支援国防建设的事迹在大江南北、举国上下传开了。新城市被国家部委授予了不少国家级的称号:什么“双拥模范城”啦、“全国文明城市”啦等等。但杨栋书记和市驻军首长共同把“双拥模范城”的奖牌抱进市委大院时,全市、全省、全国的观众都从电视上看到了。从此,全市党政干部广大群众也确实改变了他们对这个市委书记的看法。然而,杨栋书记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惨重的。他失去了进中央部委的唯一机会。为此,杨栋无怨无悔,他说,到那里工作都是为党工作。他的精神、工作作风已逐渐被新城的老百姓所接受。他的的确确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可是,这两年他的烦恼多了起来,首先是祁副书记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过去大事小事,尤其是任用干部的事都要给他通气的,现在连气都不通了,直接拿来上会。在会上,他又得违心的跟上祁贵跑,他闹不明白,自己究竟啥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此外,这几年市里的风气越来越坏、社会治安形势越来越糟。有人说祁贵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这还了得?这样下去,老百姓还能满意吗?“5.18”案件发生后,他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中说,“5.18”案件的主犯是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的拜把子弟兄干的。他吓了一大跳,把这封信交给了祁贵,让市纪委立即查处,至今未有结果。这个辛银跟祁贵的关系不是一般,他早就发现了。辛银开个警车,进市委大门时,还摁一声警笛,上楼来大摇大摆直接就进了祁贵的办公室。祁贵会不会包庇这个辛银? 祁贵说:“‘5.18’案件发生后,惊动了省委省政府,也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的影响。阻挠了我市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工作的进程。省公安厅的王处长一行来帮助破案、至今未果。我的意见是尽快给市公安局配备齐领导班子,让分管领导专门主抓这个案子,给省委、老百姓一个交待。” 杨栋书记一听便明白了祁贵的目的,他想,自己是快要下台的人了,再这么窝囊下去实在是太失格了。祁贵显然是认为杨栋要下台了,完全会稀泥抹光墙,认可这件事的。 金安说:“市委早就应该考虑公安局班子的事了。既然今天要研究公安局班子的事情,我推荐现任刑警支队长辛银为副局长,全面主抓这个案子。” 市委秘书长金玺说:“辛银是个好同志,工作能力强,办法多,我看可以担任副局长。” 祁贵说:“既然是公安局长推荐的人选,我看就尊重公安局的意见吧。除市委书记杨栋外,其他常委一致同意辛银任副局长。” 杨栋喝下了一口水,心里说:金安呀金安,你咋也这么糊涂了呢?他看了一眼金安说:“为了早日破案,配齐公安局领导班子我没有意见。但辛银不适合当公安局副局长,别的就不说了,就我前两天转给祁副书记的那封信就很能说明问题。有人举报,辛银跟‘5.18’案案犯是拜把子兄弟。而且,还说这个案犯与过去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系同一个人。大家想一想,这样子的人怎么可以担任公安局副局长?” 杨栋的几句话,使在座的几个常委大惊失色:这杨书记今天是怎么了?大多数常委在惊讶之余,在心里暗暗说,这杨书记并不糊涂呀! 祁贵气得嘴都歪了,他又不能发作,朝金安努了努嘴,金安开口了:“可杨书记,这公安局的领导是非配不可呀!” 杨栋说:“我看汤县县委常委、公安局长汪吉湟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他领导的公安局被评上了全国的优秀公安局,这样的同志我认为是人民的公仆,他当公安局副局长很合适。” 程忠万没想到今天的杨栋会有如此的表现,他认为机不可失,忙接上说:“我看这样吧,先调汪吉湟过来任副局长主持破案,辛银的事情交由纪委调查,如果没有问题再提他不迟,反正公安局的老魏副局长就要退休了。” 金安也不失时机地说:“程市长这个主意好,我同意杨书记和程市长的意见。” 祁贵说啥也不会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常委会让老顽童杨栋给搅了个一干二净。这个杨栋,临下台了突然给你来了这么一手,真可谓是一拳给了祁贵个肚儿疼呀。他隐约感觉到,从此后,他一手把持市委常委会的机会是肯定没有了…… 第三章 微服私访大平县 吕黄秋从蔚小倩光滑的、小巧玲珑的身体上滑下来时,感觉自己像一位刚攀上高山的跋涉者,刚才的信心十足,一定要到达目的地。可爬上山顶的一刹那,他感到一点劲都没有了。他需要休息,脑海中一片朦胧。蔚小倩的身体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吕黄秋身上。她用纤细、热乎乎的左手摩挲着他肥胖的身躯,此刻,做爱后的快意尚未完全在她身上消失。 吕黄秋本想美美地睡他一觉,可小倩的抚摸又使他想起了身陷困境的妻儿。他一下子睡意全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吕总,你还是放宽心吧。阿英姐定会想办法救阿姨和小虎回来的。” “谈何容易呀。”吕黄秋又叹了一口气。 “这几年,一次次的麻烦,不都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化险为夷了?” “你难道不知道江湖波涛诡秘?再加上这次不同往日,根据这帮家伙狮子大开口的情形看,不像我们以前打过交道的小小团伙。我们好像被国最强有力的团伙盯上了。所以,我怕阿英出危险呀。” “我看没那么严重,阿英姐的安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我们的人在暗处,绑匪与警方正面接触在明处,再加上新闻媒体的大张旗鼓炒作,绑匪顾头顾不了脚。我们乘机可救出阿姨和小虎她们。” 吕黄秋从心里佩服小倩的分析,转身把赤条条的小倩搂在了怀里。小倩继续分析说:“如果警方抢在我们前面救出了人,我们可以偃旗息鼓退回来;反正,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吕黄秋想起小倩和阿英这些年对自己的无私帮助,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他托起小倩的头把自己的大嘴套到了她的樱桃小口上,又乘势搂紧了她的纤纤细腰,小倩又一次忘情地呻吟起来。她好像把这些年无数次咽在心底的呻吟声一下子解放了出来,她毫无顾忌地、夸张地叫唤着,扭动着蛇一样的身体。吕黄秋这些年来明显的老了,一晚上两次以上的情况不多了。可现在,他的情欲又一次被小倩挑逗起来了,他把小倩抱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又一次进入了她那狭窄的身体…… 也许是在小倩身上劳作太久的缘故吧,精疲力竭的吕黄秋鼾声大起,他睡着了。忽然,手提电话在黑暗中刺耳地响了起来。 小倩打开了床头灯,拿起电话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推醒了吕黄秋说:“吕总,可能是绑匪的电话。” 吕黄秋一下子坐了起来,接上了电话。 “是吕老板吧?你太太和儿子在我这里很安全……” 吕黄秋打断了对方慢条斯理的、冰冷的声音大声说:“你让她们接电话!” “嘿嘿嘿嘿!吕老板,你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了,咋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啊?你是怀疑肉票的安全吧?放心,肉票对于我们来讲,那可是2000万美金哪!嘿……” 一阵狂笑过后,绑匪说:“你的别墅院门里,有你太太交给你的东西,记住,不能报警!否则,你太太和儿子的性命难保!” 绑匪仍旧是慢条斯理,但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杀气,未等吕黄秋回话,电话挂断了。 吕黄秋忙穿上衣服下楼来到了院里,小倩在大门口处捡起了一个硕大的牛皮纸信袋,交到了吕黄秋的手里。 吕黄秋忐忑不安地拿着信袋急急走进一楼客厅,打开一看里面是妻儿的照片和妻子写给他的字条,另外还有两粒手枪子弹。 纸条是妻子钱风兰亲笔写的: 黄秋: 我和小虎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他们要2000万美金,你要设法凑齐交给他们。不然的话,我们今生今世就不能见面了。 钱风兰 x月x日 吕黄秋拿着子弹的手颤抖着,心情无法平静下来。虽说自己的儿子、女儿为数不少,可那都是地下的,而公开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就只有吕小虎了。如果小虎母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吕黄秋不敢往下想了。 吕黄秋被蔚小倩扶着上了楼,他决定按阿英的计划行事,立即报警。吕黄秋查出号码后把报警电话打到了市警察局刑侦队。 刑侦队长索克一听是中国警方通缉的要犯吕黄秋,就吃了一惊,但他听完全部案情后,心情也沉重起来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大案,弄得不好他也会因为这个案子而丢官弃爵。他没有一丝耽误,连夜把案情汇报给了市警察局局长麻斯里达。麻斯里达听完汇报,觉也睡不着了。他通知索克,他要和刑侦队长亲自去吕黄秋家里了解情况。 市是国的首都,这几年因为治安案件频发,总理办公室已经不止一次的召集市警察总局的首脑和警察局长麻斯里达开会,声称市的治安案件如果得不到控制的话,他们将引咎辞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中国通缉的要犯吕黄秋家小被绑匪绑架了,麻斯里达能不着急吗? 麻斯里达和索克等人到吕黄秋的豪宅里了解了些情况,并收走了牛皮袋、手枪子弹。同时,他们还从吕黄秋的手机里调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临走时麻斯里达告诉吕黄秋,从现在起,你的别墅周围将有警察暗中保护。千万要记住,不准向外界、尤其是新闻界透露有关这个案子的情况,否则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时,绑匪很可能会撕票。 吕黄秋一个劲地保证,决不走漏一丁点儿消息,他相信警方一定会救回他的妻儿的。 索克在麻斯里达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见部下已在吕黄秋的楼上楼下装好了窃听器,便告辞走出了大厅。 真是见鬼了,麻斯里达等人刚走出别墅,就碰上了一帮肩扛摄像机、手拿照相机和录音机的各路记者。他们把一支支话筒对到了局长和刑侦队长的嘴边,要采访警方对这起绑架案的有关情况。还有一辆一家电视台的现场转播车,竟然架起了天线,虎视眈眈的面对着这座别墅。 麻斯里达脸色铁青,嘴都气歪了。他大喊着“无可奉告”,在警察们的保护下,好不容易甩开了记者。 “天哪!”麻斯里达上车后嚷嚷道:“如果让这些可恶的家伙们把消息捅出去,那就麻烦了。” 索克说:“让总局通过上层活动一下,不准将这个消息报道出去。” “只有这样了。”局长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市警察局即刻召开了吕黄秋家小绑架案分析会议。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周密的布置。尤其是新闻媒体方面,他们通过上层的干预采取了必要的措施。 市警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各种警种的警察都集结待命,准备和绑匪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尽可能的救出人质。…… 2001年11月17日,一个寒冷的日子。 新城市市中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任小凡反诉钟祥妻子刘洁,要求法院依据“继承法”将刘洁未经允许强行收走的住房退还给任小凡。尽管审理因市上领导的干预而没有公开,可消息灵通者竟来了好几百人。民事庭小小的审理室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经请示后只好移到了法院的大型审判庭。能容纳1000多人的审判庭顷刻间已是座无虚席了。 九点整,法庭宣布开庭。法庭首先宣读了任小凡反诉刘洁,收回住房并要求被告承担强行收走原告住房给原告带来的各种损失费用10万元。本来是刘洁起诉任小凡,可刘洁叫上人强行收走了任小凡的住房。就在她要撤诉时,任小凡向法院提出了反诉,又将刘洁告上了法庭。 具体事由摘要:一九九九年十月,原告自筹四万元、朋友钟祥资助四万元在新华里14区购买三室一厅住房壹套。有原告与朋友钟祥的协议书证明。协议书第三条是:“钟祥自愿将购房款肆万元赠送给朋友任小凡”。所以任小凡要求法院依据《继承法》支持其诉讼请求并对其住房申请诉前保全。 对于原告律师出具的具有法律效果的丈夫与任小凡的协议书复印件,刘洁傻眼了:面对丈夫的签字,刘洁只有目瞪口呆的分了。 法庭上,双方代理人争论得非常激烈。被告律师指出这份钟祥与任小凡所签的协议是否是钟祥本人真实意志的反映。同时,钟祥与“第三者”所签的合同,应视为无效。 原告方律师则认为:钟祥去世前与任小凡所签的合同应视为有效合同。其一,可以把钟祥与任小凡的这份合同作为是一份遗嘱。根据《继承法》第三章第16条规定:“公民可以立遗嘱将个人财产赠给国家、集体或法定继承人以外的人”,所以任小凡就是《继承法》中所规定的“法定继承人以外的人。”其二,钟祥与任小凡签订的合同是自愿行为,根据《民法通则》有关规定,法院应支持这份合同的合法性。 被告律师说,钟祥与任小凡所签合同虽然有合法的成分在内。但是,他在签订合同时违反了《民法通则》中《基本原则》的第七条规定:“民事活动应当遵守社会公德。”结合本案,钟祥签合同时违反了《婚姻法》中我国一夫一妻制的婚姻制度。所以钟祥这种民事行为既没有遵守社会公德,也没有遵守《婚姻法》的规定,应当视为无效民事行为。 原告代理人针对这一观点又一次发表了反驳意见。他说,被告所引用的法律依据不够充分,国家在立法时,也充分考虑到了继承人与立遗嘱人会有着千丝万缕的感情关系,而无论这种关系是否显得不光明正大,可也有其合理的因素存在。试想,一个行为正常的人,会在订合同或立遗嘱时,把自己的财产和遗产赠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甚至十分讨厌的人吗?如果这样的合同和遗嘱得不到支持的话,那么法律的公正性又如何体现呢?《继承法》中没有明文规定立遗嘱人不能把遗产送给“第三者”,既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那么就算任小凡是“第三者”,她的权益也理应受到法律保护。同时,《民法通则》虽然规定了民事活动应当遵守社会公德,可也没有明文规定说不遵守社会公德的民事法律行为是无效这一规定呀。 被告律师反驳说:《民法通则》中的《基本原则》在民法体系中起到的是一个统帅和纲领的作用。我们的民事活动都要遵守这一《基本原则》。如果民事活动违反了这一《基本原则》就是无效民事行为。在本案中,如果钟祥把财产赠给其他人、孤儿或者学校,而不是赠给“第三者”,那么他的这种行为不但遵守了社会公德,而且还值得我们学习。 原告律师针对被告律师的观点又提出了反驳意见。他认为,本案的焦点是执行合同、是遗产纠纷,所以只能运用《继承法》的规定。至于任小凡的所谓“第三者”行为不属于本案的主题,与本案无关。 在整个庭审过程中,原告的主张显然是符合法律规定的,可是符合法律规定的东西,老百姓却不认同,这在庭审中从老百姓表现中可以看出来。原告方发言时,旁听席上是一片责骂声,被告代理人发言时,则是长时间的掌声。 休庭时,旁听群众围住了任小凡,谩骂甚至厮打,要不是法官们挺身而出,任小凡恐怕连门都出不去了。…… 针对庭审的这样一个全过程,程忠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了。虽然没有做出判决,可判决的结果他已经看到了。 “什么结果?”于波问程忠。 “法院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肯定会判任小凡败诉。” “不见得吧。”于波说,法院法院,应该以法办案,如果偏离了“以法律为准绳”的原则,那法院就是人情院了,而不是法院。当然了,法院也有为难的地方,他们要按《继承法》的规定判决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老百姓的眼里,那就是支持“第三者”,提倡“包二奶”这种不良的社会风气。说穿了,这个案子的宣判,是一场“情”与“法”的较量。 “所以,”程忠说,“法院会迫于舆论的压力和民众的呼声而选择‘情’,不选择法,这就是我们的法律不完善的地方。” “不管怎么判,钟祥也是一个新闻人物了,所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程忠说,“你口口声声要讲‘原则’,讲“法’,可是关于钟祥的烈士问题,你肯定还要坚持你的观点的。” “是。这是两码事,法院宣判应该讲‘法’,而我们在钟祥这个‘烈士’的问题上,应该要讲个‘情’字。” 程忠不得不在心里服了于波,他想,如果于波在好多问题上,譬如拒贿、提拔干部的问题上也这样适当的运用一下这个“情”字,恐怕这次上省里当省委副书记这事儿,也不用我老程这么费心了。不过,你要把于波这个敢打敢闯、心直口快的个性拿掉了,他就不是于波了,而新城市的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哎,程市长!”于波起身给程忠的高脚酒杯里添上了新城干红说:“在我的办公室里,我要把你招待好,免得你在背后骂我,于波这家伙,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程忠摸摸凸起的肚子嘿嘿嘿笑了,他说:“实话实说,于书记,在钟祥这个问题上我是犯了一个错误,我要向市委检讨。” 见程忠说出的是肺腑之言,于波走过来和程忠坐在了一个沙发上,他像过去一样在程忠的肚子上砸了一拳头说:“老兄呀,向小弟我检讨就行了,别把这个问题在市委常委会上提了。……你说呢?” “我明白。”程忠也像过去一样,诚恳地拉起了于波的手说:“老弟呀,咱俩可真是,哎……” “别,”于波又捣了程忠的肚皮一下:“我们俩就取长补短吧。” “这话好,我爱听。” “你不希望我滚出新城了吧?” “我希望你早一天‘滚’出新城。” “为什么?” “你装糊涂了吧?” “嗯?” “中央派下的考查组已经到省里了。” “考查吧,我不动也好。也实话实说,我可真有点离不开新城了。还有好多事儿没干完呢,比方说引水工程还没有完全完工。还有如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干部的素质有待提高等等。” “引水工程已经到最后关头了,要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开闸放水了,你就是赶不上全线贯通的那一天走了,也会回来嘛。新城的事还有我们呢,你走了,你的思想,你的方针和计划不会变,要变嘛只能往更好的方向变,再说了,去省城400公里,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会及时给你汇报的。” 没等于波回话,程忠竟放声大笑起来,惹得于波也笑了起来。 “真好笑,于书记,我程忠是不是等不及了……” “不是!程市长,你的为人我还不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为啥不是?你难道忘了,那年你还未到新城上任,我就去向你伸手要官了。” “没忘记,可是,你哪是要官呀,你是想要个做事的环境呀。再说,你这个市长,60%的因素是省委和陈书记、刘省长的意思,30%的因素是你自己干出来的,我嘛,充其量只有10%的功劳。” 两个老朋友又一次拍肚捶肩、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他们近些日子没有过的场面,他们的心又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新城市委常委会已经开了好一阵子了。今天的与会人员有好几位都是刚刚提上来的。金安,从市委常委、秘书长的岗位上走到了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的位子上。此刻,他踌躇满志,认真的聆听着每一位常委的发言。 王琼,常委中唯一的女性。几天前还是市委常委、汤县县委书记,今天她已成了中共新城市委副书记。此刻,从她脸上透露出的是成熟、是雄心百倍。她正认真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除此之外,其他的常委们,我们都很熟悉: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汪强,主管组织,人事和纪律检查委员会;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汪吉湟,我们的公安一级英模、独臂英雄;市委副书记、市长程忠正在讲着如何招商引资、发展新城经济的话题;省委常委、市委书记于波表情冷峻、端坐在主席台上…… 会议快结束时,于波开始讲话。 “同志们!我想说说眼下正在流传着的顺口溜。它是三年前‘军事化、咚咚嚓’的继续。说实话,我很痛心。我们虽然做了大量的工作,可是,首先,我们还没有让老百姓完全满意。我,是这段顺口溜的第一个读者,眼下,大家都知道了,新城的老百姓也全知道了……” “顺口溜的第一段共四句:‘新城干部顶呱呱,独臂英雄人人夸。造福百姓事,十件本不差,尚有不如意,定要深里挖。’” “同志们!前三句,是老百姓对我们极大的褒奖,说我们新城的领导干部顶呱呱,不错。还特意点到了我们的独臂英雄汪吉湟同志。同时,还点到了我们为老百姓做的十件实实在在的事。后一句呢,不只是起到了个承上启下的作用,实实在在是老百姓还不满意我们的工作呀!‘走私香烟军车拉’,这事儿在我们新城究竟有没有?据我所知,有!走私香烟、假冒香烟在新城满天飞,国营主渠道的烟没人进,我今天在这里表态,公安局的同志马上介入,协助烟草局的同志认真地查,不管是什么来头,也不管是什么车,都要一查到底!” 于波不喝茶,只喝白开水。讲到这里他喝下了一口白开水。他继续说: “大家还记得吗?三年前工商局的田英同志到吕九庄查假烟假酒的事?据说这假烟的地下工厂不在我们新城市。既然不是在新城生产的,那就肯定和这个‘走私香烟军车拉’有关系。汪吉湟同志!” “到!”独臂英雄汪吉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这声“到”和站起来的姿势极像一位训练有素的军人。 “你马上布置,先向省公安厅做出专题汇报,尔后采取必要的措施,一定要车、赃俱获,有了证据,我们就什么也不怕。” “是!”汪吉湟越发像个军人了,一个简短的“是”字说出后,他没有坐下来,因为除此外,下文中还有他公安局的事。 于波继续说:“‘黑社会头子没法抓’,这话真让我们痛心啊!你能说老百姓这句话错了?吕黄秋到现在还没有抓回来,这是勿容置疑的现实啊!开始说在美国,近来又听说是在国。这是从公安部派出的特工人员那里得到的消息。我的意见,我们是不是主动一些,参与到公安部派出的特工人员中间去……” 于波突然意识到汪吉湟还站着,忙说:“哎,汪局长,你坐你坐。” 汪吉湟这才坐了下来。 “去干啥呢,给我想方设法把吕黄秋抓回来!” “是!”汪吉湟立刻站起来又回答了一个字,尔后心情沉重地坐了下来。 于波继续说,“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地去抓呢,我告诉大家,我们国家和国没有引渡条例,只能悄悄地把吕黄秋抓获归案。这还好办一些,要是在美国,有些事情就不好办了。…… “至于‘政府的债务火车拉,教师的工资贷款发’,这指的是农村乡镇一级政府。程市长已和我交换过意见了,准备在全市的乡镇一级来一次财政大清查。我想能不能为这次清查订一个新的政策,还完财政银行贷款的干部往上提升半级,财政扭亏的,提拔到县、市的重要岗位上来。不要以为贷款是前任领导的事,你就可以不管,你这一任也应该努力把前任的贷款还了。当然,我们还要追究前任的责任。‘教师的工资贷款发’这本身就是极不正常的嘛!”程市长说,“于书记这个建议提得好,我看我们就订这么个规矩。把这一条变成干部提拔的必要条件。” 一口白开水下肚后,于波朝程市长点了一下头后继续说:“还有!‘烈士养二奶不违法,坐台小姐笑哈哈’。这两句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家都明白,我们都不要再讲了,还讲什么,人已经牺牲在引水工程工地上,我说宣传部长同志,你给新闻单位招呼一声,那个刘洁和任小凡的案子一个字都不能再报道,外地来的记者一律挡驾!” 宣传部长马上表态说:“这没有问题,我下去马上布置。” “‘楚辉挣钱学校化,下岗工人街上爬’。这两句是褒还是贬呀?显然,前一句说的是楚辉公司捐款建希望学校的事,这是一件大好事啊!我们要大力提倡。可顺口溜的言下之意好像是你楚辉公司应该管管‘街上爬’的下岗职工。我们说,他楚辉公司能管得过来吗?这是不是对楚辉公司的要求太高了一点。我们可以倡议全社会都来关心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 于波又喝了一口白开水。他继续说:“同志们呀,这‘街上爬’三个字的分量可不轻呀,金安同志,你要很好地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就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要作为我们政府今冬明春的一件大事来抓,看能不能想出新的办法来。” 金安望了一眼程忠,后者微笑着朝他点了一下头。金安说:“市政府会专题研究这个问题的,请于书记放心。” 于波说:“还有……” 于波又讲了关于“引水工程”通水大典的问题、关于公开向全国招考处级干部的问题、关于推广市中区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经验问题…… 说到这里,于波看了一眼市委副书记、区委书记兰强,那天在刘妍那里录像带上的镜头立刻映入脑际。他心说,好你个兰强,你不是送了我于波100万元钱吗?本来,他要在这件事上大动一场干戈,来一个杀鸡叫猴子看。一来刘妍再三讲让他别把这件事讲出去,同时程忠也劝他别性急,放一放再说。他想,兰强这事冷处理也好,只是不能让他再进一步…… 散会后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于波本想和汪吉湟一块儿吃中午饭,说说与国家公安部联系派员赴国的事时,刘妍的电话打过来了,要他马上去金桥大酒店。于波未加思索地说:“准备点饭,我还没有吃午饭呢。” 汪吉湟见书记又有事,就用目光征求于波的意见。于波说:“今天晚上,我到你家去,让珍珍再做一顿懒汉饭。” “是!”汪吉湟又是一个简短的字。尔后市委书记握了一下独臂英雄的手,上车走了。 来到金桥大酒店1088室,刘妍已经备好了饭菜在等待。 等于波坐好,刘妍打开了两个饭盒的盖,一个里面装满了小巧玲珑的饺子,一个里面则是肉。 刘妍说:“这是兔子肉,野兔。昨天我亲自打的……” “你会打猎?”于波不能想象,眼前这个漂亮的36岁的独身女人会打兔子。 刘妍笑了,笑得很甜:“兔子是我亲手打的,还是我亲手做的呢。” “那肯定好吃极了,我先尝为快。”于波说着夸张地大口吃了起来,刘妍仍然笑眯眯地盯着于波。于波模仿着电视里的一句广告词:“味道好极了!”刘妍被于波逗笑了。于波边吃边说:“别光看我吃,你也吃点吧。” 刘妍从塑料袋里取出了醋、油泼辣子和小碟,替于波调好,把热气腾腾的饺子夹上,送到了于波的眼前:“多吃点饺子,素馅的。” “你也爱吃饺子?”于波冷不丁地盯着刘妍,问道。 “你咋知道的?”刘妍也给自己调好了辣子、醋,也夹了一个饺子放进了小碟子里。 “我老家招待客人时,总是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东西拿出来招呼客人,好像自己爱吃的别人也爱吃。我这样推断,你肯定爱吃饺子。” 刘妍又笑了,露出了很好看的雪白的牙齿。她说:“这么说,你不爱吃饺子?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别的?” “别,别,我可是最喜欢吃饺子了,尤其是今天的饺子,特别特别的鲜美。” “这也是我亲自做的。因为,我爱吃饺子,所以亲手做饺子的机会总是很多。那好吧,今后我吃饺子,一定请你来一块儿吃。” 于波答应着“好”,飞快的吃着饺子,刘妍只是慢慢地吃,认真地品尝着饺子,时不时的给于波夹着饺子。于波是来者不拒,很快,一饭盒饺子全报销了。 吃完了饺子,继续吃兔肉。刘妍吃了两块就说吃饱了。她站起来在冷热贮藏箱里取出了两听鲜牛奶,熟练地在电热器上烧开,给于波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怎么样,还要吃点啥?”刘妍问。 “你瞧,我吃了多少,再啥也吃不下了。”于波说着喝下了一口鲜奶。 “多吃点素菜,少吃点肉,尤其是肥肉,最好别吃,你今年像是胖了不少。” “是啊,”于波拍拍微微隆起的肚子说,“再吃,也就像程市长了。” “按说男人胖点也没啥,男人肚子大是一种风度,是一种地位和富有的象征,可是胖人毛病也多,什么脂肪肝啦、高血压啦等等。” “你还别说,大夫说我还真有脂肪肝。……你咋啥也知道呀?” “也是一知半解,我闲下来爱看书,历史、地理、文学、医学的,都愿意涉猎那么一点儿。” “你也不小了,该……”于波试探性的想问刘妍究竟有对象没有。 “该成个家了,是吧?”刘妍一点儿保留的意思也没有:“成个家,好是好,可麻烦也不少。我喜欢独身主义者。” 于波感到他在刘妍面前提这样的话题不太合适,便打岔说:“你好像叫我来有事吧?” “有点事,过两天我上北京去看我的舅爷,不知你有没有要让我办的事儿?” “没有。”于波的回答很干脆。 “我舅爷跟省委陈书记可是莫逆之交啊,他们曾在一个牛棚里呆过。同时,他在中组部里也能说上话。”刘妍想引出于波调省里的话题。谁知道于波在这种问题上一向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他根本没往自己的问题上想,他说:“这事儿我知道,他和陈书记从牛棚分手后去了北京,陈书记则到了我们汤县。这些情况,最早是王琼同志给我讲的。” “王副书记是啥意思?” “她想代我去陈书记那里要官,我把她狠狠训了一顿,我说我于波在你王琼眼里就这么点水平。你要敢在陈书记那儿提我升官的事,我立马撤你的职。” “人家王副书记也是一片好意,你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呢?” 于波想想自己怎么又在刘妍面前发脾气了,就摁下火气说:“对不起,刘经理……” “谁是你的刘经理?”刘妍故意板起了面孔。 “小刘,是小刘,对了吧?” 刘妍笑了,又给于波斟上了牛奶。 “好了,小刘,这牛奶可不能当水喝。” “咱俩总得把这两听喝光吧。”刘妍说着把剩下的一点儿牛奶全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 刘妍重新坐在于波对面时,就打消了再把这个话题续下去的念头,她想程市长可真是把这位于书记给看透了,还是听程市长的话吧。这于书记升省委副书记的事儿还是“暗箱操作”好,等于波当上省委领导了,她作为朋友心也就尽到了。 想到这里,刘妍端起牛奶杯说:“那好,我们碰杯,祝你早日高升!” 于波把杯子跟刘妍碰了一下说:“升啥呀升?这可是组织上的事,你我说了都不算,也不能再说了。我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刘妍微微一笑,于波望着刘妍说:“怎么,今天这牛奶像酒一样,我都醉了。” “醉了好,醉了你就不会发脾气了。” “是呀,小刘,不知咋搞的,这两年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我就是看不惯我们的有些同志呀,就拿兰强来说罢,他工作做得确实不错,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推荐他的。可他的心术不正,要不是你让我别说,我早就在会上点他的名了……” “你看,你看,于书记,这是何苦呢?有人说,发脾气、生气,是拿别人的毛病惩罚自己。你想想,你生人家的气人家又看不见,你在会上发脾气,就会得罪人,小人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呀!” “拿别人的毛病惩罚自己,好,这话说得好。好,我不生气了,我就把这句话牢记在心里,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刘妍把削好了的苹果递给了于波。 于波咬了一口水果说:“哎,小刘,你刚才的话我咋听着这么耳熟呀……想起来了,程市长说的,他说过小人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呀。我听了反驳他说,那就让小人为所欲为?还要给他升官,还要给他谋私开绿灯?” “话不是这么讲的。”刘妍的话就像大热天吹过的丝丝凉风,把于波的心吹得特别的舒服。 于波夸张地把耳朵掏了一下说:“我洗耳恭听。” “请客送礼、行贿受贿,这在某些情况下已经成了一种社会风气。尤其咱们新城市,三年前,那就不是什么行和受的问题了,而是明目张胆的索贿,赤裸裸的按‘官’论价。你和程书记主持市委、市政府工作以来,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很少了。可是,你要根除也得一步一步来,改变这种状况也得循序渐进。……” 于波一个劲地点着头:“说下去。” “一口吃不成胖子,一锨也不可能挖开一口井。明白吗?你犯不着得罪那么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小人!” 刘妍的话像涓涓泉水,一点一滴地渗进了他那将要干涸了的心灵。说实话,一讲搞关系送礼,他就来气。他认为,党风就是让这些送礼者给搞坏的。祁贵过去是多么能干的干部,让吕黄秋给拉下了水,如今被送上了断头台。这教训是多么深刻、多么惨重啊。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一个人能说服他。连妻子梁艳芳、市长程忠都说服不了他。说实话,刘妍也没有全说服他。他只是觉着刘妍的话非常有道理。尤其是收点烟酒之类的事,她说这是人之常情。人家没有什么动机,只是拎了两条烟、两瓶酒来看你,让你弄得下不了台,这又何苦来哉?她还帮他订了个三不收的规矩:被提拔者的礼不收,被审查者的礼不收,求情办事者的礼不收,其他人的礼仅限于烟酒之类的东西,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其实,在内心,于波还是不想收任何人的礼物的。只不过刘妍的话实在是太入耳顺心了。他也知道,梁艳芳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肯定有因打不破情面而收人家礼的情况,从今往后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免得再跟她吵呀吵的,闹得不可开交。他知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这个道理,所以,在他于波面前,任何人也不许违反原则。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雍正皇帝手下一个当官的人。这个人叫李卫,不识字,却深得雍正皇帝的赏识。李卫在当扬州知府前,连续三个知府都因为受盐商的贿而被杀了头,李卫当上扬州知府后,首先从拒贿开始做起,包括小小的礼物都不收,害得全家人跟着李卫吃了三年白菜豆腐。因为李卫确实做到了两袖清风,所以他的扬州知府当得就好,没出任何事儿。于波上任前虽然没有把新城市当成雍正皇帝时的扬州,可他把李卫拒贿的形象当成了自己的榜样。他深知“廉生明公生威”这句话的道理,所以,在刘妍一系列好听的话语之后,他不得不违心地说了句“我今后一定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正说着话,于波的手机响了。 刘妍拿过了于波的电话,递到了于波的手上说:“接电话吧……” 电话是省里打来的,于波认真的接上了:“你好!……” 在麻斯里达的办公室里,麻斯里达像困兽一样焦躁地在地毯上踱着步,情人沃丝坐在沙发边上不安地盯着他。麻斯里达长得人高马大,是那种精力特别充沛的国人,要不是吕黄秋家小被绑匪绑票,此刻他定在情人沃丝身上发泄他那过剩的精力。沃丝是国最为漂亮的女人之一,亮晶晶的蓝眼睛,小巧的个子,两只xx子像充上气的气球一样挂在胸前,领口很低,多一半xx子露在外边。她是麻斯里达情人中最受宠爱的一个,眼看着麻斯里达着急上火的样子,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挡在了麻斯里达的面前。麻斯里达冒火的眼神紧紧盯住了她那对胀鼓鼓颤悠悠的xx子时,心里的烦躁渐重了。沃丝乘势勾住了麻斯里达的脖子,麻斯里达像疯了似的,立刻把沃丝放倒在了地毯上,三下五除二扒完了她的衣服,一具性感、晃眼的躯体出现在了眼前。在麻斯里达快速脱衣服时,电话铃响了,电话屏幕上出现了刑侦队长索克的头部。索克说:“报告局长,下一步?” “混蛋!”麻斯里达大声吼道:“马上到吕黄秋那里去,在他雇佣过的下人身上突破!”未等索克回答,麻斯里达重重地摔下了电话。 麻斯里达没有因为索克不合时宜的电话而影响他的欲望,相反的,想发泄的念头反而加重了。他三下五除二脱去了衣裤,骑在了沃丝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乳…… 麻斯里达使出了浑身的劲在沃丝身上冲撞,沃丝欢愉的呻吟声响彻整个房间。女人的叫声仿佛是兴奋剂,麻斯里达越发冲撞得厉害了,几次电话铃声响起,都没有打断他那强有力的进攻,直到女人的呻吟声渐渐隐去,他已是满头大汗了。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停止了动作,抓着双乳的一双大手没有停止用劲,疼得沃丝大声讨饶。在女人的讨饶声中,麻斯里达像中了枪弹一样,轰然倒地,附在了女人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电话铃声也不知响了多少遍了,麻斯里达才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此刻,他的精神又回到了身上。麻斯里达穿好衣服后,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沃丝说就端坐在了办公桌前。沃丝可能是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粗暴和暴风雨过后的视而不见。她穿起衣裙,脸上还留着极度兴奋过后的红晕,她瞅了男人一眼后钻进了麻斯里达办公室内的休息室。麻斯里达透过口里呼出的烟雾,见休息室的门紧紧关上了,才摁了一下桌上的按钮,随即,刑侦队长索克和几位警官应声而来,站在了麻斯里达的办公室地上。 麻斯里达的火气显然小了许多。 “说吧!”他昂起了头紧盯着索克说:“有什么发现?” “报告局长!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吕黄秋到国后,从来没有雇过下人。所以,我们没有找到一点线索……”索克生怕局长发脾气,说到最后,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坐吧。”出乎意料的是麻斯里达非但没有发火,还大手一挥,让他们坐。他们忐忑不安的坐在了局长对面的一排软椅上。 “还有什么?”见索克不敢坐下,麻斯里达问道。 “你看这个……”索克抖抖索索从包里掏出了一张报纸。 麻斯里达把报纸从桌上摊开,《国早报》下是特大号醒目标题:“中国环球案主犯吕黄秋家小遭绑架”。麻斯里达即将熄灭的火气此刻又一次升腾了起来,他在报纸上拍了一巴掌,吓得索克一动也不敢动,其他警察也不敢坐了,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这帮‘抓扒仔’(记者),真他妈混蛋!” 麻斯里达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问道:“怎么回事?《国早报》……” 对方说:“报社以来不及抽稿为由,其实,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惊天消息的。你等着吧,过不了今天,全国的媒体上都将是这个案子的报道!” 麻斯里达无奈地放下了电话。 “局长,报纸上讲,绑匪是老狐狸和他的‘老狐会’,你看这事……”索克见局长没有继续要发火的样子就说。 “各位,我们面临的形势已经很严重了!”麻斯里达显然是彻底清醒了,他知道靠发脾气是不可能起任何作用的。他继续说:“新闻界将此事捅出去了,我们别无它法,只有同心协力、从绑匪手里救回人质。否则,我们将无法向警察总局交待!” “请局长放心。”索克见机会来了,表态说:“我们一定同心协力,想方设法,侦破此案。此案不破,誓不罢休!” 麻斯里达说:“要有的放矢,不能盲目轻动。要秘密行动,不可大张旗鼓。我认为,眼下的关键除了摸排线索外,在送信人这个问题上下点功夫,看给吕黄秋送信的人究竟是谁?是‘老狐会’的人,还是他们雇佣的人。如果找到了这个人,才能确定人质就在‘老狐会’。相反,如果不是‘老狐会’所为,那麻烦可就大了。” “是!”索克等人回答道。…… 在吕黄秋的别墅里,又收到了绑匪送来的一个牛皮纸信封,他正要扯封,电话响了。 “是他们打来的。”蔚小倩说着把手机递到了吕黄秋手上。 “我妻子他们安全吗?”吕黄秋小心地问。 对方:“混蛋!你都报警了,我们怎么保证她们的安全?” “让我妻子给我通话,可以吗?” “你不是收到信了吗?你打开看了再说吧。”对方挂断了电话。 吕黄秋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牛皮纸袋,里面是血淋淋的一大一小两个手指头,还有妻子、儿子少了一个手指头的照片。吕黄秋的心一下子收紧了,眼里立刻涌出了泪水。 蔚小倩忙扶吕黄秋坐在沙发上,帮他擦去眼泪后接过了信袋。她从信袋里又取出了一张字条,吕黄秋马上接过了字条,上面写着: 吕黄秋,你听好: 如果你再跟警方有一点儿接触,我们就剁下她们娘俩的所有手指头。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字条没有落款,没有年月日,显然是绑匪头子写的。 吕黄秋一点主意也没有了,阿英也没有消息,怎么办?怎么办?吕黄秋无力地斜躺在了沙发上。他眼前出现的是儿子小虎和妻子流血的双手。 蔚小倩拿热毛巾替吕黄秋擦了脸、手,安慰说:“吕总,你放宽心,事情已经出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正说着,警笛声传来。警察局已在吕黄秋房间装上了高倍数窃听器,绑匪和吕黄秋的对话,早已被警察局录了音。 索克等进门后,首先向蔚小倩要回了牛皮纸信袋。他们了解完情况后,交待了几句就走了。 警察前脚走,绑匪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绑匪:“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们再给你送几个手指头?” 吕黄秋:“别、别、别,我们有话好商量。” 绑匪:“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吕黄秋:“还差一半呢。”其实,香港打来的款已够数了,他想拖延时间,等奇迹出现。 绑匪:“是美元?” 吕黄秋:“是美元。” 绑匪:“很好,但一个子儿也不能少,2000万美元够数了,装到旅行袋里,等我们电话。” 吕黄秋:“我要和我妻子说话。” 绑匪:“不行!” 吕黄秋:“能不能通融一下?” 绑匪:“不能!” 吕黄秋:“……” 绑匪:“只要你不再与警方勾搭,我们会好好给她们治伤的,你就放心吧。” 对方先挂断了电话。 “吕总,我们先吃饭吧。”蔚小倩温柔地说。 “没有胃口。” “不行!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吃好饭。就吃点吧,我有个预感,今晚上,阿英姐可能会打电话给我们的。” “真的?”吕黄秋兴致顿起:“你的预感能准?” “能!”蔚小倩坚定地说。 吕黄秋顺从的让小倩拉起了他,他把她亲了一口说:“真要是你说的这样,我会奖赏你的。” “咋个奖赏法?”小倩头一歪,淘气地问道。 “今晚把你舒服死,怎么样?” “好哇。在你下面舒服死了,我也甘心了。” 两人说着话走进了餐厅,小倩一样样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夜里,虽然阿英的电话没有等来,可小倩还是上到了吕黄秋的床上。吕黄秋紧紧地搂着蔚小倩说:“宝贝,有你陪着我,我舒心多了。如果今晚是我一个等待阿英的电话,我会难受死的。” 小倩笑着翻身爬在了吕黄秋的上面,悄悄问:“我比阿英姐,谁更好?” 吕黄秋刚要说话,阿英的电话打进来了。 “老板,是我,阿英。”确实是阿英清晰的声音。 “怎么样,阿英?你说,我,我这里不太方便。” “警方装有窃听器,是吧?” “是的。” “我已经和‘大成帮’的帮主刘大成拉好了关系。小虎和嫂夫人确实在‘老狐会’那里,刘大成答应帮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把警方牢牢地掌握在手里,给他们提供准确有力的情报,这样‘老狐会’将遭到警方、‘大成帮’和我的三面打击。详细情况,我们见面谈。” 阿英说完这些,顿了一下后,又温柔地说:“我不方便过去,你要悄悄的过来。我在市尼洛东街‘咖啡酒吧’等你。” 吕黄秋挂断电话后不忍扫小倩的兴,翻身把她小巧玲珑的身体压在了自己肥胖的身下。顷刻间,小小床笫间风雨大作起来…… 吕黄秋按照阿英的吩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别墅,换乘了好几辆出租车才到了尼洛东街。在“咖啡酒吧”里,阿英身着耀眼的红色裙装,在低沉的音乐声中等待着吕黄秋的到来。当吕黄秋肥胖的身影走进大厅时,阿英马上迎了过来。她挽起吕黄秋的胳膊,快步走进了包厢。两人拥抱、接吻之后,坐下来喝起了咖啡。 吕黄秋端起咖啡杯一口喝完了咖啡,阿英端起咖啡壶给他斟上了咖啡。她说:“哪有这么喝咖啡的。” 吕黄秋没有解释喝咖啡粗俗动作的原因,他把阿英离开后的一切都说给了她。 她说:“当然了,‘老狐会’的老狐狸也确实不好对付。要不然,他一个流亡的华人,就不可能在国呼风唤雨。你知道他在国的财产有多少吗?国市三分之一的赌场都在老狐狸手上,这也是刘大成想帮我们的主要一个原因。另外,我们的力量也不弱,我把在香港的那帮哥们,姐们全拉过来了,有好几个还是我的好友呢,他们身手不凡,枪术高超……” 阿英还提出了许多细节问题,吕黄秋不时的插话,不时地点头称是。他对这个漂亮女人的智慧一向是很佩服的,不然,从美国到国,他怎么会和阿英形影不离呢? 阿英又分析了明天给绑匪送赎金时可能会出现的其它问题。最后阿英交待说:“你呢,永远在我的视线里。你和绑匪在明处,我在暗处,必要时警方还会及时的介入进来,你只管放心吧。” “阿英。”吕黄秋抓过她的手说:“出国之后,你反倒成了我的主心骨了。” “这有啥奇怪的。在国内,你对我也是最好的呀。” “你告诉他们,事成之后,我吕某人会重重谢他们的!” “放心吧,我早把他们的思想工作做好了,他们会努力的。” “这就好。”吕黄秋抱过阿英,在阿英樱桃般的小嘴上亲着…… 忙归忙,于波还是决定适当的时候,到大平县去微服私访一次,因为大平县的许多事儿,使他有了一种对大平县领导不信任的感觉。一天晚上,他把这层意思给程忠透露了一下。程忠也未提出什么。只说这样的事儿应该是我市长的工作呀。于波说,咱俩之间还客套什么,谁有空谁下呗。回到家里,梁艳芳正在看电视,他也顺便瞟了一下电视画面,说的是康熙微服私访故事。他拨通了汪吉湟的手提电话。他想汪吉湟肯定在外面,不在家。一问,独臂英雄果然在局里部署调查假烟的案子。于波问他,晚上几点能回到家里。汪吉湟告诉于波,晚上10点钟他无论如何要回家的,因为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儿汪霞要打电话过来,他说啥也要到家里,否则女儿就要“开除”他这个爸爸的“家籍”了。于波笑了,他说:“汪局长,你一定要赶在10点钟回到家里。你到家里,我也就到了。” “于书记!”汪吉湟一听着急了:“如果有事,我到你家里来。” 于波责备说:“一听到工作,你这同志就不顾一切了。等着我,我准时赶到!” 汪吉湟慑懦说:“这……” 于波挂上了电话。他见梁艳芳越来越不在乎自己了,心里来了气。过去可不是这样子,他要是在晚上出门,她总是殷勤地给他套上外衣,还千叮咛万嘱咐,早点回家,如果到点了不回家,她就不给他开门。由于市委书记的工作太忙,所以好多情况下都是很晚了才回家。按梁艳芳给他定的时间,他是不能上床的。可是,无论他回家多晚,她总是在等着他。见他回来了,一句怨言也没有,帮他放水、帮他搓背、帮他换衣服…… 现在不行了,除了吃饭和洗衣服,其它方面跟过去比,那可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回到家里,吃的还是他最爱吃的饭,虽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可他总觉得和过去相比,这个家里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有时候也不免生出许多气来。今天就是这样,他见梁艳芳爱理不理他的样子,他就愤愤然披上大衣,“咚”一声摔上门走了。 在路上,他无心看这两年日新月异变化着的新城街道夜景,更不想和司机说话。直到车停在了汪吉湟家的楼门口,他才睁开了眼睛。 他仍然没和司机说话,一个人径直上楼、摁门铃。 张珍珍打开门见是于书记上门了,很高兴。她忙说:“于书记,快请进。” 于波没有搭话,轻车熟路地到客厅坐了下来。他到汪吉湟家来过几次,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一年多,他实在是太忙了,所以这些他特别看重的局长们的家也上得少了。就在他坐下来的一刹那,他想到的是不该批准汪吉湟去国的计划,他感到拆开这对相濡以沫、恩爱有加的夫妻是罪过。如果能如期完成任务回来也就罢了,如果完不成任务,以汪吉湟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万一再有个闪失,他于波就太对不住这个家庭了。这个家庭为这座都市付出的确实是太多了。在1999年“5·25”专项斗争中,父亲失去一条胳膊,女儿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现在又远在大洋彼岸。如果,如果…… 于波对双手递过盖碗茶来的女主人说了声“谢谢”后,不敢往下想了。他破天荒地喝下了一口香甜的盖碗茶,笑着对张珍珍说:“来看看你和汪局长……别忙,我啥也不吃,你坐下来我们说话。” 于波本来不喝茶的,按惯例他要喝白开水,可是他不愿意拂了女主人的一片心意。张珍珍没有听他的话,把水果、瓜子一类的小吃摆满了小茶几。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旧房子,客厅不太大,也就是10多平方米的样子。房子没有装修,墙壁刷得白白净净的,给人一种清爽爽的感觉。地板是新铺的瓷砖,还是很便宜的那种,不过花纹很好看,且擦得一尘不染,给人的感觉,女主人是特别勤快的那种女人。 于波和女主人说着话,心里在想着如何说服汪吉湟,让他别去国了。这抓人的事让别人去吧,还有国家公安部的侦察高手,大概是不会差的。 张珍珍看看表,已经是10点过一刻了,还不见汪吉湟的影子。她把电话打到了汪吉湟办公室,刑警支队长宿伟接上了电话。他说,“嫂子,汪局长已经走了,马上到家了,我在局长室正在等接公安部的长途电话呢。” “那好,谢谢。”张珍珍挂上电话说:“于书记,他马上到。” 刚放下电话,女儿霞霞的越洋电话打过来了。女儿已经是16岁的大姑娘了,她的声音很清很脆,全然没有了在新城的一点点影子。 “妈妈,爸爸在吗?他也在等我的电话吗?”女儿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在,在!爸爸这次早就等着你的电话了。先给我说几句吧,最后让你爸爸接电话。” 看着女主人接电话,于波有点着急了。从电话音中可以听出,汪吉湟已经不止一次没有接听女儿的电话了。他在心中暗暗的使着劲,希望汪吉湟马上回来。 在门铃响起的一瞬,于波几乎是同时离开了沙发。他三步并做两步打开了门,果然是独臂英雄回家了。于波用手指压住嘴唇让他别说话。他看了一眼接电话的妻子,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波不让他管自己,把他推到了电话机旁。张珍珍如释重负地把电话递给了丈夫。 张珍珍请于波看霞霞的影集。她给于波逐页逐页的介绍:学校、教室、老师、同学,还有她在美国的监护人、干妈、美国于氏集团的董事长于菲女士。看到于菲和汪霞在一起很满足的样子和汪霞很高兴的样子时,张珍珍格外的兴奋。 “是于菲改变了霞霞呀!”于波看着一张霞霞和于菲荡秋千的照片说。 “应该是她挽救了我们的霞霞。要不是她,霞霞和我们将要受多大的压力呀。”张珍珍说话时眼圈就红了。 “应该为孩子感到高兴,你看看她,简直成了大姑娘了。” 张珍珍虽然笑着,脸上却滚下了两滴清亮的泪珠。 “她快要中学毕业了。”张珍珍擦去了眼泪说:“她干妈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孩子学习很刻苦,看来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于波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一年汪霞受害的情景。那一年孩子才13岁,可钱虎这个恶魔为了报复汪吉湟,先是连续绑架了小汪霞两次,最后竟残暴地将未成年的小汪霞强xx了……于菲女士正好来新城投资重建电力公司,她见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惨遭了如此的不幸,就提出要带小汪霞到美国去读书。开始汪吉湟说啥也不同意,他担心会拖累于菲。最后在于菲等人的一再坚持下,草签了一封小汪霞暂由于菲抚养并资助上学,等小汪霞学成之后在于氏集团打工偿还费用的协议后,才让于菲带走了心爱的女儿。那时的公安局长金安是于菲30年前的初恋情人。于菲不但促成了中外合资新城电力公司的重新上马,还投资近500万改善了新城市公安局的装备。这位爱国女企业家不但为新城的经济建设做出了贡献;而且为新城的社会治安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今新城经济的持续发展、人民的安居乐业,就有美国于氏集团董事长于菲女士的功劳在里面。 “这是位好人呀,她为我们新城可是倾注了全部心血啊!让汪霞认她做干妈,这一点你做得对。告诉孩子,学成后到新城来,新城的明天少不了她的。” “谢谢,于书记,她干妈就是这样考虑的,将来她要派孩子来新城电力公司工作。” “好!这样好。”于波见女主人又给他续上了茶水,就喝下了一大口盖碗茶。 汪吉湟电话打完了,他挂上电话走过来对张珍珍说:“知道霞霞为什么非要在今天让我俩等她的电话吗?” “不知道。”女主人茫然的摇摇头。 “今天是我俩20年结婚纪念日。” “……噢,是,是20年了。这丫头,我说呢,神秘兮兮的。” “瞧瞧,孩子多么懂事啊!”于波赞叹说。 “于书记,让珍珍给咱俩做长面吧,你看……” “好呀,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你们汤县的手工长面了。再说呢,也祝贺你俩20年这个重要的日子。” “谢谢于书记。”汪吉湟转向珍珍:“快去,盐水面。” “臊子勾成素的,来点油泼辣子。”于书记也叮嘱道。 张珍珍应着,高兴地进厨房了。 “于书记,我汇报一下我们去国的计划。公安部已经同意了我们的这个计划。同时,部里还派两位武打神手陪我去,一切费用由部里支付。” 汪吉湟详细地向于波汇报秘密赴国抓获吕黄秋的具体方案和细节。 于波静静地听着,脑子里想着如何说服汪吉湟的办法。他想了阻止汪吉湟出国的好几个办法,但都被自己否决了。汪吉湟的个性他是最清楚的了,在这个时候你要让他改变赴国的计划,不亚于要他的命。或者,你强行不让出去,可那等于剥夺了他抓回罪犯的决心,他肯定不干。即使勉强这样了,自己也于心不忍呀。汪吉湟是个做工作不要命的人,他这次出国是下了最大决心的,不抓回吕黄秋,他是不罢休的。怎么办呢? 汪吉湟仍然汇报着…… 于波太了解汪吉湟了,所以刚刚想要说服他的信念动摇了。究竟该怎么办?他走了,张珍珍怎么办? 汪吉湟的汇报已经有些眉飞色舞了,仿佛胜利已经抓到他手里了…… 怎么办?于波还是在思索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不,让张珍珍去美国看孩子去……这,这也许是个办法。 汪吉湟不像是在汇报方案,倒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在这个时候,你简直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出国了。你看他对工作的那份认真,对事业的那份忠诚,对人民的那份热爱,对犯罪分子的那种痛恨…… 女主人已经把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上桌子了。说丰盛是因为摆满了整个圆桌的“菜”,有好多都是乡下的:土豆做的搅团,荞面做的粉,麦面做的酿皮子,还有煮土豆、炖鸡腿、炸大豆、炒麻籽……主食是长长的盐水面。 走进饭厅,香喷喷的味儿扑鼻而来。于波夸张地吸着鼻子说:“香!香!太香了!” “瞧于书记说的。这都是乡下的东西,城里的我一样都不会做。”女主人说。 “要我说呀,你这一桌比城里的要强几十倍呢,我敢说,这一桌卖1000块也会有人吃的。”于波说着坐在主席位上。 晚上于波陪中央、省上的记者吃饭,他们是来采访“引黄入新”工程的,程忠市长硬让他参加,他只好参加了。虽然吃的是上千元的宴席,实话说他还真没有吃饱呢。要是过去,回家来总要让妻子梁艳芳给再弄点吃的,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个待遇了。肚子虽说不饿,可张珍珍的一桌子“绿色食品”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扎扎实实、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得汪吉湟两口子一个劲儿的瞧他,他说:“我是不是就像三天没吃饭的样子?” “说哪里话呀?”张珍珍说:“只要书记喜欢,你就多吃点吧。” 汪吉湟也一个劲的劝于波多吃点。 见吃得差不多了,于波才提出了别让汪吉湟出国了的话题。 “什么?”汪吉湟吓了一跳,忙放下碗筷问:“于书记,你说我别出去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出去?” “于书记,我没有犯什么错误吧?” “没有呀!” “那就是不信任我汪吉湟了。” “没有,没有。”于波见汪吉湟沉下了脸,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就笑笑说:“我说吉湟呀,你这个性子也太急了吧,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再说了,你走了丢小张一个人在家,这行吗?” 汪吉湟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是这样呀,于书记,我的身体没问题,珍珍可以去她妈那里呀。我……” “这样吧。”于波说:“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去国。别人出国是去游山玩水,你去可是拼命呀。……要不这样,让小张随市里的经贸考察团去美国,在汪霞那里呆一段日子,一来看看女儿,二来呢也免了一个人在家的寂寞。” “这不行,于书记,这会给市上添麻烦的,再说,去了得拖累人家于总。” “这怕啥呀,市里还没有穷到出不起一个人的机票钱的地步吧,于总那里她更是求之不得了,珍珍去走亲戚,看女儿,她会高兴的。” “这……”汪吉湟就看妻子。 妻子说:“我看于书记说的也对,但是,机票钱我们自己出,不麻烦市里。” “这就对了,去一趟吧,不过机票钱也不让你出……这事儿就这样定了。” 汪吉湟这才端起了碗,把剩下的几口面扒拉到了嘴里。于波喝完了几口面汤,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说:“出去后,一定要小心,不像在国内,凡事多和公安部的同志商量。千万要注意身体。” “放心吧,于书记,我会小心的。” 他们说着话来到了客厅。 “我该走了。”于波说:“我还有点事儿需要下乡一趟。” “是到大平县吧?” “是的,哎,吉湟,在大平查地下烟厂的事儿,真的是没有一点线索吗?” “没错,于书记,我想,这个地下烟厂应该不在大平县,我们已经侦察了好几次了,不过,我倒是发现大平的银矿有点问题。” “你指的是哪一方面的问题?” “腐败问题。” “腐败?……大平县县委书记毛二升,县长强永泰是祁贵提起的七十多位县级干部中的两位。因为他们的政绩突出,故没有动他们。你说说,你究竟掌握了他们什么证据?” “这不是公安局的工作范围,所以只能是道听途说。听说大平县银矿的经理石金山每年要给毛二升等人送大量的贿金。近来,又听说矿上死了人。死了多少不知道,据说死者的赔偿金都是政府给出的。” “‘政府的债务火车拉,教师的工资贷款发’这个事儿你知道多少?” “好像也跟银矿有关系,至于什么关系,到目前,还不知道。”于波起身对汪吉湟说:“你讲的这些都很重要,要保密……我该走了。” “我知道,于书记。”张珍珍接着汪吉湟的话说:“书记,你小心点。” “没事的。你们休息吧。”于波说着和汪吉湟夫妻俩都握了握手。夫妻俩把于波送上了小车,于波打开车窗说:“我这就给市经贸委打电话,让他们明天就给小张补办手续。” “谢谢于书记。”汪吉湟和妻子感激地送于波的小车开出了院子。 第四章 酒中有乾坤 1999年5月21日18时。晴天。 省城西部酒家,饭桌上的“深圳速度” 于波交接完单位的手续后,就急忙忙赶到了省城政府街38号西部酒家。程忠正在指挥司机秘书和从新城带来的厨师从切诺基的后货厢里,抬下了一只活羯羊,厨师就为晚上的客人准备新城的特色名吃手抓羊肉去了。程忠招呼于波走进了酒家,饭厅大约40多平米,老板打开了空调,关上了门窗,交待了服务小姐几句就离去。程忠让秘书小于到街口迎接客人去了。 于波坐在了沙发上问程忠:“程市长,这地方一个晚上多少钱?” 程忠说:“不多,三百元,他们不接待其他客人,我们想啥时走都行。” 于波说:“太好了,这地方安静,也很干净。……快说说,什么好消息?” 程忠把上午市委常委会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又说:“这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让汪吉湟名正言顺的上任、抓案子,谁也看不出啥问题来。” 于波说:“果然是吉人天相,你这市长还未上任,一个局的领导班子就弄好了,这为下一步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正说着服务小姐端上了菊花茶水,于波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们有人服务呢。小姐笑了笑说,“我去给老板打电话。老板让留下了一个值班的,其余两个都让走了。” 程忠问:“怎么样,这边的事?” 于波说:“很顺利。计委那边立项的事刘省长早就交待了,我上午在那里呆了半小时就把文件拿到手了。”于波从皮夹里取出了文件交给了程忠继续说:“国家计委立项的报告也已快件寄出。陈书记英明,国家计委管项目的司长不但是刘省长的同学,还是杨栋书记父亲的部下。刘省长亲自给他的同学打了电话,已答应给咱们的‘引黄入新’工程给点钱,立项更是不在话下。” 这真是太好了。程忠很高兴,他说:“于书记,你真有办法,半天时间做了这么多的事,而且件件都有着落。……那省上给钱的事……” 于波说:“别急嘛,今晚上请的客人就是财政厅陈副厅长和计财处三位处长,还有办公室主任。这事也应该是没有问题,陈书记和刘省长都给财政厅打过招呼了,给钱是没有问题,就是多与少的问题。今晚上就看程市长了,能把陈副厅长拿下来,就能有个例外了。这陈副厅长可是海量。噢,对了,你是堂堂九龙酒廊的廊长,拿下几个陈副厅长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程副市长在于波肩上拍了一下说,“今晚就看我的了。” 于波也在程忠大大的肚皮砸了一拳说:“你老兄出马,这事我看十有八九是成的。” 正说着于波的手机响了,一接是陈副厅长打来的,他告诉于波,他们十分钟后赶到。 “走!”于波拉起程忠说,“我们到门外接财神爷去。” 陈副厅长一行被于波、程忠请进了酒家,市政府于秘书招呼洗手。大家洗完手就坐在了大大的圆桌周围。陈副厅长向主人介绍他的部下:这位是我们厅计财处冉处长、吕副处长、吴副处长、办公室张主任。于波也把程忠、市财政局梁局长、秘书小于、司机小刘介绍给了对方。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小于小刘端来了大方盘,装满了刚煮熟的羊肉。 于波对程忠说:“程市长,把你们新城的特色风味介绍一下吧。” 程忠笑得像个弥勒佛一样,他介绍说:“这是我们新城的地方特色手抓羊肉。做法十分讲究,必须是六月龄的羯羊羔子,还必须是现宰现杀。剥皮、取出五脏、剁成小块下进大锅里慢火煮六十分钟即可。为了让各位能尝到新城的原汁原味手抓羊肉,我们特意从新城拉来了活羊,请来了厨师……” 陈副厅长等人再也禁不住扑鼻的香味和程忠的介绍了,纷纷就要动筷子。 程忠说:“陈厅长慢来,还有好东西呢,小于快把羊头和‘文凭’端上来!” 小于端上了羊头和“文凭”。陈副厅长羊头是认识的,可那细细长长的小蛇一样的“文凭”却不认识。 程忠说:“这羊头和省城的羊头不一样,省城的羊头是干羊头没有肉,我们新城的羊头是肉羊头。” 程忠一边说着一边把羊头肉厮给了客人,客人们吃了起来,并称赞说香,太香了。 程忠把口条和羊脑放到了陈副厅长的面前说:“陈厅长,这口条不吃不要紧,这羊脑是要吃的,大补呀。” 陈副厅长吃下去一半,把另一半推给了冉处长,又把口条推给了张主任,他抓了一块肋条肉吃了起来。 程忠又说话了:“大家吃着,我给陈厅长弄‘文凭’。”他把“文凭”拿到手里,脱下了一层皮,撒了点盐端给了陈副厅长,说:“陈厅长,你把这个吃下去,我再告诉你‘文凭’的妙处。” 陈副厅长说:“先说说,这是啥玩意儿,我再吃。”程忠说:“不行,先吃下去再告诉你。” 陈副厅长便吃了下去。 程忠说:“当年汉刘邦在西安建都后非常高兴,大宴群臣后留下了陈平。他问陈平:你知道寡人还有什么忧愁的吗?陈平说,皇帝陛下,请明示是国事还是私事?刘邦说:非国事,乃生活小事。陈平微微一笑说:皇帝陛下,我明白了。刘邦问明白啥了?陈平在刘邦耳边嘀咕了几句,刘邦哈哈大笑着说:知我者平也。陈厅长,这陈平说了句什么话呢?你猜一猜。” 陈副厅长说:“难道是让刘邦吃文凭?” 程忠说:“一点不错。” 陈副厅长问:“吃了这个有啥好处?” 大家见陈副厅长还没有闹明白,便哈哈大笑起来。于波说:“陈厅长,今晚回去到家里你就知道了,不过可千万别对嫂子讲是我们程市长让你吃了文凭呀。” 这时的陈副厅长才彻底明白了这“文凭”是啥东西,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至此,场上的气氛高涨起来。 于波说:“拿酒来!” 小于拿来了价值两百多元的金皇台酒,给客人的酒杯全满上了。 于波端酒杯站起来说:“陈厅长,各位领导,我于波真心真意敬你们一杯,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陈副厅长等人全站起来与于波、程忠等碰杯、干杯。 程忠也站了起来,他举着酒杯说:“陈厅长、各位处长、张主任,我代表新城市委、市政府敬你们一杯,谢谢对新城‘引黄入新’工程的大力支持!” 陈副厅长说:“慢,听说程市长是九龙酒廊廊长,走遍九龙无敌手,今天怎么让我们开开眼界呢?” 程忠说:“好说,先干了这一杯,之后我连过三圈怎么样?” 陈副厅长扫视了众人一眼,十个人过三圈少说也得喝下六十杯酒,一杯酒半两,六十杯就是三斤。 陈副厅长笑着问:“此话当真?” 程忠说:“决不食言!” 陈副厅长说:“好!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话,如果程市长说话算话,我在刘省长说的那个数字上再给你们加五千万。” 于波说:“陈厅长此话也当真?” “当真。” 于波:“那就是说,在一亿两千万的基础上再增加五千万,一共是一亿七千万?” “没有错。不过,这五千万可是有偿的,你得给我还上。” 冉处长:“厅长,你可千万别上程市长的当,他可是有名的海量。”陈副厅长说:“程市长是海量,我们加起来也算海量吧?” 程忠说:“在陈厅长面前我不敢说海量,好了!陈厅长,干杯!干杯!”大家把酒杯碰得叮当响。 酒过三巡后,程副市长开始过桩了。 程忠说:“陈厅长,我开始过桩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陈副厅长说:“提吧,只要不过分。” 程忠说:“我按新城人的方式过,一圈‘逢数叫花’,叫吉拳也行;一圈‘尕老汉’;第三圈讲酒令故事。注意,叫错了、唱错了、讲错了都得罚酒。” 陈副厅长:“没问题,逢数叫花、吉拳,还有尕老汉,我们也划过,只是没有领教过你程廊长的高拳。” 在大家的笑声中,划拳开始了。 程忠:两朵迎春!陈副厅长:一支梅花 三朵梨花!七朵金花! 八月桂花!四月牡丹花开! 程忠出了四个指头,陈副厅长也是四个,陈副厅长输了,喝了一杯。 程:六月里石榴花开!陈:十月满堂香花! 九月菊共!八月桂花! 一个老寿星!九九长寿! 八抬你坐上!六连高升! 二喜临门!三星高照! 四季发财!巧七梅花! 十满大堂!六连高升! 两人都出的满把,程忠又赢了。 于波和冉处长是酒令官。冉处长见程忠一圈过完了才喝了九杯酒,大呼上当:“陈厅长,照这样下去,喝到明天程市长也没问题呀。” 陈副厅长说:“喝酒要喝出两个味才是真正的喝酒。一个是酒味、一个是人情味。程市长喝酒少,可喝出了人情味,我们只有奉陪到底了。” 于波说:“精辟!陈厅长果然一字千金哪。” 于波宣布第二圈的规则:以“尕老汉”为主,也可唱“酒堂曲”、“快活曲”,但必须要把唱的意思用动作形象地表演出来。唱错,表演错了都得喝酒。 程忠和陈副厅长边唱边表演起来: 一个尕老汉么吆吆, 七十七哩么吆吆, 再加上四岁呀子吆, 八十一哩么吆吆, 六个六、七个七、八个神仙、三个老,这杯酒你(我)喝上。第一个回合程忠输了。 第二个回合开始了: 五十两银子么吆吆, 买大马哩么吆吆, 怎么样子骑哩么呀子吆, 那么样子跑哩么吆吆 …… 怀抱琵琶么吆吆, 口吹箫哩么吆吆, 怎么样子弹哩么呀子吆 那么样子吹哩么吆吆。 十满堂、六高升、三星照、巧七巧、两人好、一心敬。第三个回合陈副厅长输了。 下来是“酒堂曲”: 拳是个拳哟,反手圆, 一画呀么画了个月儿圆, 双撇大腿么斜瞪眼, 咋的个话? 没有啥, 美酒满杯都喝下。 …… 接下来是快活曲: 席地而坐好自在, 畅饮皇台多痛快, 洗愁肠哟忘烦恼, 一醉方休多逍遥。 哎海哎呀哟, 一醉方休多呀么多逍遥。 …… 第二圈开始了,于波宣布规则说:酒令故事很公平,但必须逗笑大家,碰杯,谁也喝三大杯! 程忠两圈过来,酒已经喝得不少了。但他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开始讲了。他说,从前呀,一个秀才、一个将军、一个农民住进了一家客店。晚上喝酒时,秀才为了卖弄自己有文,说,我开始发令,二位套用,谁发的好,套得好喝酒三杯,发的不好、套得不好不准喝酒。秀才发令道: 我的书桌四四方方, 笔墨纸砚摆在中央, 我在上面来来往往, 一夜一篇中状元的文章。 秀才发完令,自斟了三杯酒喝进了肚。 将军也不示弱,随即出口成章: 我的战场四四方方,十万精兵摆在中央, 我在上面有来有往, 一夜一场漂亮的胜仗。 将军说罢,得意的喝下了三杯酒。 农夫抓耳挠腮,说不出来。秀才和将军就取笑:说呀,说得好这坛酒全归你了。 农夫急中生智,说道: 我家土炕四四方方, 我的婆娘摆在中间, 我在上面来来往往, 一夜养了对文武双全。 农夫说罢,抱起酒坛独自喝去了。 大家哈哈大笑,连干了三杯酒。 …… 送走客人后,程忠就一下子倒在了于波的怀里,接着哇哇大吐特吐起来,吐了于波一身。 于波也不嫌脏,和小于小刘扶程忠上了车,到宾馆后,于波脱下了程忠和自己的衣服,小于说他拿回房间去洗。于波说:你快去睡吧,早上起床后还要去财政厅呢。小于他们走后,于波给梁艳芳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洗衣服,洗完衣服后,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 他给程副市长掖了下被子,才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是酒精的缘故呢,还是心情激动,他怎么也睡不着觉…… 1999年5月21日19时。晴见多云。 新城环球大厦夜总会的特殊客人 环球大厦很宏伟、高大,一层至三层是大酒店餐厅、商业大厦;四层夜总会;五层是洗浴中心;六层、七层是环球集团办公室;八层至十二层是大酒店客房。五层分两段,左边开始三分之二的房间是洗浴中心对外的桑那浴房,有直通六层办公楼和四层歌舞厅的暗道。右边3号包厢里有几个人在喝酒。瘦瘦高高的市委副书记祁贵坐主席,高高大大的市委秘书长金玺和胖胖的刑警支队长辛银分别坐在两边,下首是祁贵的外甥金钊,他的皮包公司刚刚兼并了市中型国有企业锅炉厂,成了“新城市锅炉工业有限责任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这几个除金钊外,都闷闷不乐,尤其是祁贵和辛银,脸色非常难看。桌上的美味佳肴没有吃掉多少,有些菜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祁贵能不发愁吗?上午的市委常委会让老顽童一搅,开成了另外一种情况。这在这些年来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个杨栋发的什么神经?临下台了应该是不得罪人的,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下可好,想提的没有提上,最怕提的汪吉湟却提上来了。这个姓汪的可不是吃素的,他要来查案子,还不查个底朝天?到时候还不牵连到我祁贵? 辛银的心情更是糟糕透了,本想着当他个副局长把爆炸案像持枪伤人案一样永沉海底,可自己没上去倒来了个汪吉湟当副局长,还分管刑警支队,主管“5.18”案的侦破?这不乱了套了吗?到那时,辛银不但要败在汪吉湟的手下,而且很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不行,我得行动,千万不能让汪吉湟稳稳当当来做副局长,要让他千难万难,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让吴旺发杀了他!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金玺端起酒杯说:“祁书记,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还有好事在等着咱们呢?来,为忘掉烦恼干杯!” 辛银也积极响应:“对!祁书记,我们要迎头痛击,决不能让他们看我们的笑话!” 祁贵见辛银要跟自己碰杯,便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说:“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们想法子渡过难关!” 几杯酒下肚后,祁贵问辛银:“吕总联系上了没有?……你马上联系,说我要见他。” 辛银说:“好的。……祁书记,咱们叫几个小姐吧?” 祁贵点了点头。 辛银见众人都带着小姐走了,只有祁贵坐着不动。他问祁贵:“怎么办?” 祁贵说:“让那个酒店女经理来。” 辛银说:“不太好吧,她是吕总的人。” “吕总的怎么样?他又没娶到家里。”祁贵没好气的瞪了辛银一眼。辛银只好用手机拨通了环球大酒店女经理方丽丽的电话。一会儿方丽丽急匆匆走了进来,辛银便带着早已等不及了的小姐走了出去。 方丽丽向祁贵伸出了白皙的右手:“你好!” 祁贵一把抓住了方丽丽的右手,一拉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迫不及待的就要亲嘴。 方丽丽用手堵住了祁贵的嘴,说:“到桑拿房里去吧。” 祁贵被方丽丽搀扶着,走进了桑拿室。方丽丽问:“先蒸一蒸?” “不!”祁贵搂住了方丽丽娇小、苗条的身体,用嘴在她的漂亮的脸蛋上啃着,说:“先上床吧……” 在祁贵身下,方丽丽问:“你上次答应我的事呢?” 祁贵停止了动作,下来说:“你还真想去旅游局?” “我想。” “放着大酒店的经理不好好当,去当个干部有啥意思?” “祁书记,”方丽丽美丽的双眼里流出了泪水,她说:“你知道吗?我这个经理当得有多难吗?干工作倒也不说了,我还要应付那么多的男人,我实在受不了啦。” “要不,我给你买套房子你住下来,谁也不敢和我姓祁的作对,包括吕黄秋在内。” “不用你买,我有钱。你给我弄块地皮让人盖好房子,我开一个咖啡厅吧,招几个人,我可以干得很好,我不能没有事业呀。” 祁贵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你用不着盖,我早就盖好了一栋小二楼,正在为办房产证填谁的名字而发愁呢,就填你的名字吧,你再花十万八万的装饰一下就开张。趁着我现在手中有权,把一切都办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嘛!不过,从今往后你得老老实实跟我一个人好。” 方丽丽说:“我正巴不得呢,吕黄秋、还有吴旺发,这两个恶棍我不敢得罪呀。也只有你敢得罪他们,别的人保护不了我,也斗不过吕黄秋……” 祁贵说:“这两个我去说,保准让他们再不碰你一下。你放心吧。”方丽丽像个温驯的小猫,一头钻进了祁贵的怀里,祁贵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1999年5月22日7时50分。 新城市公安局汪副局长办公室,刘婷的母亲偷偷来反映的又一起入室强xx案 昨天晚上,金安局长给他讲了新城市的治安状况。说积压的案子一大堆,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恶性案件,什么持枪伤人、绑架、敲诈勒索、入室强xx、爆炸案…… 汪吉湟听完这些,震惊了:过去他听说过市上的好多案子破不了,但没有想到问题比听到的要严重得多,他就想,这个市公安局究竟是干啥吃的。金安看出了他的心思,就主动把他等待时机而采取的自保措施告诉了他。汪吉湟便忿忿然地说:“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当公安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带孩子!” 金安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新市委书记就要来了,我决不会像过去那样只顾写字了,你就放心吧。我忍辱负重几年,虽然败坏了公安形象,给党和人民造成了很大损失。可我终于坚守住了这块阵地。不然,别说市委常委,就是这个公安局长我也早丢了。那上台的就只能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了。” 汪吉湟感到自己有些过火了,他上前握住了金安的手说:“对不起金局长,我是不该对你这样说话。” 金安说:“汪副局长你就大胆干吧,我老金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坚强后盾!……” 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着。早上七点钟,于波从省里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家里。 汪吉湟一听电话就激动得跳下了床:“于书记,你快点回来吧,我们都等不及了,连金安局长也是。” 于波说:“稍安勿躁,要冷静。先通过金局长、群众反映等渠道了解、掌握情况……” 汪吉湟安静下来了,他说:“于书记你放心吧!我遇事一定请示金局长。” 于波说,“很好。我很快就来了。” 汪吉湟这才隐约知道,金安局长只写字不工作是出于当时的形势所迫。由此看来,这新城的公安局局长怕是不好当哪! 汪吉湟打开办公室后,就倒水擦桌子,一个人悄没声息地进了办公室,跪在了汪副局长的面前:“大局长,救我女儿。” 汪吉湟忙扶起了跪在面前的老太太说:“大娘,有啥事你就给我说吧,我姓汪,是新来的副局长,专管案子。” 老太太被汪副局长扶到了沙发上,眼泪就流下来。她说:“我知道你,汪局长,我娘家在汤县,你是个好局长,我才偷偷来给你说这事儿的。我女儿病得很厉害,她是那天吓的呀,先是糊里糊涂,这两天又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刘婷。” “在哪里受了惊吓?” “市郊环球别墅区西区38号她家里。那天她从外面回来洗澡,进来了一个拿枪的男人,把枪口顶在了婷婷的腰眼上,她吓坏了……” “手枪还是长枪?” “是手枪。” “你女儿受伤了没有?” “没有。只是吓坏了。我婷婷说,让我千万别把这事儿说给别人。” “受害者,还怕别人知道?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丈夫是干什么的?能买起别墅一定是很有钱的人。” 老人说:“就她,她,一个人。” 一个人?汪吉湟似乎明白了什么。 …… 送走刘母后,汪吉湟敲开了金安局长的办公室。见金局长正在收拾条幅、墨宝,想起了“公安局长卖字画”的传言。他笑着说:“怎么,金局长,你还要去卖字画呀?” 金安拍拍手上的灰尘,让汪吉湟坐下来说:“这两年写字,还真写上瘾了呢。不过,从今往后,怕没有时间写字了。我想好了,有时间就写几笔没时间就拉倒。” 汪吉湟把刘婷母亲反映的情况说了一遍。金安说:“又是持枪?三年前于书记抓过的那个持枪伤人案,一伤好几个,伤者都不报案,这个刘婷也不想报案。这说明罪犯跟三年前发生的案子很可能是一个人。另外,这个刘婷是干什么的?别墅区都是富人住的地方,这要弄清楚……” 汪吉湟说:“金局长,我初来乍到,对好些情况不了解,你应该把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吉湟,”金局长压低声音说:“我可以告诉你,刑警支队长辛银很可能与罪犯有紧密的联系,听杨书记说,有人举报辛银和吴旺发是拜把子兄弟。这吴旺发你总该听说过吧,外号‘神枪吴大侠’。而三年前于书记就断定此人是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犯。弄得不好,发生在前天的入室强xx案还是这人干的。” 汪吉湟浑身热血沸腾起来了,他强压住怒火说:“就让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继续逍遥法外?” “吉湟呀,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可以这么讲,新城的执法环境太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复杂的。为什么暴力犯罪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而且有些案子如三年前的持枪伤人案看得见却摸不着、破不了呢?一句话,罪犯跟官商勾结,他们有官商庇护,所以你就破不了案。” 汪吉湟说:“确切地说,环球集团、吕黄秋,还有我们党内的某些……” 金局长打断了汪吉湟的话说:“说话要注意,公安局里有他们的狗。另外,新城的犯罪很有特点,罪犯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呢,我感觉他们的政治背景与经济实力是非常非常大的。虽然我俩的处境可能会很艰难,可是有新市委领导的支持,我们会最终抓住罪犯,最终一网打尽这些恶棍、魔头!” 汪吉湟立刻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非常非常沉重,他把金局长桌上的烟打开,抽出了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1999年5月22日9时30分。晴天。 省城于波家里,来自医院的电话 于波在宾馆陪程忠吃早餐时,夫人梁艳芳硬是把于波叫回家里。于波本来要陪程忠去省财政厅的。程忠说,你不能去,我也不去。让梁局长和小于去,就说程市长醉得还没有醒来,于书记正陪着呐。于波说,怕冉处长出难题。程忠说,你放心回家帮弟妹拾掇行装吧。这种事我见得多了,陈副厅长等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们就背个不能喝的名声,只要人家把款拨下来就成。于波同意了。 于波回到家里,女儿于妮也在家里,他说:“小妮,你咋在家里?” 于妮跑过来调皮地说:“今天是星期六,我老爸把双休也忙忘了。” 于波说:“我还正想和你妈去学校看你哩,你倒来了。”于妮的情绪立刻一落千丈,撅起小嘴给父亲调了个脊背。 妈妈说:“小妮呀,你是大学生,该理解爸爸了,这是工作调动,由不了你爸爸。” 于波扳过小妮的肩头说:“是呀是呀,谁让你爸爸是党的领导干部呢。要不这样,今天我和妈妈陪你去西部公园玩,怎么样?” 于妮立刻破涕为笑:“妈妈,我们快去呀。” 妈妈为难地说:“要收拾这么多东西……” 于妮跑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胳膊说:“妈妈,临走前就陪我一次吧。” 妈妈说:“好好好!爸爸妈妈陪你去。”说完就和于波换衣服。 电话铃响了。于妮望望爸妈,怕是打来找爸爸的。爸爸看出了女儿的心事,说:“你就说爸爸不在。” 于妮这才拿起了电话:“喂,什么?我爷爷病了?在……省人民医院,内科。好好,爸爸!爷爷病了,接电话!” 于波拿起了电话,是弟媳妇丁香打来的。丁香说:“哥,快来医院吧,爸爸得了脑溢血,由于耽误了时间,很可能要瘫痪……” 于波放下电话说:“艳芳,快拿上钱,我们去医院。” 要出门时,于波的同学、省委政研室副主任黄仪进来了:“哟,老同学,打扮这么帅去上任呀?” 于波就把陪小妮准备上公园,父亲病了的事说了。黄仪说:“那我们快去医院吧。” 他们很快打的赶到了省人民医院内科,父亲正在输液,母亲在旁落泪,弟媳妇丁香在劝说着。 丁香见于波在门外张望,说:“妈,哥嫂来了。”说着就起身迎他们进来,他们扑到床边看父亲,见父亲的嘴已经歪了,还流着口水。 于波问:“妈,大夫呢?” 妈说:“他们走了。他们说,你爸怕是站不起来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艳芳和于妮忙劝说着老人,于波、黄仪出去找医生去了。 母亲说:“艳芳,你们就要走了,丁香要上班,不上班你弟上学的学费就成问题了,这病又是要人端屎倒尿的病,我一个老婆子家,连他的身也翻不动呀。”梁艳芳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于妮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见于波、黄仪进来了,于妮问:“我爷爷的病能好吗?” 于波怪妈妈道:“昨天晚上摔倒时你咋不给我们打电话呢?” 妈妈说:“他喝了几杯酒,我想可能是喝多了,就叫丁香过来把他扶到了床上。给你打电话,你陪客人吃饭去了,我没惊动你。到你爸说他的半啦身子动不了才打120急救电话的,可已经晚了。” 于波唉了一声说:“这下问题大了,没有三两月的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 黄仪说:“你也别太着急,或许吉人天相,会平安无事的。”于波又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母亲说:“小波,你能不能不去新城?” 于波面对妈妈期待的目光,不忍心说出这个不字。 黄仪接上说:“有个话不知能不能说?” 于波说:“咱们谁跟谁呀,有啥不能说的。” 黄仪说:“你们千万不能给人讲。听省委传出的话,说你去新城是马副书记的一个阴谋。过两年陈书记就要退下来了,马书记的年龄又大了一些,他怕省纪委书记司马克一退休,你就上来了。你当上省纪委书记,就是副省级干部了,何况陈书记又特别器重你,这样一来,你就是马副书记当省委书记最大的障碍。因此,你必须得下去,你去新城最少也得三年干完一届吧,到时他已经是省委书记了,调你来省里对他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这?于波不敢相信黄仪的话,他推过黄仪递过来的烟说:“可能是谣传吧?” 黄仪说:“即使是谣传人家也分析得合情合理呀,司马书记五十九岁半了,今年年底就要退下去了,除了你谁来接替省纪委书记。所以,我想伯父生病住院倒是一个契机,我建议你采纳伯母的意见,别去新城了。” 于波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分析着。黄仪接着说:“再说,新城可是个是非窝子,社会治安糟糕透顶,还有一个农民企业家一手遮天,你去了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呀。我今天找你就是劝你打退堂鼓的。正好,伯父又病了,这简直是老天在助你呀!你就听上老同学的一句劝吧。” 于波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黄仪的分析是最有说服力的。可是他去新城的动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自愿的。吕黄秋一手遮天,难道他于波不知道吗?那个持枪伤人、入室强xx、十恶不赦的恶魔不就是有吕黄秋庇护才逍遥法外吗?这个时候,可真成了艰难的选择了。如果自己提出来不去新城,陈书记会体谅他的,可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共产党的干部,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城的这帮恶人无法无天吗?三年前,不就是这帮家伙逼你出来的吗?程忠、金安这些想干点事而不得不忍辱负重的干部为了这一天容易吗?我应该去,为了这些想干工作的人们!为了省委的重托,为了制服这些恶魔,为了新城蒙冤受屈的人们,为了……我于波必须得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该去闯一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带妻子去新城是个错误,就让她陪妈妈伺候父亲吧! “怎样?”黄仪推他了。 于波说:“我必须去新城!” 黄仪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母亲说:“你爸爸怎么办,谁伺候他?” 于波说:“让艳芳陪你伺候爸爸吧。” 于妮说:“爸,你可真像个共产党员了!” “怎么?”于波问:“爸爸如果留在省城就不是共产党员了?” “至少不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于妮自豪地说。 黄仪又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于波呀,你还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于波呀。” 1999年5月22日10时10分。多云。 新城市郊环球别墅区东区20号吴旺发家,吕峰求吴旺发给他做主 市郊环球别墅区分两个区,东区在大马路以东。这里的别墅都是琉璃瓦铺顶、瓷砖贴面,室内装饰也很豪华。这里住的都是环球集团的高级管理人员,从董事长吕黄秋、总裁钱虎到重点二级单位的老总,如吕黄秋的干儿子、环球建筑公司总经理吕峰、环球保安部总经理吕兴环也住在东区。吕兴环不姓吕,姓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枪吴大侠”———吴旺发。 吴旺发自从三年前投靠吕黄秋出任保安部总经理后,果真是如虎添翼、八面威风呀。出入有小轿车,进别墅有小姐陪。为了安全起见,吕黄秋给他改名为吕兴环。吕者跟吕黄秋系一家人也,兴环者意为振兴环球集团也。和过去不同的是,但凡有突发性事件要他摆平时,他都乔装打扮成了不像吴旺发的吴旺发,真的吴旺发长个娃娃脸,小眉小眼,一米八的个头。而装扮后的吴旺发除个头和眉眼外,一脸大络腮胡子,令人望而生畏。他们之所以要把吴旺发换成另一个吴旺发,就是想混淆视听,迷惑公安人员,让公安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大胡子的吴旺发。 昨晚打了一夜麻将的吕兴环,正搂着环球大酒店的一个三陪小姐睡觉,门铃响了。 吕兴环拿起话筒问:“谁呀?” 听筒里传来了吕峰的声音:“是我,吕哥!我是吕峰。” 吕兴环一听是少爷来了,一把推开三陪小姐,翻身套上衣裤,下楼给吕峰打开了门。吕兴环说,想不到是吕总来了,快请进。 吕峰见吕兴环那样子,就知道一晚上没睡觉,说:“不好意思,打搅你睡觉了。” 吕兴环说:“哎,你可别这样说,咱们虽说是邻居,你也是轻易不来我这的,今天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说笑着到了客厅,那小姐给客人端来了冰镇西瓜水,吕峰见怪不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我有事相求。” 吕兴环说:“你说,有哥我在,啥事都给你摆平了。” 吕峰看看小姐又看看吕兴环,吕兴环对小姐说:“你先回去,等我的传呼。” 等那小姐走后,吕峰说:“吕哥,是这么回事。” 吕峰在秦远乡承包了一个工程,就是国家投资的重点工程粮食储备库。没想到合同刚签完,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在地户秦远建筑公司经理秦小伟活动通了书记乡长,硬是要吕峰把工程让给秦小伟,理由是,你不让,我秦远乡地盘上就不准你建粮库。这吕峰自然是不答应,一来这到手的鸭子说啥也不能让飞掉,二来这环球建筑公司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道明原委后,吕峰说:“吕哥,说实话,这个工程不承包也就罢了,我也不少那几个钱,可我不能咽下这口气呀,这帮乡巴佬,真他妈的目中无人。吴哥帮小弟一把吧。” 吕兴环说:“给吕总说一声,我就去办。” 吕峰说:“老爷子正为海关没收的两百万美元闹心哩,他倒不在乎这么几个钱,可海关那帮人硬是把这事弄得沸沸扬扬,让老爷子脸上无光,你就别告诉他了,他烦着呢。” 吕兴环说:“好吧,我就带人去找这个秦小伟,先礼后兵,他要再不争这个工程也就算了,他要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说完,吕兴环就进卫生间装扮成了大胡子的模样,又用手机通知了几个弟兄,让他们速速装扮好在东门桥头等待。吕兴环出门也不开车打了个的到了东门桥头,他见六个弟兄已候在了桥边,就又叫了一辆的,七人分乘两辆车,直奔秦远乡而来。 秦小伟正在建粮库选的地址转悠,听说城里来人要找他谈谈,感觉到和承包工程有关。突然他想起乡长说过,这环球建筑公司是市里有背景的公司,又是吕黄秋的下属公司。他吓了一跳,忙跑进了路边一个饭馆。他让手下人去应付城里来的人,便急急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他让副经理马上带十几二十个小伙子到建粮库的地方来。公司离粮库不远,不到一里地,二十分钟不到,大卡车拉来了建筑公司的二十多个小伙子。秦小伟这才大摇大摆从饭馆里出来走到了自己的小轿车边。他让手下人叫城里人过来,在这里谈。吕兴环七人下车走了过来,一半人见秦小伟后边站着这么多的棒小伙子,心里就有点打鼓。吕兴环说:“怕什么,有我哩!”说完。大大咧咧走到了离秦小伟两步远的地方。秦小伟说:“这位大哥,你们找我有啥事?”吕兴环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个工程,我劝你别再插手了。”秦小伟仗着人多,一听果然是工程就火了:“笑话!老子凭什么让给你?”这吕兴环平时霸道惯了,见秦小伟出言不逊,唰的一下掏出了手枪,用手枪指着秦小伟的鼻子说:“凭老子是神枪吴大侠!” 秦小伟一惊,但马上又意识到听说吴旺发是白脸,这是个大胡子,一转念,不能让他吓唬住,身后这么多人,就是真的吴旺发也是不敢开枪的。他说:“你也打听打听我姓秦的,我怕过谁呀?”身后的民工们纷纷附和:对呀,我们秦总还怕你那个假玩意儿?还有人说,打这个王八蛋,就有人拿着锨把、钢钎子冲过来了。吕兴环“叭叭叭”就是三枪,一枪打倒了秦小伟,两枪打倒了两个农民工。吓得后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吕兴环手提着冒烟的枪命令身后的人,快撤!他后退了十几步,见没有人追过来,便掉头跑到了出租车前。七个人都上了车,一声快走,两辆车飞快地跑了。 1999年5月22日12时。多云间阴。 新城环球大厦总裁钱虎办公室,电话里吕黄秋的训斥 钱虎嘴叼着雪茄,在木头地板上来回踱着步。踱了十几个来回时,他开口了:“你们捅了大漏子了!你们应该知道,汤县的汪吉湟已经上任了,三年前那个公安局长于波又成了市委书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敢开枪伤人?嗯?” 吕兴环、吴奇、二旦子、张二垂着手,站在钱虎的对面,低着头不说话。 钱虎走过去按下了声控电话的钮,传来了吕黄秋气呼呼的声音:“他们来了吗?” 钱虎说:“来了,正在我办公室呢。” 吕黄秋问:“吕兴环!你们往前站!我问你,谁让你们出去的?啊?你们长着几个脑袋?三年前,于波就盯上了你,兴环,你太让我失望了。” 吕兴环服气地、低眉顺眼地说:“吕总,我对不起你,这事怪我,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决不拖累你,决不拖累公司。” 二旦子接上说:“吕总,那个秦小伟也他妈的太狂了,他简直就没有把你和环球集团看在眼里,所以,吕哥一气之下、一气之下才、才开的枪。” 不管怎么说,吕黄秋的气明显消了:“你们这事弄得太大太大了,汪吉湟是干啥的?是全国优秀公安局的局长!于波是干啥的,他是我吕黄秋的克星!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敢出去动手?动手的时机还没有到嘛!” 吕兴环说:“吕总,你放心吧,如用得着吕兴环,上刀山下火海,我眉都不皱一下。真让于波盯上我了,我也不会让他好活!” 吕黄秋说:“兴环,别说这些了,不管是谁一个,他要跟我姓吕的斗,那只能是鸡蛋碰石头。说实话,在新城这地方,跟我斗的人还没有出世哩。你马上做几件事,第一暗中派人去看一看,死人没。如死了人就有麻烦。第二,给公安局说一声,让他注意新来的那个副局长的动向。以上两件事,你们要随时给钱总汇报。第三件事,你们也放心,你们的行动虽然欠妥,但动机还是为了环球。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沉住气,别慌张,有环球在、有我在,塌不了天的。别说是汪吉湟,就是于波,也动不了你们一根毫毛。” 吕兴环激动得流下了泪,他说:“吕总,你是我吕兴环的再生父母,我们惹下了天大的祸,你不但没有怪罪,还这样替我们打算,我们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 吕黄秋说:“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了,还有些事情让钱总给你们说吧。好了,再见。” 钱虎请他们坐在了沙发上。钱虎说:“二旦子的事情你给我讲过,怎么样,二旦子,你腿上的伤?” 二旦子说:“我兴环哥手下留情,两枪都没伤着骨头,这不,早好利索了。我们真是不打不相识,那次伤好了后,我就投奔了兴环哥。” 钱虎问兴环:“这两位兄弟?” “噢,”吕兴环说:“钱总,我倒忘了给你介绍,这张二你还给帮过忙呢。他犯杀人罪被判了无期……” 钱虎说:“是我打电话给监狱长章明的,他三次给你减刑你才出来的,对吧?” 张二忙说:“对、对、对,钱总,我还没有当面来谢你哩。”钱总说:“已经有人谢过我了。现在又是一家人了,还客气啥。” 吕兴环又介绍吴奇说:“这位你不知道的,他叫吴奇,抢过银行,杀过公安,在当地呆不住了才投奔吕总来的,是吕总引荐给我的。”钱虎说好像见过他的通缉令,叫李五奇,对吧? 吴奇说:“钱总好眼力,一点也没有错。” 钱虎开始交待“工作”了,他拿出笔记本给四个亡命之徒如此这般说着…… 1999年5月22日14时。多云间阴。 新城市公安局,汪吉湟办公室兼卧室里,迟到了的报案电话 汪吉湟正在卧室里躺着,想着上午市委金秘书长与他的谈话。金玺说:“汪局长,你从一个回乡知识青年到养羊专业户,从科技副镇长到镇长,又从县公安局长、县委常委到市公安局副局长,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你虽然没上过警校,可你的政治素质与公安业务素质是非常非常强的。为了进一步提高你的政治业务素质,当然也是为了担重担子,你看金局长提拔是迟早的事。所以,经市委研究,决定派你去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深造一年,结业按大专学历对待。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也是你自己工作做得好的结果。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希望,早日学成归来,为新城市的公安工作贡献力量。” 汪吉湟马上想起了在汤县任公安局长时也有过这样一次机会,可由于那时汤县的社会治安状况太差,就没有去。这些年,他时刻想着再有一次上学深造的机会。尤其是参加公安工作会议和与下属谈工作时,他就感到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公安局长,人家已介绍首先是哪所警校毕业的,哪所公安大学的高材生。而自己呢?高中毕业,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可是,这次机会来得是时候吗?程忠副市长和还未到任的于波于书记都把破案、改变新城市社会治安状况的重任交给了他汪吉湟,他汪吉湟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吗?还有,市委刚提拔他任市公安局副局长,还没有开始工作,就派自己去上学,有什么背景没有?程副市长他们知道吗?想到这里,汪吉湟说:“谢谢市委对我的信任和关怀,这上公安大学,实际上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我,我还得、得考虑一下。”汪吉湟本想说我还得请示一下金局长和程副市长,但话 到嘴边又变成了“考虑一下”。他不得不这样说,他隐约知道,这金秘书长好像是祁副书记的人。 金玺说:“那好、那好,你考虑一下也好,但要尽快给市委一个答复,噢,还有金局长那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汪吉湟想,下午两点半已上班,他就给金局长说一说,金局长咋看这个事儿,然后给程副市长通通气再说。 电话铃响了。他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对方讲是秦远乡派出所,秦远乡发生枪击案,一死两伤。 “什么?”汪吉湟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大声问:“你再说一遍!”没错,对方清清楚楚告诉他,上午十一点左右,发生了一死两伤枪击案。汪吉湟努力压抑着怒火,说:“所长同志,你注意保护现场,我们立刻赶到。”正说着,辛银进来了。 汪吉湟挂上电话后,辛银说:“秦远乡的事你知道了?” 汪吉湟点点头说:“快通知技术科派两个法医,你带几个人,我们一块儿去秦远。” 辛银说:“我去不了,下午要陪省厅王处长去开发区。” 汪吉湟说:“你去吧,你通知技术科,派几个人,我去。”辛银答应了一声去了。 汪吉湟听完秦远派出所长的详细介绍后,问:“你咋这么肯定是环球建筑公司的人干的?”所长说:“这帮人一来就说让秦小伟把工程让出去别再争了,说这话的除了吕峰的人不会是另外一家建筑公司,这是一。第二,高个子、大胡子自称是‘神枪吴大侠’,但据我们知道吴旺发是小白脸,根本没有胡子。他又自报家门,他就是吴旺发,从这一点上看,又不像是吕峰的人。另外,大胡子身后有一个叫二旦子的秦小伟他认识,这人曾为他们建筑公司讨过债。” 二旦子?汪吉湟一下子想起了三年前那起持枪伤人案的记录中记载,被枪击的人中间就有一个叫二旦子的,如果高个子就是吴旺发的话,定是吕峰的人无疑,可挨打者怎么又和打人者站到一起了呢?汪吉湟说,现在的关键是要闹清楚这个大胡子是不是吴旺发,只有抓住了二旦子,一切都会明白的。 技术科的法医殷副科长走进了饭馆,他汇报说:“死者叫王和,系秦小伟下面一个建筑队的瓦工,胸部被击中;秦小伟和另一个农民工分别被击中了肩部和大腿,三枚弹头均已取出,罪犯所持的是杀伤力极强、命中率极高的‘五四’式手枪。” “五四式”?汪吉湟兴奋地说:“三年前那起持枪伤人案的记录中,吴旺发所持的也是‘五四式’手枪。看来高个子必是吴旺发无疑,至于大胡子很可能是化妆的结果。殷科长,你们要尽快把弹壳找到。” 这时候,汪吉湟似乎对呈旺发的踪迹了如指掌了。三年前“神枪吴大侠”出名后,吕黄秋就把这个亡命徒搜罗到了环球公司,这次吕峰的工程面临被别人抢走的情况下,吕黄秋便派出吴旺发行凶杀人。原来这名声显赫的大企业家是这样发家的。 汪吉湟回局里给金安汇报完整个案情后,把自己的这个想法也告诉了金局长。 金安说:“三年前于波局长也断定吴旺发作案后就投靠到了吕黄秋的门下。看来,这案子的名堂还不少呢。” 汪吉湟说:“金局长,我想,很可能这持枪伤人、入室强xx、开发区爆炸等案和今天的持枪杀人案都是吴旺发为首的犯罪团伙所为。如果以今天的枪杀案为线索,这些案子不难破获。我建议:立即逮捕吴旺发和二旦子!” “怎么?”金局长笑了:“你不去上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了?” “上什么上?”汪吉湟说:“这罪犯都敢公然与法律对抗了,我还能去心安理得地上学?” 金安说:“好样的,这就是我所了解的汪吉湟。不过……” “不过什么?” “程副市长有交待,说于书记要亲自部署以前的几起案子。”金安压低声音说:“我们内部有奸细,程市长的意思是我们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等于书记来后给新市委详细汇报一次……”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金局长听出是辛银来了,就故意说:“汪副局长,你还年轻嘛,市委让你去北京深造,你应该高高兴兴去才对,可你又不想去,这不是辜负了市委吗?” 辛银等金安说完了,汇报说:“省厅王处长要去秦远乡,看你们哪个领导去?” 金安说:“辛支队代劳一下吧,我有点不舒服,汪副局长不想去上学,我得做做他的工作,还是你代表我吧。”辛银答应着出去了。 见辛银下楼了,汪吉湟问:“金局长,这人不可靠?” 金安说:“岂止是不可靠,据说他和吴旺发是拜把子。……你说得好听,这次你怎么到市局了?就是有人想提他当副局长,杨书记不同意才推荐了你,常委们一致同意调你来的。” 汪吉湟说:“这么复杂?” “岂止是复杂,简直是敌我双方的两军对垒!” “金局长,看来我们面临的不仅是复杂和艰难,而且还面临随时下台和被人暗算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任重而道远。为了大局,我们在某些问题上还要学会忍耐。” “金局长,我懂了,等于书记上任了,我们把一个万全之策拿出来向新市委汇报,然后全面行动。” “对头!” 第五章 市委书记被软禁 于波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的一天,秘密的来到了大平县。 到大平县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在大平宾馆里,于波把司机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于波交待说,他来大平县的事说啥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见司机点头答应后,他又安顿说,包括程忠市长也不能告诉,一问三不知,你最好把车停在车库里,悄悄地在家里休息,等我的电话。 司机点点头后,离开了宾馆,他连夜回到了新城市,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车锁进了车库,然后回家休息去了。 于波一觉睡到早上九点才醒来,拉开窗户,外面正下着雪。风吼叫着卷着白雪在大院里打着旋儿,一阵阵的。他起床洗漱后回到了一楼餐厅,牛肉面的味道不错,一顿早餐他吃得很是舒心。饭后来到房间,他用手机给程忠打了电话,他告诉程忠在一周之内别找他,他有要紧的事儿要办,程忠以为他又和梁艳芳闹矛盾了,就说你可千万要想得开,弟妹也是为你好呀,于波说,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出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跟梁艳芳没有关系。程忠问他,你究竟在哪里?他说,等回来再告诉你吧。程忠说,我也要去趟北京,这两个人都不在家,有没有问题。于波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我走了,市委、政府的车轮照转,天不会因为你我走了而塌下来。说着两人就笑了起来。 关上手机后,于波从包里掏出了陈作家的采访笔记,他想,今天上午这么大的风雪不能出去办事,正好看看,这钟祥后院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钟祥陪妻子刘洁回家后,真心实意地伺候起妻子来了,刘洁也拿出了浑身的解数爱钟祥,她决心把丈夫从任小凡那个狐狸精手里拉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有几天,意想不到的事情便发生了。这一天跟平时没有什么特别,如果是钟祥出门的话,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然而恰恰却是刘洁出的门,她要出去倒垃圾,刚走出门她就愣住了。发现是狐狸精任小凡站在门口,起初刘洁连倒垃圾都忘了。但她明白过来是咋回事时,气自然不打一处来,她想,这个狐狸精真不要脸,想男人想疯了,居然到人家门上来了。她这样想着,噔噔噔走到垃圾口边,边倒垃圾边骂道:“真他妈的厚脸皮,我让你脸皮厚!厚!厚!”倒完垃圾回身后,任小凡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走,她准备进门狠狠摔上门,再掏根剜石骂这个不要脸的几句。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了新的发展,就在刘洁进门后想摔门的当儿,任小凡使了浑身的劲推门进来了。进门来的任小凡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钟祥。钟祥愣了一下没说话,刘洁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只母老虎,她从脚上脱下鞋子来劈头盖脸就朝任小凡身上打去,任小凡没有还手只是招架、躲闪着,门就在她躲闪时被重重的关上了。 刘洁在使劲的打着任小凡,嘴巴也在骂着“你个狐狸精,勾引男人勾引到我们家里来了”等等难听的话,任小凡的手让刘洁高跟鞋底上的钉子打破了,刘洁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钟祥没有见到任小凡时虽然偶尔也在心里想,当考虑到这个家也就耐住性子不去想任小凡,今天面对她的大胆举动,开始心里暗暗一震:小凡呀小凡,你不该这样呀!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处理面前的这一切。后来,刘洁越来越过分了。又见任小凡在忍受着刘洁的痛打时,双眼求救似的望着他。钟祥不能再沉默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刘洁!别再打了!” 刘洁根本不理他,还打着任小凡。他生气了,你就是再有理打几下就行了,还要往死里打人不成? 钟祥大声喝道:“住手!” 一声“住手”真吓得刘洁住了手,钟祥从抽屉里取出了创可贴给任小凡贴流血的伤口,这下更激怒了刘洁,她那母老虎的脾气可真上来了,她扔掉鞋子,从墙柜里提出了一瓶啤酒,用尽全身力气朝任小凡头上砸去,钟祥见状,一把推开了任小凡,刘洁砸下来的啤酒瓶子在钟祥头上炸开了,血水和啤酒一股脑儿流了钟祥一身。钟祥被打蒙了,他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任小凡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钟祥,她跪在地上喊:“钟哥,钟哥,你,你怎么样?” 刘洁见钟祥头上的血流到了脸上,红艳艳的,便也吓傻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钟祥在任小凡的怀里睁开了眼睛,任小凡一阵惊喜,她命令刘洁道:“快拿纱布来!” 刘洁乖乖地从卧室里拿出了纱布递给了任小凡。在任小凡为钟祥包扎头时,刘洁后悔极了,她多想冲上前去替钟祥包扎呀,可惜,她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她抹不下面子为自己的丈夫包扎伤口,而是眼睁睁地望着情敌任小凡给自己的丈夫包扎伤口。 包扎完伤口后,钟祥在任小凡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刘洁想扶他一把,被钟祥一把推开了。刘洁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被狐狸精扶着走出了家门。 刘洁气得“啪”一下摔上了门,她想让这震耳的摔门声惊醒迷途的丈夫,可是她怎么也没有等到丈夫回来的动静。她蹲倒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等她哭够了,她又后悔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摔门?为什么不随自己的男人去医院?她更恨自己,为什么砸向狐狸精的酒瓶子,却在自己的男人头上开花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动手把自己男人的头给打破了。想到这里,她从柜子里取上钱,急匆匆地打的来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离自己的家最近,也是她上次车祸住过的医院。可是,她楼上楼下,外科、五官科跑了个遍,连男人的影子都没有找着。她无精打采地走出了这家医院,茫无目标地在街上走着,走着…… 任小凡扶着钟祥下楼后,打了一辆面的。她没有送钟祥去医院,而是去了自己的住处。在路上,她就打电话给她在医院的表姐,让她马上带治外伤的药和针到她的家里来。到家里后,任小凡的表姐也到了。表姐很能干,她仔细地把钟祥的头发剪去,又仔细地洗净伤口,然后上药、包扎伤口。表姐说:“这种伤口只要注意休息、不要被感染,一个星期就好了。” “做不做之类的检查了?表姐。”任小凡问道。 “不用。酒瓶子是平着下去的,问题不大。不过,为防万一,你们注意这样一个问题:除了头疼外,如果有其它的症状,要马上与我联系。”表姐把吊针插上后说:“要不,明天到医院做个检查。” “用不着。”钟祥开口了:“我知道轻重,不会有脑震荡之类的问题?吃点消炎药,打打针就会好的。” “真的没问题?”任小凡含情脉脉地问道。 钟祥点了点头。 表姐把吊针的速度调好后说:“按时吃药,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她又对任小凡说:“这瓶打完后用酒精在另外一瓶的瓶口处消消毒,换上就可以了。吊完后给我打电话。另外,打的过程中如果出现问题立即把针头拔掉,然后给我打电话。” “好的。”任小凡给表姐付了钱,送表姐走了。 表姐走后,她给钟祥喂了药,然后又用汤勺给钟祥喂开水。钟祥觉着很满足,他想,再也不回到那个家里去了。 其实,刘洁的一通脾气,不但给任小凡帮了忙,也给钟祥创造了一个不回家的条件。钟祥当然愿意呆在任小凡身边了,任小凡比刘洁年轻、漂亮。面对任小凡时,他总有一种清爽爽的感觉。而面对妻子刘洁,他仅仅是尽责任而已,妻子给他的感觉,总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应付而已。任小凡能给他带来兴趣、兴奋,他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岁的年代,他的激情总是能自然而然的在身体里涌发出来。而妻子刘洁则不能激起他的任何兴趣。他之所以不离开刘洁,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做太对不起刘洁了。而今天,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开刘洁了。因为,刘洁打得他“头破血流”,“恩断义绝”的说法似乎也能站住那么一点点脚了。 此后,一直到钟祥被市委任命为“引黄入新”工程的副总指挥前,他一直和任小凡同居着。直到“引黄入新”工程正式开始时,他才离开了任小凡。面对“引黄入新”工程,钟祥仿佛一夜之间明白了许多道理。包括与任小凡在一起,他才突然感到自己真的错了。在引水工地上,钟祥真的如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他太需要事业了,面对事业这个新的“爱人”,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任小凡。可惜的是,钟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没有在干好事业的同时把善后工作处理好。以至于他为了事业以身殉职,在即将被授予“烈士”称号的关键时刻,妻子刘洁把情敌任小凡送上了法庭。一场官司把钟祥大丈夫的一世英名给毁了。这是多么惨痛的现实啊! 当然了,历史的车轮已经驶入了21世纪,历史将是公正的、人民将是公正的,我们的党也肯定是公正的。对于钟祥同志的这一段历史,会有一个说法的。如果因为他与任小凡的这段历史而埋没了他在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等工作中做出的贡献,别说九泉之下的英雄不能瞑目,新城市的人民也是不会答应的。 我们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于波一口气读完了陈作家关于钟祥的这段文字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也许程忠是正确的。应该把钟祥“烈士”的材料报上去,虽然有可能会被上级打回来。可是新城市委有义务说明这一切,他认为钟祥同志为新城是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不能因为钟祥在某个方面的毛病和缺点就一棍子把人家打死。这样既不是共产党人的一贯做法,也更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 想到这里,他打开手机拨通了程忠的电话。 “程市长,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把钟祥同志烈士的材料报上去。”他说。 “怎么?”程忠有点意外:“你咋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因为我读了陈作家的笔记。” “报是可以的,就怕省里通不过,要是早报上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程忠心平气和地说。 “我感到在这个问题上,我可能是犯错误了。” “不对,于书记,不是你犯错误了,而是钟祥这家伙不争气。” “程市长,咱们还是报上去吧。在材料的最后,附上我个人的意见,并说明过去我不同意上报和现在又同意上报的理由。” “于书记,我明白了。上北京前,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谢谢你,程市长。” 程忠在电话那边笑了:“于书记,干吗这么客气?要说谢,还是我要谢你呀。” “不是客气,我被作家结尾的几句话打动了。其实,这些话你早就对我说过,可是我硬是听不进去。”于波诚恳地说。 “别说了,于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次下去跟‘教师工资贷款发’有关吧。其实,这是我的工作呀,所以我才说应该是我谢谢你。于书记,你放心吧,这事儿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你这个老家伙,简直是老奸巨猾,我什么也瞒不过你呀。好吧,回来见吧。……再见!” 于波关上电话后,拉开了窗帘打开窗子,一股寒气从窗外扑面而来。他发现外面的风雪已经变成了小雪,像银屑一样飘飘洒洒地落着,房顶上、大院里一片银白,连远山也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他呼吸了一口窗外的清鲜空气,想起了一句话: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真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吗?他自己问着自己,做出了午饭后开始实施他来大平计划的决定,他出门大踏步朝餐厅走去,因为早已过了吃中饭的时候了。 程忠具有历史意义的北京之行终于在这一天付诸于行动了。因为是到国家有关部委去答谢新城市在引水工程中给予的支持,同时要不定时间地请一下这些部委的领导,说些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的竣工大典在即,届时领导们可一定要参加呀之类的话,这也叫“打前站”请客法。这既是一种客套,又是一种极有效的方法。真到那一天了,市长不可能亲自上北京去请客呀,肯定是北京办事处的主任代表书记、市长去请人家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央有关部委的领导们也无话可讲,人家市长早就来请过了,你还有啥可说的。在官场上的时间长了,好些个问题的经验是无师自通的,用不着谁去刻意地教你,你只要有心,一定会做得很漂亮的。 随行的有市政府副秘书长唐天,还有水利局的局长刘一好。本来刚上任的副市长金安也要去,可他又兼上了引水工程的副总指挥,工地上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只好由唐副秘书长和刘一好局长代劳了。秘书带的是索玉,因为索玉的笔杆子在市委、政府里还算很不错的,所以程忠带上索玉为的是在关键时发挥笔杆子的作用,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你没有带写文章的人,可上级偏偏让你写这样那样的报告。“没有秘书怎么办,有劳市长动笔杆;市长费心又劳神,完了还得管顿饭。”领导也是人,没有分身术,忙这忙那误了时间,人家要下班了,你不管人家饭能行吗?这样子的事经历了几次,程忠也就想明白了,不管有事无事,秘书一定要带上。没有事,是你的服务员,有事了是你的书记员,你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了。 当然了,还有一位是非带不可的,就是那位金桥大酒店的漂亮女经理刘妍。程忠在这些问题上很小心,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让刘妍乘出租车先到机场,在登机前见面,谁让你是女同志,要是男士,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市长的车。就因为你是女的,还单身、还漂亮,就算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可旁人肯定会有想法的。久而久之,你这方面的谣言也就来了。所以,刘妍必须先到机场,登机见面时,“噢,你也上北京呀?” “是呀,咱们是同路。” 这样做的好处多了,随行人员无话可说;人家在路上碰上了,相互之间帮帮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议论的。 刘妍在程忠交待这些的时候说:“你们当领导的累不累呀?” 程忠说:“累点好,累点麻烦少。再说了,咱俩这次上北京可是有特殊使命的,能让外人知道吗?” 刘妍连声说好,说完好后又说:“这跟搞地下工作差不多。” 程忠说:“时代不同了,叫法也不一样了,这不叫地下活动,这在官场上叫‘暗箱操作’。” 在省城九龙机场,新城办事处主任早已经购好机票在等待了,见新城牌照的小车到了,忙迎上去替程忠打开了车门,机械地说着“程市长辛苦了。” 程忠握着办事处主任的手说:“你们辛苦了。” “哟,刘经理,你这是去哪里呀?”面对款款而来的漂亮女经理,两人在大家面前表演完早已编好的戏文,两人即兴开了几句玩笑,说“四人帮”成了五人帮了。程忠像“五人帮”的首领,在四人的簇拥下,过安检、进候机室,登机。一路上两个小时的飞行过程,除索玉外,谁也闭着眼想心事,一句话也不说,索玉跟随领导出差的机会那是太多了,可是多一般都在省城,北京虽然也去过好几次,可坐飞机还是第一次。所以,索玉表现得很兴奋,一边和刘经理讨论着北京的住行安排,一边说着窗外景色,索玉的意思到北京住市政府的办事处,刘妍则坚持说要住金桥公司在北京的大酒店,她介绍说,香港金桥公司不仅在省城九龙市和新城市有大酒店,而且在北京也有大酒店,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和各位领导们同登一机,不如住在金桥大酒店,一来尽尽地主之谊,二来好趁机和领导们联络联络感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市政府副秘书长唐天笑了,“我说程市长,我们就沾沾刘小姐的光怎么样,让金桥公司出点血,我们也好体验一下资本家的血是红的还是黑的。” 程忠一本正经地说:“就怕刘经理嘴上说的不是心里话,我们要住进了金桥大酒店,她心里不定要如何骂我们呢。” “此话差矣,程市长。”刘妍细声细语,让人听着格外的舒服。 “怎么讲?刘经理。”程忠问道。 “古语说得好,‘三千年修来同船渡’,我们能同机而行,可能也修了不少于三千年吧。再说了,各位是新城市的父母官,我们新城的企业得到过各位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今天到北京了,难道连这么个机会也不给我?” 大家都笑了,程忠说:“好好好,我们不能扫了刘经理的兴,我有言在先,谁的住宿费谁掏,回到单位后报账,这吃饭呢,我们各位的肚子就交给刘经理了。” 水利局刘一好局长接着说:“我们都是小肚子,程市长的肚子可大得很哟,刘小姐就不怕程市长把你们金桥吃穷了?” 刘妍说:“刘局长说的哪里话,如果香港的金桥公司能让各位吃穷的话,那就不叫金桥公司了。另外,我对程市长要交钱开票的话可就提反对意见了。” “噢?”程忠转过头来看着刘妍。 刘妍说:“我们香港金桥的老总正好在北京,听说他正在打投资西部的主意,各位就当是刘妍请来的客人,给刘妍一个面子,说不定此行还能给咱们新城市引进一笔资金呢。” “哎,刘经理,这可是大事情,我们更要掏腰包了。我看这样,面子呢给你,但你和唐秘书长他们商量一下,得有项目,文字资料呢小索整。至于住宿费呢,还是我那句话谁的谁掏。你看如何?” 刘妍说:“如果我们的老总不愿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此事我可以不管。至于项目的事嘛,市上2002年的规划里不是有高速公路的项目吗,我想就这个项目最好。” “好好好!”程忠笑说:“好你个刘经理,你在打我新龙高速公路的主意呀。好!我当着诸位的面表态,只要你们金桥公司投资,我程忠全力以赴支持。” “我的运气真好。不过程市长,事成之后你可得给我奖励哟。” “那没问题,市上招商引资政策规定得清清楚楚。” “哎,程市长,省上的两家高速公路建设公司不是已经介入了吗?好像其中一家还是陈书记介绍的。”唐副秘书长提醒说。 “有这事,他们2002年拿不出资金来,尤其是陈刚书记介绍的那一家,规模和资金根本不可能适应400多公里高速路建设的需要。好在我们答应的是引资后让投资方给他一段公路修。所以这些都不存在问题。” “那就好。”唐天说:“这下刘小姐可发了,到时候,刘小姐可千万别忘了报答我们程市长呀!” “那不成问题。”刘妍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像涓涓细流,流入了大家的心田:“我请各位到香港一游怎么样?” 大家都说好。在不知不觉中,飞机已经抵达首都机场,在空中小姐甜甜的声音中,大家的话题才结束了。 走出机场,大家都感到在北京人都变小了。程忠说,我也有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到北京才知道官小”的原因吧,北京除了官多、官大以外,楼房也高,所以初到北京的人都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说话间,北京金桥大酒店派来接客人的两辆奔驰轿车滑到了大家面前,刘妍替程忠拉开了车门,程忠也不客气就上了车,大家都在刘妍的招呼下上了车。两辆奔驰立即鱼贯驰入了车的海洋之中。 到了北京的金桥,虽没见到香港金桥老总的面,可房间已经安排好了。程忠是标价贰万元的总统套间,其他人都是单间。大家前呼后拥的把程忠送进了房间,程忠说:“刘经理,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这我可不能做主,这都是老总亲自为您安排的。”刘妍仍然是柔声细语。 接下来是金桥老总的助手张先生代表老总为程忠一行接风,大家在杯盏往来中,谈笑风生。无非是“欢迎”、“感谢”之类的客套话,至于项目的事,只两句“相互支持”和“欢迎到新城来”就说明问题了。大家都知道,一般情况下,酒桌上是不正面谈实质性的问题的。主客双方都心照不宣,点到为止。吃的是首都上好的酒菜,喝的是最好的白酒。大家还自然的谈了一阵北京的酒文化,同时也夹杂了一点酒桌上俗得掉牙的“段子文化”。在说笑中,时间过得格外的快,到晚上11点时,结束了酒宴。张先生把程忠送上电梯就走了,张先生特意对程忠说,在北京刘妍小姐也是主人,她一定能照顾好市长先生。程忠说谢时,电梯门关上了。 仍然是前呼后拥,把程忠送进了房间,都说程市长早点休息,尤其是北京办事处主任梁任安心里更不是个滋味。这市长来北京前连个电话也未接到。市长到北京又未住进办事处。梁任安就想,自己不知啥时候得罪市长了,该不是市长怪他未去机场接他吧。所以梁任安不住地向市长道歉,千一声对不住市长,万一声不好意思,程忠很深情地在梁任安肩上拍了一下说:“去吧,早点休息。” 梁任安见市长拍自己的肩头,就觉一天失去的东西又回来了,忙点着头哈着腰,退出了房间。 唐天副秘书长和刘妍留下了,想陪程忠说说话。 刘妍说:“程市长,明天是星期天,是不是陪你拜访一下我们老总,因为老头子特别忙。” “什么时间?” “上午10点。” “可以。……唐秘书长,明天上午你和小索还有刘经理陪我一块去。” 程忠又交待了一些别的事情,大家便各自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和阿英在咖啡馆分手后,吕黄秋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市的夜景漂亮极了,万家灯火点缀在座座高楼上,光彩夺目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缤纷的耀眼的光芒,各种样式的汽车在红白相间的灯海里来往急驶,有的还打着旋儿,或快或慢。与国内不同的是街道两边的行人寥寥,远处不时地传来沉闷的钟声,与这夜色形成了一种默契。吕黄秋不想马上打的回家,他想在这异国的夜色里多走一走,但他走到一个小巷口时,突然从停在巷口边的小车里下来了几个人。吕黄秋马上感到有点不对劲,可跑已经来不及了,这几个人用手枪逼着他,把他推进了小车内。吕黄秋怕极了,顺着车窗玻璃往外看,看阿英是不是看到他被绑架了。可是别说阿英,这个巷子里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嘿!嘿!嘿!”坐在中间沙发上的人大声狂笑起来,笑声过后,他把沙发转了个方向,吕黄秋看到这人时,并没有多少怕,可看到他黑衣服上别着的熊头像章时,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又落入了国“黑熊帮”的手中,面前这个肥胖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黑熊帮”的帮主何辉。妻儿落入“老狐会”老狐狸的手中,约定了明天交赎金救人,这妻儿尚未救出,自己又落入了虎口。 “怎么样?吕老板,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对面的黑衣人问道。 “快说!”坐在他旁边的人已经取下了套在头上的面罩,厉声说道:“不说我宰了你!” “嗯———”黑衣人用眼神制止住了手下,心平气和地说:“吕老板,我是从《国早报》知道你的行踪的。看看!”他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中国环球案主犯吕黄秋家小在国市遭绑架,多醒目的题目。嘿嘿……说说看,我是谁?”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黑熊帮’的帮主何辉先生了。”吕黄秋擦着脸上冒出的冷汗说道。 “嘿嘿嘿!”黑衣人又狂笑了一阵。他说:“果然是大名鼎鼎的吕老板,消息灵通得很嘛!” 吕黄秋又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吕老板,在下正是何辉。你也太粗心了,竟敢一个人大摇大摆在大街上晃……嘿嘿嘿嘿!”何辉又一阵狂笑后说:“兄弟我和你一样是中国人,来国已经几十年了,吃的是什么饭,想必吕老板也知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呀,手下几百号弟兄要吃要穿,不在你身上揩点油说不过去呀。” 吕黄秋恨不得一口吞下何辉这个恶魔,还好意思提你是中国人。既然都是中国人,你就不能落井下石,明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在老狐狸手上,可还是不放过一个在难中的人,你他妈的何辉,你还是个人吗?不过气归气,骂也只能在心中骂。他不能不着急啊,弄得不好妻儿的性命难保,一个五尺高的男子汉既保护不了妻儿,又不能得到个自由身,想想也够惨的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国内呆着呢,纵然共产党杀了你的头,可老婆孩子还不至于落到这个境地吧。!想哪里去了,还是啥也别想,想方设法躲过这一关再说吧。 不知啥时候,车已经驶出了巷子,汇入到了大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之中。他看看周围,说啥也逃不掉了,便狠狠地看了一眼何辉。 何辉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吕黄秋说:“没有用,跑是不可能的,恨我呢也没有用。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的与兄弟合作,事成之后我负责送你回家。” 回家?吕黄秋在国内哪里受过到境外的这些洋罪,如今罪也受了不少,妻儿在狼窝,自己又进了熊口。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不能!不能在何辉面前流泪,不能让他看到你心里在流血。对!坚强一些,挺起胸膛来做人,决不能让何辉把自己看低了…… 车子已经开到了一座别墅的院子里,何辉等人带着吕黄秋从车库的地下室来到了一楼的大客厅。马仔们早已看好茶、递上了烟。 吕黄秋也不客气,点上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说:“何帮主,你也知道,兄弟的家小还在老狐狸手里。你的意思我明白。要钱,我有。可是,你得帮我把家小救回来。” “对,吕老板是个痛快人。我呢,也不多要,你只给我弄2000万美金就可以了。至于老狐狸么,我可以帮你对付他。” 吕黄秋听到何辉要对付老狐狸的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想,还是想法让小倩把他的情况通知阿英和“老狐会”,这样,阿英和“老狐会”就会想办法救他的。 吕黄秋说:“何帮主,我用一下你的电话。” 何辉:“给谁?” 吕黄秋:“给我的保姆小倩,让她通知我的秘书阿英给你筹钱。” “好!”何辉把电话递给了吕黄秋说:“不过,你家的电话号码我知道,你可不准耍花招。” 吕黄秋三下两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里的小倩快要哭出来了:“你咋还不回来呀?” “小倩,我已落到了‘黑熊帮’何帮主手里,你马上通知阿英,让她筹款2000万美金在明天上午10点钟等何帮主的电话通知。”没等小倩回话,电话就被何辉抢过去了。何辉对着电话大吼道:“马上让阿英弄钱,就按吕老板的意思,否则,我就杀了吕老板!” “干吗对个孩子耍脾气呢?有脾气对我来。”吕黄秋已经把心态调整过来了,不卑不亢的样子。 “嘿嘿嘿嘿!我这是给小丫头施加压力,不然她不会积极筹款的。好啦,吕老板,我们吃夜宵,吃完了睡觉!”何辉说着把吕黄秋“请”进了餐厅。 吕黄秋也不客气,草草地吃了那么一点点,尔后在马仔的看护下睡到了床上。何辉等人吃完也马上上床睡了。 吕黄秋却说啥也睡不着,他在盘算着时间,小倩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阿英,阿英一定会来救他的。他想,天亮以前会有消息的。 到天麻麻亮时,吕黄秋实在困得不行,也睡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何辉的别墅被包围了。来的人马并非是阿英带来的,而是“老狐会”的堂主老狐狸和一群荷枪实弹的“老狐会”成员。 一马仔急忙忙进来报告:“帮主,‘老狐会’把我们包围了!” 何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问:“有多少人?” “有一百多人吧。” 正说着,又一个马仔跑进来,他说:“帮主,‘老狐会’的堂主要见你。” 话音刚落,老狐狸带着四个手持乌兹冲锋枪的保镖走了进来,很快,冲锋枪对准了客厅里所有的人。其实老狐狸并不老,他只有三十多岁,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请问,哪位是何帮主?”老狐狸问。 “在下便是。不知堂主驾到,请恕罪。”何辉像孙子一样,给老狐狸低了一下头。 “何帮主,江湖上的规矩你大概已经忘了,我是不是先教教你呀?”老狐狸威严地说。 “此话怎讲,请堂主明示。” “你要是真不知道嘛,我可以放你一马。你如果敢骗我,我就一枪蹦了你!”老狐狸说着把手里玩着的手枪朝何辉晃了晃。 “堂主,我是真不知道,你就明说吧。” “你逮来了我的‘客户’,还在假装糊涂。” “是……”何辉非常吃惊,老狐狸咋知道我抓来了吕黄秋。眼下这情形对“黑熊帮”是非常的不利,如果不把吕黄秋交出去,依着老狐狸的性子,他何辉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他忙对杀气腾腾的老狐狸说:“我明白了,你是说吕老板吧,我实在不知道他已经是堂主的‘客户’,如果知道,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和你抢饭碗呀。” “这就好。”老狐狸说着把手中枪装进了衣兜,又朝几个保镖点了下头。他们立即枪口朝上,后退了几步。 “不知者不怪罪,请何帮主把吕黄秋交出来吧。”老狐狸坐在了沙发椅上,掏出了高级雪茄烟,一马仔即刻上来点着了火,老狐狸狠狠地吸了一口。 “好!来呀,把吕老板交堂主带走。”何辉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交人恐怕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何辉是真想马上送走老狐狸这个瘟神,可是一马仔前来报告说:“吕黄秋被三名武林高手劫走了,刚从窗口下去,楼下墙外还有一名神枪手,几个弟兄已被打死了。” 何辉马上扑进侧卧室顺窗户看去,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已开出了百米开外,一马仔要举枪时,轿车顶部一独臂怪人手中冲锋枪一点,马仔便无声无息的倒下了。这一切都是何辉没有想到的,而老狐狸则认为这是何辉在做戏。“老家伙,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来人!” 老狐狸的几个马仔还未动手,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窗口外,出现了警察。 一马仔跑进来报告:“我们已经被一群猪猡警察包围了!” 老狐狸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突围出去。把何辉拉过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多一条枪就多一分突围出去的把握。 “确是一场误会。”老狐狸假意对何辉说:“原来是警察在搞鬼。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两家合兵一处,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在警察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我们只要突出去,就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堂主言之有理。”何辉狡黠的转了几下眼珠子,一个鬼主意就冒了出来:“我和我的弟兄们从侧门朝右攻,做突围状,你和你的弟兄们从大门往外冲。” “好的,各就各位!”老狐狸哪里是何辉的对手,听何帮主这样说便信以为真了。他指挥部下埋伏在大门两边,掩护何帮主和部下冲出了右边侧门。老狐狸说啥也没有想到何帮主会逃跑,等到意识到这一问题时,何帮主和他的马仔们全都不见了。何帮主等人如何不翼而飞了呢?原来右边侧门直通车库,车库里有一个暗道,直通别墅外的山下。老狐狸还没有想明白是咋回事时,警察已经完完全全地包围了整个别墅,而此时的何帮主们已经从暗道逃了出来。等他们到达安全地带时,何辉望望传来激烈枪声的别墅,把手枪插进了衣兜。何帮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也是一千个想不通,究竟是谁劫走了吕黄秋呢?那个独臂的神枪手究竟是谁呢?他百思而不得其解,也十分的懊悔。不解的是谁这样胆大,竟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劫走了,懊悔的是没有加强防范,眼看到手的2000万美金飞走了。 “这个神秘的独臂人物是谁呢?”“黑熊帮”帮主何辉自己问着自己,手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于波在大平县宾馆吃完午饭后,上楼准备了一下就要出门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这个号是领导们的保密号,知道的人也极少。常委中只有两人知道,一个是程忠,另一个是金安。没有重大事情,这两个人是不会打这个号的。他见手机上显示的是程忠的手机号,就接上了。 “于书记,你好。” “你好!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现在有一个事向你请示一下,看怎么办?” “说吧,程市长。” “覃安平来电话了,说中组部考查组的同志已到新城市了,是省委组织部杜部长和管行政的李子一副秘书长陪同来的。阵势还不小哩,近二十号人呢。”程忠说。 覃安平是新城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于波来大平县之前,就安排了接待中央和省上考查组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定具体的时间罢了。按常规,提拔一个副省级干部,中组部的考查组一般是不会到地区一级来考查的。这里有两个因素,一是于波本身就是副省级干部,是全省十四个地市领导中包括新城市委书记在内的两位省委常委之一;这二是如果于波到了省委,很可能是省委一把手。就因为这些原因,中央考查组才可能来新城市。但于波不这么认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朝“省委书记”这边想。他想这些作法本身就有悖于常理,考查一个省委副书记的人选,用不着中央来人一杆子插到底,直接到地方考查。他想,可能这中间出什么问题了。这个问题很可能是有人不希望他去省委工作。不希望去就不去吧,新城还有好多工作没有做完呢,这也是他这次避开考查组的原因。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在考查期间不露面的好。 “程市长,”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告诉家里,先让考查组看材料,找最近市委发的文件、指示、报告一类的材料。看完材料带着他们看市容、看引水工程、看市场、看物价等等。你呢,一两天之内马上飞回来。” “怎么?”程市长问道:“你真的不照一下面?” “照什么面呀?我是被考查者,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不好,我说呀,老兄,你就全权代表了。” “就说你微服下乡了,这之前并不知道上面要来人,可是,他们非要找你呢?” “非要让我来,我只好来吧。” “那好吧,于书记,我明天晚上飞回来,我先让家里的同志带他们上引水工程工地。” “很好。” “再见。”“再见。”两人同时挂了电话。 于波早就知道现在的领导都是明星,一出门谁都认识。好在临离开新城市时,他让手下给他准备了一套行头:大礼帽、画夹和假胡子。他简单地打扮了一下,这新城市的市委书记于波就变成了西装革履、头戴大礼帽、肩背画夹的大胡子画家了。 于波的打扮马上引起了大平宾馆保安的注意,其实,他在餐厅用餐时,就有人认出了他。此时此刻,大平县委、县政府的四巨头:书记、副书记、县长、副县长正聚在大平宾馆顶楼的房间里认真地观察着于波的行动呢。 于波走过马路,一位钉鞋的老师傅叫住了他,要给他擦鞋,雪已经停了。太阳虽然出来了,可街上还是很冷的。于波说,地上是雪,擦了也是白擦,给我打个鞋掌吧。 钉鞋师傅麻利地从小木箱里取出了一双新新的棉拖鞋递了过来,于波笑笑说,是刚买的吧。 老师傅说:“买了好些日子了,没舍得让人穿,你是第一个,穿吧。” 于波说了声谢谢,换好了鞋。钉鞋匠问道:“看你的样子是省城来的吧?” “是呀,老师傅。画画的。” “噢,是大画家吧,一看就像,到咱们这里来是给县太爷画像的吧?” “为什么要给县太爷画,就不能给老百姓画吗?” “你是省里头来的,我这个大老粗就敢说话了,不然,我可是不敢说话呀。”老师傅说着还朝四周看了又看。 于波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老师傅,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会不敢说话?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老人又看了一下四周低声说:“作孽呀!今年夏天大平银矿出大事了,死了听说有两百多号人呀。” “两百多号人?”于波吃了一大惊:“县里处理这事了吗?” “处理啥呀,县里不敢往上头报,为了压住这塌天的事儿,县里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 “拿这么多钱干啥?” “堵死人的口呗,一个人八万,两百多死人就得两千多万元。” “能不能说详细点?” 老人又朝四周看了一眼说:“你可千万别往外说,说出去了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放心吧,老师傅,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一个死人八万,我乡下有个亲戚,一家子就死了两个人哪!他的两个儿子都死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一个孤老头子了。” “这钱是哪里来的?” “你听说过一段顺口溜吧?” “噢?老师傅,你说说吧。” “顺口溜挺长的,我只记下了最后几句,后两句就是说我们大平县的,叫‘楚辉挣钱学校化,下岗工人街上爬;政府的债务火车拉,老师的工资贷款发’。” “政府的债务火车拉?什么意思?” “县上把下面乡镇的工资都扣了,凑齐了赔给死人了。下面的干部、老师拿不上工资。干部们也还罢了,再说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可老师就不同了,老师没办法弄钱是吧?不发工资还不行,因为老师们爱告状。怎么办?就贷款发吧。这一下可不得了,银行不给贷,就到信用社贷,信用社的利息高。这不到年底了,信用社别说收本钱了,连利息都收不上来……” “所以,这政府的债务火车拉,就是说债务越来越多了是不是?”于波打断了老师傅的话问道。 “不错,就是这么个理。”老师傅已经把一只新的掌子钉好了,另一只鞋的底跟一半被磨出了月牙形状,他灵巧的用刀子剃平了,麻利的抹上了胶水。 “你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叫王老栓,大儿子叫王金,小儿子叫王银,是王庄乡王庄村人,四社。” “噢。”于波不能在钉鞋师傅面前表现出更多的惊讶。这下来跟不下来就是不一样,蹲在市委机关里,你只能听到顺口溜,而顺口溜的实质你连一点儿也不知道。这化妆跟不化妆也不一样,如果你是市委书记,你肯定听不到来自老百姓心底的声音。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才知道了一起重大的银矿事故,他从老人口里还知道了这起重大事故的大致情况:大平银矿的矿石含银量特别的高,因为是非法开采,管理自然跟不上去。只要你有钱,只要你交钱,谁都可以采,在哪里采都可以。有一家小矿在滥采时打通了地下水,他们没有采取措施,也不知道要采取必要的措施,这家小矿在井下丢下了三具矿工尸体后,其他人全都撤上来了,一夜之间,水漫金山,把整个矿区淹了个七零八落,造成了死231人、失踪116人的重大事故。 于波简直不敢想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会出现如此特大的事故,更为严重的是共产党的大平县委竟敢瞒着不报。直到后来他实在控制不住气愤的情绪了,眼看就要发泄出来了,老师傅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他强忍住了愤怒。 老人说:“不好了,我惹祸了,你看他们来抓我了。” 于波回头一看,见十几个警察都朝他们包抄过来了。于波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老人所处的危险,他立刻低声说:“我们啥话都没有说,我俩都一口咬定。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老人点点头说:“知道了。” 于波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鞋,看了看,他大声说:“不错!你的手艺好呀!” 老人哈哈哈笑着说:“我钉鞋已经几十年了,要钉不好,全家人早就喝西北风了。” 于波低估了大平县的这帮警察了,确切地说,他们不是正式警察,而是合同制的治安联防队员,还有大平宾馆的保安队员。 高个子的大平宾馆保安队长吴彦强站在了于波的面前:“起来吧,起来!跟我们走!” 于波说:“让我跟你们哪里去?” 吴彦强说:“跟我们到你该去的地方接受本保安队长的询问。” “我钉鞋没有什么错吧?”于波强压住火说。 “这没有错,可我怀疑你是公安机关通缉的一名重要人犯!” 于波无言以对,他承认自己是市委书记吧,觉着不妥。不承认吧,又拿不出自己是画家的证明。无奈之下,他只好随这帮警察来到了大平宾馆。于波想,到宾馆也好,到宾馆可以打电话给大平县委书记毛二升,让毛二升教育一下这帮缺乏教养的“假警察”。 然而,于波又想错了,到目的地后,保安队长把他的手机、画夹等全都没收了。 于波问:“小伙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吴彦强:“虽然你没有问我的权利,可我还是告诉你,本人是大平宾馆保安队队长吴彦强,口天吴,共产党的产字下面三撇那个彦,坚强的强。” “吴彦强,快让你们县委书记毛二升来见我!” “哟,你以为你是谁呀,还让我们毛书记来见你?” “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毛二升的上级,市委书记!” “市委书记?”吴彦强笑着对几个穿公安服的合同制警察说:“听见了吧,现在什么样的假货都有,假烟假酒假文凭,如今又出了个假市委书记。我说你胆子不小呀,敢冒充市委书记?我们市委书记,谁不认识,他老人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再说了,他根本就没有胡子……” 于波把大礼帽扔到了墙角,又三下五除二扯下假胡子,也扔到了墙角说:“这回……” 吴彦强大声说:“别扔,别扔,这就是你犯罪的证据。同志们,快捡起来!” “我说吴彦强,你看,这回像了吧?”于波无可奈何的说。 “像不像,我们先不说,就是像你也不是市委书记,我们于书记做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哪像你,还化妆,弄个假胡子贴上,一看就……就,就不对劲。” 真是自作自受呀,于波纵然生气也毫无办法。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吴彦强,是不是真的,我打个电话给你们毛书记,一切都清楚了。” “那不行!”吴彦强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要是让你打了电话,就说明本保安队长包庇坏……哦,包庇你,为你串供提供方便。” “我说吴彦强,你要是耽误了我的工作,可是负不起责任的。” “别急,既来之则安之,今天下午我们领导休息,你呢,就耐心呆着,本队长陪你聊,陪你吃喝、陪你睡觉,等我们领导来了,看是不是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你现在就送,送我去公安局!” “那也不行!”吴彦强十二分的耐心,始终是笑嘻嘻的:“如果你不是罪犯,送你去公安局了,人家就会笑话本队长,这样会影响大平宾馆的形象的。” 于波真成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两百多条性命的特大的事故隐瞒事件,哪里还有“则安之”的工夫,怎么能陪上这个姓吴的在这里费时间? 什么叫权力?权力就是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点,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权力就是有权的人想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权力就是让你不能按自己的意志做事,权力可以高高在上,权力可以随心所欲,权力可以胡作非为,权力可以草菅人命,权力可以把白的变成黑的、把红的说成是蓝的……权力呀,你是多么的可怕呀!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他可以限制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这个吴彦强为什么胆子如此之大,是奉了谁的命令,还是别有隐情?是为了阻止他了解“教师工资贷款发”的真相,还是真的因为自己像个嫌疑犯?这里头的道道恐怕是十分复杂的。如果你真的是坏人,他可以受表彰奖励,如果真是一个市委书记,他也会说一个“堂堂正正的市委书记在脸上贴个假胡子干啥?”你如何回答?是因为要微服私访?即使你告诉他了,你又能怎么样?他会来个一推六二五,确实不认识你,你又能怎么样?要命的是现在他有权力限制你的自由,有权力不让你打电话,有权力不让你去做想做的事情,哪怕现在的天要塌下来,他仍然可以不让你走出这个大门一步! 于波由此感到了一句话是何等的正确呵,这句话叫失去监督的权力是可怕的,权力如果没有了制约和监督,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掌权者是真正的共产党人,他用手中的权力为人民服务;另一种是掌权者是党内的败类,他可以用手中的权力谋私利而不顾国家的利益和人民的生命安全。 此刻,于波已经安静下来了。他在暗暗的寻找摆脱这个小小保安队长的途径,他在想着如何能和大平县委联系,如何能和市委联系。 正在这时,于波的手机响了,他说:“快把电话拿给我!” 吴彦强看都没有看来电显示,就关上了手机:“对不起,在没有弄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的问题之前,你不能与外界联系。” 于波说:“那你快点弄清楚我的问题,我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呆了。” “这由不了你,在这里我说了算。” 于波面对这样一个家伙,实在是一点招也没有了。看看另外两个合同制警察,他们干脆闭上眼睛装着睡着了。他们不打你,不骂你,反正不让你出去。于波说,你们这是违法行为,知道扣留一个市委书记的后果吧?吴彦强仍然是心平气和地说,你如果是市委书记,我吴彦强长十个脑袋也不敢呀,可惜呀,你不是市委书记。 于波早感到这两年自己变了,首先是脾气越来越大,其次是城府也比过去浅了。可是,两百多条人命呀,你就不是一个市委书记,也不可能等闲视之,对不对?于波知道再跟这个吴彦强磨嘴皮子已经丝毫没有任何意义了,不如沉下心来吧,看这个大平县能把我于波怎么样。 “吴彦强,我要回我的房间,”于波终于没有任何脾气了。 “好呀,这就对了,走,去你房间,”吴彦强等人“陪”着于波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于波啥话也不想说,反正说了也白搭,就看陈作家的采访笔记吧,今天看看祁贵的过去吧,他从包里取出了一摞稿子看了起来。 吴彦强装着没看见,于波拉开了被子,把一杯刚倒的热开水灌下肚后,躺在了床上,悠然自得的把稿子竖在肚子上,看了起来。 文章没看进去,倒想起了刘妍,她随程市长上北京了,不知此刻在干什么呢?…… 第六章 好雨知时节 1999年5月22日17时。多云转小到中雨。 新城市委,在大雨中迎来了新市委书记和一百多位老百姓 这是今年以来新城市第一场雨,刚落地时,冒出丝丝青雾,紧接着升起了热气腾腾的蒸汽。城里人全都到门外看着天,让雨水淋着,谁也不愿意进到楼里去;农民们则跪到田里一个劲儿的给老天磕头:老天呀,你终于睁开眼了,下吧!下吧!下上他个七七四十九天,我们给你献猪头、献全羊…… 新城市常务副市长程忠两天前在省城对于波说过:新城水的形势已经吃紧到了极限,老天要是再不下雨,不出十天,非出大乱子不可。这不,刚三天就下雨了! 在新城市委大楼前迎接省委陈书记和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新城市党政领导中,属两个人最为特别。一个是副市长程忠,只见他大脚一盘坐在院里的雨水中,大大的凸出的肚子像一个地球仪安静地放在两条腿的上边,头朝天双目紧闭,两掌紧合,默默地念着什么,谁也拉不回来。另一位是市委秘书长金玺,他在雨中程忠的周围转过来、走过去说句这说句那。可是任凭你咋说,这程忠就是不开口。 祁贵望着这两人的表演,反感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于波还没有到,金玺就围着程忠转了,等一会儿于波一来,这金玺还会怎么样呢?正想着,杨栋问话了:哎,祁书记,快联系一下,陈书记他们的车队到啥地方了? 祁贵立即用手机拨通了公安局金安局长的手机问:金局长,车队到什么位置了?金安答到:已经过了秦远乡,很快就进城了。杨栋点点头后走进了雨幕,他一把拉住了程忠的手说:程市长,快起来,陈书记他们的车队到了。 程忠被雨淋得像落汤鸡,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说,好雨呀,好雨呀…… 正说着,新城市公安局的开道警车在前,省委陈书记、马副书记的专车在中,省公安厅的警车在后,进了市委大院。很快,陈书记、马副书记的专车停在了大楼门前的雨廊下。 陈书记、马副书记和新城的党政领导握手时,发现程忠被雨淋得很滑稽,就笑了:“怎么,程忠同志,你淋在雨中迎接新书记呀?乱弹琴嘛。”于波忙接上说:“老程一直都在心疼农民的庄稼地,今天下雨了他比农民还要高兴呢!”程忠笑了,“于书记说的不全对,城市也需要水。”杨栋说:“这下可好了,集团军的首长就不操心给我们送水的事了。”马副书记问身边的祁贵:“怎么,祁贵同志,这新城的水真严重到了这个地步?”祁贵说:“怕是比这还要严重呢。”陈书记望着程忠用目光询问:嗯?程忠说:“是太严重了,全市百分之八十的庄稼连头水都没浇上,出来的麦苗早就晒干了。城市工业用水更糟,油建公司二级厂矿与市上近三分之一的企业因为缺水而停了产。” 市委常委扩大会议开始了。省委组织部秦部长代表省委宣布了任免决定后,说:“另外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命。根据于波同志提议,省委决定提杨栋同志为副省级调研员,协助新城市的‘引黄入新’调水工程,负责中央和省里的工程资金协调工作。” 杨栋显然没有料到这项特殊的任命。他像个标准的军人一样站起来表态说:“坚决执行省委的决定,一定协助于波同志搞好‘引黄入新’调水工程。” 轮到于波发言了,楼下传来了敲锣打鼓声,陈书记问:“咋回事?” 金玺秘书长汇报说:“是郊区秦远、常连两乡的农民,举着横幅,说要当面感谢省委的领导。” 陈刚一挥手说:“走!看看去。” 陈刚在前,后面跟着马副书记等省上领导和新城市党政领导。在大雨中,大家看到了一百多人组成的农民队伍,横幅上的字是“感谢省委送来了及时雨!”陈书记快步走进了雨中,农民们刷刷刷跪倒了一大片。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开口了,“我是新城市秦远乡的一名教师,叫白森。今天我受秦远、常连的父老乡亲们的委托,给省委、省政府的领导说说乡亲们的心里话。”他从兜里取出了一封信,立刻有人用衣服挡住了雨。白老师读道: “尊敬的省上领导:听说给我们派来了一位新书记,他是三年前调走的于市长、于局长。那时的新城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这两年,晚上睡觉得把牛牵到睡房里、猪赶到家里头。俊一点的闺女连城都不敢进,生怕遇到‘神枪吴大侠’们这群恶魔。老天也发怒了,连雨都不下。今年我们两个乡的近六万亩土地连一滴水也没有浇上,苗全干死到了地里。我们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今天省里派来了及时雨、好干部,连老天都睁眼了,看来我们今年又有希望了。为了表示我们的心意,我们给省上的领导们跪下了!” 白老师念到这里,也刷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陈书记忙躬下身体拉白老师:“快起来吧,怎么能这样呢?” 白老师说,我还没说完呢。陈书记放开了白老师。乡亲们异口同声边磕头边说:“谢谢青天大老爷!” 陈书记向省市干部们摊摊双手:这…… 陈书记转过身来,对大家说:“乡亲们,都起来吧!起来进屋里说话!” 白老师说:“再等一下。”他继续说,“我旁边这位葛大爷有天大的冤屈!” 噢?陈书记又惊了一下。 葛大爷从衣服里面取出了一块用血写成的状子,顶到头上大喊冤枉! 陈书记刚要往前,白老师接过状子读了起来:“草民葛兴河,状告环球集团公司董事长吕黄秋!一九九八年十月二日,小女葛小梅进城买衣裳,不巧碰到了吕黄秋的小轿车上,小女未碰破一点皮毛,只是受了惊吓。吕黄秋让小女上车说要去医院,可至今一年多了无一点下落。多次去环球找吕黄秋讨要小女,从未见上过吕黄秋的面,下面的人都说他们的吕总没有见过我的小女。再后来听说,我的小女上吊自杀了。请青天大老爷开恩,救我的小女回家。草民葛兴河。” 葛大爷大哭了起来,个别乡亲们也跟着哭了。 陈书记问:“你小女让人拉走了找不见,你没去报案?” 葛大爷说:“报了,乡上、市上的公安局都报了,一说是告吕黄秋,谁也不敢管。青天呀,大老爷,救救我小女吧!” “别哭了!”陈书记大声说:“简直是乱弹琴!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们都起来吧。”他拉起了老人后又说,“大家就放心吧,我陈刚亲自过问这个案子,直到找到葛大爷的小女……” 农民们大喊道:谢谢青天大老爷!…… 1999年5月22日19时。大雨。 新城市市委,常委会开成了案情分析会 继续开会。 杨栋自上楼后,心情是沉重的,他说:“我向省委作检查,我没有做好……” 陈书记打断了杨栋的话,对马副书记说:“马书记,会议进行到啥议程了?” 马副书记说:“到新书记、代市长表态发言了。” 陈书记对于波说:“抓紧时间吧,大家肚子已经饿了。” 祁贵说:“陈书记,接待处已经催了好几遍了,是不是先吃晚饭?” 陈书记说:“这样吧,你告诉食堂,烩一锅菜,每人一碗、两个馒头,送到会场里来。” 祁贵说:“这怕不合适吧?” 马副书记说:“有啥不合适的?要不是新官上任,我们的农民兄弟连饭都吃不上呢,有烩菜吃就很不错了。” 陈书记吃惊的思忖:这马炳对于波成见这么大?据他知道,于波对你老马还是很尊重的嘛,再说了,于波还是你推荐的。否则就是别有用心,真像传言的那样怕于波跟你竞争省委书记?老马呀老马,人家都下来了,你又何必呢?乱弹琴嘛! 于波心情沉重地说:“说老实话,我的家人、朋友、同事都劝我别来新城,说这地方是个是非窝子。是不是是非窝子,我于波太清楚了。然而,作为一名共产党的干部,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你就是个不称职的干部。省委信任我,让我来这里当市委书记,既然来了,我就打算为人民办点事儿。哪怕有天大的困难,我愿意和全体市委班子的成员一起,克服困难,争取胜利。请省委放心,请全体市委常委放心,我一定以实际行动回报省委和一百万新城市人民。我说完了。” 程忠和陈书记带头鼓掌,大家热烈的鼓掌。紧接着程忠代市长也做了表态性发言。他说,省委提他为市委副书记、代市长,是省委对他的极大信任。他一定在省委、市委的正确领导下,把市委分管的工作和市政府的工作做好,今年下半年重点抓好“引黄入新”调水工程的实施。同时,在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和社会治安等方面花大的力气,努力创造一个良好的经济环境和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服务员把烩菜、馒头、鸡蛋汤抬进了会场,大家迅速吃了起来,谁也不讲话,就像战争年代大战前的情景一样。 吃完饭,会议接着开。 陈书记说:“同志们,新城的治安形势是非常非常的严峻。大家刚才都看到了,老百姓十二分地迫切希望能来一个为他们办事做主的领导干部!别的话还用我继续往下说吗?杨栋同志一副公仆形象,我敢肯定他是两袖清风的好干部!可是,在你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竟出现了这么多的社会治安问题。什么持枪伤人杀人、入室强xx、强抢民女、爆炸,等等等等恶性案件,简直是乱弹琴!祁贵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纪委书记,主管全市的公检法,你说说,葛大爷的小女被人强行抢走,下落不明,你知道不知道?” 祁贵擦擦头上冒出的汗,嗫嚅着说:“不知道。” 陈书记火了:“乱弹琴!那你是干啥吃的?你这是严重的失职呀,同志!” 陈书记稳定了一下情绪,喝了口茶水说:“于波,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我再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查出葛小梅的下落,你通知我,我们一起去给葛大爷交待,怎么样?” 于波说:“陈书记放心,我们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 陈书记继续说:“真没有想到,新城的情况会这么糟糕,要不是去北京开会,我真想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查这个案子。……”陈书记又喝了口茶水说:“于波,要不要省上再给你派队伍支援?” 于波说:“需要时,再向省委报告。”马副书记说:“省公安厅刑侦处王俊处长带人在新城查爆炸案子,让他们协助新城市同时查这个案子。” “好吧。”陈书记继续说,“眼下,新城市的主要工作,正如于波、程忠同志说的那样把三件事抓好:引水工程、发展经济、社会治安。尤其是社会治安,目前要作为你们的头等大事来抓,没有良好的安定环境,谁来给你投资?怎么发展经济?老百姓如何安居乐业?最后,我再强调一点,在抓三件大事的同时,别忘了防腐倡廉。腐败不得了啊,它可以亡党亡国哪!” 接下来,马副书记又提了些具体的要求。最后他还是忘不了那两句话:新市委要和老同志搞好团结,要保护企业家云云。 1999年5月22日21时。中雨。 新城市委于波主持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常委会 于波见祁贵没有到会,就问秘书长金玺:“祁副书记没有通知?” 金玺回答说:“于书记,祁副书记要我代他向你请假,他心脏有点问题。” 于波噢了一声,宣布开会。他说:“根据省委指示和我市实际情况,我建议市政府成立‘引黄入新’工程总指挥部,程忠同志任总指挥,考虑到程市长还要主抓经济,请各位酝酿一位同志任副总指挥,享受副地级待遇,亲临现场指挥实施工程。这是今晚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市上成立社会治安重案侦破领导小组,我和程市长任正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副主任由金安同志提出,最后讨论通过。第三,为了加强市纪委工作力度,建议选拔一位年富力强、有实际工作能力的同志担任市纪委常务副书记,主抓我市防腐倡廉工作。以上三件事,请大家抓紧时间商议。” 程忠代市长首先发言,他说,我是坚决拥护于书记提出的三项建议,这也是我市眼下非做不可的大事。我意见提原市中区区长、原市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市政府副秘书长钟祥同志任“引黄入新”工程副总指挥,该同志曾任过区水电局局长,有成熟的水利管理经验。请各位常委审议。 钟祥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大家讨论得很激烈,一半常委认为,钟祥同志工作能力强,水利经验丰富,正县级干部已经当了六年,该提一提了;另一半常委认为,钟祥调往开发区管委会以来,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到处乱讲话。尤其是免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以来,更是不像话,是一个典型的二杆子。说什么新城的天是没日头的天,新城的地是夜里的地,好像洪洞县里没一个好人了。这样子的干部怎么能够重用提拔呢? 程忠说,各位讲的都是实情。钟祥一度确实有点不像话,可是,大家想一想,钟祥当区长时为什么能够严于律己呢?我认为他当区长五年是有政绩的,是有功的。我们现在压他一副重担子,他会干好的。 是呀!于波接上说,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能为人民办事,就是称职的好干部。钟祥后来之所以变成了二杆子,是因为没有给他事情干。开发区不是他干得不好,是我们的某些执法机关有问题,如果电力公司不被法院查封,那是钟祥的大政绩嘛! 市长、书记这样说了,其他常委也就没话说了,钟祥的任命通过了。 第二件事是金安提议的,金安为市社会治安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汪吉湟为副主任。这项提议大家一致通过了。 程代市长针对于波第三个意见谈了自己的意见。他提出让市委常委、区委书记汪强兼任市纪委常务副书记。军人出身的汪强兼任市纪委常务副书记的提议又通过了。 但祁贵突然走进会场时,程代市长马上想到于波提出三个意见时,金玺悄悄地溜出了会场,当时他就想,金玺给祁贵打电话去了。祁贵当然不会想到今晚的会跟人事安排有关系。要不然,打死骂死也不会请假的。见祁贵走进了会场,程忠朝于波微微一笑,于波不动声色地看了程忠一眼,招呼祁贵入座。祁贵说,真是不巧,忙着到医院看了个病。程忠说,金秘书长已经给你请假了。于波说,你来了就知道一下会议决定的几个事吧。祁贵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呆板地笑了笑。金玺把会议情况给祁贵说了一遍。于波问:“对于这几个决议,你没有异议吧?” 祁贵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说没有、没有。他本来要提提金玺当副市长的事,可又没开口,他怕让常委否决。再说,提副市长人选首先得通过程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他心里暗暗骂着程忠,这一切肯定是程忠和于波事先就商量好的。本来嘛,这一切他早就想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于波刚上任一两个小时会开人事安排方面的常委会,按市委的分工,人事组织过去归杨栋管,今天人家没给他通气也说得过去,可毕竟这是不正常的事情呀。早知道会已经开完了,他就不来了。可是,于波急着任命纪委常务副书记的事应该给他这个纪委书记打声招呼的。可是,在他这个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不在的情况下,给他决定了个市纪委常务副书记,还好话说了一大堆,说什么这是为了减轻他这个纪委书记的担子。于波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们发现了自己的什么蛛丝马迹不成?一转念他又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样做分明是想整我祁贵呀! 想到这里,祁贵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脖子上。他说,不过,于书记,我请教一下,给纪委配个常务副书记有必要吗?我的纪委副书记都没事儿干,整天在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推日子,你这样做是市委的意思,还是省委的意思?如果是市委的意思,我应该知道呀。如果是省委的意见我倒要去问问马副书记了,难道说我这个纪委书记不称职? 于波心平气和地说,祁书记别上火,千万别生气,这是我的提议,交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 于波讲这些话时,祁贵后悔极了,一是他没有按时参加会议,如果他在场,这会议的结果可能会出现某些转机。二是他不该向于波提这个问题,人家轻轻松松,一句就把你打发了。你就去找了马副书记又能怎么样。祁贵深深的感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于波是自己的克星。要想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地位,那就只有一条路,就是斗争,跟姓于的斗争,跟姓于的坚决地斗下去…… 1999年5月23日9时。晴天。新城市公安局在大什字举行“社会治安宣传咨询暨端正警风为民服务”宣誓仪式 雨后的星期天,天空格外晴朗、空气异常清新。加上是双休日,拥到大什字广场的市民也非常的多。新城市民是从昨天晚上市公安局金安局长“端正警风、为民服务十项承诺”的电视讲话中知道今天的活动的。这几年,社会治安的混乱给新城市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层阴影,上街不敢带项链、楼下不敢放自行车。市民有事拨110,不是没人接电话,就是没时间出警。老百姓对公安局已经是完完全全失望了。市民们从昨天晚上金安的电话讲话中得知,市公安局为了强化社会治安、端正警风、为民服务,成立了市委书记为组长、代市长为副组长的社会治安重案侦破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公安局长为办公室主任、原全国优秀公安局局长、市公安局副局长为办公室副主任。提出了大干三十天,破大案、整警风,严格执法、为民服务,保证让市民满意的口号。全体市民们见这个被称为“写字卖画”的公安局长语气坚定、思路敏捷,不照稿子就能出口成章,心中有了几分希冀感。他们想,这老百姓就得有个好父母官。这于波下午上任,晚上十一点公安局长就作电视讲话,第二天利用星期天作宣传。从这点改变上看,市公安局是动真格的了,所以,他们今天才早早来到了大什字广场。今天的宣誓仪式也太特别了,主席台上端坐着市委书记于波,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程忠、省公安厅刑侦处王俊处长,副书记祁贵以及市人大、政协的领导,两侧是市县区公安局局长、副局长。 排成方队的市公安局干警,全副武装,头戴钢盔,手握钢枪,举右手面对全体市民庄严地宣誓:“……严格执法、热情服务;遵纪守法、不搞特权;执法不阿、秉公办案;打击犯罪、保护人民;廉洁奉公、严于律己;忠于职守、勇于献身;服从领导、服从指挥;谦虚谨慎、团结战斗……” 公安干警宣誓完毕,广场上掌声雷动:市民们期盼安定,更期盼一支保护他们的公安队伍。接下来,没有领导讲话,市公安局副局长宣读了公安局端正警风、为民服务的十项承诺具体实施办法。紧接着是现场投诉、咨询、分发宣传资料。市民们一下子围住了“现场投诉”、“治安咨询”台。 按照利用秦远突发性枪杀案案件投石问路,进入吕九庄的计划,汪吉湟带着十名刑警,包括刑警支队长辛银在内,分乘两辆切诺基警车出东门直奔吕九庄。 在车上汪吉湟故意问辛银:“听说吕九庄连执法人员都进不去,此话是真是假?” 辛银肯定地说:“不可能!” “嗯?”汪吉湟愣了一下,又问:“那怎么传得那么厉害?” 辛银说,“恐怕是有些执法人员胡来,人家就不让进,反正我去过两次,人家都是客客气气的。” 两辆警车在吕九庄的西门,被全副武装守卫的四名保安拦住了。 辛银出示了一下证件说,“公安局的,执行公务!” 话音刚落,四名保安分站在了两边,拦车栏杆也打开了。警车畅通无阻开到了保安站岗的吕九庄环球集团公司办公楼前。又是两名保安前来问:“你们找谁?” 辛银说,“找你们保安部的吕总。”保安说,一楼左边。 大楼内的装修不亚于豪华宾馆,地毯、木墙、大彩灯,富丽堂皇。 走进保安部办公室,汪吉湟惊讶了,这里的装备确实比公安局先进。大型显示屏上,吕九庄尽收眼底,刚刚进来的西门,用红箭头显示进出的人、车,还有保安人员的一举一动、声音都能听到。一侧是数十个充电器正在为对讲机充电,红色、黄色、蓝色指示灯闪烁不定。一边墙上是一组墙柜,上面挂满了橡皮警棍、电警棍、钢牙棍等警用器械。 值班保安倒也客气,说:“吕总出差半个多月了,刘副总在,我带你们去。” 走进刘副总的办公室,汪吉湟吃了一惊:从老板桌前起来的人是三年前他抓过的贩毒犯刘飞。 “是汪局长!”刘飞大步走过来,伸出了手说:“你好!你好!”汪吉湟没有握刘飞伸过来的手,转身坐在了一边的沙发里。刘飞冲辛银使了个眼色说:“怎么,汪局长,连我刘飞你也不认识了?多亏你三年前对我的教育帮助,我现在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汪局长可不能用老眼光看新问题哟!” 两个小姐端来了饮料,刘飞亲手打开,一一放在众人面前的茶几上。 辛银端起来喝了一口,说,“汪局长,喝!” 汪吉湟说:“你喝。……刘飞,我们今天来是向你们要一个人,吕总不在,就问你要了。” 刘飞:“谁?” 汪吉湟说:“二旦子!” 二旦子?刘飞惊了一下,忙说:“没有,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 “不对吧。”汪吉湟说:“有人看见他在这里,你怎么说没有这个人呢?” 刘飞回答说,“真的没有,不信,你去找钱总裁,他分管保卫,保安部进的人都得通过他。” 汪吉湟明知道环球是不会承认二旦子在这里的,吴旺发,被改名吕兴环的吴旺发、二旦子昨天还在发案现场,今天就变成一个出差半月多了,一个从来就不在环球保安部?那么,葛小梅的案子你就更问不出来了,你一问,他来个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招?惟一的突破就是证据。罢了,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吕兴环不出面,说明他定是吴旺发无疑,既然已经明确这个人了,还呆着干啥?去钱虎那里吧,看他怎么说,如果能会会吕黄秋,岂不更好? 汪吉湟说:“这样吧,刘飞,我们先走,等吕兴环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让他把你们保安部全体人员的花名册给我送到市公安局来。你们也知道,昨天的案发现场有二旦子,有人反映二旦子在你们这里,既然没有这个人,就算了。辛支队,我们走。噢,刘飞,我忘了,环球别墅区在吕九庄吧?啥时带我去参观一下。” “行呀!”刘飞大大咧咧地说,“从这朝北不到两公里就到,你啥时想去告诉我一声,我一定陪汪局长去。” “好的,我们走。”汪吉湟第一个走出了门。 警车开出吕九庄时,刑警一大队长宿伟说:“不得了呀汪局长,这吕九庄可不简单呢,我是进来过有数的两次,这两年还没进来过呢!” “为什么没进来?”汪吉湟问。 宿伟看了一眼辛银说:“我们这些人能随便进吕九庄?没有环球总部的批准,任你是公安也进不来。” 汪吉湟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说,去市里环球总部。 市里环球总部一楼值班的是保安部的七中队。中队长许一长客气地对汪吉湟说:“董事长外出了,钱总裁在,我这就给你通报。” 许一长说着摁了一下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按钮中其中的一个,传来了钱虎的声音,“有啥事?” 许一长说,“钱总裁,公安局汪局长和辛支队长有事要找你。” 钱虎马上说,“快请他们上楼。” 许一长带头领他们顺电梯到了六楼,这里同样豪华无比,地毯、木墙、吊灯。 钱虎已经等在了总裁室门口,他双手抱拳:“欢迎汪局长来环球指导工作!” 汪吉湟伸手握了一下钱虎胖墩墩的手说:“指导谈不上,是来向你请教的。” 进门后,仍然是小姐端上了高级饮料。这下汪吉湟没客气,他也确实渴了,主动打开了一听,一口气喝下了大半。 钱虎说:“汪局长,其实你不来,我还打算去找你哩。” “噢?”汪吉湟问:“找我有事?” 钱虎给汪吉湟递了一支九龙牌高级香烟,汪吉湟推开说:“钱总别客气!我不会抽烟。” 钱虎说:“哟,这公安局的风气好,你不抽,金局长也不抽烟,听说于波于书记过去当公安局长时也不抽烟,不知道现在还抽不抽?” 汪吉湟笑笑说:“不知道。” 钱虎点上烟吸了一口说:“听说昨天持枪杀人的那几个歹徒打着我们环球公司的招牌?” 汪吉湟仍笑着说,“倒没有打你们公司的招牌,而是为你们的建筑公司去说话,对方不答应,他们就开枪了。会不会是建筑公司让人干的?” “不可能!”钱虎说:“汪局长,你还不知道,昨天下午我就核实了,建筑公司的经理吕峰绝对没有干过这样的事。话又说回来了,汪局长,环球建筑公司的活很多,赚的钱也不少,这个工程在人家地盘上,只要人家提出来,我们会退出的,我们会做这样子的事吗?汪局长,你想想,环球集团在全国也是有名气的,吕总又兼任市人大的领导职务,省里、国家级的优秀企业家,我们的人再傻也不会傻到往自己的脸上抹黑是不是?” 汪吉湟说:“这倒也是。不过,钱总你的信息灵,向你请教一下,这事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钱虎摊摊双手说:“汪局长,我要是有一点儿线索,早让保安部的人去抓了,这些恶棍,竟敢败坏我环球集团的名声。” 汪吉湟从皮夹里取出了二旦子、吴旺发的照片说:“钱总,这两人你看看认识吗?” 钱虎接过宿伟递上来的照片看了一眼,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认识!不认识!他们是谁呀?” 汪吉湟说:“一个叫二旦子,一个叫吴旺发,发案时,这个二旦子就在现场。” “噢,”钱虎说:“听说过,这二旦子是专门替一些小公司和个人收账的,这家伙很有一套办法,不管你啥样子的主,二旦子出马,那钱是乖乖的给。这个吴旺发我也知道,简直是无王法,他还敢持枪伤人,真格是亡命徒一个。” 汪吉湟见钱虎装得很像,回答的话滴水不漏,一点破绽也找不出来,只好站起来告辞。他说:“钱总这毕竟是一起大案,又牵扯到环球的名誉,我们希望你和董事长能很好地协助我们破案。” 钱虎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这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汪吉湟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说:“还有件事儿。” 钱虎问:“是葛老汉告状的事吧?” 汪吉湟惊讶地问:“你也知道这事儿?” 钱虎说:“能不知道吗?葛老汉大雨中向省委书记告状,新城市的哪个人不知道?” “那好。”汪吉湟说:“那个葛小梅哪里去了?” 钱虎说:“纯粹是无中生有。我到司机、保安人员那里去了解,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昨晚上吕董打来电话时,我说了这事,他说……” “他怎么说?” “他说,‘名人怕流言蜚语。这是有人想整他。’” “他也说没有这回事?” “一点也不错。” “那好吧,没有就好。钱总,再见。” “汪局长,再见。” 1999年5月23日12时。晴天。 汤县县委招待所,一次特殊的汇报会 于波心情沉重地说:“同志们,下午去‘引黄入新’工地,参加明天举行的开工大典。为了避开有些人,我和程市长想听听同志们的汇报。这架式,还真成了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了。不过,这也是工作的需要,斗争的需要。下面大家汇报一下吧。” 已经进入秘密调查工作的汪强汇报说:“根据市委的指示,我这个市纪委副书记没有急着去上班。果然不出于书记所料,祁贵到区委来了,他问我啥时去市纪委上班,他好交待工作。我说,我区委书记当得好好的,去市纪委干啥?他说你不服从组织安排,我说你让市纪委给我把有关材料送来,我知道就行了,有人问我,我照本宣科,这不结了。再说市纪委有你祁书记挂帅,我再插上一杆子,岂不是不信任领导吗?祁贵说,谢谢汪书记。可是,现在有人要整我哩。 “麻痹过他之后,我去医院看望了被吕九庄保安打伤的市工商局田英副局长,田副局长给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说祁贵的情人方丽丽在环球娱乐中心门口开了个‘新乐钢琴咖啡屋’,我让区工商局以检查为名去看了一下,一楼大约一百平米的大厅里两边是敞门小包厢,有钢琴,还有普座,生意不错。二楼有卧室、厨房、库房等,卧室里一张双人大席梦思床。我有个想法,请金局长派个同志,随在我们组织的文化市场检查组中间,趁机在卧室里装个窃听器什么的,就能抓住祁贵的狐狸尾巴。只是区纪委条件差,根本就没有这东西。要不就找个借口把这个方丽丽逮起来,不怕她不张口。还有,这个方丽丽开店前是环球大酒店的经理,很可能她还了解环球的一些内幕呢。”“很好!”金安说,“汪副局长今天去环球碰了个软钉子,有这个方丽丽,定能在她身上突破。” 程代市长说:“我认为可以在汪强书记第一个思路上下功夫,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注意,同志们,这个案子很特殊,不然,我们就逮住她,还怕她不招?可是,一旦惊跑了大鱼,就会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也是把这次会搬到汤县的原因。” “一点没错。”于波说:“可以从省公安厅借出几套高科技的窃听器,这边放上那边就能录上音。我给省厅打个电话,金局长派人去拿,别忘了市公安局也留两套备用。”金安说:“没问题,这事我去办,正好去省厅开会。我还有件事要说明一下。”金安把前天辛银拿着老婆打给环球集团的条子来让他提自己当副局长的事说了。他最后说,“可以肯定,辛银是吕黄秋手下的一条狗。还有件事也能说明问题,据可靠消息,辛银在环球别墅区有一套秘密别墅。” 于波问:“消息来源?” 金安说,“一个星期以前,锅炉厂生产车间的主任王平来找我,说辛银把他的老婆勾引到别墅里鬼混,我才知道的。同时,这栋别墅还紧靠着38号,据查,正好是锅炉厂厂长蔺兰生买给情妇刘婷的住所。刘婷正是‘5.20’入室强xx案的受害者,本人没报案,是她母亲在刘婷生病时找汪副局长谈的。作案者大胡子、高个子,和‘5.22’,秦远枪杀案犯的特征一样。” 于波说:“可以断定这个大胡子就是三年前持枪杀人案案犯吴旺发。” 汪吉湟说:“吴旺发很可能是环球集团保安部总经理吕兴环,此人住在环球别墅区东区二十号。这个结论今天在环球就更进一步地被证实了。刑警一大队大队长宿伟的一个亲戚在环球保安部,宿伟向我打保票说,吕兴环即吴旺发。” “很好!”于波说:“就让宿伟争取他这个亲戚,利用这个便利在吕兴环的卧室里装上窃听器。同时立即传讯蔺兰生,让他说出买别墅的钱是哪来的,以此为突破口,掌握祁贵为什么批准把好端端一个国有锅炉厂和私人联营?受了多少贿?不过,还是那两个字:保密。把蔺兰生控制起来后,让他向厂里说明是出差了还是找个什么别的借口。” 汪强说:“于书记,我明白了。” 汪吉湟的传呼机响了,一看是辛银打来的信息:速给辛银回电,秦远乡中学的白森失踪了。他忙给于波说:“于书记,大事不好,昨天带葛大爷告状的白老师失踪了。” 于波念叨着:“白老师怎么会失踪呢?……坏了!快给秦远乡派出所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派人去保护葛大爷。” 汪吉湟立即拨通了秦远派出所的电话,值班女警说:“所长他们去龙沟村了。” 汪吉湟问:“去葛兴河葛大爷家了吗?” 女警说:“是,葛大爷死了。” 汪吉湟大声问:“什么?……” 汪吉湟对于书记说,“葛大爷死了。我们应该去现场一趟。” 于波说:“也好。怪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细,这事早应该想到的。你们回,我和程市长要去引黄工程工地,钟副指挥还在那儿等着呢。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事电话联系。” 服务员来了,说手抓羊肉已经好了,请各位去餐厅吃饭。 于波对金安、汪吉湟说:“吃了再走吧。” “不行!”汪吉湟说:“到龙沟村吃吧。”说完后,他们就走了。 程忠看着他们的背影说:“辛银打传呼不是为了汇报案情,而是为了探消息哪。” 于波说:“快去吃饭吧,工地海拔高,听说面条都煮不熟。” 程忠说:“本来我的肚子也饿了,可看到他们饿着肚子去工作,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哪。” “行呀,程市长,今后多给公安局点支持,让他们的装备、待遇、住房条件好一些。” “这没问题,于书记。” 几个人心情沉重地走进了食堂。 1999年5月23日13时。晴转多云。 市中区区委书记办公室,食堂黄大师原来是他的老乡 汪强没有在汤县县委招待所吃手抓,见金安、汪吉湟未吃饭匆匆赶回去办案,他也就毫无兴致吃饭了。他让食堂装了六个馒头,于波又让装了不少羊肉,程忠把羊头肉、口条撕下来也装进了塑料袋。汪强和于波、程忠握握手,急忙上了车,追赶金安、汪吉湟。 好在汪强的车是豪华红旗,而金安他们坐的是普通桑塔纳。追赶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看到了警灯闪闪的桑塔纳。汪强让司机追上去,超过了警车,两辆车停在了路边上。汪强让司机取出一个馒头和一个口条,其余的他提着下了车。 金安、汪吉湟也下车迎了过来:“汪书记,你敢堵拦警车,胆子不小!” 汪强递过了羊肉、馒头说,“在车上凑合吃点吧。” 汪吉湟问:“你呢?” 汪强说,“我吃过了。” 金安说,“没有吧,能这么快?” 汪强说,“车上还有,你们快走吧。” 汪强上车后对司机说:“全速,直奔区委。” 半小时后,到达区委。汪强下车后,迎上了食堂的大师傅。 黄大师问:“书记还没有吃饭吧?” 汪强说:“我和小魏都没有吃。你给我拌碗疙瘩汤吧。” 黄大师热情地说:“好咧。” 坐进办公室的真皮靠背椅上后,汪强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这种情况已经有点时间了。想当年的汪强,刚从部队回来,骑老虎、开公司,叱咤商场,从来没有这两年这么憋气过。这两天,见市委对祁贵一伙要下点决心了,而且把这副重担交给了他汪强,一种久违了的情绪涌上心头,决不辜负新市委的重托,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啃下这块骨头。 祁贵的劣迹是越来越多了,在市中区,部分根本就不称职的干部给祁贵送点礼,就一个一个的提到了市上。好几个还放在了市要害部门,这些不干工作的家伙由副县、科级升为正县级、副县级,连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一个二百五都被安排在了市报社当上了管后勤的副主编。弄得一些干实事而得不到提拔的同志怨声载道,纷纷怪罪到了汪强的头上,说什么“跟着汪强闹革命,还不如送祁贵一根金。闹革命,没事情,送根金,把官升。” 不过,怨过之后,人们的忿怒还是在祁贵身上。有首评价新城当官者的著名顺口溜中,就有针对祁贵喜欢进舞厅的一句:“卖官书记咚咚嚓”。之后,新城又流行出了新的顺口溜,把祁贵刻画得真是惟妙惟肖: 想要发, 陪上祁贵咚咚嚓; 一流妹子赛天仙, 见天票子哗哗哗; 二流妹子如金华, 大金大银任你花。 想升官, 去找祁贵开路单: 小额单, 副科科级你当上; 大额单, 副处以上任你选。 如果继续让这样子的人把持党的地方机关,不亡党亡国才怪呢! 这时候,汪强当年在部队上、在商场上刚直不阿、激流勇进的生涯历历在目。这官场真是太复杂了,竟然把一个敢打敢拼的人磨成了左右逢源、睁一眼闭一眼的官僚主义者。不过,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你毕竟是一个小小的区委书记,官大一品压死人。在这以前的那种形势下,硬拼的结果只能是得不偿失。只有自保、寻求机会,才能更好地为党工作,才能更好地维护党的事业,程忠代市长是这样,汪强也应该是这样。 汪强的经历很有点传奇色彩。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婶婶把他拉扯大的。初中毕业后,他参了军。在部队上他的岗位是驯养军犬,他努力学习、踏实肯干,很快就入了党。一次他巡逻时,在森林里拾了一只小虎崽。小家伙可爱,他就抱回军营。连长说,赶紧送动物园去,别养了,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送进动物园,小老虎不吃不喝,绝食。又被送回了部队。汪强和战友蒙上小虎的眼睛,把它送进了森林。谁知道,他们还未到军营,小虎仔早就回来了。实在无法,他就留下来和军犬一块饲养、训练。复员时,连首长又让他把小老虎带回了家。回乡后他谢绝了镇经委招聘他为专干的美意,在未婚妻余翠翠的支持下,承包了山边村民丢弃了的一大片不结果的果园。他雄心勃勃,开办了果品加工厂。就在他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村农工商公司经理李烧想收编他。收编不成时,定计将余翠翠强xx并强迫领取了结婚证。在汪强极度痛苦之时,给他看山护林的老虎阿铁从路过山下的迎亲队伍中抢回了余翠翠,把她叨在了主人的身边。李烧带人来抢人,老虎阿铁把守大门,李烧敢怒不敢言,只好回去了。他把汪强以“纵虎抢亲”的罪名告到了法院。余翠翠又以强xx罪把李烧告到了公安局。后来,正义战胜了邪恶,坏人得到了惩罚,好人终成了眷属。 汪强的林果公司很快发展壮大起来了。他先后担任过副县长、副区长、区纪委书记、区委书记等职务。任区长后,汪强把已成为林果集团的汪庄公司新城分公司办在了新城果品集散地———常连乡。眼下新城分公司也发展成了集生产、科研、加工、销售一体化的大型果品公司。 想想曾有过的辉煌,看看今天新市委给予的机遇,汪强决心大干一场,抓出祁贵这个党内的害群之马。 “汪书记!”黄大师端着大木盘进来了。上面是一碗汪庄独特风味的疙瘩汤,香菜叶绿绿的飘在表面,筷头大小的肉丁、土豆丁和指头蛋大小的面疙瘩混在其中,一股蒜瓣味喷鼻而来。还有两碟小菜:一个花生米、一个泡菜。 汪强喝了一口,马上想起了家乡的疙瘩汤。这味道太地道、太像了。他看着笑哈哈的黄大师问:“这味咋跟我们汪庄的味一模一样呀?” 黄大师笑得更欢了:“汪书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汪庄人哪!” “是吗?”汪强握住了老人的手说:“对不起,我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黄大师说:“汪书记,要是合口味就多吃一碗,我做得多呢。……汪书记,你要注意身体,你真是太忙了。” 汪强香甜地吃着饭,自言自语地说:“忙点好,还要忙出点成绩来,不然该回家种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第七章 北京之行 因为警方早就在吕黄秋的别墅里装上了窃听器,所以,吕黄秋在“黑熊帮”何辉别墅里给蔚小倩打电话时,警方就收到了双方通电话的全部内容,刑侦队长索克立即把这一重要线索向局长麻斯里达作了汇报,麻斯里达立刻责成技术部门进行检测,很快测出了电波发出的确切地点。也就在这个时候,警察局收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是位中国女人,电话内容很简短:吕黄秋在“黑熊帮”何辉的秘密别墅里。警方没忘记问别墅的具体范围,中国女人也做了详细的回答。但警方问她是谁时,她即挂断了电话。 麻斯里达说:“这个神秘妇人提供的情报和技术部门测出的地点、方向很一致。命令!” 索克队长等人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接受命令。 麻斯里达注视了一下他的部下们,坚决地说:“可参战警员全体出动,轻重武器携带齐全,不开警笛、不鸣喇叭,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何辉的秘密别墅!” “是!”索克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注意两点!”麻斯里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注意保护人质;二,完全彻底、干净地消灭‘黑熊帮’。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好!马上出发!” 索克等人带领数百名荷枪实弹的警员,一路悄悄地来到了依山傍水的别墅旁边,为了不惊动“黑熊帮”,警方把警车全停在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然后步行向别墅靠拢,很快包围了整个别墅。可惜的是,迟了半步,警方未赶上独臂人和劫走吕黄秋的黑色小轿车。 “老狐会”堂主老狐狸也非等闲之辈,他在上山之前就在别墅附近布好了岗哨。岗哨很快发现了包抄上来的警方,前往报告已来不及了,哨兵即瞄准一警察扣下了扳机。这声清脆的枪声在黎明的山脚下响起,警方不得不开枪还击,顷刻之间,枪声响成了一片。 麻斯里达命令停止射击,他对索克说:“喊话劝降,别伤着吕黄秋!” 警方的攻心战术,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的来自两个方向的密集火力把警方打得抬不起头来。警方立即进行还击。 麻斯里达被“黑熊帮”(误认为是“黑熊帮”)的嚣张气焰激怒了,他下了死命令:“马上投入重火力,消灭绑匪!” “老狐会”怎能抵挡警方如此猛烈的火力,再加上他们发现“黑熊帮”已经突然之间失去了踪影,老狐狸立刻发出了突围的命令。绑匪们借着黎明前夜色的掩护,很快丢下了一片尸体和十几名“老狐会”人员逃之夭夭了。 面对死伤的十几名警员,麻斯里达十分恼怒,他命令马上打扫战场,搜寻人员。结果是除了绑匪的几十具尸体外,无任何收获。 “突击审讯!”麻斯里达声嘶力竭地喊道。 索克立刻将几个来不及逃跑的绑匪提溜到了别墅的地下会客厅里。 “说!你们把吕黄秋弄哪里去了?”麻斯里达气愤地大声吼道。 几个绑匪不吭声。 麻斯里达给索克使了一个眼神,索克马上领会了局座的意思。他从腰里取下手枪,对准一个家伙的双腿,左右开弓,啪啪两枪,这个家伙的一对膝盖骨被打碎,血淋淋的双腿马上失去了支撑力,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索克又提溜出了一个瘦猴说:“你呢,也想尝尝双腿残疾的滋味?” 瘦子看着血淋淋的同伙,跪在了麻斯里达的脚边:“我说。” “说!” “小的们是随着堂主来向‘黑熊帮’要吕黄秋的,实在没有看到吕黄秋。” “你们不是‘黑熊帮’的?” “我们是‘老狐会’的人,‘黑熊帮’早逃跑了。” 另一个“老狐会”绑匪说:“人质是被一个独臂怪人劫走的,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审讯了半天,又分别审讯了其他的绑匪,麻斯里达基本上知道了整个情况。 “局座,看来‘老狐狸’是在我们之前得到了消息,结果呢,人质又让第三者劫走了。”索克分析说。 “谁是这个第三者呢?”麻斯里达没有了火气,他问索克:“会不会是何辉为了麻痹老狐狸使的圈套呢?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索克说:“我看不会,根据情况分析何辉来不及设圈套。肯定是有第三者参与了。” 正说着,负责继续审讯绑匪的警官报告说:“‘老狐会’堂主是接到了一个神秘女人的电话后才去‘黑熊帮’别墅的,还说这是个中国女人。” 麻斯里达说:“这和给警察局打电话者系同一人。显然,这位中国女人对吕黄秋的去向是很清楚的。如果找到了这个中国女人,吕黄秋在哪里也就知道了。” “我分析,这位中国女人很可能是吕黄秋的保镖阿英。听吕家的小保姆讲,阿英在吕黄秋被绑架前就离开了别墅。她同时把信息告诉了黑帮‘老狐会’,又报告了警察局。目的很清楚,她想挑起两家黑帮的冲突,好乘乱救出人质。我怀疑那个神秘独臂男人就是阿英的救兵。”索克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样吧,我们去吕家,通过小保姆再核实一下。或许还能收到这个阿英的电话呢。”麻斯里达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赶到吕家别墅时,负责在警察局留守的警官打电话汇报说:“刚刚接到了一个中国女人的电话,说吕黄秋被中国新城市公安局长汪吉湟抓走了。” “啊?”麻斯里达大吃一惊:“果然是中国特工。” “小保姆蔚小倩证实:中国龙江省新城市公安局局长汪吉湟的确是一条胳膊,他的另一条胳膊在抓吕黄秋的手下时失去了。” “快联系,吕黄秋被中国特工抓到了什么地方?” 索克报告说:“神秘女人没有讲。” 麻斯里达又像换了个人一样,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索克知道,麻斯里达快要发脾气了。他们都吓得躲在一边,等待着局座的发作。 正在这时,麻斯里达的手机响了。他烦躁地接上了电话,用鼻子“哼”了声。 “我是吕黄秋的保镖阿英。” “什么?你是谁?”麻斯里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大声问。 “我是阿英,吕总被中国新城市的公安抓走了。” “我知道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市天堂大酒店。” “你现在在哪里?” “快去救人吧,去得晚了吕总就危险了。我在哪并不重要。”阿英扣上了电话。 “索克队长!”麻斯里达又要精神抖擞的发号施令了。 “到!” “你马上通知局里,全体出动,立即包围天堂大酒店!” “是!”索克和手下即刻出去了。 麻斯里达打电话把中国特工的情况给上级做了详细的报告。 上级的回话是:“牵扯到中国的问题我们一定要慎重。第一,我们马上请中国驻国大使馆官员到天堂大酒店,核实其身份;第二,目的是要回人质,决不能和中国特工发生冲突;第三,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许开枪!” 麻斯里达扣上电话后,又发起脾气来了:“一帮浑蛋!” 发脾气归发脾气,上级的命令他必须无条件地执行。其实,他这个警察局长当得也真是窝囊。救不出人质,很可能这个局长也就当到头了。要是因为与中国的关系,实在没有救出来,那就不能怪他这个局长了。因为,上级命令我不能和中国特工发生冲突。这不发生冲突就意味着有放弃的意思在内了。麻斯里达这样一想,又觉浑身轻松了。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天堂大酒店,去指挥抢救人质的战斗去了。 吕黄秋见看守他的绑匪们都睡熟了,就想逃走的办法。可是他没有办法弄开铐在暖气管子上的手铐,找钥匙吧,更是没有这种可能,他想起了还在绑匪手里的妻儿,不由得悲从中来,两滴清泪流了出来。 “阿英呀阿英,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吧。” 吕黄秋念叨着阿英的名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中,他真的见到了阿英,阿英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叫她,她不应;他伸手去拉她可手说啥也抬不起来。他绝望地喊叫着阿英…… 这时候,从窗户里进来了两个人,他们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吕黄秋的铐子。吕黄秋被惊醒了,来人用手在嘴上做了个不许出声的动作,吕黄秋就不出声了。他想,可能是阿英派来救他的人吧。他随来人顺窗户外的长梯顺利地爬到了别墅院外边。他被来人搀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山坡下走去,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和一辆小汽车,到跟前,他才看清这个人是一条胳膊,上车后,神秘的独臂人推开了车上的天窗,他脚踩在车内沙发上,把上半截身子伸出车外。 此时,别墅里的吵闹声传了出来,紧接着别墅屋檐上的探照灯全亮了,把汽车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独臂人单臂举冲锋枪朝别墅窗户里的两个人“叭、叭、叭”就是一梭子,那几个人影倒下了,小汽车在枪声中发动着了,并迅速脱离了危险地带。 “你们是什么人?”吕黄秋瞅着不对劲,别说没有阿英的影子,就连旁边的两个人也不太友好,他突然发问。 “中国龙江省新城市公安局局长汪吉湟。”独臂怪人坐进了沙发里,车内的灯亮了。 吕黄秋瞅着这个被称为“独臂英雄”的汪吉湟,一阵心悸。眼里出现了被这个人抓获的无数弟兄的影子。 “你们休想把我带出国!”吕黄秋咬牙切齿地叫道:“汪吉湟,你这样赶尽杀绝,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新城市的人民,为了让你偿还欠他们的血债!” 吕黄秋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哼!谅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别急,我会让你顺利回到新城的。”汪吉湟平声静气的说:“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们和国没有签署引渡条例。但是,你别忘了,国对中国还是友好的。我们带你出国不费吹灰之力!” 吕黄秋不吭声了,他无力地绝望地靠在了沙发上。 到了天堂大酒店,汪吉湟和国家公安部派出的同志没有为难吕黄秋,几乎没有对他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以至于吕黄秋两次在没有看守人员时企图打电话报警。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桌子上的电话根本就拨不出去。 吕黄秋绝望了。 他盼望出现奇迹,阿英能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抢救他出去…… 于波在无可奈何之中打开了陈作家的笔记。 采访笔记———祁贵(一) 正如省委陈刚书记讲的那样,祁贵此前确实是个好干部、好领导。这一点,把他当做恩人有十年的杨小平母女俩最有发言权。杨小平何许人也,一位纯洁得像白雪一样的乡村姑娘,十年前,年仅16岁的少女杨小平自愿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她一辈子最最敬爱的人,时任镇长、现任中共新城市委常务副书记的祁贵。 祁贵高高大大,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是沙平镇公认的美男子,也是中国恢复高考后第一位从沙平出去的大学生。上大学前,他是沙平公社的文教干事,也是全汤县最年轻的一名公社干部。当干部了,户口落到了城里了,可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老父亲这辈子啥都没给他留下,只留下了一句话。这句话把他整整影响了一辈子。从小小的文教干事到龙江大学的大学生,从沙平镇的镇长到县委农村工作部部长,从县委副书记到新城市委组织部部长、市政府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可以这么讲,他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从来没有走错过一步,当然了,父亲留给他的那句话决不是“圣旨”,要不是他刻苦努力,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决不会从一个小小的公社干事走到今天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 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句话是:“男子不发狠,离不了两条棍,女子不发狠,离不了娘家门。” 他觉得父亲虽是文盲,可说出的话有点哲学家的味道。他觉得这句话就富有哲理,男儿不吃苦,不求上进,就成不了大器,像村上跟他同龄的伙伴,有的三四十岁了还打光棍,过去遇上天旱收成不好,有的人确实背个口袋到外地去讨饭。所谓“女子发狠”那就是要顾家,当然也离不了吃苦,此外就是找个好人家,找不上个好人家,自己又不吃苦,被婆家人打打骂骂,三天两头哭哭啼啼到娘家来“避难”。遇上个明理的父母把女儿骂一顿,送回婆家,遇上不明事理的父母,成群结伙上门,寻衅闹事、给女儿出气,由此一连串的麻烦就来了,闹离婚、分家,把个好端端的家弄得乌烟瘴气。在这种情况下,不上娘家还上哪里去? 他凭自己的聪慧吃苦精神和为领导分忧、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作风受到了群众的称赞,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他也由此平步青云,走上了龙江省工业重镇中共新城市委常务副书记的“宝座”。他知道,只要他努力,恐怕未来的新城市委书记就是他祁贵。 他跟杨小平来往了十年,杨小平还为他刮过一次胎。可他也为杨小平家办了不少事,她大哥在煤矿上班,开不出工资,是他打招呼调了个好岗位,她小哥上大学的学费他全给包了,不仅如此,沙平镇先后8位掏不起学费的大学生都是他出资让上的大学,他有时也想,杨小平从16岁就跟着他到了26岁,算他的什么人呢?算个情人吧?后来,他就始终认为她是他的情人,他这个人嘴巴很严,从不在同事或下属面前讲自己的隐私,有了杨小平后,他就给人讲“三物”的问题,他偶尔也喝点儿酒,喝高兴了,他也给人讲段子。段子被他改成了问题。他问:有情人嘛?回答:有。几个? 被问者不好意思了,就反问他:“书记有没有情人?” 他说:“无可奉告。……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咋反问起我来了。” 被问者又问:情人多了好,还是少了好? 他答曰:“有一个情人是人物,情人多了是动物,没有情人是废物。” 在哄堂大笑中,他跟下属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好多他手下的干部都说祁书记平易近人,是个好领导。这时候,他严肃起来了,他说:“这话是饭桌上的话,出了这个门,不许讲!因为我们是党的干部,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 他与杨小平的来往,不论是他、杨小平,还是杨小平妈,到现在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什么过错或者说是一件丢人的事。 他是啥时候做错了事情的?那是一九八八年五月的一天。这个日子,他这辈子是无法忘记的。那天,他儿子祁兆基无照驾车压死了吕黄秋小情人殷芳三岁的儿子东东之后…… 唉!祁贵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叹气归叹气,从此以后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尤其是花钱,他可以大手大脚了。有了钱的祁贵要为杨小平买一套房子,要买就买好的,他在吕黄秋的环球别墅区里为杨小平买了一套80万元的别墅。当然了,祁贵实际只付了8万元。 他要给杨小平一个惊喜,他要让杨小平大吃一惊。 他拨通了印刷厂的电话,他让杨小平接电话。 杨小平一听是祁贵,高兴地叫了一声说:“哥!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傻丫头!”祁贵也笑了:“我爱都爱不过来你,还能忘了你,你给刘厂长说一声,赶紧打的到环球别墅区第一个十字红绿灯下。” “哥呀,你又要请我吃好东西呀!再吃,我就成个胖猪了。” “胖猪?胖猪好呀,你那小屁股上的小骨头就不会硌着我了。” “你说啥呀?不理你了!”杨小平不等祁贵讲话就把电话挂上了。 祁贵下楼后,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楼下,祁贵上车后问:“你小孩的病好了吗?” “烧退了,但还未好利索。”司机用尊敬的目光看了祁贵一眼,缓缓地把车开出了市委大院。“把我送到大什字后,你回家去吧。在家里等我的电话。孩子的病重要,要抓紧治。” “谢谢祁书记。”司机打心眼里感激这位书记,他总是很关心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哪怕是一个清洁工。 大什字下车后,他目送着自己的座车消失在了车流中之后才叫了一辆出租车,这时候他已戴上了水晶石的墨镜,墨镜很大,几乎遮了他的半边脸,他必须这样做,要不然,出租车司机会认出他来的。 自从电视机大量得进入寻常百姓家之后,我们的党政领导都成了明星,开不完的大会小会,上不完的镜头。这家公司开业了,市上领导要去剪彩,那家企业出新产品了,市上领导照样得去祝贺,况且他分管的工作又是老百姓最关心的工作,什么反腐倡廉、社会治安、禁毒扫黄等等等等。这样,他就比其他领导上镜的机会多,也就成了新城市最著名的“明星”了。 车到别墅区前红绿灯下,杨小平还没有到。他就下车了,看看天阴沉沉的,四边都是黑白相间的云,这天气就是怪,旱了半年,一点雨都不下,老百姓的庄稼都晒到了地里。这天一阴,人们就盼着下雨,可连阴了两三天了,连一个雨星星儿也没有盼来。 “哥!”杨小平轻盈的身子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挽住了祁贵的胳膊。祁贵很满意杨小平的表现,这种情景,再加上两个年龄上的悬殊,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他们绝对是父女俩。 “上车吧。”祁贵替杨小平打开了车门。 小车拐上一条大马路朝前驶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环球别墅区的前大门,两个保安拦住了车,祁贵摇下窗户把头伸了出去,保安见是这里的住户,就放行了。 杨小平脚踩着红白相间梅花形地砖的院子,看看漂亮的两层带帽小别墅,快活地问:“哥呀,你带我来这里干啥?” “进去再说。”祁贵揽住杨小平的细腰,看了一眼她裙摆下的一双白白的小腿,身体微微一热,便迅速地打开了门,上到二楼时,杨小平惊呆了:新的席梦思大床、新的大彩电、新的窗帘……一切都是新的,脚下的木地板很有弹性,踩上去双脚特别舒服。 “哥呀,这是谁的房子?” “是你的。” “我……”杨小平惊讶的话才说出了一个字,早已脱光衣服的祁贵就抱起了杨小平,杨小平大喊着撒娇:“不!不要… …”祁贵三下五除二脱掉了杨小平的裙子,裤头。 见杨小平赤条条的躺在了床上,他又不急着上去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那苗条的身体,虽然皮肤有点黑,可那高耸的极富弹性的、不算太大的rx房令他心动,那光滑的躯体,还有那高低不平的隐秘之处,把他的欲火燃烧得更旺了。他摸着杨小平坚挺rx房的同时,想起了他生命中的另外两个女人。 他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为他们那个家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年在农村里种责任田、伺奉老人、抚养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手。他从没有感到妻子不好,上床后灯一闭,努力把性事干得热火朝天,他这样做一来是尽丈夫的义务,二来是让妻子感到他对她还是很好的。 另一个女人是很出色的,别说跟妻子比,就是跟杨小平比那也能比得过去。这个女人就是环球大酒店的女经理方丽丽…… 杨小平被祁贵抚摸得性起,一把拉过了沉思的祁贵说:“在想什么呀?” 祁贵没有上去,他看着杨小平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咋不记得?杨小平慢慢坐起来靠到了床头上,和祁贵依偎在了一起。 十年前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出现在了眼前…… 采访笔记———祁贵(二) 走哩走哩者越远了, 眼泪花花儿飘满了, 把心淹过, 眼泪花花儿把心淹过了。 沙平镇镇长祁贵独自到街上溜达,转进针织厂的大院子时,听到了悠扬的、动人的花儿,他径直走到了飘出歌声的窗前,一台织机前一位十五六岁、很干散的小姑娘一边“咔嚓、咔嚓”织着毛衣,一边在放声歌唱: 走哩走哩者越走越远了, 褡裢里的锅盔也轻下了, 心上的愁肠就重下了 穷光阴把我爹害苦了, 爹爹他走到口外了, 丢下呀母女俩受罪了。 院里的迎春花开败了, 我们把爹爹想坏了, 清眼泪淌成个大海了。 在“咔嚓、咔嚓”织机的响声中,祁贵听出有人在哭泣。他循声望去,一位五十多岁的农妇在哭着,手里拿着织好的帽子,麻利的在帽子上扎着花蛋儿,她是小姑娘的母亲。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小姑娘停下织机吃惊地望着祁贵,祁贵也望着小姑娘,她长得很清秀、很漂亮,一件旧的短袖衫穿在她很单薄的身体上显得很宽大。一看就知道她家里不富裕,如果给这个很干散的女孩子穿上好衣服那肯定是很出色的。他想。 “哟,是祁镇长呀!”妇人认出了进来的人是这个镇上的镇长,忙擦去眼泪惊喜地说:“快坐、快坐。” 祁贵坐下问:“大娘,这是你女儿吧?” “嗯。” “人干散歌唱得也干散呀。”祁贵接过小姑娘双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说。 喧了一阵,祁贵就知道了她们家的大概。杨大娘告诉他,“干散啥哩?把人的心都唱碎了。”她说她女儿叫杨小平。她家在镇附近的杨庄村,丈夫为给她治病,债借了个一屁股两肋巴,由于还不上针织厂杨老板的账,她娘俩就来给杨老板干活顶债。这两年厂子黄了,她娘俩更得赚点钱,一来还债,二来她小哥又考了个大学。本说不让他上大学了,可是庄邻们都说娃子能考上大学不容易,挖窟窿借债也得让上,我心一横就让上了。这不,旧账还未还上,又添上了新债,小平她爹到新疆去搞副业,出去几年了连一点音信也没有,她大哥在煤矿,也开不上支,孤女寡母的,太不容易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噜噜流了下来。 “怪就怪我不争气,前些年老害病,这下可好,老汉没有了,我这病也好了……”杨大娘擦了把眼泪说。 “别这样说,”祁贵宽慰道:“杨大叔肯定会回来的。你生活困难我们镇上来帮你,你放心。” 第二天,祁贵把自己家里仅有的5000元存款从银行拿了出来,准备交给杨大娘还账。杨大娘说啥也不收祁镇长的钱,她也是不敢收呀,可是,那天的祁镇长很坚决,他帮杨大娘还账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 他说:“大娘,我虽然当着镇长,可我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镇长是干啥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我虽然工资不高,可我月月有个麦儿黄,家又不在镇上,吃饭也不需要花钱,你收下这笔钱先还上账,等你挣上钱,你可以慢慢还我,另外,我先想办法把小平大哥调进城里,他就能拿上工资,这是一。这二呢,让小平学个技术,我也想法在城里给她找个干的,这钱不就来了?……” 杨大娘见实在推托不了,这再说祁镇长的为人别说在镇里,在全汤县也是呱呱叫,不收实在是说不过去,再说了,如果能靠上这棵大树,也是她们家的万幸。 想到这里,她一把拉小平给祁镇长跪下了。她说:“快给祁镇长磕头,谢谢他的大恩大德。” 此后,祁镇长和杨小平家就走得越来越近了。他 隔三差五的来杨家坐一坐,吃一顿两顿家常便饭。杨大娘呢,时常让杨小平给祁镇长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杨大娘常叨在嘴上的话就是,你镇长在镇上没有个家,有啥要小平干的活,你就吭声,让小平给你干去。 起初,祁贵也确实没有想要沾杨小平的便宜,他对一切有困难的人都是诚心实意帮助,只不过给杨家的忙帮得也太大了,一下子就拿出了5000元,所以杨大娘就在心里头把祁镇长当恩人看待。他下乡三天、五天回来,她总要杀一只鸡让他吃,他呢,下去几天就受罪几 天,他自己不吃老百姓的,还给全镇干部都订了条规矩,下乡自带干粮。所以,每次下乡回来,他总要在杨大娘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当然了,他十次有九次都变着法儿给杨大娘在其它方面给予帮助。 这天,他为小平大哥的工作调动喝醉了酒,回到镇上已经是夜里1点多钟了。他没睡觉,他要去针织厂到杨大娘家里去。一来让大娘给他做一顿揪面片子吃,二来让大娘告诉她儿子,工作调动的事儿办妥了。他哼哼叽叽唱着歌,摇摇晃晃来到了针织厂。他未叫门,从铁大门上翻了进去,看门狗大黑认识他,扑到他腿上,脚上闻了闻,便走开了。他径直到杨大娘的住处,一推门门是开的。他反手关上门,拉亮了灯,他说:“大娘,快起来,我要吃你做的行面揪片子……” 他往床上一看,吓了一跳,杨小平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大张着双腿睡得正香,天哪!这丫头,睡觉咋连内衣都脱了呢? 他本来想给她盖毛毯的,可是杨小平的隐秘之处清清楚楚在他的眼前,也许是发育未全的原因吧,那个地方白白净净的,没有一点儿毛。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摸那个地方,光溜溜的特别舒服。 这个星期未回家,对于一个健壮的男人来说,面对这么纯清的女孩子没有一个不动心的。他心里一热,忙过去插上了门,他怕她醒来吓一大跳,就没关灯,他把窗帘整了整,手忙脚乱的脱掉了衣服,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酒壮色胆,他毫不犹豫的上到了床上。 在这方面他当然是有点经验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小平的双腿分开…… 他小心的终于进入了小平的身体,这丫头睡得也太死了,其实,杨小平也醒来了,就在他抚摸她的时候,她感觉到很舒服,就急忙睁开了眼睛,见是祁镇长,她未叫,一来祁镇长是她家的恩人,二来他摸得她很舒服。 祁镇长还是不敢动作太大,仍是小心翼翼的往里前进。一阵猛烈的剧痛险些让小平叫出声来,她咬紧了牙关忍着。紧接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舒服感渗透了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声唤了。祁贵见小平用双手抱住了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完事后,他用热毛巾轻轻地擦着她,问她:“疼吗?” “疼,疼死人了。”她羞涩地说道。 他抱着她挪了个地方,床单上是一朵鲜艳的红胡芦花。他忘情的亲她、摸她…… 祁贵在别墅里和杨小平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吃过午饭后,他把钥匙交给了杨小平。 “小平,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记住,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准到这里来。” “我妈也包括在内?”杨小平小心地问。 “是!”祁贵从抽斗里取出房产证,交到了杨小平的手里说:“记住!任何人都不准到这来,小区卫生费、水电费,包括电视收费等,我都交上了。你呢,只管住,另外,手机号也不准告诉别人,最好关机,每天给我打一次电话,有空我会来陪你。还有,要出门先告诉我,我要找你我会打电话到厂里去的。” 杨小平接过房产证看了一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很激动,走过来抱住了祁贵的腰,把头迈在了他的胸口上。祁贵捧起杨小平的脸,在她粉嘟嘟的小嘴上亲了两下。 “我走了。”祁贵走了出去。 天还是阴沉沉的,他戴好墨镜走出了环球别墅区后。正好一辆的士开了过来。到大什字红绿灯南头时,自己的坐车早已停在了那里。 “回家。”祁贵看了一下手表说:“回家睡一觉,下午三点来接我。” 祁贵的家在市委家属院。他住的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普通楼房,室内的装修也很一般。跟他在大会上大讲特讲反腐倡廉一样,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祁书记特廉洁,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祁贵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论多忙,中午他都要按时回到家里,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就像晚上跳舞,无论多迟、多晚,他总要回到家里睡觉。中午不睡午觉,下午就工作不好,晚上不跳舞,他就没有精神工作。这一切,跟他最近的人全是知道的。当然了,跟杨小平的来往属他的最高级绝密,他最亲近的人也是不会知道的。 “来呀,师傅,开饭了。”吴彦强见服务人员端来了丰盛的饭菜,对于波说:“我们大平县对客人是友好的,像你这样不明身份的人,我们也会热情招待的。” 于波收起文稿说:“我说吴彦强,你们究竟要把我关到啥时候?” 吴彦强哈哈笑着说:“谁关你了,你看你住的是高档房间,吃的是八菜一汤,这叫关吗?话不要说得太难听嘛。” 于波干着急、没办法,他知道自己碰上什么样的对手了。他又赌气打开了陈作家的笔记,看了起来。 程忠和刘妍快步来到了车前,发现索玉和司机都睡着了,就叫醒了他们。 上车后,程忠交待说:“回宾馆,犒劳你们!” 刘妍打电话到金桥大酒店,让准备晚饭。 程忠问索玉:“小索,‘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怎么解释?” 索玉说:“这是《荀子》劝学篇里的话,让刘经理说吧,我都没力气说话了。” “好好好,人家说猫吃桨糊,整天在嘴上抓挠。小索一顿不吃就闹情绪了。” 刘妍替索玉解围说:“让索秘书休息一会儿,我替他答。” “我都怀疑,”程忠看了一眼索玉说:“小索能不能答得出来。” 索玉见市长激将他,再不答就有点过分了,便说:“程市长,这‘跬’字是足字旁过来一个‘顷’字,指半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就是说你不迈出这开头半步,就不能到达千里之外;‘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意思市长肯定懂。” 见程市长点了点头,索玉继续说:“后面的话是‘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意思是千里马跳跃一下,不能有十步远;驽马就是劣马,一驾是马拉车一天的路程。这句的意思是驽马只要不停地跑,也能赶上骐骥一跃。” 刘妍接上说:“接下来是‘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意思是拿快刀刻刻停停,烂木头也刻不断,一旦刻个不停,金刚石也能雕出花纹来。锲和镂两字都是雕刻之义。” “好!好!有学问好呀,这古人的文章的确是好,你俩这一讲,就觉得很有说服力。” 程忠由衷地说道:“今后我要好好向你们学习呀,不然就要落伍了。” “程市长这样谦虚,真是难得。这对我教育很大。”刘妍说:“在程市长身边工作,是一种享受啊!” “还真让刘经理给说准了,要是换上别的领导,别说我饿上一次肚子,就是饿上十次咱也不敢讲呀!” 索玉说:“我感觉程市长在我的心中就像是一位大哥哥。” “瞎说。”程忠嗔道:“咋说也是叔叔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 “程市长,你咋突然问这句话呢?”索玉问程忠:“不是才想起的吧?” 程忠说:“老部长家的客厅里有这样一条横幅。这‘跬步’的‘跬’还是小刘教我的呢,不然,我都不认识呢。” “原来如此。”索玉说:“程市长的这种好学精神让我感动。同时,程市长对不知道的东西就敢说敢问,不像有些人,不懂还装懂。” “那不叫装懂,他干脆就不说。”刘妍附和道。 “干啥呀?”程忠笑问道:“你们俩这样奉承我,是何居心?”“想让程市长提拔一下我呗!”刘妍一本正经地说。 索玉笑了。大家都笑了。谁都知道刘妍在开玩笑,你真给她个局长、处长什么的,人家还不干呢! “程市长,我给你唱首歌吧。”索玉兴致勃勃地说。 “怎么,肚子不饿了?”程忠问:“还有劲唱歌?” “索秘是跟你开玩笑呢,市长。哎,索秘,唱!”刘妍鼓励说。 索玉说:“我也是刚刚在报纸上看到的,是根据歌曲《常回家看看》改编的,叫《常下乡看看》。” “噢?”程市长饶有兴味地说:“那就唱吧。” 索玉清了清嗓子,唱道: 抽点空闲, 抽点时间, 人民的公仆常下乡看看; 带上法律, 带上文件, 开着吉普常下乡看看。 百姓的心里有几多心愿 农民肩上有额外的负担; 国家的政策向农民说说, 发展的路子跟百姓谈谈。 常下乡看看,常下乡看看, …… “唱得好哇!”程忠带头鼓掌。 掌声过后,程忠说:“于书记一个人到大平县私访,今天下午干脆就打不通他的电话,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市委书记下乡,还能有什么问题。”刘妍嘴上不急,其实心里早就急了。 “于书记不是下乡,是微服私访。大平县的书记毛二升是个老二杆子,我怕于书记这次下去有什么不测呀,不然,咋把手机关了呢。” 正说着,金桥大酒店到了。 晚饭后,大家都来到了程忠的房间里。市政府副秘书长唐天和市水利局局长刘一好,还有北京办的主任,他们都在心里嘀咕:市长把三位正县级干部晾在宾馆里,只带了索玉和刘妍出去,不知搞的什么名堂。嘴上却啥也不说,就说陪市长说几句后就该睡觉了。程忠心照不宣,知道他们的心里肯定不平衡。不管是平衡还是不平衡,他都不可能把今天下午、晚上的活动告诉他们。去干啥了,你大可以凭想象的翅膀去飞翔。也可以通过索玉去打听,索玉呢,告诉他们去找老部长了也好,不告诉他们也好,无所谓。难道一个正地级领导的活动还非要让下属知道不可吗?没有这个道理嘛! 唐天说:“我们该走了,程市长该休息了。” “打几把扑克吧。”程忠轻描淡写地说。 “好,打扑克!” “可要钻桌子哟!” 其实程忠真想休息了,这都快十二点了。可是,他不能不打扑克。他知道,惟有这样,才能使这三位县太爷的心里多少能平衡一些。 程忠对唐天,刘一好对北京办主任,四人打的是升级,刘妍、索玉观战。三个小时下去,程忠和唐天就赢了刘一好和北京办主任100多块钱。刘妍提议去吃消夜,大家就去吃了一次消夜,不足的钱自然由北京办主任掏腰包了。掏腰包的人还挺高兴的,以为市长给足了他面子似的。 刘妍说:“市长,我接上了张先生的电话,他说我们覃总在你上飞机前要见你,想跟你谈谈投资高速公路的事儿。” 程忠的兴趣马上来了:“好呀,小刘,这几天可真是麻烦你了。” “程市长,看你说的。我毕竟也是新城人呀。” “是呀,是呀。”大家都附和道。 程忠说:“今天就这样吧,该休息了。” 大家都说是该休息了。 程忠说:“明天还要先到省城去,因为省委陈书记要见我。”程忠从来不在这方面胡吹冒燎,所以大家都心悦诚服,大家都说,程市长要多保重身体呀,你看今年你那佛爷肚子可是下去了不少。说说笑笑了一阵,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早晨起床后,刘妍来通知,香港金桥老总覃一平和助手张先生在北京金桥大酒店里备了一桌早茶为程市长送行。只为覃总确实太忙,所以他让我转告你,投资一事只能在饭桌上谈了。 “没问题,小刘。时间这样紧,害得你连体息都未休好。” “市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谁让你是我的父母官呢。”刘妍顿了一顿又说:“为新城的事业增砖添瓦,是我应该做的。” 索玉敲门进来了,他说:“市长,大家都到齐了,都在大厅等你下去呢。” 程忠道:“覃总和张先生到了吗?” “没有。” “不急,我正好还要处理一点儿事,覃总他们到了你再叫我。” “好的。”索玉带上门走了。 “他们的心思我懂。”刘妍说:“跟市长在一起不太容易,就 想抓住机会多给你套套近乎。” “他们为啥要跟我套近乎呢?” “这还不清楚,”刘妍笑笑说:“于书记一走,你就是书记了,他们都想沾沾你的光呢。” 说得程忠笑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程市长。” “什么事?”程忠问刘妍。 “今天一早,跟舅爷通了一次电话。” “嗯?怎么说?” “他和省委陈书记又通了一次电话,说是你当市委书记这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弄得不好,还要调你到省里呢。可于书记还有点麻烦。” “麻烦在哪里?” “有几封告状信……” “都清清楚楚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给于波送了多少多少钱,是吧?”程忠问。 “你咋知道的?” “我不但知道这些,而且还知道于书记是清白的。” “程市长,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刘呀,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相信你,程市长。可是光你说于书记是清白的,可能……” “可能不算数,是吗?我告诉你,小刘,我不但知道这状是谁告的,而且还有于书记清白的证据。” 刘妍不再问下去了。她怕这样问下去程市长会产生想法,同时,她是非常信任程忠的。她想,既然程市长有于书记清白的证据,那就肯定会有。而且她也坚信,于波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为什么这两天他的手机老是关的,也不主动和她联系一下。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微服私访这就意味着有危险存在,不像你大模大样、前呼后拥下去,非但没有任何危险,而且还特别的保险呢。 程忠见刘妍不问了,也就懒得多说话,他知道,这状定是市委副书记兼区委书记兰强告的。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给于波和自己送了那么多的钱,闻到不能提拔的风后就向上告状。可是,如果这些钱是你自己挣来的,心疼是肯定的。但问题是你兰强的这些钱来路肯定不明。再说了,你送于波的100万元,送我程忠的5万元,于波连一丁点儿实情都不知道,我程忠虽然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把这一切抖露出来。 现在该到抖包袱的时候了,因为,中央调查组进驻新城,意味着提拔于波当省委副书记已成定局了。另外,还有那么一点当省委书记的味道在里面。于波是省委常委,正儿八经的副省级干部,省委书记陈刚的年龄早就到了还迟迟不退下来,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省委副书记马炳因为吕黄秋的案子,虽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他的形象这些年已大受了影响。再说了,马炳副书记要提两年以前就提了,到现在提已经没有什么可能性了,因为马炳的年龄也快到点了。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程忠知道,陈刚一心要提拔于波做省委书记的,这是因为于波正直、正派、两袖清风,这几乎跟他陈刚没有什么两样。尽管这两年于波的毛病也越来越多了,尤其是脾气,按常理讲人岁数越大脾气会越小,可这于波恰恰相反。但是,于波除这些缺点外,其它的毛病就不称其为毛病了。拒收贿赂,是毛病吗?处理行贿的干部,是毛病吗?还有他那许许多多的“不近人情”的做法,难道是毛病吗? 作为一个执政党的领导干部,程忠认为,这一切非但不是毛病,而且是很优秀的品质。如果共产党的领导干部都像陈刚、于波一样,那么我们还会担心江山变颜色吗?如果多出几个、甚至一部分这样子的领导干部,还愁我们这个国家不能兴旺发达吗?…… 程忠回到现实中才发现,刘妍静静地在注视着他。 他笑笑说:“对不起,想到这些事就心烦。冷落你了,小刘。” “没关系。”刘妍粲然一笑:“市长你是一个正直人,所以见于波遭人诬陷就替他抱不平,是吧?” “是的。”程忠感激地冲刘妍说:“小刘呀,你是一个好同志呀!” 刘妍的手机响了,她接上说:“噢,是张先生……好的,我代表你请程市长下来。” 程忠不用刘妍请就站起来说:“我们下去吧。” 在大酒店的特别包间里,香港金桥60多岁的老总覃一平及其助手张先生隆重的举行酒宴为程市长送行。 同时请来的还有市政府副秘书长唐天、市水电局局长刘一好、北京办事处主任及索玉等人。 覃先生端起高脚杯站起来致祝酒词:“各位,覃某在此略备菲酌,有两层含意:首先呢,感谢程市长程先生对我们金桥公司的大力支持,对刘妍小姐的关心爱护;其次为程先生送行。我们干杯!祝程先生官运亨通、一路顺风!” 装满红酒的高脚杯碰得叮当乱响,大家一齐饮下了第一杯酒。 “这第二杯酒,”覃一平见服务生把酒全斟上后说:“预祝我们香港金桥公司与新城市政府新的高速公路合作项目成功!干杯!” 覃一平的声音很洪亮,整个场上的气氛被调动了起来。程忠也不示弱,借花儿献佛,也代表市委、市政府为对方敬了三杯酒,答谢词也是绝对的棒。程忠说:“古人有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愿我们的合作一步一个脚印,取得更大的成功!” 覃一平说:“程先生才高八斗,在下佩服佩服!” 刘妍、索玉不由地在心里越发敬重起程市长了。昨天才学的知识,今天就用上了。而且用得如此之好、如此之妙,令人惊叹不已。 酒宴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后,覃一平又让张先生代他把程市长送到了机场…… 第八章 黑云压城 1999年5月23日14时。晴转多云。 市区环球体团钱虎的密室,吕黄秋发出指令,按一套方案进行 尽管恒温换气机在不停的工作着,可密室里仍然烟雾缭绕。钱虎把烟灰弹进了高级不锈钢烟灰缸,问祁贵:“什么事,电话上不能说?”祁贵在烟缸里摁灭了烟头说:“能不能把老板的专线电话接通,这事很重要的。” 钱虎说了声可以,在茶几边一个按钮上摁了一下。话筒立刻传来了吕黄秋沉闷的声音:“什么事?” 钱虎说,“老祁来了,兴环哥几个也在,有些事要给你汇报。” 吕黄秋说:“说吧。” 祁贵说:“他们已经全线行动起来了。今上午九点在大什字广场举行了社会治安宣传咨询活动和端正警风为民服务宣誓仪式。现场举报案件的有一百多人,其中涉及到咱环球的案子就有二十多起,类似昨天葛老汉告你的那种案子就四件。上午九点五十分,汪吉湟带辛银等十人分乘两辆警车去了吕九庄,这事你大概已知道了。中午十二点,汤县传来消息,于波、程忠上引黄工地时在汤县县委招待所秘密开会,内容不详,参加人员是金安、汪吉湟、区委书记汪强等六人。估计是安排两件事,一件是破持枪杀人案,第二件是要整我。” 吕黄秋插话:“要整你的根据呢?” “昨天晚上开常委会就是个例子。按惯例应该是,定这么大的人事问题在会前就要和我沟通,他们没有,还在我不在的情况下决定了下来。还给我这个市纪委书记配了个常务副书记。另外,中午在汤县的会,就这三个根据。” 吕黄秋说:“看来,于波是要整你了,你马上把方方面面的漏洞能堵的尽可能堵一堵,他们没有证据,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当然了,我们要反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想想看,想办法让新城大乱一场,比如把公安的形象败坏到老百姓不敢信任的地步。这样,告状的不敢告了,告了状的就得去抽掉状子。……” 钱虎插话说:“董事长,我们已经这样做了,葛老汉已死,姓白的已被我们关进了地下密室。” 吕黄秋说:“这还不够,如能抓住公安的辫子花点钱在新城日报上做点文章的话,我就会让人大政协去质询市政府,这公安局是干啥吃的。当然,这样就更有说服力,你们对葛老汉和白森采取的行动就为人大政协质询创造了条件。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千万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不能让他们抓住我们的把柄。让他们防不胜防,让他们忙不过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让他们的家属也不得安闲,让他们在方方面面的压力下缴枪投降。做到了这一点,这新城还是我们的新城。” 吕兴环说:“吕总,上午汪吉湟到吕九庄去找我和二旦子,你咋让他们进庄了?要我说,就不让他们进,看他们能怎么样。” “错了!”吕黄秋说:“现在不是杨栋当书记的时候了,现在是于波。于波当书记,你就不能硬来,硬来就要吃亏的。我这样做,是让他们抓不住我的辫子,这样我们才能有主动权,等时机成熟了,反戈一击,他们就会败下阵去。” 钱虎请示说:“下一步的行动……” 吕黄秋说:“上午接到你的电话后,我打算让兴环和二旦子离开新城到外面躲一躲的。可是,他们又在汤县开会研究怎么对付我们。所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们要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我决定提前、立即执行第一套方案,搞乱新城!……吕兴环、二旦子等人听着!” 两人应声说:“我在听。” “你们要无条件地服从钱总的指挥,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几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钱总,你拿着我的名片去找报社管后勤的李群副主编,让他安排一篇大文章。这人是老祁提起的,必要的时候,也让老祁做做工作。其他的事必须严格按第一套方案在钱总的指挥下进行。大家听清了没有?” 包括祁贵在内,这帮人都齐声:“听清了!” “老钱,随时把发生发现的突发事件、新动向及时告诉我!钱虎说:“一定!” 1999年5月23日16时。多云。 市公安局会议室,就连续出现的恶性案件召开了紧急会议 葛大爷死亡、白森老师失踪后,市人大、政协的部分领导集体来到了市公安局,就连续几起案件让金安、汪吉湟答复,并让公安局限期破案。紧接着,报社、电视台记者也拥了上来,要采访市公安局局长。汪吉湟马上打电话让刑警一大队大队长宿伟上来挡着记者,想法劝他们离开,一个字也不准给采访者透露。与此同时,金安给于波也作了电话汇报。于波说,本来要“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可老百姓不答应。就在广场开了个会,这会刚结束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想打枪的不要也不行了。干脆来他个将计就计,马上召开紧急会议,让这帮老同志听听。但要记住一点,千万别答应限期破案。其它事等我和程市长在明天的引黄工程会前与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沟通一下,回来再说。 会议召开了,公安局长金安主持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省厅王俊处长、大案科科长刘世昌、副局长汪吉湟、刑警支队负责人辛银、市中区公安局局长杨怀玉、副局长刘健、刑警队队长章茂等公安领导和刑侦人员。市人大两位副主任、市政协三位副主席也在座。 市局副局长汪吉湟通报并分析了案情如下: 今天,秦远中学的白森老师失踪了,龙沟村的葛大爷突然死亡,经法医鉴定检查,系正常死亡。我们认为,这与昨天两人在省委书记面前告状有关。葛大爷的死亡原因有待于进一步调查,所以,我们把这两个案子定为“5.23”案。 据调查、分析,此案与三年前发生的持枪伤人案、入室强xx 案,发生在本月的“5.18”爆炸案、“5.20”入室强xx案、“5.22”持枪杀人案系连续性一个犯罪集团所为。 根据这几起案件的特点、性质和我们所掌握的案情知道,这个犯罪团伙至少在三人以上。 罪犯一,吴旺发,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点八米,小眉小眼,圆脸,系我市汤县河东人,非法持有五四式手枪一把,被称为“神枪吴大侠”。“5.22”持枪杀人案获得的弹壳与三年前持枪伤人案现场的弹壳均系“五四”式手枪弹壳。 罪犯二,二旦子,本市市中区市民,现年二十五岁,身高一点六五米,真实姓名叫胡小旦。三年前持枪伤人案的受害者之一。“5.22”案发时他在现场。从这一点知道,二旦子后来投靠了吴旺发。 罪犯三,张二,新江人。三十岁,身高一点五八米。曾杀过人被判处无期,后来分三次减刑出狱。出狱后即投靠了吴旺发。 罪犯四,吴奇,河南人。现年二十八岁,身高一点七二米,系杀人在逃犯,还抢过银行。逃至我市后即投靠了吴旺发。 汪吉湟介绍分析完案情后,金安局长总结。他说:这几起案件的发生,说明我市流氓杀人犯罪团伙已经疯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团伙作案,持枪杀人,入室强xx,对社会安定和人民生命财产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再不破案,我们公安局将对不起的不仅仅是人民,更对不起党和政府,而且连自己都对不起。此案不破,誓不罢休! 人大、政协的老同志就问:何时能破案? 金安回答说:我们对破这个大案满怀信心,但是,何时能破案,实在是无可奉告! 打发走市人大、政协的老同志后,金安通知刑警支队的领导和下属两个大队的负责人开会。 会上,金安宣布:二十分钟后,有重大行动。行动方案由汪副局长布置。 汪吉湟清清嗓子说:“同志们,据可靠消息,几起案子的罪犯已经露面了。地点、任务都在这。”汪吉湟扬扬手中的牛皮纸信封说:“由于事关重大,出发前告诉大家吧。大家下去准备,十分钟后集合、出发!散会!” 散会后,辛银急急忙忙溜进了厕所。汪吉湟朝刑警一大队长宿伟努了努嘴,宿伟和一刑警悄悄地跟了过去。 辛银进厕所后,关上门就用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吴总,你们在哪里,快,快藏起来,十分钟后要去抓你!喂!……早已埋伏在厕所里的两名刑警队员冲上前来,抢过了手机,迅速摁上了停止键。一刑警说,好呀,辛银,你通风报信!” 宿伟等人推门冲了进来,给辛银带上了铐子。辛银惊出了满头大汗:“我、我……我。” 宿伟大声命令道,“带下去!” 宿伟拿着手机进了局长办公室。金局长问:“怎么样?” 宿伟说,已从电信局查了,这部手机是环球集团的,没有记录具体的购机人。 “很好!”汪吉湟说:“从现在起你代理刑警支队长职务,等金局长向市委汇报后,由市上决定你的任命。” 宿伟向局长、副局长敬礼:“谢谢局领导的信任。” 省公安厅刑侦处王俊处长和大案科刘世昌科长走了进来。握手、让座。宿伟即刻倒上了茶水,尔后走了出去。 王处长说:“搞了一个星期了,“5.18”爆炸案还是没有头绪。这不,又接到了省厅的电话,“4.13”特大贩毒案的案犯有消息了,我们得立刻去云南。今天过来,暂时先交待一下工作,过一阵子我们再来。” “这?”汪吉湟为难地看看金安。金安也有点意外,他说:“王处长,你们走了这案子……” 王处长笑着说,“我们走了还会来嘛。很快,去云南,把人弄回来,我们马上就来新城。” 金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最后说:“王处长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哎?王处长,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没有!绝对没有,看金局长想到哪里去了。” 刘世昌把一份材料放在了金安的桌子上,王处长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出去。金安、汪吉湟下楼把王处长刘科长送到了车上…… 1999年5月23日17时30分。多云。 市公安局汪吉湟办公室,检察院一个电话把汪吉湟吓坏了 汪吉湟刚进办公室,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对方说:“你好,汪局长,我是市检察院。你们的刑警孙至富出事了,来检察院一趟吧。” 汪吉湟问:“请问,是什么事情?” 对方说:“他开枪打死了人?” “什么?”汪吉湟马上感到头大了,他大声说:“谁开枪,打死了人。” 对方说:“你们刑警支队的警察孙至富开枪打死了人。” 汪吉湟急忙赶到了检察院,见孙至富呆呆的坐在靠窗的长条椅上,两位检察官坐在一边。 汪吉湟问:“老孙,咋回事?” 孙至富说:“汪局长,黑夜看不清,拦车车不停,鸣枪示警,子弹又不长眼,误伤了王林山。” “误伤,人死了?” “人已经死了。” 汪吉湟说:“你呀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说说情况吧。” 昨天晚上,刑警支队接到任务,说有一辆三轮摩托车上很可能装带有毒品,让新城市派人在国道上拦截。孙至富等四名刑警开警车到汤县常河附近的国道上守候。深夜零时,汤县常河村的王林山、王义山兄弟驾驶着柴油三轮车归来。行至距孙至富等人十多米远时,突然拐弯驶上了村道。孙至富以为是犯罪嫌疑人发现情况要逃,边大喊着站住。王家兄弟俩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喊停车,同时听到了一声爆响。终因发动机噪声大,开车的李王山没有听见。警车即刻追了上来,很快追上了三轮车。”王义山停下车时,见哥哥王林山躺在车里一动也不动。推推他,没有反应,一摸头时,王义山抓了一把血,他惊叫了起来。警车上下来的孙至富等人气呼呼地直奔三轮车:“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停车,快下车检查。”王义山见孙至富手提着手枪,明白哥哥是中警察的手枪子弹了。 孙至富等四人不管王义山的喊叫,车里车外,人身上搜了个遍,没有找出毒品来。 王义山大叫道,“我们就是常河村三队的人,啥也没有带,还不拉我哥哥去医院!”孙至富看了王义山的身份证,知道捅大乱子了,马上拉王林山到了汤县人民医院。 王母听见儿子被枪打了,有生命危险,顿时昏倒在地。王父像傻了似的,说话语无伦次,见着谁也磕头作揖:“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王林山伤势严重,子弹从后脑部射入,又从右耳根处穿出,伤及了静动脉、神经、大脑,因大量失血,汤县医院没法抢救。凌晨三时,王林山被转到了市医院抢救,下午三时十分死亡。 汪吉湟知道了这一切后,啥话也没有说,他在检察官递过来的材料上签上了字,尔后领着孙至富回到了局里。金安局长还在等他,听了汪吉湟的情况介绍后说:“汪局长,你拉着孙至富去看看王家的两位老人吧,买点礼物去,我有点事就不去了。” 汪吉湟带着孙至富到加油站加上了油,又把车开到路边,他说孙至富,你等我,我买两个肉夹饼来。汪吉湟买上肉夹饼到离车五米远的地方,车“轰”一声爆炸了,飞过来的车门从汪吉湟的左肩边上飞过,头部、肩部受伤的汪吉湟昏倒在了地上,孙至富当场被炸死,车也被炸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堆废铁。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拦车把汪吉湟送到了市医院。医院见受伤的是警察,就把工作证押在了收款台,对汪吉湟立即进行抢救。 晚上十点钟,他醒了。金安局长、宿伟等人守在他的床边。 汪吉湟问:“局长,你们咋来了?” 金局长说,“我们赶到出事现场时,你已经到医院了,我们把孙至富的尸体和炸碎的车处理完就来医院了。你一直昏迷着,把我担心坏了。你放心养伤吧,化验结果出来了,头部擦破点皮,肩骨软组织损伤,没有大问题,就是流血太多。” 汪吉湟说,“局长,孙至富绝对不是畏罪自杀,这案子又是吴旺发这帮恶魔干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金安点了点头说:“你安心养伤吧,这事先不用你操心。” “是呀。”宿伟接上说,“汪局长,你好好养伤,我们决不会被吓倒!你放心吧。” 1999年5月23日18时。晴天。 在通往引黄入新工程工地的简易公路上,他看见了“绝命崖” 三部小车、一部面包车在崎岖的简易公路上行驶着、颠簸着。 第二部小车里,程忠给于波介绍着这段路。他说:“这段路实际上是修在悬崖峭壁、巨壑深沟上,你瞧,这地方多危险。” 于波说:“程市长,你真有远见、真了不起,在这没有路的地方,不!荒山野岭上修路,其难度我是能想到的。” 程忠说,“真正了不起的是汤县的领导和人民,是他们流血、流汗修出这条路来的。于书记,快看,这个地方我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绝命崖’,你看,你看,我那次就差点从这里掉下去……” 于波顺车窗往下看,被称为绝命崖的山崖下,是狰狞、吓人的怪石,深不见底的峡谷。于波啧啧连声说:“要是从这地方掉下去,别说是人,就是钢甲车也会粉身碎骨的。” 程忠说,“当时我正在一辆履带式推土机上,车好好地走着,我观察前面的山包怎么炸,这时车突然滑了下去,被绝命崖边上的山石挡住了。可真悬呀,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怕呢。后来我想,我如果那天死了连个烈土都算不上,引黄入新没有立项,还谈什么立项,人家根本就不让你去搞,是我偷偷与汤县的领导谈,他们是引黄入新的第一受益地,当然很支持了。可是我真要出事了,只能背一个对抗市委领导、死有余辜的罪名。” 于波笑了,他说:“程市长,这是哪里的话,这引黄工程是肯定要上的,这说明你的自信很有基础嘛。咋就这么想?” 程忠也笑了,“当时如果知道你要来新城,我就把这路弄宽一些,反正工程完工后再打一个山洞就是通往邻省的一条道路,两省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汽车在弯弯曲曲的简易公路上艰难地前行,距引黄工程工地已不远了。于波感到胸膛内隐隐约约的胀痛。他说,“程市长,咋样?你有什么感觉?” 程忠说,“这是高原反应向我们挤眉弄眼呢,我都听见声音了:喂!快来吧,你们若能经受住考验,我就嫁给你!”于波被程忠的玩笑逗得大笑了起来。 眼前出现了稀疏的松柏林,朝右向前看去,碧海林涛郁郁葱葱,近处的山体仍然是怪石嶙峋、奇峰连绵,山下的水叮咚流淌。 “于书记,公安局按省里的要求,给市政府打了个报告,要建立交通自动化监测中心,仅电子警察一项,就要投资五百多万元。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你看呢?”于波反问程忠。 程忠说,“公安要现代化,建立这个中心是必要的。但根据我市的实际,公安局首要解决的是公安干警的生活、住房、工作条件,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加大破案力度,把群众最关心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问题解决好,待财政状况好一点了再考虑这件事。” “没错!”于波说,“引黄入新工程的缺口达一亿多,杨栋同志动身了没有,去北京跑资金的事。” 程忠说,“动身了。不愧是老同志,信心十足。他对市政府聘他做引黄入新工程顾问很满意。是市财政局的两个同志陪他去的。再加上刘省长的关系,解决个一亿元怕是没问题的。……立项?立项更是没问题。” 于波接着说,“这一亿元到位不知到啥时候了。省里的这一亿七,也是分期分批划拨,首次拨的款只能是撒胡椒面了。我看这事是不是考虑考虑让企事业单位、干部工人捐点款。这毕竟是新城市的一件大事情嘛。” 程志说,“我看这主意不错,搞一个动员大会,当场捐款,效果能好一些。另外,干部职工定个数字,干部五十,工人二十、个体户五十,企事业单位统一由各单位直接在工资中扣除, 这笔钱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于波说:“好主意。” 正谈着,车到了引黄入新工程二工区所在地,这里驻扎着铁道部隧洞总公司第一工程处的干部、技术人员和汤县调来的五万民工。民工的任务是开劈隧洞出水口前面的建房用地和出水口外水流出后的导向工程工作。因为隧洞工程正式开工后,农民工是用不上的。 这里的战场已经摆好,隧洞出口处百平方米左右的地上已经搭起了帐篷和一排排简易砖头平房。相对而望的两排平房中间一根高高的钢管立在那里,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力量。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引黄入新指挥部的领导和施工干部已经等候在了一处简易停车场边上,新城市四大班子领导的车和后勤、卫生、运输车队徐徐开进了停车场地……在迎候队伍的最前边,人们看到了引黄工程指挥部副指挥钟祥,他的双眼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1999年5月23日21时。 新城环球娱乐中心保龄球馆,钱虎向法院副院长请教:公安局能不能告 佘副院长投完了最后一个球,突然想起了什么,也没看投球的结果,问钱虎:“钱总,你不是说有事要问我?” “是呀。” 钱虎朝休息室伸出了手,“请。” 进了休息室,见一小姐正拾掇茶几,佘副院长把小姐的耳朵揪了一下说:“刘小姐,啥时候再陪佘叔叔?” 那小姐羞涩的一笑说,“那要看佘院长大人的时间了。” 佘副院长大笑了起来。钱虎朝刘小姐挤挤眼,刘小姐打开了休息室的里间:“佘叔叔,请。” 佘副院长连钱虎都未看一眼就进去了,随着里间门上锁的声音,钱虎坐在了沙发上等候。很快,从里间传出了哼哼叽叽、吱吱扭扭的声音。 钱虎想,这些老爷们幸福呀,随时随地都能做这样的事。想我老钱,百事缠身,任身边有那么多的美女,有时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钱虎是地地道道的吕九庄人,当年吕黄秋创业的时候,钱虎一点也看不上这个身不满五尺五的大队支部书记。没想到几年过去,吕黄秋像吹气球一样发起来了。就在吕黄秋开第十一个工厂时,他投靠了吕黄秋。吕黄秋也真是个人物,他没有把这个有点能耐而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拒之门外,相反的把第十一厂的厂长交给他当。钱虎在感激涕零之际,想这吕黄秋必能成大器,所以他就加倍努力地工作,百倍地为吕环球献计献策,千般地讨好吕黄秋。钱虎终于有一天爬上了环球集团的副总位置。后 来,市内成立了不少企业,大多企业的产品跟环球集团的产品一模一样,为了争过环球,这些企业不惜倒贴血本,压低价格出售。环球的销售量急剧下降,产值由过去高峰时的八个亿下降到了这时的五个亿多一点。吕黄秋失眠了,钱虎也坐不住了。他给吕黄秋指点迷津:上下讨好、兼并同行、出奇制胜、迅猛发展。上下讨好是讨好省里、市里、区里;兼并同行是通过方方面面的压力使这些同行对前途无望时,环球用最低的价格将这些企业买过来;出奇制胜是吕黄秋如采用钱某的奇招,必获全胜;到那时环球不是一般的发展,而是成倍的发展。 吕黄秋采纳了钱虎的建议,两年之内,环球就兼并了二十三个厂,产值一下子猛增到了二十三个亿。企业在国家乡企排行榜上进入了前十名,吕黄秋也由此成了市、省、国家的知名企业家。进入九十年代中期,环球为了寻求进一步的发展,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说白了,就是违反党纪国法、与人民为敌的路。钱虎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激流勇退,而是主动提出为减轻吕黄秋压力当上了总裁。吕黄秋也确实对他不错,把自己老婆、子女弄到美国去定居、上学的同时,把钱虎的老婆和孩子也移民到了澳大利亚。这就是钱虎竭尽全力保护吕黄秋、全心全意为环球的原因。 佘副院长“酒足饭饱”后走出了里间,兴致勃勃地让老钱快说。 钱虎问:“公安局能不能告?” “告公安局?”佘副院长迟疑了一下说,“有什么不能告的,只要他违背了政策法律,我们照样收拾他们。不过,老钱,你得有证据。” 钱虎说:“第一,几年前公安局的三产‘公安实业公司’借了我们两千万,至今未还。眼下,听说这个公司已不存在了,当时借钱时,是公安局担保了的。” 公安局担保了?佘副院长大喜过望。 钱虎把一份借款合同给佘副院长看。佘副院长看过后说:“没有问题,你们就向我中级法院起诉,我保你胜诉。” 钱虎继续说:“这第二嘛,听说昨天晚上他们的一个刑警在汤县开枪打死了人,这事能不能起诉?” 佘副院长说:“公安滥用权力,随便开枪打死人,是一种无视国家法律的表现。这更应该告。同时,老钱,你要整公安局,除了打官司外,还有个好法子。” “愿闻其详。” 佘副院长传授高见:“花重金买通报社,将这一系列的事在报上整版刊登出来,还怕新城市引不起地震吗?啊!” 钱虎把酒杯端起来碰了一下佘副院长的酒杯说:“院长,果然是高见!” “哈!哈!哈!……” “嘿!嘿!嘿!……” 1999年5月23日23时。 从新城市医院到金安家的路上,一场意外又发生了 金安说啥也不会想到汪副局长会出事,这帮家伙也太猖狂了,要让公安局抓住,非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不可。中午在秦远乡龙沟村调查葛老汉的死因时,下岗在家的妻子素娥打来了电话,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女儿金虹病了,发烧三十八度九,你也不回家管管。儿子从大学打来了电话,说要去旅游没有钱。”说完了素娥还发脾气说:“这个家你还管不管了?” 金安一烦闷,就没有吃汪强送到车上的羊肉,一天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他感到又饿又困又乏。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山一样朝他压来。他想,市公安局能顶住这巨大的压力吗?市委市政府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公安局吗?回答是肯定的。顿时,他浑身又充满了信心。他想,要想经受住这场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就必须为干警踏踏实实做点实事了。他从自己的家庭状况想普通干警的家庭条件。好在他还有房子,局里三分之一的干警连住房也没有,半年的差旅费没报销了,就别谈什么福利了。这三分之一干警的住房是金安的一大块心病,眼下福利分房没有了,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就是局里补贴一半,另一半干警自筹。局里的一半就指望市财政局了,有于书记和程市长,这一半会解决的,尽管这两年的市财政也很困难。能不困难吗?据说环球集团一家就欠税一个多亿,油建公司也欠税好几千万,收不上税,你的财政状况能好吗,那么,这干警的一半能筹齐吗?肯定是筹不齐的。要说这几年公安干警的工资也不算低。可是办案需要经费,出差就得自己贴钱。据财务科长反映,刑警支队百分之七十的干警当月根本领不到多少工资,全扣借款了。借的款出差花光了,就在工资中扣,没有工资给家里交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能集资一半修房吗?这事也得给于书记程市长汇报汇报。另外,三产公司没有了,他想在那栋小楼上办个幼儿园。抽专人保育干警的孩子,让他们安心于公安工作,这事儿也得给市上汇报。还有,还有……还有好多急需给干警解决的事情呢。这些事,过去他想都不敢想,想了也白想,人家祁书记一把手遮天,你公安局的事人 家这个分管公检法的书记就从来没有管过,除了发号施令,还是发号施令。除此之外,啥也没有。他又想起了辛银,这个想当公安局副局长的人可是很富有,有自己的小轿车,估计是环球送的,据说还有一栋别墅。这些人是公安队伍里的败类,不清除怎么得了。今天下午四点多钟,虽抓住了这家伙的狐狸尾巴,可就是拒不承认是通风报信。虽暂时拿他没办法,可总算把他的支队长职务解除了。程市长听了他的电话汇报后,赞扬公安局当机立断,是好样的。他又想起了于波、程忠这两位领导,这干工作的人跟不干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干工作的人很消闲,这干工作的人就是很忙。此时此刻,这书记市长恐怕还在思考明天的引黄工程开工典礼的事吧? 金安!冷不丁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面前是谁,后脑上就有人砸了一棍子。这帮人见金安昏死去了,还不罢休,脚踢拳打了一阵,发现有人来了,才一溜烟溜进了一个小巷子跑了。 来人见是公安被人打了,忙跑到一家商店里给“110”打了电话。一会儿工夫,110出警车赶来了,把金局长送到了市医院急救室。 1999年5月23日24时。 新城市郊环球别墅区124号,辛银与情妇江巧霞的最后一次约会 辛银通风报信被停职后,恐慌极了。他感到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这之前,虽不能保证没有人怀疑、议论过他,他总是很自信,你谋到了算什么,亲眼看不到我辛银的所作所为,你谁也奈何不了。办案不是有两句话么: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你虽然怀疑了。可没有事实。市委常委会没有通过他公安局副局长的提名时,他沮丧得不得了。为此事祁贵和钱虎都给他做过工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还是刑警支队长,只要你小心点别再出岔子,这就够了。一旦我们的任意一个计划实现了,你就不是升副局长的问题了。沉住气,好好干,机会就要来到了。 辛银还真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他装出一副尊重领导的样子来,大事小事往汪吉湟办公室里跑。你姓汪的也别得意得太早了,鹿死谁手已经明摆在那里了,只要咱俩的位置一换,让你给我姓辛的洗脚我还不要呢。当然了,今非昔比了,辛银这样做还有另一番用意,过去局里的大小案子,虽上有局长,可一切都是他辛银说了算。眼下不同了,金安这个老家伙也蠢蠢欲动,跟过去判若两人,这个老家伙是一只老狐狸,过去咋就没有看出来?汪吉湟更是个不安分的人,上窜下跳,不得了呀,好像在这里真正拥有了用武之地似的。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摸清这两个人的脉搏,只有低三下四了,不然,堂堂一个刑警支队长,连公安局的行动都不知道,让环球的哥们知道了,岂不贻笑大方?同时,也会辜负老总们的知遇之恩哪。 没想到,第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了。这汪吉湟使了个圈套要去抓案犯,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吴旺发二旦子可能暴露了。在厕所里还没有把电话打完,就束手就擒了。这汪吉湟可恶!可恶透顶!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到我的脚下。 眼下,一个实实在在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刑警支队长丢了,这就意味着辛银在公安局的地位、环球的地位都没有了。怎么办?先给他们通通气,看下一步怎么办?电话是打不成了。想来想去,还是找个地方安静一下,打打电话再说吧。主意拿定之后,他大大方方把办公室和有关材料交给了宿伟。宿伟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你也不想想,你这大队长是谁提的?这小子忘恩负义,居然在关键时刻没有出来保保我辛银,竟然带着人把老子抓起来了,他妈的,你小子等着瞧! 到哪里去呢?就到吕黄秋送的别墅去吧。想到别墅,自然就想起了情妇江巧霞。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这女人真是太小巧、太可心了。怎么去呢?过去他没有多少顾忌,开上警车到锅炉厂家属院外边一停,一个电话江巧霞就下楼了。他的车技真好,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着江巧霞的小手或是大腿,油门一踩一溜烟就到了环球别墅区124号院门前。那些护卫别墅的保安也对他很好,见他的车到了笑笑就放行了。停下车,江巧霞就像主人一样昂首挺胸,噔噔噔噔到门口,开锁进门,脱衣洗浴,然后与辛银同枕共眠、游戏良宵。 今天自然是不能开警车去了,他打了一辆的,从北门绕到西门,又从西门绕到东门,考虑再三,又从东门绕到南门锅炉厂家属院。他看看表,已经是夜里零点了,估计不会有人跟踪他的。算算时间今天是星期天,那个当车间主任的笨熊王平恰巧是夜班。他仿佛看见了江巧霞睡着的样子,迫不及待的打通了电话,电话铃响过五下时,有人接电话了,他没吭声,怕王平那小子在家。 传来的是她低低的、甜甜的声音:“喂,你好。” 辛银忙说:“巧霞是我,快收拾下楼。” 江巧霞说,“这么晚了。” 辛银说,“我有急事呢,快下楼吧。” 江巧霞说,“那好吧。”电话挂上了。 还未到环球别墅区124号院,辛银就让车停下了,他付了款,拉着她的手朝124号走去。 他左右看看没有人,走了没几步,保安突然出现了:“到哪儿去?” 辛银答道:“124号。”保安放他们过去了。 辛银想,真如果有人跟踪,那也过不了保安这一关。 进二楼卧室后,江巧霞跟往常一样,三下五除二脱光了,朝浴室走去。辛银说了声等等,就一把抱起江巧霞,把她扔到了床上。他认真地看了江巧霞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她高耸白皙的双乳上。他两手同时抓住了她的rx房,她惊叫了一声,扭动起身体来了。他把小女人的乳头含到嘴里嗍了一阵,弄得小女人扭动得更欢了,嘴里也哼哼叽叽地叫着。辛银不急着上去,还是痴迷的抚弄着她的身体,等小女人实在不能自持了,他才扑了上去。 这时,卧室门通的一声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巧霞的丈夫王平。他正在上夜班,不放心老婆,就给手下交待了几句朝家属楼走去。走到半路,他发现老婆上了一辆出租车。王平被老婆欺负久了,又抓不住她的把柄,今天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也租了辆出租车,悄悄地跟踪到了环球别墅区。被保安拦住后,王平急中生智,编出一个谎来:他是辛支队长的表弟,辛支叫他到124号去玩的。那保安叫肖威,正是前面说过的宿伟的那个亲戚。肖威刚接到宿伟的通知,让他注意124号,很可能辛银要到那里。这辛银进去不久,又来了一个去玩的,说不定是和辛银一伙的。肖威放走王平后,用宿伟给他的手机给宿伟打了个电话,说辛银之后又有人找辛银,很可能是同伙。 宿伟说:“到124号监视,发现情况随时联系。” 王平摸到了124号,院墙是钢管焊成的,一米多点高,王平不费力就翻了进去。正门是锁着的,王平绕到了厨房的窗户前,用手推推铝合金窗,那窗户竟开了。王平进了厨房,顺手从案板上拿了一把菜刀,就摸到了二楼卧室门前,里面传来了女人如痴如醉的呻吟声,气得王平七窍生烟,踢开门锁冲了进去。辛银干公安多年,听到动静便飞快跳下了床,见是王平拿刀冲上来了,便从床沿下摸出了一把刀。王平没发现辛银手里的刀子,只看见的是这个胖猪赤裸的身子和流水的生殖器。王平哇的一声举菜刀朝辛银头上砍来,辛银对准王平的心窝就是一刀,王平菜刀未砍下人先倒了。江巧霞赤裸着身子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辛银蹲下拍拍王平的脸,王平不动,用手在王平的鼻下试了试,“哟,死了?死了好,死了好,巧霞,他死了我们就能长久了。” 江巧霞听见辛银自言自语着,忙下床扑到了王平的身上,见王平一动也不动,冲着辛银喊道:“你为啥要杀死他?啊?” 辛银忙用手封住了她的口:“别叫,你找死呀!” 肖威听见江巧霞“你为啥要杀死他”时吓了一跳,坏了,杀人了。他忙拨电话给宿伟:“伟哥,不好了,这家伙杀人了!” 宿伟说:“好,我们马上就到。”宿伟关上电话向部下命令道:“进别墅区124号,不开警笛!” 两辆警车开出树荫,拐进了别墅区,四名保安拦住了车,宿伟亮了亮工作证说:“西区发生杀人案,快随我们来!” 四保安让开了道,两辆警车直奔124号。宿伟等人在肖威的指引下,顺厨房窗户进入,直奔二楼。 辛银见宿伟等刑警冲了进来,死人还放在眼前,知道无法抵赖,便拿起刀就要自杀。 宿伟冲上去一脚踢飞了刀子,两名刑警即刻给上了手铐。 江巧霞也穿好了衣服,乖乖地让警察戴上了手铐。他们下楼时,几十个保安围住了124号别墅。 刘飞见死了人,立即命令保安让开了道。很快,警车拉响了刺耳的警笛,冲出了别墅区。 1999年5月24日3时。 新城市20区平房吴巴脸的家里,查获了海洛因148克 这个地方是一个臭水池,旁边是一片沙枣林,下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野苜蓿。刑警李虎山、田小宁就埋伏在这里,蚊子已经数百次的叮咬过他俩了,手上、脸上、脖子里,已经让蚊子咬得失去知觉了。顺着沙枣树的枝条间隙,马路对面小平房尽收眼底,从晚上九点守候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多小时了,取“货”的人还是没有来敲门。据可靠消息,住在对面小平房里的吴巴脸在家里出售毒品,今晚有一个叫李姣的吸毒女来取“货”。可是到现在了,这个女人还没有出现。 李虎山毕业于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原警官大学)刑侦专业。毕业后分配回家乡到公安局刑警支队工作。由于成绩突出,被提拔为一大队二中队中队长。今年初为一个小小的案子,被辛银免去了中队长职务,现在一大队二中队任侦察员。 那天,开发区某供销公司经理王辉来报案,公司已除名的原业务员杨芳在三月内以供销公司名义分两次收回货款一万八千元未入账,装迸了腰包,请求公安刑警收审人犯,追回公款。李虎山和副中队长田小宁商量后认为,杨芳的行为确已构成了诈骗罪,同意立案。报告到大队长宿伟那里,宿伟也审签了,支队长辛银也签字“同意收审”。这样,杨芳被传到了刑警二中队,李虎山宣布了依法收审的决定后,在收审报告上签了字。这是个轻浮的漂亮女人,一阵骇怕过后,突然想起了女伴说过,这里的刑警支队长好色。她想,凭自己的脸蛋和玩男人的本事,还怕这个支队长不上钩?想到这里,她望了望门外已经等候的囚车,对李虎山、田小宁说:“二位队长,我上个厕所行吗?”行,那有啥不行的,反正你有家有舍,我们还怕你跑了不成? 杨芳跑上二楼问一个警察:“同志,支队长的办公室在几楼?”那人说:“二楼左手最里边,上面有牌子。”杨芳跑到支队长办公室门口,见门虚掩着,一阵惊喜:谢天谢地,人在呢。她整整头发,用手摁了摁狂跳不止的胸口,敲响了门。里面一声冷冷地:“进来!” 等杨芳到面前时,辛银见她羞羞答答、可怜巴巴,一阵怜香惜玉之心涌上心头,同时也知道这女人定是有事要求他。他说:“不急、不急,到里屋谈吧。”杨芳走过去轻轻地锁上了门,随辛银走进了里间。辛银剥去了杨芳的衣服,把她摆在了值班床上,而后上去“谈”起了工作。 一阵忙忙碌碌后,辛银端坐在了办公桌前,见杨芳又悄悄打开了门锁就问:“你叫什么名字,有啥事?” 杨芳说,“我叫杨芳,是开发区某供销公司业务员,你的手下要拘留我。” 辛银说:“噢,我刚刚签的字,你为啥不早来找我?……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李虎山。” 李虎山、田小宁正等杨芳,没想到等来的是支队长,等支队长说完先不收审杨芳时,他们啥也明白了。 李虎山急了,“我已经通知王辉了,支队同意收审杨芳,人家已经做好了大号锦旗,就要敲锣打鼓送来了。” 辛银说,“你告诉他情况有变化。”李虎山生气地说:“什么变化,这点变化我们心里清楚!” 辛银说:“这里还轮不上你咋唬。就这样了!”说完就走了。 李虎山忙打电话告诉王辉,锦旗别送了,杨芳已经放了。王辉非常生气,急忙开车来问个究竟。田小宁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王辉。王辉说,“请你们让我复印一下这个收审报告好吗?” 李虎山问:“你要干啥?”王辉说,“我要去告这个王八蛋!” 李虎山对田小宁说:“让他复印一份吧,这事我兜着。” 很快,开发区某供销公司以文件的形式向市公安局党委、纪委打上了“关于辛银同志纵容包庇罪犯的情况反映”,结果是可想而知的,由此李虎山和田小宁被撤去了中队长、副中队长的职务。 正说着,新任支队长宿伟从背后摸了过来。他把两瓶风油精递了过来说:“快擦擦脸和胳膊,驱蚊止痒呢!” 两位刑警说:“还没有一点动静。” 宿伟又递上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饼说:“快吃吧,夜市还未散,我路过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两名刑警队员激动地吃着肉夹饼说:“你上哪去了?” 宿伟说:“我把辛银那个王八蛋押送到了汤县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让他交待问题。” 李虎山说:“这妥当吗?” 宿伟说,“倒忘了告诉你们,那家伙在别墅搞女人,那女人的男人找上门去,让辛银给杀了。”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他杀人了?” 见支队长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位刑警高兴地大吃了起来。 哎,目标出现了! 大家见一个女人轻轻地向院里投了一块石头,一会儿,一个男人打开了门。那男人蹲倒在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动静,忙进去插上了门。三名公安飞速跃出苜蓿地,窜过马路来到门前。听到院里男人问:“这地方你是咋知道的?” 那女人说:“刘哥告诉我的。” 那男人又问:“哪个刘哥?” 女人说:“还有哪个,就是环球公司的刘飞么。” 那男人笑了,“噢,快进屋吧。” 李虎山取出小刀,轻轻的拨开了门,三个人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来到了有灯的门前。 听见女人说:“这也太贵了。” 那男人说:“贵?现在的公安查得有多紧呀,根本就弄不来。” 三个踢开门,三把手枪同时对准了一男一女:“不许动!” 李虎山、田小宁麻利地铐上了两人,宿伟从桌上的大摆钟里搜出了一百多克海洛因。 警笛声声,贩毒吸毒男女被带到了公安局。 1999年5月24日5时。 新城市医院病房里,汪吉湟布置任务 “汪局长,大好消息!环球的保安部副经理刘飞是一个贩毒、吸毒犯!”宿伟一进门见汪副局长坐着等他,就兴冲冲地说。 汪吉湟高兴地说:“很好,我说呢,像刘飞这样的人能变好?宿伟,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同样,把这个吴巴脸也转移走,别让刘飞来一个杀人灭口,那就麻烦了,不行就也把他连夜弄走。” “弄到哪里去呢?”宿伟把被单往汪副局长身上拉了拉说。 汪吉湟说,“不行就也弄到汤县去,千万要小心,别让其他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得不防。你也要注意安全,这帮家伙已经到了跳墙的时候了,等一两天,我就上班,我已经答应于书记了!” 宿伟说:“局长,你也别太着急了,就多养两天,等完全好了再出院。” 汪吉湟说,“不行呀,我不上班,金局长也在医院,这会影响士气的。再说,我这点伤也没有什么。还有,宿伟呀,把医院值班的同志们撤回去吧,这影响不太好,让群众怎么看我们公安局呢!” 宿伟说:“汪局长,你就放心吧,正常在这里的只有两个人,都穿便衣,医生都知道是局里来陪床的,不会有啥影响的。” 汪吉湟说,“快回去吧,要注意休息。”宿伟给陪床的警察安顿了一番便走了。 汪吉湟送走宿伟后,来到了隔壁金局长的病房。金局长听说宿伟来了,也在等着。见汪吉湟进来了,陪床的便衣警察扶着他坐了起来。汪吉湟问:“金局长,怎么样?” 金局长说:“没事儿,片子已经出来了,有点轻度脑震荡,身上也是皮肉伤,没伤着骨头,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汪吉湟说,“你不能出院!” 金安有点不解,他说,“怎么,局里就那个情况,我不去上班怎么行。” 汪吉湟把抓住了吴巴脸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说,“我想来个将计就计,就说你伤得很严重,要到外地去治疗。这时候呢,你悄悄地去汤县,把辛银和吴巴脸拿下来。等掌握了环球公司的有力证据后,我们就请市委市政府和省公安厅协助我们拿下吕黄秋一伙。” 金安眼里流露出了兴奋的光芒,他说:“汪局长,你这个主意好,辛银定知道吕黄秋、钱虎、吴旺发一伙的好多事儿,只要他一开口,就能让市里给省里打报告了。再说,辛银还知道祁贵的不少事儿呢,让汪强也派个打硬的人和我一块去。” 汪吉湟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这一两天,祁贵未去过‘新乐咖啡屋’,等抓住方丽丽的一点点证据,我们就秘密抓住她,让汪强书记派人在汤县去审。方丽丽神秘地失踪了,也能暂 时说过去,她跟那么多的男人有关系,祁贵说啥也想不到一定就是纪委和公安局干的吧。” 金安说,“这件事你要多听汪强的,千万别让人家感到我们跟人家在争功。” 汪吉湟说,“不会的,我和汪强同是汤县汪庄的人呀。所以,辛银等人就送到了汪庄的果品集团公司,你就和汪强的人在那里审,万无一失。” 金安说,“至少得争取让主治大夫和业务副院长支持咱们。” 汪吉湟说,“你放心,主治大夫的工作已做好,他对此事大包大揽,他说没必要把实情告诉业务院长。我也同意,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金安说,“你的安全问题我放不下心哪,目前你我已经成了这帮家伙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不过,于书记已经说了,他让武警支队派人保护公安局的领导和专案组的同志们,你们的家中也要派武警去保护。” 汪吉湟激动地握住了金安的手说:“局长,我们并不孤立,有市委给咱们做后盾,我们还怕啥呢?” 金安说,“一点不错。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你赶紧安排吧。” 汪吉湟说:“是!金局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金局长把手提包递给了汪吉湟说,“这里边有局里向市里申请修建公安干警家属楼需要资金的报告,还有在原局三产的楼上建公安幼儿园和‘110报警服务台’装备需经费的几个报告。等于书记、程市长回来,你代表局里向市里汇报。记住,一定要强调,在这种非常情况下,支持公安就是支持新城的安定、百姓的平安,让公安干警没有后顾之忧,才能保证做好工作。于书记是我们局的老局长,他会支持我们的,程市长更不用说了,他也会支持我们的。” 汪吉湟眼里涌出了泪水,他说:“局长,你在病床上,还想着公安战土的住房,想着他们的孩子……”汪吉湟又一次握住了金局长的手说:“你是一个好局长呀!” “好局长?”金安说:“我不是一个好局长,你运气好,一上任就遇上了好领导。好好干吧……” 金安的话音未落,手机响了,金安也没看号码就接上了。 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金安吧?” 金安说,“我是金安,请讲。”女人说:“金哥,我是于菲,我在美国给你打话呢。” 金安惊讶极了,失态得连声音都变了:“你是于菲?菲菲?” 女人说:“没错,我是菲菲。金哥,你还好吗?我是从嫂子那里知道的手机号。金哥,我过几天来新城,想请你办个事。” 金安比刚才平静多了:“菲菲,你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 于菲说,“我想在新城投资开工厂,你能不能帮我物色一个合作伙伴。新城是我的家呀,我要在新城做点事情。” 金安说,“菲菲,这件事没问题,就包在我的身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办好。” 见金局长忘我的样子,汪吉湟悄悄地溜出了门…… 第九章 市委书记被捆绑 晚上,于波在吴彦强的唠叨声中,草草吃了一点大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下雪不冷,化雪冷。”于波感到有点凉意时,想起了这句民谚。他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斜躺在床上看起了文稿,吴彦强见于波不理他,便到一边的沙发上打起盹来。 采访笔记———祁贵(三) 祁贵应家乡沙平镇沙平村党支部、村委会邀请,前往老家给村小学捐款捐物。其实,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并不是村上,而是他这个市委副书记。他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这个当支部书记的堂哥祁福跟他走得近一些。他从堂哥的口里知道,村上的小学教学条件很差,新任校长杨小季要祁福去市里找找祁副书记,让发动些机关单位给学校捐点款。知道这一切后,祁贵一口答应了。 这不,以市委祁副书记带队的捐款大军浩浩荡荡地朝汤县方向开去。 出发前,杨小平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她也要去沙平村,祁贵说,“我要去捐款,完了还要去九龙市,你,别去了吧。” 杨小平说:“我哥是沙平小学的校长。” “……”轮到祁贵吃惊了:“他咋跑那去了?” “别忘了,我的哥,我们家跟沙平村只五里路,他去那里可以照顾家呀。” “噢。”祁贵答应带杨小平去沙平村。 柏油马路是去年刚修的二级公路,又宽又平。路两边的钻天杨绿油油的,排得整整齐齐守卫着省道。路旁边是九龙山的支脉———汤山。穿过汤山就到了汤县的地界。看着光秃秃的汤山,祁贵突然来了兴趣。他想听杨小平唱段花儿或漫个少年也成。 杨小平抿嘴粲然一笑,用手托腮学男声唱了起来。 九龙山的小汤山, 一道一道的塄坎; 拾菜的尕妹妹像天仙, 阿么者不漫个少年? 杨小平唱花儿漫少年在祁贵看来是一绝。他们在一起时,他总要让她唱上那么一两段。可今天她学的男声还是第一次听,他的心情好了起来,给小平鼓掌致谢。 司机也附和说唱得好。 “刚才是男声,下面一段是女声。”杨小平继续唱道: 手提上尕篮者摘蘑菇, 手摘了一对的蘑菇; 头来是没见过人不熟, 二来是抓不住心腹。 杨小平在祁贵的掌声中解释说:“男的问,女的答,直截了当。有缘无分成不了婚姻。这是花儿会上牧羊的男子和拾菜的女子对的歌。” “小平,你就唱一段有缘有分能成婚姻的吧,希望总是美好的嘛。” 杨小平模仿男声唱道: 十八个梅鹿们山尖里过, 尕枪手跟的者后头; 阿哥是蜜蜂者尕妹是花, 花丛里,尕蜜蜂跟花者转了。 杨小平又用女声唱道: 上山的鹿羔们下山者来, 下山者吃一回水来; 心上的阿哥你跟前来, 尕妹手里抓住者唱来。 杨小平唱得面如桃花,那羞涩的样子让祁贵着实子心动。他想,在这个世界上像小平这么纯洁、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方丽丽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她可以一夜之间连续在几个男人之间周旋,这样的女孩子能有真心吗。他知道他和方丽丽之间没有感情可言,纯粹是一种相互之间的利用。可杨小平就不同了,她对自己是忠心耿耿,义无返顾,他与小平交往的这十年,他没有一点儿负担,她永远是那样小鸟依人,永远是那样默默无闻,她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类似买一件衣服这样哪怕是小小的要求。 他知道,他是在骨子里爱上这个杨小平了。 沉思间,沙平村已经到了。 汤县县委书记王琼率县、乡一班干部在村口迎接。 在祁贵和王琼书记等县、乡、村干部握手时,少先队组成的方队唱起了《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曲,村上的男女老幼都来了,他们看着这位从这块土地上长大,又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声名显赫的大官,他(她)们学着电视上的样子,拍着手迎接祁贵等人的到来。 车队把村口处校院的一半场地都占满了,有小车、面包车和装满建筑材料的大货车。大小车上都挂着巨幅标语,上面是“沙平希望小学捐款车队”、“支持农村教育造福千秋万代”等口号。 会议开始了。 祁贵昂扬的讲话,博得了全体村民们的一阵阵掌声。 “父老乡亲们!”他向会场扫视了一圈后说:“我到过北方一些经济较发达地区,南方就不说了。还有我们新城的一些乡镇,在这些乡镇你只要问一声,哪怕是老人和小孩。问什么呢?问:这里的房子哪里的最好?回答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学校! “不错!是学校。我们沙平村的学校是啥样子呢?上次县委王书记陪我转了一圈,我当场就愣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城里的娃娃都用上了电脑,而我们的娃娃们呢,坐的还是泥台台、用的还是泥桌子。架火用的是牛粪、烧的是马齿盖……” 祁贵的双眼湿润了,泪花在他的双眼里转着圈圈。 “我们的孩子在大冬天早晨零下三十几度的气温下上学,还要用冻肿的小手去拾牛粪、捡柴禾,到教室在地上用嘴吹炉子,那牛粪是湿的,不干,怎么能吹着火呢?……” 大家都被祁贵的讲话感染了。 “父老乡亲们!这一切都是一个‘贫’字造成的。我们的生活是不富裕,可是穷啥也不能穷教育。教育是百年大计啊!我们要把沙平的娃娃们送上去上大学,然后回来发展我们的经济,我们村小学的杨小季校长就是很出色的一位大学生。他大学毕业后主动来家乡搞教育,这很难得呀! “今天,我们市委市政府和部分机关、厂矿为你们送来了现金43万元,物资近60万元。我们要把沙平希望小学办成全市一流的学校!” 雷鸣般的掌声! “同志们!乡亲们!我们尊敬的市委常务书记、市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祁贵同志就是从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他是恢复高考第一年我们全县考出去的第一位大学生!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尊敬的祁书记的到来!” 又是雷鸣般的掌声! “同志们!乡亲们!祁书记是我们沙平人的骄傲,更是汤县人民的骄傲……” 女书记充满激情的讲话在沙平村的上空回荡着…… 采访笔记———祁贵(四) 按祁副书记下乡吃饭的惯例,他和女县委书记王琼被安排到了堂哥、村支书祁福的家里吃转百刀拌面。 祁支书说:“你过去在我们乡上、县上工作,下乡总是自己带着干粮,后来到了市上偶尔也下乡,不是吃行面拉条子就是吃山药米拌汤,今天又要吃转百刀,你这个市委书记是越当越跟我们农村人近了。” “看你说的,”祁贵说:“我本身就是农村人吆,就是到了省城九龙、首都北京,我也爱吃咱们家乡的饭。” “祁书记虽然调到市里了,可是祁书记的好作风留下来了,至今没有丢,下乡带干粮这个优良传统,我们一直在保持着。”女县委书记王琼说的是发自肺腑的实在话。 祁福证明说:“没错,县里、镇上的干部来我们村上,从不杀鸡宰羊,老百姓都念叨你呢,说你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儿呐。” 是的,在汤县,就是因为他祁贵的原因,老百姓的负担是全市最低的,干群关系在全市乃至全省来讲那是最好的,不过,这也曾带来过不少负作用。你比如有几起商家投资建厂和国家投资的事儿,就是因为没有很好地招待人家而搁浅了。 祁贵知道这些事后,专程从市里来汤县和汤县的领导们座谈了半天时间,做出了相应的招商引资接待规定,后来的实践证明,这些规定是行之有效的。新城的其他县,与汤县在招待费上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福说:“成县有个顺口溜,‘嘀嘀一声喇叭响,来了一群共产党,羊掉头、驴掉球,牛的卵泡子都不留’,说的就是上面的干部下乡大吃大喝的事儿。” “共产党的形象是被这帮我们共产党内部的人给糟蹋坏了,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我这次从省里回来,就专抓一抓这吃喝风的事,再不抓,这跟国民党还有什么两样,再不认真对待这个问题,就有亡党亡国的危险呀!” 秘书急忙把祁书记的话记到了本本上。 正说着,杨小平和哥哥杨小季走了进来,祁贵抓着杨小季的手说:“杨校长,我们沙平村的未来就托负在你的身上了。” 杨小季说:“祁书记,我会认真做好工作的。不是你资助我上大学,哪有我的今天呀,我一定像你一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做一个人民的好校长。” “说得好!”祁贵说:“还没有吃饭吧,一起吃祁支书家的转百刀吧。” 杨小平说:“我们已经吃了。” 支书祁福端着油泼辣辣子、蒜拌茄子、山药片片子走了进来,他说:“祁书记,这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你凑合着吃罢。” 转百刀拌面,就是手工擀的面,分几层摞起来,用刀切成均匀的三角形形状的面条,拌上用山药丁丁、白菜、粉条等做成的臊子,再拌上油泼辣子,是一种西北地区农村常吃的面食。 祁书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他说:“城里的大鱼大肉吃腻了,偶尔吃一顿家乡的饭,比吃龙肉海菜还香呢。” 正在大家说笑着吃饭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娘,领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进来了,祁福介绍说:“这是我小爷爷家的小奶奶,这丫头是她的孙女儿,她妈为打架喝农药死了,她爹被判了刑。……” 祁贵一听,忙从炕上下来让大娘坐在了炕沿上。他说:“小奶奶,有啥话,你给我说吧,我是祁百年的贵儿呀。” 小奶奶说:“娃呀,我知道,你是有出息的人啊,小奶奶有件事儿想求你帮衬一下。” “小奶奶.你说吧,我一定帮。”祁贵说。 小奶奶指着孙女说:“丫丫,我把丫丫交给你,你给找个干的,让多少赚个三十五十的,下头还有两个学生呢,现如今念书钱多,实实儿没个法子……” 祁贵说:“小奶奶,你放心,我马上给你办这事儿。” 祁贵说着就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是柳经理,对,是我,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学校,我让我司机去接你,对,有事。” 打完电话,祁贵让司机马上去接城建开发公司柳经理,见司机出门了,他又问:“叫什么名字?” “丫丫。”那姑娘怯怯的声音。 “大名叫什么?”祁贵又问。“大名,叫祁金风。” “金风?这名起得好,上过学没有?” “上过,上到初一不上了。”“为什么?” 小奶奶接上说:“还不是为钱,她爹想把她嫁出去,可这丫头死犟,说啥都不嫁,别看她识字不多,心强着呢,听说你来了说啥也要让我带她来呢。” 祁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他说:“小奶奶,这钱你先拿着,我让柳经理每月给你把金风的工资寄100块来,零花钱就够了,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我包了,杨校长,你记住这事。” 杨校长说:“祁书记,这两个孩子的学费我来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办好这事。” 祁贵说:“要不这样,我们一个管一个,你那点工资管两个有问题。” 杨小季:“……” “就这样定了。”祁贵毋庸置疑地说道。 小奶奶竟哭了,她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恩人……” 祁贵忙扶起了大娘,他说:“小奶奶,你这样是折小辈的寿呀。快起来,没事儿,这事儿我和杨校长、柳经理给你办了。” 柳经理和司机进来了,祁贵把祁金风的事儿交待了一遍,尔后特意把每月给老人寄100元的事又交待了一遍。柳经理愉快地答应了。 小奶奶握着祁贵的手,激动地流出了泪,她说:“好人,好人呀!金风,快来给你的恩人磕头……” 祁贵急忙说:“别、别,论起辈分来,我们是平辈,别听奶奶的。” 秘书提醒说:“祁书记,还要去省里,这时间……” 祁贵看一下手表说:“对了,我还要往九龙赶呢。小奶奶下次再来看你吧。” 祁贵走出了祁福家的书房门,院子里围满了乡亲们。 祁贵感动地说:“父老乡亲们,谢谢你们来看我!” 祁贵向乡亲们抱抱拳,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庄门。庄门上还有不少人。尽管祁贵不认识他们,可祁贵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人们的意思:人们没有把他祁贵当外人。 祁贵激动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他或抱拳或招手向乡亲们告别。女书记说:“乡亲们,祁书记还要赶到省里去开会,你们让他走吧,祁书记他很忙呀!” 乡亲们呼啦啦的围了过来,祁贵和几位老爷爷老奶奶抓抓手,这一刻,他想起了战争年代的那种军民鱼水关系。他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说:“父老们,乡亲们,请回吧,我还会来的……” 祁贵的车走远了,乡亲们还在向远去的车招着手,这情景把女书记王琼、村支书祁福、校长杨小季等人都感动了……祁贵的车赶到省城九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一路上,祁贵的心情很沉重,连杨小平的花儿他都不想听。沙平的乡亲们对他的那份尊敬、那份情感,使他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辉煌。有好些时间未到沙平他曾经资助过的那五个大学生的家去了,如果要去了,老百姓热爱他的程度恐怕不亚于沙平村吧。是什么时候开始 和老百姓的关系淡了?他记不大清楚了。他似乎有个预感,这次的市长候选人绝对不是他。下乡之前,辛银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辛银告诉他,告他祁贵的信省委收到了不少,中央批转下来的信也落在了陈刚的手里。陈刚会派人来查吗?…… “祁书记,”司机打断了他的思路,“去马书记家,还是去宾馆?” “噢,”祁贵说:“我先打个电话。” 祁贵拨了个电话,说:“喂,你好。请问马书记在家吗?……噢,他到哪里去了?好好,我打手机。” 祁贵又拨了个号,等了一会儿通了。他说:“马书记,你好,我祁贵。” 马副书记说:“老祁呀,省里你就别来了,我电话上告诉你吧。” “好,好。”祁贵洗耳恭听。 “市长人选最终定下的是程忠……” 下面的话祁贵没听清,他只听到市长是程忠,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手机掉到了脚下。杨小平拾起手机,小心地合上翻盖,装进了祁贵的手包里。 她握住祁贵的手问:“我们上哪?” 祁贵有气无力地说:“回去,到……到新城。” 司机掉转车头,顺着色彩斑斓的夜路奔上了到新城的大道。祁贵转头看了一眼着急的杨小平,他说:“小平,你唱吧,大声一点。” 杨小平捋捋头发,用手托起了腮,唱道: 东山的日头背西山, 三伏天,脊背上晒下的肉卷; 一年里三百六十天, 实可怜,肚子里没饱过一天。 皮肉剐干了剐骨头, 骨头砸开了熬油; 死了还不如一条狗, 罢下了官家的税收。 讨饭要馍上口外, 口外比口里更坏; 到外头没个好穿戴, 在家里揭不开锅盖。 杨小平歌里的寓意很清楚,越是艰难越要生存下去,越困难越要挺起腰杆子来! 祁贵突然间抓住了杨小平的手,他说:“好!好!唱得好!”我祁贵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祁贵有老百姓的拥护,有那么一大批亲手提拔的科级以上干部做后盾,他于波、程忠肯定是奈何不了我的。对!要挺起腰杆子来跟他们斗争。还有,省里还有不少领导支持着我祁贵,吕黄秋这张王牌还在我手里握着。他们花了吕黄秋那么多钱,还不在关键时刻保护我?…… “好!现在首要的事儿是要争取主动!”祁贵险些喊出声来。他让小平把手机递给了他,他拨通了市纪委副书记的电话,他命令道:“通知全体纪委干部,包括各区县。市纪委常委一个都不准缺席。晚上十点半准时开会。” 在晚上的反腐倡廉专题工作会议上,祁贵大谈特谈了反腐工作的重要性。还义愤填膺地列举了近期查处的大大小小的贪官们走向犯罪道路的事例。说实在话,参加会议的全体人员,都被祁贵讲话的气度所打动。他们纷纷在心里猜测,或许祁贵又要往上升了。不然,他为啥要在深更半夜开这样一个会呢? 就在这次会议后不久,祁贵被正式逮捕了。 祁贵违法乱纪的事大都在《1号会议室》向读者交待了,今天披露的仅仅是一些鲜为人知的情况,所以从容展开、草草收场。希望关心祁贵问题的朋友谅解。 祁贵在看守所里对自己的一生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思,他对笔者说:“由鬼变人,非常艰难,由人变成鬼,那是太容易了。” 祁贵对我说,他误入歧途后,变成了吕黄秋的市委副书记,成了吕黄秋的组织部长。而且信奉一句话,那就叫做“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就是在这一种没有监督、没有约束的权力背后,祁贵为两百多人转干、提干,每人收两万元;突击提拔了73名副县级、正县级干部,正县收4万元、副县收3万元。就这一项,他就受贿300多万元。 不仅如此,祁贵还充当了吕黄秋把国有资产变为私有资产的保护伞。在短短的几年里,他将九家效益好、实力强的国有企业让环球兼并,吕黄秋给他兑现的好处费达1500多万元。这九家企业是:锅炉厂、化肥厂、市塑料厂、市轧钢合作公司、市钢铁厂、市房地产公 司、国营新城机械厂、国营新城汽修厂、进出口汽车修配中心。以上企业中的大多数已由环球集团向每户赔偿500万元,从环球集团中剥离了出来。 综观祁贵的历史,他应该是一位正直的好干部。当然了,他跟杨小平的交往应该是他从政生涯中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就是这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也丝毫不能埋没他光明磊落、爱民如子的前半生。 近年来,许多有识之士都指出,凡腐败者无一不是穷苦出身,因为是穷苦出身,所以随着职务的升迁,贪欲也就越大了。我认为,这种看法还是有失偏颇的,祁贵如果不是吕黄秋精心策划的那个圈套,如果没有儿子撞死吕黄秋情妇儿子那个事件,他的官做得再大也不会有贪欲的。由此,笔者就想,我们的干部政策中是不是再加上一条“过失犯罪”?所谓“过失犯罪”,就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于家属等等原因给领导干部造成的过失,而导致领导干部犯罪。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出现祁贵这类干部的犯罪悲剧? 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本来祁贵的人格是较为完美的,可是一个阴谋,一个圈套就把他拉下水了,使他成了一个悲剧人物。从这个角度分析,那就太有点简单了。祁贵的落马,固然有他自己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外部的因素。这外部因素除没有约束、没有监督的权力外,就是吕黄秋们的所谓“能量”了。这不能不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你瞧瞧,从目前落马的高级干部中,哪一个不是外界的因素造成的呢?从公安部副部长、副省长到正厅、副厅和正县副县,这些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有哪一个不是栽倒在吕黄秋这些大大小小的“能人”手中呢? 没有改革,社会就不能进步。改革开放,势必会泛起一些丑恶现象和污泥浊水。腐败和黑恶势力是老百姓深恶痛绝、也时刻关注的社会问题,也是政府近年来花大力气抓的头等大事,关系到执政党的形象,关系到国家的前途和命运。黑恶势力这颗毒瘤,正是腐败这块土壤上滋生的。没有腐败,就不可能产生黑恶势力;而同时,腐败又充当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使黑恶势力更加有恃无恐,气焰嚣张,致使改革开放中的社会治安形势恶化,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得不到保障,党和政府的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损害。无论是“远华”大案,还是《1号会议室》里的环球大案,都能证明这一点。如何根除腐败和黑恶势力的土壤,正是我们要思考的严肃问题。 于波一口气看完了陈作家的笔记,看看表已经是夜里12点了,一边沙发上的吴彦强已经睡着了。他下床倒了一杯白开水,喝水时吴彦强醒了。 “小吴呀,你也该去睡觉了。别在这看着我了,我不会跑的。我真是市委书记于波.” “没事,没事,这是我的职责。”吴彦强揉揉眼睛说。“你肯定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的话,你一个队长能亲自看守我?” “这,这……” “你如果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的话,我以一个市委书记的名义命令你:马上拿我的电话来!我要给大平县县委书记毛二升通电话!” 吴彦强被于波的浩然正气震住了,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说:“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其实知道我是于波?” “哼……”吴彦强不敢正视于波的目光,在点头时低下了头。 吴彦强给于波递手机时战战兢兢地说:“于,于书记,千万,千万……” “你放心吧。”于波打开手机拨着电话说:“我不会说你知道我是谁的。” 吴彦强感激地看着于波,脸涨得通红。 “你怕毛二升给你穿小鞋?” 吴彦强点了一下头。 “别怕,他不敢,还有我呢!” 毛二升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是毛书记吗?” “是。你是……” “于波!” “啊?”毛二升故意惊叫了一声。 “你听着!你马上通知柳金、强永泰、汤家声等领导,立即到大平宾馆来!” “您,您啥时到大平的?” 于波本想喝一声:“装什么蒜?”看见吴彦强可怜巴巴的样子时,他强压住了怒火。他说:“昨天。”没等毛二升接上话,于波就关上了手机。 “吴彦强。” “到!”吴彦强胸脯一挺,一个立正。 “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的保安队有多少人?” “30人。” “你是正式干部吗?” “不是,是工人。” “事成之后,我调你到市公安局,怎么样?” “于书记,你说吧,我信你,你让我干什么?”吴彦强一下子变得坚定了起来。“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软禁我。为了以防万一,从现在开始,你挑选你认为靠得住的人员组成一个警卫队,保卫市委书记于波的安全!” “是!”吴彦强又一个立正。 “不准离开大楼一步,电话通知他们。快去吧!” 见吴彦强走出房门,于波插上了房门后拨通了大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王鑫的住宅电话。王鑫是于波在省厅任副厅长时从省厅刑侦处调来大平县任副局长的。 “是王鑫吧?” 王鑫已经睡着了,听到电话铃声他立即拿起了电话:“哪位?” “于波。” “于厅长?”王鑫惊讶地问道:“厅长,你还没有休息?” “休息什么哟?我被软禁在大平县宾馆,请你立即带警察来这里保护我。记住,先在宾馆外面打我的手机,如打通我不能说话,或者是关机、没人接,你立刻冲上楼来,我在806室。” “记住了,于厅长,我马上到!” 于波又拨通了副市长金安的电话,不等金安说话、于波就交待上了:“金市长,我被软禁在大平县宾馆,你立即通知市委、市政府和矿管局有关领导和人员马上赶到大平县来!” 金安说:“需要带公安人员吗?” “不需要,我已调来了县公安局的警察。” “有危险吗?” “根据情况看,问题不大。你顺便通知市武警支队,让他们待命,接到上矿区的命令后,立即和公安局的干警包围矿区。这事你负责!现在马上出发!” “是!” 关上电话后,有人敲门。 “谁?”于波问。 “吴彦强。” 于波拉开门放进了吴彦强。 吴彦强说:“于书记,我已把拳脚好、可靠的七八个保安叫来了,现在听你的指示。” “好样的,你带他们藏在我隔壁,注意他们的动向,不能暴露目标。我如果叫一声‘来人呀’,你马上带人破门而入。” “好的。” “去准备吧,别怕,公安人员马上就开来了……慢,如果没有什么事,你最好别把这些泄露出去。” “明白了。于书记。” “快去吧。” 吴彦强前脚走,毛二升的电话后脚就到了:“于书记,我们已到了宾馆大厅。” “快上来吧。”于波平静地说,像是啥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声敲门声后,依次进来了大平县委、政府的四巨头。 “于书记啊,你咋就悄悄的来了呢?”毛二升双手握着于波的手摇着说:“住这么差的房子,你受委屈了。” 于波说:“没关系的,住在这里挺好呀。” 紧接着,于波和县委副书记柳金、县长强永泰、副县长汤家声一一握了手,请他们坐在了另一张床上和两只单人沙发上。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吴彦强等8人被大平县公安局的警察堵住了。 毛二升接到于波的电话时,他们已经从上而下达成了共识,把银矿的事故隐瞒得严丝合缝,不能露出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他们打电话给大平矿业公司总经理石金山,让派人分头再做一次遇难者家属的工作。之后又给有关乡镇的党委书记、镇长下达了死命令,严密监视遇难者家庭的动向,特别是邮电局发出的信件,一旦发现是给上级有关单位的信件,一律查拘。接下来大平县的四巨头又商量了第二天的具体行动。让吴彦强与于波说话,如果于波再次提出要给县委打电话,就让吴彦强随机应变,他们干脆来个“确实不知道”。而后,他们出来收场,给于波道个歉,解释一下,再把吴彦强骂一顿,这事就算完了。 县长强永泰考虑问题一贯细致,他分析说:“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是两个极端,如果真像钉鞋老头说的那样,他一句大平县的事都没有给于波讲的话,这就万事大吉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于波已经知道我们的什么情况了,否则他为啥化装来大平县呢?” 毛二升说:“这第二种情况不太可能,如真是那样,于波就不会自个儿下来了。” 县委副书记柳金和副县长汤家声也附和说,毛书记讲的有道理。 “那另一个极端就是于波下来是为别的事,或者他是心血来潮也不一定,听说他要去省里工作了。临走前这样走走,顺便了解点什么情况。” “哼!有道理。”毛二升霸气十足地打断了县长强永泰的话说:“睡觉吧,明天一早按计划行事。” 正在这时,毛二升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翻盖说:“坏了,于波的手机,吴彦强这小子出问题了!” “先接上电话再说吧。”县长强永泰说。 毛二升接上了电话。 毛二升接完电话说:“让公安局张吉年局长进来。” 副县长汤家声走了出去。 “怎么办?”县委副书记柳金问:“下一步我们……” 毛二升还未开口,汤家声带着公安局长张吉年进来了。 “张局长,你赶快派人把吴彦强控制起来,看他给于波说了些什么?不见我的话,决不能放人,记住,人不能带到局里去,就在宾馆找一间安静的房子,快去吧。” 张吉年答应着出去了。 “我们磨蹭一会儿再去806。” 毛二升说:“但愿吴彦强这小子别坏了我们的事儿。” “问题不大。”柳金说:“我打发人去听了,于波在看材料,吴彦强在里面,一句话都没有。估计他没告诉于波什么。” “那就好。”县长强永泰说:“你分析得对,小吴不会给于波说什么的。” 毛二升的电话又响了,是公安局局长张吉年打来的:“毛书记,我们已掌握了吴彦强的动向,他在806的隔壁804室带着几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毛二升指示说:“先别动手,等我们进806后你再对他们动手。” “是!” 毛二升这才带着县委县政府这几位主要领导走进了于波的住处。于波分明听到了隔壁吴彦强大声呼救的声音,他说:“咋回事?”说着就往外走。 毛二升挡在了于波的面前:“于书记,管他呢,这种地方嫖客多,公安抓一个两个嫖客,算不了什么。” 于波一把推开了毛二升:“让开!” “不行!” 于波见毛二升眼中露出了凶光,想到王鑫还未到,吴彦强又出事了,只好退回来继续坐在了床沿上。 “毛二升,你过分了!”于波严厉地说。 于波的手机响了,他在接电话时,毛二升站了起来,县长强永泰在毛二升衣襟上扯了一下。 “是我,于波,请过一刻钟后再打!”于波接到的是王鑫的电话,他心中有底了。 他放下电话后,毛二升也坐下了。 “毛二升,你软禁一个市委书记这算不了什么,可银矿的事情你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 毛二升正在为刚才的粗鲁而懊悔,一听于波果然知道了矿上发生的事情,便双眼又一次露出了凶光,他说:“姓于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于波大声说:“毛二升,我告诉你,你这是在犯罪!” “哼!”毛二升冷笑道:“就是犯罪,谁又能知道呢?” “你别太自信,你面对的是一个市委书记。” “市委书记又能怎么样?你是到了我毛二升的一亩三分地上,你记住这一点。” “不管在谁的地盘上,你的所作所为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 毛二升面露凶光,站起来冷不丁的扭住了于波的胳膊说:“老强,快来,先把他捆起来!” 强永泰慢吞吞地说:“毛书记,别冲动,别……” “软蛋一个,老柳,你们两个快来!” 柳金、汤家声过来了,强永泰忙溜到了汤家声的后面。 在柳金、汤家声的帮助下,毛二升捆上了于波的双手,强永泰快要哭出来了:“毛书记,这使不得呀!” “老强,两百多人哪,你还想活命吗?要想活命,就过来把于波的嘴堵上!” 强永泰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于波的电话响了,毛二升上前拿起手机按下了开关。 “强永泰,你要有自己的主意呀!”于波又转向毛二升说:“毛二升,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否则,你后悔莫及呀!” “后悔?”毛二升冷笑了一声说:“后悔就不来见你了,你个犟死鬼,你说不知道矿上的事你还能捡条性命,你说了矿上的事,就说明你知道了大平的一切,既然知道了,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大平县!” “毛二升,马上放开我,不然就晚了!”于波大声吼道。 强永泰小心翼翼地说:“毛书记,你先放了他,他又跑不了。” “屁话!”毛二升谁的话也听不进,他自己动手拿起了于波的洗脸毛巾,他要塞上于波的嘴。 “咚!”有人一脚踏踢开了房门,王鑫举着手枪带人进来了:“不许动!” 王鑫大声命令道:“先铐上他们!” 毛二升哪里是刑警队员的对手,一会儿工夫大平县的四位巨头全被铐上了。 王鑫解开了于波手上的绳子,就在这时,大平县公安局长张吉年也带人来了。 于波对张吉年说:“同志,我是中共新城市委书记于波,王鑫同志是我调来的,请你别妨碍公务!” 张吉年见王鑫等人在于波身后端着手枪虎视眈眈,忙收起枪,堆下笑容道:“不知道是于书记来了,请……” 张吉年话还未说完,在王鑫的眼神指挥下,张吉年身后的警察就下掉了张吉年的枪,张吉年大叫道:“我是你们局长!” 王鑫说:“我奉于波书记的命令,对你今天晚上的行为进行审查,刘队长,带张吉年进来!” 一青年警察把张吉年带进了拥挤的小屋,和毛二升等人蹲在了一起,所不同的是没有给张吉年上手铐。 王鑫转身对于波一个立正:“报告!于书记,奉你的命令,已经平息了毛二升等人企图杀害市委书记的图谋,请于书记指示。” 于波回了王鑫一个礼说:“王鑫同志,暂由你代理大平县公安局局长职务,现在,我命令你:第一,将毛二升,包括张吉年在内等五人依法看管起来,等候移交检察机关;第二,马上派人把大平宾馆保安队长吴彦强等人解救出来;第三,派人继续保护市委书记于波的安全!” “是!”一声洪亮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武警带一队武警赶来了。 “报告,大平县武警中队长王宁奉新城市支队的命令,前来保护市委书记的安全!” 于波回礼后,握了握王宁的手说:“很好,王队长,你们统筹安排吧。” 说完,于波走进了宾馆经理打开的豪华套间,四名武警战士分别守在了楼梯口和套间门口。 又有几名武警战士看住了毛二升等人。王鑫立即在宾馆召开了公安局临时紧急会议,于波把电话分别打到了市县检察院,市县纪委和其它有关部门。 第十章 公安局的麻烦 1999年5月24日7时。多云。 新城市环球娱乐中心对面新城饭店前楼306室,汪强终于听到了“天”外之音 守候了一个晚上的区纪委干部,终于从安装的高新技术窃听收录装置里听到了对面“新乐咖啡屋”二楼方丽丽卧室里传来的声音。 方丽丽:“祁书记,你醒了?” 祁贵:“起来吧,拿纸笔来。” 方丽丽撒娇的声音:“不嘛,昨晚你醉醺醺的从夜总会来,一上床就睡着了,嗯,来么。” 祁贵:“丽丽,我要出事了……” 方丽丽:“出啥事?” “辛银杀人了,让公安抓走了,下落不明,他知道我们的事太多了。只要供出一件,我就得进去。” “那咋办呢?” “来,把我的手提包给我。”一阵沙沙啦啦的声音。 方丽丽惊奇地问:“这么多存折?” 祁贵:“小声点。给,这十张存折共一百五十万,你记一下密码。按存入的时间记吧,这五张是假名字:假名字叫秦雨田,号码是,你,你干脆照着抄吧。……对,嗯,错了,是五不是三。对了。” 又是一阵沙沙啦啦的声音。 祁贵的声音:“这五张都是你的名字。我要是出事了,你就从你的名字存入的折子上提前支出,为我活动。主要找这几个人。……” 方丽丽:“都有谁?” 祁贵:“市上你找政协的x副主席,人大的x副主任。噢,对了,首先给钱虎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的情况。还有,你拿上一百万元去省里,找省委的马副书记和省检察院的x副检察长。” 方丽丽:“你真是出事了,我怎么办?我要是给钱虎打电话了,吕黄秋和吴旺发来欺负我怎么办?” 祁贵:“别怕,吕黄秋已答应我了,他是不会再来找你的。这个人很讲义气。再说,他有那么多的女人陪着呢。吴旺发,就是现在的吕兴环,他那个保安部的总经理是咋当上的?还有我的功劳呢,他能不买我的账?” 方丽丽:“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祁贵:“别,等会我出去吃碗牛肉面。这两天我心惊肉跳,怕是真要出事儿了。快上来吧,宝贝……” 一会儿,传来了祁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方丽丽哼哼叽叽的声音。 汪强说:“太好了,这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了。刘科长!” “到!”区纪委的刘云科长立即站起来答应。“你和公安局刑警队的两名同志乔装打扮成送早报的工作人员,等祁贵离开咖啡屋十五分钟后到方丽丽的卧室。第一,把刚才那些存折、密码全部拿出来;第二,把方丽丽打扮成男人也带出来,交公安局的同志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审讯;第三,尽快去银行核对存折,并冻结存折上的全部存款;第四,要严格保密措施。” “是!”刘云精神饱满地答应道。 汪强布置任务后又拨通了刑警支队长宿伟的电话,宿伟躺在支队办公室的沙发上还不到一小时,电话铃响了两下,他就抓起了话筒:“喂!是汪书记,好,李虎山和田小宁同志马上赶到。” 服务员把牛肉面端了进来,汪强吩咐道:“大家抓紧时间吃,吃饱了好工作。” 正说着李虎山、田小宁进来了。他俩异口同声说:“我们奉命向汪书记报到。” 汪强说,“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快吃碗牛肉面,吃完了出发!” 刘云、李虎山、田小宁扮成送报人,来到了环球娱乐中心与“新乐咖啡屋”之间的小过道里。祁贵手提皮包走出了咖啡屋,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就大踏步走到马路上,拦下了一辆桑塔纳。三人看着表,过了十五分钟敲开了咖啡厅的门。 两小姐警惕地问:“你们找谁?” 刘云说,“我是报社的发行员,方小姐刚打电话让送几份报来。” 一小姐刚想说什么,三人麻利地进来,关上了门。 李虎山掏出手枪说:“别叫,叫我崩了你们!” 刘云和田小宁噔噔噔地上了二楼。方丽丽没有锁卧室的门,他俩便轻轻地走了进去,卧室里没有人,但卫生间里有放水的声音。一会儿,方丽丽穿着睡袍走了出来。 看见有人,田小宁晃了晃手枪说:“别出声,我是公安局的,请把一百五十万元的存折交出来。” 方丽丽抵赖道:“什么存折?我不知道。” 刘云说:“方丽丽,放明白点,祁贵把什么都说了。他说刚刚把一百五十万元的存折交给了你,还有密码。五张是以你的名义存的,五张用的是假名字。” 方丽丽吃惊地说:“你们?在偷听?” 刘云说:“笑话!我们才进的门,不信你去问一楼的两个小姐。” 方丽丽绝望地说:“你们要我做什么?” 田小宁已经从床头柜上拿到了存折和一张纸上的密码。他合计了一下数字说,“刘科长,没错,是一百五十万。” “那好吧。”刘云说:“方小姐,请把这套衣服换上,跟我们上公安局。” 方丽丽无奈地穿上了宽松的一男装,锁上门走下了楼。 一楼的两小姐已被李虎山捆在了暖气管上,嘴里堵上了东西。 李虎山晃晃手枪对两小姐说:“你们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方丽丽欠我们老板的感情债,让她去陪陪我们老板,过两天就回来了。”李虎山说完随刘云他们出了新乐咖啡屋,顺手还拉下了卷闸门。 马路上是上班的骑自行车的人流。刘云拦一辆出租车,四人全上车。出租车开走了。等到咖啡屋上班的时候,几个服务员打开卷闸门后,发现了捆着的同伴。 两小姐被松绑后,忙给祁贵的办公室打电话。 祁贵问:“什么事?” 小姐说:“祁书记快来吧,方姐被三个人带走了。” 祁贵问:“三个什么样的人?” 小姐说:“三个人是外地口音,说方姐欠他们老板的感情债,让方姐去陪他们老板几天,就回来了。” 祁贵接完电话,叫苦不迭。想到的自然是那一百五十万的存折了,如果让公安局和纪委的人拿去就不得了啦。祁贵吓出了一身冷汗,尔后又想,方丽丽果真被哪个老板带走了,自然不会有天大的事。可是,存折呢,她放起来了没有?他不敢往下想了,翻身下楼打了个的就来到了新乐咖啡屋。他径直到二楼,打开了卧室,见床还是他走时的样子,他在抽斗里、皮箱里翻了一阵,除了一身汗,什么也没有翻出来,存折要是落在了这三个人的手中,那可是不得了……祁贵后悔得直揪头发,说我他妈真混蛋呀! 那个打电话的小姐推门进来了,他问:“真是外地人?” 小姐说,“没有错,我听着是省城那边的口音。” 祁贵问了些详细情况后又问:“这三个人没打她吧?丽丽反抗来没有?” 小姐说,方姐好像认识他们,没有反抗,也没有听见那几个人打骂她。” 祁贵有点放心了,如果是这样,大不了这笔钱落到他们手里,总比落到公安纪委手里强吧。 祁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顿说:“如果有人来找丽丽,千万别说出我来。” 小姐说:“祁书记,你放心吧,你的事就我和金莲知道,其他的人还没有见过你哩。” 祁贵掏出了一万元递给了小姐说,“给金莲也分上几个,好好管店。”小姐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一切,都让汪强听了个一清二楚,并录了音。十点不到,刘云和纪委的两个助手回来了。 刘云汇报说:“汪书记,几家银行都做好了工作,如有人打听或取款就说早上一上班就让人提走了。银行方面见我们是纪委的,非常客气,他们表态,绝不走漏消息。” 汪强说,“很好。下面就由我去审了,我走了,祁贵就放心了。可是,我找个什么理由走呢?” 刘云说,“找个上学的借口最好了。……” 汪强打断了刘云的话,用手机立刻打通了于波的手机,把这里的情况和想法做了汇报。 于波说,“你做准备吧,我让市委办公室通知区委办,让你上北京进修!好了,就这样吧,我正在开会呢。”说完挂上了手机。 1999年5月24日8时30分。多云。 新城市公安局,财务室的会计说,局里的账号让法院查封了 每月的今天,公安干警们都会拥挤进财务科领取当月的工资。那些常年出差的刑警们则愁眉不展,问及啥事不高兴时,他们会说今天是“黑色24号”,是啥意思?他们长年出差,花销就大,领工资的日子非但领不上当月的工资,连下月的工资都要程度不同地扣掉一些。 今天的刑警们比往常更多了一份忧郁,连二赶三的突发性案件,正副局长挨打挨炸。再加上社会上老百姓对公安的指责、不信任,简直让他们受不了。老百姓说:这帮公安没一个是好的,随便开枪打死人、连刑警支队的头也杀人。这些家伙也太不像话了,跟罪犯勾勾搭搭不说,还勾引霸占人家的老婆,人家找上门去了还杀人。这样子的公安凭什么让老百姓信任。大大小小的案件一个接一个,你们破了几个?老百姓整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这还是和平年代吗?等等等等。 作为一个公安,作为一个刑警,还有什么比老百姓误解你、骂你更严重呢?真的,老百姓骂得也没有错,公安内部确实有败类存在,你能说老百姓不对吗?还有,那些逍遥法外的罪犯们,明明知道就近在咫尺,可你就不能去抓他们,就抓不住他们,仿佛有一把神话中的保护伞,你瞅准罪犯扑上去了,可那把伞就把罪犯保护起来了。大家就憋气,这还是共产党执政、老百姓当家的时代吗?好像坏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你公安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其实,大家也知道,这种没有方法只能是暂时的,是黎明前的黑暗,天亮了,太阳出来了,就会迎来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同时,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对手是狡猾的,有政治上、经济上的保护伞,一旦有了强有力的证据,一旦有了成熟的机会,这帮恶魔们,连同他们身后的幕后老板们,只能是瓮中鳖、门中狗。 干警们怀着不安的、兴奋的、忧虑的心情走进了财务科办公室。会计说,今天没钱发工资。干警们问为什么?会计说,局里的账号让中级法院查封了,提不出钱来。 法院查封?他们敢查封公安局? 公检法是一家嘛,他们为什么要查封? 会计解释说,原来局里的三产借了环球集团的钱没还上,是局里提供的担保,所以人家环球把咱们告上了法庭,法院就查封了我们的账号。 又是环球?环球为什么要这样? 发不出工资,那案子让谁来破?干脆让他们法院去破吧! 干警们听说汪副局长来了,在办公室打吊针,就拥到了汪副局长办公室门口,有人还走进了办公室。只见汪副局长斜躺在床上,右手上插着吊针,左手用纱布吊在脖子上,还在打电话。他说:“佘副院长,你能不能开开恩,让财务把干警的工资提出来?” 佘副院长:“开恩?怪不得你们公安局破不了案,原来是到处在开恩呀。” 汪副局长明显火了:“从法律的角度讲,你们不该查封我公安局的账号!” “为啥不能查封?谁说了公安局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你担保的借款,你三产的负责人又是你公安局的干警,这钱你公安局不还,还找谁去还呢?” “佘副院长,此话差矣。公安局是行政执法机关,行政执法机关的担保是无效的。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再说了,公安干警的工资发不上,造成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你们法院能负这个责任吗?” “汪副局长,我既然批准了、签字了,我就能负这个责任。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还无权教训我。” “无权教训你?佘副院长,对你的错误行为,对法院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我要向市委控告!” 护士忙按住了坐起来的汪吉湟,几个干警也纷纷说:“汪局长,别生气,你已经尽力了。”汪吉湟眼里冒着火,闪着泪花,在护士和一干警的帮助下,他背靠被子坐了起来。拿电话的手说啥也抬不起来。他拨了一个号码。让护士把电话给他拿到了耳边。接电话的是于波书记。 汪吉湟说:“于书记,有个事得立即给你汇报。” 于波:“噢?这么急,还在医院吧?” 汪吉湟:“是在医院。是这样的,今天一早,市中级法院把公安局的账号封了,理由是公安局原来的三产公司借了环球的钱,是公安局担保的。你看于书记,今天是给干警发工资的日子,这……” 于波打断了汪吉湟的话:“吉湟同志,好好看病,法院那边我马上打电话,别说公安局的担保是无效的,就是有效也不能让干警拿不上工资。你派财务科的同志二十分钟后到银行提款。” 汪吉湟长出了一口气,说:“谢谢,我代表公安局全体干警谢谢你,谢谢新市委!” “别谢了!”于波又打断了汪吉湟的话,问:“你的伤势究竟怎么样?金局长说,没伤着骨头没伤着大脑,是这样吗?” “是!于书记,请你放心,我已经上班了,现在就在办公室。” “胡闹!”于波严肃了起来,批评说:“你不能拿生命当儿戏,赶快去医院!” 汪吉湟说:“你听我说呀,于书记,医院派了一个护士,就在办公室给我打针、换药。我这是住院上班两不误呀。” 于波说:“是吗?千万要注意身体,千万!” 汪吉湟又一次说了谢挂上了电话,他望着拥进来的干警们说:“大家去领工资吧。领完了该干啥干啥去。有市委的支持和关怀,天不会塌下来的。” 干警们纷纷离开了副局长办公室。几个没走的干警说:“汪局长,于书记说的没错,千万要注意身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谢谢,我会注意的。” 几位干警走了。 汪吉湟又让护士帮忙,给金局长打通了手机,把今天发生的事给金安汇报了一遍。 半小时后,干警们高兴地从财务领上了本月的工资。他们似乎从于书记和汪副局长的通话里看到了希望。他们想,好好干吧,困难肯定是暂时的。 1999年5月24日9时。多云。 新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佘副院长要求特事特办,一个小时内完成立案、开庭工作 佘副院长让于波书记就查封公安局账号的事婉转地批评了一顿。于书记说:“佘副院长,你法院独立办案这一点我不干涉,可是你查封公安局账号就欠妥当吧。你法院的党组织还归新城市委领导嘛!在新城市社会治安问题十分严峻的情况下,你们这样做是在帮谁的忙呀?法律上的问题,我于波得向你学习,可有一点我还清楚,这公安局担保的合同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力。你看这样好不好,佘副院长,你呢,先把公安局的账号启封,其它的事,等我开完引水工程的会,回来再说,你看怎么样?” 佘副院长还有啥说的,只有诺诺连声的份了。他说:“于书记,这件事从法律角度讲,公安局是有连带责任的。但是,既然于书记说了,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银行。” “好!”于波说,“就这样,佘副院长。再见!” 佘副院长虽然通知银行解冻了公安局的账号,可那个气呀,他一点也咽不下。堂堂中级法院主管业务的副院长,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呢。在生气时,钱虎打来了电话。钱虎说:“佘院长,那个王义山和我们的律师就在我办公室,你看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案子,公安局刑警孙至富开枪打死王义山哥的案子,你是不是给下面说一下……” 佘副院长说:“你带着他们,拿上诉状立即到我办公室来,我给你办!” 钱虎:“好!佘院长,我给你准备了五位数,事成之后,另有……” 佘副院长打断了:“钱总,有些事见面谈吧。” 一会儿工夫,钱虎推门进来了。他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五沓百元大票,替佘副院长放进了抽屉说,“刚才我是用手机给你打电话,法院院长的电话总不会让人窃听吧?” 佘副院长说:“凡事小心一点为好。你让他们进来吧。” 钱虎拉开门,朝外招了招手,律师和死者弟弟王义山走了进来。佘副院长打电话让立案庭庭长、民庭庭长马上到办公室来。放下电话后,他翻起了王义山的诉状。他说:“对,主题明确,刑警队不是独立的法人,被告就应该是公安局。” 两位庭长进来了。佘副院长交待说:“这个案子很特殊,我们来他个特事特办,一个小时内完成立案、开庭前的一切工作。十点半钟准时开庭!” 民庭庭长说:“这怕来不及吧?” 佘副院长说:“来不及也得这样做,我告诉你了特事特办的。”两位庭长拿着诉状出去了。 钱虎说:“唉呀!佘院长,真没想到你这么够朋友。你放心,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的。” 佘副院长摆摆手说:“不冲别的,就冲这位农民兄弟,这公安局也太不像话了,动手打人,随便开枪。法不容情呀,换了别人我也会这样的。” 王义山一下子跪倒在了佘副院长面前:“院长大人,我替急疯了的二老爹娘给你磕头了。”说完梆梆地磕起头来了。 佘副院长忙扶起了王义山说:“小伙子,快起来,下去准备吧,准备开庭。” 钱虎握握佘副院长的手说:“佘院长,我们先走一步。” 送走钱虎等人后,汪吉湟的电话就打来了。佘副院长由衷地笑着说:“怎么,汪副局长,我可给你启封了呀。” 汪吉湟说:“这件事多谢你,刚刚你们来人送传票,说是让我们派人十点钟到法院开庭。” “开庭?”佘副院长装出一副吃惊的口气说:“开什么庭?总不会有人告公安局吧?” 汪吉湟说:“好像是王义山告的公安局。” 佘副院长:“王义山?王义山是谁呀?什么事告公安局?……是这样呀,那就先让你们金局长来吧,来了再说。” 汪吉湟说:“金局长住医院了,还是我来吧。” 1999年5月24日10时。晴天。 “引黄入新”工程工地,于波看到了新城日报头版头条一篇醒目的报道 程忠正主持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开工典礼,他说:“大会进行第七项,由市委书记于波同志、省水利厅厅长刘光同志、邻省九沟县县长郝里嘎、铁道部隧洞总公司的领导欧阳杰同志为工程开工剪彩!” 在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中,于波等领导剪下了红得耀眼的彩球。场下掌声阵阵。 剪彩完毕,程忠又宣布道:“下面由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指挥部副指挥钟祥同志点炮!” 钟祥神情冷峻,像将上战场的勇士一样庄严地从主席台走到了一边的简易电线杆,他把配电盘上一个红色的按钮摁了一下,远处隧洞出口处立刻炮声震天,尘土滚滚。场上场下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散会后,市政府于秘书拿着一沓报纸走了过来。他说,这是刚刚送来的昨天的《新城日报》。于波接过了一张,头版头条赫然一条加了三个惊叹号的消息映入眼帘: 我市水情再次告急!!! 副标题是:新城水库上游断流前所未有 本报讯(记者晓林)连日来,新城水库两侧两股来水持续减少,尽管市上采取了弃农保工、保城市用水的非常措施,但水库自四月二十日关闸蓄水以来,库容回升幅度不大,不断恶化的局势并没有任何转机。截至五月二十二日,新城水库总蓄水1377万立方米,已经到了死库容以下的极限库容,能够放出可利用的水几乎没有。记者到水库上游观察的情况更是令人担忧,往年用吊桥过人的新川峡,如今到了人们踏着河床就能过去的地步。一句话,水已基本断流。据当地老人讲,这里河水断流的事情他们活了一辈子还没有见过呢。直河断流,前所未有,我市水情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据悉,我市引黄入新工程将于近日举行正式开工大典,这确是造福我市的千年大计工程。然而,远水不解近渴,近期内研究对策,将刻不容缓。 见程市长和市四大班子、隧洞总公司的领导走了过来,于波忙把报纸折好装进了小皮包。 程市长说:“别装了,铁军首领都看到了。” 于波说:“欧阳经理,隧洞一分公司为了我市的引水工程,千里迢迢,来到这么个含氧量仅为14.4%、海拔高度为三千多米的地方,进行三个全国第一的工程:一是穿越九龙山主脊的隧洞,二是海拔最高的引水隧洞,三是小断面独头掘进最长的隧洞。新城市缺水呀,你们完成了这一巨大的工程,等于是给了新城市第二次生命呀!我们新城市,一定给你们当好后勤部长。” 欧阳杰说:“于书记,你们就放心吧。为了打好第一战,我们组织了五十二名正式职工参加的掘进、衬砌、机械三个小分队,其中有党员13名。我们一定在引黄入新工程指挥部的指导和监督下,发扬铁军开拓进取和艰苦创业的精神,把具有中国引水第一隧的引黄入新工程当做我们的生命工程来抓、来看。你们看———” 欧阳杰带着领导们参观了分公司为保证工程安装好的六台250千瓦的发电机、五台九立方米和十二立方米的空气压缩机,还有辅架好的风、水、电管路等。在已经清开的被炸山石处,欧阳杰还让领导们参观了工作着的喷吐着浓雾的凿岩机,那飞旋着的钻杆,插进了石岩的深处。 程代市长说:“总的来看,隧洞一分公司的准备工作充分,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有你们这样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省水利厅刘光厅长插话说:“是呀,隧洞一分公司科学的组织管理、精良正规的施工方法和战胜一切困难的决心,是保证月掘进120米目标的有力保证。我对此很满意。” 欧阳杰谦虚地说:“主要是新城市委、市政府支持得好,我们才能做到这一点。不瞒各位说,你们中间现在肯定有人感到不适吧?如头疼、胸闷、气喘、耳膜挤胀、两腿颤抖、浑身乏力等等。” 大家纷纷说,确实是这样的。于书记说,“我今天早起感觉还好一些了,程市长表现比我还糟。” 程忠笑笑说:“见到铁军战士们眉头也不皱一下,我反倒好多了。” 大家的情绪很好,整个工地的气氛也很热烈。临时搭成的主席台上十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正式开工大会”,两边是铁军移山倒海、敢教日月换新天精神写照的一副对联。侧面一块大牌子上写着铁军向新城市人民表的态度:不负重望、敢打硬仗;优质工程、万年大计。 机器轰鸣声伴着民工的号子声,在群山中回荡。 1999年5月24日10时30分。阴天。 新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汪吉湟栽倒在了被告席上 中级法院民庭庭长任审判长,审判长宣布开庭。原告王义山与其律师坐在左边的原告席上,作为被告的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刑警田小宁坐在被告席上。汪吉湟左手被纱布吊在胸前,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审判长让原告辩护人读完了起诉书后,被告辩护人田小宁针对起诉书的内容进行了答辩。最后,这位公安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强调说:刑警孙至富等四名刑警是公安局接到拦截装有毒品三轮车任务的情况下执行公务的。原告王林山、王义山两人在公安人 员盘查有毒品车辆时,让停车却不停车,孙至富肯定认为这就是犯罪嫌疑人,于是便“鸣枪示警”,造成了原告之一王林山中弹身亡,实属过失伤人,而非故意伤害。 原告辩护人律师反驳说:在当时的情况下,孙至富等拥有警车一辆,完全可以用于追赶可疑车辆,为何非要鸣枪示警?根据《刑法》第十四条之规定,明知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后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因而构成犯罪的是故意犯罪。本案中,孙至富明知没有月亮,在可见度几乎为零的旷野里,向三轮车射击,可能会发生伤人的结果,却放任这种结果发生,这一行为应属间接故意犯罪的行为。被告再三声称是“鸣枪示警”, 而事实是被告当时距三轮车约四十米,坐在车上的受害人头部距地面至少有一点五米左右,根据这些数据,我们计算出被告开枪时,弹道与水平面的夹角最多不超过1·43度,如此一个仰角,几乎就是水平射击,是一种非常明显的、对“伤害结果”毫不考虑的放任行为,绝非什么“鸣枪示警”。另外根据调查,被告是从工人岗位上调进刑警队不到两年的警察,根据没有受过正规枪械训练。让一个没有一点使用枪支知识的人佩带枪支,这是公安 局的严重失职,理应承担一切责任。 田小宁望望汪副局长,后者用眼光鼓励他,他又辩护道:有一点,也是本案问题的关键,请法庭考虑,那就是在孙至富等执行任务时,有可能原告就是贩毒犯,让原告停车原告不停车的情况下,公安人员有权使用枪支,有权鸣枪示警。否则,要是让被告跑了,把毒品流失到社会上那要造成多大的危害呀! 一派胡言!审判长发威了:照你的说法,凡是嫌疑对象就可以开枪打,打死了就白死了,那你们公安局还有王法没有?汪吉湟被激怒了,这是审判长说的话吗?你让人家辩护,就 是辩护错了也不要紧,你干什么跳起来指责被告辩护人呢。他说:“审判长,你有点过分了,当庭辩护为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力,你总不能不让人说话吧?” 审判长以牙还牙道:“你们公安局的权力不是很大吗?……” 旁边的书记员捣了捣审判长,这个审判长才闭上了嘴巴。书记员代审判长问原告:你们同意当庭调解吗?原告律师说,只要给予适当的赔偿,我们愿意。又问被告,你们公安局同意当庭调解吗?田小宁用目光征求汪副局长的意见,后者点了点头。田小宁说,如果是在实事求是、合情合理的基础上调解,我们也可以考虑。 原告律师提出让另两名警察承担法律责任,同时,要被告赔偿原告父母精神损失费40万元;原告今后二十年的生活费每天按30元计、护理费每天按一人20元计,共是64.1万元;原告一家住院期间的各种花费以及农业、生意上的各种损失计10万元。以上共计114.1万元。 汪吉湟见审判长在原告律师报这些数字时幸灾乐祸的神情,气得七窍生烟,这分明是借此机会整公安局嘛,100多万的赔偿,公安局能拿出来吗?一次次的打击,一次次的失意,使这位热血汉子的伤痛发作,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田小宁忙扶起了汪吉湟,大声喊:“汪局长,汪局长,你怎么样?”审判长一伙见汪吉湟昏倒了,对视一笑,慢悠悠地走了。田小宁背起汪吉湟冲出了法院…… 1999年5月24日11时30分。阴天。 新城市医院内科住院室,田英谈起了二十多天前进入吕九庄经历 宿伟和刑警王军前来调查工商局副局长田英伤害一案。田英摇头、摆手,一句话也不说。宿伟说:“田局长,你是有顾虑吧,你怕那些人来报复?” 田英说:“你们快走吧,呆久了,我这把老骨头怕要保不住了。”宿伟说:“怕什么,市里已派武警暗暗的保护你。同时,我们的便衣警察也在保护着你。你以为我们是吃干饭的?在这种特殊的形势下,没有必要的手段和措施,我们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田英眼里闪出一丝光芒,让宿伟捕捉到了。他说,“田局长,你要不信就问田婶。” 田英望望老伴,老伴用力地点了点头。田英这才讲起了二十几天前他这一辈子永远也忘不了的遭遇。 市局检查分局接到群众举报,吕九庄内有近十家个体户在制造假烟假酒销售。田英指示说,请公安局协助,派警力配合工商局检查分局前去吕九庄办案。可令人不解的是,市中区公安分局以警力不足为理由,拒绝派警力协助。 田英副局长知道这一情况后,感到事态有点严重了。他早就听说环球集团跟公安法院的关系搞得甚好,没想到情况比听说的更糟。他决定亲自去闯闯这龙潭虎穴。上午十点半,田英带八名工商检查干部乘车来到了吕九庄的西门。车被守门的保安扣了,人被赶到了西门外,任你说啥也不让进去。田英据理力争:“我们在执法,造成后果,你们要负全部责任。”那保安笑笑说:“你来执法,那让我们干什么去呢?给我滚得远远的,再嗦,小心电棒点你!”另一名保安接上说:“对,你知道这是啥地方,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你长着几个脑袋?” 田英生气了,他大声说:“再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去告你们!” 那保安说,“那你去告吧!” 话音未落,一辆豪华小车开了过来,开车人摁下了窗玻璃。保安们一个立正说:“报告刘总,这人声称是工商局长,要进庄。” 刘飞下车来说:“你们为啥不让进来?”保安说,“他们开车违反交通规则,我们怕是假冒的。” 刘飞说:“那就请局长先进去一趟吧,等我们核实一下,就请大家进庄。” 田英说,“那好吧。”就上了刘飞的车,刘飞把车开到环球集团门口,又客气地把田英请进了一楼的保安部办公室。 进门后,刘飞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说:“来人哪!”飞快跑进四名保安来。 刘飞说,“剥了他的衣裳,让他尝尝吕九庄的厉害!” 田英大喊道:“你这是在犯法!放开我!”一保安左右开弓,两个嘴巴子,打得田英闭上了嘴巴。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哪禁得住这两下子,他感到牙床骨都打没了,就要掉下去了。很快,田英的上衣被脱光了。 刘飞双脚放在桌子上,人躺在老板椅里,问:“说吧,你要检查什么?” 田英说:“吕九庄有造假烟酒的地下工厂……” “什么?什么?”刘飞说:“假烟假酒?那好,就给他一根烟尝尝。” 一保安手握嗤嗤冒火星的电警棍朝田英肚子上就点了一下子。田英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刘飞问:“怎么样,这假烟味道还不错吧。来呀!”随着刘飞的一声喊,四个保安刷的一下子站成了一条线。刘飞说,“给老汉几瓶假酒喝喝。” 四个保安把田英背朝天放在了地上,两个保安各持一根橡胶警棍,在田英的屁股上猛打猛抽,疼得田英不住地喊叫,脸上的汗水像流水一样。几十下过后,田英昏死了过去。四个保安把田英的头放进水桶里激,田英醒过来了。 刘飞走过来用手提住田英头上本来就不多的头发问:“还查不查假烟假酒了?”田英无力地摇了摇头,嘴里的血流了出来。 刘飞又说:“你给我听着,这里既没有假烟,也没有假酒,我们对你也挺好,请你抽烟还喝酒,对不对?你要是回去敢胡说八道,我就派人杀了你的全家!知道神枪吴大侠吗?我就让他去杀了你的老婆,再强xx你的姑娘,然后嘛……老家伙,你听着,我们是说一不二的!” 刘飞站起来朝四个保安甩了一个响指,他们就给田英洗了脸,穿了衣服,最后又抬到了汽车上。仍然是刘飞开车,他把车开到吕九庄西门外。下车后喊道:“快来,把你们的车开来!”工商人员一个去开车,其他人围了上来:“局长呢?” 工商局的面包车开过来了。刘飞说:“你们局长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快送医院吧。下次欢迎你们再来!” 工商人员不想抬田英走,田英吃力地点头示意,费劲地说:“快、快、走吧。” 工商人员把他们的副局长抬上了面包车,怀着无数个疑问,离开了吕九庄。 路上,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田局长,你怎么了?他们打你了?”田英一句话也不说,眼里溢出了泪水。 到医院一查,是心脏病复发,就住院治疗。医生给田局长在屁股上擦洗上药时,工商人员才知道他们的副局长挨打了,屁股肿得连裤头都脱不下来了。田英本来就有心脏病,这一下全完了,要不是抢救及时,田英怕是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宿伟和王军被震惊了,半天了宿伟才说:“田局长,这些人的末日快要到了。你,放心吧。” 1999年5月24日12时30分。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方丽丽一问三答,什么事都愿意讲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公安局长金安和市纪委常务副书记、区委 书记汪强,方丽丽显得很轻松。汪强说:“方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只要你如实地讲出祁贵、吕黄秋等人的犯罪事实,我们会考虑从轻发落你的。你注意一点,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只要很好地配合我们,你就有立功表现了。为了让你丢掉包袱,心服口服说出一切来,我们在这二十盘录音带中选择一盘,让你听听。” 方丽丽一听傻了,今天早上她和祁贵的对话、床上的表演都录得一清二楚。她咬着嘴唇,羞愧的泪水流了出来。 金安说:“孩子,别伤心。我们注意祁贵一伙的犯罪事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天下的女孩子再不受你受过的罪,你就说吧,说得越详细越好。” 方丽丽擦去了眼泪,点着头说:“金大叔、汪书记,我说,我全说。我要说个痛快,我要说个毫无保留。” 金安、汪强朝她点了点头。 1990年,十四岁花季的少女方丽丽在乡村中学初一班上学。班主任吴老师二十几岁,大学毕业不久。突然有一天,吴老师惊喜地发现,这个方丽丽实在是长得太美了。吴老师以辅导学习为名将方丽丽强xx了,以后的多次诱奸,使方丽丽怀孕了。方家知道此事时很是生气,方父到吴家闹事,吴龙说他们是在谈对象。方父自然是求之不得,在媒人的说合下,方父拿到了一份吴龙和方丽丽签的“夫妻协议”后回家了。他想,吴龙是个国家老师,月月有个麦儿黄,丽丽跟上吴龙定有享不完的福。 几年后,吴龙调进了县城工作。为了这桩婚姻,方家父母经常打发方丽丽到县城帮吴龙洗衣服、做饭。吴龙呢,又和一位女教师常玲谈对象。时间一长,常玲看出了吴龙与方丽丽之间的反常。方丽丽也知道了吴龙在和常玲谈对象,便把她和吴龙的“夫妻协议”让常玲看。常玲了解事情的真相后,即刻与吴龙一刀两断。吴龙得知女友与他断绝关系的真相后,大骂方丽丽,他说,订了个夫妻协议算什么,我根本不会娶你! 方丽丽哭喊着回家把吴龙的事告诉了父母,方父即找到了吴父。吴父和方父进城找吴龙,让吴龙别胡来,否则要去告他。吴龙无法,只好假意答应,再不和其他女性来往,可心里却另有盘算。 时间的推移渐渐淡漠了吴龙心中的那份“夫妻协议”,1995年春,经人介绍吴龙又与一王姑娘谈上了对象。刚谈不久,吴龙便忏悔般地向王姑娘道出了那段实情。王姑娘有过谈了两次恋爱,两次被玩弄并抛弃的经历,权衡了许久后,原谅了吴龙。这年年底,方家怕吴龙夜长梦多,催吴家娶亲。吴龙以方丽丽刚满十九岁还不够结婚年龄为由拒绝。1995年8月,吴龙突然和王姑娘结了婚。听到消息后,方丽丽当即昏倒在地。方父手执斧头要去拼命,被村人拉回。 第二天,方丽丽在父亲的带领下,到公安局告发了吴龙奸淫她的经过。公安局当即立案侦查,于当天依法逮捕了吴龙。两月后,经法院审理,以强xx幼女罪判处吴龙有期徒刑十年。 吴龙被判刑的第二天,方丽丽含泪告别了父母,悄悄地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1997年5月,吕黄秋出差到南方洗桑拿浴,认识了方丽丽。他让方丽丽带几个小姐到环球大酒店,帮他开洗浴中心。方丽丽很能干,给环球大酒店赚了不少钱。几年后,升为大酒店副总经理、总经理。在环球大酒店洗浴中心干的日子里,她付出的真是太多太多了。 一次,她接待了一个让她又恨又怕的男人。这家伙就是糟塌过她又抛弃过她的吴龙。吴龙变得连她都不敢认了,出手大方,穿着像个大老板。吴龙也认出了方丽丽,他掏出手枪对准了方丽丽的胸口:“记住,我现在不叫吴龙,我叫吕兴环,一个越狱犯,现在是环球集团吕黄秋董事长的保安部总经理。你要想活命,就答应我两件事。一件是别把我过去的真实身份说出去,第二件是做我的情人,我啥时到,你啥时伺候我。” 方丽丽面对着那冰冷的枪口,答应了。她伺候吴龙睡着时,偷偷给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辛银打了个电话,说有个流氓来纠缠她,让他立刻来。 辛银正好想讨好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方丽丽,急忙带人来到了吕兴环的包厢。辛银一个饿虎扑食,想制服吕兴环,可吕兴环的手枪响了,辛银大腿上中了一枪倒下了。 面对着吕兴环冒烟的手枪,辛银认出了吕兴环。他忍着疼说:“吕总,是你呀?” 吕兴环笑嘻嘻地说:“怎么样?辛支队长,要不要我再来一下?” 辛银忙说:“吕,吕总,别开玩笑了。” 吕兴环到门外,一把抓住方丽丽的头发,把她拉进了包房,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他骂道:“臭婊子,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别说辛支队长,就连市委书记也是我的哥们,你还敢打我的主意?” 方丽丽擦了一把嘴上的血,跪倒在了吕兴环的脚前,她说:“我从没见过吕总,你说是吕总的保安部经理,我有点不相信。现在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伺奉你。请吕总饶我。” 吕兴环把手枪装进了衣袋里,说:“这还差不多,记住我说的话了吧?” “记住了。” 吕兴环说:“那好,我就放你一马。” 1999年5月24日14时。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金安接上了来自大洋彼岸的长途电话 于菲在电话里说:“金哥,过两天我就到新城了,希望你能来机场接我。” 金安说,“项目的事我已经跟程市长谈了,他建议你考虑投资启动刚建成的电力公司。至于去机场吗,程市长肯定要去的,我现在有特殊任务在执行,不宜在新城露面。……哎,菲菲,说不定你下飞机时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一定去接你。” “金哥,谢谢你。再见。”金安说:“再见,菲菲。” 汪强说:“金局长,是你那位初恋情人?” 金安点点头说:“是,转眼间快三十年了。” 金安说,“那时候,我是学校的军代表,她是学校的老师。就在我们要结婚的时候,上级通知我说,于菲有海外关系,不准我和她结婚。她知道了大哭了一场。为了我的前程,她就在那个晚上偷偷的去了省城。我呢也真混,就找了一个很革命的媳妇,就你那位下了岗的嫂子。” 汪强开玩笑说:“这下你可要风光了,洋情人就要来了。” 金安笑了笑说:“都老了,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想干啥?再说,这些年来,我和你嫂子可是恩爱夫妻呀,她来了怎么样,我决不会抛下你嫂子去找她对不对?” 汪强又笑了:“看你说的,我开玩笑呐。哎,金局长,审吴巴脸、李姣,可是你的事了,我得给市委写报告。” “得了吧!”金安说:“你就继续吧,我呐?两点半还要去县公安局招待所呢,已经和于书记、程市长约好的,要汇报案情呢,还有这个于菲的投资问题。” 汪强说:“那好吧,纪委的审理结果你都知道,就一并汇报一下吧,把我的意见带到,立即对祁贵、吕黄秋等人采取行动。现在掌握的问题已经不少了。” 金安说:“我何尝不这样想呢,动祁贵确实是没有一点问题了,可动环球公司,是不是证据还弱一些。你比方说,刘飞贩毒的事,就凭吴巴脸和李姣的供词是不够的。你说呢?” 汪强说,“你先去县委吧,把这事给于书记讲一讲,看是不是想方设法把刘飞给弄出来?” 金安辞别汪强后,独自开车到了县公安局招待所,于书记、程市长已经到了。 于书记问金安,“金局长,程市长说你给市里引来了个财神,能不能说说?” 程忠说,“于书记,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位美籍华人女企业家是咱们金局长三十年前的初恋情人呢,要不是文化大革命,早跟金局长生儿育女了!” “是吗?”于波很感兴趣了,他说:“老金,这就是说,这位财神爷你肯定能引来?” 金安说:“应该是没问题的,于书记。” 于波说:“程市长,这事你得把老金抓紧,让他这位老情人给新城多投一点,电力公司是首先要考虑的,其它方面也可以考虑考虑。” 接下来是金安汇报案情。于波说,“上次在县委招待所,走漏消息了,这次到汪吉湟的根据地来了,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程忠说,“应该是没有问题。我刚才已经给县公安局局长说了,我们开始吧。” 金安把方丽丽的情况和审理的其它情况做了汇报。最后说,“汪强和我认为,对祁贵采取措施的证据已经足够了,可是环球的证据就有点不足了。虽然我们已经知道,杀人犯、强xx犯等等罪犯就在环球,可是还是不能对环球采取行动。” 于波说,“对环球不能采取行动,那祁贵也就暂时不动,免得再一次打草惊蛇。” 程忠说:“一点也不错。那么,怎么才能获取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呢?”金安说:“已经掌握的证据有:辛银的别墅、小汽车是吕黄秋送的;刘飞贩毒、并且吸毒;工商局副局长田英被刘飞一伙打伤致残;……我们明知道两次爆炸案、杀人案、还有入室强xx案,都是吴旺发、刘飞一伙干的,可是关键的案子因为市委不能打草惊蛇的指示,不能随时抓人而没有新的突破。” 于波说,“我认为在吴巴脸身上很可能会突出点什么来。这个人过去是个打架斗殴的二流子,我就不信,吕黄秋能用吴旺发、刘飞等人,就没有用过这个人?即使吕黄秋不用,他用吴旺发、刘飞几个就足够了,可是吴旺发、刘飞就不能不用这个人。刘飞能给吴巴脸提供毒品,反过来吴巴脸就能给刘飞卖命。金局长,你说对吗?” 金安说:“你看你看,这两天局里头天天出事儿,我这脑子就昏了,你这一提醒呀,还真是这么回事,于书记,你不愧是咱公安局的老局长呀。” 于波说:“老金,话可不能这么说。”于波喝了口白开水接着说:“老金,如果从吴巴脸身上突破了,辛银就是铁嘴钢牙也得招认,只要有了一两个案子的真凭实据,我就敢踏平吕九庄。这个吕黄秋,这个罪恶累累的家伙,该到接受人民审判的时候了。” 程忠说:“说到底!这实际上就是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而吕黄秋就是这个集团的头!” 于波问:“老金,还有什么问题吗?” 金安说:“我给汪副局长留了三份报告。其中有两个,你于书记、程市长得批。一是公安干警的住房问题。于书记,你是老局长,公安干警的住房你走时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么十几户。可是,这几年,我们想都不敢想。再说了,你想也是白想,祁贵一把手遮天,根本就不管这事。统计了一下,全局有三分之一的干警没有住房,今年市里的福利分房取消了,这些干警想住房,就得自己掏钱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一套商品房六七万元,除了辛银这样的人,再哪个也没有这么多的钱。我想了个办法,局里补贴一半,市里给解决上一半。局里的一半算是向市财政借的,我们在干警的工资里逐年累月的扣,然后还上,这市里的一半就算是市里支持咱们公安局了。 于波说:“市里的财政本来就困难,眼下引黄入新工程要开工,更需要钱。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呀,三分之一就是一百多户,按一百户算就是六七百万。程市长,你看呢?” 程忠说:“我看这公安局的问题得想法解决,住房是一个方面,据我所知,现在公安局一年以前的差费都没有报掉呢!这样下去,谁还敢出差?如果出不起差了,这案子由谁来破,这人民生命和国家财产由谁来保护?这样吧,金局长,你把报告给我送来。我和于书记给你们想想办法。” 于波笑了,说,“金局长,你遇了个好市长呀,市上的资金确实太紧张了,程市长刚才还为首批引黄入新工程资金发愁呢!市上决定让全市人民捐款呢!你老金的面子够大的,一开口市长就基本上答应了。说吧,还有什么问题?” 金安说:“公安干警的子弟掏不起上幼儿园昂贵的钱,我打算让市里批一下,我们利用原来三产公司的房屋办一个公安幼儿园,让公安一心一意地去破案、去工作。” 程代市长说:“这事我同意,市教委那边我去说,让他们派教师,再拨点资金。” 金安说,“那就太好了。” 于波说:“说起资金的问题,我想起一件事,环球公司欠市上一个多亿的税交上了没有?” 程忠说:“这个问题也到该解决的时候了,再不交税,就通过法律来解决。” 于波意味深长地说:“快了。这个问题,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该到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金安说:“汪副局长又病了,你们去了劝劝他让他在医院彻底治疗。”于波问起原因时,金安把上午开庭的事说了一遍。程忠说,“于书记,这个姓佘的副院长也太过分了吧?” 于波说:“公检法的名声就是这帮害群之马给败坏的。我说的该解决的问题中,清洗公检法不良分子也是其中一个。” 1999年5月24日15时。多云。 新城市医院住院部,汪吉湟女儿汪霞从学校哭着回来了 汪吉湟看着输液器,小心地坐了起来,问:“霞霞,快过来,告诉爸爸,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霞霞扑在爸爸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汪吉湟用吊着纱布的左手轻轻的摸着女儿的头说:“哭吧,哭够了再告诉爸爸。”汪霞不哭了,抬起头来问爸爸:“爸爸,你真的有花不完的钱吗?你有别墅吗?这些都是坏蛋送你的吗?” 于波、程忠悄悄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 汪吉湟说:“霞霞,这是谁说的?我除了工资,哪有额外的钱呢?爸爸没有收过坏蛋的钱,更没有什么别墅。” 霞霞说:“爸爸,你骗人!老师是不说假话的,他说你收了,你就收了,你无耻,不配做警察!” 汪吉湟说:“孩子,你要相信爸爸,爸爸从没有收过别人的东西。霞霞,你要相信爸爸呀!” 霞霞说:“爸爸,那你告诉我,我们邵老师为啥要说你是贪污犯、受贿犯?” 汪吉湟说:“霞霞,告诉爸爸,这事是咋引起的,邵老师又是怎么说的?” 汪霞说:“班长收班费,上学时我忘了向妈妈要钱。班长就告给了邵老师,邵老师说:当公安的哪个没有钱?一个个都是大贪污犯、受贿犯。坏蛋们给他们送钱、送物还不算,还送别墅呢!爸爸,同学们一听邵老师的话,都从我旁边走开了,爸爸!我没有一个朋友了。爸爸!”汪霞又一次扑到爸爸怀里哭了起来。 于波和程忠走了过来。于波拉起汪霞的手说:“孩子,我是于伯伯,市委书记,这位是市长程伯伯。你爸爸是为了抓坏人受的伤,你爸爸是英雄。你们那个邵老师不像话,在胡说八道。不过,你爸爸手下确有一个坏家伙,收坏人的钱物,收坏人的别墅住。这个坏警察还是你爸爸抓起来的呢!” “真的?”汪霞破涕为笑,问:“于伯伯,你说的是真的?” 程忠说:“当然是真的了,市委书记说的话还有不真的?还有我这个市长,可以为你爸爸作证。” “噢!我爸爸是英雄,不是坏蛋!” 汪霞高兴了一阵又垂下了头。 程忠问:“孩子,咋又不高兴了?” 汪霞说:“市长伯伯,我们班的同学都信邵老师的,他们都会说我爸爸是坏蛋的。” 程市长说:“你担心得对。这样好不,程伯伯送你去学校,让程伯伯把这一切告诉你那个邵老师,告诉你的同学们,怎么样?” 小汪霞又高兴了:“好!好!” “别这样!霞霞,”汪吉湟说:“书记、市长伯伯都很忙,你咋能麻烦他们呢?” “哎!汪吉湟同志!”于波说:“这话不对。走,程市长,我们一块去学校。” 程忠说,“霞霞,前边带路。” 区二小学距医院很近,小车几分钟就到了。 在李校长办公室,于波简单地说了发生的情况后说:“你马上通知全校师生,我亲自说说这件事!” 李校长马上通知:“全校师生到操场集合。” 程代市长说:“这样的人也配当人民教师?” 李校长忙说:“我们教育得不够,教育得不够。请于书记、程市长放心,我们学校立即把她清出教师队伍。” 值日老师进来了,说:“校长,全校师生已集合完毕。” 李校长陪于书记、程市长来到了操场前的主席台上,谁也没有坐,就站在那里。李校长说:“三(1)班的同学们往前站,三(1)班的班主任邵玉莲站到前面来!”邵玉莲战战兢兢地站在了主席台前,背对着学生低着头。 李校长说:“全体老师、同学们!站在我旁边的是市委于书记、市政府程市长,这位小同学叫汪霞,三(1)班的学生。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上领导检查指导工作!” 掌声过后,于书记开始讲话。于书记说:“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他讲的故事就是汪吉湟担任代理镇长时那件轰动全市的事情。于波说:“各位同学们,我讲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现任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同志,就是这位汪霞同学的父亲。汪吉湟同志任镇长时,汪庄镇被树立为全国综合治理先进乡镇之一,受到了公安部的表彰,任汤县公安局长时,汤县公安局被国家公安部树立为全国优秀公安局,汪吉湟同志本人荣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他任市公安局副局长后几天,在执行任务时负伤,在市医院住院治疗。他是我们这个都市的英雄呀!同学们,就是这样一位都市英雄,被台下这位邵玉莲老师诬蔑为大贪污犯、受贿犯,说他收过坏人的钱物,还住着坏人送的别墅!同学们!这样的教师不配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的称号,学校已经决定把她清出教师队伍!” 学生们的掌声。 于波冲程忠努努嘴,程忠说刚才市委于书记已经讲了,这位小同学汪霞的爸爸汪吉湟同志,是我们党的优秀干部、优秀局长。当然了,邵玉莲讲的也是有点原因的。前几天,市公安局就清出了一个败类,这个人叫辛银。辛银犯罪了,不能就由此认为所有的公安都是辛银、都是坏人。就冲这一点,邵玉莲的行为就过头了…… 散会后,于波、程忠谢绝了李校长留下吃饭的美意,执意要走。 临上车时,程忠说:“李校长,在当前这种特定的情况下,做公安工作是太难了,希望李校长就这件事向全市师生发出倡议,理解公安、支持公安、学习公安,在全市中小学中造成一种人人理解公安、支持公安的良好风气。” 于波接上说,“马上去给教委汇报,就程市长刚才这个提议,好好地做做文章。” 回到医院后,汪吉湟把三份报告递给了程市长,程市长用目光征求于书记的意见,于书记点了点头,程忠刷刷刷在报告上签上了字。 程忠说:“不错,我市的财政状况很差,可是再差也要先解决公安的实际困难。你好好养病吧,我们马上要回去开会。你们金局长说了,让你一定把病看好,再出院。” 汪吉湟紧紧握住了书记、市长的手,眼里含着泪花说:“我们不会辜负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期望。” 1999年5月24日17时。多云。 新城市委市政府大院,锅炉厂工人抬着死人前来上访 程忠因为于菲投资开发区电力公司的事儿,上开发区管委会了。于波的车拐进市委市府大院时,就看见了成千数百的人在大院里静坐。有人举着横幅在来回晃动,上面写着‘还我工厂、还我生命、还我尊严’。于波说,把车开到后门。司机一踩油门,红旗车箭一样绕大院边冲到了后门边上,停了下来。于波三步并作两步,上楼进了办公室。秘书索玉跟屁股走了进来。于波说,把外面的情况说说吧。 索玉说:市锅炉厂的工人抬着个跳楼自杀身亡的女工来上访。说是副董事长、总经理金钊强xx了新来的大学生,那女大学生出门就从楼上跳下来了。金秘书长和信访办杨主任给他们派出的代表在信访办座谈去了,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于波说:“既然是强xx案,就让公安局去处理,咋把死人抬到这里来了,还‘还我工厂’,这中间怕有其它事儿吧?” 索玉说:“公安局刑警支队已经为死者拍照、检查了,本来要送走的,可锅炉厂的工人不干。强xx犯金钊是祁副书记的外甥,赶到公安局要人,金钊已跑到吕九庄去了。刑警支队至吕九庄去抓人,那边说,压根儿就未见金钊这个人。” 于波说:“你马上通知金秘书长和刑警支队长来我办公室。” 索玉走后,于波才感到渴得要命,他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喝下近乎一半。 于波给市委宣传部杨部长打了个电话,让宣传部组织报社、电视台、电台到区二小学去采访,到市公安局去采访汪吉湟,决不能出来一个两个辛银,就把整个公安都否定了。另外,马上举行宣传引黄入新活动专题会议,在报纸上、电视上开设引黄入新工程宣传专栏,为即将进行的全市范围内大规模捐助引水工程活动创造条件。让全体干部、全体市民自觉地、积极地支持引黄入新这个造福新城千秋万代的大工程。 见金玺敲门进来了,于波才放下了电话。金玺汇报起了锅炉厂工人闹事的全部情况。 本月二十号,也就是上个星期四,市锅炉厂突然提出和没有一分资金的金钊的皮包公司搞有限责任公司。市锅炉厂的效益一直很好,生产的“新城”牌立式锅炉畅销西北五个省区,为什么要跟一个没有一分钱的皮包公司联合呢?市经贸委为什么就很快批准了呢?后来,我们才知道,金钊是祁副书记的亲外甥。为这事工厂的干部和工人们都很有意见。今天早上有人得知金钊把账上的全部资金五百万元划到了省城金钊另一家公司的账上,全厂干部职工们为表示抗议罢了工,十点多钟又发生了女大学生杨敏自杀身亡事件,工人们这才抬着尸体来到了市委市府大院,挡也挡不住哪。 刑警支队长宿伟敲门进来了,于波示意宿伟坐下,他对金玺说,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告诉锅炉厂的工人们,让他们回去,市委将立即组织调查组查处此事,如果他们提出的问题属实,立即解散“锅炉工业有限责任公司”,有关当事人将严肃查处。至于强xx问题,由公安局立案侦查,缉拿逃犯。 金玺应了一声出去了。 于波说:“说说吧,小宿,案子的调查情况。” 宿伟说:“于书记,这帮家伙太狂妄了!” 于波:说说看。 宿伟说:“本来杨敏是不会跳楼的,可是她受辱后出门,金钊手下三个又要对杨敏非礼,杨敏要么进另一间屋子,要么跳楼。是这帮畜牲逼死了她呀。” 宿伟顿了一下,详细地讲起了发案过程。 早上,金钊和几个爪牙去车间巡查,其实是去寻找“猎物”。当他发现了焊接车间的微机操作员杨敏时,浑身的骨头一下子酥了,在老子的手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呢。一爪牙见主子注意上了杨敏,便要上去,被金钊拉住了。他们急匆匆赶到办公室后,金钊便叫来了人事部部长,说:“你给我把焊接车间杨敏的档案调来,我要看一看。” 人事部长说:“杨敏的情况,我非常熟悉,我口头给你汇报吧。” 金钊说:“可以。” “杨敏的父母都在油建公司,她是去年南京工业学院毕业后市人事劳动局分配到我们厂来的。因为她学的是电子计算机专业,所以,厂里就安排她到车间操作微机。今年二十五岁,因为七月份要考研究生,她一直未找过对象。追她的人倒是有一大帮呢,人家就是看不上他们。喜欢唱歌,爱跳舞,但从不去舞厅。去年,她代表厂里参加市里的卡拉ok赛,还拿了一等奖呢。” 金钊说,“这么说她还是个人才呢。” 人事部长说,“是啊。” 金钊说:“那厂里为什么不重用她?” “她性子直、脾气倔,连蔺厂长都敢顶,所以蔺厂长不太喜欢她。”金钊说:“这样吧,你调她到总经理办公室来吧,把那个胖姑娘调到车间去接替杨敏。现在你马上通知杨敏来我这,我要给她谈话。” “我马上去!”人事部长急急忙忙走了。 一会儿,杨敏高高兴兴地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她问:“金总,是你要我来的吧?” 金钊忙站起来说:“是!是!是!你坐。” 金钊开了瓶饮料让杨敏喝,杨敏说了声谢谢,就喝起来了。金钊说,“小杨呀,你长得真漂亮呀,我要把你调来总经理办公室当秘书。知道秘书是干啥的吗?” 金钊涎着脸凑了过来,用手拧了一下杨敏的脸说:“秘书就是白天跟着我往外面跑,晚上陪着睡觉。” 杨敏一下子站起来,怒冲冲地说:“姓金的,你当我是三陪小姐呀?你妄想!”说完就转身要走。金钊一把将她拉回就要亲,杨敏用全身力气推开了金钊,跑出了里间。外间里,金钊的三个爪牙堵住了她,中间一个说:“怎么?还给脸不要脸?那么多的女人想陪我们金总睡觉还轮不上呢!你清高什么,裤子一脱、床上一躺,男人照样上去。你要是敢不顺从我们金总,我们就扒了你的衣服,你光着身子从这里出去。” 杨敏骂道:“你们这群流氓,给我让开!” 一爪牙上去啪啪就是两记耳光,其中一个,在她嘴里塞了条毛巾。他们拧着杨敏的胳膊把她推进了里间。金钊已经赤条条的在里边等着,他一个手势,三个爪牙便三下五除二剥掉了杨敏的衣服。杨敏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金钊当着几个的面,把杨敏强xx了。 杨敏绝望地在墙角哭的时候,金钊在地毯上观察了大半天说:“妈的,我以为是个处女,他妈的原来是个烂货!弟兄们!弄她到隔壁去,玩玩吧。” 一爪牙把衣服丢给了杨敏,杨敏机械地穿上了衣服,见三个爪牙走出了办公室,她踉踉跄跄走出了办公室。一个爪牙把隔壁的门指了指,作了个请的手势。杨敏朝后一看,一个爪牙正双手插腰,色迷迷地看着她。杨敏别无选择,前后都有狼,要么进屋去任这几个畜生糟蹋,要么顺扶手栏杆跳下去。杨敏选择了后者,她跳楼身亡。 这帮恶棍!于波气愤难平,他说:“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宿伟接上说,“这三个爪牙中的其中两个已抓获,另一个和金钊开车逃进了吕九庄。我们的车不行,不然的话,他们也跑不进庄里去的。” 于波平息了一下怒气说,“抓紧审这两个家伙,看他们跟几起大案有无牵连。” 宿伟说:“知道了,于书记。” 于波又问:“金钊进庄后就找不见了?” 宿伟说:“他们的保安放进了金钊的车,却拦下了我们的警车,等三请示两汇报,罪犯早已逃之夭夭了。我们进去后,自然是白搭。” “宿伟呀!”于波说:“你赶快以公安局的名义给市委报一个详细的材料,把罪犯的情况和吕九庄保安放走罪犯、拦截警车的情况做重点。还有,小宿呀!这种情况马上就该结束了,你们千万要有信心,别让犯罪集团的嚣张气焰所吓倒。” 宿伟说:“我们汪局长说,我们目前的处境很快就会改变的。我们金局长也说:我们已经忍辱负重两三年了。该到我们雪洗耻辱的时候了!” 于波说:“说得好!小宿,你先回吧,我还要和有关方面商量给引黄入新工程捐款的事情呢。” 宿伟马上告辞走了。 1999年5月24日19时30分。多云见晴。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方丽丽的话似投进水的炸弹,掀起了冲天波浪 汪强、金安带着记录又走进了方丽丽的房间,负责看护的女警打开了方丽丽的手铐,走了出去。 金安说:“怎么样,小方,有什么新的问题?” 方丽丽说:“金大叔,我再问一下,你们究竟能不能抓住吕黄秋?” 金安与汪强对视了几秒钟,见汪强微微点了下头,金安对她说:“孩子,实话告诉你吧,吕黄秋、祁贵等人的问题已经发展到了危害社会、危害人民的地步,这是一起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大案,省委和市委已经下了决心,彻底端掉这个犯罪集团。现在的问题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吕黄秋就是这个流氓、杀人犯罪团伙的老大。不过,我们也掌握了一些证据。” 方丽丽说:“我知道的情况是,吕黄秋在中央、省里有后台。他说过,他是全国、全省优秀企业家,没有人能扳倒他。” 汪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吕黄秋做的坏事太多了,是他自己把自己推到了人民的对立面。要不了几天,就会把他捉拿归案的。” “那好吧。”方丽丽说,“汪书记、金局长,我有重要情况要说,吕黄秋从南方带回来过十公斤海洛因……” “什么?” “你说什么?” 汪强、金安吃了一大惊:“他还参与贩毒?” 方丽丽说,“是的。一九九七年五月,吕黄秋把我从南方一家洗浴中心接了出来。他们的车没有直接开往新城方向,而是绕道来到了云南省一个小山村,原来他们是去接刘飞和海洛因的。那天天气很热———” 挂着新城牌照的小汽车打开空调,在乡村小路上行驶着。中午十二点多钟,小车开进了一个小村庄。这家的主人叫黄虎,小车开进黄家大院时,刘飞和黄虎从屋里迎了出来。他们亲热的和老板握手笑闹,像老朋友一样。 吃过午饭,吕黄秋打发方丽丽和另一位刘小姐到二楼去休息。吕黄秋说,丽丽,你们抓紧午睡一阵,睡起来我们好赶路。她们两人答应着被黄虎领上了楼,黄虎下楼后,方丽丽和刘小姐就睡到了软软的席梦思床上。刘小姐说,丽丽姐,这家也太有钱了,房子修得比城里的还阔。方丽丽说,不错,这里的有些农民比城里人富裕呢。方丽丽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便下楼来进后院去上厕所。她刚进了后院门,就发现了卧在墙角边的一条大狼狗,她吓了一跳,想退回去,又怕狗扑过来,只好朝前走进了漂亮的厕所。上完厕所站起来提裤子时,听到了后院门被关上的声音。她顺纱窗往外一看,是吕黄秋、刘飞和黄虎进来了。后者还把院门反锁上了。他们锁门干什么呢?好奇心使她想看个究竟。 三人走过厕所,来到了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塑料筒前。黄虎提过几个筒后,又拉出了三个筒放到了一边。黄虎说:老板,货在这里面呢。 吕黄秋和刘飞蹲在了一边的树荫里,前者问:这装的是啥东西? 黄虎说:老板,这上面装的是柴油。黄虎说着,用刀子割开了塑料筒,原来下面装的是一袋一袋的粉面状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刘飞拿过一袋,用小刀在上面划开了条小口子,又用刀尖挑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对吕黄秋说:大哥,正宗的好货!纯度比上次的好多了。 黄虎一边忙着取一袋一袋的货,一边说,老板,你就放心好了,跟我黄虎打交道,不会吃亏的。这批海洛因…… 刘飞忙打断了黄虎的话说:老兄,你犯规了。 黄虎嘻嘻笑了一下说:这里挺安全的。好,这批货是金三角一家信誉最好的加工厂的产品。……唉,老板,这次再多少加点咋样?上次按一克五十元算账,好几个弟兄对我很不满意。 吕黄秋说:好吧,飞子,你给每克再加五元吧。刘飞说着好,早已把一支烟点上了。刘飞一屁股坐在地上香甜地吸着烟说:好!这次的果然比上次强。 黄虎已经把全部海洛因取了出来。他说:飞哥,小心点,让她们发现了可不得了。 刘飞说:发现不了,真要让她们发现了,我给她们每人一针,让她们永无出头之日。 方丽丽吓出了一身冷汗,天哪,这帮家伙原来是贩毒犯呀!这下我可就全完了。 接下来刘飞大概是吸了毒的缘故,三下五除二在一间房子里提出了四只小汽车轮胎。他们把海洛因装进胎里,又用打气筒给轮胎冲上了气。然后,三人每人滚一只走出了后院。过了一会儿,刘飞又来滚走了最后一只。这次,他们没有锁后院门。方丽丽悄悄地溜出厕所,又溜出了后门,那大狼狗竟然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方丽丽见几个人正在庄门楼下给小汽车换车胎,她又悄悄的上了楼。刘小姐睡着了,方丽丽也没有惊动刘小姐,躺在床上好一阵了,方丽丽的心还在咚咚地跳。 金安说:“怪不得全省的贩毒势头老是居高不下,毒源源远流长,原来是吕黄秋披着大企业家的外衣干的。” 汪强说:“这家伙这些年害了多少人哪?杀一百次也不为过吧。老金哪,只要去云南抓住那个黄虎,这就是铁案了。” 金安继续问:“以后你再发现过他们贩毒的事吗?” “没有。就这一次,我给谁都没说过。也不敢说呀。有几个跑走的小姐,刘飞抓回来就给她们注射毒品,这些小姐妹苦呀。我还算一个幸运者,心里苦,还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来。所以,祁贵要包养我,我没有反对,这样我至少跳出火坑了呀。” 金安说:“孩子,你没有错。就这一点,你就立了一大功。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等这个案子结了,我给你做个媒,找个好人家,找个好工作。你这些年来也真不容易呀!” 方丽丽说:“等案子结了,我就回家去。这些家伙绳之以法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我的父母还在眼巴巴地盼我回去呢。他们还在农村里受着苦呢。”…… 1999年5月24日22时。 新城市环球集团钱虎的秘室里,钱虎没有发出执行第二套方案的指令 祁贵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说,“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吕兴环说:“让他们盯吧,只要进了这座楼,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 刘飞说,“就是就是,咱环球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别说了!”钱虎打断了议论说,“人都到齐了,咱们议一议,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再说说怎么办。董事长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一的时候,不能执行第二套方案,这要引起大地震的。” 祁贵说:“今天早上,方丽丽神秘地失踪了。据咖啡屋的人说是几个外地口音的男人带走了她,好些个存折也不见了,我担心是公安局干的。” 刘飞说,“这公安局真要抓走了方丽丽,这麻烦可就大了。她知道咱们哥们的事儿是太多了。” 吕兴环说,“不像,不像是公安局干的。” 钱虎说:“我觉着也不是公安局,可能是纪委干的,要不就真是方丽丽过去的情人干的。” 祁贵说:“汪强上北京了,这纪委的可能性也不大。” 吕兴环说,“那就好办,只要不是这两家就行。” 钱虎问:“佘副院长一个下午了也没联系,公安局那两件事怎么样了?” 吕兴环说:“这个姓佘的真他妈的没有一点骨头,于波一句话,就给吓回去了。账号也解冻了,王义山告状的事也就放下了。” 钱虎说:“这种人迟早要害事的。” 祁贵说:“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本事再大也不能和市委对着干,法院的党组织归市委管,同时市委对罢免个法院院长是起着主导作用的。所以,佘副院长也有他的难处。不过,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汪吉湟怒气冲天,伤口发作,昏倒在了被告席上。 能看见对手倒下,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是是是!”吕兴环、钱虎等人齐声说。 另外,祁贵说:“锅炉厂工人上访这件事是太严重了。金钊这个败家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没有败在别人的手里,看来要败在这个败家子的手里了。” 金钊缩在墙角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钱虎说,“总的来说,第一套方案执行情况还是不错的。金安怕了,外地治病为名躲起来了;就是这个汪吉湟,他妈的真是笨驴一个!死心塌地给共产党卖命,伤疤都没好就跑出来跟我们对着干。昨天他捡了一条命,不在医院看病思过,竟然越来越来劲了。还有,辛银被押到哪里了?查出来了没有?” 吕兴环说:“没有。几乎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祁贵说,“得想方设法找到他,别让他说出什么来。” 刘飞说:“还有个重要的情况,吴巴脸失踪了,李姣也传呼不上。吴巴脸两天前从我这里拿走了二百克白货,如果让公安逮着了,也是个事儿。” “唯一的办法是让汪吉湟上西天,我们就安全多了。” 吕兴环说:“要不钱总,让我去宰了这个小子。” “不要。”祁贵说:“杀了汪吉湟,省公安厅很可能就介入了。上次马副书记调走了王俊和他的专案组,如果这样,死了个汪吉湟,再来个王俊,我们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是呀,”钱虎说:“所以董事长才说不让执行第二套方案。怎么想个妥善的办法,让汪吉湟没有心思破案,更没心思对辛银施加压力。” “倒有个办法。”祁贵把一张报纸递给了钱虎说。“这个小个头叫汪霞,是汪吉湟的独生女儿,如果在她身上做做文章嘛……” 钱虎说:“好主意,把他的女儿弄到这里来,牵住他,让他投降。同时,马上派人找回吴巴脸来,千万别让他落在汪吉湟的手里。这件事刘飞去办,绑架汪吉湟女儿的事只有这样……” 吕兴环、刘飞等人走后,钱虎又和祁贵商量起了其它的事儿。 1999年5月25日8时30分。 新城市委政府大礼堂,“引黄入新”工程捐款大会 随着影幕上的图片的出现、变幻、转换,播音员那充满激情的解说词,在大礼堂的每一点空间里震荡: “水”是地球表面最丰富的物质,人类和动植物依靠它而得以生存。我们居住的地球,是一颗富水的行星,从它诞生的那天起,水就应运而生了。但是,水在地球表面上的分布极不均匀。水量最多的是海洋水,遍布在地球的南半球,占地球上总水量的97%,且为咸水,不能直接饮用。地球上淡水的水量只占全球水量的3%,而能为人类利用的淡水约占全部淡水的20%左右,其中直接能取用的河、湖中的淡水仅占全部淡水的0.5%。由此可见,可供人类直接利用且容易取得的淡水资源是多么的有限。 但是,人类并没有由此而引起对水的高度的重视,从而去节约水、爱护水、珍惜水。你看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一条条的河流、湖泊、小溪被工业生产中排放的废水、居民生活中排放的污水所污染,就连淮河、太湖、滇池等一度风光过的旅游胜地,如今也羞见人面,令人望而却步。由于人们过度的开发及受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黄河、长江源头的水蒸发量逐年增加,湖泊、水溪呈干涸或枯竭趋势,黄河源头地区的10余支河流流量逐年减少,造成黄河下游断流,给下游的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带来严重影响。森林具有固土蓄水的调节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森林就是水库。1998年长江中游发生的特大洪灾,给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了重大的损失,在一定程度上与人们过度破坏大自然、毁林砍树、不注重生态环境的开发和保护有着直接的关系。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居住条件的大大改善,家家户户装上了自来水,给我们的生活和生存带来了很大的方便,过去人挑肩扛担水吃的局面已成为历史,但是人们不节制用水的现象比比皆是:单位上的水龙头没日没夜哗哗地流淌着的是水;卫生间跑、冒、滴、漏浪费着的是水;人们在喝着纯净水、太空水的同时,加工生产线上浪费着的还是水。据有关资料反映,全国400多个城市中,有200多个严重缺水,出现了水荒,居民掏钱买水喝的现象时有发生。今年3月,羊城广州纯净水价格暴涨,遭遇了50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饮用水危机。该市8大水厂中有一半被迫间歇性停产,给居民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天灾固然可怕,但人祸方面的因素也不可忽视。举世瞩目的世界园艺博览会在祖国的春城昆明举办,为祖国争得了荣誉,但同时也由于历史的原因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滇池这颗璀璨的高原明珠由于未经任何处理的工业废水及生活污水大量排入,致使水质恶化、藻类繁生、混浊度加大、气味难闻。为了根治滇池的污染,为“世博会”增光,国家拿出了85亿元用于污染治理,才使滇池水质在“世博会”召开前夕得到了基本改善,才得以在“世博会”期间接待八方客人。如果这85亿元用于国民经济的开发和建设,将会产生多么大的效益!难道我们还要沿着“先污染,后治理”这条老路继续下去吗? 再看我们新城市:由于自然的原因,九龙山雪线上升,来水量骤减,造成我市水库主要流水量大量减少。去年,水库已接近了死库容,给我市的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工矿企业不能满负荷生产,因为要保证工业和城市市民用水,大片的农田荒芜。今年的形势更为严重,水库主要水源新川峡已基本断流,这在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水库关闸蓄水,仍然没有回升幅度。截至五月二十二日,水库总蓄水量是1377立方米,已到了死库容以下的极限库容。严重的形势已摆在我们面前。 是坐以待毙?还是想方设法解决这道难题?这是摆在全市人民面前的头等大事。五月二十四日,市委市政府在邻省的九沟引水工程的出口处举行了“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开工典礼”,开始了引水这个造福我市千秋万代的救命工程。这是新的市委、市政府领导做出的一项重大决策,是顺民心合民意的一项伟大决策。 但是,这项工程耗资巨大,是一项少见的、异常艰难的工程,包揽了全国隧洞施工的三个第一:即第一条穿越九龙山主脊的隧洞;是全国海拔最高的引水隧洞;是全国小断面独头掘进最长的隧洞。这项工程总投资三亿多元,尽管中央、省、市已经程度不同的给此项工程投资、借款,可资金缺口仍然很大。因此,市委市政府号召全市干部、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以及各类生产、经营企业、事业单位积极捐款,为引黄入新工程贡献你力所能及的力量。 图片转换结束,在出现“伸出你的援助之手,积极为我市引水工程捐款”字幕的同时,主持人宣布:第三项,捐款开始,首先请市四大班子领导为我市引水工程捐款。他们是:市委书记于波,五百元;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程忠五百元…… 在“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的音乐声中,市领导、部门领导纷纷上台捐款。紧接着是企业、党政机关…… 在长长的捐款队伍中,公安局的十名代表身着警服,代表市公安局的十余个部门、科室在今天的大会上亮相。他们拿着全体公安干警的捐款和名单,虔诚地在队伍里排着。排在他们前面的是副局长汪吉湟,他仍然用纱布吊着左手。程忠在主席台上看见了汪吉湟,他问坐在旁边的于波:“他咋又从医院跑出来了?”于波说:“这同志太固执了,医院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汪吉湟的机响了,他从腰间取下来传呼机一看:大惊失色,上面显示的汉字是:你女儿汪霞被坏人绑架,速回局里。宿伟。汪吉湟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把一份名单交给了身后的政治部主任尚清说:请你代表局机关……汪吉湟说完后离开了队伍,走了。 于波和程忠走过来了,问尚清:“汪副局长为啥走了?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尚清说:“书记、市长,汪局长刚接到传呼,有重要任务,让他立刻回局里。” 于波对程忠说:“汪吉湟同志的压力是太大了。”程忠说:“是呀,好多同志讲,汪吉湟近来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爱生气、脾气也大了,情绪也常常控制不住。这都是有力使不上、憋气的事儿太多、压力太大造成的。” 尚清本来没有看清楚汪副局长传呼机上的汉字显示,见汪副局长走了,他感觉到又发生什么案子了。他说:“我们来之前,汪局长要求我们穿好警服、精神饱满地进会场,一来告诉全市人民我们的信心和决心,二来让那些坏家伙们也看看,咱们公安干警是一支坚强的队伍。” 于波朝尚清点点头,和程忠走上了主席台。 程忠叫过来秘书小于,安顿说:“你即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市政府让他们注意汪吉湟同志的身体。” 于波说:“小于,要不你就去一趟公安局,告诉汪吉湟同志,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千万要沉住气,不急躁、不生气,这对身体有好处。去吧。” 捐款的队伍越来越多,捐出的款额已经超出了预计的数字。于波说,引水工程,民心所向啊!程忠用力地点点头。…… 第十一章 于波受贿100万 兰强听到于波要调往省委当副书记的消息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分析了于波走后新城市党政班子的一些情况后,认为自己最差也能捞个市长当当,于波去省里后,在新城市,市委书记的人选有三个,一个是程忠,一个是他兰强,还有一个就是现任市委副书记兼纪检委书记的汪强。这三个人中,程忠的实力最强,于波向省委推荐的第一个人选肯定是程忠,另外,程忠在省里的影响也很好,再加上有陈书记、刘省长的支持,程忠出任市委书记的可能性最大。相比之下,汪强的实力相对弱多了。这个人老实,做事认真,还时不时的拗一下于波的性子,在好多场合下,汪强给于波都提了不少的意见,有时于波也特烦汪强。这一点兰强是最清楚的。 于波的铁面无私,在新城是如雷贯耳、妇孺皆知。尤其是在拒贿这个问题上,得罪了不少人,听说连他老婆梁艳芳也对他很有意见。在兰强的心目中,于波的铁面无私,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小舅子梁天开的楚辉公司,赚了多少昧心钱,他于波能不知道?这个梁天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吗?如果不是你于波在暗中支持,楚辉公司能有这个成色吗?其实,这个公司说穿了就是你于波的公司,小舅子的经理,老婆的会计,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弄得不好,于波跟老婆闹矛盾,都是装出来让人看的呢。由此可见,于波并非是一个不爱财的人,所谓铁面无私,其实是人家给他送的礼少了。只要送得多,于波也会动心的。这样一想,兰强就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给于波送大礼,他要是收了,万事大吉;他要是不收,就说是环球集团副总钱作峰让其转交给于波的捐款。大平县的乡镇干部不是发不出去工资吗?好了,这就是人家钱作峰给大平县乡镇干部的工资款。你于波是市委书记,让你转交,说到哪里也是天经地义的。 主意一定,他就把一百万元现金送到了于波的家里,万幸的是于波不在家,老婆梁艳芳在家,寒暄了一阵后,切入了正题。 兰强把一个封好的牛皮纸大信封放到茶几上说:“请嫂子把这个交给于书记,我过几天再来。” 梁艳芳问:“啥东西呀?” “他看了就知道了,”兰强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几天过去了,于波并没有把一百万元的事儿捅出去,也没有给他退回来。兰强在心里说,原来于波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什么铁面无私,什么两袖清风,什么一尘不染,全他妈的是鬼话。至此后,兰强就在骨子里瞧不起于波了,你于波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我兰强最清楚了,但为了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又不得不把这种事压在心底。兰强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的感觉有时就不自然的在行动上表现了出来。于波说,兰书记,你变了。兰强哈哈一笑说:“人嘛,因环境和情况的变化,在不断的变化着,这是常识呀,怎么?于书记连这点也不明白?” 于波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也不计较兰强的言行。他问:“兰书记,你有话就说,何必绕弯子呢?” 兰强心里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收了老子一百万元,你不知道老子要干啥呀? 想归想,在心里骂归骂,兰强还是不敢当面骂于波的,他说:“于书记,听说你要到省里去任省委副书记了,你看,你能不能走时推荐一下我?” 于波马上想起在刘妍那里看到的录像带,还有兰强说他收了一百万元钱的事。于波不由得气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但是他强忍了几忍,终于没有发作出来。他咕噜噜喝下了一大杯开水,把心头的火气压了一阵说:“兰书记呀,这事儿省里自有安排,如果省里真要让我推荐市委书记的人选,那我肯定要推荐程市长。” “那市长人选呢?” 真是个恬不知耻的家伙!于波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后说:“市长人选我会让程市长推荐的。” “如果要征求你的意见呢?” 于波被逼得无退路可走了,他只好直截了当地说:“我会推荐汪强的。” 兰强气得一句话也未说出来,好你个于波,你拿了老子的一百万元,竟然连推荐一下也不行。兰强在心里暗暗地骂着于波,见于波不理他了,他气冲冲地走出了市委书记室。 “他妈的于波,真是个王八蛋!”兰强气愤难平,就想找个什么茬子收拾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他把这事给省委马副书记讲了一遍,马炳哈哈一笑说:“原来于波也是凡夫俗子呀,我还以为于波是神仙呢。” “就是,他妈的,我们都瞎眼了。” “这样……”,马炳如此这般给兰强面授了计谋,让兰强依计而行。兰强按照马炳的意思等待着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中央的考查组到新城来了。兰强打电话叫来了环球集团的副总钱作峰,安排了直接找考查组举报于波受贿的事宜。 钱作峰就在当天晚上来到了考查组。 这个时候,中组部的李司长正在和省委组织部长杜鑫,省委副秘书长李子一谈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门铃响了,钱作峰走了进来。他向考查组自我介绍了一番,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举报内容。 考查组的领导吃了一惊。 杜鑫说:“钱总,这样的事可得有证人,证据呀!” “证人有。” “谁?” “区委书记兰强。” “兰强?” “你能对你说的话负法律责任吗?” “能。” “好!”杜鑫即刻拨通了市委副书记兼区委书记兰强的电话:“兰强同志,请你速到考查组来一趟。” 不一会儿,兰强赶到了,紧接着接到通知的市纪委书记汪强和新上任的市委秘书长覃安平相继赶到了。“我们召集大家来,想证实一件事。”中组部的李司长冲杜鑫说:“杜鑫同志,你问吧。大家都做一下记录。” 杜鑫问:“兰书记,环球集团副总钱作峰举报于波受贿一百万元,他讲你能做证。” 汪强和覃安平着实吃了一惊。 “有这事。”兰强点燃了一支高级香烟后说:“钱副总听说我们大平县的某些乡镇干部连工资都发不上,他通过我把这一百万元现金交给于波同志,于波至今未把这笔钱交大平县方面,而是据为己有。” “兰强同志,这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呀!”汪强有点急了。 “汪书记,我对这件事负法律责任!” 大家除了惊讶,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场了一阵后,李司长说:“那大家都在记录上签上名,我立即给部里和陈刚同志汇报。” 大家全都在一份记录上签上了字,有人签得高兴,有人签得沉重。 李司长进卧室打了一阵电话后出来说:“部里的意思,他们马上给中纪委汇报。我们呢,参与龙江省纪委先介入这个案子,杜鑫同志,请你要通陈刚同志的电话,我要代表部里给他通报这一事件。” 杜鑫拨通了省委书记陈刚家里的电话。他简要的把新城市突然发生的事件做了汇报,而后说中组部李司长要同你说话。 李司长:“陈刚同志,于波的问题很严重。” 陈刚:“要说于波有其它方面的问题我可能相信。这样的事我有点不敢相信呀。” 李司长:“这里不但有人证,而且于波还有畏罪潜逃的迹象。” “乱弹琴!于波现在在哪里?” “没有任何信息,失踪了。” “李司长,我立刻随省纪委的同志赶到新城来!” “那好吧,现在我们想办法找于波。” 正说着,汪强的手机响了,是副市长金安打来的。 金安说:“汪书记,于书记……” 汪强忙说:“金市长,你等等。” 汪强走出了门外,说:“你说,金市长,什么事?于书记在哪里?” “于书记被软禁在了大平宾馆,根据于书记的指示我马上带经贸委、矿管局等单位的头去大平。我的意思是,汪书记,你能不能给武警支队说一声,让他们等候命令,随时去大平县查封银矿。” “我的金市长,这里出事了,兰强和环球集团那个叫钱作峰的,把于书记给告了,说于书记收了他们一百万元现金,现在考查组正在找他呢!” “汪书记,你相信于书记会收别人的钱吗?” “为什么不能?人是会变的呀。” “汪书记,我金安敢说,于书记不是那样的人!” “这样吧,金市长,你单独行动,武警支队的电话呢,你自己打。我也有点不相信,你赶快去吧。” “汪书记,你别说出于书记的下落。” “好的。”汪强合上电话走进了房间。 金安说啥也不相信于书记有受贿这样子的事,他对于波的了解,那是太深了,他立即拨通了于波的电话:“于书记……” 于波打断了金安的话:“金秘书长,你们出发了没有?” 于波改不了口,还用习惯的语言称副市长金安为秘书长。 金安:“于书记,经贸委,矿管局的叶主任和沙局长就在楼下等我呢。我这就下楼,在车上通知武警支队和市公安局。……于书记,这里出事儿了。” “什么事?” “兰强已经把你告到了考查组,现在考查组的人正在找你哩,听说省委陈书记和省纪委的人马上就到了。” “扯淡。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不管这些,马上到大平县!” “我也不会相信这些,可是于书记,兰强这个小人你不得不防呀。再说了……好,于书记,不说了,我马上出发。” 金安听于书记态度坚决,悬着的心马上放下了。他大踏步走下楼钻进了大红旗轿车里,车子起步、加速,很快就汇入到了新城夜晚彩色的车海灯流之中了。 陈刚放下电话对程忠说:“程忠,说于波受贿,你信吗?” 程忠坚定地说:“打死我我也不信,不过……” “不过什么?乱弹琴!只要相信于波就行,我们走!上新城!” “陈书记,你也要去?” “这么大的事,我不去怎么行?你马上给我打于波的手机,看他究竟在哪里?” “于书记在大平县,微服私访贷款发工资的事儿去了,从中午到现在,手机始终是关的,不知出什么事儿了。” “简直是乱弹琴!”陈刚说完披上大衣就要往外走。 老伴过来关切的说:“别动不动就上火,都六十多的人了,你这是干啥呀?” 陈刚对老伴说:“你那位小老乡出事儿了,我们得去救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程忠对陈夫人说:“大姐,你休息吧,我会照顾好陈书记的。” 出门坐进车里,陈刚就问程忠:“于波确实在大平县?” “没错。” 陈刚拨通了省委组织部长杜鑫的手机说:“杜部长,一小时后,你陪李司长一行到大平县,于波在大平县。我们直接去大平。” “乱弹琴!”陈刚对程忠说:“和大平县委领导联系,让他们等着我们。” 程忠拨大平县委书记毛二升的手机,不通,打到家里,说开会去了,又打县长强永泰的手机,也不通,打到家里,也说去大平宾馆开会了。 程忠又试拨于波的手机,结果通了:“于书记,我,程忠。” “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陈书记的车上,现在正朝大平县赶呢。你,你没事儿吧?” “给我!”陈刚要过了手机,他说:“于波,你咋搞的,简直是乱弹琴!听说你收了人家的一百万元,有这事吗?” “没有!”于波坚决地说:“这完全是兰强在那里造谣生事!我于波是啥样子的人,你陈书记能不知道?” “我说于波呀,你给我听好了,我告诉你中组部为什么会派人来考查你?如果让你当个省委副书记,中组部考查组用不着直接去新城。你知道这次考查的分量吗?乱弹琴嘛!” “知道。” “知道就好!田老部长向我和中组部推荐你,让你接替我做省委书记,这也是我的意思,你倒好,给我又弄出这么一场乱子来。你给我听好了,你对我说实话,如果你真收了人家的钱,你就告诉我,我现在就打道回府,免得我去了丢人现眼,简直是乱弹琴!” “你放心来吧,我于波走得正、行得端,除了一心想为人民做点事,别无它图!我不会给陈书记丢脸的。” “那就好!我们一小时后赶到。你给我好好呆着,乱弹琴!” 见陈书记和于波通完了电话,程忠接过电话说:“陈书记,让我告诉你吧。” “好了,程市长,乱弹琴!我想休息一下。” 程忠只好闭上了嘴巴。 程忠拨通了于波妻子梁艳芳的电话说:“弟妹,今天到用得着你的时候了,你马上背上账本和梁天到大平县大平宾馆来!” “有这么严重吗?程市长!”梁艳芳问道。 “都惊动省委陈书记了!现在中央考查组都参与办案了。” “好,好!程市长,我们马上出发。” “好!我们在大平县等你们。” “乱弹琴!我说程市长,你在搞什么鬼,快说说!” “我说了,陈书记又不听,我还是别耽误陈书记的休息为好呀!” “乱弹琴!快讲吧。” 程忠这才给省委书记陈刚讲起了关于于波受贿的事儿来。 于波安顿好迎接考查组和省委陈书记的工作后,斜躺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对于兰强的诬告,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兰强在这个时候告他,用意是很清楚的。他想起了在刘妍那里看到的录像带,心底不由地对兰强产生了一种仇恨。这种仇恨在他心头的无名火上浇了一桶油,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生气是拿别人的缺点惩罚自己”。刘妍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对呀,我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于波搓搓因生气起伏的胸脯,又慢慢地躺在了沙发椅上。想起刘妍,又使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方丽丽。他从文件包里取出了陈作家的第三篇采访笔记。 采访笔记———吴龙和方丽丽(一) 九年前的秋天,吴龙师大毕业后怀着建设家乡和对未来的憧憬到沙平乡中学任教。 临行前,他和女朋友大闹了一场。原因很简单,女朋友让他随着她到南方去淘金,可他说啥也不去南方而要回到家乡去。拿他父亲的话来讲,就是回家乡来,吃国家饭。他之所以态度如此坚决,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这个不识字的父亲。父亲说:“吴瞎子说了,你是我们村第一个状元,一定要回来。吴瞎子还说,我家的祖坟已经冒热气了,你早一天回来,进不了县衙门做县太爷,做个先生教书也成。你的前程大发着哩,你是个做大官、做大事情的人。” 吴龙毅然决然来到了汤县教育局报到。人事股赵股长征求他的意见。赵股长说城里是无法安排的,乡下的中学由他挑,到哪里都成。 “去沙平吧。”吴龙平静地说。 赵股长大笔一挥,就把他安排到了沙平乡中。沙平乡中又把他安排到初一班教语文还兼班主任。 开始的一个月他还能安心教学,到第二个月时他就有点魂不守舍了。在大学里,每当华灯初上,他总是和女朋友到学校的后院里、树林里这些地方悄悄地幽会。动手动脚亲昵的事是常有的。 现在可好,女朋友离他而去了,他不可能得到那个曾经爱过的、可心的人儿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吴龙没有因为被提拔成了教导处副主任而心情变好。他踩着钟点到初一(1)班上语文课。他像往常一样用锐利的目光在全体学生身上扫视了一遍,刚要点头说“请坐下”时他惊喜地发现了刚满十四岁的女学生方丽丽。这个方丽丽长得真是太美了,除特好看的鼻子外,简直跟他的女朋友一模一样。女朋友的鼻子有点宽且不棱,而方丽丽的小鼻子确是有棱有角。仔细一瞅,比他女朋友还要好看几分哩。如果好好的收拾一番、穿上新衣服,保证比他女朋友要干散得多。 他被这个发现激动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默念着这句话,把方丽丽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直看方丽丽低下头不敢看他。 吴龙说:“请坐下。” 全体学生坐下后,他很快撒了一个谎。他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查一下,看是谁做的。有人说是方丽丽干的,我找方丽丽核实一下,大家先自学吧。” 什么很重要的事,老师没有说。同学们都相信了这件“很重要的事”,方丽丽更是在云里雾里。方丽丽提心吊胆地跟着老师来到了老师的宿舍里。 吴老师说:“方丽丽,你说吧,你做了什么?” 方丽丽吓得战战兢兢,一双小手揉搓着衣角,说不出话来。吴老师不关心方丽丽是否在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背着手围着方丽丽转圈子。 才十四岁,个头就这么高了。而且身材也不错,胸脯上一对小而尖的rx房在宽松的衣服上隐约可见。腿也很直……如果不是生在农村里,这可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呀! 吴龙这样在心里说着话,又一次双眼盯在了小姑娘的胸脯上。 怎么才能摸一下那个地方呢?他在思谋着对策。突然,他推了方丽丽一把:“你咋不说话?” 用手在方丽丽胸脯上推,乘势摸了一下那小小的尖尖的rx房。 “我,不、不、不知道。”方丽丽吓得都要流出泪来了。吴老师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方丽丽,方丽丽就觉着很奇怪,别的老师批评她时,总是在她头上或者是在肩上推,而吴老师为什么总是捏她的胸脯呢? 吴老师这样持续了一会儿工夫,而且一次下手比一次重,方丽丽疼了,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吴老师想起了女朋友,女朋友也爱哭,每当女朋友哭时,他就抱着她亲她、哄她,直到女朋友笑出声来为止。 他一把抱住了方丽丽,用脸擦着她的泪水,又用嘴亲她。他说:“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方丽丽不哭了,吴老师发现自己闹错了,抱着的不是女朋友而是方丽丽。他想松开,可方丽丽并没有反抗。他便用手擦她的眼泪,又一次亲她。 他说:“丽丽,别哭了。是老师不好,这事根本不是你干的,我相信你!”老师还是没有说出来是啥事。 方丽丽心想在家里也好、学校里也好,没有哪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吴老师对她这么好,她很满足。开始时很被动,现在她就主动的让老师亲,亲个够。 吴老师得寸进尺,还把手伸进衣服下摸了她的胸脯。她心跳得厉害,脸上像是架上了炭火,烧得很厉害。后来,老师摸她、亲她时,她感到的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之后,他就有意识地关心起方丽丽来了,对于方丽丽的作文,他总是改得很细心、很认真,几乎每一篇作文他都作为范文让方丽丽读给大家听。久而久之,方丽丽确实对吴老师很感激。她把他作为亲人一样尊重、喜欢。作为老师,根本不应该对自己的学生有任何邪念,尤其是对一个善恶不分的十四岁的少女。可是,吴老师对方丽丽有了邪念,他要占有这个只有十四岁的漂亮小女孩。这天放学后,吴老师把方丽丽留到了办公室。吴老师给她讲学习,讲人生的理想,还给她用电炉子煮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所有这一切,都使方丽丽感到很幸福。 这天是星期六,乡村学校的校院里除了看门的老大爷,再一个人影也没有。快到晚上十二点钟时,吴老师强行按倒了方丽丽,剥去了她的衣服后强xx了她。方丽丽由于疼痛和恐惧,哭闹不止。吴老师打自己的嘴巴、揪自己的头发,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方丽丽心软了,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保证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然而,尝到了特殊滋味的吴老师,一次次的和方丽丽约会,一次次地和方丽丽上床。不久,方丽丽怀孕了。细心的妈妈首先发现了女儿的反常举动,她发现女儿不思吃饭,老是发恶心、呕吐。紧接着,“洗裤子”(农村里把来月经称“洗裤子”)的时间过去了十多天,还没有动静,便问女儿。方丽丽把一切告诉了妈妈。妈妈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父亲知道这事后,提起斧子就冲到了吴龙的家里。让吴家交出人来,吴父听了事情的原委后,一面让小儿子快去学校叫吴龙来,一面安顿方父。这毕竟是一件丑事,要是传出去了,儿子的铁饭碗就打碎了。 方老大提着斧头出门时,还想到要去学校劈了吴龙这个龟儿子。转念一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吴家那小子可是吃国家饭的人,月月有个麦穗儿黄。如果把丽丽许配给吴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儿呀。对,老子们起五更睡半夜,皇天背上老日头,一年的庄稼两年苦,苦了个驴死鞍子烂,眼窝里淌汗、手心里起皮,到头来才能挣个口粮钱。像今年这样子,天旱得厉害,到粮食浇二水的时候了,地里连个水珠珠儿都没有淌上…… “对!对!”方老大想到这里乐了。丫头么,迟早是人家的人,跟上谁就是谁的人,拔了萝卜还有窝窝在。请吴瞎子给合个婚,让他吴家待上一桌客,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让吴秀才做咱的女婿,从此后零花个钱儿那就容易得多了…… 转念一想,如果这龟儿子不同意呢?由不了他不行,他要不答应,就吓唬他,要去公安局告他强xx幼女,让他小子吃铁大豆!对!先去他家里。 主意一定,方老大就气呼呼的提个斧头,蹬蹬蹬往吴家走,别人问他干啥去他也不答话。人们就三三俩俩的跟着方老大后面,来到了吴龙家。 方老大一脚踹开了吴龙家的庄门,大声喊道:“姓吴的龟儿子,给老子滚出来!” 庄邻们上前拦住了方老大。吴瞎子从屋里出来说:“哎,老大,斗大的麦子从磨眼里下,有气的风匣不是三咔哒,有话说话,有屁放屁。提个斧头干什么?啊?” 方老大望见吴瞎子,就感觉着运气来了,他仍然装成气坏了的样子朝着吴家的书房门一扑一展:“他吴龙这个龟儿子,欺人太甚!欺负我家闺女,那是黄花姑娘呀!才十四呀!他不干人事,你让开,让开!我把这个混蛋杀了,老羊皮换个羔子皮!……还……” 吴瞎子并不瞎,只是眼里出了个萝卜花,他是村上的能人、“半仙”,专为人做媒,合婚,在红白喜事的场面上是个极受欢迎的人。 吴瞎子一把抢过方老大的斧头,扔到了地上说:“杀!就知道杀人,你杀了人,你还能活?有啥事说啥事,动不动就杀死派命的,谁怕你呀!” “他还欺负到老子的头上来了,不行!我非去告这个畜生不可,让他吃铁大豆!”方老大的话头明显的变软了。 吴瞎子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拾起斧头往方老大的手里塞:“给,你杀去,我不管了!人想着个好心,你倒当成了驴肝肺!” 吴父吴老五忙挡住了要走的吴瞎子:“吴师傅别走,帮我给方老大下下话吧,我养下这个丢底颠脸的牲口了吆……” 吴瞎子这才不走了,吴老五又低三下四的对方老大说:“老大,你消消气,别跟这个畜生过不去。” “你说的倒轻巧!把我的娃娃祸害成这个样子,往后谁要她?不成,我要去公安局告这个龟儿子!” 吴老五回头大喝道;“你个畜生,还不给我滚出来,给你方叔叔赔不是,人呢?” 吴老五一把把吴龙拉到了方老大跟前,“啪啪”就是两嘴巴:“你个畜生,书念到驴槽里了你,还不给你方叔叔跪下!” 吴龙不跪,他说:“我在和丽丽谈对象呢,她也……” “放屁!”吴老五骂道:“谈对象?跟个十几岁的学生娃娃谈对象?你把先人都羞得从供桌台台上跳下来了!” 吴瞎子见方老大不吭声了,知道形势有好转了。他拉起方老大说:“走!老大,进屋去,既然娃娃们在谈对象,这就能说过去了。走,进屋,进屋了慢慢说。” 方老大被吴瞎子拉进了屋,吴老五又把方老大请到了炕把脑里。方老大接过了吴瞎子递过来的烟,方老大扑哧扑哧抽起烟来。 吴瞎子说:“吴龙,你过来!” 见吴龙过来了,吴瞎子安顿道:“既然你是在和丽丽谈对象,方师傅定会没意见。快去,到街上割肉打酒、买纸烟,就在今天给你们订婚。” “谁要给他订婚?”方老大没好气的说道:“我要让他龟儿子知道一下,马王爷是三只眼,我要去告!一定去告!”方老大嘴上这样说,心里特别的高兴。心想,你个龟儿子还算聪明,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了,就不怕你不认账。 在门口听消息的吴龙妈听到方老大的话,扯着哭声进来跪在了地上,她说:“方师傅呀,我给你磕头了,你行个好吧,你一告,娃子就完了……” 吴龙忙拉起了母亲:“妈!你别哭了,我们就是在谈对象嘛,我娶了她还不行吗?” “你嚎天扯泪个啥哩?你养下的好爹爹,把我们吴家的人都丢尽了!”吴老五骂道。 庄邻们把吴龙妈扶了出去。 吴瞎子说:“气话就别说了,这个媒我保定了。吴龙,快去。老五,你赶紧去安顿杀鸡、做饭。” 见方老大没说话,吴龙父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先后走了出去。 吴瞎子对方老大说:“老大,丽丽这丫头的生年八字你该知道吧?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 方老大慢慢吞吞的说:“知道。是七八年三月初一,属马的。” 吴瞎子自言自语:“吴龙是六八年四月二十日生人,属猴……” 吴瞎子伸出左手掌,右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啊呀”叫了一声,把方老大和吴老五吓了一大跳。“好婚呀好婚!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呀!” 方老大和吴老五都松了一口气。 吴瞎子说:“既然婚也合上了,我们就说说彩礼。 订婚6000,六六大顺,衣裳四套,加老人各一套是六套。以后每年给丫头扯夏衣、冬衣各一套,婚礼钱每年400块到女子18岁过门时,再给彩礼6000块。方老大,你看怎么样?” “成。”方老大仍然慢悠悠地说。 “你呢?老五,也说个话。”吴瞎子问。 吴老五说:“我也同意。” “那就这样定了。” “不成。”方老大说:“这彩礼钱多少不是大事,我怕吴龙日后反悔,他们公家的说自由恋爱,得立个字据什么的,他吴龙要是胡来,我还要去告他。” 吴老五说:“对着哩,老大这话对着哩,吴师傅你就给我们立个字据吧。” “成。”吴瞎子说:“我写。” 酒足饭饱后,在吴瞎子、吴、方两家父母及亲戚的撮合下,吴龙和方丽丽当场订了婚,并签了下面的合同:吴龙,男,24岁。方丽丽,女,14岁。经吴、方两家共同协商,签订此合同,双方永不反悔。 一、吴龙今生今世只要方丽丽一人,终身不娶他人; 二、方丽丽今后无论出息如何,都应认吴龙为夫; 三、眼下方丽丽年纪还小,暂不对外说出去,待方丽丽年满十八岁后,吴家明媒娶到家; 四、如果吴龙违约,方丽丽有权到公安局告发。 吴龙(指印) 方丽丽(指印) 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五日 采访笔记———吴龙和方丽丽(二)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两年后,方丽丽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方丽丽越来越水灵、漂亮了。 吴龙也如愿以偿的调到了县中,工作安顿后不久,就在县中印刷厂里给方丽丽找了个临时的排字工。这时的吴龙已经离不开方丽丽了。可他从内心里又不想娶她。他认为方丽丽跟他相比,那距离是太远太远了。她除了脸蛋漂亮,在床上的时候,能引起吴龙的兴趣外, 其他地方吴龙从骨子里是排斥的。吴龙离不开女人,方丽丽才有幸来到了城里。在印刷厂里当了一阵临时工的方丽丽突然间很有气质了,吴龙就重新审视方丽丽,她究竟够不够格做他的老婆。最后的结论是,只要方丽丽的文化层次再高一点,哪怕是个中专的层次,也是不错的。吴龙决定让方丽丽考夜大学,他除了在他俩的“家”里给方丽丽补习功课外,还让方丽丽有空时到他带课的班上去听课。 当然了,吴龙是不会让学校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和方丽丽的“夫妻”关系的。早在两年前订那个“夫妻协议”时,他就让吴瞎子在协议上打了个埋伏,那埋伏就是“眼下方丽丽还小,暂不对外说出去。”一纸“夫妻协议”,不但让他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还解决了他一刻也离不开女人的问题。 如果说两年前他是为了躲避法律惩处的话,那么今天他不对外暴露他们的关系的动机很明确,那就是他最终要扔掉方丽丽,除非她能考上夜大学,除非她通过努力能跟自己“门当户对”。 因此,方丽丽来学校做临时工都两个多月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始终在地下发展着。别人都知道吴老师有个脚勤手快、漂亮的小表妹,她除了上班,还帮吴龙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只有在睡觉时,她才会回到校办厂内那间矮小的、过去做过纸张的库房、今天是方丽丽和同伴刘燕宿舍的小房子里去睡觉。 刘燕不明白的是,方丽丽每天晚上都悄悄地出去,到早晨天亮之前又悄悄地回来。她在干什么呢?好奇心迫使她跟踪,想看个究竟。 这人的好奇心是魔鬼。有人因为好奇试吸毒品,与白色魔女恋爱成婚,直到家破人亡;有人试尝禁果,色胆包天,糟蹋幼女,最终走进高墙。可刘燕的好奇心却让她上了一堂生动的课,当然,她也知道了方丽丽跟吴老师的秘密。 跟昨天一样,方丽丽的床“吱儿”“吱儿”的响了两下,刘燕知道方丽丽要下床了。果然,方丽丽见刘刘睡得正“香”时,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门,又反手慢慢地把门关上了。 刘燕因早有准备,衣服未脱就睡下了。她下床出门尾随着方丽丽,摸着黑到吴龙住的那排平房跟前时,方丽丽轻轻地推开了吴老师的宿舍进门,又轻轻地关上了门。刘燕急忙来到了吴龙的窗前,扎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不行、不行,你给我讲,讲完了再上来。”方丽丽脆脆的声音。 “真麻烦……”吴龙的声音;“做完了再讲,行吗?” “嗯———,”方丽丽撒娇说:“上来劲头大,下去像死猪,呼———呼———呼———早睡着了。” 吴龙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好!我的宝贝,我讲。” “这还差不多。”方丽丽说着响亮的亲了一口吴龙。 吴龙说:“今天给你讲讲做人的学问吧。” “讲啥都成。只要是你讲的,我爱听。” “人呢,活一辈子离不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别插嘴。这四个字是‘酒、色、财、气’,有四句话是这样说的:‘酒色财气四堵墙,人人都在墙内藏,若要跳出墙外头,不是英雄也是仙。’” 吴龙顿了顿继续说:“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笑什么,是刮骨的钢刀嘛,那东西就是人的骨髓呀。要不那个字咋是‘骨’字旁一个‘泉’呢?” 方丽丽哧啦笑了一声说:“刮骨的刀还这么贪,一天都不拉。” “就是,明知是刮骨刀,还一天也离不了。真的,丽丽,没有了你,我可是受不了呀。” “不行!不行!你还没讲完呢。” “我说到哪里了?” “到刮骨的钢刀哪里了。” “噢。‘酒是穿肠的毒药’,可好多人都喝酒;‘色是刮骨的钢刀’,人人离不了,尤其是我,更是离不了;‘财是下山的猛虎’,那人宁可舍命也要财;‘气是祸的根苗’,有些人总爱生气。 “既然这四样人人都离不了,那就看你怎么用了。这里还有两句话:‘会用的人上人,不会用的卧土炕’。啥意思呢?酒喝多了要误事,少喝点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所以喝多了酒就变成了毒药。色呢也同样,你要跟人家上床,要让人家心甘情愿,有些二百五,不管人家情愿不情愿,硬来,结果呢,成了强xx犯。 “这财呢人离了它更是不行。可不能贪得多,贪多了也会坏事儿。当官的也好、做生意的也好,钱贪多了事情就出来了。像大贪污犯刘长治,被判了死刑,那可是市长呢!像吕黄秋,钱赚多了就胡整开了,共产党迟早会收拾他的。 “人生气是啥概念呢?我给你下个定义,那就是拿别人的缺点惩罚自己。可是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还就有这么多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气头上杀人的,有气头上跳楼的,有气头上做错其它事和说错话的。你说说,这气是不是祸的根苗?” “是。哥,你讲的真好。” “那我该上去了吧?” “上来吧。”方丽丽小声说:“慢点,慢……” ……刘燕听了个大红脸,急忙忙回到了宿舍里, 半天了心还在“咚咚咚”跳呢。 于波正看得津津有味,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放下文稿,出来打开了房门。是省委陈书记、程忠市长和省纪委的同志到了,忙说:“请,陈书记。” “简直是乱弹琴!”陈刚问于波:“出啥事儿了?如此的如临大敌!” “陈书记,可真是出大事儿了。” 于波请陈书记一行坐下后,服务员一一给客人泡上了茶。 于波把初步掌握的大平银矿重大事故的基本情况,向省委书记做了汇报。“据毛二升的初步交待,这次事故死亡231人,失踪116人。他们之所以瞒着不报,我估计大平县委、县政府两套班子的主要领导全有受贿嫌疑。” “乱弹琴!这么大的案子,居然瞒着不报!这么说,大平县的班子全烂了?” “是的,陈书记。” 于波又简要的向省委书记汇报了他这次微服私访的遭遇。 “乱弹琴!这毛二升是狗胆包天,还敢软禁市委书记,还敢对一个市委书记动手……乱弹琴!你这也是自讨苦吃!”省委书记显然对他的这位下属很满意。 “真危险呀,于书记。你突然关了机,跟你联系不上,我估摸着你这里可能出了问题。” 正说着,中组部李司长、中共龙江省委组织部长杜鑫和新城市的金安一行全到了。 李司长说:“陈书记,给你汇报一下。” “乱弹琴!”陈书记笑笑说:“你是中央领导嘛!” 李司长说:“陈书记,是这样。我把于波的事给部里作了汇报,部里的意思是,他们马上和中纪委有关部门协商一下,让考查组代表纪委与省纪委把这事核实清楚。” 正说着,李司长的电话响了。李司长冲陈刚说:“对不起,是部里的电话,我接一下。” 陈刚点头让李司长接电话。陈刚想:事已至此,就让这位李司长也受受教育吧。让事实说明,中共龙江省委推荐的省委书记人选是过得硬的。 李司长合上电话说:“陈书记,中纪委授权考查组代他们指导中共龙江省纪委办案,具体的问题,中纪委已打电话给司马克书记了。你看这事……” “好!”陈刚说:“就按中央的意思办吧。不过,李司长,这个案子是事出有因哪!” 陈刚还未来得及解释“事出有因”,省委副书记马炳和省纪委书记司马克进来了。陈刚说:“老马,你也来了?” “是呀,陈书记,这么大的事,我睡不着呀。” 其实马炳在心里说,你不是要提于波当省委书记吗?马炳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看你姓陈的今天如何收场? 陈刚征求李司长的意见:“这里发生了重大恶性事故,我们先搞调研,还是先办案?” “还是先办案吧。”李司长说。 司马克说:“陈书记,给你汇报……” 陈刚说:“乱弹琴!司马书记,我已知道了,你不用汇报了。……李司长,这个事故死231人、失踪116人,是一起非常严重的恶性事故。于波同志的意思是先下乡落实一下真实情况,然后派武警、公安封矿。之后再审查他的问题,同时清理事故现场、寻找失踪人员。” 马炳副书记说:“陈书记,我们应该尊重李司长的意见。” 马炳巴不得先办于波的案子,把于波关进去了,他争中共龙江省委书记的位子还有点希望。同时,他想让陈刚在中央考查组的面前下不来台。 “还是先办案吧。”李司长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陈刚说:“那好,我们到大一点的地方去,这里太拥挤了。” “陈书记,这可是对于波实行双规,办这种案子,不需要大地方,我看这里都嫌大呢!” “不!”陈刚挥挥手说:“事出有因,我们在座的门外的同志全都参加。” “这……”李司长问:“陈书记,有这个必要吗?” “有。李司长,你放心,我们还是懂点办案程序的。” 马炳的嘴角边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好呀,人越多你陈刚越难堪。我何不来个顺水推舟呢。想到这里,他说:“李司长,就按陈书记说的办吧。” 见马炳也支持陈刚的意见,李司长只好同意了。李司长只是心里在嘀咕:这个省委书记,现在是调查、谈话、取证,不是审判,干嘛让这么多的人都参加?参加就参加,事实也是清楚的,看你陈刚还能有什么新招数? 于是,大家在宾馆经理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中型会议室。 两名武警跑步、立正,守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在往会议室走时,于波征求陈书记的意见:“陈书记,这次事故基本上是清楚的。我看,调查工作我们明天开始,今晚先把整个矿区控制起来,以免不必要的问题出现。” “乱弹琴!你目前还是市委书记,谁也没有停止你的工作,你快点下达命令吧。” “好的,陈书记。”于波转身对金安说:“金秘书长,立即通知武警支队和公安人员封锁大平银矿。在省上的事故调查组未到之前,市上和大平方面组织联合调查组。你们现在就可以工作了。注意:要仔细、全面,要彻底、干净,不留死角,不放过任何一点可寻找的地方。同时,其它的工作也同步进行。去吧。” 李司长见于波把工作交待完了,才说:“于波同志,请!” 于波首先走进了会议室,大家都依次进入了会议室。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梁艳芳和梁天姐弟俩也赶到了。于波见梁艳芳微笑着朝他点了一下头,满腹狐疑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他望望程忠市长,程忠也向他微笑着点头;看陈刚书记时,陈刚也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们这是怎么了?于波又发现梁天手里提一个大包,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看梁天的脸时,这家伙头仰起看着天花板,没有要看看他的意思。他又看妻子梁艳芳,见妻子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样子,久违了的那种眼神,关心鼓励他的眼神,信任他的那种眼神,还有他最熟悉的那种眼神,一股脑儿朝他这边飞泄过来。他想,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波又看马炳时,马炳深沉中透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神色。他知道,这次事件中,马炳肯定扮演了一个不那么光彩的角色。 中组部李司长传达了中央的指示精神,他说这个决定也经过了中共龙江省委的认可,省委书记陈刚同志、副书记马炳同志还亲自参与。这足以证明,中共龙江省委对这一问题的重视。 李司长清清嗓子说:“这是一起重大的受贿案,于波同志涉嫌受贿一百万元!中央为什么很重视这个问题,因为于波同志曾被中央确定为中共龙江省委书记的候选人之一。好了,我们闲话休提,书归正传。……于波在任中共新城市委书记期间,将环球集团副总经理钱作峰转交给大平县的捐款一百万元据为己有。证人是中共新城市委副书记、新城市市中区区委书记兰强同志!” 马炳副书记听到这里,强压着怒放的心花,嘴角边又一次露出了一丝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得懂的那种不易让旁人察觉的微笑。马炳看看无动于衷的陈刚,在心里又一次说,你陈刚也有今天?梁艳芳在李司长说到于波将“一百万元据为己有”时,要站起来反驳,程忠朝她做了一个强有力的往下压的手势,意思是:稍安勿躁!等一会儿!这两个人的动作和手势除陈刚看到了外,其余在场的人全都没有发现。 “根据证人兰强同志的证言,是他把钱作峰的这一百万元交到于波妻子梁艳芳的手上的。梁艳芳到了没有?” “到了。” 梁艳芳站起来答道。“你收到这一百万元了没有?” “收到了,一分不少。” 梁艳芳答道。“什么?” 于波急了:“你啥时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没有等梁艳芳说话,省委副书记马炳一改往日的深沉,大声狂笑起来。笑得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陈刚皱了皱眉头说:“乱弹琴!马炳同志,你咋这样笑呀?” “我笑呀,”马炳用手捅捅蒜头鼻子不无得意地说:“我以为于波是神仙,是皇帝,真没有想到,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啊!他也会收人家钱,而且收的还不少,收了一百万元。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中有人还推荐他当省委书记!我笑的是,陈刚同志,你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乱弹琴!马炳同志呀,你笑得有点早了!” 陈刚书记心平气和地说:“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好汉。” “是吗?”马炳又一次大笑起来:“你陈刚同志再有本事,也不能把这件事压下去吧?” 陈刚见马炳把多年深藏不露的东西,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抖露了出来,很是兴奋。 他说:“简直是乱弹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呀。你就如此自信?于波同志能收了这一百万?” “陈刚同志!”李司长有了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你们都别说了。这人证物证俱在,于波是赖不掉的。” “好吧,李司长,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于波是清白的!兰强送到他家的这一百万元,他早就捐给希望工程了!” “啊……”李司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马炳副书记眼睛瞪得溜圆:“捐哪个学校了?” “梁天同志,请你把这件事证实一下吧。” 梁天站起来大声说:“各位领导!我们这个公司为什么叫楚辉公司呢?处贿,处理贿赂的钱和物品。楚辉是‘处贿’的谐音。我们楚辉公司捐款修建的楚辉希望小学有二十七所,于波同志收兰强的一百万元建了其中的一所。那就是新城市汤县的第二所‘楚辉’希望小学!” 没有掌声,整个会议室没有一点儿声音。于波的脸上洋溢着喜气,一小部分人也在兴高采烈之中。可大部分人都伸长了脖子,仿佛在听一个神话。他们一个个在用眼神问:这是真的吗? 只有马炳副书记,脸变成了猪肝,蒜头鼻上两个大大的鼻孔在呼呼的抽动着,看得见的气体从那里喷出,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运动着…… 怪不得陈刚亲自来了,难怪于波的老婆、小舅子都来了,原来他们这是早已捣鼓好的,只瞒着他马炳一个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败在陈刚的手下了!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和以往的失败不同的是,他这次败得很惨很惨。他很想马上离开会议室,可又碍于骨子里的那种不甘心。他要听个究竟,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梁天同志,你继续讲。”李司长歉意地朝陈刚、于波点点头后对梁天说。 “我们程市长是‘楚辉’公司的策划者,我姐也是楚辉公司的参与者。让他们说吧。” “好嘛,名扬全国的优秀企业楚辉公司原来有这样的背景,这在中国恐怕也是一个独创!”李司长饶有兴味地说:“程市长,你就介绍一下吧。我看得出来,于波书记可能不明真相吧?是不是呀?” “是的。李司长!”于波朗声回答说:“这全是程市长和梁天,还有我妻子梁艳芳搞的鬼,害得我出了好几身冷汗。” 于波的话,引得陈刚和李司长大笑起来。 李司长笑过后说:“我这才明白陈刚书记让我们先搞调研的话意来。” “乱弹琴!我也是刚刚在路上才听程忠同志讲的。对不起了,李司长,没给你说清楚。” 李司长说:“陈书记,也是我不让你说呀!……” “程市长,快说说吧。” 程忠不慌不忙地说:“众所周知,因为新城这地方过去遗留下来的观念是:不送钱送物就得不到提拔。要想提拔,必须得用人民币铺路。当然了这在新城,部分已经成了历史。同时,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改变它。可是,我们这位于波同志就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拿他的观点就是,既然是丑恶现象,我们就坚决地与这种行为划清界限。还有,我们吃着人民的,拿着人民的,就得为人民办事。不错,我也想做个两袖清风的好干部。可是,人家既不求你办事,也不求你提拔,就是一点人之常情。拎了两瓶酒、两条烟,你不收行不行。我说不行,于书记偏说行。这样,我俩就在这个问题上首先出现了分歧。紧接着,于夫人也向我告状,说他们于波六亲不认,把她的亲戚朋友都得罪光了。也在这个问题上和于书记产生了矛盾。在这个时候,我在这不起眼的烟酒里发现了新问题,里面不是烟、不是酒,全是钱。于夫人梁艳芳同志也发现了在她瞒着于书记收下的烟酒里有钱。于夫人很害怕,问我怎么办?我想,这既不能交纪委、也不能退回去。这咋个退法?有些烟酒已经记不清是谁送的了。再说,弄得不好,要是让于波书记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于是乎……” “于是乎,你就策划让梁天注册了这样一个楚辉公司?简直是乱弹琴!” 陈刚书记的“乱弹琴”,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喊出去。谁都知道,在不同的事件上、不同的人面前他都要喊的。有时候,是褒义的,也有时是贬义的。现在从他嘴里喊的“乱弹琴”,既是对于波一尘不染的赞赏,也是对程忠一番苦心的肯定。 “我们瞒着于书记搞了这样一个公司,还做假账瞒过了方方面面的检查。楚辉公司的第一个宗旨就是广收‘贿赂’,只要你送,就收,然后登记造册,再以捐赠的名义建设希望小学。几年来,于书记和我本人收到的各种名目的贿金有1350万元,共建设‘楚辉’希望小学27所,这就是‘楚辉赚钱学校花’的来历。公司要运转,要发工资,要上税,这些费用呢,主要以门市部的零售收入为主。门市部所售商品,尤其是烟酒,全是礼品。这就是烟草局讲楚辉卖烟不到他那里进烟的原因,我想,今天以后,我们这个公司就该解散了。” 陈刚书记、李司长带头鼓掌,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程忠接着说:“这个公司多亏了于波书记的爱人,梁艳芳同志。因为,最早出这个点子的不是别人,就是梁艳芳同志。她说,这样既保住了于波书记的清白,还让于书记少得罪些人,因为你老是拒收一些无关紧要的礼品,也会得罪人的。这也就是这几年有人告于波书记的原因之一。另外,人家心里不平衡呀!就像兰强这样的干部,他送了你一百万元,而你于书记却丝毫也不知情,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提拔人家,不为人家办事。你想人家不告你的状,告谁的状?当然了,我程忠也收到了兰强的一笔贿款。据我知道,这是兰强想当市长而送的礼金。因为,传闻于书记要去省里,书记或者是市长总得有人干吧。至于说是环球集团某某的捐款,全是无稽之谈。因此,我建议省里对兰强进行‘双规’。让其说明这一百多万元是怎么来的?另外,我要说明的是,我任市长以前,没有人送过什么重礼,当市长后收的礼金全在楚辉公司的账上,我和于书记请求省上派员彻底清查。同时,我也借此机会向于夫人表示深深的谢意。是你,梁艳芳同志,让我们经受住了金钱的诱惑和考验!” 程忠站起来向梁艳芳鞠了一躬。 满堂掌声。 于波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妻子,把妻子搂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声:“谢谢你。” 又是一片掌声。 陈刚书记缓缓地站起来,走向了于波,他握住了于波的手说:“乱弹琴么!不过,我也要谢谢你!” 李司长也握住了于波的手:“于波同志,你让我受了一次深刻的教育。” 陈刚握住了梁艳芳的手说:“你受委屈了!乱弹琴,于波要是再敢对你无礼,你找我,我收拾他!” 就在这个时候,马炳副书记悄悄地溜出了会场。 陈刚对汪强说:“赶快电话通知,让你手下马上对兰强进行双规,别让他跑了,简直是乱弹琴!” 汪强打完电话后,会议继续进行。先是李司长代表中组部讲话,而后是陈刚书记讲话。陈刚挥舞着手,讲了“楚辉”这个新生事物,又讲了行贿受贿,请客送礼等这样一些丑恶现象是可以根除的……省委书记的讲话被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打断…… 由于警察已倾巢出动,将要包围市天堂大酒店。 汪吉湟等人把吕黄秋架上了天堂大酒店顶楼的平台上时,见打头的几辆警车已经开进了天堂大酒店的大院里。公安部特派侦察员强永、汪浩峰、刘明正忙碌着割楼梯的工作。强永三下五除二接好了电并连接到了微型配电盘上;汪浩峰则用微型电锯开始割通往楼顶的铁梯;刘明警惕地注视着一辆辆开进酒店大院里的警车。 汪吉湟把盖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印章的逮捕证亮到了吕黄秋的面前。“签字吧。” 吕黄秋已经发现了蜂拥而来的w国警察,立刻感觉还有被救的希望,所以他拒绝签字。他说:“汪局长,你们纵然把铁梯全锯掉,也不可能插翅飞走吧?既然走不了,你还是放我走吧。否则,w国警方会带走我的。” “不能插翅飞走?”汪吉湟笑了:“你也太小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的力量了,你等着吧,我们会有一双翅膀的。” 正说着,空中传来了直升飞机的隆隆声。 汪吉湟骄傲的望了一眼飞机说:“怎么样?还来得及吧?” 吕黄秋见真的有飞机来了,吓得面如土色,他多么希望国警方马上来救他呀。可是,天堂大酒店的院里虽然停满了警灯闪烁的警车,但没有一个警察向楼顶开枪,吕黄秋彻底绝望了。 汪吉湟收起了逮捕证说:“到时不由你不签。”他把吕黄秋带到了楼沿边:“你看吧。看着w国的警察来救你。” 楼顶两层楼除了钢筋悬梯,没有其它的地方可上来。铁梯下已站满了警察,几个警察已蹬上了铁梯,这时候,汪浩峰已经锯断了近乎半层楼的铁梯子,他们用力往外一推,铁梯立刻呈三十多度的斜面,吓的警察不敢往上攀了。 索克见一架标有国字样的直升飞机就要到达楼顶了,对局长麻斯里达说:“开枪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麻斯里达说:“绝对不能开枪,这是上面的命令。再想别的办法!” 索克马上派人搭人梯上楼。 直升飞机在离楼顶两三米高时,扔下了绳索,汪吉湟朝上打着手势,让飞机再降低一些。 直升飞机又隆隆响着降下了几米,悬在了楼顶上。汪浩峰、强永、刘明像抬死猪一样把吕黄秋托了起来,可是没有用,吕黄秋拒不抓机上人员手中的绳索。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吕黄秋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紧接着,四条绳索抛下,汪吉湟等四人凭借不凡的身手三下两下爬上了飞机。他们帮着机上人员往上吊还悬在机翼下的吕黄秋。就在快要抓住吕黄秋的身体时,意外发生了。只见吕黄秋被绑着的绳索开了,紧接着,吕黄秋笨重的身体掉下去了,摔得吕黄秋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汪吉湟见绳子是用刀割断的,懊悔地说:“咋就没注意他身上还有刀呢?” 见索克、麻斯里达等警察全上楼了,汪吉湟一个手势,飞机即刻腾空而起,惊得麻斯里达等人目瞪口呆。 见吕黄秋有生命危险,麻斯里达命令手下马上送医院抢救。到医院时,吕黄秋已经醒过来了。经检查,除了头部受了点轻伤外,其它没有一点问题。麻斯里达兴奋地说:“有事没事,就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吧。” “不,我要回家。” 在吕黄秋一再坚持下,麻斯里达只好送吕黄秋回到了家中。为了防备万一,麻斯里达在吕黄秋的别墅院门外安排了一个小队的警察,保护吕黄秋的安全。安顿好值班保卫后,麻斯里达冲破记者的防线,乘车而去。在车上,他打电话向上级汇报了自己的果断和警察局的战果。上级即刻在电话里表扬了他,他乐得手舞足蹈。挂上电话后,他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情人沃丝居住的别墅区。在别墅区的一处游乐园门口,他下车走进了游乐园的侧门。 麻斯里达穿过游乐园的办公区,从后门出来到了沃丝的院门口。接到电话的沃丝早已在卧室里等着了,听到门铃声,她在床上用遥控器打开了院门。等麻斯里达进来后,院门又在她的遥控下死死的锁上了。 麻斯里达走进客厅后,就甩掉了上衣,到卧室时,身上只剩下背心和裤子了。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裤子,上前掀开了沃丝的被子。沃丝赤条条的身体出现在床上,他把她那对大rx房用劲揉搓了一阵,疼得沃丝大叫。在沃丝的大叫声中,他停止了手的动作。他呼的跳上床,很快就进入了沃丝的身体。沃丝在麻斯里达的动作下,舒服地尖叫着…… 吕黄秋是离不开女人的,见到蔚小倩时,憋了几天的他,像一头发情的公狗,把小倩摔倒在地毯上就跳了上去。小倩看着他头上包扎伤口的白色纱布,心疼的说:“你,伤成这个样子,能行吗?” “行!行!”吕黄秋全然不顾蔚小倩的感受,只顾自己的,用全身的力量冲撞着娇小的女人,直到公狗变成了死狗,才从蔚小倩的身体上滑落了下来。 蔚小倩穿好衣裤,进厨房给吕黄秋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碟抹上果酱的面包片,还有几样小菜。她用自己的单薄的身体把吕黄秋拉了起来,他啥话也不说,一口面包一口牛奶的吃喝了起来。 蔚小倩打开了电视机,警察局长麻斯里达正在兴高采烈的接受着记者的采访。他刚要说关掉,电话响了,是“老狐会”堂主老狐狸打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吕老板,这下该考虑我们的交易了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能不能让我的家里人接一下电话?”“不能!”老狐狸断然拒绝了吕黄秋:“我想知道,钱准备好了没有?” “能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是什么话?在你没有拒绝我之前,她们再不会掉一根毫毛的。” “那好吧,你说时间和地点吧。” “吕老板,看来你还是有诚意的。好,记住一点,别让警察知道。否则,我会撕票的!” 吕黄秋有气无力的挂上了电话,他问小倩:“窃听器……” “我已经全取掉了。” 电话铃又响了,吕黄秋示意小倩接。“……是阿英姐,你……”吕黄秋一听是阿英打来的,浑身的劲头又来了。小倩把电话递了过来。 “阿英,怎么样?” “我已经打进了‘老狐会’,你先设法稳住老狐狸,我准备在今天晚上救小虎他们出来。” “有把握吗?” “没问题,我们的人已和老狐狸交上了朋友。……你受苦了。” “多亏了你,调了黑帮又调警察,否则,我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吕总,别说得那么严重。能从姓汪的手里逃出来,这就是胜利。” “幸亏我在衣袖里藏了刀片,否则,我们今生今世怕是见不上面了。” “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吧。晚上主动和老狐狸联系,就说警察看得紧让他拖后两天。然后,想方设法骗过警察出来,我设法把小虎带出来。到时,再商量去处。反正这个家里是无法再呆下去了。” “可是,阿英,想个啥样的万全之策呢?门外那么多的警察守着。” “好办,让小倩开车出来,她出出进进警察不会阻拦。你呢,就藏在后备箱里。” “……藏得下吗?” “可以的,你还能躺着睡觉呢。” 吕黄秋被逗笑了,她给他留了电话号码后,挂机了。 吕黄秋主动打通了老狐狸的电话:“堂主,我观察了一下,这里警察看守得特别严,我怕你约好时间了我出不去呀。” “不会在耍花招吧?” “哪能呢?我儿子老婆在你手里,我还敢耍花招?能不能拖后一两天,我想好脱身的办法再与你联系。” “谅你也不敢耍花招。好吧,你在明天的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超过时间没有办法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就这样吧。” 挂断老狐狸的电话后,吕黄秋即打通了阿英的电话,把主动联系的情况说了,阿英说,好!我们今晚十二点整,准时在尼洛东街“咖啡酒吧”后门见面。 小倩从客厅一侧的地下室里到车库,把后备箱的东西全取了出来,又在里面铺了一条被子,然后让吕黄秋爬了进去。 他侧着身,斜躺在那里,哎,还正合适。 小倩返回到客厅,从车库正门进去,大摇大摆发动着了车。院门外的警察早已看到了蔚小倩。小倩把车开出院门,就被警察拦住了。 一警察拉开车门看了一下,用蹩脚的中国话问道:“小姐,哪、哪里去?” “吕总头疼得厉害,我去给他买药……你们吃夜宵吗?我带几份回来?” 警察高兴地让开了道:“那,就请吧。” 就这样,小倩顺利地把吕黄秋带出了别墅。车子朝尼洛东街方向急驶而去。 在尼洛东街“咖啡酒吧”后门边的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吕黄秋终于和儿子小虎、老婆钱风兰见面了。他一把搂过了儿子:“你们受苦……” 吕黄秋一句话还未说完,一句“不许动!”传来,是“黑熊帮”帮主何辉带着人马包围了小屋子。有人想开枪,被阿英喝住了。她知道,此刻在这个地方开枪,谁也别想走脱。再说了,何辉是有备而来。虽然阿英她们也做了充分的准备,然而,最终是寡不敌众。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辉奸笑了一声说:“阿英小姐,是给两千万美金呢,还是让我们带走人质?你选择吧。” 阿英说:“何帮主,要是能筹足美元,就不用我们去虎口拔牙了。你看,就是要港币也得我们去拿,是不是?” “那我们就带人质走吧。” 何辉阴沉沉的话音刚落,几名打手就从吕黄秋的手里抢过了小虎。 “慢!我的车里有美金。”吕黄秋为了防备万一,让小倩把足够的美元也带上了。阿英见蔚小倩提来了一箱子美金,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又别无他法。在何辉点款的当儿,她溜进汽车给老狐狸打了个电话。她说,何辉的“黑熊帮”已劫走了吕黄秋家小,她追至尼洛东街时,中了埋伏,云云。老狐狸慌乱中没有怀疑阿英的情报,马上率“老狐会”精干力量包围了“咖啡酒吧”。 何辉满意地让吕黄秋把小虎母子带上了车,阿英则示意手下注意何辉马仔手里那只箱子。 这时候,手握乌兹冲锋枪的数十名“老狐会”黑帮人员从天而降,围住了何辉。阿英乘乱中杀死了提箱子的那个马仔,手下顺利的抢过了箱子,又把箱子放入了后备箱。阿英命令手下:“你们掩护,我们走后撤退,半小时后在老地方会合!” 阿英半个屁股坐上车时,小倩就驾着车子冲进了黑糊糊的小巷子,她没有打开车灯。这时候,身后响起了枪声。 吕黄秋搂着儿子对阿英说:“他们追来了。” “别怕。”阿英说:“他们是不敢开枪的,这是我的人已撤出来的信号,让他们两个黑帮狗咬狗吧。不一会儿,警方就会吃掉他们的。”“阿英姐真能干!”小倩开着车,由衷地为阿英唱着赞歌。 “要我说呀,那二千万美金就给他们算了。”吕黄秋说:“花钱消灾么。” “吕总,这话就差了。你给了何辉两千万美金,老狐狸怎么办?再给老狐狸两千万美金,老狐狸也走了。市还有那么多的黑帮,他们都来了,你给得起吗?” 吕黄秋不吭声了,他不得不承认阿英的话是非常正确的。半天了他又说:“汪吉湟也放不过我们呀。” “先不说这些,我们赶快回家。在警方的保护下再想办法吧。”蔚小倩把车子开上大道时说。“不!”阿英对吕黄秋说:“不能回家!据我所知,中国公安部已和国协商出了结果,他们很可能要把你交给汪吉湟。” “交吧,交了是我一个人的事,总比在这里大家都跟着受苦强吧。”吕黄秋有气无力地说。“什么呀?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呀,有一条阳光大道正在等着我们哪!” “什么阳光大道”? 阿英如此这般地给吕黄秋说着,后者静静地听着这个漂亮女人为他们的后半辈子设计的“阳光大道”。 李司长意识到,这次考查干部是他出道以来最有意义的一次。他感到龙江省的领导干部干起工作来有一股子拼命精神。无论是在陈刚身上,还是在于波身上,他都看到了这一点。另外,他对陈刚关于“楚辉公司”的解释有点茫然,什么是“新生事物”?难道还要推广这样的“经验”不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好的毕竟是绝大多数。你龙江省的新城市因为历史的原因,再加上这个市的经济状况本来就好,油建公司是中央企业,其产品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效益一直很好,普通工人的工资一两千,这是事实。现加上一个产值利税过去超过油建公司、现在也接近油建公司的乡镇企业集团公司———环球集团。还因为一些人为的因素,“造就”了吕黄秋为首的黑社会集团。不错,吕黄秋之流是给新城市的干部工作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还产生出了一个“卖官”书记祁贵,把新城市的干部人事制度翻了个底朝天。你龙江出了一个新城市,“楚辉”可以在你这个地方出现,可在别的省区就不一定会出现了。 李司长滔滔不绝地对陈刚提到的“新生事物”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 “李司长呀!”陈刚看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雪地说:“你可真有点官僚呀,乱弹琴!” “我又怎么乱弹琴了?” “先不说你这番宏论的逻辑性是不是强了,就说这行贿受贿问题。如果在厦门也有这样一个“楚辉”公司的话,那么与环球大案差不多的远华大案就不可能陷进去那么多领导干部,还有国家部委的副部长级领导。同时,如果厦门也有一个‘楚辉公司’的话,那就不是二十七所希望小学了,那很可能是二百七十所。这个赖昌星,简直是乱弹琴!送礼动辄千万元几百万元。一千万元,那就是几十所希望小学哪!” 李司长不得不承认陈刚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他说:“陈书记呀,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就不争辩了。听部里说,中纪委对于这个‘楚辉’公司没有下什么结论,就算是默认了吧!” “乱弹琴!什么是默认,那分明就是肯定嘛!……李司长呀,咱们别议论这个问题了。我们会适可而止的,我们不会在‘楚辉’这个问题上再做文章了。我也承认,这算不上什么新生事物。因为,中央已经下决心惩治腐败了。所以,类似‘楚辉’一样的问题,不可能再发生了。” 接下来,他们又扯了一些关于银矿事故的问题,讲到这个话题时,陈刚的心情很沉重,半天了没有再说一句话。“这大平县群众的‘觉悟’可真高,竟然没有一个人向上反映。” 李司长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今天的下乡与我的工作无关,我还是少说点吧。” “乱弹琴!你是中央派来的,是中央部委的领导。你能说这与你的工作无关?” 李司长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确有点欠妥。纪委的案子,你不也管了?虽说是部里与中纪委协商过了,可你不也照样参与了?李司长想到这里,打了声哈哈,闭上了嘴巴。见陈刚还是那种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还在为大平银矿的事故而痛心,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大平县王庄乡到了。陈刚见于波、程忠等新城市的领导在政府门口站着,就让司机停下了车。陈刚下车,踩着一层被车轮压平实了的雪和迎上前来的于波、程忠等人一一握了手。 “陈书记,还是上车吧,外面冷。”省委副秘书长李子一说。 “乱弹琴!比起几百条人命来讲,冻一下,走几步路有什么关系?”李子一副秘书长赔着笑让到了一边,于波程忠等人见省委书记满脸愠色,一句话也不说,紧跟在陈刚的身后,走进了乡政府的院子。 院子里的雪早已被扫得干干净净了,房前屋后全是松柏树,白白的雪像孝布一样披在一身绿色枝叶的树上,透出一种清冷和肃杀。 大平县王庄乡党委书记石林山,乡长王仁义站在会议室门口,把中央、省、市、县的领导一一让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不算大,布置得也还雅致。墙上挂满了锦旗奖状,地上是两圈板条椅。因为人较多,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一点空间都没有。有人开始抽烟了,陈刚很不高兴地用手扇了扇从几方面涌过来的烟雾。有人发现了这一点,忙摁灭了手中的烟,还有个别人在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 程忠主持汇报会:“我们开会,请同志们熄灭香烟。” 见抽烟者一一都摁灭了香烟,于波开始汇报昨天晚上市委市政府调查组对大平银矿事故的初步调查。 天快亮时,于波带着事故调查组的人马赶到了大平县王庄乡王庄村四组。村人们以为是计划生育工作队下来了,慌得鸡飞狗跳墙,忙藏起了怀孕的超生对象。忙了半天,村人们才发现这些人全到王老栓家里去了。王老栓家里没有超计划生育的对象,清一色的男性公民。六十岁的户主王老栓,前年死了女人,两个儿子都快要娶媳妇进门了,可厄运偏偏降临到了王老栓的头上。大儿子王金、小儿子王银双双被淹死在了银矿上。俗语说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是庄稼人的最大不幸。这王老栓就是不幸中的不幸了,老年丧妻没了伴,临了丧子苦水淌。 虽说大平矿业公司总经理石金山派人送来了二十万元,一个儿子十万元。据说,平时矿上死了人才赔两万元,为什么这次赔这么多呢?原因就是这次死的人太多了,两百多人哪!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堵这些人的嘴。 就在王老栓孤苦伶仃古灯伴、苦涩泪水几股子淌的时候,他又被大平矿业公司派来的人“接”走了,说是去矿上养老;老栓不想去,他说儿子都没了,他还活着有啥意思,他要去死,去阴曹地府和老婆子、儿子团聚。可大平矿业公司来的人不干,说不去他们交不了差。最后干脆是连推带搡,硬是把王老栓给弄走了。和王老栓一块儿弄走的还有几户,全是这次死了人的家庭。奇怪的是,这些人还同时带走了几个据说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人。 几天后,村民们才知道,矿业公司给死者家庭的赔款是县里、乡里的款,乡镇干部的工资从此就没着落了。但是,再穷不能穷教师、再苦不能苦孩子。老师的工资要发,县、乡财政没有钱发。怎么办?就向信用社贷高利息款给老师发工资。最近,听说有人把大平银矿公司给告了,上面来人了,连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这下大平矿业公司和乡里、县里的人慌了,所以才把死者家属、“身上长刺、头上长角”的人全“请”进了大平银矿,要找出告状的人来。这些人已经走了十多天了,至今连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于波把这一切汇报完后,冲着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严肃地说:“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就不是好干部、不是好领导。你王庄乡的干部不但不为人民办事,还瞒天过海、欺上瞒下。我当着省上的领导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立功还来得及,如果我们把一切都查出来了,到那时后悔就晚了!” 于波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把目光转向陈刚,说:“陈书记,调查结果基本就这样,现在的问题是,几百名死者家属,究竟关在哪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乱弹琴!”陈刚异常恼怒的把茶杯跷在了茶几上,茶水溅出来洒在了茶几面上。 陈刚拿起被溅湿了的一张纸说:“石林山是哪个?石金山是你的什么人?” 王庄乡党委书记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对于波说:“于书记,我,我现在交待真的还来得及吗?” 于波瞅了一眼陈刚,见后者未做任何表示,对石林山说:“你先回答陈书记的话。” “石金山是我的弟弟。”石林山不敢看陈刚。 “简直是乱弹琴!怪不得他在王庄这块土地上为所欲为,原来有你这个当党委书记的哥在庇护呀!” “不是。”石林山突然间变得像个乡党委书记了。“陈书记,他眼里只有县委书记毛二升,我这个哥在他眼里啥都不是。” “噢?”陈刚的火气显然是压下去了:“说说看。你如果还有点人性、有点良心的话,你就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我代于波书记回答你,现在交待还来得及。” “因为有毛二升压着我们,我们又不得不听。” “说正题!”于波严肃的问:“先说这几百位死者家属在哪里?” “在银矿后面的地道里。”石林山干脆地答道。 于波立即拨通了市公安局局长宿伟的电话:“马上到银矿后面,那里文革中挖的地道,人全在那里。……好,随时打我的手机。”陈刚满意地望了一眼于波。“那好吧。”于波合上手机征求。 省委书记的意见:“陈书记,石林山是不是先让纪委的同志……” “不!”陈刚大手一挥说:“乱弹琴!我先问几个问题。” 陈刚问石林山:“县委书记毛二升为什么把这么大的事瞒着不报?” “是因为毛二升和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在银矿上都有股份。” “是他们投的资吗?” “投资?”石林山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别说投,石金山还送了他们几百万呢!所谓投资,都是石金山送的。县委书记毛二升,10%;县委副书记柳金和县长钱永泰,8%;副县长汤家声和县矿产局局长是5%。当然了,这些股份的主人是他们的亲戚和朋友的名字。” “乱弹琴!那你们乡的财政拨款和乡财政收入都到哪里去了?还贷款发工资?” “这次事故发生后,大平矿业公司给死者赔了两千多万,再加上其它的费用近一千万,共三千多万。这些钱全是县、乡两级财政的钱。所以,就出现了贷款发教师工资的情况。乡镇干部,包括我这个书记,三个月了没拿过一分钱的工资。” “这矿业公司是什么性质?” “名为国有,实际上是个人的。” “你知道不知道?这水是怎么灌进井里去的?” “我知道的情况是,大平矿业公司认钱不认技术。只要你交钱,谁也可以开矿。当然了,名义还是大平矿业公司的。因为我们王庄乡矿的含银量高,所以开矿者也特别多。你也挖,他也挖,谁也挖,谁也不懂技术,谁也说自己是专家。结果呢,有一家挖出了地下水,淹死了几个人就撤了。一夜过去,地下水就把整个矿区大大小小的矿灌满了。小一点的矿,发现得早,井下的大多数人都上来了。大一点的矿,来不及撤,所有井下的人全完了。” “乱弹琴!”陈刚正要说话时,于波的手机响了。陈刚冲于波:“快听,人是不是找到了?” “喂,我于波。” 电话那边的市公安局局长宿伟说:“人全找到了,就在银矿后面的一个大地道里。地道口有一百多人的保安在看守。” “还有什么问题?” “他们把中央、省上来的记者全扣起来了。有位省报的记者被他们关了半个多月,还挨了打。” “继续扩大战果,搜寻死角,发现新的问题,随时汇报。” “是!于书记。” “省矿管局的同志来了没有?” “来了。”一瘦猴样的老头说:“梁局长病了,我是总工我来了。” “乱弹琴!大平这样滥开滥采,你们是怎样管理的?” “别说是省里,我问市局的刘局长,他们也不知道。” “是这样,陈书记。”新城市矿管局刘局长说:“他们从没有报过扩大开采的文字材料,只是县政府批了就算,我们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乱弹琴!一句监管不力就完了?两百多条人命呢,同志们!好了,我们去看看被关的记者和老乡们吧。” 散会后,省市纪委的同志让王庄乡党委书记石林山在会议纪要上签了字,并按了红手印。 陈刚走出会议室时,发现了墙角处的专栏,标题是“王庄乡近长期发展规划”,有三句话占了专栏的近二分之一。这三句话是:农业结构调整;小城镇建设;大力发展个体经济。 众人也围在陈刚身后看专栏,陈刚驻足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尔后大踏步走出了乡政府会议室。 司机已经把车子发动着了,他们下车候着,等领导们到车边时,拉开了车门。 车队依次开出了乡政府大院,朝大平银矿方向驶去。 第十二章 紧急行动 1999年5月25日10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市中区第二小学,小汪霞被几个人叫上出租车带走了 早晨,汪霞早早就到学校了,她在校长室门口等李校长,让校长把邵玉莲老师留下来。昨天晚上她正在写作业,妈妈张珍珍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看着女儿做作业。 女儿做完作业后,对妈妈说:“妈妈,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小朋友们都对我很好,老师还在上课时说,我爸爸是真正的英雄。于书记伯伯、程市长伯伯都说我爸爸是都市英雄,妈妈,你也和我一样幸福吗?” 张珍珍说:“当然。你爸爸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汪霞说:“妈妈,我爸爸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吗?他一个农民一下子被人民代表选成了镇长,还把恶人修在国道边上的大饭店用推土机给推了。” 张珍珍说:“孩子,这都是真的。那时,妈妈跟你外奶奶在镇上开个小店,恶霸就把他的饭店修在了小店前面紧靠国道边上。后墙上流出来的脏水就从我的小店门前流过,臭气熏天,生意就没有了。后来,你爸爸养羊有功被提拔为科技副镇长。正巧,书记镇长都出差了,你爸爸还是个农民就当上了三天的代代镇长。……为啥多一个“代”字呢,镇长刚调来,是代镇长,所以你爸爸就成了代代镇长。那时,镇上为了应付上面来检查,年年下个限期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可哪年也没有被真正拆除过。你爸爸当了三天代理镇长,就把全镇上的违章建筑给拆除了。那个恶霸的大饭店,就是你爸亲自指挥推土机推倒的。这下可闯下大祸了,你爸的副镇长被撤了,被恶霸诬告后被抓进了看守所。你爸很坦然,他说: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可是,他办的事儿符合法律,也符合民心。所以,老百姓就把他选成了真正的镇长。一个农民就这样成了国家干部。……” 门铃响了,汪霞打开门见是邵老师提着礼物、领着孩子进来了。邵老师进门来就和儿子跪倒在了张珍珍的面前说:“大姐,汪霞同学,救救我吧。我要是真的被学校开除了,我和儿子可怎么过呀?他奶奶长期有病,他爸爸又死了。救救我吧。” 张珍珍拉起了邵玉莲说,“有啥事你说,这是做什么?” 邵玉莲把骂汪霞、市委政府领导去学校、李校长要开除她的事说了一遍。张珍珍说:“霞霞,这事是由你引起的,你打算咋办?”汪霞说:“妈妈,我想给校长说说,让他把邵老师留下来。” 邵玉莲说:“汪霞同学,只要把我留下来,我可以不上课,让我打扫卫生、收发报纸都行。老师就求你了,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汪局长。” 张珍珍说:“霞霞,你想得对,妈妈支持你这样做。” 霞霞笑着对邵老师说:“邵老师,你放心,我让李校长留下你。他要不答应,我就让我爸爸去说。他要还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市长伯伯。” 邵老师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她说:“汪霞同学,我们全家谢谢你,还有你妈妈和爸爸。” 邵老师走时留下了礼物,张珍珍让汪霞提下楼去还给了邵玉莲。…… 小汪霞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李校长。李校长把她带进了办公室说:“汪霞同学,你说,什么事?” 汪霞就把邵老师的情况和请求学校留下邵老师的话说了一遍。李校长说,“她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可是留下她在学校是不可能了,因为市教委已经下发了文件。我看这样吧,让她到校办工厂去当工人,怎么样?校办厂的新产品销得好,工资奖金加起来比老师们的工资还高呢。” 汪霞点点头说:“校长伯伯,只要工资高,你就安排她去吧。邵老师她婆婆病得厉害,要好多钱呢!” 李校长过来摸摸汪霞的头说:“好孩子,去上课吧,我立即就把这件事上报校委会,让她去上班。” “谢谢李校长!”汪霞向李校长鞠了一个躬,高兴地跑回了教室。 第二节课下课后,一个身着警服的人来找汪霞,汪霞说:“叔叔,我不认识你呀。” 那人说,“我是你爸爸手下的,在公安局办公室工作,你爸让我来叫你,他在门外的车上。他要出差,给你说几句话就走。” 汪霞一听爸爸在校门外的车上等,就跟着那人走出了校门,校门外果然停着一辆红色小车。汪霞叫着爸爸,跑到了车前,车后门开了,那人把汪霞一推说,“上车,上车说。”汪霞上车后,见没有爸爸,车一下子就开了,她喊到,“我爸爸呢?我要下车。”那人用毛巾捂上了她的嘴。就这样,小汪霞被抓走了。 跟着出来的同学,见汪霞上车后车就开走了,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汪霞喊“我要下车”的声音,就跑回去告诉了老师,老师们出来到校门上,红色小轿车早就不见了。学校立即给公安局报了案。 1999年5月25日11时。晴天。 汤县果品集团公司宾馆,吴巴脸供出了“5.18”、“5.23”案真相 吴巴脸的毒瘾又发作了。他揪着头发说,四号!给我一点点四号,我、我就说。 戒毒所的医生给他治疗并注射了替代毒品的针剂,吴巴脸还在闹,但明显的好了许多。过了一阵子,吴巴脸静下来了。 金安说:“吴巴脸,快说,再不说,下次发作了我们就不管了。” 吴巴脸说,“我说。几起枪案,我没有参与,那是吕兴环直接干的。我归刘飞管,两起炸车案我参加了。” 吴巴脸先讲起了“5.18”案的情况。 那一天,刘飞让他到电力公司工地干活,一旦发现朱浩回来,立刻给刘飞回电话。吴巴脸边干活边看着进入工地的车辆。快到中午时,朱浩的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电力公司院内的水泥路面上,很快停在了已建好的二层办公楼前。吴巴脸马上给刘飞拨通了电话。 刘飞说:“打发司机走掉,你呆在朱浩小车的驾驶室等我。”吴巴脸说了声知道了,就关上了电话。 朱浩的司机正在驾驶室听音乐,见吴巴脸上车了,忙问:“你要干啥?” 吴巴脸上车关上车门时说:“朋友,我有话给你说。这车窗玻璃贴着防光膜,外面是看不清里边的。” 吴巴脸迅速用刀子逼住了司机,问:“知道神枪吴大侠吗?” 司机吓坏了,忙说:“知道、知道。” 吴巴脸说,“我是神枪吴大侠的助手,今天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车。我只想拉朱浩出去说几句话,也不伤他。话说完了,完璧归赵。记住!下车后立即回家,你要是敢坏老子的事,我杀了你的全家!”司机乖乖的交出了车钥匙,战战兢兢地下车走了。 朱浩下楼后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座上,说:“上开发区管委会。”吴巴脸头也不回,熟练的起动、掉头,驶出了电力公司大门。刘飞已经等在了路边,吴巴脸把车停在了刘飞跟前,刘飞拉开后门坐在了朱浩的旁边。 朱浩合上文件,问:“你是?” 刘飞说:“边走边说。” 朱浩这才发现司机也是个陌生人,朱浩吓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刘飞说:“别怕,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是环球集团的。” 朱浩恍然大悟的样子,说:“环球集团跟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们和w国h公司的合作,多亏了你们的帮忙。” 刘飞说:“知道就好。今天要告诉你的是,你们包装公司要退出合资电力公司,由我们环球集团直接与h公司合资经营。” “不行!”朱浩肯定地说,“这得让开发区管委会同意,我说了不算。” “姓朱的!”刘飞恶狠狠地说,“敢跟环球捣蛋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朱浩吓的一哆嗦说:“只要钟祥主任同意,我就退出来。” “好!”刘飞说,“咱们一言为定。记住,你要是置花招,我就杀了你!”朱浩一连声的说:“不敢、不敢。” 送走朱浩回来的路上,吴巴脸问开车的刘飞:“吕老板看上这个合资公司了?” 刘飞说:“这倒不是。” 吴巴脸问:“为什么?” 刘飞说:“老板想让这个公司黄了。” 吴巴脸惊讶地问:“让黄了?” 刘飞笑了,说:“这下你不懂了吧?给你说说也不妨。知道市委的秘书长金玺吧?老板想让他当副市长。可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钟祥是个强有力的对手。如果让开发区这个电力公司活起来,这个副市长就不是金玺而是钟祥了。” “我明白了。”吴巴脸说,“如果让电力公司黄掉。钟祥就没戏唱了。” 刘飞说:“一点不错。先让电力公司黄掉,再想法把钟祥的管委主任拿掉,钟祥就剩下一个空壳市政府副秘书长了。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和市委的秘书长竞争,金玺是稳操胜券!” 后来,吕黄秋亲自出马找钟祥谈碰了钉子,就让中级法院的佘副院长派人去查封了合资电力公司,又让公安人员以卖淫嫖娼为名抓走了杰克。朱浩把查封情况全部录成了带子,要去交给开发区管委会钟主任。佘副长得知情况后,慌了,说这样的事情万一让省里、中央知道了,副院长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为了保护余副院长,根据环球大老板的指令,刘飞派吴巴脸把定时炸弹装在了朱浩的车上,炸死了朱浩,并销毁了罪证。同时,也达到了撤销钟样职务的目的。 汪强看看金安说:“好厉害的手段呀。” 金安继续问吴巴脸:“第二次炸车的目的是什么呢?” 吴巴脸说:“辛银没当成公安局副局长,相反来了一个汪吉湟。吕黄秋他们知道,这个姓汪的定是环球集团的克星。所以,你们在大什字广场举行宣誓仪式后,他们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对策。叫什么一号方案。他们见汪吉湟上任后,金局长也开始工作了,更加慌张,所以为了在社会上造成大的混乱,为了他们的事永远也不暴露,才决定杀人的。” “第二次炸车案也是你一人干的?” “不!两次都是三个人,我,还有白良和查文武。白良住在油建公司15号院里,查文武是外来打工的,他们两人都吸毒。” “查文武住哪里?” “住在电力公司工地。” 金安说:“好了,你先回去吧。”吴巴脸被带了下去。 汪强说:“这帮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 金安说:“吴巴脸,李娇几个人的供词跟方丽丽的交待基本吻合。看来,可以归结为这么几块。刘飞、吴巴脸等罪犯为一块,重点是两次炸车案;祁贵、辛银、佘副院长等为一块,为环球保驾护航;吕兴环、二旦子等为一块,重点是几起枪案。这帮人全是吕黄秋的一群狗。” 汪强说:“就目前的情况看,除吕兴环等案犯的枪案、强xx案未被证实外,其他的都已经基本上证实了。同时,有一点也被证实了,神枪吴大侠即吕兴环、吴旺发,他的真名字叫吴龙。吴龙枪案的情况,只有辛银知道。因为辛银给吴龙提供过手枪子弹,这一点方丽丽和李娇的供词可以证实。” 金安说:“对了,辛银的情妇江巧霞也供出辛银给吴龙送过手枪子弹。” “我们马上审辛银!”汪强说,“我主审,你副审,怎么样?” 金安说:“行!你能给我当副手,我自然也能给你这个纪委书记当副手了。” 汪强纠正说:“不对,市纪委副书记。” 金安说:“快了,拿下这个案子,你不就成市纪委书记了?”两人笑了起来。 金安说:“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汪强说:“没错。我盼的并不完全是这个纪委书记,盼的是快点把这帮恶棍抓起来,接受人民的审判。当然了,能争取到市纪委书记这个位置,我定会无愧于这个职务。” 对付辛银的办法是,开始不审不问,等熬过36个小时后再审。汪强见辛银盼受审的欲望到了最极限时,突然提审辛银。此时的辛银已经狼狈得不像样子了。 “姓名?” “辛银。” “年龄?” “三十五岁。” “文化程度?” “大专。” “职业?” “刑警。” “为什么到这里来?” “利用职权,借住企业的别墅。” “是借住吗?” “是借住。” “还有别的犯罪事实吗?” “没有。” “就这么简单?”金安突然问:“吴旺发呢?你给他送了多少手枪子弹?” 听到“吴旺发”三个字,辛银惊得跳了起来,但很快恢复了常态。辛银问:“什么?你说什么?” 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刑警支队长宿伟和李虎山走了进来,问:“金局长,汪书记,他招了吗?” 金安说:“没有。” 汪强说:“其他都交待了,就剩他一个了。” 宿伟说:“汪书记,金局长,到隔壁,有急事汇报。这里让虎山看一看。” 金安望望汪强,汪强说:“我们出去吧。” 等汪强、金安、宿伟出去后,李虎山反锁上了门。他走到辛银面前,二话不说,伸手给了辛银一记耳光。 辛银被打得眼冒金星,用未带铐子的左手摸着脸说:“姓李的,你还敢打人?” 李虎山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劲的打辛银,直打得辛银嘴里流出了血,汪强、金安在外面敲门,才住了手。李虎山打开了门,汪强、金安走了进来,用责怪的目光看李虎山。辛银有气无力地叫:“他,他,打人!” 宿伟说:“该打!你们这群恶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绑架孩子,真是丧尽了天良。”汪强、金安仍然坐在了桌子前边。 汪强问:“怎么?辛银,还不坦白?” 辛银擦去了嘴边的血,见宿伟、李虎山气愤的盯着他,他一阵发毛,说:“我又没有绑架孩子。” “那是谁绑架的?” “定是吕兴环他们干的。” “吴旺发是谁?” “吕、吕兴环。” “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可能把孩子关在哪里?” “这可说不准。吕九庄有密室,别墅区、市区公司里都有……外人是找不到的。” 1999年5月25日12时。睛天。 香港飞往新城的客机上,于菲想像着金安可能带着妻子在机场迎接 于菲的思绪马上飞到了30年前,那个多事之秋的晚上。25岁的于菲,是学校的数学老师,她正在煤油灯下备课,“当!当!当!”有人敲门。她喊着“金哥,来了”。打开了门,可是门外不是她的意中人金安,而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学校校“革委会”主任徐其。徐其说:“怎么?只让军代表进,不让我这个‘革委会’主任进?” 于菲只好让徐其进来了。徐其说,“军代表金安给公社写的结婚报告,可是闯大祸了。公社要给部队写材料呢,这下可麻烦了。” 于菲说:“什么原因?” “原因?”徐其说,“你叔叔在美国,给帝国主义当走狗,典型的海外关系,还想嫁给解放军?” 于菲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喃喃的问着自己:“这可怎么办呢?” 徐其说:“办法倒有一个。” “什么办法?”于菲问。 “你只要答应一个条件,我就成全你们,公社那边我去说。文教干事是我表弟。” “什么条件?”于菲又问,其实她已猜出徐其的图谋了。徐其涎着个脸,朝于菲面前靠了靠,双眼从于菲高耸的胸脯上滑过,色迷迷地盯住了于菲的眼睛说:“只要你跟我睡一觉,今后还暗中跟我好……” 于菲杏眼圆睁,大声说:“你休想!” 徐其还不死心,继续说:“我可以让你入党,提你当副校长,你还可以和军代表结婚,这么多的好处,你就不想想?” 于菲把徐其赶出了办公室兼宿舍。临出门时徐其说:“让我把话讲完,我自己会走。” 徐其说:“你不同意也好,但是,金安得回部队接受审查,你呢,从明天起就是学校的坏分子,要接受批斗!两条路,给你一晚上时间,要走哪一条,明天一早告诉我!” 于菲在泪水中给军代表金安写下了一封信,为了金安的前程,也为了她自己,她连夜坐火车离开学校去了省城…… 一九七九年,于菲叔叔病危,要她去美国帮她哥哥于达。后来,于达因车祸而瘫痪,于菲就当上了美国于氏公司的董事长。 飞机快到新城了,窗外是蓝蓝的天和棉花一样的白云。飞机下是像锅底一样的陆地。于菲想:金安是一个人来接她呢,还是带着妻子前来?肯定是带着妻子来了,金安的为人她是非常清楚的。 新城机场到了。她兴冲冲的离开了飞机,快步走进二楼的行李间,等秘书小姐拉起大皮箱就冲出了出口,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举着“接于菲董事长”字样的牌子,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但不是金安。 见于菲走到了牌子前,年轻人问:“请问你是于菲、于董事长吧?” 见于菲点头了,年轻人忙介绍说:“这位是我们新城市委于书记。” 于波说:“你好!我们可是一家子呢!” 于菲被于波亲切的话语感动了。年轻人继续介绍:“这位是市政府程市长。” 程忠笑呵呵地握住于菲的手说:“我和于书记代表金安来迎接你。也代表市委、市政府来迎接你。” 年轻人是秘书小于。小于说:“请上车吧!”几个人就来到了于波的高级红旗车边,于波说:“一家子,请上车吧!”于菲又笑了,也用手势回请了两位,就上车了。于波在前,程忠陪于菲坐在了后面。程忠的车跟在了后面。 于菲说:“真没想到,书记先生市长先生会来迎接我,这待遇也太高了吧?” 程忠说:“这是应该的。噢,忘了告诉你,咱们的金局长明天早上回来看你。” 于波又玩笑说:“金安说你要来时,像个小孩子一样,从言语中可以看出,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呀!” 于菲脸红了一下,问:“于书记,市长,他的家庭怎么样?” 程忠说:“妻子下岗了,家庭妇女。儿子在省城上大学,女儿金虹很可爱,在上高中。” 于波接着说:“程市长,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家子,金局长日子过得可是不顺心呀!不过,这就是人生,顺顺当当、无忧无虑,起码是不健全的人生。要不是那场文化大革命,你们俩怎么会分开呢?好了,不说这些了,于菲女士来家乡投资,支援家乡的经济建设,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一百万人民向你表示热烈的欢迎。为表心意,我们在新城宾馆设下便筵,为于菲女士接风洗尘。” 于菲道:“谢谢!谢谢!” 红旗小轿车驶进了新城宾馆大门,停在了大厅门口。还未下车,于波的手机响了。于波接通一听是公安局宿伟打来的,说有要事汇报。于波说,“那好吧,过三分钟再打。” 走进了餐厅的雅间,于波的手机又响了,于波打开了手机说:“是宿伟吧,你讲。” 宿伟说:“上午十点半,汪吉湟局长的女儿被人绑架了。……” “什么?”于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接着问:“你说什么?”宿伟又说了一遍,他立刻想起上午开会时汪吉湟中途退出会场的一幕。 宿伟继续汇报说:“根据金局长的指示,出动了全部警力,并请武警支队的同志配合,除吕九庄、环球别墅区、市内的环球公司,其它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我们根据目击提供的线索,到吕九庄,人家矢口否认此事。又不能进庄去搜。” “为什么?”于波问:“明明有人提供了线索,为什么就不能进庄去搜查?” 宿伟说:“于书记,请你看看今天《新城日报》的第三版。” 程忠递上了报纸,并折出了第三版。特大号标题是《如此公安能为人民吗?》,整版都是写公安的。于波浏览了一下几个小标题:(一)孙至富“鸣枪示警”为啥要打死无辜百姓?(二)刑警支队长胡作非为配作人民警察吗?(三)恶性案件一起又一起,公安是干啥吃的?(四)……(五)…… 于波一把抓住报纸,攥成了一个疙瘩。半天了才问:“还有吗?”宿伟说:“现在人大、政协的七八位老同志围住了汪局长,他们就报纸上提出的问题,一件件质询公安局呢。” 于波沉重地说:“别说了,宿伟。知道了。” 于波放下电话后,在心里说:一刻也不能耽搁了,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1999年5月25日22时。晴天。 新城市委六楼1号会议室,一次非常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 开会的人们按通知的时间进入会议室后,就发现这次会议的特别之处了。一是突然跑步过来一队全副武装的武警,门口、会议室里都站上了持枪的警察;二是由市委秘书长金玺带着人,按一个名单收走了与会者所有人的手机。金玺说:“等会议结束了,再还给你们;”三是开会时间已过了快三个小时,还不见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人入场。全场的气氛像凝固了一样。尤其是这几个人,更是坐立不安。 第一个是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自从昨天早上方丽丽失踪之后,他就一直是坐立不安,眼皮子跳得蹦蹦的。今天晚上突然通知开常委会,他还以为是报纸问题呢。见宣传部长、报社总编也到了,就感到报纸问题惹怒了于波。可是武装警察突然在会场内外布上了岗哨,紧接着金玺又带着人来收手机,他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他给金玺交手机时,悄悄说:“给外面带个话。”金玺心领神会,用脚尖踢了踢祁贵,表示知道了。祁贵心说,这两年干的那些事,暴露一件两件就够麻烦的了。定是辛银这小子供出了他,辛银呀辛银,你当公安多年,祁贵可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那个副县级是咋当上的?没有当上公安局副局长,这事也只能怪你自己。你可要管住你的嘴呀,不然,我老祁可就栽了。 第二个坐立不安的人是中级法院副院长佘美,让他参加市委的常委会,他想大不了据理力争了,我姓佘的公事公办。民不告官不究,你公安打死了人,我开庭审你也是应该的。冻结你的账号,也是合乎法律程序的。再说,你市委书记一个电话,我就解冻了嘛。麻烦的是查封合资公司的事,现在朱浩已经死了,录像带也没有了,料你姓于的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也是武警出现的时候,佘美这才怕了。看样子是要对环球开刀了,钱虎分析得对呀,于波面对这一系列的案子,不会无动于衷。他们肯定不知道今晚很可能要出现的问题。得想法子给外面打个电话,可手机收走了,上厕所也有武警跟着,怎么办呢?祁贵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了。他马上想到金玺定有办法通知钱虎的。这样一想,也就朝祁贵点了一下头。 报社副总编李群怕得要死,钱虎给他送了五万元,他才冒着危险把那篇文章发了的。这事要是让查出来,可不得了!李群从进入会议室的那时起,身上的汗就没有干过。 十点一刻,喇叭里有人喊:“现在开会”。走上主席台的依次是省委书记陈刚、省纪委书记司马克、省公安厅厅长杨力、武警部队省总队首长宁祥、省检察院检察长李保亭、市委书记于波、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程忠、市检察院检查长包文、市纪委常务副书记汪强、市公安局局长金安等。 坐在省市领导左右两边的是省公安厅刑侦处长王俊以及省市检察院、公安局其他领导。 一看这阵式,祁贵、佘美吓软了。以往的常委会上,祁贵总是坐在于波或程忠的旁边,今天,没有人请他上座,就只好坐在了普通领导席上。这时候祁贵才明白,汪强压根儿就没有去北京学习,金安也压根儿就没有去看病。他们定是在暗暗地查案子。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陈刚首先讲话:“乱弹琴!我真没想到新城的形势会是如此的严峻。严峻到不解决不行的程度了。有什么问题会严重到省委书记、省公安、检察、纪委领导,还有省武装警察总队首长前来解决呢?这问题的确特严重,严重到亡党、亡国的程度了。真是乱弹琴嘛!好了,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程忠主持会议,他首先介绍了来自省里的各方面的领导,并代表市委市政府欢迎省上领导来新城部署、指导工作。之后,程忠说:“请省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司马克同志讲话。” 两鬓斑白的司马书记说:“同志们,新城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副书记汪强和他的战友们在市公安局强有力的配合下,按照新城市委的部署,对新城市目前存在的群众反映强烈的领导腐败、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案进行了初查,取得了可喜的战果。下面我就查出的腐败问题通报一下。” 司马克喝了一口水说:“经初查,新城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祁贵涉嫌如下问题:” 祁贵头上的汗像水一样往下流着,省市领导铁青着脸忿怒地盯着祁贵。 司马克的嗓音特别洪亮:“第一、一百五十万元存款和价值六十万元的商住楼来路不明;第二、与黑社会性质的吕黄秋为首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勾勾搭搭、通风报信、庇护犯罪,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起码原则,影响极坏;第三、两年中突击提拔的六十多名副县级以上干部中,百分之八十以上者不学无术,有个别还是社会上有劣迹的渣滓,涉嫌卖官买官犯罪;第四、包养情妇、养娼嫖娼,生活糜烂、作风腐化。” 在与会者一片惊叹声中,司马克继续说道:“经新城市委报省委、省纪委、省检察院批准,依法对其停职、隔离审查。祁贵!站起来!” 在司马克严厉、嘹亮的声音后,祁贵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司马克又大声说:“把祁贵押到一边!” 两名武警把祁贵架到了墙角。 司马克喝了一口水,声音压低了一点说:“新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佘美,身为执法高级干部,违法查封中外合资新城电力公司和市公安局账号,给企业带来了严重的损失,影响了公安局侦察案件;涉嫌受贿罪,停职接受审查。佘美!站起来!” 两名武警又把佘美押到了一边。 司马克继续说:“新城日报社副总编李群,涉嫌受贿罪、渎职罪。利用主持报社工作之便,整版刊登吕黄秋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提供的诬蔑我公安人员、损坏我党的形象的稿件,造成了社会混乱的严重后果,停职接受审查。李群!站起来!” 两名武警把李群也押到了墙角。这时,又有两名公安把市委秘书长金玺也押了进来。一公安立正说:“报告首长!这个人打电话给环球集团通风报信,被我们当场抓获!” 司马克又是一声大喝:“押到一边!” 金玺也被押到了墙角。 程忠宣布:“大会进行第三项,请省公安厅厅长杨力同志讲话。” 杨力说:“在新城市委的正确领导和支持下,新城市局在局长金安同志、副局长汪吉湟同志的带领下,冲破阻力,冒着生命危险对以吕黄秋为首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案进行了初步的侦查,现已取得了重大成果。大家看一看,汪吉湟同志请站起来!” 汪吉湟还是纱布吊着左手,他站起来朝大家敬了一个军礼,与会者报予热烈的掌声。 杨力说:“同志们,金安同志在侦察案件时,被歹徒打伤,他带伤秘密地审讯罪犯,坚持工作。汪吉湟同志更是如此,他在“5.23”一案中,被歹徒炸成重伤。在医院躺了几个小时,就赶到案发现场继续工作,当场昏倒过三次。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半钟,他心爱的女儿又被歹徒绑架到了吕九庄,至今还没有一点下落。” 杨力用餐巾纸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说:“我们新城的公安干警为了保一方平安,为了幸福千万家,为了侦破发生在新城的特大恶性案件,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我代表省公安厅党委,向战斗在新城第一线的全体公安干警表示衷心的感谢!” 杨力朝金安、汪吉湟等敬礼。金安、汪吉湟起身还礼。全场又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杨力说:“经初查,‘5.15’、‘5.23’爆炸案、‘5.22’持枪杀人案、‘5.20’入室强xx案以及三年前持枪伤人、入室强xx案等特大恶性案件,均为吕黄秋为首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杀人、贩毒团伙所为。为了这次行动能一网打尽犯罪团伙,经省委批准,决定在今晚对‘吕黄秋为首的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特大团伙案’的案犯采取非常行动,对吕九庄、环球别墅区、市内环球公司进行彻底的包围、搜查,一定将吕黄秋等罪犯抓获归案。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胜利,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省总队特派新城附近三个地区三个支队的精兵强将支援配合我们的行动,以保证这次行动的顺利完成。” 杨力厅长和宁祥总队长互致敬礼。 掌声。 杨力说:“于波同志!” 于波站起来说:“在!” 杨力说:“你曾经是公安战线的一员。我们经请示省委领导同意,决定由你担任这次行动的副总指挥。我宣布:你可以工作了!” 于波走过来坐在了早已安装好的公安临时指挥系统的指挥台上,他打开了电台的旋钮,开始发号施令了。 他说:“金安局长听令!” 金安一个立正答道:“是!” 于波说:“由你任第一行动组组长,带一百名公安干警和五十名武警即刻到达环球别墅区附近埋伏,听候进攻命令。” 金安说:“坚决执行首长命令。” 于波说:“汪吉湟同志!” 汪吉湟站起来一个立正说:“到!” “你的伤势怎么样?还能执行任务吗?” “我的伤没问题,请首长指示。”“好!你担任第二行动组组长。我命你带一百名公安干警、五十名武警到吕九庄附近埋伏,听候进攻命令。” “是!”汪吉湟大声应道。 于波又喊到:“宿伟同志!” 宿伟站起来一个立正道:“到!”“你担任第三行动组组长,带一百名公安干警、二十名武警,到市内环球公司附近设伏,听候进攻命令。” 宿伟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于波又大声说:“金安、汪吉煌、宿伟!” “到!”三人异口同声。 “这次行动有三大任务:第一,搜捕吕黄秋、钱虎、吴龙、刘飞、二旦子、吴奇、张二等二十七名罪犯,一个都不准漏网!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第二,找到和保护小汪霞,一定不能让坏人伤着汪霞一根毫毛!听清了没有?”“听清了!!!”“第三,解除环球全体保安的武装,把他们集中起来,派专人看管、连夜审问。明白吗?” “明白!!!” “好!”于波说:“现在开始行动。出发!” “是!!!” 1999年5月25日23时 新城市吕九庄钱虎密室里,吕黄秋奖励有功人员并安排出逃事宜 钱虎、吴龙等人在听电话扩音器里传出的吕黄秋的声音。吕黄秋说:“弟兄们,你们在这几天的行动中,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取得了可喜的战绩。照我们的规矩,今天对有功人员进行奖励,奖金最高达二十万,最少的也有十万。由钱总代表我现在就发给大家。” 钱虎让吴奇把一条蛇皮袋里的钱倒在了木地板上,钱是早已捆好的。钱虎按照上面的名字读道:“二旦子十五万;吕兴环二十万;刘飞二十万;张二十万;……” 钱虎发完钱后,说:“董事长,奖金发放完毕。” “好!弟兄们!”吕黄秋大声叫。 “谢谢董事长!”吴龙等人异口同声说。 “你们听清了!”吕黄秋严厉地说:“眼下是非常时期,我再重申一遍规矩:有功者,重奖!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向公安局传递信息者或万一失手落入公安机关招供者,杀全家!你们记住了吧?” “全记住了!”吴龙等人齐声说。 吕黄秋继续说:“弟兄们,从省城传来了一条重要信息,从种种迹象看,省里要对咱们环球集团开刀。多者三五天,少则一两天,省里很可能要派工作组到新城,也可能今天就派出了,你们要紧密地团结在钱总的周围,在钱总的统一指挥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动方方面面的关系。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有消息,通过钱总立刻向我报告。说说看,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方丽丽有消息了没有?……没有。祁贵那面有无消息?” “没有。”钱虎说:“辛银、吴巴脸他们还是没有下落。噢,吕总,有个情况,今天下午挂有汤县车号的小车来了七八辆,全进了市委大院,不知车里是些什么人。车窗上全是黑色的防光膜,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吕黄秋说,“赶紧与祁贵、金玺联系,问问这些车里坐着什么人?要千万注意,别是省里已经来人了,在汤县换上车再来的。还有,说起汤县,你们要千万注意,那可是汪吉湟的根据地,辛银他们会不会押在汤县?我看有可能!钱总,你现在就给我呼祁贵、金玺。” “我已经呼过了,董事长。”钱虎说:“现在了还没有回呼,我正纳闷哩。” 吕黄秋说:“不会是让他们控制起来了吧,我看还没有那么快。就是真控制起来了,他们也不会说出咱们的事情来的。说出来,他们也活不了,这两个人用不着担心。我最担心的是那个方丽丽,她知道我们的事太多了,我说杀了算了,可这个老祁,真他妈的混蛋,非要她不成,这下可好,万一这个女人被公安弄走了,可是大事不好呀。……汪吉湟那小子表现怎么样?女儿被绑架以后?” 钱虎说:“这小子有点不可思议,这之前,脾气暴躁,忧心忡忡,可女儿失踪了他倒反过来了,不急不躁,哈哈一笑说:这帮恶魔终于跳出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吕黄秋惊问。 钱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家伙是我们的克星啊!”吕黄秋长叹了声说:“汪吉湟如果真像你说的临危不乱,那就是说,我们真有把柄落到他手里了。……这么说,绑架他女儿是不明智的。原指望,给他施加压力,让姓汪的缴枪投降……” 钱虎的呼机响了。吕黄秋问:“什么事?” 钱虎看了一下说:“董事长,果然不出你的所料,汤县来的信息,省里的确来人了,在汤县换的车……” 吕黄秋说:“这消息很及时,你忘了吗?上次于波、程忠去引水工地时在汤县吃的饭,汪强、金安去汤县干啥去了?问题严重了,汪强、金安肯定在汤县,我们上当了。钱总,我们立刻调整行动方案。今夜三点开始行动,派人去汤县汪庄镇,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果品公司宾馆,另一个是镇招待所。汪强、金安一定在那里,辛银、方丽丽、吴巴脸等人也肯定在那里。注意,能带走辛银就带走,如带不走就地杀死,方丽丽几个也全杀了。把他们交待的供词全弄出来,销毁掉!记住!三点钟出发,四点以前必须赶到并立即行动!” 顿了顿,吕黄秋说,“如果万一失手,吕兴环、刘飞即可到云南黄虎那里去躲起来。钱总,你带着二旦子、张二、吴奇等入到省城去藏起来,千万别露面,等过了这段,我们再联系。走时,工作交待一下。” 钱虎说:“董事长,没这么严重吧?” 吕黄秋火了:“这些漏洞已经造成了,你还想不够吗?听我的没有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存我们的力量,一根毫毛都不能留给他们!” 1999年5月25日24时 设在新城市委的公安临时指挥中心,向全体公、武警指战员发出了出击的命令 市委六楼1号会议室里,人们通过公安指挥系统听到了来自三个出击地点的枪声。 宿伟开始呼话:“指挥部,指挥部,我是行动三组,请回话!” 于波说:“我是指挥部,请讲话!” 宿伟汇报:“我们的搜寻工作从一楼到十二楼全面展开。已找到了八间密室,没有找到目标。据钱虎的秘书交待,钱虎很可能在吕九庄。” 于波问:“小汪霞有下落吗?”“没有。”宿伟说:“所有保安已经全部集中,审讯已经开始。搜寻工作还在继续。另外,这里没费一枪一弹。我认为,目标在吕九庄!下一步的行动,请指示。” 于波说:“留三分之一队伍继续搜寻,你亲自带三分之二力量,火速赶往吕九庄,协助行动二组工作。” 宿伟说:“报告首长,这里留李虎山同志负责。我们这就出发。”于波道:“好!……机动部队请注意,请火速全面包围吕九庄!……行动二组,请回话!” 汪吉湟汇报说:“指挥部,我是行动二组,除左右两翼外,正面已经和二十多个持枪保安遭遇上了,对方已死伤三人,我方无一伤亡。请指示。” 于波说:“机动部队已全面包围了吕九庄,宿伟已带行动三组精锐力量来与你会合。注意!钱虎等人在庄里,小汪霞也可能在庄里。你一定要执行指挥部的行动方案!” 汪吉湟回话说:“明白!” 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省市领导认真地聆听着,常委扩大会全体成员也在认真地听着。站在墙角的祁贵等四人也在听着。 行动一组金安回话了:“报告指挥部,行动一组向你报告。” “请讲。” 金安汇报说:“别墅区东区全部搜寻完毕,目标不在这里,在吕九庄里,好像在开会。这里除东区在继续搜寻外,西区搜寻即将结束,保安已全部集中,正在询问调查。这里没有遭遇任何反抗。请指示!” 于波说:“留三分之一力量继续工作,你亲带三分之二警力立即增援吕九庄,配合行动二组!” 金安答道:“知道了,我们立即赶到!” 指挥系统里,传出的除枪声外,无数辆警车的警笛响了起来。 汪吉湟的声音又传来了:“报告指挥部,行动三组已到达吕九庄西门,对方的火力压下去了,我们已经冲进了办公大楼的一楼。行动一组也赶到了……”汪吉湟的声音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 于波急喊道:“行动二组,请回话!行动二组,请回话。” “报告指挥部,我是行动二组,田小宁!从三楼扔下一枚炸弹,汪副局长为保护金局长,左臂被炸断了……” “田小宁!田小宁!”于波喊道。 田小宁应道:“我在,请指示!” 于波道:“马上送汪副局长到医院!” 田小宁道:“金局长已经把汪副局长抱到了车上!现在去医院的车子已启动……首长,金局长与你通话。” “报告指挥部!我三个组除外围留守人员外,全部占领了环球大楼。吴龙、刘飞等人已抓获!吕黄秋果然外出了。钱虎等人,正在搜寻中,小汪霞还是没有下落。” 于波说:“一定要全部、干净的将所有案犯抓获!认真地寻找小汪霞,一定要保护好她!” 金安答道:“是!……指挥部!截至目前,我方伤三人,对方已死伤十二人。” 于波命令到:“立即对吴龙、刘飞分头进行审讯,了解钱虎等人的去向!还有,小汪霞的下落。” 金安道:“审讯已经开始,小汪霞有下落了,说是在地下室里。我们已进入地下室……” 传来了小汪霞叫“金伯伯”的声音,省市领导马上面露喜色。金安又汇报说:“报告指挥部,小汪霞已找到!小汪霞已找到!她身上没有伤痕!” “好!”于波命令道:“马上派车派人把小汪霞送指挥部!另外,抓紧搜寻!不能逃走任何一名罪犯!还有,保安集中起来了没有?” 金安道:“已全部集中了起来,并且个别审讯也开始了。” 于波说了声“好”后,叫过了秘书索玉说:“你马上去把汪吉湟同志的夫人接到这里来,别说汪吉湟受伤的事。”索玉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金安又呼话了:“指挥部!请回答!我是行动组金安。” 于波说:“请讲,金局长!” 金安说:“于书记,除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四名案犯逃脱外,其他二十三名罪犯全部抓获。” 于波说:“继续搜寻,扩大战果!” 此时,省市领导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都纷纷谈笑起来。 陈书记说:“这次联合行动很有成效呀!”杨力、司马克等领导纷纷点头赞同。陈书记又说:“程市长,环球集团的坏分子抓起来了,跑的跑了。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程忠说:“明天一早,市政府派驻工作组,一方面正常的生产经营不能因为这次行动而停顿。另一方面,重组领导班子。第三,审计、检查工作和继续破案工作同时进行。争取在短期内净化环球集团,让它在我市的经济建设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很好!”陈刚又对杨力、司马克等领导说:“你们公安、纪委、检察各派一个三人工作组进驻新城,把侦破、反腐倡廉、净化新城市干部队伍等工作做好,没有什么问题吧?” 杨力、司马克、李保亭纷纷表态说没问题。 陈刚说:“还有宁总队长,这次行动多亏武警总队的大力协助,才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宁祥说:“这是省武警总队及其各地区支队应尽的责任。也是我们份内的工作。” 小汪霞被送来了,程忠抱起汪霞说:“孩子,你受苦了!”小汪霞哇一声哭了起来。 于波也接过汪霞来说:“孩子,别哭。那些坏人已被你爸爸全部抓住了。” “是吗?”小汪霞止住了哭问道:“于伯伯,我爸爸他真是英雄吗?” 陈刚过来接着说,“孩子,你爸爸是真正的英雄,还有你金伯伯等等等等公安战士都是英雄。……孩子,你看谁来了?”小汪霞一看是妈妈来了,她挣开陈刚的大手,大喊着“妈妈”,扑了过去。妈妈抱住女儿,母女俩激动得大声痛哭起来,大家都默默地看着这对母女…… 外面,不知啥时候响起了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一阵比一阵紧。突然,轰轰隆隆的雷声传来,闪电光像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样从窗户透进了办公室。 陈书记说:“下吧,下吧,再不下雨怎么得了呢?新城的土地都冒烟了。” 程忠喃喃地说:“但愿能下个三天三夜才好呢。” 又一阵雷声响起,震撼得大楼抖了几抖,大雨像瓢泼一样从天而降。 陈书记对旁边的杨力等人说:“这新城的天可有点怪,上个礼拜送于波上任时就大下了一场雨,今天下得比那天还要大。听说,这是新城今年仅有的两场雨,程市长,是这样吗?” 程忠点头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想我新城缺水,今天又初战告捷,上合天意,下合民心。这乃祝贺之意呀!”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第十三章 为英雄壮行 送走陈刚书记时,已经到晚上九点钟了。于波让程忠留在大平县,接待记者、处理事故和善后工作。同时,调整安排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他连夜回到了新城,金桥大酒店女经理刘妍给他准备了夜宵。他草草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 “再吃点吧。”刘妍含情脉脉地望着市委书记,轻声说。 于波本来要马上回家的,可见刘妍这样子,只好耐着性子给她讲了他这次微服私访的遭遇和差点让省纪委给“双规”了的情况。 刘妍听得很认真,她说:“真没想到嫂子还有这个心机呢。” “是呀,这几年我确实有些误解她。她是夹在两难的中间过来的呀。” “那你快点回去吧,嫂子还在家里等着呢。”刘妍的声音幽幽的,让于波的心里很不好受。 “算了。”于波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回去了,明天再说吧。” 于波感到了今天晚上回家的结果,他和妻子一定会重归于好,同时他也知道刘妍的心里是不愿意让他回去的。 “那怎么行?”刘妍又变得很坚强了:“去吧,回去吧。就冲着她对你的这一片诚心,你说啥也得回去。” “不了,我还有一份材料没看完呢。” 其实,于波是太想在今晚上回家了。可是,他知道刘妍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肯定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即使上楼了,她肯定会在暗中“监视”他的。他主意已经定了,不回家,也不再与刘妍呆下去了。他要上楼去,去看材料。他真的还有一份材料未看完,就是陈作家的那份关于吴龙和方丽丽的笔记。 于波与刘妍告别后。来到了1088室。他首先给梁艳芳打了个电话,他不能说已到了新城。他说:“明天回家。”电话那边的梁艳芳只说了一句“我等你早点回家”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于波一阵兴奋,真想立刻回到家里。可他又怕刘妍伤心。其实他也希望与妻子和好,至于刘妍,他始终把她作为自己的好朋友。可是,刘妍的心里也是把他作为朋友吗?显然不是。她开始把他当朋友,后来知道自己与妻子的情况后,肯定还有进一步的企图。这是毫无疑问的。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如果他真的跟妻子分手了,他会选择刘妍的,只要她愿意…… 放水洗澡后,他斜躺在沙发上看起了陈作家的最后一组采访笔记。 采访笔记———吴龙和方丽丽(三) 这天晚上,方丽丽故技重演。刘燕见她又要下床了,便叫了一声“丽丽!” 吓得方丽丽忙又睡倒在了床上。 刘燕拉亮了电灯,见方丽丽装模作样的在睡觉,气就来了:“好你个方丽丽,我们都成朋友了,你还这样瞒我。你躲过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跑了和尚还能走了尼姑?啊?可是,和尚不是个好和尚。和尚跑了,受苦受难的可是尼姑呀!” 方丽丽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刘燕的话中“话”她还是听出来了。和尚能跑了吗?往哪里跑? “燕子姐,”方丽丽一下子翻身坐在了床上:“我瞒你什么事了?” “好!方丽丽,你还不给我说实话。不想说算了!”刘燕倒头面朝墙睡下了。 “燕子姐,我说还不行吗?我不该瞒着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那好。”刘燕一下子又翻起身来说:“你说,你每天半夜三更跑哪儿去了?” 方丽丽知道自己和吴龙老师的事让刘燕知道了,想想刘燕也是为了她好,才这样关心她。她在这些问题上总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自居,常常给方丽丽讲爱情的话题。 爱情是什么?方丽丽说,爱情是甜蜜。刘燕反驳说,错了!大错而特错!爱情是陷阱!爱情是没有路径的悬崖峭壁!爱情是难以下咽的苦药!知道陷阱吗?在路上挖一个坑,上面蓬一层树枝和麦草,然后用泥土伪装得跟其它土路没有什么两样。你要是敢往前走,你试试。要是掉进了陷阱里,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呀!知道悬崖峭壁吗?没有依托,没用手抓的枝条和其它的什么东西,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爱情是难以下咽的苦药,你知道吗?关键是你感觉不到苦,你感觉到的是甜。你要是不听话,喝下去一口让你难受三天…… 对于刘燕的这些奇谈怪论,方丽丽总是左耳听进,右耳出去。她想,我和吴龙老师在一起,从来就没有燕子说的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危险。相反的,是甜是蜜、如胶似漆、如鱼得水,像瞌睡和枕头、像沙漠和水、像饥饿和食品、像干柴和烈火…… 总之,和吴龙老师在一起,那种感觉是奇妙的,是幸福的,是无与伦比的…… 今晚的燕子姐一改往常的温顺,暴怒得像一头母老虎:“说不说?不说我可要睡觉了!” “我说。” “说!” “到吴老师那里、那里去了。” “干啥去了?” “没有干啥。” “没有干啥?说得倒轻巧。你说说,吴龙的底细你了解吗?” 见方丽丽说实话了,刘燕才平静下来了:“你上来,上来我告诉你。” 方丽丽顺从地上来到刘燕的床上,刘燕像个母亲一样,把方丽丽揽到了怀里:“丽丽,女人真要是遇上个好男人,那真的是一生的幸福。可是,找不上个好男人,那就惨了。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呀。” “燕子姐,”方丽丽挣脱刘燕的双手问:“你好像看到什么了?” “嗯。”刘燕朝方丽丽点了一下头。 “燕子姐,快告诉我吧。” “给高一代数学的那个常玲老师,你认识吗?” “是那个披肩发吧?” 刘燕点了下头说:“是她。她正在和吴龙谈对象呢。” “……”方丽丽大张着嘴,半天了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常玲,她是认识的,长得很漂亮,一头披肩发。见了她老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昨天中午还是在吴龙宿舍吃的饭呢,中午饭是她做的拉条子。吃完了才问了她一句“上班怎么样”的话。记得她正最后一个吃饭,就说:“还行。”方丽丽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吴龙和常玲说话,她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性。但是,危险的感觉一闪而过了。她想,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她和吴龙有合同,这个姓常的漂亮女老师不可能代替她做吴龙的妻子的。虽然她和常玲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丽丽,你这两天别去吴龙那里,就说是不舒服。明天晚上,我陪你去,你会看到吴龙和常玲是一种什么关系的。然后,我们再商量对策。” 第二天晚上,方丽丽果然在树影下看到常玲走进了吴龙的宿舍。刘燕和方丽丽悄悄地来到了吴龙宿舍门口。门很严实,看不到里面。她们转悠到窗户边,见窗帘的一角有个小缝,方丽丽就看过去了。这一看不要紧,直看得方丽丽妒火中烧、气冲丹田。她看见吴龙正在和常玲接吻,常玲还用手摸着吴龙的头发。 方丽丽就要敲门进去骂他们个狗血喷头,被刘燕拉住了。她说:“丽丽,别急,我们回去商量个办法出来。” 刘燕拉起方丽丽,来到了宿舍里。方丽丽还在生着闷气。 “丽丽,姐没骗你吧?” “这个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不好,吴龙是个花心萝卜!” 为了把常玲从吴龙身边赶走,方丽丽找常玲把自己和吴龙的情况说了一遍。 常玲不相信,她说:“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会娶你?” 方丽丽强忍着屈辱,把她与吴龙订的夫妻协议给常玲看:“会娶谁,你自己看吧!” 常玲看协议时愣住了,过了一阵,她慢慢地把协议还给了方丽丽,她说:“小妹妹,我会和吴龙一刀两断的。可是,他是不会娶你的。” “为什么?”见常玲对她改变了态度,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吴龙这人,我太了解他了!”说完,常玲气愤愤地走了,方丽丽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宿舍。就在这天晚上,吴龙气冲冲地来方丽丽宿舍兴师问罪。他骂方丽丽道:“订了个夫妻协议算什么,我根本不会娶你!” 方丽丽哭喊着回家把吴龙的事说给了父母,方父即找到了吴父。吴父和方父进城找吴龙,让吴龙别胡来,否则要去告他。吴龙无法,只好假意答应,再不和其他女性来往,可心里却另有盘算。 时间的推移渐渐淡漠了吴龙心中的那份“夫妻协议”。1995年春,经人介绍吴龙又与一王姑娘谈上了对象。刚谈不久,吴龙便忏悔般地向王姑娘道出了那段实情。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弊相衡取其小。王姑娘有过谈了两次恋爱、两次被玩弄并抛弃的经历,权衡了许久后,原谅了吴龙。这年年底,方家怕吴龙夜长梦多,催吴家娶亲。吴龙以方丽丽刚满十九岁还不够结婚年龄为由拒绝。1995年8月,吴龙突然和王姑娘结了婚。听到消息后,方丽丽当即昏倒在地。方父手执斧头又要去拼命,被村人拉回。第二天,方丽丽在父亲的带领下,到公安局告发了吴龙强xx她的经过。公安局当即立案侦查,于当天依法逮捕了吴龙。两个月后,经法院审理,以强xx幼女罪判处吴龙有期徒刑十年。 吴龙被判刑的第二天,方丽丽含泪告别了父母,悄悄地乘上了南下的火车。 这一走,彻底改变了方丽丽的一生。 方丽丽到南方某城市一家大酒店里当上了一名服务员。因为方丽丽天生丽质,再加上她遭受了一场感情的挫折,便格外的发奋努力,工作也是非常的出色。不久,她就被提拔为领班。 1995年5月,方丽丽认识了来南方出差的吕黄秋。之后,她就和吕黄秋、吴龙这帮恶魔搅在了一起。有关吴龙的一些事情,《1号会议室》里有较为详细的交待。吴龙如何越狱逃跑,如何被吕黄秋搜罗来,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吕氏集团的帮凶……这些情况,这本书里也有交代。本文记录的是《1号会议室》里没有披露的一些东西。 2000年8月,吴龙被法院判处死刑。一声枪响,结束了吴龙罪恶的一生。 方丽丽因为认罪态度好,再加上她有重大立功表现,被法院从轻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如今早已减刑出狱,自费到国外读大学去了。 读完陈作家的文稿后,于波看看表已是深夜1点钟了。他想,现在是不是该回家了?“还是回家吧。” 于波见钟表的对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钟,便整好衣服,装好材料,拉开门走了出来。 夜里的大酒店真静啊。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他要等的人,便也释然了。他大步流星走向电梯,可电梯门已经停运了。他知道十层以上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不休息的小电梯,便匆匆走到右手的把头,用手指摁下了电梯的按钮。电梯很高级,性能也好。很快,于波便走进了小小的电梯间。 走出大门时,他发现自己的车静静地停在大门外的一侧。他有点感动了,司机还在等着他呢。他也有点奇怪,他并没有让司机等他呀。 他拉开车门时,车顶灯亮了,后排座上有人安详地看着他。是妻子梁艳芳。 “艳芳!是你呀?” 梁艳芳笑笑说,“我想你看完材料会回家的。” 于波感动极了,他搂住了梁艳芳的肩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车子静悄悄地滑出了马路牙口,驶入了宽敞的马路,朝着温馨的方向开去。 老狐狸在“黑熊帮”别墅非但没有劫走吕黄秋,险些还让警方一网打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当猴耍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你长得像一头狗熊呢?按理说“狐狸”是很狡猾的;再加个“老”字,那就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角色。可惜的是,他一次次失算、一次次失败,胆量是长了不少,可就是忘长记性。 “老狐狸”姓廖,叫廖一虎。其实他并不老,才三十多岁。之所以叫“老狐狸”,是因为他从台湾来到国后不久就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老狐会”堂主罗列英是个滥杀无辜、荒淫无耻的近五十岁的老女人。她让手下把“老狐会”里的青壮年美男子排成队,轮流陪她上床睡觉。廖一虎便是其中的一个。那年,他只有二十几岁,可谓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材。有好几个弟兄因为受不了罗列英的欺负而奋起反抗,结果都命丧黄泉。自此,罗列英就在身边安排了四个女保镖,让她们在她与男人做爱时保护她的安全。这可真应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句话,虽然罗列英不配这个“智”字。 因为廖一虎相貌堂堂潇洒干练,这自然引起了四位女保镖的注意。尤其,在她们面前亮出他那副雄性气十足的强壮的身体时,她们便也心旌摇曳起来。廖一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乘老女人不在时,他就轻而易举地把这四个女保镖睡了。 他对她们说:“要是助我杀了罗列英这个老臊货,我夜夜陪你们睡觉!” 见四个女人都答应了,廖一虎就筹划好了杀罗列英的计划。这天晚上,罗列英又点名让廖一虎陪睡。 罗烈英已躺在了床上,廖一虎半天了都不想上去,老女人问:“为啥不上来?” “你为啥不上来?”廖一虎反问道。 “上来就上来!”老女人就翻身骑到了廖一虎的身上,这时候,四位女保镖手中的四把剑全都对准了罗列英。罗列英还没有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就被杀死了。 廖一虎说话算话,拖下老女人的尸体,草草收拾了一下血迹,就和四个女人睡在了一起,至此,这四个女人就成了廖一虎真真的保镖了。 就在这天晚上,廖一虎当上了“老狐会”的堂主。弟兄们为了纪念他的英雄行为,给他送了个“老狐狸”的雅号。在他们看来,在江湖上混,就得有狐狸的狡猾,“老狐狸”的道行。就这样,“老狐狸”就成了他的真正名号,而真名廖一虎已经被人们淡忘了。 “老狐狸”当上堂主后,在罗列英开设赌场的基础上新增加了“绑票”和走私。尤其是前者、使他的“老狐会”不但在国得以生存,而且跳跃式地发展强大起来。 老狐狸最欣赏世纪贼王张子强,两次“绑票”就获得港币十六个亿。他认为,什么美国的黑手党、日本的山口组之流,都没有张子强气派。他要做一件比张子强还气派的大事,他知道,吕黄秋有的是钱,两千万美金,根本不合他“老狐狸”的胃口,他通过绑架吕黄秋的妻儿,策划了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大手笔,一句话,他要在吕黄秋身上抠出二十个亿的港币来,二十个亿的港币不就是两个多亿的美金吗?“老狐狸”已经下定了志在必得的决心,你能拿出两千万就能拿出两个多亿来,所以,吕黄秋逃往外国想过世外桃源的生活,那是难上加难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下报告有一漂亮女人求见,老狐狸寻思,还能比我的四个姨太太、八个小妾漂亮? “让她进来吧。”老狐狸想见识见识这个漂亮女人。 款款进来的是吕黄秋的女保镖阿英。 看到阿英时,老狐狸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美艳的女人,真正的面如桃花,白里透红。尤其是那身材,更是让老狐狸惊奇的是这上天还能造出这样一个窈窕身段来,凸的地方,异乎寻常的高;凹的地方透出一种出人意料的娇小来。阿英身穿西装裙,冷若冰霜,不待老狐狸招呼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大沙发上,颀长的美腿一跷,惊得老狐狸半天了说不出话来。 “怎么?”阿英冷冷地说:“这狐狸精来勾引老狐狸,老狐狸居然无动于衷?” 老狐狸这下才回到了现实:“狐狸精?” 阿英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来,冲老狐狸说:“怎么,不欢迎?” “点火!”老狐狸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同寻常,想投石问路。 一个女保镖用托盘托着高级打火机上来了,另三个女保镖摆开了大打出手的阵势。 阿英一把捏住女保镖的手,火机里的火一下了窜出老高,把女保镖的头发烧着了,女保镖用尽全身力气想推过阿英的手,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三个女保镖一齐扑上来,要对阿英施以拳脚,阿英手一松,一个“旱地拔葱”跃起,端坐在了沙发背上,三个女保镖没有碰着阿英一根毫毛,拿打火机的同伴却挨了重重的一脚。 老狐狸见阿英出手不凡,心想自己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把她留下来,见四个保镖又围上来了,忙制止道:“慢!” 四个女保镖见堂主发话了,这才住了手。阿英一个“鲤鱼打挺”,又端坐在了沙发上。 “上茶!”老狐狸吩咐。 女保镖端上茶后,在老狐狸的手势下退下了。 老狐狸在阿英刚才干净利索的几个动作里,知道她是高手。同时,阿英跳落时那颤悠悠的rx房,让他心神一荡。 “小姐,能不能告诉我,狐狸精来自哪里,找‘老狐狸’有何贵干?”老狐狸落座时,乘势在阿英的领口处窥了一下那对白白的rx房和深深的乳沟。 “来投靠老狐狸大哥,求个安身之地。”阿英脸上的“冷”字渐渐退去,一丝笑意更让她光彩照人。 老狐狸禁不住阿英的诱惑,离座把她拉入了怀中,两个不像是刚相识的陌生人,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情人。他们接吻、抚摸,不一会儿就自然而然的上床了,在床上,老狐狸没有忘记欣赏阿英那令人心驰神荡的高、低、细、长、深和浅来…… 阿英当上了老狐狸四个贴身女保镖的头,不仅如此,还后来居上,坐上了第一夫人的交椅。 老狐狸自以为得到了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可是他忘了老祖先“女人是祸水”的话,他对阿英没有一丁点儿的提防,以至于他从此就陷入了阿英的阴谋之中。 那天晚上,阿英打电话说,吕黄秋的妻子让“黑熊帮”何辉绑走了,他当时正在赌场,接话后毫不犹豫的带领黑帮全部力量去消灭何辉,这个何辉也太可恶了,上次把吕黄秋劫到山坡别墅,在抢夺人质时,险些被警方一网打尽。今天又要蹬鼻子上脸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到他老狐狸的家门口劫去了吕黄秋妻儿,这还了得。接下来的事情,老狐狸确实没有想到,尼洛东街“咖啡酒吧”后门,“老狐会”和“黑熊帮”全军覆灭了。“老狐狸”临死前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阿英给她设的圈套。 “女人是祸水呀!”身负重伤的老狐狸大叫了一声,就死在了警方的车里。 阿英给自己和吕黄秋的后半辈子设计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阳光大道呢? 阿英说,“老狐狸”的三大赌场已经全部掌握在了她的手里,如果吕黄秋愿意,他们就合兵一处,把何辉的赌场也抢过来。阿英还说,何辉也死了。何辉手下有她安进去的人。 吕黄秋终于明白了阿英的意图,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她想独霸国的整个黑帮组织。“你是想让我介入国的黑帮组织?” “不是介入,你是头,我是尾。” “要那么多钱干啥呀?在国内,我还有个年利润过亿元的假烟厂呢。” “假烟厂?在哪?” “是假烟厂,在省城九龙市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总有一天会让人查出来的呀,在国,你隐姓埋名,就可以过完后半辈子呀。” 吕黄秋有一种“英雄末路”的伤感,他长叹了口气:“那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要是那样,又该有不少弟兄要进去呀!” “所以我说,你就放弃国内那个假烟工厂吧,人家不让你弄你就别弄。在国,你只要有合法的身份,不要杀人越货,只开赌场,没有人能怎么样你的。” “可能吗?”吕黄秋摸摸自己已经瘦了几圈的肚子说:“谁不认识我吕黄秋?” “那好办,我们去整容,换成另外一个人,谁也认不出来。”吕黄秋不吭声了,阿英知道他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吕黄秋在老狐狸的赌场里过了一段较为顺心的日子。这天他心血来潮,要赌一把,赌之前,他照例要和阿英上床,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他有个感觉,这个女人能给他带来财运。阿英二话没说,就让这个圆滚滚的胖身躯压到了自己身上。 完事之后,一马仔进来报:“有两位从香港来的人要见你。” “香港来的人?”吕黄秋惊讶道:“香港来的人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不是那边来送钱的人呢?”阿英提醒他说。 “噢。”吕黄秋终于想起了前些日子,他让香港的手下划两亿美元到国的事。 “那怎么就来人了呢?”吕黄秋问。 “你忘了,咱们的卡都不能用了,这钱不来人送,怎么过来?” “噢。”吕黄秋高兴地说:“请。” 进来了三个人,其中走在最前边的人是一个大胡子,大胡子用右手把左边的假手取了下来,又扯下了脸上的大胡子。 “你,你是汪吉湟?”吕黄秋惊叫后,想提醒阿英注意。可他左右一看,阿英早就不见了,进来报告的马仔也不见了。 “你被逮捕了!”汪吉湟亮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的逮捕令:“签字吧。” “我签。可我有个条件。” “你说。” “能不能让我的孩子跟我一起走?” “可以,但不是今天,过几天,大使馆的同志会来安置他们的。” “还有件事要问。” “问吧。” “阿英是你们的人?” “阿英?哪个阿英?” “就是刚才站在这里的那个女人。” “刚才那个漂亮女人?” “是的。” 汪吉湟摇摇头说:“不是!她怎么会是公安的人呢?她不是跟了你好多年了吗?” “可她哪里去了呢?” “签字吧。” 吕黄秋抖索着手,在逮捕令副件上签上了名字。 三天后,一架专机护送着“死”去的中国驻国使馆工作人员齐长山的“尸体”,从国起飞,十几个小时后到达了中国龙江省的省会九龙市。 在九龙市的某宾馆里,服下药水的吕黄秋活过来了。吕黄秋见自己一觉从国睡到了中国,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完结了,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环球案主犯吕黄秋已被我公安人员抓获归国”的消息传遍了新城市、龙江省和全国。 省委、省政府以及省公检法的领导在九龙宾馆举行了欢迎仪式。省委书记陈刚、省政府刘省长等主要领导出席了欢迎仪式。闻风而来的中央、省、市新闻单位的各路记者都不放过采访这一重大事件的机会,把会场围得水泄不通,采访机,摄像机以及密密麻麻的各色式样的话筒,都对准了欢迎会的主角,独臂英雄汪吉湟…… 汪吉湟临出国时,告诉于波,大平县有问题,不是小问题,而是大问题。于波说,大平县的县委书记毛二升,是祁贵提起来的七十多名县级干部中的一个,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汪吉湟对市委书记说,他原以为那个地下烟厂可能在大平县,可是暗中派出的侦察人员没有发现这方面的任何蛛丝马迹,相反的,侦察人员发现了一个怪现象,大平县对外来人员都很敏感,生怕他们会发现大平县的什么秘密似的,大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王鑫,曾是于波在省公安厅工作时的部下,王鑫拍着胸脯保证说,在大平县,绝对没有假烟厂。 于波分析说,王鑫敢拍胸脯打保票,这就说明大平县的“问题”跟假烟厂没有关系,那么,还会有什么问题呢?汪吉湟接上说,老百姓说“政府的债务火车拉,教师的工资贷款发”,我感觉大平县的问题跟这句顺口溜有关系。 汪吉湟提供的信息,进一步坚定了于波微服私访大平县的信心,这就引出了市委书记在大平县因为“微服”而被软禁的一系列麻烦。 在商量对毛二升进行审讯时,于波指示说:“汪书记,在移交市检察院之前,你负责审讯毛二升。看除银矿事件外,有没有其它方面的新动向,比如假烟厂方面的。” “好的。”汪强进一步征求市委书记的意见:“于书记,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有。”市委书记说:“关于软禁我的这个问题,就别再落实了,肯定是毛二升安排的,毫无疑问。” “我明白,于书记。” 正说着,秘书索玉敲门进来了,他说:“于书记,中组部的李司长,还有省委组织部的杜鑫部长等领导已经到了。他们请你过去。” “好的,我马上到。” 市委书记走后,汪强来到了市纪委在郊区的秘密“谈话”室。 在监察局长的陪同下,汪强开始与毛二升“谈话”。 “毛二升,本来是到检察院交待问题,可于书记讲你为大平县的经济还是做了不少工作。所以,我们在这里仍以‘双规’的形式与你‘谈话’,希望你能有个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毛二升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百万人口大县县委书记的气势了:“汪书记,立功有什么用?死了两百三十一人,失踪一百一十六人,杀我一百次头都够了。我立功有什么用?……不过,我也冤哪!” “你冤什么?” “冤的是我还没有捞够!”毛二升声嘶力竭地大叫了起来:“别说出国了,我他妈还没有捞够呀,这就死人了。这是天意啊!” “毛二升!”汪强大喝一声:“你冷静点!” 毛二升在汪强的断喝下,愣愣地盯了汪强几秒钟,才冷静下来了:“他们,该捞的也捞了,不该捞的也捞了。出国的出国了,升官的升官了,我呢?有什么呀!才几百万元,就碰上了这倒霉的事故,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很快也就出国了……” “出国?”汪强面对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出国就完事了,我告诉你,你跑到哪里,都逃脱不了一个出路,那就是接受人民的审判!” “汪书记,你也别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别的我不说,你们抓了三四年了,吕黄秋抓回来了吗?” 没等汪强回答,毛二升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人家在外国吃香喝辣,玩女人住别墅,有本事你们去抓回来呀!” “毛二升!”汪强又一次提出了警告:“你叫什么?有理不在声音高!” “好,我不叫了。”毛二升又一次低下了头,说:“汪书记,让我抽支烟吧。” 汪强满足了毛二升的要求,毛二升一口吸下了半截香烟,舒服地把吞进胃里的烟从鼻孔里吐了出来:“汪书记,我说错了吗?” “错了!” “错了?”毛二升又盯住了汪强。 “吕黄秋已经被我公安人员抓回来了!” 毛二升有点吃惊地望着汪强。 “确切地说,被新城市公安局局长汪吉湟抓回来了。当然,还有公安部的同志。” 毛二升相信汪强说的是实话,因为这个汪吉湟太厉害了。他早就派公安盯上了大平县。 “这次大平县的事情也和汪吉湟有关?”毛二升问。 “还是少说两句废话吧,我问你几个问题。” 毛二升垂下了眼睑,等着汪强的问话。 “你是怎么当上县委书记的?” “这还用问吗?是我用四万元买来的。” “大平银矿究竟是谁开的?” “这么说吧。”毛二升把已经燃到头的烟蒂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说:“名义上是大平县矿管局的,实际上是吕黄秋的。” “吕黄秋?”汪强惊讶地叫出了声,但很快又保持了平静:“这跟吕黄秋还有关系?” “有,早在五年前,吕黄秋就盯上了大平这块风水宝地。他说烟厂被查,那是迟早的事,而开银矿可是合法的。” “什么烟厂?是那个造假烟的地下工厂吗?” “是。” “这个假烟厂在哪里?” “这个可真不知道。据我所知,好像不在新城地区。” “究竟在哪里?” “真不知道。” “你这银矿吕黄秋投了多少钱?” “据石金山说,吕黄秋投了五百万。” “石金山与你是啥关系,和吕黄秋又是啥关系?” “石金山和吕黄秋是表兄弟关系,与我是亲戚关系。” “什么亲戚?” “我的小姨子是石金山的媳妇。” “这几年银矿给吕黄秋交了多少钱?通过什么途径交?” “我知道的情况是每年给吕黄秋交一千万元,是通过吕黄秋在香港的一个叫什么水的人打到香港的账上。” “石金山给你们每年分多少钱?” “我和县长老钱一百万元,柳金、汤家声是五十万元。” “每年都分吗?” 毛二升点了点头。 汪强看了一眼在一边的记录和沙沙响的录音机,又与一边的监察局长对视了几秒钟,见监察局长点了一下头,汪强又问:“省矿产管理局批准大平银矿的批文是怎么搞到手的?” “是祁贵通过省上一位领导给特批的。” “是省上哪位领导?” “我已对天发过誓,决不出卖朋友。” “那好,请你说明,给这位领导送的钱一年是多少?” “一百万。” “是石金山送的吗?” “不是,是我送的。” “石金山知道你把这笔钱送谁了吗?” “他不可能知道。” “为啥?” “我们有规矩,不该知道的事情,谁都不准问。” “毛二升,你已经告诉我们了,省上这个领导是谁。” “我没有。” “我们到省矿产局一查,不就清楚了?” “你们查不出来的,他可是比谁都聪明。” “哼!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的意思你该明白吧?” “明白。” “好吧,你把石金山送礼的次数、数量,还有存哪、放哪了全都写出来吧。” “放哪、存哪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 “交出来是死,不交也是死。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你去写吧。” 两名武警把毛二升带了下去。 汪强把审理室主任刘云叫进了办公室,放下了手中的材料说:“怎么样?石金山交待了些啥情况?” “汪书记,石金山交待的情况和毛二升、强永泰他们交待的几乎是一个样,省上这位领导是谁,说只有毛二升一个人知道,问他,你猜测是谁,他说如果是猜测的话吗,可能是……” “是谁?”汪强问。 刘云走过去把门锁碰上后,轻轻地说:“马副书记。” “他在供词上也是这么写的?” “不错。” “假烟厂在什么地方?” “他们都知道吕黄秋有个规模很大的假烟工厂,可是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知道,可以这么讲,他们都是围绕银矿做文章的人,吕黄秋的其它情况,他们确实不清楚。” “把全部材料移交检察院,进入法律程序吧。” “好的。” 刘云走后,汪强打通了于波的手机。 “于书记,给你汇报这里的情况,根据种种迹象看,有关假烟工厂的事情,他们确实不知道。” “看来假烟工厂的事儿是个谜呀。……那个省上的领导究竟是谁?” “这个,只有毛二升知道,可他声称宁死也不供出这个人来。” “你的意思呢?”于波问。 “我已经安排按法律程序进行了,让他们到检察院去说吧。” “噢,对了汪书记,今晚上省委组织部的同志要找你谈话,请你8点钟准时到新城宾馆。” “好的。” 中央、省里派往新城的考查组圆满地完成了考查任务。考查组走后不久,省委组织部部长杜鑫一行来到了新城。在于波主持的最后一次中共新城市委常委会上,杜鑫代表省委、代表陈刚书记,宣布了两项决定。 “免去于波同志中共新城市委书记职务,保留省委常委一职,另有任用;免去程忠同志中共新城市委副书记,新城市人民政府市长职务,另有任用。” 宣布免去于波市委书记职务,常委们没有一丁点儿大惊小怪。因为于波要上省里当省委副书记的“路透社”消息早已变成旧闻了。可程忠的“另有任用”就让大家吃惊了,如果按常理接替市委书记,就该是直接任命,为什么还要“另有任用”呢? “经中共龙江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汪强同志为中共新城市委书记;中共新城市委副书记王琼同志为新城市人民政府代市长。” 杜鑫宣读完文件后,在常委们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冲于波说:“于波同志,王琼同志目前还兼任中共大平县委书记,鉴于大平的党政领导也是刚刚到任不久,为了不影响工作,就在你主持的最后一次常委会上,看是不是把大平县委书记的人选决定下来?” “从不影响大平县委工作的角度看,我同意杜部长的意见。”于波说着冲新市委书记汪强:“你看呢,老汪?” “我完全同意。”汪强没有因为刚刚被任命为市委书记就飘飘然,仍然和过去一样,不紧不忙的说。 “你说呢?程忠同志。”杜鑫又征求程忠的意见:“你看哪位同志合适?” “我提议让市委副秘书长唐天同志兼任中共大平县委书记。”程忠把目光投向了喝白开水的于波:“于书记,你看……” “我同意唐天同志任中共大平县委书记,这个同志工作能力强,办法也多,也很有魄力。”于波表态说。 唐天的任命,被全体常委通过了。 杜鑫接着说:“你们的事儿完了,我接着来。” 杜鑫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说:“于波同志,你先说说,再请新市委书记说。” 于波用手轻轻扇了扇杜鑫喷云吐雾飘来的一缕缕烟雾说:“在我离职前,我先给汪强同志交代两项工作。” 于波看了一眼汪强,端起透明的细圆形水杯喝下了一口白开水说:“老百姓在两段顺口溜中提到的问题,在全体常委和全市人民的共同努力下,都基本上解决了。剩下两件事,就交给你了。一件是‘走私香烟军车拉’,另一件是‘下岗工人街上爬’。 “这第一件事,到目前还没有结果,这新城的假烟到底是哪里来的?到现在未查出来。第二件事已经落实得差不多了,但还有就不了业的下岗职工。同时一部分职工未拿到足额的生活保证金。除此之外,就是同意市委市政府发文在全市干部群众中进行的这场大讨论。那就是吸取大平县的教训,坚决杜绝安全生产中的大小事故隐患;其次是各级党委政府自查自纠领导干部渎职行为的问题。很好地吸取大平县‘教师工资贷款发’的惨痛教训。” 于波又一口把细圆钢化玻璃杯的白开水喝干了,副秘书长上前来续满了水。 于波继续说:“汪书记,我还是那句老话:吃着人民的,拿着人民的,我们就得为人民做事。其他的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对于汪强同志,我还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的。” “于波同志,能不能借此机会把你们新城百姓创作出的两段顺口溜说一下,让我们顺便欣赏一下。欣赏的同时,也听听新城市这三年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杜鑫意味深长的说着,悠然自得地继续着喷云吐雾。 “好的。我刚上任时,顺口溜是这么几句: 市委书记军事化, 卖官书记咚咚嚓, 法院院长不懂法, 公安局长卖字画, 电力局长点的蜡, 粮食局长搞自杀, 水利局长守的干河坝; 国有资产私人化, 下岗工人泪哗哗。 “这卖官书记、法院院长、公安局长、移动公司、国有资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电力局长早就笑哈哈了,因为华侨企业家于菲女士投资与我市合作的电力公司已经投入了运行。不仅解决了我市工农业用电问题,而且这两年还给兄弟市区供电,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是很好的。剩下的水利局长,我们的‘引黄入新’工程马上就要竣工了,到那时,水利局长就不仅是一个笑哈哈的问题了,这项造福新城人民的工程是我们全市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喜事!” 常委们热烈地鼓起掌来,省里来的杜鑫部长一行也鼓起了掌。这种掌声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掌声。这种掌声是常委一班人对于波工作肯定的一种掌声。 这热烈的掌声,是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挡的。 掌声过后,人们还在猜测着,这程忠不当市委书记,也是随于波去省里任职吗?于波是省委副书记,这程忠该是个什么职务等着他呢? “说说新的顺口溜。”杜鑫催促道。 “这新顺口溜让我们程市长说吧,别让我一个说尽了。”于波笑着冲程忠说。 “好啊,程忠同志,你就说吧。” “这新的顺口溜是,”程忠也是不慌不忙,道出了新顺口溜: 新城干部顶呱呱, 独臂英雄人人夸。 造福百姓事,十件本不差, 尚有不如意,定要深里挖。 走私香烟军车拉, 黑社会头子没法抓; 政府的债务火车拉, 教师的工资贷款发; 楚辉挣钱学校花, 下岗工人街上爬; “烈士”包二奶不违法, 坐台小姐笑哈哈。 “这前四句是对我们新城干部的肯定,尤其是独臂英雄汪吉湟,我们的公安局长,还让老百姓给点出来了。‘政府债务火车拉,教师的工资贷款发’,这指的大平县。他们为了给死在矿井里的老百姓赔命价,挪用了财政的三千多万元,没有钱发工资,又怕教师们告状,就只好贷款给教师们发工资。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大平县的违纪干部该抓的抓,该关的关了,很快就要接受人民的审判了。三千多万的财政借款银行出面让新组建的银矿还上了。另外,新城‘楚辉’公司被新闻媒体称之为‘楚辉’现象。目前的楚辉公司已归口到了市委、市府办,专门为领导干部服务。他们服务的内容只有一项,那就是代领导干部处理所有的礼品和送礼人,轻者警告处分,重者移交纪委监察部门。这个举动是对还是错?目前,已在全社会引起了轰动,报社正在组织讨论。但就我们这几年运行的情况我看还是很好的。” 程忠喝下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当然了,这‘走私香烟军车拉’的问题至今是没有一点线索。你查得紧了,这假烟就不见了,查得松了,又冒出来了。看来这的确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至于黑社会头子吕黄秋,在国家公安部的帮助下,已被我们的独臂英雄汪吉湟同志抓回来了!” 掌声。 程忠继续说:“我对汪强同志的看法,跟于书记一样,多的话我也不重复了。我只能对汪书记说,我也是那句老话,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官就得做事,还要做出成绩来。要有立功的思想,为人民建功立业。无功便是过,没有功的干部,决不是好干部!” 程忠的发言,也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 “这次会议,我认为开得很好,我们进行下一项,请新市委书记、代市长做表态发言!”杜鑫部长说着话,依旧喷云吐雾。 汪强平静的说:“首先感谢省委、市委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像于书记那样,和市委一帮人搞好团结,把新城的各项工作做好。 “这做好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它的分量是很重很重的。我感到我的压力也是很重的。可是,以于书记、程市长为首的新城市委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在他们的领导下,新城的社会风气、治安状况、基础建设等等都取得了世人瞩目的成就。尤其是‘引黄入新’这个造福新城人民千秋万代的宏伟工程,也即将竣工了。所以,我和王琼同志,应该说是非常非常之幸运的。我们等于是在前人栽的树下乘凉,在前人栽的树上摘桃。当然了,我们决不会光乘凉、光吃桃子。还要栽更多的树,把新城的工作做得更好。以优异的成绩报答于书记,程市长对我们的教育和培养。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才感到肩上的担子有点重了。我希望于书记、程市长,还有省上的领导们能继续给我们以大的帮助。” “你放心吧,于波同志,程忠同志到省里工作,他们能不偏着你汪强?”杜鑫擦灭烟头打趣说。 大家笑了起来。 “那我先谢谢了……”汪强说。 程忠打断了汪强的话:“汪书记客气了,正如于书记说的,新城今天的局面,是靠大家的共同努力。尤其是你汪书记,也做出了很大的成绩嘛。别老是说乘凉呀,摘桃呀的话来。” “对!“于波接过程忠的话头说:“汪书记,程市长说得好,这新城的事是大家共同做出来的。所以,你说‘教育培养’四个字,言重了。我于波呢,缺点也不少。临走时,还要多听听同志们的意见呢!” “于书记,程市长。我当着省上的领导说句心里话,我汪强何德何能,做这个市委书记?要不是遇上你于书记,程市长这样的好领导,我纵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能干啥?说实话,这三年,是我仕途为官道上最为心情舒畅的三年。我在二位身上学到的东西,是我这辈子最为珍贵的一笔财富。所以,我说的教育培养真是肺腑之言。当然了,我这话也可以说成是党的教育和培养。可是,这要看这个代表党的人是谁。要是祁贵、兰强那样的人,能有我汪强的出头之日吗?我这个人天生不懂得给人家送礼送钱,你说我能坐到市委书记这个位子上吗?” 汪强说得很动情,虽然他的话没有多少理论上的东西,可是大家都听出了这个新市委书记的心声。 最后是女代市长王琼的表态发言。她说,她也是在于书记和程市长的关怀下,才从汤县来到了市委任职,今天组织上让她当代市长,她没有什么话讲,只有一句话,党指到哪里她就干到哪里。 王琼代市长的发言,很容易让人想起文化大革命中那种表忠心的场面。可她说的是心里话,是很实在的话。最后,她表态说,她一定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好市长。 会议开得很热烈,气氛很好,终于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 汪吉湟从国回到新城后,就接到了到省公安厅任副厅长的命令。 汪吉湟给新任新城市公安局局长宿伟交待完工作后,想悄悄地离开新城。可是,他想错了,全局公安干警自发的在金桥大酒店为汪吉湟设下了欢送宴席。 汪吉湟批评宿伟道:“小宿,这一定是你捣的鬼。” “错了,汪局长。这件事我确实知道,可我根本不能说服他们。他们说,这两年他们的工资提高了,住房也解决了,工作也顺心了。现在局长要去省里,哪有不送送他的道理。” 汪吉湟实在是无奈,只好和妻子张珍珍赶到了金桥大酒店一楼的大厅。到达金桥门口时,他有点吃惊了,门口的公告牌是这样的内容: 各位宾客 本酒店今天下午内部开会,不对外营业,请新老顾客谅解。明日照常营业。 金桥大酒店餐厅 即日 金桥大酒店女经理刘妍走出来了,她大方地握住了汪吉湟的手说:“汪局长、汪夫人,快请进吧,于书记、程市长他们已经到了。” “啊?”汪吉湟转身看宿伟,后者冲刘妍努了努嘴。 刘妍说:“今天的活动是我们酒店和公安局全体干警及其家属合办的,市上的领导是酒店请的。请汪局长别怪宿局长。” 汪吉湟只好顺从地走进了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不过大多数确实是公安局及下面几个支队的干警和家属。会议主席台的上方是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的是: 新城市公安局全体干警、金桥大酒店欢送汪吉湟局长酒会 主席台边坐着的市上领导和家属发现了汪吉湟,市公安局的干警和家属们也发现了他们的汪局长,一群怀抱鲜花的少先队员们也发现了他们心目中的“独臂英雄”。 顿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了。 汪吉湟嗔怪的又看了一眼宿伟。刘妍说:“汪局长,今天的花费全是你们干警们自己掏的腰包,我们酒店免费提供场地。纯粹是自发的,跟公家没有关系。” 汪吉湟在窘迫中,被少先队员系上了红领巾、戴上了花环。 于波、程忠、汪强、王琼等人站起来迎了过来,汪吉湟这才迈开大步迎了上去。 与领导们—一握过手后,于波说:“汪吉湟同志,今天的客是市公安局全体干警集体请的,同时大酒店的经理免去了场地等不少费用,我们都是沾你的光来蹭饭吃的。别绷个脸不高兴。快坐,快坐。” 汪吉湟还说着“这不合适,这不合适”的话。汪强说:“汪局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话要是让你的部下知道了,不知要多伤心呢!别说了,看,仪式开始了。”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好!” 端庄、秀丽的金桥大酒店经理刘妍款款走上主席台:“新城市公安局全体干警与金桥大酒店共同在这里聚会,举行欢送我们新城的‘独臂英雄’汪吉湟局长酒会。我宣布,欢送会开始!” 掌声。 “酒会第一项,诗朗诵,《独臂英雄之歌》,有请———公安幼儿园田静老师!”刘妍向台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静老师走上主席台,富有感情的朗诵道: 当官不为民办事, 不如回家放羊去。 朴实无华的言辞, 共产党人自谱的歌曲。 恶霸豪华的饭庄, 化作轻烟顺风而去。 当官不为民办事, 不如回家放羊去。 气吞山河的言辞, 用鲜血写成的歌曲。 为了老百姓不让坏人欺负, 英雄为此失去单臂。 当官不为民办事, 不如回家放羊去。 在国土上作词, 用飞机在天空中谱曲。 追魔跋涉千里万里, 报效祖国始终如一。 …… 雷鸣般的掌声中,汪吉湟被请上了主席台。此时此刻,他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想起了远在异国他乡的女儿霞霞。汪霞那稚嫩的童音又在他的耳边想起:“哇!我爸爸立特等功了!” 他想,如果女儿霞霞在家里,将会分享他此刻的荣耀。 刘妍的做法像一个专业的主持人。她把话筒送到汪吉湟跟前问:“请问汪局长,面对如此的战友情,你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我最想说的第一句话还是那句老话:‘当警察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捅炉子’。” 掌声。 “第二句话是谢谢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是你们给了我为人民办事的机会。” 掌声。 “第三句是谢谢公安局的全体战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我汪吉湟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做出想要做的事情来!” 汪吉湟向大家鞠了一躬。 雷鸣般的掌声。 “请问汪局长,此时此刻,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就在我刚上台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在美国读书的女儿霞霞。我想,她要是在台下的话,会非常高兴的。” 听到汪吉湟提起女儿霞霞,与会者的心为之一沉。谁都知道汪霞为什么会去美国读书?是因为汪吉湟未成年的女儿在一九九九年的那次统一打黑行动中,被环球集团吕黄秋的死党钱虎绑架作为人质,最后又被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强暴了。华人女企业家于菲是金安三十年前的情人,她对汪吉湟非常尊敬。为了让这个身心饱受摧残的小女孩有个学习的好环境,她把小汪霞带到了美国。如今的小汪霞,已经十六岁了,刚考上美国一所大学,她在华人女企业家于菲的监护下,生活学习得非常好。 汪吉湟女儿的这段历史,在新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汪吉湟一提到女儿,大家心情就格外沉重。 刘妍马上转移了话题,她问:“请问汪局长,你这次去国抓吕黄秋,还顺利吗?”“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特别顺利,能圆满完成任务,我认为就是胜利,当然了,多亏国家公安部派出的侦察员们,他们一个个都有不凡的身手。再加上我国驻国使馆人员的帮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中国现在强大了,好多国家对中国人都很友好。在国,我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这些。就因为这些来自方方面面的帮助,才使我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谢谢大家!”汪吉湟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走下了主席台。 接下来是王琼代市长代表市委、市人大、市政协、市政府致欢送词;市公安局新局长宿伟、公安干警代表等都上台发了言。 紧接着,于波、程忠、汪强也在餐桌边即兴发了言。 不管是领导,还是干警,大家都对汪吉湟为新城市做出的贡献,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之后是表演节目,公安幼儿园的娃娃们表演了舞蹈《我们的明天》,幼儿园的老师还表演了一个独舞,金桥大酒店的两个大师傅表演了两段秦腔…… 唱歌是自由的,人人都可以上台唱。唱歌时,干警家属们还请市上的领导们跳舞。菜也一道道上来了。大家没有划拳,只是相互碰杯。酒会在祥和的气氛中进行。领导们也上台唱了不少歌。于波上台唱的是《爱拼才会赢》,程忠和王琼合唱的是《十五的月亮》,汪强唱的是外国歌曲《红莓花儿开》,汪吉湟唱的是《少年壮志不言愁》…… 酒会上最忙的是汪吉湟和他的夫人张珍珍。因为是欢送的对象,所以干警们的家属一个个排着队请汪局长跳舞,在跳舞的过程中,她们以家属的身份感谢汪局长的关怀。汪吉湟不厌其烦地说,工作都是大家做的,别谢我一个人。她们就反驳道:不对,过去我们没住房,没有钱花,孩子连幼儿园也上不起。现在这一切都解决了。汪吉湟就说,这些都和前任局长金安的工作分不开,所以,你们别谢我一个人。 汪吉湟夫人张珍珍也是酒会的主角,首先是市上的领导请她跳,接下来是干警们也一一请她跳。在跳舞的间隙,他们都说着差不多的话。你支持汪局长工作,辛苦了。一个伟大的男人身后,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汪局长成了我们这个都市的英雄,你就是那个伟大的女人。说得张珍珍脸红心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的刘妍大方地走过来了,她在给市上领导一一敬酒的同时,也给领导夫人们敬酒。敬到梁艳芳时,她脸上表现出的复杂表情让于波捕捉到了。敬酒之后,于波请刘妍跳舞。刘妍假意推辞说:“还是请夫人跳吧,于书记忙于工作,不顾家里。嫂子那么辛苦的……” 梁艳芳大方地说:“小刘呀,你就别客气了,你陪老于跳吧。” 于波这才拥着刘妍跳了起来。 梁艳芳请程忠,他俩也跳了起来。 大家都跳了起来。 于波感到刘妍把他的手使劲捏了一把,就冲刘妍笑了笑说:“小刘,我……” “我什么?” 自己和刘妍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于波近来常常这样问自己。是朋友关系吧,有点浅了;是情人关系吧,似乎又重了。他想,如果妻子梁艳芳继续不理他,如果兰强的状告再晚那么一点点。说不定,他可能就和刘妍发生什么了。 “我,小刘,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于波欲言又止。 “为什么会‘对不起’?”刘妍穷追猛打。 “以后告诉你吧。” “以后你就是省委领导了。” “你也可以来省里开公司呀。” 刘妍幽怨地盯了于波一眼,把目光投向了别处。她发现程忠和梁艳芳说得很投机,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边跳边说着什么。 一曲终了,于波说:“谢谢!”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客气。”刘妍用手把滑落在额头的一缕头发往后捋了一下,款款走过来,坐在了梁艳芳的一边。 “嫂子跳得真好。”刘妍夸奖道。 “好啥呀?哪有你们年轻人好。”梁艳芳笑笑说:“我们家老于常常说起你,说小刘非常能干,很了不起。” “谢谢嫂子的夸奖。” …… 于波、程忠、汪强、王琼等又开始给干警们敬酒了。第一个敬酒的是汪吉湟。 “来呀,汪副厅长!我们祝福你前程远大,身体健康,合家幸福!”于波端起酒杯说道。 “汪厅长前程远大!” “别忘了我们新城!” “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 汪吉湟边和领导们碰杯,边说:“谢谢,谢谢各位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干!” “干!”…… 见领导们到另一桌上敬酒去了,汪吉湟拉起张珍珍说:“拿酒具来,该我们回敬了。” 张珍珍拿过酒壶。在里面放了六个杯子,把酒一一斟满,站了起来。 汪吉湟接过酒壶,和妻子一桌挨着一桌,回敬起酒来。…… 酒会还在继续着…… 汪强请于波、程忠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王琼也过来了。 “于书记,程市长,你们也快要走了,市四大班子都提出要隆重地欢送你们一下,我得给两位领导把这事汇报一下。”汪强说。 “有这个必要吗,汪书记?”于波说:“人家可是自己掏腰包呀。再说了,到省城也就四百里地,今天不见明天见,搞这一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吧?” “哎,于书记呀!”程忠说:“这你得听我老哥一句,这迎来送往,可是人之常情呀。再说了,要离开新城了,大家要表表心意,也未尝不可呀!” 未等于波回答,程忠对汪强说:“汪书记,你看这样好不好?越简单越好,我看今天这菜就不错嘛。没有山珍海味,可大家还吃得心情舒畅。这费用嘛最好是……” “这费用由我们金桥大酒店出!”刘妍抢过程忠的话头说:“程市长、于书记,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客人了。这客随主便的道理,领导们该清楚吧?” “对!小刘这话正确!”汪强插言说,王琼也附和着。 “好啊!”于波笑了:“就宰刘经理一顿吧。” “不过。”程忠接上说:“就按于书记的意思,越简单越好。” “引黄入新工程大典时,我可要破费一次了。下挂面不调盐,我有言(盐)在先。”汪强兴冲冲地说。 “那是自然。”于波接上说:“情况和情况不一样嘛,这方面的事你汪书记说了算。我和程市长已经是真正的客人了。” 大家说笑了一番,刘妍说:“于书记,公安局的同志给你点了一首《人民警察之歌》,说要请老局长高歌一曲呢!” “好!我去唱!”于波雄赳赳地走上了主席台,手拿话筒唱了起来,高昂的歌声响彻整个大厅。 大家热烈地给于波的歌声鼓着掌…… 第十四章 三十年前的情人 1999年5月26日3时30分。中雨。 新城市医院,陈刚对刚做过手术的汪吉湟说:你是这个都市的英雄啊! 汪吉湟的左臂因为离开身体时间太长,再加上炸伤十分严重,医院决定截肢治疗。兼任汪吉湟治疗小组组长的市医院副院长龙梅,身穿白大褂,取掉大口罩接过电话说:“于书记,我不但给省城一流的医院打了电话,还给我北京、上海的医科大同学打了电话。请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话,确实没有第二个办法。” 于波洪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怎么?龙副院长,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你再考虑考虑,市里可在财力方面给市医院大的支持,如可能的话,市里可以请军区帮助,让直升飞机把省城的医疗专家接回来!啊?” 龙梅说:“没有用,于书记,我刚刚跟省第一医院这方面的专家、钱文森教授通过话了。钱教授不仅在省里,在全国也是很有影响的。除了他,谁也无能为力。” 于波说:“既然这样,就按你的方案进行吧。要知道,省委领导对此也很关心哪!” 龙梅:“于书记,对此我负一切责任。请你放心,也请你转告省委领导。” “好吧。”于波挂上了电话。 龙梅放下电话后,命令助手们:“立即进行手术!” 龙梅和她的助手们在无影灯下紧张地开始工作,她的脑门上沁出了晶亮的汗珠…… 手术室外,汪吉湟的妻子张珍珍等亲属、几名公安人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汪吉湟的女儿小汪霞也在门口等待着。 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省委陈刚书记等省市领导走了过来,张珍珍等人忙站了起来。 于波对张珍珍说:“陈书记,还有省纪委司马书记、武警总队宁总队长、省公安厅杨厅长、省检察院检察长以及市里的领导们来看望汪吉湟同志,来看望你和小汪霞。” 陈刚书记握着张珍珍的手说:“汪吉湟同志是个好同志,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陈书记又拉过小汪霞说:“孩子,你有个好爸爸呀!” 宁祥总队长握过张珍珍的手说:“张珍珍同志,汪吉湟同志是我们武警学习的好榜样。” 杨力厅长握手后说:“汪吉湟同志是我们全省公安的英雄,你是英雄的妻子,要理解我们公安呀。人民公安,当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保护国家财产,牺牲自己。当一名公安的妻子,真是不容易!……” 小汪霞自豪的说:“厅长伯伯,我爸爸成了英雄,你给他记个几等功呢?” 杨厅长蹲下来说:“你爸爸立过一等功了,二等功、三等功都立过了,你说我该给他立个几等功呢?” 小汪霞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那就再给我爸爸个一等功吧。” 杨力说:“你于伯伯、程伯伯代表市里要给你爸爸请特等功呢,知道吗?特等功可是比一等功大多了!” 小汪霞高兴地跳了起来,“哇,我爸爸立特等功了!” 张珍珍说:“看这孩子,还不请伯伯坐呀?” 小汪霞这才朝站着的伯伯们抻了一下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手势说:“伯伯们,请!” 省市领导们都笑了,分头坐在边上的固定椅子上。 汪吉湟昏昏沉沉中,听到身后有无数脚步声响起,护士把他推进了病房,抬到了床上。他感到自己还在吕九庄指挥战斗,他手持对讲机大声说:“同志们,注意保护自己,一组、三组、都来增援咱们……要仔细、仔细,决不能放跑一个罪犯!” 省委陈书记一行站在他的床边,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上一层白白的皮,血浆在一滴一滴的往他的血管里流着。人在昏迷中,可还在指挥着战斗。 程忠说:“什么叫英雄,谁是英雄,我们的公安战士就是真正的英雄!” 陈书记等人赞同的目光看了一眼程忠。张珍珍在汪吉湟耳边轻轻的喊道:“吉湟、吉湟,你睁开眼看看吧,谁来看你了……” 副院长龙梅进来了。于波忙迎上前去问:“龙梅同志,怎么样?” 龙梅对省市领导说:“手术很成功,其它没什么问题。请领导们放心。” 汪吉湟听到了妻子轻轻的叫声,也听到了汪霞的叫声。怎么?她们跑这里干啥来了,这子弹可是不长眼的。他说:“霞霞霞霞,快快快跟你妈回家去,这里危险!”他说着,睁开了眼睛,他想挣扎着起来,被陈书记按住了。 陈书记说:“别动,汪吉湟同志,好好躺着。” 汪吉湟首先看到的是女儿汪霞,又看到了妻子张珍珍,最后才看到了省委陈书记,他说:“我这是在哪里,哪里?” 于波说:“汪吉湟同志,省委陈书记等领导来看你了!” 汪吉湟问于波:“于书记,钱钱钱、不!金局长呢?他他危险!” 于波说:“放心吧,钱虎他们,一个也跑不了。金局长被你救了,他现在正在审讯罪犯,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汪吉湟微微地朝于波点了点头,然后他又看陈书记。他说:“陈书记,我任务、任务完成得不好!” 陈刚握着他的右手说:“汪吉湟同志,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致敬!” 汪吉湟激动地看着陈书记,没有说话,他又看到了杨力厅长、司马书记等领导。他说,“谢谢,谢谢省里领导来看我。” 陈刚说:“我们的公安战士很勇敢、很顽强,你和他们都是我们这座都市的真正的英雄!你好好休息吧!” 汪吉湟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 于波的手机响了,于波看看陈书记。陈书记说:“你接吧。”于波接上了电话:“喂?哪里?” 手机里传来了汪强的声音:“于书记,祁贵想彻底交待问题,可是,他点要向你说明一切,你不到,他拒绝交待问题。” 于波捂住话筒请示陈刚:“陈书记,怎么办?”陈书记说:“现在已经四点过了,我们也去休息一下,你也休息一下,早晨再去吧。” 于波说:“我现在就去吧,完了再休息。” “那好吧。”陈书记说:“我们也走,汪吉湟同志需要休息。” 于波说:“汪书记,我马上就到。” 省市领导一一和汪吉湟、张珍珍,还有小汪霞握手,然后走出了病房。于波对龙梅说:“用最好的药,让他早日康复。”龙梅点头答应了。 1999年5月26日4时。中雨。 新城市纪委,祁贵对于波说:我败在你的手里了 祁贵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后是两名警察,对面的桌子边是于波、省纪委司马克书记和市检察院的检查官,还有两名书记员。一边的录音系统已打开,审讯前的一切工作就绪。 于波:“祁贵,我来了。你就说吧。”于波说着打开了一包香烟,抽出了一支,让祁贵抽。祁贵说了声谢谢,就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祁贵:“于波,我佩服你,是从心底里佩服。三年前,我就有个感觉,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三年后的今天,你来了。市委书记的椅子还未坐热,你就暗暗地向我下手了。” 祁贵又大大地吸了一口烟,说:“本来,我罪孽深重,不说也是死,说了也是死,想来个永不开口。可是,考虑再三,我还是给你说了吧。请你快点结案,早一天让我去见阎王。” 于波说:“你说吧,或许能得到宽大处理。” 祁贵:“于波,没有用。庇护吕黄秋、卖官鬻爵、国有资产流失三条罪,哪一条也够枪毙了……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一千多万哪!我死了,一分也带不走……” 祁贵泪流满面,开始了他犯罪生涯的交待。他说,我走向犯罪第一步是这样开始的。 一九八八年五月的一天。祁兆基无照驾车撞死了吕黄秋表妹殷芳三岁的儿子殷东东。殷东东就是吕黄秋和殷芳的儿子。 殷芳心急火燎地把吕黄秋叫到家里后,哭哭啼啼把自己带儿子去公园,遇到车祸、东东当场被撞死的经过说了一遍。 吕黄秋问:“那个司机呢?” 殷芳说:“被公安局带走了。” 吕黄秋说:“小芳,别伤心了,我这就给公安局打电话,让这个家伙给东东偿命!”他拨通了区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辛银的电话说:“你抓紧把撞殷芳儿子的那个凶手抓起来,判刑!给东东偿命!” 辛银说:“吕总,这个案子正好我管,肇事司机系无照驾车。可有个新情况,不好办呀。” “什么情况?” “听说这家伙是祁副市长的儿子。” “什么?祁贵的儿子?” “没有错!”辛银肯定地说。 这个信息在吕黄秋的脑子里转了一圈,马上变成了价值千金的信息。我吕黄秋正要在政界里找个靠山呢,这祁贵的副市长当得好,上上下下有口皆碑,是个两袖清风、敢闯敢干的好领导。近来还听说此人要调到市委当管干部的副书记。如果借此机会把这个人拿下,对于我吕黄秋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呢!死了一个儿子算啥,像东东一样的儿子他就有好几个,死了一个还有呢,再说,殷芳还年轻,死了一个就再生一个吧。 吕黄秋说:“你设法给祁贵家属联系,让她交二十万元钱保儿子出去。她肯定没有钱,你就出主意让她向我借。记住,千万别透出我和殷芳的关系,同时,你让她向我借钱时要说出这是祁副市长的意思。” 辛银问:“她要告诉祁市长呢?” 吕黄秋说:“你真笨,要是告诉祁贵了,他还能让老婆向我借钱吗?” “我明白了,吕总!” 扣上电话后,殷芳发作了。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儿子让人撞死了,你不报仇,还想法儿放人,你安的什么心?” 吕黄秋抱住殷芳亲了一口说:“你听我说完,祁贵马上要当管干部的市委副书记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是市委书记。市委书记是干啥的,你懂不懂?就是新城的皇上,是这块土地的玉皇大帝。这对我们多有用哪。孩子没了,你再给我养一个嘛,还有,我再给你二十万,你存起来,怎么样?” “真的?”殷芳破涕为笑,邦邦邦亲了吕黄秋几口。 祁贵老婆吕玉英被辛银叫到了刑警队,她哭哭啼啼让辛银想想办法救她的儿子。 辛银说:“你儿子无照驾车本来就犯法了,现在把人家心爱的儿子撞死了。这事儿麻烦,弄得不好,要判死刑的。” 吕玉英急了,她说:“辛队长,你就替我们想个办法吧。” 辛银说:“办法嘛倒有一个,就怕你弄不来那么多的钱。” “多少钱?” “二十万。” “二十万?天哪,这么大的数字让我到哪里去借呢?” “我给你介绍个人,他保证会帮你。” “谁?只要能救出我的儿子。” “环球公司的经理吕黄秋。” “吕黄秋?就怕他不肯借呢。” “他会借的,祁市长给他的公司办过不少事,别说二十万,再多一点他都会借给你。” “要不,我让老祁向他借?” “不行!祁市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宁肯让儿子去服法,他也不会向人开口的。” “这倒也是。他不出面,我能借出钱来?” “没问题!”辛银说:“祁姨,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也替你给吕总说了,他说他一定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他不肯帮?” “不是!我为了让他借钱给你,我就撒了一个谎,我说这是祁市长的意思。你只要对吕总说,这是祁市长的意思,他定会借钱给你的。” “好吧,辛队长,你就帮帮我吧!我一定让老祁报答你,我也会报答你的。” 辛银说:“祁姨,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就让他带钱过来。” 吕玉英说:“对对对,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辛银拨了一个电话说:“吕总,祁市长求你办的事你准备好了没有?……好了。好!吕总,我们在队上等你,什么?……好好好!” 辛银用手捂住话筒说:“祁姨,我们是求人家,你看我们是不是去人家那里?” “应该的!应该的!”吕玉英忙说。 辛银从话筒上松开手说:“吕总,请你等一等,祁市长委托他夫人和我一齐来。好!再见!” 辛银扣上电话后,和吕玉英下楼上了面包警车。辛银亲自驾车把吕玉英送到了环球公司。在环球总经理办公室里,吕黄秋热情地握住了吕玉英的手说:“欢迎!欢迎!祁市长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请吕玉英坐下后,吕黄秋亲自给倒上了茶水,他问:“嫂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吧?” 吕玉英就看辛银,辛银就给吕玉英挤了挤眼睛。吕玉英就开口了,她说:“我们家老祁让我来,请你帮忙。我家孩子兆基开车撞死了人,要向你借二十万元,不然,我的兆基可就没命了,要知道,我和老祁就这一个孩子呀!”吕玉英说着就哭了起来。 吕黄秋说:“祁嫂子,别伤心。你来我的公司向我借钱,我帮这个忙。就是祁市长不张口,你来我这里也一定借。再说,还是祁市长让你来的,我更得借给你了!” 吕玉英连声:“谢谢!谢谢!” 吕黄秋给财务打电话说:“我这里要二十万现金,马上拿上来!” 一会儿工夫,出纳员提来了一箱子钱。 吕黄秋说:“祁嫂子,你点点,这是二十万。” 吕玉英说:“好!好!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吕总,二十万,一分不少。” 吕黄秋说:“那你就拿去吧,要不要我派人送送你?” 吕玉英说:“送送吧,这么多的钱……” “好!”吕黄秋派了两个人把吕玉英送到了公安局刑警队,之后,殷芳又把这二十万元从吕玉英那里拿了回来。 1998年3月,祁贵调到了市委任副书记,主管组织。 一天,祁贵正在办公室办公,秘书科长金玺带着吕黄秋来到了祁贵的办公室。 “什么事?”祁贵问金玺。 金玺说:“祁书记,这位是环球公司的吕总经理,他们公司要请你去指导工作。” 祁贵说:“金科长,我早就说过,有关企业的大小活动我不参加嘛!” 吕黄秋双手把请帖递了上去,祁贵没有接,吕黄秋只好把请帖放在了祁贵的桌子上。金玺走了出去,顺手拉上了门。祁贵急了,“哎!金科长……” 吕黄秋打断了祁贵的喊叫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台小录音机说:“祁书记,你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你听完这段录音,你就是求我我也不留在这里!” 祁贵气愤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吕黄秋打开了录音机: …… 吕黄秋:欢迎欢迎!祁市长为我们公司的发展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吕玉英:我们家老祁让我来,请你帮忙。我家孩子兆基开车撞死了人,要向你借二十万元,不然,我们兆基可就没命了,要知道,我和老祁就这一个孩子哎! 吕玉英的哭声。 祁贵惊得目瞪口呆。 录音机继续放出了声音: 吕黄秋:祁嫂子,别伤心。你来我的公司向我借钱,我帮这个忙。就是祁市长不张口,你来我这里也一定借。再说,还是祁市长让你来的,我更得借给你了! 吕玉英连声:谢谢!谢谢! 吕黄秋给财务打电话说:我这里要二十万现金,马上拿上来! 吕黄秋说:祁嫂子,你点点,这是二十万。 吕玉英说:好!好!一、二、三、四……十八、十九、二十!吕总,二十万,一分不少。…… 祁贵听完录音,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吕黄秋装上录音机,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金玺走了进来,劝祁贵说:“祁书记,别气坏了身子,事情出来了,得想个万全之策……” 祁贵打断了金玺的话问:“你知道这事?” 金玺:“知道,事情就出在那年你省里上党校期间。兆基把人家满三岁的一个男孩子撞死了,又是无照驾车。那孩子的妈姓殷,说是给二十万元,她就不起诉。……这事,就我和区公安局的刑警队副队长辛银办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你糊涂!”祁贵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处理呢?” 金玺说:“不这么处理,兆基就得进去,弄得不好……” 祁贵说:“弄得不好就得去偿命!对不对!你们这是在害我呀!” …… 这天晚上,祁贵不得不去赴吕黄秋的筵。酒过三巡后,祁贵问:“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才能了结此事?” 吕黄秋说:“其实很简单。” 吕黄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名字,旁边还写着谁谁谁提正处、谁谁谁提副处、谁谁谁提正科…… 吕黄秋说:“正处四万、副处三万、正科两万……怎么样?祁书记,提了这些人,钱也有了,录音带我当面烧毁!” 祁贵把那张纸攥在了手里,站起来说:“这事我办,钱一分不要!” 祁贵说完就要走,吕黄秋拉住了,他说:“祁书记,你这么认真有啥意思呢?现在这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钱你已经收过一次了,收第二次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是不收呢?”祁贵怒目而视。 吕黄秋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威胁我?”祁贵还是怒气冲冲。 吕黄秋说:“你就收下吧,这事你知我知,再谁也不知道。……从今往后,咱们就交个朋友,有钱大家花、有难大家当……” 祁贵的火气渐渐消下去了,他坐在了餐桌边。见祁贵这样,吕黄秋暗暗高兴。 吕黄秋说:“其实呀,祁书记,人活在这世上,就那么一回事。给人方便,自己方便。你给共产党做了那么多的事,谁多给了你一分钱?趁现在你有权,多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多挣点想挣的钱。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等你过几年退休了,后悔就晚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祁贵念叨着这句话,呆呆地望着墙角…… 1999年5月26日5时。小雨。 新城市市中区公安局家属楼汪吉湟家里,几个神秘来客 送走刑警二大队副大队长李虎山、副政委田小宁等人后,张珍珍一点睡意也没有。女儿汪霞说要看看课本,把缺的课补上好上学。她推开女儿的卧室,汪霞正在台灯下看数学书,见妈妈进来了,高兴地过来抱住了妈妈。懂事地在妈妈胸口上听了一阵说:“妈妈,你的肚子里哗哗啦啦的像水在淌。” 张珍珍见女儿无忧无虑的样子,像是昨天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惊吓、担心、一切的一切,都随着昨天晚上的战斗结束了。孩子还在爸爸的英雄行为里喜悦着,小小年纪竟然也不想睡觉。是啊,谁不这样想呢?昨天晚上的统一行动,除吕黄秋、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五名主犯、从犯漏网外,几乎是一网打尽。包括锅炉厂强xx女工的金钊等罪犯也全抓进来了。估计,这几个家伙已经在行动前逃离了新城,如果没有逃离的话,那就更逃不脱了,现在的新城已被公安、武警布下了天罗地网。 “霞霞,你去睡吧。天快亮了,睡上两个小时,公安局的叔叔还要送你去上学呢。” 汪霞说:“妈妈,我一点也不想睡。我想好了一篇作文,题目就叫《英雄爸爸》。” “去睡吧!”妈妈推开了她说:“霞霞!” 霞霞见妈妈有点不高兴,就上床和衣躺下了。张珍珍这才替女儿关了灯走出了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张珍珍根本就沉浸在愁思之中,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老是丈夫少一只手的样子。 她敬重丈夫,也爱丈夫。丈夫是伟大的,他的经历很有点传奇色彩的,从一个农村的放羊娃到镇里的镇长,又从县公安局局长到市公安局副局长,他始终信奉一条,那就是“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 他给老百姓办了多少事情,她是数也数不过来了。从他进公安局后,因为和罪犯打交道,她就感觉到日子过得没有过去安稳了。尤其是进新城的这些天,“5.23”爆炸案发生时,汪吉湟要是离车再近那么一两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紧接着是女儿被绑架,万幸的是女儿已经救出了,可是汪吉湟却由此而搭上了一条胳膊。多么残酷的现实呀!…… 张珍珍再也不敢往下想了。等吉湟出院后,她说啥也要说服他退出公安。可是,他会听她的吗?她知道,这也只能是她一个人想一想,他是说啥也不会听自己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汤县呆着,除了担心他决不会给女儿带来什么。这下可倒好,他当个公安局副局长,等于把全家都搭进去了。那天汪霞的老师邵玉莲欺负汪霞,她就后悔不该来新城,要是在汤县呆着,哪有这些破事情?绑架事件发生后,她更是后悔得不得了…… 算了,去给他洗衣服吧,一上班还得赶到医院去。该给他做什么饭呢?干脆就给他做顿他最爱吃的盐水面吧。她这样想着,急忙忙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放好水定好时,就到厨房和面去了。 她把盐水调好,边往面盆里倒边用右手和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想都没有想就感觉到是公安局刑警队的队员们,他们定在外面为她和女儿站岗执勤呢,哎,这些孩子也够辛苦的了,让他们进来喝点热水吧。 她打开门一看,愣了,三个戴面具的家伙推开她走了进来,她刚要喊,一个家伙把一个啤酒瓶从她头上砸下,随着啤酒沫从她头上流淌到地上,她昏了过去。三个神秘人物冲进汪霞的卧室,用胶带封上了已经睡熟的小汪霞的嘴,把汪霞带走了。 张珍珍过了好一阵子才醒了,她见自己躺在门边,房门已经锁好,马上想起了那三个戴面具的家伙,她意识到了什么,就急急朝女儿的卧室爬了过去,女儿不见了,她大喊一声“霞霞”就又一次昏了过去。对门邻居正从家里出来倒垃圾,听到了张珍珍这一声撕人心肺的叫声后,就敲门,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邻居忙进门给“110”打了个报警电话,五分钟,“110”干警赶到了,他们撬开了门,发现了门口的血,也发现了倒在卧室门口的张珍珍。 李虎山和田小宁也赶到了,见此情景李虎山懊悔地跺着脚说:“这帮恶棍!我们这脑子是干啥吃的!” 田小宁叫了一声“霞霞”就跑进了卧室,他对李虎山大叫到:“霞霞不见了!” 李虎山对田小宁说:“小宁!你快送嫂子上医院,我立即给局长汇报。” 金局长正在主持分别对吴龙(吴旺发、吕兴环)、刘飞进行审讯,希望能从吴龙和刘飞的口里得到吕黄秋、钱虎等人的下落。接到李虎山的电话后,他虽然没说话,可马上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钱虎报复心极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早就应该想到要保护汪局长的妻女的…… 金安也是一宿没合眼了,他突然眼前一黑,要不是宿伟跟屁股出来扶住他,他可能就倒下了。金安望了宿伟一眼说,“待会儿继续审。”宿伟刚要说话,金安已拨通了公安局指挥中心的电话:“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各小组请注意,钱虎等案犯还在新城,三十分钟前,这伙歹徒又一次绑架了汪副局长的女儿汪霞。我命令!一、立即封锁车站、机场等交通点和路口;二、立即对吕九庄、别墅区、市内环球总部进行第二次彻底的搜查!同时,还要注意搜查其他歹徒很可能藏身的地方!三、武警总队调新城各支队请注意,待请示省市首长后,你们继续配合公安行动!” 宿伟还想说什么,金安说:“你还不马上到搜寻现场去指挥,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宿伟说:“这各行动组的指挥?” 金安说:“一组你负责、二组李虎山负责、三组田小宁负责!” “是!”宿伟说:“局长,你也休息一下吧。” 金安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金安又把三个组的指挥人员名单通知给了指挥中心。之后,他拨通了于波的手机,汇报了早晨的突发事件并让市委请求省武警总队继续支援。最后,金安说,关于今天早晨的失误,我待后再做检查。 于波说:“金局长,检查的事再说,据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未合一下眼,怎么样?吴龙、刘飞招供了吗?” 金安说:“刘飞说了一点,实质性的东西一句都没有,吴龙,干脆是一声不吭。” 于波:“好吧,我立即给省上领导汇报,先把武警配合的事定下来再说。” 金安分明听到了省武警总队首长宁祥的声音:“还定什么?三个支队的同志已经按金安同志的命令到位了。” 于波的声音:“噢?宁总队长?陈书记,你们咋起床了?” 陈刚的声音:“你们不也一宿没睡嘛?” ……听到省市领导轻松的对话声,金安激动地说:“谢谢!谢谢省市领导、首长!” 金安扣上电话后,从走廊大步走出了公安局大门,雨已经停了,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的天边冉冉升起。紧接着,老百姓欢庆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先是一阵一阵,后来就连续不断了,这鞭炮声比过年时放的还热烈呢!…… 1999年5月26日7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宾馆,三十年前的一对情人在这里见面了 于菲在梦里和金安见面了,情人相见,分外激动,她去搂金安的脖子,好几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她终于搂住了,结果街上的鞭炮声惊醒了她。她搂的不是金安,而是卷到一边的毯子。她想起了梦里的情景,羞得脸都红了。这金安也真是的,我昨天中午下的飞机,到现在了还未见上面。他真有这么忙吗? 街上的鞭炮声响得越发热烈了,这就怪了,今天没有什么节呀,她离开新城三十年,难道今天会冒出个什么节来?这鞭炮声比过年还响得长久。她在美国时,每逢过大年,华人街上的华人都要放炮的,但远没有今天这么壮观、这么激烈,这简直就是万炮齐鸣哟。 电话铃响了,她首先想到了金安,肯定是他打来的,她即刻抓起了电话,不是金安是于波于书记。于书记说:“这么早打搅你真不好意思。” 于菲说:“我早让鞭炮声惊醒了,于书记,今天是什么节,这样子放炮,昨天晚上好像就有人在放炮。你听听,这么多人在放炮。” 于波说:“这就是金安昨天没去机场接你的原因……” “嗯?”于菲有点意外:“他不来接我和放鞭炮没什么关系吧?” 于波只好把昨天晚上的统一行动说了一遍,最后说,“据我所知,金安到目前为止,还未合过眼呢!” 于菲:“是……” 于波:“他一宿没有睡,一直在指挥战斗,现在还在突击审讯人犯呢。” 于菲:“抓住了慢慢审呗,干什么这么急?” 于波:“因为主犯逃走了,不抓紧审出主犯的去向,后果不堪设想哪!” 于菲有点原谅金安了,她说:“原来是这样,那今天八点半的座谈会他是参加不上了?” 于波:“那倒不是。按市里的安排,他休息,可是,他本人提出一定要参加。” “噢?”于菲有点高兴了,她说:“那好吧,我们八点半见!”“八点半见!” 扣上电话后,于菲兴奋得不得了,这就证明这三十年来,金安也像自己想他一样想着自己。 于菲高兴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化妆,这一切都结束时,门铃响了。她知道是秘书来了,该吃早餐了。她说:“请进!” 门铃还在响。 她大声说:“请进!” 门铃还在顽固地响。 于菲只好起身去开门,她打开锁,没开门说:“进吧。”可来人还是不进来。她只好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西装革履、手捧鲜花、笑哈哈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士。 于菲惊讶了几秒钟后,突然明白了来人是谁,高兴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大局长阁下,请!” 金安把花送到了于菲的手上说:“菲菲,欢迎你来新城。” 金安随风韵犹存的于菲走进了豪华、宽敞的套间会客厅后幽默地说:“菲菲,你简直还和当年一样嘛!” “这怎么可能?”于菲抱过来两听饮料说:“三十年了,金哥你五十二岁,我都五十一岁了,人老珠黄了!” 金安说:“人虽老、珠未黄,风韵不减当年哪!” 于菲笑着打开了饮料递了过来说:“你也是,依然潇洒、干练!……你这么精神,一点也不像一夜未睡的样子。” 金安:“哟?你咋知道的?” 于菲:“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毛老爷子说的,我当年毛主席语录背得可是滚瓜烂熟呀,连你这个军代表也对我赞不绝口呢!” 金安说:“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哪是语录背得好呀?” 于菲:“这么说,你当年也是口是心非了?” 金安脸红了:“不!你要是不走的话,我宁可不要那个军代表。” “不对吧!”于菲说:“你要是敢娶我这个有海外关系的女人做老婆,那你一定被人家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金安说:“不说这些了,你,还好吗?” “还行吧,金哥!”于菲说:“我丈夫是于氏集团的总会计师,女儿十岁了,如此而已。你呢?” 金安:“我?……别说我了吧,肚子饿了,我们出去吃牛肉面吧,我请客。” 于菲:“别急。”于菲说着挂了个电话,她吩咐说:“告诉他们,给我送两碗牛肉面,几碟小菜。” 于菲扣上电话对金安说:“金哥,为什么不说?我知道你的心事,你以为我就忘记了吗?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可以让人老,可人的心轻易是老不了的。那年月,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结合,如果真结合了,你就得接受部队的审查,最后戴一顶海外关系坏分子的帽子回来,我呢,书是教不成了,也戴上顶坏分子的帽子,一对坏分子,那日子是人过的吗?” 金安说:“有一条路可走。” 于菲:“什么路?” 金安:“和你远走高飞。不过,那时还没有想出这条路。” 门铃响了,于菲一声请进,服务员推来了牛肉面和四碟小菜。金安也不客气,端过来就吃。于菲冲金安笑笑,给他挑了一筷子面条说,“来,金哥,帮我一下,这一大碗,我可吃不了。” 金安也不客气,让于菲挑了一筷子面条。 说着话,吃着饭,一会儿工夫,饭吃完了。金安问:“新城的牛肉面怎么样?” 于菲说:“新城的牛肉面好,新城的土地好,新城的人更好!” 金安的脸又红了一下,门铃响了。 进来的是于波、程忠等人。 于波说:“噢?金局长也在,我们待会儿再来。” 于菲说:“于书记,快请进!我和金哥有的是时间。” 于波、程忠这才走了进来。程忠一落座就幽了一默:“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于书记,我们这简直是捣乱嘛!” 金安说:“程市长,你说什么呀?” 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于菲笑得更是厉害。 一阵玩笑过后,切入了正题,程市长说:“于总,我把电厂的全部资料都带来了,你看看吧。”说着把一沓子文件递了过来。 于菲把文件递给了秘书,她说:“资料我让他们看,我只和各位先谈—下,然后到电厂去看一下。” 于波说:“没问题,都安排好了。于总,省委陈书记也想参加我们的座谈会。” 于菲转头对金安说:“金哥,这样不好吧,省委主要领导来参加,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没有退路了?” 金安说:“破釜沉舟,就是为了坚定你投资家乡的信心。怎么,你还有什么顾虑?” “是呀!”程忠说:“说穿了,就是要你下决心支持家乡的事业,电力公司上来了,引水工程上来了,我们新城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这些话,只能对自家人讲,如果是外人,我还不讲呢。” 于菲说:“我投资新城的信心不会改变,这一点,我那天在电话里就给金哥讲了,金哥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吗?” “告诉了。”于波说:“他给我和程市长把你这个意思都讲了。一句话,我们也想干点事,程市长是这样,金安也是这样。我常讲这样一句话,你吃着人民的、拿着人民的,你就得为人民干事,这样,才是一个称职的干部。有人说,金安参与这事是不务正业,我们恰恰认为金安是一个称职的干部。他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积极为我市的经济建设牵线搭桥,这是好事嘛。公安局的同志是没说的。还有一个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放羊去”这句话挂在嘴上的同志叫汪吉湟,他是金安同志的副局长,他从一个农民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公安局长,省委陈书记说他是我们这个都市的英雄。昨天晚上,他为了救金安同志,身负重伤,住进了医院。” 于菲感动地问:“是吗?” 金安说:“是的,他要不推我一把,把身体挡住了炸弹,现在的我可能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 “他伤得怎么样?重吗?”于菲问。 金安说:“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左胳膊被炸碎了,再加上时间长了一点,根本没有办法接上,就截肢、截肢了……”金安的眼里溢满了泪水。 于菲说:“于书记、陈市长,开会前,我得去医院看看他。” 于波、程忠朝她信赖地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省委书记上任 汪吉湟说啥也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他会走不出新城市。省公安厅派来迎接汪吉湟的是刑侦总队副政委王俊。此人我们大家都认识他,三年前,他是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来新城市办过案子。 王俊到达新城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那时候,欢送汪吉湟的活动才刚刚进入高xdx潮。王俊通过新城市公安局局长宿伟,把装载着汪吉湟全部家当的一辆客货车先打发去了,自己连同司机留下了两辆小车。他自己驾驶的是白衣蓝裙子、高悬红绿相间警灯的红旗牌警用小轿车。给汪副厅长的那辆是新购的国产奥迪,车身是黑色的,没有警灯,只有牌照上的“龙○”字样,才告诉人们这也是一辆警用小车。警用小车有两种,白衣蓝裙、高置警灯的小车是出警车;和地方车没有什么两样。挂有“○”牌的小车是公安警勤两用车辆,多为首长座车。 当王俊把两辆车停放在金桥大酒店门口时,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晚上9点钟,是规定接汪吉湟副厅长出发的时间。可是,酒会的架式看不出一点要散场的样子。王俊便独自一个人走出了金桥大酒店。 此时的大酒店外面,一片花灯,霓虹灯饰广告此起彼伏,车辆行人忙忙碌碌。王俊转身看大酒店的停车场时,吓了一大跳,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停车场的一角。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保安人员在场,连自己留下的司机也不见了。王俊预感到要出什么事情了。今年春天,“法轮功”人员在省城闹事时,就是这样子的场景。他们把酒店的保安一一给捆绑在一间小屋子里,当警察赶到现场时,震惊省内外的“法轮功”自焚惨案已经发生了。 今晚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是闹事的,还是“法轮功”人员?王俊来不及判断这些人的身份,他担心自己被这些人发现了。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王俊马上拨通了宿伟的电话:“宿局长,赶快通知武警和公安出动,这里要发生重大事件了!” “王政委,你说什么?请说清楚一点!” 王俊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宿伟说:“王政委,你别走开,我出来了。” 王俊见宿伟走出来了,关上手机说:“要出大事了,你瞧瞧!” 话音未落,几个人冲上来了,王俊忙拔出了手枪。 宿伟摁住了王俊拔出的手枪说:“王政委,你可能误会了,他们几个我认识。” 王俊只好收起了手枪,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些人。 “是你们呀!” “宿局长,我们是来送汪局长的。” 宿伟和几个老乡握手时,王俊才放下了心。听到这些人大多来自乡下时,王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胸口涌动。 正说着,停车场里打出了几条横幅。 最前面一条横幅是“常连乡全体村民”的名义做的,上书七个大字:“咱们的好警官”。 第二条巨幅的落款是“环球集团公司”,上书的小字是汪吉湟常说的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办事,不如回家放羊去”。中间的大字是“汪局长,新城人民舍不得你走!” 第三条横幅上则是:“人民警官为人民,人民不忘汪局长!” 参加酒会的领导们也出现在了酒店门口,突然,停车场的几个巨型大灯亮了,照得停车场如同白昼。中间环球集团的锣鼓响了。紧接着一条命名为“环球龙”的巨型大龙摇头摆尾,在锣鼓声中被几十个汉子推过来了。龙嘴里喷出的是环球公司酒厂的新产品“环球春”玉液。香味四溢的酒喷涌着…… 汪吉湟默默地走进了欢送的人群,来到了巨龙前面。巨龙停止了摇摆,锣鼓也停下来了。 “乡亲们!”汪吉湟登上了巨龙的一只轮子,突然间人群中的记者纷纷操起了大大小小的家伙,把镜头对准了汪吉湟。 汪吉湟充满激情地说道:“我汪吉湟何德何能,劳乡亲们这样隆重的来送我……” 常连乡的乡民们刷地跪倒在了地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汪局长,你让我们叫你一声青天吧!” 汪吉湟急忙从巨龙轮子上下来,往前几步也跪在了乡民们的前面,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同时,他又想起了几年前心爱的女儿被钱虎强暴的情景,想起了常连乡死去的白森老师和葛大爷…… 汪吉湟泪如泉涌:“乡亲们!父老们!你们咋叫起我青天来了?你们不能这样啊!……父老乡亲们,如果不是市委、市政府和你们支持我们,我汪吉湟能有多大的能耐啊!……” “乡亲们!同志们!” 于波登上了刚才汪吉湟踩过的那只巨龙的轮子,他大声说:“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你们应该叫汪吉湟同志为青天。我们共产党人为什么不能叫青天?尤其是像汪吉湟同志这样的好干部,应该是青天!” 停车场里很静,乡民们一个个眼含泪花扶起了泪流满面的汪吉湟。 于波的声音继续在停车场里回荡:“古代有包青天,是因为包龙图铁面无私,解民倒悬,他被人民称做是青天!今天,乡亲们在心底又喊出了个青天!我认为,这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值得骄傲的一个称呼。刚才,汪吉湟同志说了,说老百姓不能叫他青天。为什么不能?我觉得这个称呼对于汪吉湟局长来讲,是当之无愧的!” 乡民们为于波的讲话鼓起了掌! “乡亲们!同志们!我们今天参加的这个酒会不是政府出钱,是公安局全体公安干警和金桥大酒店全体员工自己掏的腰包。我们也在为汪吉湟同志送行。从这一点上看,我们的党风正在朝好的一面转化。另外,大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都市英雄汪吉湟同志在国家公安部的配合下,已经从国将罪恶累累的吕黄秋抓获归案了,不久,吕黄秋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将要接受人民的审判!” 掌声。 “同志们!乡亲们!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汪吉湟同志已经被上级党委任命为省公安厅副厅长!我相信,他永远是我们老百姓的好警官!” 雷鸣般的掌声。 于波继续说:“为什么我们的人民群众有一种青天情结,因为我们盼望包青天出世。一句话,老百姓盼望像汪吉湟同志这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官。我相信,我们新城出现了一个汪吉湟,还会出现许多许多的好干部的。请同志们相信,我们中国共产党人,一定会超越古人、超越前人,做出前人、古人做不到的大事情来的!” 又是雷鸣般的掌声。 老百姓自发地为汪吉湟送行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即将离开新城市的于波和程忠。以汪强、王琼为首的新一届市委、市政府班子的成员也深深的被感动了。如果说:“青天”这个词在共产党执政的今天消失了的话,那么,对于一个执政党来说,那将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于波说得好,共产党人应该是青天。没有了“青天”,说不定老百姓对你就没有什么信心了。对于一个老百姓不信任的执政党,那将意味着什么?这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老百姓办事,老百姓凭什么信任你? 面对老百姓给汪吉湟送来的各色样式的礼物,大家感动得不得了。这普通的礼物也是最珍贵的礼物。烧土豆,皮黄澄澄的,亮晶晶的。看到它,你会想起那位老大娘跪在地里,捡来一块一块的土疙瘩,垒成一个类似小“堡垒”的窖,之后一把麦草、一把麦草的把“窖”烧红了,再把土豆放进“窖”里。最后把烧红的土块疙瘩用石块拍碎……几个时辰后,扒开“窖”,香美、可口的烧山药(土豆)就诞生了。老太太挑最好的,个大的来送她们心目中最好的“恩人”。据说,那一年秋天,汪吉湟把老太太的孙女从坏人的“魔窖”里抢救了出来,并把坏人绳之以法。 炒黄豆,粒粒饱满、个大晶亮,足足有几十斤。送黄豆的大爷说,去年冬天,他女儿和儿媳妇吵架,跳进了寒冷刺骨的冰水中。眼看着小姑娘被咆哮的冰块要砸着了时,汪吉湟的警车下乡路过这里。汪吉湟二话没说,跳入河中,救出了小姑娘,而自己却重感冒在医院躺了整整三天。 一罐山药搅团(土豆粥)摆到了桌上,还在冒着热气呢。为了要保住温度,乡下大婶把沙罐揣在怀里,整整三个多小时啊!乡下大婶说:“俺们汪局长最爱吃的就是俺们乡里的山药搅团!栓子他爹说俺们汪局长要走了,俺庄稼人没啥好吃头,就让他再吃一次俺亲手做的搅团吧。”栓子是大婶的儿子,那年在环球公司打工,不小心看到了吕黄秋的隐私,被保安打成了残废。告了几年状,官司没打赢,还背上了一屁股两肋巴的债。汪吉湟上任后,三次到大婶家调查了解情况,最后终于打赢了官司。在获得了赔偿的同时,打人的保安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 面对这么多的礼物,汪吉湟很为难。 程忠说:“这些礼物论起价值来,也许值不了多少钱。可论起情分来,它值千斤哪!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无功便是过。吉湟同志是用实际行动体现了做官的价值,我的意见是,这些礼物不但要收下,还要带到省城去!” “我的意思是,请汪局长把这些礼物留给我们新城市吧,我们举办一个廉政教育展览,让全体干部从这些礼物中看到一个共产党人是如何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 “这个主意好。”于波接话道:“把这些拍成照片,礼物还是让吉湟同志带走吧。不然……” 乡民们齐声附和道:“带走吧!”“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啊!”“千里路上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 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乡亲们在众人的劝说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金桥大酒店,离开了他们心中的汪局长。 …… “因为我汪吉湟,让各位领导跟着受累。反正也睡不着了,我请各位吃夜宵吧。”汪吉湟提议说:“有桩心愿,顺便给领导们说说。”汪强接上说:“面对老百姓的深情厚意,我惭愧呀。我建议于书记、程市长,还有吉湟同志,请你们再参加新城市最后一次市委常委会吧。让吉湟把心愿也说一说。” 汪强把各位请进了金桥大酒店的一处小型会议室里。 汪强主持会议,他说:“说句题外话,我是不愿意你们三位离开我们新城的。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我们党的希望,看到了我们国家的明天!……我提议,新城市新的常委会同志,从现在起,都向我汪强看齐。我们决不能辜负上届市委领导对我们的期望。我们一定要以汪吉湟同志为榜样,做一个老百姓心目中的清官!” 汪强表态的时候,大家的心情是不平静的。这样的表决心、表忠诚如果放在文化大革命那个年代里,那是非常得体的。可放到现在,人们也许会感到可笑。 但是,今晚在场的人们,谁都没有感到可笑,他们的心情,也和表决心的汪强一样,是自然而然的,是一种久违了的情绪。大家的掌鼓得不够热烈,可很有力量。 “非常抱歉,”汪吉湟说:“我只做了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一丁点儿工作。今天受到了各位领导和群众的如此看重,心里有的只是惭愧。说老实话,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我并没有完成。比如说‘走私香烟军车拉’这个案子,到目前还没一丁点儿眉目……” “走私香烟”实际上是地下黑工厂造出来的假冒名牌香烟。而且这些香烟的质量还是不错的,譬如说罢,省城“九龙”卷烟厂生产的“九龙”牌香烟,闻名全国。这家烟厂前些年给国家上交的税收每年都在十几个亿以上。自从假“九龙”烟充斥市场的近几年里,九龙烟厂每年上交的税收不足一千万元。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重量级的案件。奇怪的是,假“九龙”烟满天飞,可你不但查不到地下烟厂的确切位置,而且连批发商也抓不到。你怎么抓?据说新城来的假烟都是军车拉来的。你抓住他了,你就是无权检查,人家拿出来的证件把你吓个半死。就这样三拖两拖,直到上上下下的手续办齐全了时,军车里的假烟就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了另外一种商品。你查人家的结果就是“吃力讨人骂”;更为严重的是你的上级为此还要被人家狠狠的上一顿。 看看新城市大大小小的商店里边,哪一家的架板上摆的都是贴有“新城市烟草公司”标识的正牌九龙烟。可假的“九龙”烟在地下,在商店的“卧室”里。假烟无处不在,可也无处可查。你查了,家家都是正牌烟,你不查了,人人都抽假“九龙”。据说,假“九龙”抽起来口感比真“九龙”要好多。这是咋回事呢?难道这假烟的质量还比真烟好?“九龙”烟厂的厂长诉苦说:“能不好吗?人家的假烟不上税、费用也低,因为利大赚的就多,只要有钱就能进上优质烟丝。这用好烟丝造出来的烟抽起来口感肯定好,再加上人家给批发商的价格,你正规烟厂根本就没法接受。你想想看,批发商面对的是暴利,就是掉脑袋也敢干!” 的确如此,一条真九龙烟批发商拿到手的价格是两百元,而假九龙只花一百二十元就进来了,给零售商的价格也低,而零售商往外卖的价格仍然是国家牌价,你想想,这假“九龙”烟能做不大吗?一位烟草公司的经理给汪吉湟说过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不瞒你说,连我们给领导送礼,都送的是假‘九龙’烟。” 这个假烟厂究竟在哪里?在大平县案件的审理中,才确确实实知道这个假烟厂的老板是吕黄秋,而这个地下工厂在哪里,除了吕黄秋竟然谁也不知道。真的没人知道吗?知道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可是这些人在暴利面前,在严密的“组织纪律”面前,他们不想说,也不敢说。 “我的愿望是,一定要查出这个假烟厂来!”汪吉湟坚定地说:“既然这个假烟厂是吕黄秋开的,我就撬开吕黄秋的嘴!这就是我答应出任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原因之一。不然的话,我是不会离开新城的。” 大家都知道,吕黄秋过去的职务是市人大副主任,也算高级干部了,应该关押在省城,由省检察院负责审理。另外一个原因是,环球大案何止是惊动了中南海呀,连老外都知道,中国龙江有个吕黄秋,所以,作为重刑犯,必须在省里羁押。 出于这种种原因,汪吉湟才向省里提出,他进入专案组参加对吕黄秋的审理。省里答应了他的要求,成立了由省公安厅、省检察院、省纪委三家组成的联合专案组。 天快要亮了,市委常委会就破获假烟工厂案,开始了讨论…… 确定好了到省城任职的行程后,于波来到了金桥大酒店的1088室。 一段时间里,他希望妻子梁艳芳能真的离开他。离开他的用意有近乎一半是金桥大酒店的漂亮女经理。他似乎没有想过和这位女经理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如果是那样的话,他首先不能面对的是在省城九龙工作的女儿于妮。其次,大概是传统的东西在他大脑中根深蒂固的原因吧。再次,可能与他的身份有点儿不太相符,谁让你是市委书记呢?女儿于妮早就警告过他:老爸,你要是胆敢抛弃我妈,我一定会与你一刀两断的。他倒不怕女儿近乎威胁的言辞,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伤害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说起来,于波也算是个从政的半拉文化人吧,“糟糠之妻不可弃”的古训,是牢牢铭记在心的,他不敢有一丁点朝雷池越那么一下的心思。……左右想想,还有两个重要的因素是不能忽视的。一个是自己想做一个好官,一个好官的标准就是后院不能起火,反之,你就不是一个好官。另一个是妻子的的确确有恩于他,他不能做一个负心的男人。 没有想过与刘妍走到一起的因素固然是很多很多的,但有一点可能与他曾干过公安有关系吧。他老是有一个感觉,刘妍是一个神秘的女人。很多情况下,他都能把另一个女人与刘妍联系起来。刘妍很像那个叫方丽丽的女人。抛开与刘组成家庭这个不现实的念头,于波还是很想与这个女人接触的。就在他朝这个设想迈进时,当然是因为工作太忙太忙了,梁艳芳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动摇了他的这个设想。如果说“楚辉”公司是她一大创举的话,那么她这样做完完全全是为了他这个男人呀。当然了,有一点他是坚信不疑的,他是不会被兰强一伙拉下水的。可是,你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为了你呀!这个时候,他对那个“设想”望而却步了,他甚至庆幸自己没和刘妍发生什么。如果发生了什么,他心里会很不安的。…… 到离开新城了,他除了工作以外,首先放不下的还是这个漂亮的女人。他回忆自己走过来的一路,似乎没有为一个女人所困的历史。正因为他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也特想有一点这样子的经历。事实上,他已经到了两难的境地。两难,是一个很好的托词。两难终于让于波又一次迈上了金桥大酒店的电梯,跨进了1088这间一度使他很愉快的房子。 但他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柔柔的萨克斯音乐《回家》扑面而来,使他的心头一震。映入眼帘的是彩色气球的世界:红、黄、绿、蓝、粉五种颜色的气球一串串挂满了客厅的屋顶、沙发上边的墙;茶几上,是几支点燃着的流泪的红蜡烛,还摆满了水果、红酒、小菜、瓜子等吃食和饮料;正面电视机上方,还挂上了几排变换着五彩灯光的小彩龙灯;两个窗台上,摆放着几盆五彩缤纷的花…… 如果再挂上一幅红双喜,这简直就像洞房一样。 于波面对温馨、异彩纷呈的、除自己外再无他人的客厅,竟不知是该坐下好呢,还是站着好。第六感觉告诉他,刘妍可能在卫生间洗澡……但是,卫生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轻轻走到卫生间门口,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一丁点儿声音。他不敢推卫生间的门,他踅过身去踩着音乐轻盈的感觉,走进了卧室。卧室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床头柜上放上了一盆开着花的并蒂莲,在红色的小床头灯的映照下,两朵已经开了的红花鲜艳欲滴,含苞待放的四朵花骨朵已经微微绽开了小口,露出了呼之欲出的艳艳的小花瓣…… 于波已经感到自己醉了。他退出了卧室,走到了沙发边,坐进了软软的沙发里,不由自主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已关掉的手机。手机打开了,他忐忑的拨下了一串号码。 刘妍没敲门进来了,在她关上门背靠着屋门时,她那黑色的高级羽绒服口袋里,手机仍在丁铃铃的响着。于波合上了手机,他想关掉手机,他不希望此刻有电话找他,他也不想接任何电话。 刘妍确实是刚刚洗过澡,蓬松的黑亮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好看的螺髻;美艳的脸庞红扑扑的透出少女一般的娇羞;高级羽绒服敞开着,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身极尽显露…… 于波的脸在烧,心在跳,小腹下腾起一股异样的气体。他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啊!怎么办?是站起来迎上前去,还是就这样坐着?他是一个雷厉风行、刚毅果断的男人,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叱咤风云、大刀阔斧,浩浩荡荡的一路走来,还从来没有这么让他艰难的事呢。正是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刘妍笑嘻嘻地走过来了。她把羽绒大衣脱下来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端起了早已倒好的两杯红酒,一杯送到了于波的手上,一杯自己端着:“来,于书记,在平安夜里,我祝你出新城后一路平安!” “平安夜?”于波愣了一下说:“怪不得呢,我还以为进错房子了。” 于波搪塞的当儿明白自己误会刘妍了,今天是12月24日,是外国人的平安夜,明天就该是圣诞节了。这中国人就是怪,接受外来事物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连外国人的节也不放过。 于波按捺住了躁动不安的心绪,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吓着你了吧,于书记。”刘妍慢慢的品着红酒说:“我只想和你在这个外国人的节日里一起坐一坐。” 刘妍有点伤感地说:“你去了,这种机会怕是没有了。” “哎,你这是啥话呀?”于波倒上酒与刘妍碰了一下:“你可以来省城看我,我也可以来新城看你呀。” “省委书记来新城,是视察工作,我去省里找你就不正常了。再说了,听说省委书记有好几个警卫,我能说见你就见你呀?这不和平头百姓一样了?” “不会的,小刘,你随时都可以找我,我的电话对你是不保密的。” “好呀。”刘妍沉重的心理负担很快卸去了一多半,她举起杯说:“谢谢。”两个人又碰了一次杯。 刘妍把筷子递到了于波的手里,自己也拿起了筷子。她说:“吃点吧,别浪费了我的劳动成果。” 于波不想拂刘妍的一片心意,他大口大口的尝遍了所有的菜。刘妍微笑着,陪着于波吃着喝着。 于波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手机上的号码说:“我关机了呀。” 刘妍脸上掠过了一丝不快,她说:“是我关了机,你不能关机。快接吧,一定是嫂子催你回家呢。” 果然是梁艳芳的声音:“在忙啥呀,你老同学来了,你和他说话吧。” “老同学?……” 正在于波吃惊的当儿,省委政研室主任、老同学黄仪的声音传进了耳膜:“老同学呀,快回家!有大好消息!” “是黄仪呀!”于波高兴地说:“你这家伙,有一阵子没来看我了吧?说说看,又是哪个社的消息?” “新华社消息,你又升了!” “又升了?我这个省委副书记是早就内定了的。” “你一步登天,是省委书记。” “老同学,别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是十四个地州市一把手里第二个省委常委,这副省级升省级,怎么就不可能呢?” “这……” “老同学,这是真的。中组部的领导明天一早就到,过不了今天晚上,省委就会通知你上省城的。” 见黄仪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才联想到刚才刘妍说的“省委书记来新城,是视察工作”的话。本来嘛,咱这个地方的人称呼副职,从不称“副”字。把“副市长”、“副书记”、“副局长”等等职务都称为“市长”、“书记”、“局长”。所以,刘妍的一句“省委书记”,他就理解成了“副书记”。现在看来,刘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的。 “其他的领导是咋安排的?” “陈书记要调到中央,刘省长不动,司马书记早就超龄了,现在要退下来,程市长接替司马书记出任省纪委书记。” “这消息你咋知道了?”于波还是有点不理解,这中央的决定,你黄仪怎么就知道了呢? “这不奇怪,你还记得中组部的李司长吗?……他可是我北京一个朋友的好朋友,是他今天下午在电话里透露给我这个消息的。” “是吗?……那马书记呢?” “马炳调青江省继续当副书记。” “那好吧,老同学,你等等我,我有点事忙完就回来。” 合上电话,刘妍端起酒杯说:“来,于书记,祝你高升!” 于波端起酒杯与刘妍碰了一下说:“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今晚过节是一个方面,祝我高升是第二个方面?” “是的。……先把酒喝下再说。” 酒杯干了,又续上了。 刘妍告诉于波,她的舅爷田玉是北京退下来的老部长。虽然退下了,可她这位舅爷在中央还是能说上话的,而且还和省委书记陈刚是莫逆之交。这个消息是舅爷告诉她的,舅爷反复叮嘱她说,这事要保密,因为还未正式下文件,传出来不好。于波这才想,刘妍曾给他说过这位舅爷的事,而且程忠也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位老部长。 “这事会不会是你做的手脚?”于波满腹狐疑地问。 刘妍忙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在那位舅爷面前,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的。” 正说着,于波的手机响了,是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王琼打来的。她说:“于书记,接省委通知,让你连夜去省城,明天早上九点开省委常委会。” 于波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要挂机。 王琼忙说:“于书记,还有一件事,汪书记让我给你说一声,后天市上的四大班子为你和程市长举行欢送会,请你务必参加。” “免了吧,王书记,这样做不好。” “这是惯例,于书记,你一定不能推辞。” 于波沉思了一下说:“这样吧,王书记,请你也转告汪书记,会我参加,可是一定要从简。” “这点没问题,汪书记早就想到了,很简单的。复杂了,一来你会不高兴的,二来嘛,新城市好不容易养成的好风气就又要变味儿了。” “好的,王书记,就这样。……再见!” 合上电话后,于波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盯着刘妍看。刘妍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又一次端起酒杯说:“于书记,快回去吧,客人在等着呢。” 他们碰杯,一饮而尽。 握手告别时,两人啥话都没有说,只是对视了五六秒钟。于波说:“再见。” 刘妍看着于波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1088房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间…… 老同学见面,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事情。他们扯了一阵闲谈后,切入了正题。黄仪意味深长地说,果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呀,马炳为了省委书记一职,折腾了好几年,到头来被调到了青江省,职务仍然是省委副书记。于波接着说,尽瞎说,人家说我是新城市最忙的人,你却说我:“有福之人不用忙。”黄仪打哈哈说,他说的“不用忙”是指省委书记一职。你于波为这个省委书记跑过一步路吗?说过一句话吗?送过一分钱的礼吗? “这倒没有。”于波端起微型开水壶在黄仪的茶杯和自己的开水杯里斟上水后说:“要是那样,就不是我于波了。” “不错。”黄仪喝了口茶水说:“我说这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年你就是不来新城的话。司马书记的班你早就接上了。很可能这省委书记还是你的。” “省纪委书记我可能能当上,可这省委书记就不好说了。再说了,省委书记也好,市委书记也好,都是为党做事,为人民服务。不论在哪个位置上,我都会认真工作的。” “这倒也是,我还口口声声骂你这‘驴脾气’呢!” “他这‘驴脾气’呀,还上了一层楼呢。过去是犟,现在除了犟,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了!”坐在一边看电视的梁艳芳转过头来插话说。 于波和黄仪被梁艳芳的插话逗笑了。 那一年的黄仪是省委政研室的副主任。他从侧面了解到,马炳推荐于波来新城市是一个阴谋。黄仪分析说,司马克到点退下来后,作为省纪委副书记的于波,自然而然就是省纪委书记了。这省纪委书记和省委副书记都有资格竞争省委书记,陈刚离任后,除非中央从外地派来一个省委书记。否则,于波就是马炳爬上省委书记宝座有力的对手。因为马炳知道,于波的后台老板是省委书记陈刚。把于波派到新城市去,离副省级就差那么一点儿,陈刚退下来后,马炳在省里就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了。 就在于波要去新城的当儿,于父突然患了脑溢血。黄仪就来劝于波别去新城,于父病危,这是推掉新城市委书记最好的机会。于波认为,黄仪带来的“路透社”消息也许是真的,而黄仪的分析也是不无道理。可是,不管是黄仪,还是母亲,都不让他去新城,他呢,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新城是非去不可。为了伺候住院的父亲,于波把梁艳芳留在了省城,让她陪母亲照顾父亲。就在于波上任不久,于父去世了,梁艳芳这才回到了新城。 就在于波做出决定一定要去新城时,黄仪说,你还是当年那个驴脾气啊! 所以,当梁艳芳插话说,如今于波的“驴脾气”可是登峰造极、升了一格时,于波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电视放的是《康熙王朝》,画面上出现的正好是几个阿哥争夺皇位的事。于波盯着电视画面说:“这政治斗争是太激烈了。” “现实生活中的政治斗争岂止是激烈呀,你想想看,老同学,马炳跟你争省委书记,其所作所为比起八阿哥他们来,可是有过之无不及啊!当然了,你跟十四阿哥不同的是,他在努力的去争,而你,没有去争,而是在干。” “争有什么用?”于波喝了一口白开水说:“马炳不是在争吗?争了多少年了,可结果呢?输得比过去更惨。吕黄秋已让汪吉湟抓回来了,我看要不了多久,他这个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也会丢掉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别的话题,见时间不早了,黄仪要告辞回省城。于波看看表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就在我家里休息几个小时吧,到6点钟,一块儿去省城。黄仪说,这样不好,人家会说,你于波当省委书记了,他黄仪是来拍马屁、图升官的。于波就没有再留黄仪住下,黄仪连夜返回了省城…… 吕黄秋戴着手铐脚链,被两名武警战士押着走进了威严的审讯室。 检察官端坐在铁栏杆里面的审讯席上,吕黄秋坐在了铁栏杆这边的一把椅子上。 “吕黄秋,你也该说点什么了。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你……” 这些天来,吕黄秋坐在被审讯席上,一言不发。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说死骂死不开口的架式。今天,他终于开口了,还没等检察官把话说完,吕黄秋便说:“我会说的。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你们要是答应了,我就说。” “说说看,什么样的条件?”一检察官问道。 “第一,我是汪吉湟抓来的,让他来审我。”吕黄秋睁大了因发肿而一条缝的眼睛,盯着检察官说。 “这个条件可以答应。”一检察官望望另一位检察官,见后者也点头同意了才说:“我们这个专案组是检察、公安、纪检三家组成的,汪副厅长正好也在组里。”“汪副厅长?汪副厅长是谁?” 吕黄秋问道。“这个可以告诉你,汪副厅长就是省公安厅的汪吉湟副厅长。” “嘿!嘿!嘿!嘿!”吕黄秋莫名其妙笑了一阵说:“果然是胜者王侯败者贼呀!他把我抓回来了,升官、发财、要什么有什么。我呢,啥也没有了……啥也没有了。到……到阴曹地府,再跟你姓汪的斗……斗,斗吧。” 吕黄秋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仿佛连力气也没有了。 “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检察官说。“第二个条件是,” 吕黄秋又睁大了松弛着的双眼说:“你们需要的我也说,不需要的我也要说,好的要说,不好的也要说,优点、成绩要说,缺点、错误和罪过也要说。而且!我说什么你们记录什么,我每说一段,我要看一段,漏记了,少记了,我就不说了。” 七天来,战况极不顺利,检察官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未撬开吕黄秋的嘴巴。今天,吕黄秋终于开口了,他们不能因为吕黄秋提出的条件苛刻而不给人家答复。况且人家也说了,问题也会说的。 记得第一次审吕黄秋时,一检察官问吕黄秋说:“知道我们的政策吗?……” 吕黄秋鄙夷的冲检察官说:“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过年。” “放肆!”一检察官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就怕你永远也不能回家过年了!” 吕黄秋缄口不言了,任凭你说破嘴、说破天,他就是不吭声。那意思很清楚,既然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家过年。同时他自己也清楚,确实是永远也不可能回家过年了。过年还是小事,掉脑袋那是迟早的事。摆在吕黄秋面前的路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那就是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横竖都是死,那干吗就告诉你们呢。相反呢,他不说,也许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两天呢。因为,吕黄秋类似地下假烟工厂之类的大大小小的不为人知的罪恶究竟还有多少?在目前的状况看,只有吕黄秋知道。那么,无论如何都要让吕黄秋说话,还要说实话。要想达到这个目的,那就只有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满足吕黄秋的某些欲望。 一检察官问:“为什么?” “为什么?”吕黄秋双眼突然间放出了光芒:“为什么?你难道连这方面的问题都不知道吗?你们吃的、花的,都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工资都是我吕黄秋发的。你们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吧。那好,我就告诉你们!环球集团兴旺时期的产值是50多个亿。50多个亿哪!每年给市财政和国家要上缴近10个亿的税收,你说说,你们的工资是不是我吕黄秋发的?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说呀!” 检察官们冷静地看着突然大呼小叫的吕黄秋,也来了个一言不发。“你们说不出来了,是吧?”吕黄秋面对威严的检察官们,也冷静下来了:“我吕黄秋对新城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是不是?中央油建公司在新城市,你们知道他们的年产值吗?最鼎盛的时期也就是23个亿。23个亿,比环球集团一般经营状况稍高那么一点儿。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国家给油建公司投了多少资?油建公司养着多少社会主义的老爷、多少小姐、多少退休工人, 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那我吕黄秋告诉你们,环球集团的固定资产是100多个亿!100多个亿呢!就摆在了新城市。你说说,我不该摆摆这些功劳?” “你应该知道你那100多个亿的固定资产是怎么来的!”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吕黄秋滔滔不断、为自己评功摆好的长篇大论。审讯席旁边的侧门悄没声息地开了,肩扛三杠三星的一位警官迈着充满信心的步伐走了进来。他用右手扶着椅背对吕黄秋说:“几十万下岗工人,因为他们的工厂与环球集团签订了不平等的‘卖身条约’,变成了环球集团的下属子公司而上不了岗,一部分如花似玉的女工们变成了三陪女。多少个家庭因为你吕黄秋‘兼并’了他们的工厂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像新城市常连乡葛小梅一样的无辜少女,被你吕黄秋糟蹋、凌辱、致死的何止是一个两个!如头钉铁钉致死的葛小梅的父亲、被痛打致死的常连中学白森老师,在新城市就能数出十几个来!你吕黄秋搜罗了一批死刑犯、重刑犯和越狱逃犯组成的环球保安部又是啥样子呢?他们犯下了多少滔天大罪啊!小汽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手枪、警棍、皮带满天飞,多少无辜生命惨死在了这帮恶魔的车轮、枪口、警棍、皮带下啊!” 检察官、纪委干部把一级警监、省公安厅副厅长,独臂英雄汪吉湟连推带拉,安顿在了审讯席最中间的一个位子上。 汪吉湟双眼喷着怒火,喝下了一口浓浓的茶水,继续质问吕黄秋:“这难道就是你吕黄秋的功劳、还有苦劳?” 吕黄秋被汪吉湟一通“机关枪”打懵了,他喃喃地说:“我有没说我只有功没有错……汪吉湟、汪局长,不!你如今又升官了。” 汪吉湟:“你说,我听着呢。” 吕黄秋说:“我要喝水。” 汪吉湟示意一警官给吕黄秋端过去了一杯水。 吕黄秋喝了几口水说:“汪副厅长,还是那句话,这第一条呢,你已经来了。你来了,我就说。但不知我的第二个条件你能否答应?” “你说吧,这里的录音设备是最好的。另外,还有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做记录。允许你把该说的全说出来。不过,有一条,你先告诉我,你的地下烟厂在哪里?” 吕黄秋看着汪吉湟空着的警服左袖说:“我会说的,我说出一切来算不算立功?我不想为自己奢望什么,就是希望你们早一天把我在国的妻儿接回来。我说话算话,我一步步讲,先讲过去,艰难的创业路程,后讲守业,最后讲地下烟厂。” 汪吉湟知道吕黄秋下定决心了,这前面的七天里,吕黄秋一句话也不说,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满足这个恶魔的最后要求吧,让他说,让他说个痛快。抛开吕黄秋的罪恶,开始的环球集团,也确实为新城市、龙江省立下过汗马功劳。目前的环球集团,经过改组的新环球集团,仍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这一切不能因为吕黄秋是罪犯就抹了人家的过去吧。就让他说,看他还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纵然他说破天、说破地,也不可能说去他的罪恶,他也决不可能逃脱接受人民审判、最终饮弹命丧黄泉的下场。另外,经过有关领导的特批,《1号会议室》作者也想知道吕黄秋的过去。汪吉湟给作家出了个两全其美的点子。他让作家爱干啥干啥去,他负责把审讯吕黄秋全过程的记录、录音、录像带交给作家。作家高兴地答应了。 “你说吧,你妻子儿子的事,我说话算话,保证让他们平安回来。” 汪吉湟肯定地说。“就从粉碎‘四人帮’那个时候说起吧。” 吕黄秋把杯中水喝干后说:“我的事业、环球的起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汪吉湟对一边的大学生警官说:“记录要详细一些。” 大学生警官起立说:“是、汪副厅长!” 汪吉湟又征求坐在旁边的检察官、纪委干部的意见:“让他开始?”见检察官、纪委干部都点头同意了,才对吕黄秋说:“你说吧。”吕黄秋开始了他艰苦创业、环球兴旺、走向邪路全过程的交代,录音、录像机在沙沙地工作着,大学生警官用速记的方法,快速地记录着吕黄秋的每一句话,他们同时还不时的加进自己的看法、疑问、问题。 汪吉湟等公、检、纪委的领导和助手们端坐在审讯室隔壁沙发椅上,电视屏幕上被审讯的吕黄秋仍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铐被打开了,脚链还在脚上。身后是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 宿伟把车开进新城市人民医院的大门时,还看了一眼放在驾驶副座上的手机。他担心因为发动机的轰鸣声淹没了手机的响声。他怕手机响,又担心手机不响。四天来,为那辆可能装载有假香烟的军用车,他和刑警支队的战友们几乎没有合过眼。这辆神出鬼没的军车,忽儿在这里出现,过一会儿又在那里冒出来。宿伟知道,这是他们的疑兵之计、调虎离山之计。说不定另一辆也可能装有假烟的车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开出来,到他们知道了,假烟已经无影无踪了。老局长汪吉湟离开新城时,再三给他交待了这起案子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宿伟对老局长说,你放心去吧,我不把老局长在任时的这起大案要案破获,就辞官不做,像局长一样“回家放羊去”。汪吉湟笑笑说,我是放羊娃出身,会放羊,你宿伟去放羊,还不把羊饿死了? 宿伟已经掌握了两个方面的重要线索。一是他们在运假烟之前,总要弄一辆装有其它货物的军车迷惑警方。但警方全力以赴围住这辆军车时(当然了,查军车得有上级机关的批准,上级机关批准还要有军方的同意),这辆车上并没有你要查的假烟,而真正的假烟已被另外一辆车送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有一点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这个假烟工厂并不在新城市,究竟在新城市以外的一个什么地方,这谁也不知道。但是,这四天来,这辆军车害得警官们从局长到支队长,大队长、警员,没有一个人回过家,虽然安排了充裕的时间睡觉,可他这个新上任的局长却没有时间睡觉,有时睡那么一小会儿也是根本睡不着。可刚要睡一会儿时,电话来了,军车又出现了。这时候的宿伟手握“尚方宝剑”(上级机关和军方联合签署的搜查令)即刻赶到现场。可是,你赶到现场时,那军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你能说这车里真有问题?如果搜查了,这车上没有问题,不说你如何向上级交待的问题了,要是出现另一辆真有问题的军车时,你怎么办?到那时,你就会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这军方的搜查令只能搜查一次,要搜查第二次必须重新拿到军方新的搜查令。 这次行动,宿伟没有通知烟草部门。因为烟草部门根本靠不住。可是,不巧的是这次行动时,宿伟的老父亲因病住院了。老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据医生讲怕是过不了这个大年了。四天来,宿伟的亲戚朋友、哥们兄弟,没有一个不向他兴师问罪的。他害怕接任何一个他熟悉的这些人的电话。尤其是姐姐,他又不能不接她的电话,一接上就没完没了。你还要不要这个父亲了?你扪心口问问自己,作为一个儿子,能在父亲住院时,在父亲就要离开人世时不来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吗?…… 宿伟无法和这位不讲理的姐姐对话,工作忙时,他就单方挂断了电话。这下这位不讲理的姐姐更加不依不饶了…… 四天来,宿伟每天除了案子外,不得不应付这些来自方方面面、兴师问罪的电话。 第二个方面的线索是:烟草部门和造假烟者有一定的联系。这个结论已经有很多证据被证实了。宿伟想不明白,这烟草部门也是国家的执法机关,为什么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面,不能旗帜鲜明地支持他们公安部门的工作呢?可惜的是,公安机关对烟草部门的这种行为是无权过问的。但是,无权过问并不意味着不能管,宿伟想过等这些假烟案水落石出后,郑重其事地向有关部门举报烟草部门这种违纪违法的行为。 宿伟把警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时,才明白自己是来医院看父亲来了。既然是看父亲来了,就把工作上的事暂时放一放。对,暂时不管工作上的事,赶紧上楼和父亲见个面。别等父亲真的老下了,留下一个天大的遗憾。他从后座上提下一大包田小宁替他买给父亲的营养品、滋补品之类的东西,三步并两步上楼朝父亲的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开着一条缝,他从门缝里清楚地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从父亲一张一合抖动着的嘴唇可以看出,父亲正在吃力的说着什么。床边围着妻子肖红、儿子宿红、姐姐宿英等人。 就在宿伟推门的一刹那,揪心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见显示器是刑警副支队长田小宁的电话时,犹豫了几秒钟。怎么办?这个电话是接还是不接?接了,他肯定得返回工作岗位。他知道,没有重大情况,田小宁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给他。因为田小宁知道他刚刚来到父亲的病房。 宿伟退后了几步,毅然决然接上了电话。 “局长,猎物出现了。”“ 好!你兵分两路,严密监视。我马上返回。” “局长,我有个预感。” “快说!” “我感觉这次的文章在第一个猎物的身上。你放心吧,局长。我算着你刚到医院,你在医院呆一会儿吧。这边,决不会出任何漏子!” “很好,小田,我的直觉也是这样。我也感到,问题在第一辆车上。你重点保护第一个猎物!” 扣上电话时,宿伟才发现姐姐端着尿壶从病房里走出来了。 “进去吧,咱爸可能是快不行了。” “姐,我……” 见姐姐宿英急匆匆朝厕所走去的背影,宿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是进去还是离开?他知道,他要是进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走出病房的。别说是妻子、姐姐她们不让他走,四天未见面的父亲一定会有很多话要给他这个儿子说。可是,案情就是命令,他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公安局长,说什么也不能不去现场呀。何况,制假烟贩假烟案是汪局长离开新城后遗留下来的一起特大案件。如果自己不到岗位上去,万一出现什么纰漏的话,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既然案情重大,那就马上离开医院去现场,可是他又不忍心离去…… 姐姐悄悄地走到了弟弟的身边,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姐姐很温和。她说:“刚才爸还说你呢,他说小伟一定有重大任务,不然早就来医院了。他要我们理解你,支持你。……小伟,你去吧,我听到你的手机响了,你的手机响肯定是案子上的事。……忙完了马上回来,要不然你就真见不着爸了。” 吕黄秋的交待正在按他自己的计划进行着,汪吉湟只有耐心听的分了。他知道,你要是连吕黄秋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的话,别说是假烟工厂这样的大案子,就连小小的案子他也不会说。甚至他干脆像这些天一样一言不发。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耐心地听他说,耐心的听他摆自己的功劳、说自己的苦劳,等摆完了、说完了,不由他不说自己的问题。 那一年,三十出头的吕黄秋是汤县吕九庄的大队支部书记,也是全县最年轻的支部书记。 “四人帮”垮台后,包产到户的热潮在农村大地刚刚兴起。县里公社的态度很明确,必须把归集体所有的东西分下去,分到农户手里。连机耕队都得解散,把拖拉机、大型收割机等机械全大卸八块,你一只轮胎、他一个发动机。农业学大寨的成果,全部大条田划成小块,按人头分下去。面对这一切,吕黄秋确实疑惑了。老毛爷说过,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通过几年的战天斗地学大寨,吕九庄十之八九的田地都平整成了大条田,远远望去,像学生娃画在图画本上的画一样,一方方、一块块,要多平顺有多平顺,要多整齐有多整齐。大拖拉机在大田里一开,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轰轰隆隆一阵阵,一大块条田就翻好了。春种秋收更是不一样,播种机、收割机开进田里,可顶几十头牛、几百人。过去黄天背上老日头种半个多月的种,如今一半天就种好了,你说干散不干散?过去头顶烈日脚踩黄泥,弯着腰割田的苦日子要多辛苦有多辛苦。割一块条田大的地,十几个人少说也得十天半月的,可如今大型收割机轰轰隆隆往大田里一开,三下五除二,只用一两个小时时间,全报销了。可见,机械化确实是农业的出路,农民的希望呀。可是,现如今要把三年大干小田变大田的心血付之东流,把刚贷款购买的农机你一块他一块地分掉,还要把集体的贷款你一百他三百的划到农户的头上。这是个啥章程啊?这不是后退,这叫啥? 吕黄秋又一次背着星星来到了他带领全体吕九庄社员,刚刚才开出的这一片大条田里。原指望,从今年开始,吕九庄的父老乡亲们该享享机械化给他们带来的福气了。原指望该到了真正兑现三年前他在全大队全体社员大会上给全体社员承诺的时候了:“你们辛苦三年,眼窝里淌汗、手心里起皮,把两千多亩荒地和三千亩小块田开成了大条田,一个劳动日三毛钱的历史过去了,今年我们的劳动日值最少可以升到三块钱。”这三毛钱和三块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概念呢?父老乡亲们过去辛苦一天挣三毛钱,如今辛苦一天可挣三块钱,你能说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可这天大的好事轮到祖祖辈辈受苦受累、缺钱花、缺吃少穿的吕九庄农民身上时,这政策咋就变了?按理说,这变也应该越变越好才对,怎么能把刚交好的东西又破坏掉呢? 吕黄秋百思而不得其解。 吕黄秋像个鬼魂一样。在黑暗的大条田里转悠。他双眼里闪着怨恨的、绝望的光。愤怒和羞耻感啮噬着他的心灵,也摧毁着他的思想。他进一步想,这决不是党的政策。党的政策历来都是顺民心、合民意的。这肯定是县里、公社极少数人的意思。这些不为社员群众着想的所谓党的领导并不能代表党。县委副书记马炳说得好,分田到户不能一刀切,其它地区搞就合适,你吕九庄搞就未必合适。怎么办?你吕黄秋是大队支部书记,是吕九庄三千口子社员群众的主心骨,你要拿出你自己的主意来。决不能让县里、乡里个别人说的话,把吕九庄多年来辛辛苦苦学大寨的成果化为云烟。 对呀,马炳副书记的话说得多好呀,包产到户应该因地制宜,不能搞一刀切。马炳年龄比吕黄秋大个五六岁吧,可他的政策水平比我吕黄秋可是强多了。我为什么不在因地制宜上做文章呢?马炳副书记的话,还没有彻底使吕黄秋开窍。但有一点,马副书记的话使他的心情平顺了许多。 吕黄秋把身上的半新军用皮大衣在身上裹了裹,顺势躺在了湿漉漉、潮呼呼的土地里。他吮吸到了香甜的属于生命的那种从土地散发出来的气息。突然间,他伸胳膊蹬腿,伸直了身子,双眼透过黑沉沉的夜幕,仿佛看到这5000亩平展展的大条田里堆满了金银财宝和黄澄澄像山一样的粮食,还有高楼大厦、工厂,学校、医院、幼儿园…… 苍天在上,5000亩土地做证,吕黄秋确实是一条汉子。他当吕九庄支书前,大队的情况用几句顺口溜最能说明问题。“七高八低不成地,亩产量才有一百几;一年的庄稼两年苦,到头来还哄不住肚儿皮。”也就是说,这里的亩产量才有一百几十斤,最高也就是两百斤过一点。为了彻底改变这贫穷落后的面貌,吕黄秋上任后就订出了“勒紧裤腰带苦干三年坡地变条田,赶学大寨战天斗地农户粮满仓”的吕九庄发展规划。在他的带领下,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块块肥沃的闲滩荒地和良田连成了大田,第一年用租来的推土机、拖拉机推翻出了近800亩田,第二年又贷款平整好了1800多亩,虽说粮食亩产量还徘徊在两百斤左右,可多开出来的近500亩土地给吕九庄大队带来了近10万斤粮食的收益。大家知道,虽然有些荒地很肥,可平整条田时不可能把肥土都保留在大田的表面,所以这些地十之八九都是生地。在生地里能长出一百斤粮食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拿支书吕黄秋的说法就是第二年产量就会上来,一来地种一年就基本上熟了,再给施点坡土、农家肥什么的,这么好的田哪有不长庄稼的道理。社员们苦干了眼、累弯了腰、流尽了汗,可也换来了不少实惠,远的不说,那大条田虽好都是集体的,一部分社员还没有看到它的希望。可这一年的劳动日值由前一年的一毛一分钱提高到了三毛一分钱,整整提高了两毛钱。两毛钱是个啥概念?庄稼人算得可清楚了,两毛钱就是四个鸡蛋钱哪!这对抠鸡屁股换盐穿衣服的庄稼人来说,那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啊!这到第三年更是了不得,大家的劲头是更足了。到目前为止,把剩下的1500亩地全给平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吕黄秋也长长出了口气,这下可好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种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的神话有望在吕九庄这块土地上变成现实。就在这样一种形势下,这上面让你分田到户,别说是吕黄秋想不通、吕九庄的社员们想不通。就是想通了,谁还有心思去再把大田变成一块块小田,把贷款买来的拖拉机大卸八块分了,再把机耕队给解散了,然后呢,把集体平地贷的贷款分摊到每一个社员的头上。你想想,这样的事谁愿意干? 不行!吕黄秋坚决地说出一句“不行”时,又看到了吕九庄的未来:5000亩大条田的田埂变成了柏油大马路,上面车来车往;5000亩大条田里,播种机、收割机排成队轰轰隆隆播着黄灿灿的种子。随后,大型收割机的屁股里吐出了一车车金黄金黄的粮食,一辆辆运粮的车队把粮食运进了国家的粮仓,换回了哗哗啦啦响的数也数不完的钱。他用这些钱建工厂、建学校,庄稼汉的子弟穿上了时髦的服装像城里人一样进工厂当上了工人,孩子们也像城里的娃娃们一样进入了窗明几净的校舍…… 他想把吕九庄变成现代化的农村,这农村里有城市,城市里有农村,农田里有高楼,高楼里有农民……可是这一切都离不了钱。 “对!作为吕九庄的带头人我不但不能打退堂鼓,还要顶住包田到户这股风。吕九庄有吕九庄的实际,吕九庄把田分了,是倒退,是犯罪。我要成立一个机械化作业组,分出三分之一的社员种地。再成立一个副业队,到城里去挣钱。还要成立一个工业组,搞调查,建工厂,看城里人缺什么,我们就制造什么。对!就这么干!” 大队部院子的一角是吕九庄新成立的机耕队,各式各样的农业机械气派的停放在院子里。履带式的“东方红”牌—75型拖拉机,翻地的犁铧还高高地架在它的身后。大轮胎的是“东方红”牌—28型拖拉机,这是一种多用途农用机械,可以播种、压地、打场,还可以搞运输。最为壮观的还是那台收割加脱粒的庞然大物———联合收割机,它集收割、脱粒、扬场、翻地于一身,是机耕队最为现代化的农业机械之一。…… 这些农机都是吕九庄的带头人吕黄秋托门子、拉关系贷款买来的。大队部里挤满了人,有干部、有社员,他们在等待着支书吕黄秋的到来;大队部的院子里也有不少人,他们在停放农机的地方转来转去,一方面在心疼这些个“庞然大物”,一方面也在等待支书吕黄秋。 这些人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对吕九庄的未来充满了忧虑,如果分田到户解散了机耕队,这就意味着瘸腿上又狠狠的敲了一棍子。吕九庄本身就穷,这穷帽子还没有抹掉,就背上了一屁股两肋巴的债(贷款)。如果再把这些债分摊在社员身上,那可是了不得呀,别说一辈子还不了,两辈子、三辈子都够呛。 人们嘟嘟喃喃议论着、谩骂着。议论的是那部分拥护吕黄秋的人。这政策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早知道要分田到户,干什么要平田整地呢?干什么要贷款买农机呢?如果真正的把田分了,吕九庄的社员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之中去。他们希望吕黄秋能站出来,别分田、别散了机耕队,他们会跟着吕黄秋干到底的。谩骂的是一部分反对吕黄秋的人。他们认为,吕九庄的这场大灾难全是吕黄秋一个人造成的。你姓吕的不是能得连屎都拉不下来了吗?怎么就没看清政策会变这一条呢?你贷了那么多款,买来了这一堆卖不出去的铁疙瘩,摆在大队的院子里,是看西洋景呢,还是能变出更多的钱来?想到那么多的贷款就要分到他们的头上时,他们恨不得活剥了吕黄秋,恨不得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把吕黄秋押上批斗台,一鞋底一鞋底的打吕黄秋的脸,打死这狗日的吕黄秋才解气呢…… 你拥护也罢、不拥护也罢,你叹气也罢、气愤也罢,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就是,如果吕黄秋扔下挑子不干这个支书了,该怎么办? 在吕九庄,有这么一种说法,吕黄秋弄不成的事情,别的人更是没治。对呀,连吕黄秋都玩不转的事,再上来个什么人也是白搭!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在村上蹲点的县委副书记马炳在大队长吕黄永的陪同下进来了。大家伸长脖子往后瞧,吕黄秋并没有来。他们中有人把吃剩的喇叭烟头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还用脚踩了又踩:“怎么了?躲得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对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寻他去!”有人附和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队长吕黄永复员军人出身,有那么一点儿沉稳劲儿:“你们以为他吕黄秋不着急呀,别看他猴酥酥的在大条田的埂子上蹲着,可嘴上急出了一圈泡。你们知道吗?一夜里他就那么猴势势的蹲到了天亮。我估摸着他的新招数就要出来了。” “什么新招?该不是又要贷款让我们背着吧?” “不管什么招,他倒是着个面啊!我们都快急死了!” ……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质问告一段落后,马炳接过一老农递过来的喇叭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马炳被浓烈的烟叶呛得咳嗽了几声,他把喇叭烟递给大队长吕黄永,后者熟练地抽了几口,从衣袋里掏出了伍分钱一盒的“金鸡”烟,递给了马副书记。马炳把烟盒里的烟散给了周围的几个老农,剩了一支叼到了嘴上,一老农给他点上了火。看得出来,这位县委副书记与老百姓的关系是那一种很融洽的鱼水般的关系。 马炳从嘴里喷出的烟,又进了大大的蒜头鼻子下的一对鼻孔,他吸烟时,大家都安静得出奇。 “父老们!乡亲们!”马炳声音洪亮:“政策要变的依据是什么?我告诉你们,是咱们大家的意志。大家想一想,我们费了那么多的力气,刚把地平整好。我们贷了那么多的款,刚刚成立了大队机耕队。你们说,党能不管咱们吗?所以,大家别担心。别的地方可以分田到户,我们吕九庄不适合分田到户。你们也别担心,吕黄秋不会撂挑子。他呀,正在捉摸我们大队的发展大计哪!” 社员们静静的听着这位年轻的县委副书记给他们讲话。说实话,别看这位县委副书记年纪不大,才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可他说的话一套一套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大家都爱听。马炳仍在不停地说着,社员们仍在认真地听着…… 第十六章 小汪霞再次被绑架 1999年5月26日7时40分,晴天。 新城市纪委,祁贵说,人变鬼那是太容易了 汪强从沙发上爬起来看了看表说:“眯了一个多小时,该起来了。”他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区纪委科长刘云心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可是刘云已经醒了,他说:“起来了,这炮放得响,睡得更香。汪书记,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两人说着话,叠好被子,洗涮完毕后,刘云飞快地出去了。汪强知道小伙子去看祁贵了。他对刘云非常满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办案时总少不了让刘云给他当助手、做记录,有时候,他还能想出好多新点子来呢。院里一辆车停下了,汪强顺窗户一看,是司马书记回来了。他刚下到一楼,司马书记已经打发车回宾馆了。汪强从心里暗暗佩服司马克的细心,他从来没有把助手和司机带上楼来过。这也是纪检干部办案的规矩,要么吃住在专案组里,要么干脆不跟专案组的人见面、接触。 司马克把装着鸡蛋、饼子的塑料袋递到了汪强的手里:“给,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汪强说:“你走后我们吃的肉夹馍,现在还不想吃。” 司马克说:“不吃怎么行,搞我们这行的,办案前吃饭很重要。不然,这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加起来,哪能受得了呢?” 纪委审讯室在二楼,迈进二楼楼口的防盗门时,司马克不吭声了。汪强请司马克进了房间,刘云已经在里面等。 汪强问:“怎么样?他的状态?” 刘云向司马书记问好后说:“他状态不错,睡觉时吃了一个肉夹馍,他说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呢。睡觉也好,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起来了,说是睡不着。” “好!”汪强说:“我们接着来?” 司马克问:“真不吃点?” 汪强说:“审完了一并吃吧。” 司马克同意了。他和汪强走进了宽大的审讯室。紧接着检察官也走了进来。 见祁贵走进来坐下,司马克走过来对警察说:“打开他的手铐吧。”警察朝检察官看了一眼,见检察官也点头同意了,才打开了手铐。 司马克问:“怎么样?睡着了没有?” 祁贵说:“刚睡着一会儿,这炮声就把人惊醒了。” 司马克说:“是啊!从群众对昨天晚上联合行动的态度看,他们对吕黄秋和环球集团简直是恨之入骨呀!你听听,这放炮的阵势,怕是比过年还厉害呢。” 汪强说:“是的。” 司马克丢给了祁贵一支烟,又替他点上后说:“那你就说吧!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可能感觉会好一些。通过你,一个农家的子弟,通过自强不息坐到了市政府副市长的位置上,你给老百姓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人民也很拥护你。到后来,因为你儿子开车撞死了人,吕黄秋利用这个机会把你拉下水,由人变成了鬼。这一切,对我们的全体干部,尤其是年轻干部,是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教育啊!” 祁贵说:“由鬼变人,非常艰难,由人变成鬼,那是太容易了。我误入歧途后,变成了吕黄秋的市委副书记,吕黄秋成了我的组织部长。这几年,我们座右铭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为他提出的两百多人转干、提干,其中被提拔的副县级干部、县级干部就有七十三人。” 汪强说:“正县级干部收多少钱?副县级又收多少?一共收了多少?” 祁贵:“正县级四万,副县级三万,正科副科两万,转干的两万,总共收了有三百多万吧。” “三百多少万?” “三百九十几万吧。” 汪强:“你拍板把市锅炉厂让环球下属的皮包公司兼并,你得了多少好处?” “一百万。” “谁给你的?” “环球集团的钱虎给的。” “你的外甥金钊没有给你吗?” “没有。他们环球有个规矩,像这种情况,一律由总公司兑现。” “像锅炉厂这样的情况,全市还有多少?” “九家。” “哪九家?” “市锅炉厂、化肥厂、市塑料厂、市轧钢合作公司、市钢铁厂、市房地产公司、国营新城机器厂、国营新城汽修厂、进口汽车修配中心,还有瓜子厂等。” “环球集团一共给你兑现了多少钱?” “一共是一千五百万。” “这些钱都在哪里?” “都存在香港。” “存折呢?” “存折在市农行的保险箱里。” “保险箱的号码?” “83313099。” “存在香港的金额是多少?” “一千六百万。” “其它的二百多万呢?” “分别存在市里的各个银行。” “在方丽丽那里放了几个存折?共是多少钱?” “十个,共一百五十万。” “其它呢?” “还有大概七八个存折,一百多万元,在家里。” “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在冰箱里。在炸好的一盆猪油里边。” …… 街上的鞭炮声,还在一阵一阵的响着,中间还夹杂着阵阵锣鼓声…… 1999年5月26日8时。 新城市医院,汪吉湟说:就是再丢一条胳膊,也要把吕黄秋抓回来 汪吉湟问:“于、于书记,程市长。你们咋又来了?” 于波握住汪吉湟的左手说:“这位于小姐,是你们金局长三十年前的朋友,现在是美国于氏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来家乡投资,听说你受伤了,非要来看你。” 于菲过来握住汪吉湟的手说:“书记市长都说你是英雄,又听金哥讲了你救他的情景,我就想马上见到你。” 金安朝汪吉湟点了点头,汪吉湟对于菲说,“我没当过兵,可、可是,我特羡慕当兵的。不仅是部队里有、有严明的纪律和作风,而且当过兵的人成熟得多。金局长就是其中一个。公安部门也该有严明的纪律和作风,我和金局长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战友。我、我啥时候也能像他一样,遇事不急、不躁、不火、不爆就好了。” 于菲说:“这总有个过程,其实金哥年轻时比你还爆呢!” 汪吉湟就看金安,金安又点了一下头。 程忠插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就很喜欢你这性格,你要是变了,我可能就要和你‘拜拜’了。” 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汪吉湟也笑了,他眼里流出了一滴眼泪,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张珍珍忙用手巾替他擦去了,汪吉湟就问妻子:“霞霞咋没来?” 张珍珍没好气地说:“你不让她上学了呀?”汪吉湟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看,我这脑子。” 所有在场的人都心情突然沉重了起来。这一切哪能瞒过干过多年公安局长的汪吉湟。他问张珍珍:“怎么,霞霞又出事了?” 张珍珍苦笑着说:“看你,又想哪去了,孩子好好的上学去了。” “不对!”汪吉湟大声对妻子喊道:“你骗我!” 于菲吓了一跳,忙说:“汪局长,请息怒。” 程忠见瞒不住了,就说:“钱虎这小子见大势已去,悄悄溜到了你家附近,天亮时,他带人去家里打昏了张珍珍……孩子又落入了他们的虎口。” 汪吉湟冷静下来了,他对张珍珍说:“对不起……能让我看看你的头吗?” 张珍珍低下了头,汪吉湟和大家都看到她头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汪吉湟说:“快去看一看,别伤着脑子。” 医生进来说,她怕刺激你,说啥也不上药,片子已拍了,没事的,没有脑震荡,也没有皮下积血。 于菲说:“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你快去上药吧。”张珍珍跟医生出去了。 金安过来说:“汪局长,都怪我考虑不周到,没有保护好霞霞。” 汪吉湟说:“不怪你,谁能想到,钱虎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家里呢?” 金局长说:“还有,汪局长,市里已经批准了我们局里的两个项目,干警住宅的资金和公安110的装备还是程市长亲自批的呢。等你出院了,我们的两个大工程也就开工了。像食堂、幼儿园等小工程,已经开始了。你就放心养病吧。” 汪吉湟:“现在漏网的还有谁?吕黄秋早就有准备了,我估计早就出境了。” 金安说:“我也这么想,可是查来查去,除了那次海关扣下吕黄秋一箱子美元外,再没有出境的记录。漏网的包括吕黄秋是五个人,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 汪吉湟说:“二旦子、张二、吴奇是吴旺发———不,是吴龙的人,他们的去向吴龙不会不知道,只要吴龙开口了,钱虎就跑不了。” 金安:“现在,全体公安在武警的配合下,在全城进行了大搜捕,至今毫无结果……霞霞也是没有找着……” 汪吉湟又生气了,他牙咬得咯咯响。他说:“吕黄秋!别说我丢了一条胳膊,就是再丢一条胳膊,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于波说:“汪吉湟同志,别太激动,这样对伤和身体都没有好处。你放心吧,我们定会抓住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的。” 程忠说:“这样吧,开会的时间也到了,我们先走,吉湟同志呢,好好养伤。” 于菲说:“慢!”她站起来问于波:“于书记,我能帮什么忙,比方说,我出钱让尽快找回霞霞来。” 于波说:“于小姐,谢谢你,这里不比外国,我们会找到孩子的。”于菲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说:“于书记、程市长,这是一张五十万人民币的卡,给汪局长用吧。” 汪吉湟说:“谢谢于小姐,我住院有公费,花钱有工资,你就别费心了吧。” 于波也说:“你收起来吧。” 于菲说:“那我捐给公安局了,让幼儿园的孩子们的条件好一些,让他们的爸爸们安心一些。” 于波看程忠,程忠说:“金安同志,于小姐为全体公安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于波也说:“收下吧。” 金安说:“谢谢!” 金安收下了这五十万元。汪吉湟朝于菲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于菲眼睛湿润了,她上前握住汪吉湟的手说:“汪先生是我见到的最优秀的男人之一,祝你早日康复!” 走出病房门后,程忠说:“我提个建议?” 于波停下来问:“什么建议。” 程忠说:“这样吧,我先陪于小姐到电力公司看一看,你和金安赶紧休息一下,到开座谈会时我叫你们。” 于菲:…… 程忠说:“于书记和金安一样,都是一宿未睡了。” 于菲说:“那好吧,金哥,你要注意身体。” 程忠说:“关掉手机,抓紧时间睡一阵。” “好吧,”于波和于菲握手:“再见。” “再见。” …… 1999年5月26日9时30分 新城市委政府大院,数千群众敲锣打鼓,拥护市委的统一行动 程忠见于菲看了并听了电力公司的建设情况后,心情非常好。经市政府返回时,他请于菲上了自己的车。车子拐上通往市委市政府的中华大道时,一队秧歌队在锣鼓声中杨柳般左扭右摆,兴高采烈地朝前涌动着。见秧歌队都是上红下白一色的老太太时,于菲更是感到新奇,她说:“这些老人咋扭得这么好呀?” 程忠说:“这些老年人年龄大多在六十岁以上,每天早晨,她们都自发到公园跳舞,渐渐形成了气候,现在市上和各单位有活动,都请他们表演。” “真是不错呀!”于菲啧啧赞叹着。车子超过了秧歌队前面的舞龙队,看见一幅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坚决拥护市委市政府一举清除腐败、铲除恶势力!” 于菲说:“他们是要到哪里去呀?” 程忠说:“按他们申请的内容是先到市委市政府大院表演一刻钟,然后到大什字广场。这完全是一次自发的、群众性的活动。今天早晨,他们的行动还经过了市上国家安全局、市公安局的批准。群众对市委铲除环球集团的恶势力和反腐败非常拥护,这对新城下一步综合治理是一个大的推动。” 又是一支欢庆队伍,打着的横幅是“新市委是咱们老百姓的贴心人!”之后看到的还有:“彻底清除吕黄秋等流氓杀人犯罪集团的残余!” “市委市政府心系人民、引水工程马到成功”…… 鞭炮声还在一阵一阵地响着,铿锵有力的锣鼓声震耳欲聋。 程忠的小车缓缓从欢乐的人群中驶进了市委大院。下车时,于菲说:“程市长,我改变主意了。” 程忠惊讶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于菲:“用不着开座谈会了,干脆把座谈会换成签字仪式算了。” “那好呀!”程忠说:“想不到于总这么痛快!” 于菲说:“新城的人民、新城的未来真是太好了,我还有什么犹豫的,这件事我决定了!” “好!”程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 “上楼吧。” 进到市长办公室,程忠就给于波打手机。 于波和金安正睡得香,电话一响,金安就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有情况!” 一声有情况,把于波也惊醒了,他问:“金局长,啥情况?” 金安才安静下来了,他说:“于书记,对不起,你的手机响了。” 打开手机,程忠的声音传了过来:“于书记,睡着了没有?” 于波看看表说:“都睡过头了。” 程忠说:“这时候打搅你睡觉……” 于波抢过话头说:“有好消息?” “不错!” “钱虎抓住了?” “不对!” “那还有啥好消息。” “于菲女士提议把座谈会改成签字仪式,这算一件大事吧。不然,我敢惊动你吗?” “是大事!程市长,我马上赶到,另外,我想把陈书记也拉上,你赶紧准备一下。” 程忠说了声好吧,就扣上了电话。他让秘书小于给于菲和客人倒上了饮料。他拨通了政府秘书长的电话说:“开会时间订到十点,把座谈会改成于氏集团投资启动电力公司签字仪式,你快准备一下。” 放下电话后,于菲说:“谁说外国的节奏比中国快,我昨天中午到新城,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们做了多少事情啊!我感到,咱们新城市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 “谢谢!”程忠又幽了一默,“于总的到来把我们推进了快车道。”于菲笑着说,“这可不行,过去我们常讲一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为工作这样玩命可不行。” “是呀!”程忠说:“这件事太特殊了,我相信,过了这些日子,我们会按时按量睡觉的。” 陈刚的话从门外传来了:“真是乱弹琴,你程忠还能按时按量?”见陈书记、于书记进来了,程忠、于菲忙站起来让座。 于波说:“恐怕程市长这辆快车是停不下来了!” 于菲的秘书已经把协议的草稿拿出来了。于菲用笔在上面改动了几个字后,递给秘书说:“马上打印出来!” 程忠说:“在我的微机上打吧。” 于菲说:“不用,我们有手提电脑,用一下你们的电源就可以了。” 程忠说:“没问题。” 秘书就插上电源,操作了起来。很快一式两份协议就交到了于菲的手上。于菲认真看了一遍,就给于波程忠每人一份说,“你们先看一下,有没有改的地方。” 于波把自己的一份交给了陈刚。 程市长最先看完了,他说:“于总,第三条第(四)款是否改成‘乙方资产按购进实际数额汇总,然后按实际数额计算投入比例’,你看怎么样?” 陈刚插话说:“我也认为有必要这样改,要不然,乙方的40%要是不够或者增加了呢?” 于菲说:“我同意。” 程忠把协议交给了于波说:“你再看一下。”于波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说:“我看没问题了。” 程忠把两份协议又交给了于菲,于菲认真地做了改动,又交程忠看了一下。 程忠说:“没问题。” 于菲把协议交给了秘书说:“照此件一字不差修改,然后输出一式六份来。” 秘书说了声“是”就上机操作起来。 于菲说:“这鞭炮放得越发有劲儿了。” 陈刚说:“这就说明,我们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呀。于波呀!我们每做一件事情,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事符不符合我们党的一贯作风,这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作风。事实证明,我们昨天晚上的统一行动是正确的。这次行动为开创新城工作新局面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再加上于女士的投资举动,我想新城的经济不但不会受到影响,还会得到加强。再加上引水工程的实施,这是恢复民心、教育干部群众的强心剂。同时,新城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也将面临一次很好的机遇。我们要抓住这个机遇,坚决彻底的抓获漏网之罪犯,整顿好警风,清除掉公安内部的腐败分子,全方位的树立公安形象,宣传公安形象。把失去的民心收回来!” 于菲说:“我看民心已经回来了,从老百姓自发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 陈刚继续说:“我看到了群众打的‘彻底清除腐败、彻底铲除流氓杀人犯罪集团残余’这样一条条幅。人民群众还在看着我们哪,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两项工作深入持久地坚持下去。如此看来,新城的一场攻坚战、两大案件的破获进行得比预期的还好呀。” 见于菲不明白的样子,程忠就解释说:“陈书记的一场攻坚战就是引黄入新、引水工程,两大案是指祁贵腐败和吕黄秋流氓团伙案。” “对!”陈书记说:“引水工程这仗该打好,不然,于女士可能是不会来投资的吧?” 于菲说:“这个引水工程确实是太重要了,如果没有水,我们做啥事情也做不成。” 大家都赞同地点点头。 1999年5月26日11时。小雨 新城市委机要会议室,省市公安部门就追捕逃犯进行了分析和部署 于波主持会议。他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省市公安部门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下一步工作的部署会。省委陈书记非常重视汪吉湟同志女儿被绑架和‘5.25’行动漏网逃犯的缉拿行动,今天亲自来参加咱们的会议。我代表新城市委和市政府,向陈书记和省公安厅全体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 鼓掌。 于波继续说:“下面请省公安厅杨力厅长讲话。” 杨厅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同志们,‘5.25’行动在省委、新城市委的领导部署下,在武警总队的配合下,取得了可喜的、重大的胜利。但是,由于种种原因,钱虎等四名罪犯逃匿,下落不明,更为严重的是,由于我们工作上的失误,使汪吉湟同志的女儿第二次被绑架。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钱虎等见大势已去,报复心态占上风的情况下绑走了汪霞。所以,这次小汪霞的处境将非常危险。还有一点也很清楚,这就是除主犯吕黄秋外,钱虎等人很可能还在新城市。他们藏匿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一个不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同时,也不能排除罪犯已逃出新城市的可能。如果逃出,他们的落脚点在哪里呢?如果在云南,那就好办多了。因为罪犯黄虎已被云南警方控制了起来,我们立即再通知云南警方,守株待兔。这还不够,我们要立刻抽调警力赴云南。为了彻底破案,省厅抽刑侦处处长王俊同志,省厅大案科科长刘世昌同志等三人和新城公安局协同作战。下面,请同志们发表意见,分析一下下一步的破案工作和行动方案。” 金安说:“杨厅长分析得很正确,我同意杨厅长的分析。首先我们就断定,钱虎等罪犯即将逃往云南。如果没有逃出去,他们定是出不了新城地区,这就好办了。现在,我们在新城已撒下了天罗地网。鉴于这种情况,赴云南刻不容缓。云南是罪犯的一个落脚点,但是也可能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其它的落脚点,在没有新的发现之前去云南无疑是正确的。我意见,我们有两步棋可选择走。一步是我们的同志乔装打扮,扮成毒犯去和黄虎联络,走这一步棋险,如果钱虎等人真去云南了,这就有危险。第二步是争取、选择一名他们内部的人,以逃出或是别的什么理由去云南。” 省厅大案科长刘世昌说:“我倒觉着走第二步棋险。万一出了问题,后果严重。我同意金局长第一个方案,新城的同志钱虎都认识,我们他就不认识了。再说,我和毒犯打过的交道不少了,我觉着我去更合适。” 市局刑警支队长宿伟说:“我带两名同志随刘科长一块去,我们在暗中,刘科长在明处,再加上云南警方的配合,我们定能完成任务。” 金安说:“我去可能更合适一些,我比小宿有经验。” 于波说:“金局长不能去,要去就让宿伟去,你这面的事儿还很多。再说了,你这把年纪了,还要逞能?” 金安说:“我觉着愧对汪副局长,我要把汪霞救出来。” 刘世昌说:“这么说大家都同意了,如果是这样,我也同意让宿伟去。” 杨力说:“不急,我们不妨多设想一下,吕黄秋先不说,就说钱虎等四人,他们还能藏在哪里?” 于波说:“我觉着外逃的可能性较大、你想想,在新城的三处老窝都端了,可以说,没有他们的一点立足之处了。最聪明的办法还是走为上计。” “好!”杨力说:“就这样定了,刘世昌同志、宿伟同志带两名助手,坐下午的飞机赴云南,我通知云南警方协助你们。这边的工作还很多,我和金局长负责。陈书记,你作指示吧。” 陈刚说:“破案、侦察,我是外行。本来没有我的发言权。可是既然参加会了,我就说几句。说两层意思。一是你报的那个关于召开全省公安英模表彰大会的事儿,我想把这次会议放在新城市召开。本来,我们应该等到吕黄秋、钱虎等罪犯全部抓获再开。可是,新城的人民不答应啊!为此,我建议,提前召开这次会议。同时吕黄秋案的侦破,惊动了党和国家领导,也轰动了全国。吕黄秋是全国知名的企业家,环球集团在全国乡镇企业中被排在前十位中。现在中央和全国新闻单位的记者都拥到了新城,如果没有一次大的举动,我们也不好向全国人民交待,对吧。我想,我们就把这次全省公安英模大会提前召开,把‘5.26’行动中涌现出的英雄人物推出去,推向全国。我们呢,借此机会把新城和全省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搞上去!把全省公安的形象宣传出去!有利于经济的高速度发展,更有利于安定团结。当然了,我这样说,不能说明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张黄秋、吴黄秋了,经济的高速度发展,一定会夹杂着一些污泥浊水。我的意思是,这仅仅是暂时的胜利,我们还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以高度的责任感、伟大的英雄主义精神教育人民、打击犯罪,把我们的各项工作做好!” 陈书记的讲话引起了满堂的掌声。他继续讲道:“第二层意思是:汪吉湟同志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再不能失去他的女儿了。那是个多好的小姑娘呀。你们要千方百计救她出来!还有,那位替老百姓说话的老师白森,葛兴河老人女儿葛小梅的下落,另外,葛兴河老汉是怎么死的?这一切,都得查出来。不然,我们对不起他们呀!” 杨力说:“开会的事儿我们立刻准备,救小汪霞、寻找白老师和葛家父女的事儿,我们会尽力的,请陈书记放心。” 杨力说完朝于波点了一下头,意思是下一项吧。 于波开始了下一项议程。 1999年5月26日14时。晴。 汤县常河乡,陈刚说,这种迷信要用事实来打破 在去引水工程工地的路上,陈刚说:“听说汤县有一个特穷困的村子,我们路过正好去看一看。” 于波说:“好吧,不过那要耽误事儿的,说不定今天就去不了工地了。” 陈刚说:“没关系,今天去不了,我们明天早晨去。那个村子很远哟,要走好多土路的。我文革当中在那个村子里住过一段时间。” 于波说:“现在还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土路变成了石子路了。陈书记,是不是给县里说一声,让王琼书记也一块去?” “好吧。” 陈书记点头同意了。“小李,王书记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于波问秘书李玉。李玉回答说:“9018110。” 于波很快拨通了王琼的手机。他问:“王书记,你在什么地方?”一个女声传了过来,“你是哪位?”于波说:“我于波。”那边的女声马上说:“噢,是于书记呀,我在常河乡政府。请问,有什么事?” 于波说:“那你等着,我们马上赶到。” 于波关上电话说:“前面几公里就是常河乡,不过,陈书记,你这红旗车可是去不了下常河村的。” 陈刚说:“乱弹琴!……先到乡政府再说,或许王琼坐的是吉普车呢。” 窄窄的乡村柏油马路很平坦,没有多久就到了常河乡政府,院子里停一辆中巴车。陈刚说,“怎么样?于波,这中巴车不错吧,我们就坐它去下常河吧。” 王琼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县委书记,很精干、很漂亮。三十年前陈刚在下常河村劳动改造时,就住在她家里。陈刚返省城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陈刚说啥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前他给教过文化的小丫头会出息成了汤县的县委书记。 经于波介绍后,陈刚说,想不到我们的县委书记还是个女将呢,不简单。王琼说:“是副书记,于书记还没有提升我为书记呢!” 于波对陈刚说:“老袁病了也到点了,正在办退休手续,她呢,是常务副书记。……王书记,我们不进去了,上下常河村!” 上下常河?王琼有点吃惊,她说:“陈书记,下常河那地方你这高级车可是去不了哪!”陈刚说:“没麻搭,坐你的面包车去吧。” 王琼说:“天啊!陈书记还会说常河的话呀!这面包车可不是我的,是常河乡的,刚接回来要跑客运呢。” 在场的常河乡乡长王大进说:“没麻搭,我立即派车。可是司机……哎?于书记,让你的司机开吧。” 陈刚说:“真是乱弹琴,堂堂政府连个司机都没有?……我们的司机还正好开过中巴。那咱们上车吧。” 王大进说:“不成,先进屋里。我得去找钥匙。” 进办公室后,王大进张罗着杀了两个大西瓜:“尝一尝,这是我们乡自己种的西瓜。”说完他就出去了。 陈刚说:“于波,你这位王书记可是领导有方呀,看看这常河乡,省里的锦旗还拿了不少呢!” 王琼说:“不瞒你陈书记,这个乡要不是下常河拖后腿,早就进小康乡了。说起下常河来,还是我的出生地呢,可惜,那是个穷得一羊皮拉不起柴花子的地方。” “你是下常河人?”陈刚问。 “是呀,陈书记去过那里?” 于波说:“王琼,说不定你还认识陈书记呢,三十年前,陈书记在下常河劳动改造过呢。” “陈书记?”王琼一阵惊喜,“你,你是桑树哥吧?” “你是?”陈刚也大吃了一惊。 “我是王家的丫丫,你就是住在我们家里呀。” “丫丫,”陈刚惊呼了一声愣在了那里,他怎么能想到这个女县委书记会是和他一个锅里搅过勺子的王家丫丫。 陈刚马上平静下了情绪说:“你,你爹妈还好吗?” 王琼哽咽着说,“你走后的第二年,他们把我爹拉出去斗,说是偷队里的玉米养你这个坏分子。你知道的,我们队里没有地主富农、坏分子,我爹就被他们抓去当坏分子斗,被斗死了。” 陈刚说:“真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小丫,你别哭。我进城后,乱弹琴!情况也是不好,1978年我才进了省委,可是工作忙,始终没抽出时间来看你们。你妈她怎么样?” 王琼擦去了眼泪说,“我妈妈好着哩,身体也不错。她和我弟弟一起过,我弟弟也成家了,生了个男孩还不行,又生了个女孩。” “好!好!”陈刚说:“王琼,今天我们就去看你妈,怎么样?” 王琼笑着说:“好。” 于波说:“王乡长,有酒吗?” 王大进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瓶皇台曲酒递了过来。于波打开盖,倒了五半杯,首先端起一杯递给了陈书记,又一杯递给了王琼,他说,“来呀,为陈书记和王书记的相逢干杯!” “干杯!”大家齐声说。 陈书记说:“乱弹琴!我喝不了这么多。” 王琼说:“给我倒一点吧。” 陈书记说:“你?” 王大进说:“陈书记,说出来吓你一跳,我们王书记高兴了喝一斤两斤没问题。去年当乡长时,为跑贷款办企业,她一个灌醉了三个行长!” “是吗?”陈刚问王琼。 见王琼点了一下头,他给她倒进去了一半,另一半和大家干了一下,喝了下去。 “我们出发吧。”陈刚说。 “出发!” 面包车离开乡政府,开上了弯弯曲曲的沙石路。 陈刚对王琼说:“你还真有出息,这是我决然想不到的。” 王琼说,“多亏了你教我学文化,不然的话,我绝对上不了市农校。上完了农校,我才转了正。转正后,我当过乡妇联主任、县妇联副主任、副乡长、乡长、副县长,去年被提为副书记。” 陈刚说:“看到你进步这么大,我真高兴。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四十五岁了吧?”“是啊!你走省城的那年,我才十五岁。那时候真不懂事,要是现在,我就到省里去找你。” “找我有什么用呢?” 陈刚说,“没找我你照样出息。” 王大进说:“陈书记、于书记大概不知道,我们王书记可是真正的实干家。新城市过去冬天吃不上蔬菜,王书记就发动农民种大棚菜,现在全县60%以上的农户种大棚蔬菜,新城市一半以上的菜都是我们汤县供应的。我们的蔬菜还发到了省城呢。” “是吗?”陈书记高兴地说:“没想到当年的丑小鸭,变成了今天的白天鹅。” 于波说:“三年前,我调省里时,王琼是副县长,她种大棚蔬菜已经是初见成效了。实践证明,王书记的路子是正确的。……” 王琼汇报说:“那时候,全县农民人均收入才二百多元,现在靠种菜80%以上的农民发了财,现在全县农民的平均收入过了千元,就我们那个下常河,还是穷。地少、水还不缺,那里的泉水一年四季不断。地少,就该种菜吧,没有一家愿意种。今天我下来就是和王乡长商量这件事的。” “有结果了吗?”陈书记问。 王琼说:“有了,乡村干部先带头,我也带头,我首先在我弟弟的责任田里种,做出个样子来,带动全村人一起种。” “好!这样好。” 陈书记说:“当干部的首先就得带头。哎,小王,下常河的泉水没办法往上引吗?” 王琼说:“没办法,一是泉水越来越少,二是下常河在全市的最边缘,不合算。” 于波说:“我记得下常河的群众还特迷信,没钱买化肥,倒有钱修庙、敬神,王书记,现在还这样吗?” 王琼说:“说起这个下常河的迷信来,那是有点历史了。陈书记,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常去一个叫张寡妇的家里的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陈刚接过王大进递过来的烟,点着抽了一口说:“说那个张寡妇有鬼魂缠身,真是乱弹琴!不能到她家去,你呢,还偏要去,去一次让你妈打一次,一次把你的屁股都打烂。 哈哈哈哈!引起了一阵笑声。 王琼说:“不种大棚菜就是迷信的原因。他们说,先人传下来让你种麦子,你要种大棚菜。这样胡闹要死人的。” 于波说:“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你们的这件事,我回头让《新城日报》派个记者来,在报上、广播上、电视上讨论讨论,引导老百姓自觉接纳新的东西。” 陈刚说:“迷信是要用事实来打破的。最好让他们种成功,大家见接受了新事物的不但没有死人,还发了财,这是最有说服力的。” 王大进说:“过了这个河坝,就到下常河了。” 听说下常河到了,陈刚的思绪很快飞到了那个年代…… 1999年5月26日15时。晴天。 新城市公安局审讯室,王俊对刘飞说,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 省厅刑侦处处长王俊、市局局长金安知道,审吴龙暂时是不会有结果的。考虑到刘飞贩毒,跟外界的联系比较多,决定先审刘飞。刘飞又一次被带了上来。 王俊严厉地问:“姓名、年龄、籍贯……” 刘飞一一作了回答。 “刘飞!”王俊一声大喝,吓了刘飞一大跳。 “知道黄虎这个人吗?” “……知,不知道!” “刘飞,我告诉你,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黄虎已经坦白了,连1997年5月交给你的十公斤海洛因都供出来了。我们只是给你一次主动的机会,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 刘飞惊讶了一阵后,说:“主动了也没有用,十公斤,那得掉多少个脑袋。横竖都是死,我无话可说。” 金安说:“刘飞,你应该明白,这一切犯罪活动,你都不是主犯,主犯是吕黄秋、钱虎,你只要有立功表现,会保住性命的。” 刘飞:“我真能活命?” 王俊:“没错。但是,你必须把全部犯罪事实交待出来,争取立功。有立功表现的话,除了活命,还能在量刑上从轻。” “我说。”刘飞说:“我还知道点新情况。” “说!” “钱虎临逃走时,交待我们在汪吉湟家的楼后小树林里会合,我想他可能要对汪吉湟的家人下手。” “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人我是了解的,报复心特别强,见已经无路可走了,你们又救走了汪吉湟的女儿。他让我们逃出去后到小树林里,我想是伺机再绑架汪吉湟的女儿。” “如果绑架成功了,你们会去哪里?” “新城是呆不住了,云南、海南、深圳都有他们的人,这些地方去云南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 “黄虎那里出境最方便,他知道什么时候偷渡最安全,另外,上个月钱虎把一大笔钱和几十本护照放在了黄虎那里。估计,跑出去就会直奔云南。” “如果钱虎把汪霞绑架走了,他是什么目的?” “一是报复,汪吉湟来市公安局后一直和他们过不去。二是作为人质,如果被你们发现了他也会用人质掩护逃离现场。” “他会对人质下手吗?” “暂时不会,可能还会保护得很好。” “你在吕黄秋的授意下,贩了多少次毒?” “记不清了,平均每年大的也有那么两三次吧。” “最多的一次数量是多少?” “就1997年的那十公斤。” “一般是多少?” “也就在两三公斤之间,最多没有超过五公斤。” “这些毒品你们都卖到哪里了?” “主要是新城,再下来就是新疆、青海等地。” “这些买过你们毒品的人,你能提供姓名吗?” “能。……能提供80%以上吧。” “好!今天下去后,你把这些人的名单和地址、电话都写出来,怎么样?” “没问题。” “吕黄秋在哪里?” “这个真不知道。据我知道,他在哪里连钱虎都不知道,今年以来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我没见过一次面。” “按照吕黄秋、钱虎的授意,你参与过哪些大案子?” “‘5.18’、‘5.23’爆炸案都是我和吴巴脸几个人干的。” “‘5.22’持枪杀人案、‘5.20’强xx案,还有三年前的持枪伤人、强xx案都是谁干的?” “这些都是吴旺发干的。” “吴旺发是谁?是吕兴环吗?” “他就是吕兴环。” “是他和哪些人干的?” “这我不知道。我们有规定,谁管谁的事,别人的事不准问,问了要受惩罚的。” “跟吴旺发最近的是哪些人?” “二旦子、张二、吴奇几个人。吴龙就是吴旺发。” “这一切你都回忆着写一遍,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好!带下去吧。” 刘飞走后,金安说,“看来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我们马上向市委、省厅汇报。” 王俊说:“把这些告诉刘世昌和宿伟他们。” “好吧。”金安说:“吴龙死不开口,怎么办?” 王俊说:“我们再商量一下。金局长,你看能不能在方丽丽身上打打主意?” 金安说:“你的意思是,她曾经和吴龙关系密切。” “对!让他和方丽丽见面,给方丽丽做工作,让方丽丽晓之厉害,并告诉他,主犯是吕黄秋和钱虎。只要他主动、有立功表现……” 金安说:“王处长,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吴龙知道自己活不了命,他能吃这一套吗?” “试试吧。”王处长说:“有时候,女人的力量能战胜一切。” “好!王处长,我这就马上安排。” 王处长又对几个助手说,“把录音带清理一遍,复制两盘,要用。”助手们答应着走了。 第十七章 走私香烟 宿伟离开医院赶到现场时,田小宁汇报说,他和战友们集中监视的第一辆军车到目前还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一家门面为玻璃墙的中型餐厅,在临窗的一间小包厢里,田小宁点了几个小菜和啤酒。看架势,他们是几个闲着没事来喝啤酒找乐的年轻人。而实际上,他们在认真地盯着对面铁栅栏墙里边的“1号目标”———一辆苫着黄色篷布的军用货车。这辆车已经被战友们盯了好长时间,因为是最早出现的目标,所以他们就称它是“1号目标”。“2号目标”是刑警支队长李虎山负责监视的第二辆军用货车。 宿伟坐在临窗一个最佳位置,他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那辆军车。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后院里的一排车库门前,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在车库的一角有一辆不知停放了多少年的废弃的破旧汽车。顺着铁围栏的上面看过去,停车处的车库大门紧闭着,只有车库门上的小门开个缝。宿伟分析说:“那个小门里边的人一定也在看着我们。” 田小宁和宿伟碰了一下啤酒杯说:“我们都穿着便衣,车是从南边的大门开进院里的。我想他们未必能知道,我们具体在这一溜包厢的哪一个包厢里。” “这一排有几个包厢?” “餐厅门的两边,共有十一间包厢。” 正说着,一个家伙从小铁门里走了出来,对准军车的轮胎就撒尿,表现出旁若无人的样子。正在这时,李虎山打来了电话:“我们已经巧妙地侦察了一下,2号目标上装的全是九龙牌香烟。” “全是?一整车?”宿伟精神一振,问道:“确实吗?” “确实。”李虎山汇报说:“篷布下全是整箱整箱的九龙烟,箱子新新的,封条也完好。我们分析这可能是一车假烟。” “是谁去看的?怎么检查的?”宿伟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是李清泉开着大货车去看的,他把车头开进里面,没有下车,从车窗里伸出手扯开了车尾的篷布边沿。之后,出来几个军人让他把车停别处,他只好把车开出来了。李清泉说,在这之前他已经塞紧了篷布,那几个军人绝对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要紧的不是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动机,关键是要确定,那箱子里是不是真有烟?如果是其它东西呢?” “我看不太可能。因为我也到现场看了一下,车前车后各有一个军人站在那里,还不让任何人靠近。” “问题就出在这里。如果是他们故意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呢?他那些箱子里根本不是烟,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你去查‘2号目标’,没查出问题来,查‘1号目标’的机会就失去了。你懂不懂?” “我懂,宿局长!我们只能查人家一次,不能查第二次。”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建议立即搜查‘2号目标’!”李虎山坚定地说。 “那好,你是支队长,只要你下定决心了,我也同意。我马上赶过来,你等我一下。” 宿伟临走时给田小宁交待说,你们要死死的盯着“1号目标”,说不定真正的文章在这里。“2号目标”在新城市南大街的汽车宾馆里。所谓汽车宾馆,顾名思义就是汽车休息的地方,就是一处大型停车场。这里有高中低档不同层次的住房,有汽修厂,有娱乐中心,还有不同水平、风味各异的餐厅、商店等服务项目。 在宿伟即将到达汽车宾馆的路上,刑警支队长李虎山等人的车也开过来了。两辆警车头对头停在路边上后,宿伟立刻下车了。他和迎上前来的李虎山握了一下手问道;“情况有变化吗?” 李虎山说:“没有变化。他们几个正在宾馆的八楼上紧紧地盯着呢。有情况,他们会立即报告的。” “走吧。”宿伟转身就要走。“开警笛吗?”李虎山问道。 “当然。”宿伟转身大踏步到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李虎山掉头的警车。他坐到警车上时,警笛大声响了起来。 他们会不会在玩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故弄玄虚的诡计呢?把架势放在汽车宾馆,把声音留在汽车宾馆,把“老虎”掉到汽车宾馆,而真正要攻击的目标就在已经调开“老虎”的那个不起眼的招待所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很清楚,就是逼迫你把那张搜查令用在“2号目标”上,而实际上呢,真正的问题一定在“1号目标”上。当然了,对于他们来讲,冒险的成分后面就是保险。你既然查过“2号目标”了,那么,“1号目标”你暂时是不能查的。就在你向上级申请,向军方申请的这段时间里,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偷梁换柱、转移逃匿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讲简直跟吃家常便饭一样随便。可就是这样很随便的事,却老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现着。你就是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人赃俱获,在事实面前,谅他们也无话可说。 “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的办案方针,不管是在地方还是在军队,同样不折不扣的执行。一句话,关键的关键仍然是证据、事实。今天的情况会是个啥样子呢?…… 李虎山和几个刑警被两名军人挡住了,紧接着,宿伟也走了过来。宿伟把李虎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后者坚定的点了一下头。宿伟彻底放心了,只要你的车上装的是九龙牌香烟,你就跑不了。 李虎山朝军人亮了一下警官证:“对不起,我们要检查。” 军人也很客气:“对不起,我们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有人举报,你这车上装的全是假冒九龙牌香烟!” “对不起,我们的车上全是重要的军事物资,没有你们要查的什么假冒香烟!” “不行!我们非查不可!”李虎山明显地火了。 “我也告诉你们,你们无权检查我们的军用物资!”军人也针锋相对。 宿伟没有拿出上级同军方签署的搜查令。他知道,一旦拿出来了,就非得开车检查。如果这一车香烟真的变成了军用物资,那这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搜查令就白白的浪费了。 他要看看再说,或许能从守车军人的身上撕开一个口子,既达到了搜查的目的,也留下了这张来之不易的搜查令。 宿伟见守车军人很坚决,只好认真地观察起车上苫着篷布的货物来了。从有棱有角的形状来看,里面货物的外包装全是方方正正的纸箱或者是木箱。香烟能用木箱装吗?宿伟发现这个细节时(从没有凹下去的捆绑货物的绳索上可以看出,上边的货物绝对是木箱包装),又一次看了一下汽车钢板。从这么一车货物联系到钢板的负重力,车上装的应该是很轻的东西。除了香烟外,还能是什么东西呢?什么样的军用物资这么轻?还要用纸箱或木箱做外包装呢?是军用被褥还是服装?军用被褥根本用不着外包装。如果是服装……也不可能是服装。宿伟分析,服装的重量应该是这车物资的1·5倍到两倍。这车里装的很可能是香烟。 就在宿伟决定要出示搜查令的时候,两辆军用越野小车开过来了。这更坚定了宿伟的信心,李虎山他们侦察的情况也许是属实的,这很可能是一车假冒香烟。否则,怎么会惊动军方的首长前来现场呢(车上下来的七八位军官簇拥着一位首长模样的人过来了,宿伟从他肩上扛的星星和杠杠知道,他是最高首长)?这位首长一眼认出肩扛三星两杠的宿伟,是警方的最高领导,就径直走到了宿伟的面前。僵持的军警双方在军警首长握手、问好时,浓烈的火药味平息下去了。 “我没有认错的话,你一定是宿伟宿局长了?”首长笑呵呵的问。 “我是宿伟。请问……” 不愧是军人,抢过宿伟的话头自我介绍说:“刘一沌,新城驻军副团长。” “你好!刘团长。” “你好!宿局长!” 刘一沌副团长介绍说,他刚刚接到上级一首长的电话,说是某某歌星有一车军用品在我们新城被公安局查住了。让他出面要求警方放行。 “某某?”宿伟大吃了一惊,这某某是歌坛的大明星,据说是位亿万富婆,她怎么会有一车军用品呢? “刘团长,根据举报和我们侦察的情况,这车上决不是什么军用品,很可能是一车假冒香烟。” “假冒香烟?”刘副团长也吃惊了:“某某的私人存款不下亿元,她根本花不完,她会倒卖假烟?” “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证据确凿。” “就算这车‘军用品’有问题,宿局长,你要搜查也得经过上面同意才行呀。” “你放心,刘团长,我们有上面的搜查令。” 刘团长接过搜查令认真的看了一遍,宿伟不失时机的让刘副团长签上了字。刘副团长大手一举:“检查!” 篷布取开了,整箱包装精美的九龙牌香烟出现在大家眼前。 正在这时,宿伟的手机响了。 田小宁汇报说:“1号目标要跑。” 宿伟没有因为“2号目标”可能有问题就放弃“1号目标”,他说:“死死咬住,看他们往哪里跑!” 宿伟收起电话,命令一刑警:“打开!” 两名刑警打开了一箱“九龙”牌香烟,里面是一床军用被子;打开了几箱,里面全是被子;整整一车“九龙”牌香烟包装箱里,全是军用被子…… 宿伟知道对方又一次戏弄了警方。既然“2号目标”没有要找的东西,那么文章肯定在“1号目标”。他们会不会仍然在搞鬼,“1号目标”也同样是军用被子呢? 宿伟想,是真是假,只有往前走了,抓住“1号目标”再说。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脸都气白了的刑警支队长李虎山的肩头说:“别生气,你负责给人家把车装好!”宿伟见李虎山不吭声,又见几个守车军人在那里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悄悄对李虎山说:“我去协助小宁他们,你要密切注意其它目标。别灰心,好戏在后头哪!” 既然“2号目标”没有问题,善后你得处理好吧。在刘副团长那里,你说几声对不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可是,在那两个守车军人那里,恐怕说两声对不起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你要给人家装好车、你得赔偿损失、你得…… 李虎山目送着宿局长他们走了,仍在生着气。你气什么?局长对于你谎报军情连一个怪字都没有说,那么,你自己做下的事,让你自己来擦屁股,你还有什么气可生的? 李虎山立即兵分三路,一路和自己处理善后,另两路返回原地,继续监视很可能出现的“3号”、“4号”目标去了…… 见到吕黄秋时,吕九庄的父老乡亲们吃了一惊。只见他们的当家人眼窝发青、嘴上一层血泡,使本来就瘦小的个子更加小了。仿佛一夜之间缩小了一圈似的。人们决不会忘记,三年来吕黄秋为了这5000亩土地,为了这5000亩土地上生存的3000多口子吕九庄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人们更不会忘记,他们仓里的那点为数不多的粮、腰里那点虽说是少得可怜的钱,可全是吕黄秋带领他们苦干的结果的呀。吕黄秋未当支书之前,一个劳动日才几分钱。大队里穷得一羊皮拉不起个柴花子,人们把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四半花。吕黄秋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让大队的劳动日值升值。在他的指挥下,全大队人人一把号,都吹吕黄秋的调。战天斗地学大寨,5000亩土地变条田;人人腰里有了钱,家家户户有了隔夜粮。虽说是这钱实在太少太少了,可总比前些年缺吃少穿强吧。这几年,一个劳动日值由几分钱升到了一毛多、三毛钱。如果照这样下去,来年就不是三毛钱的问题了。这些账吕九庄的老少爷们闭上眼睛都会算。除了吕黄秋,谁还能让3000多口子吹他的一个调?谁有本事从银行里拿出钱来?谁有能耐使全大队的人把日子过在全公社的最前头? 是吕黄秋!终于有村人们说话了:“人家吕黄秋是个家儿,除了他,我们大队谁也玩不转!” 就是他吕黄秋!我们跟着他干! …… “我干!”吕黄秋收起腿猴酥酥地蹲在了靠背椅子上:“今天,我们县上的马书记也在场。马书记,你说吧,你代表党,你怎么说我吕黄秋带领广大社员怎么干!” 马炳虽说比吕黄秋大几岁,可看上去比吕黄秋年轻多了。他乘浓烈的烟雾从厚厚的嘴巴里、蒜头鼻上的鼻孔里喷出之际,把烟头在桌上一个空墨水盒里摁灭。 “父老们、乡亲们!”他声音洪亮地说:“今天我只代表个人讲话。不代表组织、不代表县委,因为像你们大队这样的情况,还没有开会讨论。我说三句话:第一句还是那句老话,吕九庄不宜搞分田到户,要因地制宜,巩固和保卫这些年来学大寨的成果。第二句话是,我相信吕黄秋同志,我也相信吕九庄以吕黄秋同志为首的大队领导班子。他们会带领大家走向社会主义的富裕道路。这第三句话吗,是专门说给吕黄秋同志的。我马炳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位置上,都是你的朋友。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的!” “有你这几句话,我就放心了。”吕黄秋把卷好的喇叭烟递给了马炳,很快有人给马炳副书记点上了火。吕黄秋又给自己也卷了一支。这是一种种在自家房前屋后地埂上的烟叶,成熟后晒干,用旧报纸卷上烟,卷成个喇叭形状,就是自制的喇叭烟了。浓烈的烟味呛得马炳直咳嗽。吕黄秋忙说,“马书记,呛就别吃了。” 这里把抽烟说成吃烟,蹲点干部马炳是本地人,本地群众语言自然是熟悉的。 “吃烟有什么可怕的。”马炳努力克制住了咳嗽,说:“连个喇叭烟都不敢吃,还能干成个啥?” “马书记,该吃晌午饭了(午饭)。”吕黄秋冲马炳说。 马炳看看表说:“哟,都快一点了,只好到吕书记家蹭一顿了。”见吕黄秋仍然磨磨蹭蹭的样子,马炳知道是咋回事了。吕黄秋虽然是大队支部书记,吕九庄的最高领导,可他家里也没有现成吃的东西。 “怎么?害怕了,怕我马炳是驴肚子马拌肠,吃穷了你?” 其实,马炳早就知道吃午饭的时辰过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乘吃饭的工夫和吕黄秋好好唠唠。再说了,他这时候去房东家里,也没有什么饭可吃了。因为,他给房东有个约定,那就是过了吃饭时间,就别等他了。 “倒到不怕。”吕黄秋笑嘻嘻地说:“家里除了山药、小米,再是啥也没有。马书记,你别笑话,别说是荤腥,连做一顿饭的面都没有。” 这些情况,马炳是知道的。吕九庄眼下最好的吃头除了荤腥(吃肉),就是吃一顿擀面条了。社员家里吃不到的东西,在吕黄秋那里肯定也是吃不到的。 “吃面容易发胖,胖的标志就是脱离群众。正好,我就喜欢吃山药米拌汤,如果能吃上一顿山药搅团,足矣。” 山药米拌汤是当地常吃的一种吃食,等锅里的水烧到五分开时,下上小米。等到七成开时,再加上切成大块的土豆。把土豆煮得没有棱角时,山药米拌汤就做好了。条件好的人家还要少量拌点面,条件差的人家,连面都不拌。临端锅前,加盐、放一筷子腌好的酸白菜就可以了。拌面有拌面的特点,不拌面也有不拌面的风味,吃起来也颇感爽口,百吃不厌。普普通通的山药米拌汤,养育了中国西北地区不少优秀儿女。目前生活好了,乡下仍然时不时的吃那么几顿。城里人能吃到正宗的山药米拌汤,那恐怕就是一种享受和福气了。 “好好好!只要马书记不见怪,我们去做山药搅团吃。”吕黄秋起身就请马炳往家里走去。 吕黄秋对马炳特别佩服,他认为马炳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领导,一点架子也没有。与老百姓同甘共苦,老百姓吃什么,他也吃什么,从来不在吃饭上挑毛病。每当他对马炳说起这些感觉时,马炳总是说,那要看是对谁了。对你吕黄秋,对老百姓,我任何时候也不会有架子。可对于那些官老爷们,我马炳的架子可大了。 马炳虽然学历不高,可读过不少书,天文地理、医学数学,他都爱读。所以,他讲起话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谁都爱听他讲话。 吕黄秋和马炳回到家里时,媳妇钱风兰已经做好了山药米拌汤在等着。小小的砂锅里满满一锅香喷喷的山药米拌汤。 足有四五碗吧。显然他们两口子是够吃了,多加个马炳,那肯定是不够的。吕黄秋交待媳妇做山药搅团。钱风兰说:“人家马书记又不常来家里,山药搅团可是俺们粗人吃的东西。”马炳哈哈一笑说:“我也是粗人,不是细人。我们先吃米拌汤,最后吃搅团。” 吕黄秋知道马炳的脾气,只好依了他。 吃饭时,马炳也不到书房去,说是就在厨房里吃,要向弟媳妇学学做山药搅团的诀窍。吕黄秋没法,只好在厨房地上的小凳子上和马炳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山药拌汤就腌胡萝卜。 马炳果然认真的观察了钱风兰做山药搅团的全过程。在水中加适量小米和土豆块,等煮熟了,用铁勺子把土豆捣碎、搅匀。山药搅团实际是土豆和小米做成的干饭,就着腌胡萝卜、酸白菜;吃起来香美可口、回味悠长。 “你放开胆子干吧,我全力以赴支持你。”马炳一边吃着,一边给吕黄秋打气。 正在这时,邻居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庄门外头来了好多人,说是要找马书记。” 吕黄秋望望马炳说:“你别出去,我去打发他们!” “不!”马炳见钱风兰把山药搅团盛好了,便夹了一筷子腌胡萝卜条,“你可以跟着我出去,但不许说话,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吕黄秋放下饭碗,跟着马炳走出了庄门。 马炳见果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了不少人,就问大家:“你们吃过了没有?” 马炳不等大家回话,把饭碗举了举说:“钱风兰做的山药搅团很好吃,她腌的胡萝卜菜也特别香。你们要是没有吃饭的话,我们让吕书记的媳妇再做一锅,怎么样?” 有人说,“我们吃过了,我们来是问一下,这地真的要分吗?这机耕队真要散伙吗?” “如果不分地,不散了机耕队,县上、公社能答应吗?” “这‘三自一包’,是刘少奇的那一套,我们吕九庄大队不合适搞!” …… 你一言、我一语,真正是七嘴八舌一锅粥。 马炳香甜地吃着他的山药搅团,边吃边望着大家,他说,你们都说,都问,我过会儿一一的解答。 人群里有个叫钱虎的年轻人,他最看不起吕黄秋。在吕九庄三千口子人里边,他是第一个敢明目张胆瞧不起吕黄秋的人。他靠自己曾在县造纸厂当过供销员的那点点资本,老是在吕黄秋面前趾高气扬。你吕黄秋算老几?论个头不满五尺(1.65米),论文化才初中毕业,论身体瘦几麻秆风大点就能吹倒。你凭什么当大队的支部书记,凭什么对吕九庄大队三千口子人吆五喝六…… 其实钱虎的那点资本也不咋的,他是当过两年的供销员,而且业绩也不错。本来厂供销科副科长的位子就要稳稳到手了。可是一个意外把钱虎的美梦彻底打破了,他不但没有升上供销社副科长,而且连工作都丢了。那年春天,他到冰城哈尔滨出差,碰了个俄罗斯女人。这个俄罗斯女人很苦,她刚刚死了丈夫(是被红卫兵斗死的)。她家的一栋三层楼早就被公家没收了。她一个人住在楼后的小平房里。小平房过去是她家的佣人住的地方。钱虎没有找到旅馆,问到了俄罗斯女人的门上。寂寞难耐的俄罗斯女人就留下了他。他和她上床时,想起了家中的媳妇,觉着这样做有点对不起媳妇。他勉勉强强做完了那件事(钱虎有阳痿的毛病),可俄罗斯女人还没有尽兴。她给钱虎吃了一粒药,结果钱虎一个晚上没睡觉,都在和俄罗斯女人做爱。钱虎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药,回家时就偷偷带来了几粒。他有病,他自认为这就是治阳痿的良药。大白天和媳妇上床时,吃了一粒,结果使媳妇很惊奇也很兴奋。到厂里找厂长汇报工作时,厂里已经下班了。他就找到了厂长家里,厂长妻子说,厂长带着孩子看岳母去了,要有事坐着等吧。厂长妻子比自己媳妇漂亮,再加上那粒药的药效还未过。他就强行抱住厂长妻子求欢,结果被厂长撞个正着。丢了饭碗事小,媳妇也含羞上吊死了。就这样钱虎灰溜溜的像个丧家犬一样回到了家。回到家乡,仍然狗改不了吃屎,据说全大队有点姿色的女人全让他玩了个遍。吕九庄的女人们都说钱虎身上带电,啥样子的女人只要让钱虎碰上那么一下,就瘫软了。俗话说的好,物极必反,乐极生悲。突然有一天,钱虎彻底成了阳痿病人,就是吃上那种“神”药也无济于事了。后来吕黄秋做媒又让他成了家,一月两月和媳妇有那么一次两次,是最好的了。要不是想到传宗接代,钱虎可能连一点点女色都不会近了。 就是有这样一笔“资本”的钱虎,偏偏瞧不起吕九庄的当家人———吕黄秋。他时常拍着胸脯吹牛,要是让我姓钱的当上吕九庄的家,吕九庄早就富得流油了!他的这句牛话全大队的人只有一个人当真了,也信了。这个人就是钱虎最瞧不上眼的吕黄秋。吕黄秋早就瞄上钱虎了,他要让钱虎做吕九庄第一个工厂的推销员! 当然了,吕黄秋这个惊天动地的决定,还没有来得及对世人宣布时,钱虎就找上门来了,找上门来向吕黄秋发难。吕黄秋有吕黄秋的理由:好飞禽不让人捋翎毛,好汉子不输英雄气。让人轻易捋翎毛的鸟决不是好鸟。就像那轻易委身的女人一样叫人瞧不起。没有一点儿个性、没有一点儿脾气的男人是成不了气候的男人,更谈不上是英雄人物了。后来的事实证明,钱虎在吕黄秋眼里确实是一个成大气的好男人。钱虎不但在他创业时把环球的产品推向了中国大地,而且还让他当上了环球第十一个厂的厂长,真正成了吕氏集团的一条忠实走狗。 “马书记,大伙的意见已经提了不少,你回答我们吧!”钱虎大声说道。 马炳认真瞅了几眼钱虎,真不愧曾有个“风流推销员”的雅号。只见他高高大大的身体,相貌堂堂的仪容。从眼里可以看出,这是个不服输且头脑灵活的人。马炳笑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钱虎了?” “不错!我就是钱虎。请问马书记,既然你说过,这吕九庄不会包田到户。我想,这是非常正确的。我们想知道的是,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人究竟去干什么?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没有那个本事就让位子,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显然是冲着吕黄秋来的,后者在马炳的身后笑笑,啥话也没有说。 “你有什么高见?”马炳问钱虎。 “可以开个造纸厂呀,大队里有的是麦草,周围四村八邻有的是麦草,如果开个造纸厂,保证你能赚钱。”钱虎的话落地有声,吕黄秋脸上露出了喜色。“开造纸厂是好事,可是钱虎,你想过没有?这买设备、建厂房的钱从哪里来呢?” 钱虎被马副书记问得哑了口,他的傲气彻底没有了。但是,他仍然在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么,我想问问我们吕九庄的当家人,面对将要剩下来的这么多人,究竟该怎么办?难道让我们当待业农民不成?” “钱虎,你问得好。”吕黄秋显然特别器重这个人:“我可以告诉你,这些人一个都闲不下。至于究竟去干什么?现在我不想告诉你,我只想对你说,你从明天起就要上班了,上的什么班?这让马书记告诉你!” 钱虎被吕黄秋的一席话震住了,他求救似的望着马炳。后者慢悠悠地说:“吕书记瞅准了你是个人才,当然,机会是给你了,是人才是蠢才,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究竟怎么回事?”钱虎有点迫不及待了。 “你的具体工作是带上我的信,到县社队工业办、省社队企业局和油建公司去,调查了解社队企业情况和油建公司需要什么辅助产品。然后写出详细的建议来,我们吕九庄大队究竟该办什么样的企业,你有建议权!” 钱虎这下傻眼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最看不起的吕黄秋居然要委以他这样的重任。 “我还要顺便告诉大家一声,这些本来要在今晚的会上宣布的。我现在先告诉你们了……大队党支部决定,从明天起,兵分三路。一路叫农业机械化作业组,负责承包大队这5000亩农田;第二路叫饮食服务组,拿出我们家家户户的绝招来,做酿皮子,到县上、到油建公司去卖,用赚来的钱购设备、办工厂;第三路叫建筑服务队,全大队的能工巧匠全集中起来到油建公司去盖房子、搞维修,发展到一定时候,成立一个建筑队!以上三个组怎么去干,赚的钱给大队交多少,自己该落多少,这些事今天晚上有吕书记给大家宣布。一切都按吕书记宣布的为准!好了,我还要吃山药搅团呢!” 钱虎第一个鼓掌,可是没有人附和钱虎。钱虎也不管这些,鼓了一阵掌的他掉头就走了。社员们见马书记进了庄门,便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进屋后,钱风兰又给马炳盛了半碗搅团。马炳边吃边说:“看来真让你给说准了,大家不热烈呀!” “不热烈的原因在第二组,要让这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去卖酿皮子赚钱,做生意,难哪!” “说难也不难,关键在引导。你说的对,干部先带头卖,让他们跟着看。他们见干部把钱赚了,进腰包了,他们会动心的。” 正说着,钱虎手提着包进来了。他说:“马书记,吕书记,我先走一步,先到油建公司,后和大队抽调的人一块儿上省里。” 吕黄秋忙下炕说:“这么着急干啥?有气的风匣不是三咔哒!” “吕书记,谢谢你!真没有想到你还这样信任我。我这就走,我找我那些朋友们去。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一圈你们就知道了。” “我们相信你!”吕黄秋握着钱虎的手说。 钱虎说:“书记,别计较我的过去,请你一定相信我。我呢,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保证,以实际行动感谢书记的这份信任。我钱虎如果不能做出点成绩来,我就不是人!” …… “1号目标”一路风驰电掣开到了省城,宿伟他们的两辆警车死死地咬定了目标不放。果然是做贼心虚,“1号目标”不停地打着喇叭,慌不择路,任你凹凸起伏的路面,它只管往前开。按理说,宿伟他们乘坐的警车是美籍华人企业家于菲女士赠的高档越野车,早就应该追上目标了。可宿伟想到的是现在他手里没有任何要搜查军车的命令,你超过人家又怎么样。你拿不出搜查令,你就无权让人家停车接受检查。另外,宿伟还有一点担心:他担心“1号目标”也在耍花招。如果是这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宿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向省公安厅副厅长汪吉湟进行了电话汇报。汪吉湟征求宿伟的意见。宿伟坚定地说,事已至此,只好对“1号目标”进行检查了。他说,他一点也不甘心,要错就错到底吧。错了从头再来。汪副厅长严肃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能批准你的行动,除非有80%的把握。 宿伟说,厅长,我有80%的感觉,“1号目标”肯定有问题。汪吉湟交待说,“你盯住目标,注意对手偷梁换柱。” 宿伟瞄了一眼已经停在“军事管理区”院里一动也不动的车说,“目标就停在一家部队单位的院里,我们在外边看得清清楚楚。” “那好,我这就亲自去军区要搜查令。另外,省烟草稽查局的同志也会到现场的。你要稳住目标!” 宿伟向大门口站岗的军人出示了证件,站岗的军人请示完值班首长说:“你们进来可以,但没有上级的命令以前,你们不得对那辆车进行检查。否则,你们就不能进去。” 宿伟答应了门卫的要求,进大院围住了“1号目标”。正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了四位全副武装的军人。他们前后左右守住了汽车。 宿伟见到这阵势,越发地感觉到车里可能又是一车军用被子。怎么办?是继续留下来检查,还是请示后离开?如果检查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那么这将意味着今后一段时期内,那些个有问题的“军车”又会在任何一个地方畅通无阻了。如果撤走了,这车里真有问题怎么办?不行!还是留下来查!主意一定,他们便坦然地等待着汪副厅长的到来。这时候,意外发生了。“1号目标”的司机和助手下楼来了。他们旁若无人地上车并发动着了车。宿伟他们马上拦住了就要前行的军车。 一个军人跑步上前,向宿伟敬了个军礼:“首长,你无权拦部队的车!请你们马上离开!” “对!请马上离开!”另三位军人上前三步,齐声说。 宿伟还礼后说:“对不起,这是一辆涉嫌违法犯罪的车辆,决不能开走。我们省公安厅的汪副厅长已到军区,他马上就会开来搜查令的!” “那也不行!请马上离开!”四位军人又前进了几步。 “请等1分钟!”宿伟当机立断,拨通了汪副厅长的手机。他说了几句话后把手机交给了军人:“你们首长的电话!” 军人接完电话后,把司机和助手请下了车:“上级指示,这车不能动!” 过了一会儿,省烟草局的官员到了。紧接着,汪吉湟和军区军车稽查队的首长也到了现场。 “汪副厅长,你们可以检查了!”军车稽查对汪吉湟说。 “开始吧!”汪吉湟下达了搜查命令。 烟草局官员和公安干警取开了车上的篷布,从车上卸下了包装完整的一箱箱“九龙”牌极品香烟。 “打开箱子检查!”汪吉湟又命令道。 宿伟亲自用圆珠笔划开了封条,打开箱子一看,大家都傻眼了:箱子里全是木器厂里的下脚料:锯末。 打开了几个箱子,都是锯末…… “汪副厅长,这难道就是你们要查的假烟吗?”军区军车稽查处的军人问道。 “这……等检查完再说吧。”汪吉湟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检查结果出来了,整车装的全是“九龙”牌极品香烟外包装箱,箱内无一例外的全是新新的锯末。 军车稽查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守车军人站在了一边。省烟草局官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赶快封好箱子,照原样装好车,向人家道歉!”汪副厅长冲宿伟说。 宿伟无可奈何地指挥警察忙碌了起来。 汪吉湟的手机响了,是省委书记于波打来的。省委书记让汪吉湟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汪吉湟合上手机后给宿伟交待了几句话后就乘车离开了。 省委坐落在九龙市著名的南京路上,坐北朝南。门口两只硕大的石狮子,呈白色静静地蹲在也是石头刻的地座上,目不斜视地望着大道上东来西去的车水马龙。红色的大门旁站着两名威严的武警战士。虽然武警部队的业务职能归省公安厅管理,可进出省委大门必要的手续还须办理,哪怕你是公安厅副厅长。汪吉湟让司机停车,朝武警战士出示了通行证明后,警车顺着正面省委的办公大楼驰去。省委办公楼门前仍然有武警战士把守。汪吉湟出示证件后,武警战士立即向首长敬礼并放行。汪吉湟进大厅乘电梯到了省委领导办公的十楼。他顺走廊来到了十楼的右手把头,因为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在这里。省委书记办公室的斜对面有一个小型的楼梯间,这是只供省委主要领导上下楼用的。楼梯间外面的小厅里,省委书记的警卫员全副武装,面对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见汪吉湟走了过来,他往前几步,立正敬礼后说:“首长,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请你别再往前走了。”汪吉湟也向警卫员还了礼,他说:“我是跟于书记预约好了的。”“请稍等。”警卫员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对话机,还没有等警卫员说话,省委书记的秘书已经迎过来了。警卫员见状便退后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秘书热情地把汪吉湟接进了办公室内的小客厅,给汪吉湟泡上了‘九龙’牌上好龙井。他说:“汪副厅长请慢用,我去请于书记。”秘书说完轻轻地走进了小客厅一角的门,不一会儿,省委书记于波大步走了出来。 “于书记,你好!” “吉湟,你好,坐、坐,随意一些。” 秘书给省委书记送上水杯后,又轻轻地走了出去。“吉湟,怎么样?吕黄秋还未交待地下烟厂的事儿?” “是的。这两天,他天天都讲他的过去,讲他如何如何用人,如何如何创业。按事先答应人家的,这些问题得等人家讲完了,才能讲真格的。不过,于书记,我们也在外围做了不少工作。昨天到今天,宿伟他们又碰了两个软钉子。” 汪吉湟把查两辆军用汽车的情况给于波做了一番汇报。 “吉湟呀,我请你来就是为这件事儿。”正说着沙发旁边的红色电话机响了。汪吉湟知道,省委书记的红色电话一般人是不会打的,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号码。 “哪位?……是程市长呀,过来吧,过来我们一起谈。吉湟同志也在……好,好,好的。”于波放下电话后说:“正好程市长,这‘程市长’叫顺口了,省纪委程忠书记要过来汇报兰强的情况。听说你也在,他很高兴啊!” “要不我在外面等一等,你们领导谈工作,不太方便。”汪吉湟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坐坐,没关系的。”于波的口气是勿容置疑的:“我们谈工作,对你不保密。同时,我要给你谈的事呢,也让程忠同志听一听。” 见省委书记这样,汪吉湟只好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于波又接了几个电话后,吩咐秘书说,他要和程忠、汪吉湟谈工作,再别把电话打进他的办公室了。话音刚落,程忠推门进来了。他热情地和汪吉湟握手打招呼后,冲于书记笑笑说:“已经到下班时间了,于书记可得请我和汪吉湟同志吃饭哟。”“嘿……程市长呀,正好有新城的葡萄酒,我保你喝个够。”秘书给客人倒好了茶水,又在于波的透明茶杯里倒上了清亮亮的白开水,然后冲程忠、汪吉湟点头笑笑,带上门出去了。 “于书记,可真是骇人听闻呀!”程忠冲于波说:“我以为祁贵受贿近两千万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这不,祁贵刚枪毙才半年多一点,这兰强又出来了。这家伙捞钱的手法可真是登峰造极呀。” “噢,”于波说:“他受贿多少?” “受贿的具体数字还没有最后核实,但绿桑的事已经基本查清,他在给新城联系购买的400辆绿桑车上,就装进了腰包两千四百万哪!” “是去年秋天那批更新的出租车?” “不错!” 去年秋天,新城市市中区人民政府给市委、市政府打了个更新出租车的报告。市上研究后认为,这是新城市靓点工程的一个重要方面。同意对新城市的两千多辆出租车分期分批更新,首先更新已经到报废期的400辆出租车。拿到市上的批复后,兰强亲自飞往上海,以每辆车十二万元的价格订购了400辆绿色桑塔纳出租车。这些车主们东借西凑、贷款凑够了十八万元(入户等费用六万元),开上了崭崭新新的绿色桑塔纳小轿车。这四百辆出租车在新城市刚刚亮相,就受到群众的欢迎,这些出租车生意异常的火爆。半年过去,新城市未到期的出租车全喷上了象征环保、生命的颜色———绿色。出租车司机们高兴到了半年以后,忧愁来了。他们发现,这批“绿桑”的质量那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别说车况越来越糟,就是车上所有的零件十之八九都是今天坏这个、明天坏那个。出租车司机们给上海的厂家打电话、写信,都无济于事。厂家让他们去找当地的维修站,这批车厂里不负责三包。司机把车开到了省城九龙市的桑塔纳维修站,维修人员告诉他们,这批是特价车,维修站没有免费维修更换的义务。问为啥叫特价车?回答是无可奉告。要问就问原来购车的人或单位。司机们找到了新城市市中区更新出租车办公室,回答也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又问什么是特价车,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市委书记汪强接到群众举报信的同时,省纪委书记程忠也接到了来自新城的不少告状信。他们感觉到兰强可能在这批车上做了什么手脚。于是,省、市纪委的同志奉领导之命赴上海调查,才知道这批车根本不是上海原厂生产的,而是河南一家给上海供刹车管的个体小厂装配出来的,每辆车的实际价格才五万多元,加上开发票和给上海原厂服务部的管理费、税金和运费,刚好是六万元。这不,一辆车多收六万元,400辆车就是两千四百万元,全进了兰强的腰包。 “这些人怎么会这样?”于波生气地在老板台上击了一掌:“马上通知新城市,在封存兰强的存款和退款中拿出足够的钱来,赔偿这些车主,并且,处理好善后!” “于书记,你又发脾气了。” 程忠提醒于波说。“能让人不生气吗?你说说,程书记,这样子的事放在谁头上不生气呢?” “是呀,这样的事凡是有点正义感的人听了,都会很生气的。……你刚才说的赔偿的工作,汪书记他们已经开始了。估计十天半月就彻底处理了。” 于波还在生气,他轻轻地说:“要彻底、干净,决不能留下后遗症……” 半天了,于波才从愤懑中回到了现实。他说:“两位到我家去吧,我要给吉湟同志说的这件事跟我家的地下室有关系。” “好呀。”程忠马上响应,“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过弟妹了,走!吉湟,让于夫人给咱们做行面拉条子去。” 于波要给汪吉湟讲的是近来的一种预感。这种预感,在他任新城市公安局局长、龙江省公安厅副厅长时就多次被验证过的。他知道,这是公安人员的一种特殊本领。在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中,你就会感觉到这跟某一个案子有关。顺藤摸瓜查下去,果然就是这种结果。现在,他彻底离开公安工作岗位了。这样子的感觉、预感已经与他没有任何相遇的机会了。可是近来,他突然又有了这样一种感觉、这样一种预感。事情的起因是他搬进1号别墅区不久的事。1号别墅区是省委省政府高级首脑的住宅区。这不仅是一片很豪华的别墅,更重要的是这里住的人与众不同。就像小汽车的牌号一样,越高级的首长车号的数字就越小,反之数字就越大,等排到一般老百姓那里,这号码就更大了。别说懂此道的部门及人员,就连老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如某地00001号车,那肯定是市委书记的座车;如“0”牌00001号那一定是省级交警首长的座车。这1号别墅区的来历,也像小车的牌号一样,它的主人不是高干也是高高干。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地方能显示“1号”的特点:一是出入大门的车辆都很高级且守卫大门的全是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二是别墅的样式是欧洲风格,十二分的别致,大院里有流水、有假山、有散步凉亭,有儿童游乐园……三是别墅区除正面是很高的铁围栏外,后边、东西三面均是小巧玲珑的三层门脸房,且这些门脸房的后墙上没有一扇窗户。也就是说,这些门脸房虽然是建在别墅区边缘,与龙江省的高级领导干部们近在咫尺,可实际上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你在这里只能经商,后墙内是啥样子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因为1号别墅区这块地皮是九龙市的黄金地段,所以当年的吕黄秋提出的条件是,他可以无偿的给省上建一批足够省级领导人住的别墅,但是除正面外,另外三面修建的门脸房全归环球公司。只此一项,环球集团九龙公司除办公房外,其它房屋每年的出租收入就达五百多万元。 凡此种种,都给这片别墅区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所以,“1号别墅区”的名字就渐渐传开了。到今天,九龙市的人民都习惯地把这片别墅区称为“1号别墅区”了。 省委书记于波住的别墅坐落在东头后三排第一栋第6号。这里原是省委副书记马炳的住处,马炳调到青江省后,6号别墅的主人就变成了于波。和过去不同的是,6号别墅门外一侧,临时建了一间警卫员值勤的小屋子。省委书记的警卫员也是与众不同,所不同的就是他看人老是用有色眼镜看,仿佛来省委书记家的人大多是坏人。就连真正的好人,在他眼里也会有问题。所以,一般的人想到省委书记家里做客,那可是难,难于上青天。 于波的那种特殊的预感就来自这套别墅。所以。他请汪吉湟和程忠到家里来,不是单纯的为了让他们吃行面拉条子,而是要彻底破译这个“预感”的“密码”。 油建公司坐落在汤山脚下一处狭长的地带里,现在的新城市,几乎三分之二的地盘都是油建公司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这里只是汤县的一个镇子。一个其貌不扬的镇子,它的地下确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石油资源。正因为如此,国家才投资在这里建起了油建公司。由于油建公司的存在,这里的繁华程度比起汤县来是有过之无不及。一是油建公司的职工及家属约有十万人,再加上围绕油建公司为其服务的建设、金融、市政等单位又有近十万人。再加上这里的工资水平高,所以其消费水平远远在汤县之上。吕黄秋正是瞅准了这一点,他要让这些有钱人给吕九庄的宏伟大业做点贡献。 以大队长吕黄永为首的饮食服务队,在油建公司中心的大什字一角扎下了营盘。他们就地取材,依托油建公司一厂矿的一面高而长的围墙,搭起了一排简易的平房。已经入冬了,为了御寒,他们把蒸酿皮子的炉子修在了住房的地上。这样二十四小时炉火不熄,既取暖又蒸面,两全其美,其乐融融。叫它小平房,是因为远看外表的样子跟小平房差不多。可近看就没看相了。长柴泥巴抹的墙,乡里拆来的牛圈门、牛勒巴窗安在了这没看相的墙上,像地道的农家牛圈。进到平房里头,更是寒伧得不像样子。房子的东半边是土块搭起铺上麦草的大炕(通铺),西半边是用土块码起的一个硕大的土炉子。炉子的一边是,做酿皮用的大缸、大盆,还有大队的大缸之类洗酿皮用的大案板等东西。 晚上,是女人们的世界。她们叽叽喳喳,洗的洗、蒸的蒸,到天亮时,她们就把白天卖的酿皮子全准备好了。白天,女人们睡觉,男人们挑着酿皮子到各个厂矿、集市去卖。上夜班的女人们烟熏火燎、吃苦受累。很自然就挺过来了。可上白班的男人们确经历了一番由农民向商人转变的极其艰难的过程。好在有大队长的带头,开始几天还有点不好意思,过了几天也就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气派了。因为油建公司的工人们有的是钱,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他们三三两两来到酿皮担跟前吃了还不算,走时还要给家里带上不少。有时三五个人就把一担子酿皮全包了。吕九庄的农民们第一次感到了钱是如此的容易赚,第一次有了一种自豪的感觉。钱容易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在这之前禁止自由市场、自由买卖,没有人敢在大工厂里摆摊设点。现在,改革的春风刚刚吹到这里,吕九庄的农民们率先到这里来做小生意,且又是地方特产酿皮子。你想想,他们的生意能不火吗?这种自豪感来自城市人对他们的那份尊敬。过去,他们到城里,人家对你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可今天,因为你要靠诚实、凭手艺吃饭了,况且他们也爱吃这种具有地方特色的小吃。你说,他们能不高看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兄弟吗? 有了这种赚钱容易和自豪的感觉后,他们很卖力,按大队的规定,他们每人每天卖掉一担子酿皮子就算完成任务。一担酿皮是三十斤面;就是九十碗面皮子。一碗卖三毛钱,就是二十七块钱。百分之九十归集体,百分之十归个人。完成任务,一个人净赚两块柒角钱。两块柒毛钱,这是多么诱人的一个数字啊!过去,别说一天挣这么多,就是一个月有这么多,他们也会很满足的。钱的力量是无穷的,挣一个想两个是人的天分,也是每一个农民的强烈欲望。没有等大队长发话,他们自发的把一担的任务增加到了两担、三担,甚至更多担。任务增加了,可卖的也是越发快了,赶到中午工人们上下班,男人们都早回来了。回到窝棚里,炕上一躺,悠然自得地抽上一支喇叭烟,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感觉比神仙还要快活。 转眼之间,二十多天过去了。天虽然冷了,可大家的干劲是越来越足了。就在这个时候,大队支部书记吕黄秋来了。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围在了一起。 “黄永,”吕黄秋问大队长:“情况怎么样,最多的挣多少?最少的是多少?” “最多的一天能挣四十块左右,最少的也就是二十块左右。” 吕黄永给吕书记详细地汇报了饮食服务队的情况,队上每天的收入情况是非常可观的,比原来想象的要好得多。服务队共三十二个人,平均每人每天给队上上缴210元,已经干了二十五天,总收入是168000元。扣除面和油、醋等调料的钱,纯收入是16万元。 “好!好!黄永,你们干得好呀。”吕黄秋点燃了纸喇叭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说:“建筑维修队也干得不错,赶到过年干干的挣它20万块。照你们这种干法,到过年挣的肯定比他们要多。……嗳,黄永呀,挣得最少的是谁呀?真是个白肋巴,一天才卖五担面。” 吕黄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个白肋巴就是我呀。” “你?”吕黄秋吃惊地问:“你也亲自去卖?” “大队长会招呼人,卖得比谁的都快。可他事儿也不少呢,要采购、要收钱、要记账的。”有人接上了话茬。 “你的不算,黄永,你给我悠着点。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哪!” “铅丝厂的事怎么样?”吕黄永着急的是办工厂的事。 “产品还是不合格。快了,快了。我今天来一来看看你们,把你们的钱收回去。二来吗,到油建公司去磨那个老师傅。” “还是那个老师傅?” “是呀。” “你不是去八九次了呢?不成就算了,另想别的办法。诸葛亮才被刘玄德请了三次,可他倒好,去了九次了还请不动。” “可这方面的技术全县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呀。黄永,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别说十次,一百次,我也得去!”这就是吕黄秋的性格,这就是他的脾气,只要认准的事,十头牛也难拉回。这一点作为大队长的吕黄永是再清楚也不过的。 吕黄秋又来到了老师傅的家门口。这次他没有提清油、扛白面,他吸取了以往九次的教训,他抱着第十次失败的心理来找他。免得人家第十次不开门,你还得把白面扛回去、清油提回去。 吕黄秋轻轻地跺跺冻麻了的双脚,用双手搓了搓冻红了的耳朵和方方正正的脸,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举起了右手,咚!咚!咚!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生怕这家的女主人像最初的几次一样,骂他个狗血喷头,轰他快走。但是,事业成功的支点———大队第一个工厂铅丝厂的父老乡亲们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呢。他如果没有请上师傅去,怎么面对这些好人呢?为了办这个厂, 大队的老老少少,蹲街台卖酿皮子、十冬腊月的泥墙搞维修,有些人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积蓄全拿出来了。 这些日子里,铅丝厂的工人们(实际上是刚放下农具的农民)在吕黄秋的指挥下,搞规划、搞设计,没黑没白的修建厂房、搬运机器,东拼西凑筹集资金。如今,几十万元的机器设备就躺在他们亲手建成的厂房里,可是没有人会用它,谁也不敢摁那个红色的电钮,生怕一指头摁下去,那几十万元就会泡汤了似的。你看人家县城的工厂,大老远就能听到轰轰隆隆的机器声。那些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们、姑娘们身穿工作服坐在那里,只要手指轻轻的那么动上一动,想让哪台机器停下来,哪机器就得乖乖的停下来,想让哪台机器干活,哪机器不得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多神气、多牛气啊!我吕黄秋也要让大队的小伙。姑娘们神气一回。城里人是人,我们庄稼人也是人,不缺手不缺胳膊,不缺心眼,为什么不能和他们比?…… 想到这里,吕黄秋抖抖索索的手伸直了,又一次响亮的敲了三下。 “谁呀?”老师傅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铁门传了出来。吕黄秋像 在做贼似的应了一声:“是我。” “你是谁?”“是我,我姓吕,是从吕九庄来的。” 老师傅打开了门,见又是这个不屈不挠的吕黄秋,心里一沉:“你怎么又来了?” 吕黄秋:“……” 老师傅心想,看来这个小伙子是盯紧我了,不出马是不行了。其实,上次吕黄秋走后,老师傅的心就活络了,他想这个人再来,他一定去。说实在话,他早就喜欢上这人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股子劲吗? 这扇顽固的门,终于朝吕黄秋打开了。他刚刚迈进门,老师傅的老伴从卫生间出来了,仍阴个脸,也是那句老话:“怎么又是你?” 吕黄秋忙赔着笑脸说:“给你添麻烦了。” 老师傅不耐烦的朝老伴摆摆手:“快去,忙你的去。” 就是这位退休老师傅和吕黄秋一起,带领大队的小伙子们熬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试生产出了第一批合格的产品。 望着自己和大伙儿生产出来的合格产品,吕黄秋高兴极了。他说大家赶紧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们到外贸公司送货。后天我们加把劲再干。 说完,吕黄秋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工人们为他们的厂长盖上了大衣,让他睡吧,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和外贸公司订好出口到伊拉克的钢丝,那边突然提出不要货了。 “什么?”吕黄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捏湿了的电话机话筒往耳朵上靠了又靠。这回他听清楚了,电话那头的钱虎说,人家确确实实不要吕九庄铅丝厂的货了。 他不甘心会是这么一个消息,冲着话筒大声说:“钱虎!半月前他们还一个劲儿的催货,我们的产品质量也刚刚通过鉴定,完全合格,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吕书记。”钱虎也心情沉重地说:“都怪我,不怪人家外贸公司,因为伊拉克和伊朗打起仗来了……” 吕黄秋惊愕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第十八章 千里追逃 1999年5月26日16时。晴天。 汤县常河乡下常河村的5250亩荒地有主了 车子还未到自家的庄门前,王琼就听到自家院子里的阵阵吵闹声,又见三三两两的人从院里进进出出。她就纳闷,自己家里出什么事了?又是弟媳妇跟母亲吵翻了? 陈刚见王琼焦灼的样子,就感到王琼的家到了。他对司机说:“快点,就那一家。” 王大进说:“我熟悉王书记的家,因为我是下属。陈书记是咋知道那一家就是王书记家?” 陈刚说:“看看王书记的表情就知道了,那一定是她的家。” 是夯土筑成的院墙,比起三十年前的土皮房,连个院墙也没有,那可是强多了。 王琼点头说,“这院子修好才五六年,在村里,算是好家庭了。” 说着话。车停在了庄门前,打开了车门,被车旋起的堂土扑面而来。王琼忙关上了车门,于波说:“怕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乡下人嘛!”王琼说,“我不怕土,我怕把陈书记的衣服弄脏了。”陈书记说:“乱弹琴,三十年前我可是从堂土里爬出去的,还怕土?” 见王琼庄门前停了一辆新车,庄户人都跑去观看。小孩子也围上来用手摸这摸那。 王大进乡长吓唬道:“别摸,一摸就上天了!”吓得孩子们远远地离开了。等客人们进院了,孩子们又围到了车前。 院北边的书房里大炕上,王琼的妈五婶拍着大腿大哭大喊:“这个天杀的哟,这个无义种哟,这个黑心贼哟!呜呜呜呜,这是诚心不要这个家哟!……这个……” 王大进对站着的、坐着的村人说:“来客人了,你们回去吧。” 王琼一一地和乡亲们打着招呼。“娘”“婶”“爷爷”“奶奶”的叫个不停。哭喊着的五婶见女儿陪着这么多人进来了,停止了叫骂声。 王琼说:“妈妈,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五婶看看陈刚,怅然的摇了摇头。 陈刚说:“五婶,你在生谁的气呀?给我说,我收拾他,真是乱弹琴,咋惹你老生气呢?” 五婶就又要哭诉,于波说:“大娘,你再认认看,他是谁?” 王琼也说:“妈妈,你准能认出来。” 陈刚盘腿坐在了炕沿上,抓住了五婶枯瘦如柴的手说:“五娘,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我来了?” 五娘便重新端详陈刚,看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陈刚说:“你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家里住过的陈桑树这个人吗?” “记得!记得!她桑树哥我哪能不记得呢?他上省里就无音信了,你认识他?” “五婶,我就是陈桑树呀。” “你?……”五婶 仔细地看着陈刚说:“你真是她桑树哥?” 王琼说:“妈,这是真的。” 于波说:“大娘,当年的桑树哥,现在可是大省长了。” “省长?” 老人吃惊地看着陈刚。 王琼说:“比省长还大,是省委书记,省长归他管呢。” “那就更好了,她桑树哥呀,你得给我做主呀!” “五婶,你说,我一定给你做主。” 五婶掉着眼泪说:“你可得劝住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他要包种老阴沟那边那地呀,那地可种不得,种那地要死人的。” “噢?”陈刚问:“种地还死人?” 王琼说:“陈书记,这事我知道。老阴沟那边有大约5000亩土地,你应该知道,解放后就一直没有种过了。” “知道,知道。” 陈刚说,“沟那边的地气很湿,草长得非常茂盛。那时,我就想,这地方为啥不种庄稼呢?” 于波说:“5000亩土地可不是小数字呀,应该很好的开发一下。” 五婶说:“那可不行,开那地就要死人的。民国二十五年,地主柳老五开了,种了八石地,结果呢,一家人全死了。1961年挨饿时,王七十偷偷种了五升地,被毒蛇活活地咬死了。…… 琼呀,你得劝劝你兄弟,别去动那地,动了那地会死人的。” 陈刚问:“种那地就会死人?” 于波说:“这肯定是迷信。” 五婶说:“你问问队长,就知道了。”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队长说:“五婶这话可不假,从先人手上就传下来了,那地不能种,谁种了都得死,柳老五、王七十真真格格是开那地丢的命。” 于波说:“陈书记,我们看看去。” 陈刚说:“好!” 陈刚对五婶说:“五娘,你好好休息,别生气,我们去看看去,今晚就吃你的盐水面。” 五婶说:“她桑树哥,吃啥我都能作出来,你可一定要把王勇进给我拉回来!琼呀,你听见没?” 王琼说:“听见了。” 面包车开到离沟不远时,王勇进骑摩托车过来了。王琼说:“这就是我弟弟王勇进。” 于波说:“停车,带他一块去。” 陈刚说:“我也想见见这个勇敢进取的小伙子。” 车已停,王勇进的摩托车也停下了。他向姐姐招手说:“姐姐,咱妈怎么样?” 王琼说:“妈没问题,走!看看你开的地去。” 王勇进说:“还看什么?打井队也让赶走了,机器也不让人家拉,你去看看也好,你得给我解决问题。” “好吧,咱们去!”王琼说完便上了车。 面包车翻过沟,就看到了在一处高高的井架前,围了好多人,至少有几百人。脚下是近年枯干了的黄草滩。 陈刚说:“当年这里是‘风吹草低见牛羊’,这才几十年,就变成茫茫的黄草滩了。” 于波说:“说明这里的水位已降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会长出草来的……哎,王乡长,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全是下常河村的,村干部在不在?” 王大进说:“在,村主任王勇天在。” “好!”于波说:“陈书记,咱们是否就这件事开一次村民大会?” 陈刚说:“很有必要。” 王大进说:“把派出所的警察调来?这么多的人。” “不用。”王琼说,“乡长同志,在这些情况下,最好别动这方面的脑子。” 于波说:“没错。不过,要看一看,有没有破坏行为,如果有,对个别带头者还是有必要敲打一下的。” 了解的结果是,井架电缆、车辆都程度不同地遭到了破坏。 于波说:“马上通知派出所到现场,对此事立案侦察。” 于波问王勇进:“你在这里开荒,经过批了吗?” 王勇进说:“谁敢去批呀,我怕不给批准。” 王琼说:“咋个不批准?你当了政府也和村民一个水平呀。” 于波说:“王乡长,马上给王勇进同志办理开荒、承包手续。 对于王勇进同志的行为,要给予表彰,对开荒种地要给予扶持。 王书记,县里也要扶持一下哟。” 王琼说:“那没问题。” 陈刚问:“啥时开会?” 王大进说:“有个十来二十分差不多吧,派出所同志、村支部书记就该来了。” 乡长王大进宣布:“常河乡下常河村荒滩地承包会议现在开始。第一项,请派出所宫为民所长宣布对王勇山等三人的处理决定!” 宫所长宣布道:“王勇山、王勇安、王武三人阻挠王勇进同志开荒种地,散布迷信言论,阻碍了开荒种地、发展生产的进程。特别严重的是打伤打井队工人两名,并割断了电缆线三处、砸坏了车辆。他们三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条例等相关法律,依法对王勇山、王勇安、王武三名人犯立案审查!” 公安人员把三名人犯带上了警车。 王大进:“会议进行第二项,请县委副书记王琼同志讲话。” 王琼就站在陈刚、于波的旁边。她说:“乡亲们,我们下常河乡的生产、经济形势上不去的主要原因是封建迷信在作怪。上面要求大家种大棚菜,让你致富,你们说,老先人流传下来的就是种麦子,不能种别的。你们已经看到了,常河村种大棚菜已经致富了,你们应该去看看人家、学学人家。” 王琼继续说:“我们脚下这块土地共有5250亩,而我们下常河可种的土地才1500多亩,大家想一想,人均种不足两亩地,好多人没事干。可这块近四倍于可种土地面积的肥沃土地却在这里静静地睡了上百年。有人说,种这地会死人,我妈也这样说。可是,我支持我弟弟王勇进开荒种地。这事乡里支持,县里也会支持的。我宣布一条规定,凡开荒一亩地者,县里奖励100元作为开荒费用。开荒的土地三年内村里、乡里不收一分钱费用。我把话先说到前头,今天就是个机会,你们中间有人承包就尽快地站出来。否则,今后这块地就归王勇进了。到那个时候,大家可别说我王琼以权谋私,支持兄弟发大财的话来。我就说这些,下面请市委于波书记讲话。” 市委书记于波说:“市委市政府支持县委县政府鼓励开荒的决策。市委市政府呢,也给这5000多亩地以政策:凡承包1000亩以上者,凡在承包的土地上种植经济林、高产作物者,市里每亩地再奖励100元!” 于波说:“王勇进同志敢于和封建迷信作斗争,第一个站出来开荒种地,了不起!希望全体青年、村民像他一样积极地承包荒地,为下常河村的发展贡献力量。我就说这么些。下面请省委陈刚书记讲话。” 陈刚说:“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不是别人,我就是三十年前和大家一块在这块土地上劳动过、生活过的陈桑树呀!” 会场里一片惊呼声。 陈刚笑笑继续说:“乡亲们,省委也支持你们开荒种地,县里市里给了政策,省里也给你们政策,也是每亩地100元!” 掌声。 陈刚说:“乡亲们,封建迷信害死人呀!据我知道,柳老五全家的死跟这块土地并无关系,他们得罪了土匪,是土匪杀害了 他们全家。王七十的死和种地更是没有关系。他让毒蛇咬了,又没有及时地去治疗,哪有不死的?……这块土地是宝地呀!当年我就想过要开发它,种植一些经济林。可是,那时你只能在心里想,根本就不能做。现在好了,党的富民政策有了,你只要下点苦,没有赚不来钱的。” 掌声。 陈书记继续说:“这块土地的地下水很丰富,根据当年‘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势可以知道。这些年,水位下降了。上面的草枯死了。可只要我们打它几眼井,把地下水引上来,这块地就是金窝银窝。你们处在全市的最边上,地势也最低,有这个条件,别的地方打不出水来,可这地方能打出水来。王勇进同志敢把打井队请来,了不起呀。从打井队提供的资料看,这里五十米以下全是水,水还大得很呢。好了,时间的关系,今天就说这么多吧。”掌声。 王大进说:“会议最后一项,请大家报出你要开荒的亩数来。” 村主任第一个报名说:“我包150亩。” 又陆续起来了几个人总共才报了100亩。 王勇进说:“下余的5000亩我全包了!” 结果,又有人要包:“我要100亩!” “我要300亩!……” 最终,王勇进承包了4500亩。 1999年5月26日19时。晴天。 云南市,当地警方为远道而来的同行介绍监控黄虎的情况 云南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梁卫东一行三人,把宿伟、刘世昌、李虎山三位同行让进了绿叶酒店的雅间。 梁卫东介绍道:“我姓梁名卫东。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我出生在那个年代。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这位是杜岚,处里唯一的女性,我的助手,这位是侦察员齐荣。” 宿伟也站起来向对方介绍:“这位是我们省公安厅大案科刘科长。” 刘世昌科长站起来向主人点了点头说:“这次来贵地,请各位多多帮忙。” 梁卫东说:“应该的,天下公安是一家。再说了,我们这次执行的是同一个任务,我们就互相帮助吧。” 宿伟继续介绍道:“我叫宿伟,新城市公安刑警支队队长,这位是我的助手、刑警二大队副大队长李虎山。” 服务员满上了酒,梁处长接过酒壶对服务员说:“小姐,告诉你们老板,我们自己来,需要服务,我们会叫你们的。”小姐知趣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梁副处长端起酒杯说:“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这个雅间也很安全。来!为新城市的同行马到成功,干杯!” 大家一齐干了一杯。梁副处长说:“请,吃菜,我们边吃边谈。” “黄虎这个毒犯由于隐藏得很深,所以,我们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前不久,我们通过内线知道,一个叫阿毛的从境外走私船偷带过来了二十公斤海洛因。为了抓住更大的幕后老板,我们没有对阿毛采取行动。这期间我们又掌握了一个重要线索,这就是今年破获的‘4·12’贩毒大案中漏网的毒贩们谁也没见过面的主犯‘黑桃’,就在我们市。局里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挖出这个‘黑桃’。也该我们处要立大功,这个阿毛的姐姐绿叶是个富有正义感的酒店老板。就是我们今天吃饭的这家绿叶酒店。她见无音信三年的弟弟阿毛回来了,当然很高兴的了。可是阿毛心神不定,把一个装猪油的铁筒放到这里也不放心,放在那里也不放心。最后睡觉时竟提到楼上放在了自己的床底下。绿叶就怀疑阿毛这个猪油桶有问题。在吃饭时,阿毛拍着胸脯说:‘阿姐,我阿毛这两年在外国发大财了,过几天钱就汇过来了。我给阿姐投资,把这个绿叶酒店往漂亮里再装修一下,好赚大钱。’ “这一说,更增加了绿叶的疑心。绿叶就偷偷把楼上的电话线引进了卧室。一天晚上,阿毛给一个人打电话说,他不能再等了,让那人赶快准备钱,他要送货过去。电话里那人恶狠狠地说:‘没有我的话,不准打电话给我。要是你姐姐看出来,就杀了她!’ “听到这句话,惊得绿叶险些喊出声来,最后那人说,你到邮局去买个机,然后把号码给我。听我的传呼后再送货!说完,就咔哒扣上了电话。绿叶刚要扣电话,听到阿毛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你神气啥?你又不是‘黑桃’。 “后来,我们根据绿叶提供的时间,到邮局里查出了那人的电话号码,原来是黄虎家里的一个不对外的电话号码。再后来,黄虎开车到约定地点取货,我们才知道黄虎就是‘黑桃’。” 听完梁副处长的介绍,刘世昌说:“这就是说,这批货还在黄虎的大院里?” 宿伟插话说:“1997年5月,吕黄秋、刘飞就在黄虎这里取走过十公斤海洛因。” 梁副处长说:“是呀,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他们害了多少人啊……按常理,这批货该出手了,可是,这黄虎近来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个提货人,都是空着手从黄家出来的。我们感到黄虎好像知道了什么。” 杜岚插话说:“新城市的统一行动,难道黄虎会不知道?他肯定知道了,所以才知道我们已注意上他了,他还敢出货?” 侦察员齐荣急了:“那咱们就这么等着?” 梁副处长挥挥手说:“不急,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对策吗?” 刘世昌说:“我们的意图是装成贩毒犯,打进黄家去。” 宿伟说:“打进黄家去的另一个目的是,钱虎等人会来找黄虎,可这几个提货人中有没有来自新城的罪犯呢?” 李虎山说:“即使有也是同一行动前钱虎派来的。行动后的时间就这么一两天,钱虎等人怕是还在路上走呢。” 梁副处长说:“根据这些情况,你们还是不宜去黄家。连认识的毒贩都空手去了,不认识的那就更难。我的意见,在钱虎等人未来黄家前,还是不去的好。你们呢,也别着急,今晚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你们看呢?” 刘世昌、宿伟都认为梁副处长分析地正确。 1999年5月27日7时。晴天。 引黄入新工程工地上,于波将了省委书记一军 钟祥认为自己够幸运的了,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新市委任命他为引黄入新工程副总指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激动不已的事情。第一次是他从当区水电局长的时候,突然被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为区长,他激动得三夜没有睡好觉。本来,他对当区长没有一点儿精神准备,也没有一点儿兴趣。他只是想把水电局长当好,认真钻研一下专业,使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水电专家”变成真正的水电专家。在那次人大会上,唱票员宣布自己的票数比市里圈定的几个候选人的票数还要高出许多时,他没有一点感觉。回到家里时,他还是没有走进那种情绪当中去。使他萌发非当这个区长时义无返顾地去争取当这个区长的原因是,当天夜里市委、政府派祁贵亲自来家里找他谈话。当祁贵谈到让他给市人大常委会写个“坚决不当区长”的书面报告时,钟祥火了。他一拍桌子对祁贵说:“怎么?我钟祥哪一点不够格,当不了这个区长?对当这个区长,本来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你们市领导说我不能当这个区长,我倒有点想法了。从科级不能升县级这个概念是错误的,到我没有资格当区长这一层意思,我就反感。这是群众选的,又不是我钟祥跳出来非当这个区长。另外,我告诉你的是,我有能力当这个区长!” “有能力?”祁贵冷笑了一下说:“钟祥同志,别自不量力。在市委市政府那边,你钟祥是谁呀?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主动写出不当区长的申请,市委可以考虑给你定个副区长或是区委副书记。第二个选择是执迷不悟,不但没有可能升任副县级,而且连你这个水电局长也保不住!” 钟祥也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说:“祁贵同志,你如果不懂选举法,请你认真学几天再来吧。你请,我要休息了。” 祁贵等人气呼呼地离开了钟祥家。钟祥只好打电话给于波。 于波那时是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于波一听钟祥的电话也生气了,他说:“钟局长,你马上写个材料,我正好明天去省厅开会,我直接去省委、省人大给你说去。” 于波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赶到省城就给任省委书记秘书的同学黄仪打了个电话。黄仪听说老同学有要事,就急忙来和于波见了面。于波把钟祥写给省委、省人大的两封信交给了黄仪说:“老同学,把这一份转给省委书记,这另一份转给省人大主任。省人大那边你熟吗?” 黄仪说:“咋不熟。这两件事我能办到。不过你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波把钟祥的情况说了一遍。黄仪说:“老同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晚就想法把这两份信送到两位主要领导手里。” 钟祥把材料给于波的第三天,省委、省人大就派人来了。经调查,钟祥反映的情况属实。就在这天下午5点钟,市委、市人大在省委、省人大的监督下召开了人大会议,把钟祥的任命在人大代表雷鸣般掌声中宣布了。 钟祥在这种情况下当上了新城市市中区区长,在杨栋、祁贵等人的气愤之中上任,他这五年的区长生涯可以想象,会是非常艰难的。真没想到,以于波、程忠为首的新市委、市政府又将引黄入新这项造福千秋的伟业交到了他的手里。钟祥能不激动、能不心潮澎湃吗? 昨天夜里,钟祥又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是:“山那边进口处的工程很不顺利。九龙山是九龙古海中生长起来的大山脉,其中古河床纵横交错,山下还有沼泽地,地质构造异常复杂。所以,工程开始到第二天,古河床就遇上了,洞子里涌出泥石流,塌得无法施工,改道那更无可能。再加上海拔高、洞子断面小,又是独头掘进。洞子外面的空气中含氧量不足17%,掌子面上不足14%,而国家要求施工面上的氧气不得低于20%。在这种条件下,施工进度是可想而知的。 另外,大部分同志已经基本上适应了山上的环境条件,可是还有一小部分人胸闷、心率加快、头疼脑胀、呼吸困难等等。虽然市里派了医疗队,可还是收效甚微。 这些状况,如果不尽快改变,别说提前了,很难按时完成掘井进度。钟祥望着铁军树在简易广场上的那块牌子,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不负重望、敢打硬仗;优质工程、万年大计。 铁军,不愧是铁军。钟祥用心看着,听到了汽车喇叭声。他从民工砌起的小屋、帐篷缝隙中,看到了飞驶而来的一辆面包车。 这是哪里的车?钟祥想想,肯定不会是市里的车,市里有的车这么早是说啥也不会到来的。会是哪里的车呢?钟祥想着,快步迎了上去。 面包车吱一声停到了钟祥的面前,钟祥说啥也不敢相信,从车上下来的竟是于波书记和省委陈书记。 “钟副指挥!”于波笑着握了一下钟祥的手说,“省委陈书记,还有汤县的领导同志看你们来了。” 钟祥握着陈书记的手说:“想不到,真想不到,你们走了一夜吧?” 王琼说:“凌晨四点钟从汤县出发的,陈书记、于书记想早一点看到你哩!” 钟祥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波问:“怎么样?你适应能力行不行?我们可是快要顶不住了。” 钟祥说:“刚上山来,谁也会这样,我已经适应了。山上大多数同志都适应了。” 当!当!当!平房、帐篷那边的钟响了。 陈书记边走边问:“这钟是……” 钟祥说:“这是吃早饭的钟声。我们先到指挥部去吧。” 陈书记说:“乱弹琴,我们几个也没吃早饭,就和大家一块儿去吃吧。” 钟祥对于波说:“于书记,这怕欠妥当吧?” 陈书记不由分说:“妥当,妥当,我们和同志们一块吃一次饭,今天呢又是突然袭击,我们也看看你这副总指挥是怎样安排大家的伙食的。” 大家只好随着陈书记钻进了指挥部工作人员用餐的一个大帐篷里了。 钟祥对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人说:“怎么,李工,你准备啥时候走?”这个人叫李成,他昨晚从新城赶来工地的。他说:“吃完饭就走。” 陈书记问:“噢?昨晚上来,今天就走?去哪里?” 钟祥说:“去河南郑州黄河水利委员会办事。” 钟祥介绍说:“李成,汤县水电设计方面有专长的干部。他刚刚步入不惑之年,家在市上。家里有贤妻娇儿,幸福温馨。为了市上的引水工程,抛家弃子来到了工地,昨天去市里办事家里都没有住就赶来了。” 说着话,大师傅端上了馒头、稀饭,还有臭豆腐、凉拌土豆丝、煮鸡蛋。 陈书记毫不客气,带头抓起一个馒头说:“来,大家吃吧。” 说着就咬了一口馒头。 陈书记说:“这馒头蒸得不太熟吧?” 于波说:“就是高山缺氧的原因,馒头是这样,煮面条也是这样,就像半生拉熟,甚至没熟一样。所以,也就习惯了。” 大家吃着,说笑着。陈书记对李成说:“你们受苦了。” 李成说:“苦点没啥,只要能把水引入新城市。” 于波吃着饭,问钟祥:“去国家计委的人有消息没有?” 钟祥说:“刘省长的关系很硬,几乎没费什么劲,批文就拿到手了。资金初步落实了8000万,他们正在北京等着办手续呢。” “很好。”于波说。 陈书记接过话茬说:“好呀,有了国家的这8000万,再加上省里的1亿7千万元,缺口就不大了。” 于波说:“8000万已经很可观了,原计划能在国家争取5000万就不错了。” 于波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程市长打来的。 于波问:“程市长,有什么事吗?我们在引水工地,正和陈书记吃大锅饭呢!” 程忠说:“于书记,有几件事必须向你汇报。” 于波说:“你说吧。”“第一、初步查出,市上的八家大中型国有企业与环球的合作都有问题。几乎是环球的下属公司不掏一分钱就通过不正当手段强行与其合作,大量的国有资产外流。现在的问题是,让这些国营企业仍然独立出去,看有没有问题?“第二、初步查出,涉嫌行贿买官的副处以上干部共71人,副科级以上干部250多人。至于这些人的问题,必须得等你回来才能决定,你大概啥时候回来?“第三、全省公安英模表彰大会的日子初步定在了二十九号上午,你请示一下陈书记,他能否留下来参加,日子能不能让陈书记敲定一下?” 于波说:“你稍等。” 于波对陈书记说:“陈书记,是程市长打来的电话,他说全省公安英模会定在后天,二十九号,请示一下你:一、你能否参加;二、后天的日子你有没有意见?” 陈书记说:“后天省里有个会,我必须去参加。” 于波将了省委书记一军:“你口口声声赞扬公安是都市英雄。临到节骨眼上就忙这忙那,这个公开场合赞扬他们的机会又失去了。” 陈书记说:“乱弹琴!好了,这个会我参加,如果准备工作做好了的话,看能不能提前一天,定在二十八号。” 于波说:“程市长,第三件事陈书记决定参加,你看能不能提前一天,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程忠说:“准备工作已好了,只有和省里商量一下才能把会期提前。” “第二件事,你等一下,我们开个常委会研究一下再定。第一件事你决定,该完璧归赵的国营企业,一定要还回来!但要注意一点,真正公平合作的,个别的甚至合作不是太公平但运行良好的,我们要保留,但是股份比例必须按实际情况调整。我们,今晚上争取赶回来。” 程市长:“好的,我知道了。开会的事等和省公安厅商量一下,给你答复。” 1999年5月27日8时。晴天。 云南市,两地公安协作守候黄虎时,宿伟与内线联系上了 早晨四时,宿伟等人和云南市警方人员便来到黄虎住处的周围,参加到了严密监视黄虎行踪的队伍当中。奇怪的是,昨天到今天黄家异常的安静,没有人来访,也没有人走出过大院。黄虎一副无事的样子,和老婆江水良给茶园里的菜除草,给西红柿掐头。梁副处长的助手杜岚告诉宿伟说,这家伙是装出来的,平时他从不在家里干活。整天开着一台切诺基在城乡公路上忙碌着。问及他忙啥呢?他总是说在做生意。黄虎是有生意在市西门丁字路口处,那是一处经营五金交电的五间铺面。平时到这里头来只是到二楼休息,有时也带人来谈生意。从不管店里的生意。店里的生意也用不着他管。他弟弟黄龙管得井井有条,老家的父母、兄弟姊妹的花费几乎都是从这里解决的。黄龙很本分,他只管开店,不管其他的事。不过,黄龙对黄虎倒很客气,一来这店面是黄虎的,二来毕竟是一母同胞。但黄龙知道黄虎的能耐,他总能赚大钱回来,至于干什么生意黄虎从来不说,他也就从来不问。 宿伟、李虎山、杜岚守候在黄虎大院东北角的一家国营酒厂的酒品展览室。展览室的窗户是宝石蓝玻璃,拉开窗帘,黄虎家的一切都在侦察员们的眼里。如果加上高倍望远镜,黄虎从菜地里拔下的草都清清楚楚。 宿伟不敢有半点马虎,他知道如果钱虎等人来云南,今天说啥也该到了。他们跟梁卫东副处长已定好了捉拿钱虎等人的方案。他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几个家伙抓获归案,无论如何也要把汪副局长的女儿汪霞救出来。 宿伟设置在振动上的全国网中文传呼机振动了,他即刻取出按下了显示键。屏幕上的汉字是:一三五向你报告,四人已有下落。请速回电话。 宿伟一阵惊喜,一三五是肖威的代号。肖威是吕九庄的保安,跟随刘飞等人在云南提过货。是刘飞等人犯的亲信,所以,宿伟就安排这位表弟装作从庄里跑出来的样子,寻找钱虎等人犯的下落。宿伟打开手机,按传呼机上的电话号码给肖威打通了电话。 肖威紧张的说:“表哥,钱虎他们已到了市,你们来市的事他们好像知道了,现在住在市南门的白象饭店。9点正,准时到白象旁边中山公园门口……”宿伟打断问:“有小汪霞的消息没有?” “有!”肖威立刻挂断了电话。 宿伟知道,肖威定是不方便继续打电话了,所以才挂断了电话。汪霞呢?有!这个“有”字就是告诉他,小汪霞也在几名人犯之中,也来云南了。宿伟解开了汗淋淋的衬衣扣子对杜岚说:“目标已经出现在白象饭店旁边中山公园,我们去公园,差十分九点钟了,你报告梁副处长,马上派人在九点十分后包围白象饭店,注意保护一个叫汪霞的小女孩子,她在歹徒手里。还有,这里的监视……” “放心吧,宿支队,你们快去吧。”杜岚说。 宿伟已经摁下了激动得要跳出胸膛的心,带领李虎山冲下了展览馆的小楼。 为了不出现差错,他和李虎山简单装扮了一下。在车上,宿伟交待李虎山说:“我们人少,他们是四个人,也可能暗中的人更多。咱俩分开,我左你右,发现目标,先开枪打他们的四肢,到万不得已时,击毙。对于钱虎,一定要活的。还要注意保护汪霞。” 李虎山对开车的市侦察员齐荣说:“小齐,咱俩一组。” 齐荣熟练地把车拐上了边道说:“没问题。” 九点差两分,宿伟等三人下车步行,分头朝公园门口两边的树荫走去。 此刻的太阳光,快要把水泥路面晒化了似的。公园门口及里面空空荡荡,连卖冷饮的摊贩都没有完全上班呢。宿伟把紧贴在后背上的湿漉漉的白衬衣扯了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钱的硬币买了一支雪糕。他见还是没有目标,就把雪糕朝对面举了举,李虎山等两人也会意地走向了一个冷饮摊。 宿伟站的地方很特别,别人就根本看不到他。他把雪糕吃完了,视野里的目标还是没有出现。他用手摁了一下裤兜里、腰里的两把手枪,又看了看表,九点过十分了。目标为什么还不出现?如果情况有变化,肖威说什么也会出现的呀。可是他为什么也不露面呢?宿伟急躁地转着磨磨。九点十五分,宿伟失望又着急。钱虎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定是临时改变了注意,或是发现肖威的什么了? 如果临时改变注意了,那也罢了,如果他发现肖威的什么了那可就麻烦了,姑妈就他一个儿子呀!宿伟意识到肖威出事儿了,不然,他说啥也会来个传呼的呀!等到九点半,他完完全全失望了。他选择了一家临街的小咖啡厅,朝李虎山招招手,就径直走了进去。他上到二楼顺窗户一看,中山公园大门尽收眼底。他吩咐服务员说,来三杯冰镇可乐。到一楼去,让那两位先生上来。 服务员又来问:“先生,需要什么音乐?” 宿伟烦躁地:“下去,什么音乐也不要。” 李虎山、齐荣上来了。 三杯可乐也送上来了。宿伟苦涩地看了一眼李虎山,在碰杯的那一时刻,宿伟想起了汪副局长,想起了小汪霞,也想起了年迈的姑妈和突然失踪的肖威,他的眼圈一热,那眼泪快要流下来了。他在喝可乐时,强忍住了就要掉下来的那两滴泪珠…… 李虎山装着没看见突然伤感的支队长,两眼紧盯着公园的大门…… 1999年5月27日8时30分。晴天。 市医院住院部。正副局长的想法不谋而合 “小吕呀,你给我送来的东西我全看过了。也有一些想法,你记录一下,根据我的意思把它整理一下,就叫《市公安局转变队伍形象设想》吧。我看过之后,交金局长审阅,然后在全局执行……” 金安局长推门走进了病房说:“汪局长,慢,让我也一块儿听听。” 汪吉湟欠欠身子:“局长……” “你好好躺着。”金安上前摁了副局长一把说,“就这样说,咱们又不是外人。” 汪吉湟指指床头柜上的一叠材料说:“这是人大、政协对公安局的看法,有些是不公正的。还有,群众给公安局提的意见、情况反映。我认为,说穿了就是个公安队伍形象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这支队伍恐不好带呀。” 金安说:“汪局长,咱俩真是不谋而合。我也想,借‘5.25’重大行动取得的伟大胜利、人民群众及社会对公安局又有新认识的形势下,制定一系列制度,从根本上改变我们这支队伍的形象问题。眼下,新闻界对公安的宣传可以说是起到了一大转折的作用,如果我们很好地把握住这个契机,内抓管理、外树形象,我们很快会在群众心目中有个好的形象的。” 所以,汪副局长用右手抓起一张《新城日报》说:“你才让记者在我身上做文章,把我吹得神乎其神。” “哎,”金局长说,“那可是实事求是,一点也不夸张,有些动人的东西他们还没有写进去呢!” 金局长马上想起了天真可爱的小汪霞。他见汪吉湟在失去一条胳膊、女儿被坏人绑架的双重压力下,时时想着公安局的工作,心里一阵激动,鼻子不由得发酸,眼睛也湿润了…… 秘书小吕站在一边动也不敢动。 汪吉湟说:“记者笔下的汪吉湟把我这个汪吉湟打动了。我想,我们只有更好的工作才能对得起这么多好人的关怀和期望,才能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你看看———” 他朝窗台上、桌子上、地上几乎摆满了的花篮、动物、水果等礼品看了一眼对金局长说:“你挡也挡不住,他们还真把我当成了英雄……”“吉湟,说实话,你真是英雄!这是我的肺腑之言。”金安说着不由地握住了汪吉湟结实的右手。 汪吉湟说:“好了,金局长,你就听听我的一些设想吧。” “好吧。” 汪吉湟说:“第一,说公安人员大吃大喝,出入高档娱乐场合。我想了一下,这些问题,确实存在。我想我们首先就从‘嘴’上抓起,我们是人民警察,这个头我们应该带。从局里来讲,就从你我、局党委成员做起,这一条,你局长有没有意见?” 金安说:“没有!” 汪吉湟说:“小吕,你记下来。全市公安干警不准去高档娱乐场所消费,特殊情况下,要事先报告,要经过批准。局长你想想,我们如果有必要去这些地方,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别人请,二是自己消费。前者,公安形象就要大打折扣,就会影响我们公正的执法。后者,我们公安干警的工资收入还达不到那样的消费水平。同时,机关工作人员到基层去执行公务,一律吃份饭,标准在5元至8元之间;接待用餐必须在食堂安排,不上酒水、香烟等。接待上级和外来宾客,每桌酒席不得超过500块钱,不准派送礼品和现金。超标准接待者或送礼者,一经查出当事人自己掏腰包,并视其情节轻重给予纪律上的处分。” 金安频频点头说:“好!我也这样想。” 汪吉湟继续说:“第二,他们提出公安分局领导用老板椅、办公室豪华装饰的事,我看也得整顿。凡公安局领导的老板桌椅全部变卖、豪华灯饰全部拆除。要那个派头干啥,普通椅子照样能干好工作,要那么多豪华灯饰干什么,费电不说,还跟公安工作格格不入。 “第三、公安用车老百姓也有意见。办私事也用警车,还开警灯、警笛,吓唬老百姓。这一条也要改。今后凡任务以外,不准用警车,如确要使用,不准开警灯、警笛,不准闯红灯,不准乱停乱放。这事要形成制度,督查队每月要定期和不定期检查车辆使用情况,一经发现私自用车和违反上述规定者,除当事人自己按规定掏油钱外,还要接受纪律处分。 “第四、群众反映,有些歌舞厅、餐厅有公安暗中保护,甚至有公安人员入股参与经商。这一条要定死,一经发现,清出公安队伍,决不留情。这一点,金局长,我们还要向市上汇报。虽然市上财政已经向公安倾斜,但是,公安的待遇还要不断提高。 “第五、有几封信群众来信反映,我们的公安利用抓赌、禁毒、扫黄为借口,变相搞创收。如分局某派出所到辖区去抓赌,没收了几个老太太的全部‘赌’资外,还强行搜身,连毛毛票也没留下。据我所知,类似这类问题还有。有些基层公安还鼓励干警在跨辖区、跨地域抓赌、抓卖淫嫖娼、抓吸毒贩毒等。这就是造成了个别民警还怕无人干坏事而创不上收的心理。如此恶性循环,因此,我们要有规定:不准向民警下达罚款指标,不准利用职权乱收滥罚,不准把罚没款与民警的工资福利挂钩,不准以罚代收、以罚代刑。 “第六、群众反映区公安一派出所修办公楼时向企业以摊派、拉赞助的形式,收了好几十万用于装修办公室。这个问题我们要查处,同时,今后不准以各种形式向辖区企业个人乱摊派、拉赞助,违反者要严肃处理。” …… 金安局长为汪副局长一谈起工作就什么都忘记了的那种对公安事业执着、敬业的精神所感动。他一口气谈了十几条,几乎大部分都是自己早就想到过而没有提出来的。他觉得汪吉湟确实很伟大。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却遭受着无尽的磨难。他在病床上考虑工作时,可曾想起过提心吊胆的妻子、聪明可爱的女儿,还有自己已经残了的身体? 金安说:“汪局长,你提出的这些都非常重要。我们马上开会研究,而后立即发布实行……你的伤还没有好,你要注意身体。” 金安说这些话时,见秘书小吕这个小伙子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 1999年5月27日10时30分,晴。 市郊外破败的一家化工厂内,肖威度时如年 肖威被钱虎软禁起来了,看管肖威的二旦子说:“钱总说了,这两天公安盯得紧,我们最好哪里也别去。” 肖威装出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说:“呆到黄哥黄老板那里,总比呆在这里强吧?在这么一个破地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 二旦子说:“你以为我们不想去黄老板家呀,实话告诉你吧,黄老板已经被公安盯上了。新城市公安局也来人了,他们和市的公安在一起盯着咱们呢。” 肖威暗暗吃了一惊,表哥宿伟、李虎山还有省里的人来市的消息是绝密,为啥钱虎他们都知道了。怪不得他们不去黄虎家。如此想来,这班家伙们确实不简单哪。我怎么样才能给表哥他们联系呢?肖威想了一下,感到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取得二旦子的信任,然后再想方设法出去给表哥打电话。表哥宿伟他们不知急成个啥样子了呢。“哥们!”肖威从躺着的床上起来说:“有烟吗?” 二旦子说:“你这家伙,不是不抽烟吗?”“今天想抽。” 二旦子给了肖威一支,又取出一支叼到嘴上,点燃后对肖威说:“我说呀,你就不该来找黄老板。” “咋不能找?”肖威说:“我给刘总他们在黄老板这里提过货,这事儿公安局迟早会知道的。我与其提心吊胆的在那里,还不如投靠黄哥来呢。可是,真没想到,能在云南碰上你们。不过,我还真得谢谢你们哩,如果我去了黄家,非让新城来的公安认出我来不可……” 二旦子抢过话题说:“对头,你要是贸然进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肖威想起,宿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被绑架来的小姑娘,我何不问问,他们抓一个小姑娘要干什么?他问二旦子:“噢,我问你,你们干吗要带个小丫头来?不嫌麻烦呀?” “这你就不懂了。”二旦子把烟吐了一个圆圈说:“你知道她是谁的丫头吗?” “瞧你神秘兮兮的,还能是谁的,又是吕黄秋的?” “吕黄秋是你叫的?……但这个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汪吉湟的。” “啊?是他的?” “这下你吃惊了吧?这就是我们钱总的高明之处。万一和公安遇上了,那就是人质。人质,懂吗?和公安遇不上呢,就让他姓汪的难受去吧。这家伙也真是的。险些丢了性命,还越发欢势了。这一下,姓汪的该愁白头发了!” “是这样呀!”肖威故意说:“你还别说,咱们钱总这一手还真厉害。” 二旦子见肖威的态度有点转变,想想人家也是自己人。就过去拍拍肖威的后背说:“既然来了就好好跟着我,董事长给钱总说了,正在给我们弄出国护照呢。等我们出了国,哈哈!老子们吃香的喝辣的,这个天下就成了老子们的天下啦!” “弄护照?也能给我弄?哥们,你拿我开心吧,我是谁,钱总会让董事长给我弄护照?” “兄弟,你还是见识少吧。我告诉你,董事长弄几个护照那可是小菜一碟,在黄老板那里就有十几本盖好印的空白的护照呢,只要贴上你的照片,稍加处理就可以了。” “是吗?哥们,咱们董事长在哪里呢?” “在北京。” “在北京啥地方?” “这我也不知 道。可能钱总知道,可他也不给我说。” “钱总他们哪里去了?” “他们就没出城,只是换了一家宾馆。” “那我们就呆在这里?” “是呀。就呆在这,有人送饭给我们。我们呢就等着钱总的安排,他让我们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肖威知道,自己是确确实实被看起来了。 上午九点差几分钟,肖威来到了中山公园。在他等钱虎等人和宿伟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公园门边的树下,下来了两个人,其中一高个子问肖威:“你在等钱总吧?” 肖威说:“是。”那人说钱总去乡里了,让我们来接你。肖威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只有跟他们去。他多么希望表哥能出现,能看到他呀。可是公园门口,表哥的影子还是没有出现。肖威看看表,差两分半钟九点。 出租车在几个小巷子里,拥挤的菜市场小道上,左拐右突,走了好几十分钟才出了城,出城不到几分钟就到了这座破厂里。在出租车进厂门时,一排破平房门前的一辆挂着云南牌照的高级小轿车轻轻的启动了,肖威从遮阳的窗玻璃里看到了一个人影,极像钱虎。 肖威下车后,被高个子带进了一间屋子,二旦子热情地把他迎了进来,这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 一个传呼把二旦子叫去了。临走时对肖威说:“兄弟,我出去办点事,你不要走开,万一钱总他们来找不到我们那就糟了。我办完事弄点好吃的来,我们俩喝酒。” 肖威说:“你去吧,我正想睡一觉呢。” 二旦子递给了肖威一个手机说:“如有事给我打传呼,号码是5100178。” 二旦子走后,肖威不敢用他留的手机给宿伟打电话,怕有窃听。他走出厂子,拐进一条小市场一样的巷子,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用代号给表哥打了紧急传呼。 很快宿伟的电话打了进来:“你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肖威握电话的手有点抖:“我在市郊区一个叫罗达的破化工厂内。二旦子在看着我,钱张吴进城了,我看见他们坐的小车了,云南牌照,号没有看清楚,上面像故意溅上了泥水。二旦子说只是换了一家宾馆。汪霞没看见,根据我的判断,她暂时很安全,不会有事的。我,我怎么办?” 宿伟说:“你要尽量争取见到钱、张、吴,摸清他们的落脚点,还要摸清小汪霞的情况。记住,千万要小心。如发生什么不测的话,立即打我的手机。”宿伟把一个手机的号码说给了肖威。肖威记号码时,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捏着一把汗。 1999年5月27日12时。晴。 在s市的宿伟得到信息,钱虎一伙已经回到了省城 吃中午饭时,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梁卫东、助手杜岚在座。梁卫东说:“这帮家伙也太狡猾了,我们上了大当。如果再早那么一点儿,就跑不掉了。” 杜岚说:“我们冲进白象饭店时,被子没有叠,烟灰缸里的烟头还在冒烟呢。” 刘世昌说:“看来抓钱虎等人已无希望,我建议,立即对黄虎及其住处采取行动。” 梁卫东说:“不妥,省厅和局里的安排是,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提前惊动黄虎。你们来云南的事他们显然是知道了。我们监视他,他们也知道。可是,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黑桃’的全部情况。这也就是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主要原因。所以,我们还是要放长线吊大鱼。这一点,希望你们能理解。” “那……”刘世昌无语了。 宿伟说:“根据梁处长全城搜查的情况,钱虎等人很可能也像肖威一样,藏身于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小地方。” 李虎山插话说:“很可能在个人家里。” 杜岚说:“今天下午,我们就对一部分居民的家和罪犯很可能去的地方继续搜查。” “其实,”梁副处长说,“我们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包括车站、码头、机场等地方,市局已抽调全部警力帮助我们。” 宿伟端起一只杯子说:“来,为答谢梁处长及市公安局,我代表新城市公安局敬你们一杯!” 大家碰了一下杯,把杯中酒一干而净。 宿伟的传呼响了,他摁下显示键,一行汉字是:“钱张吴已回省城。一三五。” “钱虎等已经回去了?”宿伟大吃一惊。 刘世昌说:“也有这种可能。他们最早的计划不就是在省城落脚吗?” 宿伟立即拨通了金安局长的电话,他说:“金局长,一三五说钱张吴已回省城了。其它情况,没有。……是打的传呼,很可能他还和二旦子在一起。” 金局长说:“没有对那所化工厂采取行动吗?先扣捕二旦子。” 宿伟说:“去了。赶到那里,已经人去屋空了。我请示一下,我们下一步……” 金安说:“和刘科长商量一下,我的意见是给市公安局交待一下,让他们帮我们继续查,你们先撤回来。因为,我们也得到消息,钱虎很可能在省城。我想,钱虎也许就没去云南,一三五是隔着有遮阳膜的窗户看到的,也许有误。” “好吧。”宿伟挂上了电话。 刘世昌说:“我也同意金局长的意见,我们先撤回去。” “要不这样。”宿伟说,“李虎山同志留下配合梁处长,我和刘科长撤回去。” 宿伟的传呼又收到了肖威发来的信息:“可靠消息,钱章(张)吴已返回省城。一三五。” 这个肖威,他为什么不拨我的手机呢?宿伟陷入了沉思之中…… 1999年5月27日14时。晴。 新城市公安局审讯室。吴龙交待出的新问题 吴龙进门就发现了方丽丽,她坐在护栏内侧面的一把椅子上,温情脉脉地看着他。吴龙被警察摁在了应该坐的位子上时,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袭上心头。他见审讯席上没有要审他的人,就知道公安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口。吴龙面对这个漂亮的女人,从人民教师到囚犯、从囚犯到投靠吕黄秋、从……这一切像电影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是这个女人改变了他。他想,要不是做她的老师,他决不会去引诱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的。那时的她,虽生在农村,就天生丽质,引得他这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在方丽丽告他强xx幼女罪被抓后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他感到自己是有点太过分了,本来娶上她也不亏他。她未成年,才十四岁,还是个中学生,他就诱奸了她、占有了她。他是有罪的。他想过要通过人去求方丽丽和她爹妈,撤掉告他的状子,保他出来,跟她正儿八经结婚、生孩子、过日子。 然而,方丽丽却神秘地离开了家庭。他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了。这个方丽丽,年纪不大,还真不简单呢。 后来,他在服刑期间越狱逃了出来,悄悄地找过方丽丽,方丽丽没有回来。这一切打乱了吴龙的计划,吴龙越狱的目的就是和方丽丽远走高飞,找不着方丽丽,自然也不能回到监狱里去。这才出现了号称“神枪吴大侠”的吴旺发,又一次走上了与人民为敌的道路。就在这种情况下,吕黄秋收留了吴龙。吴龙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吕黄秋的保安部经理。仗着吕黄秋的庇护,改名为吕兴环的吴龙肆无忌惮,持枪杀人、入室强xx,无恶不作。 一天,公司的洗浴中心开业了。吴龙听说来了个国色天香的小姐是桑拿浴领班,就去了。吴龙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国色天香的小姐就是他要找的方丽丽。这个时候,吴龙说啥也不会带着方丽丽远走高飞了。他是有权、有钱、有势的“吕总”了,环球大酒店那么多漂亮小姐,想要哪个睡,就一句话的事。方丽丽也就成了这些小姐中的一个。不同的是,他更想和方丽丽在一起…… 方丽丽站起来双手抓住了护栏,继续温情脉脉地看吴龙。吴龙心里一热,要不是被铐在墙上,他多想去摸摸她的手和脸呀。 方丽丽说:“吴龙,你就不打算出去了?” “出去?”吴龙苦笑着摇头说:“枪毙我十次都够了,还出去?……能见到你,我死也心甘了。” 方丽丽说:“你说得不对,你固然杀了人,干了不少坏事,可那是吕黄秋、钱虎让你干的。你只能是一个从犯……” “从犯?” 吴龙又摇摇头说,“从犯也够枪毙了。不过,丽丽,你和我不一样……这样吧,丽丽,他们让你来的目的我很清楚,我就让你立这个功吧。……丽,丽丽,让他们来吧。” “你真要说?” “都是为你,不然,我不会说的。”“你说吧,或许能有一条生路。” “快让他们来吧。” 金安、王俊及记录员就走了进来。 审讯开始了。 照例是姓名、年龄、籍贯等等。“三年前持枪伤人的案子是你干的?” “是!” “三年前东关李家那起入室强xx……” 吴龙抢过话头说:“我干的。” “本月20号、22号的环球别墅区入室强xx案、秦远乡的持枪杀人案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 “秦远乡跟你去的还有谁?” “二旦子、张二、吴奇。” “这几个人现在在哪里?” “在省城。” “你能肯定在省城吗?” “能肯定。” “为什么?” “省城最安全。以前,我们有事了去省城躲,从没有出过问题。拿吕黄秋的话说就是哪里最危险,哪里就安全。所以,我敢肯定在省城。” “难道他们不会去云南?或其它地方?” “会去,但那得有吕黄秋的同意才行。” “吕黄秋在哪里?” “在香港。” “具体在什么地方?” “这谁也不知道。” “他们在省城什么地方?” “这也说不准。” “葛兴河是谁害死的?” “是吕黄秋下的命令,我让二旦子去干的。” “怎么害死的?” “像《包公案》一样,在葛老汉头顶上钉了一个长钉子。” “白森老师呢?” “让保安打死了。” “尸首呢?” “是二旦子、张二、吴奇三个人处理的,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 “葛小梅呢?” “听二旦子说,跳楼自杀了。那天我不在公司里。” 1999年5月27日14时。晴。 云南省市,黑桃被警方一举擒获 李虎山与杜岚、齐荣在酒厂展览室的窗户里继续监视黄虎的动静。黄虎打开了车库的门,倒出了轿车。 杜岚即拨通了梁卫东副处长的手机说,黄虎倒车出来了,可能要出门,怎么办? 梁卫东说,你们留一个坚守岗位,两人等黄虎出门后,把江水良控制起来,突击搜查,目标是毒品及跟新城方面有关的材料。在黄虎检查车的时间里,李虎山与宿伟的通话也结束了。 宿伟让李虎山在搜查时,注意护照和人民币、外币及银行的各种卡,还有现金。以此断定,钱虎等人有无出境的迹象。 等黄虎驾着车走远了,李虎山与杜岚来到了黄家大院门前。他们没有敲门,怕江水良给黄虎通风报信。李虎山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江水良吃惊地看着他们。李虎山一个箭步跨到了江水良的身边说:“别说话,我们是公安局的。”说着出示了证件。 杜岚说:“这跟你没关系,请你把黄虎藏在家里的毒品、还有新城带过来的东西全交出来。” 江水良不说话,带他们上了二楼,在一间房子里指着两个大皮箱子和一个小密码箱说,带来的东西全在这。 李虎山用万能钥匙打开了箱子,两个箱子里全是美元,又从密码箱里翻出了十几本护照,有钱虎的,还有吕兴环、刘飞等人的。李虎山顺手把十几本护照全装进了手提包,尔后又把两个箱子照原样锁上了。 杜岚说:“这两个箱子怎么办?” 李虎山说:“等会儿拉到你们处里先存放起来。” 杜岚问江水良:“知道放毒品的地方吗?” 江水良摇摇头,木讷地说:“不、不知道。” 李虎山说:“带我们到后院里去吧。” 江水良就带他们去了后院,把放汽车轮胎、杂物的房子清查了一遍,累了个大汗淋漓,可一点毒品都没有发现。 杜岚用电话请示梁卫东,梁卫东说,我已经派人去协助你们,尔后把有用的东酉,包括江水良都带回处里。 李虎山的手机响了,是宿伟打来的。宿伟说:“转告梁处长,我刚刚收到肖威的信息,说黄虎要到边境线上去,去接毒品。” 李虎山立即把这个重要的信息反馈给了梁卫东。梁副处长说:“好!你和杜岚把任务给去的人交待一下后,让他们继续搜查,你们立即到‘三木饭店’来,在508室找我们。” 李虎山、杜岚把江水良和两箱子美元转移出去后给缉毒处王科长等三人交待了一些情况和注意的事项后,悄悄地到了酒厂。又从酒厂开车赶到了三木饭店508号。梁卫东等两人正在监视着楼下。 梁副处长对李虎山和杜岚说:“那辆车是黄虎的。”话音未落,梁卫东的手机响了,一侦察员说:“处长,黄虎换了一辆车,刚刚出了大门,朝右走了。” “快!”梁卫东说:“黄虎跑了!” 梁卫东带李虎山、杜岚跑下楼也换了一辆崭新的红旗车朝黄虎逃跑的方向追去。杜岚熟练地开着车,梁卫东用手机问:“车号?车型?” 手机里的侦察员说:“丰田佳美,车号是01777。” 李虎山首先发现了01777号车,他说:“杜岚朝右拐,那边!” 梁卫东、杜岚也看到了,红旗车紧紧地咬住了前面的丰田车。梁卫东的手机又响了,是局长打来的。 局长说:“局里已派人和边防武警埋伏到了边防线安全地带。你那里的情况要随时报告给我!” 梁卫东说:“是!局长。现在的黄虎正朝南市区逃跑,我们就在后边……好好好,我们一定注意。” 整个下午,黄虎就左突右冲,绕来绕去。这里停上一阵,那里停上一阵,企图甩掉跟踪者。梁卫东他们已经更换了有遮阳膜的三种车了,现在他们开的是一辆尼桑吉普。 下午六点钟,黄虎在郊外给车换了一副牌照,梁卫东他们也换上了一部切诺基。黄虎可能感觉到安全了,便急忙忙朝边界方向开去。突然,黄虎的车朝右一拐进了一幢四层楼的后院子。是黄虎发现跟踪的车了,还是接到了什么信息?梁卫东把车朝右一打,拐进了一片树林。 李虎山盯着四层楼的后院门对梁卫东说:“梁处长,黄虎会不会又要弄个金蝉脱壳的花招,丢下车换上另一辆车?” 正说着,黄虎的车拐出来了,朝来路返回了。梁卫东急急向局长汇报了突发的情况。局长说:“那个四层楼你们别管了,我通知派出所,你们立即追上黄虎,车上不是黄虎也追上去,扣留车辆和车上的人员。” 梁卫东让杜岚把车掉头,对李虎山说:“你和杜岚追上去,扣住车和人。我留下来,与派出所会合。看样子,黄虎已经知道全部情况了,他是不可能回到家里去了。” 李虎山说了声:“多保重。”就和杜岚调换了位子,加足马力朝黄虎的车子追去。追过十几公里时,追上了黄虎的车子。李虎山打过方向盘,把车斜在了路上,黄虎的车子险些碰到了拦路的车上。 李虎山与杜岚拔出手枪冲出车门瞄准了开车人,命令道:“出来!” 黄虎乖乖地举着双手下了车说:“就我一人。” 李虎山命令道:“走过来!” 黄虎走了过来,一点反抗都没有,等着李虎山铐上了铐子。 车里果然没有别人。 李虎山问:“黄虎,你干什么去了?” 黄虎说:“我只是去向人家收了笔款,什么也没干,你们大概捉错人了吧?” 李虎山没有说话,打开车开始搜查,后备箱里除一桶50公斤的汽油外,什么也没有。 李虎山提出油桶问:“这里是什么?” “是汽油。” “汽油?”李虎山想,到处是加油站,他装一桶汽油干什么? 他想起方丽丽说过的一件事。那次在黄虎的后院里,白粉就装在几个装柴油的桶里。他取出量机油的尺子在油桶里捅,黄虎一阵慌张,杜岚对李虎山说,桶里肯定有名堂。 李虎山倒掉汽油才发现这个油桶的下半部分被隔了起来,重重的里面定有东西。他从工具箱里取出手钳子、电工刀,三下两下把铁筒底部打开了,里面装着一袋袋海洛因,足有十五公斤。 “这是什么?”黄虎垂下了头。 李虎山又问:“钱虎呢?他们啥时候来?” “他们来了又走了,过几天会和我联系的。” 李虎山用手机给梁卫东汇报战果:“查出海洛因15公斤。” “好!”梁卫东说,“你们掉头来接我。这里也有情况。” 李虎山把黄虎铐到了车里问:“钱虎带来了一个小姑娘,他弄到哪去了?” 黄虎说:“他又带回去了。他讲,这个小女孩也许是他的护身符呢。” “边界线上咋不去了?货未到?” 黄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1999年5月28日15时。晴天 新城市政府礼堂休息室,陈刚问:汪吉湟同志到了没有 程忠向陈刚汇报工作,他说:“与环球集团有联系的共有23家国有企业。除塑料厂一家外,其它的22家全部从环球脱离出来,由环球向每家企业赔偿500万元用于重新组织生产,安置下岗工人等。” 陈刚问:“这22家都是在不平等的条件下与环球联合的?简直是乱弹琴!” 程忠说:“岂止是不平等,几乎是强抢为己有。拿锅炉厂来说吧,厂长叫蔺兰生。此人虽然作风上不检点,可生产经营很有一套。祁贵的外甥金钊动用了一下吴龙,抓住了蔺兰生贪污受贿、买别墅养情妇的把柄就强行与其合作。金钊以环球名义登记的公司实际上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像这样的情况,有十几家企业呢。” 于波插话:“塑料厂是个什么情况?” 程忠说:“现在环球大厦的地皮就是塑料厂的。吕黄秋给了塑料厂厂长汪盛一百万元,汪盛就同意让其兼并了。说起这个汪盛来,我多说两句,他是市纪委副书记汪强的亲哥,虽是一母所生,可两个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汪强是勤勤恳恳、一心为公。这个汪盛却是五毒俱全、十恶不赦。” 程忠继续说:“因为这块地皮已升值了十几倍,让塑料厂退出来不利于两家的发展,只好重新订立了章程,明确了投资。” “好!”陈刚说:“只要有利于发展,就别硬拉出来嘛。环球的班子烂了,可环球的事情还要想办法办下去嘛。” 于波说:“我们是这样考虑的。程市长近来主要抓这件事,争取把通过整顿后的环球推向市场。为市里的经济作贡献。” 省公安厅厅长杨力进来了。 陈刚问:“怎么样?参加人员的情况?” 杨厅长说:“除了新城市,其它的参会单位全到了,省里的单位一个不拉,全到了。尤其是新闻单位,中央的、各省的记者来了100多人,比原计划增加了近70人。” “好嘛!”陈刚说,“通过这次全省公安英模会议,通过‘5.25’统一行动,全方位的宣传公安,把我们的公安队伍推出去,尤其是在这次‘5.25’行动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要大张旗鼓地进行宣传。……新城市怎么还没有到?乱弹琴嘛!” 杨力厅长说:“因为修路,他们的车在路上压了三个小时,估计开会前到是没有问题的。” 杨力说完就走出去了。 程忠继续汇报说:“通过祁贵牵扯到买官卖官的干部有321人。其中副处级以上干部有71人。这些人中间,除了三分之一的干部能胜任工作外,其他三分之二的纯粹是滥竽充数,给党委、政府工作造成了严重损失。市委对这个问题的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把这部分人清出干部队伍,对个别给党的事业带来严重后果的人我们还要追究他们的经济、政治责任,甚至刑事责任。” “很好!”陈刚说,“我完全同意你们的意见……哎,汪吉湟同志到了没有?” “到了。” “请他们进来,我们先见见面。” “他呀,早让记者们包围了,根本出不来。” 陈刚说:“乱弹琴!汪吉湟同志的伤还没有好,他们这样可不行。” 于波说:“放心吧,陈书记,我们早想到了这一点。保证万无一失。” “这样就好。”陈刚继续说,“汪吉湟等同志是全省公安干警学习的榜样,也是我们全省党员干部学习的榜样。你们好好整理一下他们的材料,报给省委,省委在适当时再开一个会,把这个典型推到全国去!” 大家对陈刚的表态报以热烈的掌声。杨力厅长又来了。他说:“陈书记,你们还是见见他们吧。 这些记者可真不得了,我们都挡不住了。” 陈书记一挥手说:“好,咱们就出去,先跟记者们见一面!” 第十九章 1号别墅区 汪吉湟在于波家的客厅里看看表,已经是八点过一刻钟了。他便和公安部派来的专家走进了地下室。 昨天晚上,于波与汪吉湟、程忠查看了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其中一间小房用砖头封死了。于波指着封死的小房门,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个设想跟他的那个预感一样,其实是没有任何足以说明问题的根据。唯一的一点根据就是他曾把耳朵贴在地下室的地上,听过无数遍的结果,仿佛地下有某种声音。这声音类似大汽车呼啸而过给大地带来的颤音。派人打开小房后,他的那种预感更加强烈了。小房里全是废弃的木棍、柴禾、破椅子、破凳子之类的东西。清完这一屋子破烂后,打扫干净的地上明显的有一处新抹的水泥。新抹水泥的地方占了屋子的一半。虽然新水泥面上打扫时留下了一层细土,但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开始的地有点不平顺,就抹了第二次。或者这里堆积过抹墙用的水泥,是最后处理好的。还有其它的种种可能…… “吕黄秋的假烟工厂,很可能就在这个别墅的地底下!”于波根据这一切下出了结论。 于波介绍说,这片别墅是八十年代末期环球建筑公司修的。东、西、北的门面小楼全是环球的资产。你们可以这样想一想,如果在省委、省政府领导住的别墅下边建有假烟工厂。有谁能想得到呢?有谁敢这样想呢? 汪吉湟被于波大胆的结论和设想吸引了。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卷烟厂的设备属于轻型设备,动力并不特别大,把它装在地底下,再装上隔音墙板,别墅的住户是不太可能听到的。汪吉湟沉思一阵,毅然爬到了地上,把耳朵贴在了地上。于波递上了两张报纸。汪吉湟没有要,他仍在认真地倾听着…… 程忠可是吓了一跳,如果于书记的预感成为现实,这可能是轰动全世界的新闻了。省级首脑的住房地下,竟然是假烟工厂。 如果真是这样,这些年来假冒的各种九龙牌香烟肯定就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因为,连同走私外烟的案子,到现在了没有破获。……另外,如果这是真的,这个地下室,很可能就是进入地下烟厂的通道。那么,这间地下室的主人———原省委副书记马炳,便是这个通道的主人了。如果这样,马炳是个啥样子的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这天晚上,汪吉湟整整听了四五个小时,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今天,他请来了公安部这方面的专家,让高精尖的仪器在这里发挥作用。专家测试的结果是,地底下绝对有机器在运转。 这么说,假烟工厂确实在这里? 又通过不同地点的测试,除别墅的西边外,东北边的近三分之二的地上都测出了地下有机器开动的声音。 这么说,这个让国家、省上,市上为之头疼的假烟工厂真在这里?专家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不知道它是生产什么的机器,反正这下边有大量的机器在高速运转。肯定?肯定。我们用的仪器是世界最先进的,它的灵敏度、扩音度都在普通检测仪的100倍以上。…… 汪吉湟给省委书记把这一重大情况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汇报。于波的指示是:“秘密———方案———彻底。”六个字。 要严格保密,以地下室的通道为突破口,用“口袋”把东、西、北三面装起来,在实施行动之前,不能把消息泄露出去。行动的方案要严谨,部署要得当,不能留任何的空档。行动时要干净、彻底、全部的把涉嫌人犯、一般工人抓获、集中起来,不能漏掉一个……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汪吉湟决定新城市公安局的宿伟全力主持这项工作。他这样做有几点考虑,首先是近来省城的几起涉黑案件都牵扯到了公检法内部的个别干警。环球集团树大根深,如果走漏消息,一夜之间,地下工厂里就会剩下一堆机器。犯罪分子不仅会逃个无影无踪,而且雇佣的工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当然了,他这样做决不是不相信省城的公安干警,实在是怕万一呀。 其次,地下假烟工厂的案子一直是新城市公安局在侦察,虽没有查出一点点结果来,可宿伟和他的战友们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让他们查处此案,这也在情理之中。第三,这是他到省公安厅上任后的第一次较大的行动,又是省委书记交办的案子,说啥也不能出纰漏。如果出了问题不仅给上级领导不好交代,而且会挫伤自己工作的锐气。 会议是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参加会议的人都是特别可靠的公安精英。他们对党无限的忠诚,对工作特别的认真。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汪吉湟这几年亲自带出来的,绝对是政治可靠,作风优良、业务技术过硬的优秀干警。 汪吉湟代表省公安厅讲话,之后大家讨论。 宿伟建议说,抽三百名武警战士配合,地下室、东、北、西四面全线出击。为了不漏掉一个犯罪分子,在1号别墅区同时设置三道保卫圈。只有这样,才能干净、彻底的抓获罪犯、保护好无辜的工人。具体可分两步进行,第一步,派专人负责寻找进入地下室的其它通道。第二步,专人负责将环球九龙公司全部人员集中,决不能放过在公司干部职工中的犯罪分子。为了应付找不见地下通道的情况,于书记家地下室的人员暂时不行动,等到其它三方找到进口时,接到通知后同时进入…… 会议热烈地讨论了近三个小时,最后达成了共识。决定采纳新城市公安局局长宿伟的建议,只是在某些细节上进行了补充和完善。譬如说罢,于书记家地下室的通道,肯定有好几道防线。同时,一定有人在防守。在没有接到进攻命令之前,应该把地下室的水泥地面揭开,然后再进入。如果里面的通道还有封死的地方,就有两种情况了。一种是,仍然用水泥封死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肯定没有守卫人员。第二种情况是用砖头之类的东西封住洞口,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弄不好就有守洞口的犯罪分子。他们手中一定有枪,所以,我们的公安人员武警战士一定要穿上防弹衣,以保护自身的安全。 再比如东、西、北三方很可能找不到洞口,是不是先对环球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进行询问。最后的结论是,询问和寻找双管齐下,同时进行。万一找不到洞口,就准备大型电钻、大型切割机根据仪器测出的范围破洞而入,强行进入地下工厂内……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战斗。汪吉湟希望各参战同志做好一切准备,在攻击时,要注意保护自己,完成任务。 宿伟首先表态,他说,为这个地下工厂,他和他的战友们已经工作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遇到的困难,可以说是层出不穷。类似几次查军车查出的尴尬,他认为那是公安战士的一种耻辱。他和他的战友们一定不辜负首长的重托,要血洗耻辱,建功立业!……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千里。不到半月时间,全大队就沸沸扬扬起来,吕黄秋把厂子办倒灶了,大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又打水漂了。在几百户社员聚集在一起的村子里,一条弯弯曲曲的堂土路从一个大庄门前穿过。这大庄门前,就是大队重要消息发布的地方。这天晌午,社员们三五成群的端着饭碗、领着孙子、抽着喇叭烟…… “你们知道吗?吕黄秋的厂子倒灶了。” “190万哪,让吕黄秋丢到冰眼里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那钱可是社员们的血汗钱哪!” “这也不能怪他,听说外国打仗了。” “他打他的仗,跟我们什么相干,我只心疼钱!” “败家子!败家子哪!……” 厂子办砸了,本来怪不上吕黄秋。可不仅社员们不三不四的说长道短,连吕黄秋本人也感到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不敢顺大庄门路过,而是悄悄地绕到大庄门的后边,穿过一片冬麦田,偷偷摸摸地回家、进厂。他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要想堂堂正正的像个人样的从大庄门前经过,就必须想方设法让厂子活起来,把钱赚回来。 早上七点钟,他又一次躲过社员们,早早来到了厂子里。他想,自己是一厂之长,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决不能让工人们从他的言行上看出这个厂子真的黄了。要让他们从厂长的身上看到,这个厂子还有希望。悔不该当初只凭外贸一句包销的话,就上马这个厂子,如今还有没有退路?还有什么办法可想?退路是有的,办法也可以想出来。在国内找销路! 他在会上说,国际市场因为伊拉克和伊朗打仗出不去,那我们就想办法在国内销……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哪里知道国内因为大量压缩基建项目,铅丝的需求量也是很小很小的。 吕黄秋接着说,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走出去,上新疆、下四川,走广州、到长春,哪怕走遍全国,也要把产品卖出去! 工人们在厂长的影响下,情绪很高,纷纷要求离家出去为厂子解忧。到外地去卖铅丝。为大家送行时,他花自己的钱弄来了一只羊买来了一瓶酒,和业务员们吃了一顿。他深情的端起杯子说:“来,弟兄们,为你们凯旋而归干杯!谁要是为我们的厂子卖掉铅丝,谁就是全大队的功臣。我吕黄秋代表全大队社员群众谢谢大家!” 在吕黄秋为大家鞠躬时,大家都站起来扶住了厂长,他们说,厂长,你放心,做不成买卖,我们就不回来! 面对送行时心情极为沉重的厂长,大家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登上了破旧的长途汽车…… 春节过完不久,公社变成了乡,大队变成了村。可派出去跑业务的工人们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吕黄秋看着厂门口刚刚换上的牌子,看着上面写着的“吕九庄村铅丝厂”几个字发呆,难道这个厂子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吕厂长!钱虎来电报了,四川要我们的货,三百吨呢!吕黄秋几乎是抢过电报来的,那上面赫然写着:速发货三百吨,货到付款。这消息像一支兴奋剂。全厂顿时一片欢腾。吕黄秋带人采购原料、组织生产,联系车皮,把三百吨货发到了四川。之后,他又迅速派出了两支人马扩大销售。可是,一个月过去了,订货仍然保留在钱虎订的这三百吨上。原因是,国内钢丝市场已接近饱和,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村办企业,就是国营企业的产品想重新赢得市场也是很困难的。即使你大量降价也是白搭,人家就是不相信你这个村办企业。反过来说,你一个小厂,能降得起价吗? 这些天,吕黄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天天到村口去看去等,可是每天都是急急忙忙出去,忧心忡忡回来。长途汽车颠簸着在滚滚灰尘中过来,又在尘土飞扬中消失。他的业务员们连一个也没有回来。越是着急,他们越是一个也没有出现,仿佛失踪了一样…… 吕黄秋急坏了,早上一巴眼,晚上十多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月下来,体重由一百三十斤降到了一百斤,整个儿掉下去了三十斤肉哪! 业务员吕黄元回来了,他几乎跑遍了东三省,一吨合同也未签成。他是悄悄地进的村,偷偷把老婆叫出来,要了几个钱,抹了两把眼泪,掉头就上了内蒙。临走时对老婆说,别说我回来过,订不出去货,我不好意思见厂长。 江南方面的钱虎也回来了,他在外呆了两个多月,差旅费全都花完了,也是一吨货也没有订出去,也是不好意思回家来。无奈没钱吃饭、住店,硬着头皮回到了县城。面对回村的汽车,他没敢上去,自己出去这么多的日子,哪怕再订上一吨货也好给厂长有个交代。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因为几天没吃没喝,过度劳累便摔倒在了街上,碰得头破血流。多亏交警把他救起送进了医院,根据口袋里的工作证上的厂名把电话打到了村上。吕黄秋听到消息,含着热泪把住了两天院的钱虎接了回来。 与此同时,发往四川的300吨钢丝全部退回,原因是四川南部发特大洪水,厂家已停产,无资金付款。 厂子就这样完了,吕黄秋也累趴下了。躺了没个把小时,他又爬起来,他不服这个输。他走亲串邻、东凑西拼借了一笔钱,就立即召集大家来开会。首先他把借来的钱分发给了外聘的十几个技术人员,好言好语地说:虽然厂子完了,可你们对我们的帮助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这是给你们的工资,你们先拿着,等以后厂子有希望了,再请你们来。 送走外聘人员后,接着开会。他留下了20多个有技术的人,什么会开拖拉机的、会修理的、会砸桶的,五花八门,干啥的都有。其余人员全部打发出去干活,什么修路、包工盖房等,啥活都干,只要能糊住口……饮食服务队又在村长吕黄永的带领下,奔向了油建公司…… 会刚开完,债主就围了上来,说啥的都有。有的人一扑一展地想打人。吕黄秋说:请各位先回去,厂子虽然黄了,可我们又有新的门路,请相信我,赶明年,我们一定还清你们的钱…… 吕黄秋说的新门路是制管项目。铅丝厂倒闭之后,他利用半年的时间考查、调研,最后下决心再上一个新项目。 说上就上,好在吕黄秋的人缘极好,号召力极强,再加上县委副书记马炳的大力支持。在动员集资办厂的支委会上,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人们都说愿意跟着他干,只要他看准了的。有人说,咱吕九庄从来没有什么工业。铅丝厂虽然黄了这不能怪你吕黄秋。你敢哪里跌倒了在哪里爬起来,就这一点我们村就有希望! 还有人说,你说罢,需要多少钱?我们大家凑,不够的到银行贷款!吕黄秋感动极了,铅丝厂黄了,班子中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过一句不是,现在要上制管厂,我干不出个样子来,就不是吕黄秋!卖掉了旧机器,收回了30万元,村民们集资了3万多元,吕黄秋又借了两万多,在县委马副书记的关照下,到银行贷款50多万元,还是不够。大家眼望着吕黄秋:怎么办? 吕黄秋挥了一下手说有办法! 什么办法呢?到设备厂家去磨:先交一半钱,另一半产品出来挣钱了再交清。 厂家很热情,生产副厂长说你带了多少钱? 吕黄秋说:58万。 才58万?还差整30万元呢!副厂长说,差个一万两万的还好说,这差这么多,弄不成!弄不成! 磨了三天没有结果,吕黄秋没有灰心。他这人做事历来这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来了,就不空手回去。那时的国营厂是大锅饭,别说你个30万20万的,欠个百十万,也是常有的事,为什么偏偏对我们这么严? 第四天晚上,吕黄秋敲开了这家企业副厂长的家门。副厂长被吕黄秋这种执着得近乎玩命的精神感动了,佩服了,相信了,他说:支援农民兄弟办厂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这事,咱们定了! 第二天和这家厂家签了合同,先交58万块钱把设备拉走,欠款半年内还上。就这样吕黄秋把机器拉进了厂门。 机器是安好了,可这管子咋个造法,谁也不懂。请退休工人来,人家不放心,一个翻过船的村办工厂,谁能保证不再第二次出事呢?请不来技术人员就送工人出去培训,可求爷爷告奶奶,没有一家愿意培训你,卖挂面的见不得挑白灰的,教会了你,抢了我们生意咋办?跑了十几家厂,终于联系好了一家厂,吕黄秋亲自带队学习,可你只能隔着窗户看,此外就是让你打扫院子、搞卫生。这样下去,说啥也学不到技术,吕黄秋就去找厂长交涉。厂长说:不让你们进厂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到里面让电打了怎么办?结果是给人家打扫了几天卫生,连车间的门都没有进去过。 通过关系找到了河西一家厂,人家提了三个苛刻的条件:一是你们的原料要无条件的低价供应我们;二是我们的销路不好时,你们要负责;三是你们厂的产品售价不能高过我们。第一第三条还能勉强答应,可第二条能答应吗?不答应,那好,你请便。 回到厂里吕黄秋发话了,哪里都不去学了,我们自己在实践中学。有没有把握?他不知道。他想,不管有没有,先开机再说。 在诸葛亮会上,吕黄秋说:“铅丝厂办砸了,对不起父老乡亲们,这第二次又这么艰难,到处学技术学不来,我宣布,谁愿意回家里去我负责送回去,愿意跟我干的留下来!我本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有信心、有决心。” 大家纷纷说:“厂长我们跟上你干到底了!” “那好,”吕黄秋说, “你们能这样,也给了我信心。给大家一小时时间,到家里拿干粮、铺盖来!” 一小时不到,大家全来了。吕黄秋说:“我们豁出去了,三天内吃住在这。不拿出合格产品来不罢休。渴了就喝凉水,饿了就啃烙锅盔,困了就去睡觉。每个机器边的墙上挂一个水桶,哪台机器出问题就敲水桶,听到水桶响,拉掉电闸:鬼子来了!我们要找毛病。” 吕黄秋的话音刚落,大家就各就各位,开动了机器。一天一夜过去了,铁桶响过了多少次也记不清了,铁桶一响大家就停车围住了“鬼子”,共同找毛病,毛病找到了:定尺不齐、焊缝不直、断续焊接。为什么会出现焊接不牢的现象呢?是因为高频离设备太远,感应力达不到,把设备拉近后毛病解决了。 为什么会出现断续焊接呢?吕黄秋和工人们仔细研究,分析可能是齿轮牙有问题,卸开齿轮,果然问题就出在齿轮上,有两三个齿掉了,转到没齿的地方就咯噔响一下,这个地方就焊不上。把牙补上,打磨好,这问题也解决了。 高频焊管应是圆的,可出来的产品是椭圆形的。怎么办?吕黄秋想起10公里外有家车磨铣刨厂,就派人去借来了卡尺,量具等仪器,一试整整差4微米,绝对的不合格产品。合格产品的差错允许在1.5微米以内。经过认真分析,才知道是轧辊本身有问题。吕黄秋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扛着100斤重的轧辊去厂家退掉货,又去冶金机构厂买回了合格的轧辊,安装好一试,合格产品终于出来了。到合格产品出来,是第三天的晚上10点多钟,吕黄秋和工人们高兴得停下机器拥抱着、跳着,就像一群小孩子一样。 蹦够了,吕黄秋说:“回家休息!好好休息一天再干。” 工人们说,“不休息,接着干。” 吕黄秋说:“不行,先休息一晚上,明早接着干。” 冬天的长春市,气温降到了零下30度,钱虎和两名业务员下车没顾上休息一下,就背着几十公斤的样品走进了一家大企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吼道:“你们是干啥的?快走开!快走开!”推推搡搡把他们推出来。 没过几分钟,他们又闯了进去,这回是打定主意了,你推咱也不出来。可是,又让人家轰了出来。 在寒冷的马路牙子上,钱虎给业务员们鼓气说:“这次一定要记住,他不听我们介绍完产品就是不出来,” 业务员都说:“要去,你去,我们不去了。” “去就去!”钱虎第三次闯进了办公室。 人家还是板着面孔:“你这人咋搞的,赶也赶不走?还让不让我们办公了?”和前两次不同的是没有推推搡搡。 钱虎诚恳地说:“我就是来请你们看样订货的,合格了算你的,不合格算我的,先用后给钱。” 钱虎不屈不挠、忍辱负重、锲而不舍的劲头把国营老大哥打动了。他们认真查验了管料,订了50吨的货。 从此,钱虎彻底打通了这家大企业。50吨之后是100吨、300吨……3000吨。从此吕九庄的制管厂彻底打开了销路。当年实现产值170万元,利润35万元。1986年,吕黄秋以制管厂为起点发展起来的环球集团产值达到了50多个亿,利税达到了8亿元。在全国乡镇企业排行榜中,环球名列前茅。 为了表彰钱虎为制管厂做出的贡献,吕黄秋把他任命为吕九庄第十一家厂的厂长。钱虎也确实是个能人,在他的协助下,吕黄秋领导的村办企业滚雪球一样迅速发展起来。 从上午九点开始,1号别墅区东、北、西三面的凉州路、杭州路、甘州路全面戒严,一切行人、车辆禁止通行。其实,便衣警察在这之前半小时就已经全面控制住了这些门脸房里的老板和职员,只许进入不许出门。等到三十分钟后大批的武警部队、公安人员突然开到这里时,这三条路已经被全面封锁住了。用“里三层外三层”、“天罗地网”等词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搜查开始前,环球“九龙”公司的经理马军亲自带着一帮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想“修理”一下这帮“不讲理”的公安人员。可是,马军还没有来得及摆一下环球“九龙”总经理的派,警笛声就像千军万马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向这里压过来。 马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时,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已经冲了过来。他急忙溜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用脚踩下了通往底下烟厂的警铃。 这一切,让随后跟进的新城市公安局长宿伟撞了个正着。宿伟用对讲电话提醒各个位置的人员:“注意!地下已经接到了信息,别让任何人溜走!” 马军恶狠狠地转身看宿伟时,几名公安人员已经站在了他的周围。同时拥进的特侦人员手握检测仪器在马军的里外间办公室、休息室进行检查。马军无可奈何的坐在了老板台前的软椅上。这是怎么回事?地下烟厂的情况让他们掌握了?怎么可能呢?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马军仍然恶狠狠地盯着宿伟说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违法?”宿伟冷笑了一声说:“如果你想舒舒服服在这个世界上活几天的话,你就把地下烟厂的进口说出来!” 一丝惊慌出现在了马军脸上,有一点很清楚,地下烟厂的事儿真让他们知道了! 马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马上假意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装出了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地下烟厂?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马军语无伦次的说话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已经是暴露无疑了。 宿伟知道,在这个时候,你要想从马军身上得到点什么,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果马军那么容易突破的话,那他就绝不是什么马军了,而是另外一个人。这个马军据说是原省委副书记马炳的亲弟弟,如果没有猜测错的话,他就是吕黄秋这个地下烟厂的老板。他能在省城1号别墅区的底下、在省上最高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在公安烟草等执法部门的省级机关所在地,让假“九龙”烟和假外烟的烟叶、成品从这里运往龙江省的各个角落、省外的大小烟草市场。能做如此“大事”的人,能让吕黄秋如此看重的人,也必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对于这样一个人,你还想指望三下两下,从他嘴里掏出有价值的问题来? 公安部的特侦人员,已经从马军的老板台下发现了问题。用脚踩踩最里边一个黑色的按钮,桌下的纯毛地毯自动卷到了最里边,紧接着,一个洞口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与此同时,在大型二号地下车库里,特侦人员也查出了升降式的大型货车通道。整个车库的地是活的,电钮一摁,装满烟丝的货车就被送到了几十米以下的地下工厂里。卸下原料后,再把成品香烟装上车,尔后再按电钮,货车就被升到了车库的原来位置上。在这个地下车库里,类似的升降车库就有六个。 公安人员押着马军走进了地下室。同时,六个升降车库已经送下去了三百多名武警战士和公安人员。 从八个进口进入地下工厂的公安武警战士,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出乎宿伟他们意料的是,一个约七千平方米的大厅里别说是机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机器哪里去了?生产工人哪里去了? 在地下室里,检测仪器也失灵了,特侦人员通过省公安厅向部里求援,请求支持防干扰检测器。几个小时后,这种防干扰检测器才能从飞机上运来。 宿伟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地板是用钢板焊接成的。钢板地面被一排排柱子割成一块块长方形。钢板上一层尘土,脚踩上去,一个个脚印清晰、逼真。如果不是事先探测得清楚,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个落满尘土的地板上会有什么问题。 东边库房的一扇扇厚重的铁门打开了,里面全是烟丝、包装箱、封口等烟厂用的原料、材料。除此之外,机器、人的影子还是找不到。紧接着,四面搜索的人员前来向宿伟报告,除了已发现的八个进入口,再没有发现任何进入口。 宿伟听完汇报后,跑进库房里蹲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地上蹭了一下,库房地基本上是干净的。再看看大厅里,尘土足有三毫米厚。正在这时,一侦察员报告说:“报告宿指挥,那边发现动力电的电源和配电柜!” 宿伟他们大踏步到西边的一角,两间布置得很讲究的配电室门已被切割机割开,里面一尘不染,配电柜边上的一杯茶水还是热的。热水瓶里的水也是满的。地上拖得很干净,没有一丁点儿灰尘。 宿伟忙跑出来观察西边地板的边缘,问题发现了,西墙和钢板地板之间有约十厘米的缝子。很显然,这钢板地板是从西墙下面用电送过来的。 宿伟让电气工程师到配电室找控制钢板地板的机关。他肯定地说,“机器和人员很可能在钢板底下!” 电气工程师终于把墙上锁死的小柜子打开了,上面有红,黑、红三个钮。他轻轻地把第一个钮摁了一下。马上,响起了轰轰隆隆的声音。果然如宿伟下的结论一样,几分钟后,钢板地板全进了西墙下的缝里,一个现代化的烟厂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下面的工人在惊讶地瞧着上边,他(她)们没有来得及脱下工作服,有些甚至还在工作台上没有站起来。电气工程师手指又轻轻在电钮上摁了一下,整个工厂徐徐升了上来。制烟车间、加工车间、包装车间,质检车间…… 在制烟车间里,大家看到了成品“九龙”烟和烟丝,摸摸机器,还是热的。也就是说,在马军发出警报前,这里还在热热闹闹的生产着。宿伟身后一位烟草工程师对宿伟说,这些个造假机械全是进口的,比九龙烟厂的设备要好。加上其它工具、设备、原料等等,粗略估计这个地下工厂的价值在三亿元以上。 就在吕黄秋大说特说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辉煌时,省公安厅副厅长和新城市公安局局长宿伟到了。 检查官打断了吕黄秋的滔滔不绝:“差不多了,你都讲了三四天了。我们也承认,你的过去是有成绩的。可是成绩丝毫不能抵消你后来的罪行。” “我没有想要抵消我的罪行。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的工资里有环球的血汗。……好好好,我不再表功了。你让我说完,行不行?” “不是已经说完了吗?环球集团在你的领导下发展起来了,排在了全国乡镇企业的前几位。我想,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是交待新问题吧。” “好好好,你再给我半个小时,我马上交待问题。” 吕黄秋征得检察官的同意后,点燃了一支香烟。他说:“你们以为办企业的困难就那么一点儿吗?这人为设置的障碍比企业发展中的困难更可怕。就在吕九庄的企业发展起来的关键时刻,县委副书记马炳被县委书记搞走了。确切地说,是排挤走了。我吕黄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有马炳书记的支持,就没有环球集团的今天。那一年,县委马副书记因为‘包庇’我们‘吃大锅饭’而被调离。县委派工作组进驻到我们村里,真正蹲了一年时间的点。这一年里,我们的事业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本来新上马的好几个项目因为县委工作组的干预而被迫下马。就在这年的年底,调到邻县的马副书记从省里、中央为我们争取来了新政策。说是包田到户、联产承包的责任制可以不搞一刀切,像我们吕九庄这样的情况,可以不搞联产承包。实践证明,我们走的路子是正确的。县委工作组撤离村的那一天,全村老少到村口放鞭炮。名为给县委工作组送行,实际上庆祝我们吕九庄村的胜利。这一年,我们提前半个月放假过年。鞭炮放了整整三汽车。“过完年不久,马炳重新调到了我们县上任县委书记。第二年新城市在油建公司和汤县的基础上成立了。马书记担任了新城市第一任市委书记。在马书记的支持下,我们环球集团正儿八经走上了高速度发展的快车道……” “上快车道了。这个环球集团就开始与党和人民为敌了,开始干坏事,从此,犯下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罪行!” 汪吉湟副厅长打断了吕黄秋的话,“我说吕黄秋,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快交待新问题吧,再不交待,恐怕你就没有机会了!” “此话怎么讲?” “你的地下烟厂案,已经被我们彻底破获了!” “……不可能!你们决不会找到!” “别再做梦了,你的烟厂设在1号别墅区的地底下,价值三个亿的机器设备、半成品等等已全部移交九龙烟厂了!” 吕黄秋听到“1号别墅区”几个字时,知道汪吉湟说的是真的。这个汪吉湟,真是太厉害了……吕黄秋从椅子上瘫倒在了地上…… “快说其它的事儿吧,要不然,你真是没有一丁点儿机会了。” “我说。我说。……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注过册的‘星辉’(行贿)公司,经理是马炳书记的弟弟马军。” 吕黄秋彻底交待了许多新问题。这些问题包括给马炳行贿及马炳包庇环球集团违法行为的许多问题。 根据吕黄秋的交待,公安局、检察院联合对马炳的弟弟马军进行了审讯。马军交待了“星辉”(行贿)公司从假烟厂开工以来向省、地烟草等部门127名高中级领导干部行贿的犯罪事实。 1998年春天,环球“九龙”公司经理马军根据吕黄秋的授意,为保护地下烟厂而注册了一个叫“星辉”的公司,自任经理。星辉公司对外是环球“九龙”公司的物业公司,实际上是专门为假烟的生产销售打通关节的一个行贿公司。其宗旨是用烟草局罚款的钱去取得打假官员的保护,疏通关系,编织上上下下的保护网,以利保证假冒“九龙”烟及外烟的销售“安全”。“星辉”公司分两个业务部,一个专门搞物业管理,收取房屋租赁费;一个专门行贿,由马军直接领导。两个业务部互不相干。行贿人员由马军亲自挑选,共24个人。每人一辆小轿车。其待遇之高、威风之凛,让全公司人人都羡慕。行贿公司的手段是非常独特的,也非常有耐心。经理马军要求大家一旦决定了对某个官员进行行贿时,就要有战胜一切的决心和信心。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十万不行十五万,十五万不行二十万,直到对方收下为止。他们对九龙市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兼市打假领导小组组长王培源行贿时,就做好了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工作。因为王培源的廉洁在九龙是出了名的。首先他们派人送去了十万元,被挡了回来后,第二次加到了二十万元又被拒收,第三次送了三十万元仍然被王培源退了回来。马军觉得还是有文章可做的,据送礼人员回来汇报说,王培源一次比一次的态度有所变化。虽然礼未收,可态度是非常客气的。马军分析了其原因,王培源不是不收,而是不好意思收。当他了解到王培源爱玩麻将时,就派送礼人把王培源请到了环球“九龙”公司。理由是王书记清正廉洁,省委马副书记的弟弟马军十二分的佩服,要请他去玩,表示对清官的尊敬。王培源一听是马炳的弟弟马军有请,不敢不去。结果,王培源轻轻松松地赢了马军三十万元,高高兴兴被送回家。从此以后,王培源就彻底被马军拉下了水,为环球“九龙”公司说情九十多次,通过玩麻将的手法受贿三百多万元。 如果遇上了不收钱的执法干部,他们就投其所好,送女人、送旅游、送物品。采取这些实在不行的,他们就打上省委马副书记的旗号,让马军亲自去送。结果呢。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里,拉下水的干部达127名之多,送礼就达两亿七千多万元。尤其是省烟草公司,从总经理(局长)到副总经理(副局长),从稽查局长到一般工作人员,以及各地市的烟草局长,几乎无一例外的成了马军他们假“九龙”香烟的保护伞。 由于“星辉”公司行贿的高明,龙江省以及周边省的打假官员渐渐成了环球“九龙”公司地下烟厂的后台老板。到后来,一些执法机关的领导对举报单位和个人的举报不闻不问、无动于衷。非但如此,还想方设法给造假者透露消息,致使举报者遭到马军等人的报复。他们不仅如此,还为被上级部门及邻省抓获的假“九龙”烟、假外烟开脱和说情。正因为这样才使环球九龙公司的造假活动日盛一日、猖獗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星辉”公司还通过一著名歌唱演员与部队的关系,在部队上弄出来了好几辆军用货车,用来专门运假烟,为环球的造假推波助澜…… 历时四年零五个月的环球地下烟厂给国家造成的直接税收损失达一百二十多亿元,给国营九龙卷烟厂带来的几乎是灭顶之灾。环球“九龙”地下烟厂案,在中国的西部地区是独一无二的,就连南方沿海地区的造假者也是望尘莫及。他们之所以存在了四年多,除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保护伞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他们吸取了1999年环球大案的教训,他们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横行霸道,不胡作非为。环球“九龙”公司地下烟厂案破获后,许多老百姓,包括一些假“九龙”的烟民都表现出一种无动于衷的样子来。这与几年前新城市的环球大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党和政府加强了对黑社会及假冒产品的打击力度,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有引起民愤的犯罪行为还存在着。”省公安厅副厅长汪吉湟在给中央领导汇报九龙假烟案时如是说:“作为一名公安警官,不能让犯罪分子小心翼翼的假象所蒙蔽,要擦亮眼睛,坚决地同隐藏在地下的犯罪行为作斗争。” 第二十章 红色通缉令 1999年5月28日20时。晴天。 新城市医院住院部,汪吉湟面对特等功奖章潸然泪下 好不容易劝走了跟到医院采访的记者们,张珍珍端上了汪吉湟最爱吃的揪面片子。他吃了一口就推开碗说:“给我盛一碗汤吧,我想喝汤。” 张珍珍就给他盛了半碗饭汤,他端起来就一口气喝了下去。张珍珍又盛了半碗面片说:“来,我喂你,把这点也吃了。”汪吉湟本不想吃了,见妻子把对女儿的那份爱也给了他。他便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她的心里苦极了,他不能让她太伤心了。他说:“你端着,我自己来。” 汪吉湟吃饭时,有记者在门外张望。护士在挡着,说,就让他吃点饭吧。从早晨到现在了,才让盛了半碗饭。护士的话音中充满了关切和爱怜。 汪吉湟说:“刘护士,就让他们进来吧。我吃完了。” 记者们又呼啦啦地进来,围了一屋子。 张珍珍扶着他躺在了身后的被子上。他对记者们笑笑说:“对不起,我……” 一女记者说:“汪局长,你是伤病员,别客气。” 一男记者说:“汪局长,我们有几个问题,请你回答。第一,省委省政府把你树立为英雄模范,国家公安部又授予你‘优秀警官’称号,你对此有什么感想?第二……” 男记者突然发现汪吉湟手捧着特等功奖章,认真地看着,双眼的泪刷刷刷往下流,停止了问话。记者们也吃惊地把对到汪吉湟嘴边的大大小小的话筒往后拉了拉。闪光灯一下一下在闪,像天空中的一道道闪电;摄像机把警官流下的泪水拍成了大特写。全屋子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吃惊地看着汪吉湟。只有照相机的咔达声和摄像机工作的沙沙声。 张珍珍用毛巾擦去了他的眼泪,摇了摇他说:“看你,这么多客人,你这是干什么呀?” 汪吉湟的耳边传来的是女儿汪霞的童音: …… “厅长伯伯,我爸爸成了英雄,你给他记个几等功呢?” 杨厅长的声音:“你爸爸立过一等功了,二等功、三等功都立过了,你说我该给他个几等功呢?” 小汪霞的声音:“那就再给我爸爸立个一等功吧。” 杨力厅长的声音:“你于伯伯、程伯伯代表市里要给你爸爸请特等功呢。知道吗?特等功可是比一等功大多了!” 汪霞高兴的声音:“哇!我爸爸立特等功了。” 汪吉湟喃喃地说:“霞霞,你在哪里呢?你看到爸爸的特等功奖章了吗?” 女记者问:“汪局长,你为啥要流泪?为牺牲的战友,还是为执法的艰难?霞霞是谁?是你女儿吗?” 记者后面一个人说:“同志们,汪吉湟同志受伤失去一条胳膊之后,歹徒又绑架走了他唯一的、心爱的女儿霞霞。同志们!我们的公安战士承受的压力那是太大了!” 人们纷纷把镜头对准了说话的人,原来是市委书记于波、市长程忠和公安局长金安到了,他们就站在记者们的身后。 于波说:“那位女同志问得好:警官为什么会流泪?你们就把镜头对准我们的流泪的英雄吧!他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最可爱的人。他们舍小家顾大家、牺牲自己保护国家和人民的财产、生命。是他们保护着我们社会的稳定、人民的安宁呀。他们才是我们这个都市的真正的英雄!” 记者们又把镜头对准了汪吉湟,汪吉湟的泪还在流着。他们又把镜头对准了身着警服的金安。 有人问:“请问金安局长,汪吉湟同志的女儿有消息没有,你们啥时能救她出来,何时能抓获漏网的逃犯?” 汪吉湟接过话头说:“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第一,我是管刑事、刑侦的副局长;第二,追捕钱虎等人犯的工作是我负责的。” 金安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幸亏汪吉湟给他解了围。他在心里暗暗说道,吉湟真是个好同志! 汪吉湟面对大大小小的镜头说:“对于追捕吕黄秋、钱虎等逃犯,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动向,目前兵分三路,正在加紧追捕。要不了几日就会大功告成。至于救我女儿,她既是我的心爱的女儿,也是祖国未来的花朵,解救她回家是我们的责任,请你们放心。” “能不能说具体一点?逃犯在哪里?小汪霞在哪里?何时能抓住坏人、解救孩子回家?” “牵扯到办案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1999年5月28日22时。晴天。 省城钱虎的住处,找到了濒临死亡的小汪霞 宿伟、田小宁等四位警察,在省城公安的配合下,按照吴龙提供的线索,埋伏守候在了钱虎在省城的最后一个住处。他们藏身的地方是一小片不足一米高的榆树苗林子,酷热难当,浑身的汗水把衣服湿透了。成千上百的蚊子在他们的头顶、胳膊腿脚周围盘旋,嘴唇、脸上、手上都被蚊子咬下了一个个奇痒难忍的包。 据早就守候在这里的警察介绍,宿伟知道除钱虎外,二旦子、吴奇、张二都程度不同地下楼买过吃的、打过电话。钱虎是个很狡猾的魔头,难道他又嗅到了什么风声不成?不可能呀,他们对吴龙的供词验证过了,没有一处不实。他们的行动是局领导亲自指挥、安排的,连省城公安都不知道执行的是什么特殊任务。宿伟知道,现在扑上去的结果很可能是钱虎又一次漏网。钱虎的漏网,意味着解救小汪霞的计划要再一次落空。 宿伟腰间的传呼又一次震动了,他知道这肯定是汪副局长催促他们赶紧行动的信息。他打开显示屏,上面的汉字是:既然四人中三人已出现,请速采取行动,给省城公安局程局长已说好,你可随时调警力支援。汪。 怎么办?宿伟焦躁起来了,种种迹象表明,钱虎等是没有发现危险的,否则他们早就跑了。如此看来,二旦子几个是没有戒备的。照此推断,钱虎应该在楼上。这时候,宿伟在心里骂起了肖威,这个家伙是怎么了?一点信息也没有。 田小宁捅了宿伟一把,宿伟顺树枝的间隙向路口看去,只见两个人走了过来。高的怎么也看不清面孔,那矮的分明是肖威。既然肖威出现了,那高个的不是钱虎还是哪个?宿伟兴奋地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肖威说:“大哥,我要撒个尿。” 高个子怕是不放心肖威似的,说:“我也去。” 这两个人竟朝矮榆树林走了过来。 宿伟对田小宁做了个掐脖子的动作,田小宁会意。 肖威左顾右盼,像找着什么,半天了没有掏出家伙来。钱虎的尿水不偏不斜,正好尿在了宿伟的右腿上。宿伟照准钱虎的家伙猛的一拳,田小宁一个鲤鱼打挺,跃出林子,掐住了钱虎的脖子。之后三下五除二塞住了钱虎的嘴,给他上了手铐。肖威也被铐了起来。宿伟把钱虎交给了田小宁说,带两个人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打传呼给我。我和肖威、其他的同志去抓他们。 肖威带路径直上了三楼,宿伟等藏到了一边。肖威敲门,里面问:“谁?” 肖威说:“不想吃饭就别开门。” 里面听出了肖威的声音,一个家伙骂骂咧咧的开着门说:“好小子……” 宿伟冲进门,二旦子就被两名公安抓住了。正好,吴奇、张二进了客厅在看电视,所以,公安冲进去抓住了他们,二旦子才反应过来。等他摸腰间时,枪已被公安下了。 宿伟问二旦子,二旦子!小姑娘呢? 二旦子冲一个卧室努了努嘴,宿伟上去,门是锁的。他们破门而入,见小汪霞昏睡在地毯上,下身周围全是血。宿伟忙起汪霞喊叫着,汪霞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是痴呆的。宿伟忙让人打了122急救电话。他放下汪霞出门来,抓住了二旦子的衣领,把他拉进了卧室,指着血泊问:“这是咋回事?” 二旦子说:“这是钱总,不!钱虎干的,他说汪吉湟不让我们好活,也让他不得好活……” 宿伟气急了,左右开弓打了二旦子两个耳光后,骂道:“畜生!”救护车来了,宿伟派人去了医院。自己押着二旦子、张二、吴奇与田小宁会合后,连夜押着返回到了新城。他本来也想去医院的,可是他怕几个人犯会出现意外。就只好含着泪辞别了小汪霞。 到新城后,宿伟把钱虎等四名罪犯押进看守所后,简单给金局长汇报了几句,没顾上喝一口水,换了位司机就又返回到了省城。清晨7点,他赶到了省城人民医院。 宿伟找到了外科医生高大夫。高大夫告诉他,这个强xx犯真是太恶毒了。孩子小,xx道和肛门都裂开了,现在缝补手术已做完,很成功。可是孩子因为流血过多,暂时还在昏迷之中。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太好了!”宿伟握住了大夫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们,高大夫。” 高大夫说:“别谢我,抓住坏蛋,给小姑娘报仇。” “高大夫,放心吧,罪犯我们已经抓住了。” …… 看过汪霞后,宿伟打通了金安的电话。他说:“金局长,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我想,小汪霞的遭遇最好别给汪局长说,你给小田也交待一下。就说是孩子摔了一下,受伤了,流了点血。住两天医院就会好的。” 金安说:“这没问题,你还得给医院的大夫说一说,汪局长的夫人张珍珍已经上车了。局里也派了两名同志去护理。你等等她们吧,等张珍珍到了,你再来。” “好吧。”宿伟挂断了电话。 他又给汪吉湟打通了电话,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说,霞霞已经脱离了危险。 “好!”汪吉湟说,“宿伟呀,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不费一枪一弹,没有一点伤亡。我会给你们请功的!” 挂断了电话后,宿伟才知道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汪副局长这是怎么了,咋这不公正的待遇就轮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呢?失去了一只手,现在女儿又让钱虎这个恶魔糟蹋了……钱虎!钱虎!你这个魔头! 宿伟拳头捏得嘎嘎响,恨不得立即到新城把钱虎痛打一顿,解解心头之气。他又一次骂道:“这个王八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宿伟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后,想到要给小汪霞买点什么吃的。买点什么好呢?想来想去,还是问问大夫再去买吧。他想,他要亲手给小汪霞喂上这顿早餐…… 他还想…… 1999年5月29日9时。晴天。 新城电业公司开业仪式上,一张沉甸甸的转账支票 主席台上台下,坐满了人。 主席台上的横幅是:“中美合资新城热电有限公司成立大会”。 空中几只硕大的彩色气球下缀着各色标语: 祝贺新城热电公司成立! 今日秣马砺兵,明天市场夺雄! 新城热电,一心为民! …… 市委书记于波、市长程忠接过了美籍华人于菲女士赠送的一张特大号现金支票。上面的收款人是:新城市公安局。金额是300万元。 于波、程忠把支票交给了金安和宿伟,两人抬着支票走下了主席台。场内掌声雷动,记者们把镜头对准了那张特殊的支票。 于波说:“新城热电公司董事长于菲女士为什么要给市公安局赠300万元人民币呢?我想请于女士就这问题给大家说几句怎么样?” 场下又是一片掌声。 于菲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各位先生、女士、来宾们。今天是我们新城市热电公司开业的大喜日子。在这个日子里,我们给市公安局赠送300万元用于购买现代化的破案设施,如车辆、通讯设备等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以这么讲,新城热电公司的成立有他们的汗水和贡献。有金安局长、汪吉湟副局长这样的好领导,有宿伟、李虎山、田小宁等等这样的好警察。同时,我还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他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掌声过后,有记者问:“什么样子的大胜仗呢?” 于菲女士说,“这个问题我无权回答,请我们的都市英雄汪副局长给大家回答吧!” 汪吉湟不慌不忙地扶了话筒,大声说道: “‘5·25’统一行动漏网的钱虎、二旦子、张二、吴奇四名罪犯已于昨天晚上被我公安刑警抓获!” 掌声。 汪吉湟继续说道:同时,被歹徒绑架的汪霞也解救了出来,因为受了点伤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呢,过两天就出院回家了!” 掌声。 程忠见于波向他示意,他开始了大会的下一项议程。…… 热电公司成立大会结束后,于菲来到汪吉湟的身边说:“汪局长,能不能向你提个要求?” 汪吉湟说:“可以呀。” 于菲:“我打算把你的女儿接到美国去读书,请你同意。” 汪吉湟不假思索的说:“这怕不行。” 金安接上说:“行!怎么不行。让我们公安的后代出国读书,这本身就很有益处嘛。” 汪吉湟马上联想到费用的问题,说:“不行不行。” 于菲洞察了汪吉湟的心理,她说:“费用由我负责借给她本人,等她学成毕业后赚了钱再还我。” 汪吉湟:…… 程忠说,“我看行,大不了汪霞毕业后给于总打工,这也是一个办法嘛。” 汪吉湟说:“还是不行。万一孩子学习不好,将来不能胜任于总给的工作,那就麻烦了。” “那有什么?”于菲说,“我亲自教她、带她,还怕她学不下本事?” 金安想,让汪霞出国是隐瞒孩子被害的最好办法,同时换个环境学习可能对小汪霞更有好处。 金安说:“老伙计,汪霞的事我替汪局长做主了,等她出院后,你就带她走。” 汪吉湟还是有点顾虑,他说:“让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金安说:“不商量了,就这样决定了。” 程忠说:“汪吉湟同志,人家于女士可是一片诚心。” 汪吉湟只好答应了。 1999年5月29日10时。晴天。 新城市公安局看守所,二旦子主动要求交待问题 二旦子斜躺在木板铺上,失神的眼珠紧盯着房顶角上蜘蛛织成的一张网,一只长脚蚊子不小心触到了网上,正在吐丝织网的小小的蜘蛛爬了过来。蚊子立刻变成了蜘蛛的一顿美餐。二旦子的心刷一下抽紧了,那只触网的蚊子不正是自己吗? 这个把生命当做儿戏的魔鬼,死到临头也害怕了。他后悔极了,后悔与吴龙、钱虎一伙搅到了一起。这个举动当年一直被认为是英雄气概,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无知。你吕黄秋不是很了不起吗?人家照样收拾你。你的公司呢?你的那群朋友呢?现在都到哪里去了?人就是这样,当你想干点正事儿的路上时,周围有不少朋友。可你走到与人民为敌的时候,跟前连一个人也会没有的。是啊!吕黄秋、钱虎、吴龙等人是大傻瓜,他二旦子也是大傻瓜。你有几个脑袋敢和共产党对抗。 越是生命走到完结时越留恋生命。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二旦子干吗要干这些事情呢?他恨自己,更恨吕黄秋、钱虎和吴龙,如果没有这帮魔王,他二旦子决不会这么早就结束生命。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如果人生能有第二次生命,他二旦子绝对会好好做个人的。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吴龙早就落网了,钱虎也落网了,吕黄秋落网是迟早的事。你能跑到哪里去,香港是中国的,跑到外国也不行。这个时候,二旦子想得最多的是公安快快抓住吕黄秋,只有这样他的家才能安全。其实他的家里只剩下一个老母亲了,他不敢去见母亲,每次去都是悄悄给老人家放点钱就走了。他无颜见母亲的主要原因就是母亲最痛恨的就是他这种人。如果抓不住吕黄秋,他母亲迟早会死在吕黄秋的手里,这是他们的规矩。但是,此刻的二旦子一点也不怕了。他深信,吕黄秋是逃不脱法网的。 二旦子原名叫胡小旦,家庭出身也很苦。父亲胡安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民兵连长活活地打死了。那个民兵连长说穿了就是一个流氓无赖。想占他母亲的便宜被他父亲撞见并打出了门,这家伙便设了个圈套,把他父亲与地富反坏分子一起批斗,被活活打死在批斗会场。 母亲从二旦子很小的时候就教育他做个好人。可二旦子学坏了,而且坏得不可救药了。扳起指头算算,虽说二旦子没有直接杀人,可跟着别人、受人指使杀过的人也有四个。他怕极了,听说量刑时要考虑主犯和从犯,这从犯的界限是怎么个划分法呢?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要想活命,只有如实向政府交待。如果政府能给他下个从犯的结论,或许能保住性命。到那个时候,他二旦子再从头做起,争取减刑提前出狱。 二旦子这么一想,决心立功赎罪。他主动要求交待问题。金安局长与省公安厅王俊处长亲自审讯二旦子。 二旦子交待了三次参与杀人的罪行。 第一次是跟着吴龙去秦远乡,是吴龙开枪打死人的。 第二次杀葛兴河葛老汉是钱虎指挥的,吴龙出主意后他和张二、吴奇去效仿包公案在葛兴河的头顶上钉钉子害死的。 第三次参与打白森老师,也是钱虎传达的吕黄秋的命令。他们把白森活活打死,然后埋在了秦远乡的一个河坝里。 第四次是参与轮奸葛兴河的女儿葛小梅。 那天吕黄秋从街上把葛小梅拉回来就对她实施了强xx。因为葛小梅不答应并且抓烂了吕黄秋的脸。吕黄秋就把葛小梅交给他们几个轮奸。葛小梅醒过来后,跳窗自杀了。 金安立即派人去秦远乡找回来白森的尸体。 金安问二旦子:“葛小梅的尸体呢?” 二旦子说:“被伙房的搅肉机搅碎喂狗了。” 金安拍桌子骂道:“一帮魔鬼!” 二旦子吓了一跳,尿湿了裤子。 金安扔给他一沓稿纸说:“念你是从犯,又有悔过之心。你去把你自己和别人的其他犯罪事实写出来。” 二旦子说:“我一定写。” 王俊问:“吕黄秋在哪里?” 二旦子:“好像在香港,具体在哪里,只有钱虎一个人知道。” 王俊说:“押下去吧。” 二旦子被带了下去。 金安说:“简直是一帮魔鬼!” 王俊说:“金局长,这话你说了第二遍了。不过,这些人也太残忍了,不叫魔鬼还能叫什么呢?” 金安:“看来得想法让钱虎开口,他不开口,吕黄秋的下落是很难清楚的。” 王俊问:“警方协查的情况来了没有?” 金安:“来了,查无此人。” 王俊说:“两种情况,一种是在香港,一种是出境了。” 1999年5月29日11时30分。晴天。 新城市市长办公室,来自引水工地的噩耗 程市长正在听市经贸委、计委、乡企局等部门关于环球集团清理整顿后的运行方案汇报。 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机响了。 程忠抓起电话“喂”了一声。 对方说:“你是程市长吗?我是引水工程指挥部。” 程忠说:“我是。我正在开会,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你12点打过来吧。” 对方说:“不仅重要,还重要得不得了呢!” “请讲。” “钟指挥他……” “他怎么样?” “他,他被扒渣机挤到了洞壁上,他……”对方快要哭出来了。 程忠急了,他问:“他怎么样?是受伤了对不对?快送医院呀!” 对方说:“他,已经死了。” “什么?”程忠只觉得顷刻间天在摇、地在动。 早晨,钟祥和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人去洞子里看施工的工人们、检查工程进度。昨天夜里,钟祥一夜未合眼。因为治理塌方的问题,他翻阅了大量的资料,思考了不少对付塌方、泥石流的办法。最后他眼前出现了白天亲眼目睹的这次大塌方,一下子堆下来近千方的泥沙,掌子面涌出的泥石流把洞子埋得只剩下了不到两米高,从洞顶到地表30多米的覆盖层塌透了,山上陷下去一个大坑。为了充填这次塌方,仅木料一项就用去了六十多立方。开过隧洞的工程人员都知道,他们这些长年累月与洞子打交道的人不怕石头就怕稀。岩层再硬,再顽固,他们也能打穿它,可是遇上泥石流,刹那间使洞子成了“稀屎胡同”,有劲使不上不说,还耽误工程的进度。 虽说这些都和工程的发包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哪怕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物力,那是工程承包方铁军自己的事儿。可是,钟祥他不这么想,他急呀,如果照这样下去,影响了工程进度,那他钟祥是要负责任的。当然了,这些具体不过的问题,将成为工程进度缓慢的最最主要的原因。你这个山的地理环境就这样,我钟祥有什么责任,要追究责任那也只能找铁军。至于铁军受多大的损失和委屈,那是铁军的事情,这跟工程发包方的新城市政府、引黄入新工程指挥部的的确确是关系不大的。 然而,这仅仅是普通人的心理、平常人的心理。钟祥的心理不是这样,至少他不是那种没有责任心的领导干部。如果是那样,他可以找出好多个理由和借口,充当一个到外地去名为考查实为游山玩水无所事事的领导,也可以是一杯茶水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上半月在家下半月在工地的毫无责任感的副总指挥。也许这样子的副指挥是最好的领导呢! 可是,钟祥的骨子里有一种不安分的东西,那就是不论干什么就必须干好、干漂亮!当水电局长时,他是好局长,当区长时他更是个好区长。就是在当那个发不出工资来的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时,他也是个好主任。你能说现在轰轰烈烈的开发区工作没有他钟祥的功劳?如果不是钟祥,至少由电业公司为基础的热电公司不会投入运行。或者要运行也没有这么快。 那么现在当这个造福新城人民千秋万代的引水工程的副总指挥,他就更应该当好。他是在没有想这样的时候,行动已经这样了。隧洞总公司一分公司的经理、铁军首领欧阳杰就感触颇深。他说,我们干了不少工程,包括天津的著名引水工程———“引栾入津”在内。可是从来没有碰上过像新城市这么好的发包方,也从来没有遇上过像钟副指挥这么好的人了。他不仅在工程技术上给铁军以大力的支持和协助,而且在后勤供应上简直就是我铁军的好后勤部长嘛,什么肉呀、茶呀、大米呀等等等等,在钟祥的部署下,源源不断地往工地上运。有时候几乎是一天运一次菜。感动得欧阳杰握着钟祥的手说:“为了新城市人民,为了这个引水工程,我把这100多斤交到这里了。不按时按量完成任务,誓不罢休。” 早晨,钟祥本想眯一会儿。可是看看表,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他就洗了一把脸、喝了一碗稀饭就钻进了洞子。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塌方出现了。在掌子面上作业的一台重9.6吨的液压式扒渣机像玩具一样被泥石流倒推了过来,眼看着两个工人就要被扒渣机压上了,他不顾一切地拉起两个工人就跑,两个工人比他有经验,跑出了危险地带,他却被扒渣机推到了洞壁上,泥石流将他埋得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大家见钟副指挥被机器压住了,都大喊着“钟指挥”,叫出来的声音变调了,听着都骇怕。大家想办法靠进了钟祥,去抢救他。可是,救出来的钟祥,已经停止了呼吸。 跑脱了的两个工人扑倒在钟祥身上大哭了起来,大家都跟着哭了起来…… 程忠知道这一切后,眼眶里涌出了泪水。经贸委魏主任见状,拉了拉秘书长的袖子说:“我们先走,啥时汇报再通知我们。” 见秘书长点了一下头,大家都默默地退出了市长办公室。 1999年5月30日8时。晴天。 新城市委常委会上,于波给杨力的电话 八点过五分,市委常委会准时举行。 首先是公安局长汇报。汪吉湟说:“除吕黄秋外,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环球持枪杀人、流氓犯罪集团的全部成员均已落网。三年以来发生在我市的几起恶性案件全部侦破,都是吕黄秋一伙所为……” 汪吉湟汇报完全部案件之后,于波问:“吕黄秋现在到底在哪里?”汪吉湟说:“据钱虎交待,吕黄秋已于三月前去了美国。在这之前,吕黄秋早已把家属、子女、几个情妇以投资移民的形式落户到了美国。” 于波问:“怎么样才能尽快把吕黄秋抓获归案?” 汪吉湟说:“据了解,吕黄秋已向美国当局递交了寻求人道保护的文书,抓获吕黄秋,须依靠国际刑警组织。这事得省公安厅出面向国家公安部报批,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具体实施。” 于波说:“很好。一定要把吕黄秋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抓获归案!汪局长,你现在就接通杨厅长的电话,我和杨厅长通话。” 省公安厅厅长杨力正好在办公室。杨厅长说:“国家公安部对你们的‘5.25’统一行动非常满意。厅里已向部里报了专题报告,部里同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抓吕黄秋归案。” 于波说:“太好了!谢谢你,杨厅长。”于波扣上电话说,“这个问题就到这,金局长把工作进展随时告诉我。” 市纪委副书记汪强汇报了市纪委在反腐倡廉工作中取得的重大成绩。 新提拔的市委秘书长金安汇报了“引黄入新”工程先进集体先进个人大会的筹备情况。 于波说,“钟祥同志牺牲在了引水工地上,他是我们党的好干部。我们要在继续宣传、上报公安、纪检英模的基础上,认真做好宣传钟祥同志的工作。同时把上报钟祥同志为烈士的材料尽快报上去。借全市上下深入向公安、纪检英模学习,宣传烈士钟祥的大好形势,通过媒体把我们新城的形象工程搞上去。” 于波顿了顿,对程忠说:“钟祥同志的家属要安置好。要做好烈士家属的工作。” 程忠说:“这项工作我们已经安排了,会前我再落实一次。” …… 1999年5月30日上午10时,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向全世界发出了9953010号红色通缉令…… 第二十一章 黄河之水天上来 马炳从龙江省平调到青江省任省委副书记时,就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快要到了。甭说包庇罪了,参与地下烟厂一事就足以枪毙他100次了。因此,马炳并没有把妻子儿女带到青江省去。他在加拿大温哥华投资100万元,购下了豪宅一套,并把妻子儿女移民到了加拿大。做这一切时,他吸取了吕黄秋的经验教训。假如吕黄秋隐姓埋名、整容换面,在购买的别墅里颐养天年的话,能有那些一系列的麻烦吗?假如他不要与外界联系的话,新闻界怎么可能把他在国的消息炒得那么热呢?如果新闻媒体不要那样大肆的渲染,汪吉湟能抓他回来吗?当然了,他对于吕黄秋这个人,还是信任的。他知道,吕黄秋会像毛二升一样,汉子做事汉子当,在关键时刻决不会出卖他马炳的。再说了,这两个人之所以能有后来的一切,都是他马炳庇护的结果。同时,他做许多事儿也是很小心的,他从不和吕黄秋之外的任何人有任何的接触。后来与毛二升的接触,也是间接的,没有任何直接的把柄落到那些人手里。至于吕黄秋,横竖都是死,一个临死的人,是不可能把自己的“恩人”送上断头台的。 虽然如此,他仍然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先把家小换名改姓移民到了加拿大。自己呢,第二步再走。他随后再走的原因决不是因为要贪恋共产党的省委副书记这个官,而是存在几处的几千万元无法在很短的时间里全部提出来。提得多了、急了,会引起有关方面的注意。所以他只能一笔一笔的提、一笔一笔的往境外汇,到今天了,这些钱还没有提完。尤其是部分定期存款,可真是害苦了马炳。银行规定,定期存款提前支取一定要存款者本人亲自前来提取。以儿子、老婆名义存的也不好办,他们已经出国了,以假名字存的款,麻烦更是太多。他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些钱全部存到香港。如果存到香港,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取款。按理说,一个堂堂省委副书记,到银行取点款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关键的关键,这个省委副书记是个公众人物,他不可能直截了当的去取款,而且还是高额存款。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就只好偷偷摸摸了。这一偷偷摸摸,问题就出来了。有些存款,你就根本提不出来。银行的话也很清楚、很负责任:我们这样做,完全是为储户着想。 这天晚上,马炳得到了马军和地下烟厂出事的消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要命的消息。他不能在乎银行那点取不出来的存款了,他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装就离开了青江省。他租了一辆出租车把他连夜送到了田州。在田州简单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他把全部的现金汇到了加拿大妻子、儿子的账号上。又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赶到了机场。在机场购票时,他突然想起,家里还有兑换好的几万美金没有带出来。怎么办?吕黄秋不出卖自己,马军更不会出卖自己了。等到他们查到我马炳的头上,最快也得十天半月的。想到这里,他给省委副秘书长打了个电话,他说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在家休息一天。他从副秘书长的口气里没有听出一丁点的问题。他决定坐飞机返回九龙,在九龙购好飞往香港的机票,然后打的到家里拿上那几万元美金就走。他突然对自己的行动很满意,到外地把款汇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然后大摇大摆地到九龙国际机场,轻轻松松走球子!好在青江省距九龙才一百多公里。 马炳回到家里,从书柜下的抽屉里,取出了八万三千美金。他把八万美金藏到了贴身的内裤和皮马甲的暗兜里。不把现金放在包里,上飞机时就不会被查出来,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剩下的三千元他装在了随身带的皮夹子里。做好这一切时,电话响了,是省委副秘书长打来的,问他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派司机和秘书过来,上医院去看看?马炳说,不了,休息一天就好了。 扣上电话后,马炳才感到带上包很扎眼,门房的值班人员认识你,你一个生病的人怎么不让司机来接,哪有亲自提个包出门的道理。想到这里,他把准备带走的包放下了。想想看有没有非带不可的东西。他从包里翻出了两个本子,这两本东西即使不带走也要毁掉它。他看看表,距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半小时,便到卫生间,一页页的把两个本子全烧了。做完这一切后,他整整衣服,迅速地在镜子前抽了一支香烟。尔后,下楼出门,倒背个手,优哉游哉的溜达着出了省委家属区的大门。拐进一个小巷子时,他立即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出租车朝九龙机场方向急驰而去。 就在这个上午,中央纪委副书记陈刚把电话打给了青江省省委书记和省纪委书记,让他们立即代表中央纪委对马炳进行“双规”,把马炳控制起来后,等待中纪委同志的到来。省委书记吓了一跳,问:“请问他犯了什么事?” “别问这么多!请立即执行!” 陈刚还同时把电话打给了龙江省委书记于波。 青江省省委书记放下电话后,立即召集省纪委书记、副书记开会。二十分钟后,省纪委书记带着纪检干部来到了马炳的家里。据门卫讲,马副书记一小时前倒背着双手溜达着出去了,可能到医院去了吧。 省纪委的同志兵分三路,一路原地守候,两路分头到各医院寻找。一小时后,两路人马都未找到马炳。 中共龙江省委书记于波和省纪委书记程忠接到陈刚的电话通知后,即命汪吉湟带人分别到九龙国际机场和田州国际机场抓人。他们知道,马炳如果要逃跑的话,一定会从九龙机场或是田州国际机场跑。这两个机场中九龙机场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青江省没有飞机场。 汪吉湟亲自带人到了九龙国际机场,同时,他们已经通过民航售票处对购票人员的身份证进行检查。结果是,没有马炳购票的记录。汪吉湟在民航指挥调度中心命令把即将起飞的所有飞机乘客的身份证调出来,与马炳的照片查对,看有没有和马炳长相一样的乘客。 民航方面立即和公安人员进行了紧张的核对照片工作。同时,公安民警已经在各个进出口监视,发现马炳,立即扣留。 将要起飞的九架班机的全部乘客记录都查对了,没有马炳。 汪吉湟问道:“目前最快的班机距起飞有多少时间?” “13时50分钟飞往上海的班机,距起飞还有1小时10分。” “先查已经起飞的飞机!”汪吉湟果断地命令道。 命令下达后,汪吉湟与民航副局长交涉,“如果已飞走的飞机上有马炳,你能不能给我飞回来?” “不能!” “一定要飞回来, 决不能让这个案犯逃往国外!” 民航副局长见省公安厅副厅长亲自带人来,已经感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沉吟片刻说:“如果起飞在50分钟之内,我可以让飞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 “这必须请示局长和民航总局同意。” “那你快请示吧。” “汪副厅长,你看这个人像不像?” 汪吉湟在微机上一看,这不是马炳,还是哪个? “是他!那短胡须是贴上去的!”汪吉湟问民航副局长:“起飞多少时间了?” “二十七分钟。” 汪吉湟看了看表说:“就在我们到达前5分钟起飞的。好!请局长立即下命令吧!” 民航副局长大踏步地走进了指挥调度中心。他命令说:“马上调xxxx号飞往香港的班机返回!” 民航调度工作人员立刻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马炳提心吊胆地过了安检口,在候机室里候机时,他怕得要命,他多么希望飞机马上起飞呀。在煎熬中度过了三十分钟。终于才到了登机的时间。这个要命的三十分钟哪!马炳终于登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在飞机没有起飞前,他还在担心。他担心公安、纪检人员突然出现,就像好多电视剧里的镜头一样,就在飞机起飞前,被人家抓回去了。 好在他正好坐在窗户旁边。他摸摸贴在下巴上的短胡须,笑了。此刻这个座位上没有马炳,而是霍兵。霍兵是山东人,来九龙出差,现在又要到香港去呢。他这样想的时候很高兴,到香港就像大雁飞向了天空,像海鱼放进了大海。过不了多久就会飞往加拿大,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突然,警笛由远而近响了起来。吓得马炳面如土色,心也随之咚咚咚咚狂跳了起来。顺窗户看过去,果然是朝这边开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马炳紧张得快要窒息了,抹了一把头上惊出来的冷汗暗暗告诫自己:别怕,别怕,我不是马炳,我是霍兵,你们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 警车已经离飞机越来越近了,可飞机也缓缓的动起来了。快飞吧!快飞吧!…… 警车到飞机前并没有停下来,照直朝西边开去了。天哪!马炳的身心一下子放松了,跳到嗓子眼上的心也落下来了…… 飞机终于离开了跑道,升向了蓝天。天空真蓝呀!云一朵一朵的像棉花一样。马炳抚摩着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呢?人家都没上到飞机上你就吓成这个样子。如果真要上来呢?……咳!我真不中用了…… “先生们!女士们!实在对不起,飞机现在出了点小小的故障,需要返回九龙机场。请大家不要着急,这小小故障并不影响短距离的飞行,要长距离的飞行可能会有危险。请各位谅解。” 穿蓝色裙装的空姐甜甜的用英语重复上面的话时,马炳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能飞回去!不能飞回去!”马炳突然大叫了起来,部分乘客也附和道:干什么要飞回去呀? 空姐面带微笑,走过来对马炳说:“对不起,先生,为了您的安全,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必须飞回去。然后再飞往香港。” 马炳大大的鼻孔里呼呼的直喘着粗气,他面对微笑的空姐,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知道,他不可能命令飞机别回去。他想,也许真的是飞机出故障了。可是,万一,万一…… 他不敢往下想了。他闭上眼睛把头后靠在了沙发背上:听天由命吧!但愿是真的出了故障,但愿能平平安安地再次飞向天空…… 飞机终于返回停在了停机坪上。 马炳一眼看见了汪吉湟和他身后的几个警察。“这个该死的汪吉湟!”马炳暗暗骂了一句,装作没事人一样闭上眼睛装着睡着了。 “请问,你是霍兵先生吧?” 汪吉湟问他了,他装着没有听见。 “霍兵先生,你的证件有点问题,请跟我们走一趟!”汪吉湟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马炳不能再装了,他只好乖乖地跟着汪吉湟他们走下了飞机。几名公安人员给他带上了手铐,飞机又缓缓地向跑道滑去,紧接着飞向了天空。 好厉害的汪吉湟,居然把飞机也调回来了!马炳狠狠地瞪了汪吉湟一眼,无可奈何地被警察推上了警车…… 过春节的气氛是越来越浓了。 刚过了腊月二十三,新城市的夜晚就变成了鞭炮的世界。 刘妍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里,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空虚充斥着她突然之间变得脆弱的神经。这种感觉,过去从来都没有过。可现在是怎么了?过了年才三十七岁呀,怎么就突然之间感到像老了。说实在话,自从她出国留学前那场感情打击后,她想得很开。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好男人。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吃着锅里的,看着别人碗里的。既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好男人,那就下决心一辈子独身。每当她想到这些,她就想起了某某国家领导人。她一辈子没结婚,不照样过得很好吗?你看她那风度,你看她那气质,不知迷倒了多少追过她的人呀。出国留学回来后,她遇上了于波。她之所以和于波接近,就是想让这个市委书记能给她的企业以帮助和支持。来往得久了,她才发现于波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她和他单独在一起机会那么多,如果于波有那么一点点要求,她都会答应他的。可是,几年过去了,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她交往的高官可以说是无计其数的,可像于波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她从来也没有遇上过。当然了,像兰强那种领导干部,也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得到过什么。他们越那样迫不及待,越那样下流,她就越瞧不起他们。可这些男人中,于波是一个例外。在现在这种社会里,能守身如玉的男人几乎是凤毛麟角。 就在于波从大平县微服私访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从于波的表现中感觉到了他对她的那份企盼。她很想到于波房间里去。她知道,那天晚上她如果去了,一切都会发生的。人就是这么怪,你刻意去追求的东西永远也不会得到的,你不想得到的东西,它往往会送上门来。她明白,于波肯定没有刻意想过要得到她,这是因为他是一个市委书记,还因为他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按道理说,她那天晚上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要把自己交给这个暗恋了几年的男人。可是,于波妻子梁艳芳在大平县的举动以及梁艳芳为保丈夫的清名所做的那一系列的事情,把她感动了。她那天晚上已经洗完了澡,她知道,她不去,于波绝对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叫她去的。就在她主动上楼的那时,她想起了梁艳芳,仿佛梁艳芳就在她旁边站着,在看着她。她上楼的勇气没有了,她不想做个第三者。她知道,在于波那里,她不可能逢场作戏,更不可能不会陷进去。她要是迈出这一步了,那肯定是走不出来的。害了她自己不说,还会伤害梁艳芳这个善良的女人。 她决定不去1088室了,可她还是上到了十楼。她把手机开着,除了于波谁的电话都不接。她想,如果于波主动叫她上去,她会毫不犹豫地进去,毫不犹豫地扑到他的怀里。可是,她失望了,她没有等来他的电话。她看看表已经凌晨1点多钟了,于波房间里的灯还没有熄。她等待得十分痛苦。她想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放弃原则的,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 就在她下楼的时候,于波从1088室出来了。她多么希望他能下楼敲她的门呀。这样想时,她的心不由得咚咚咚跳了起来。可是,于波径直下楼走出了大厅。尾随来的刘妍刚想叫住他,可嘴张开了终于没有叫出声来。 于波调往省里当省委书记后,工作更忙了。她很矛盾,一方面她想到省城去看他,可另一方面又不想去。她想就让这份爱藏在心底吧…… 刘妍的心绪糟透了,她上床前顺手打开了电视。电视上的画面使她吃了一惊:一位开公交车的年轻司机被一乘客打了一拳,司机嘴边的血流了出来。司机竟然没有停车就从驾驶位上起来跟乘客打架,公交汽车偏离路线朝斜对面驶去,撞坏一辆小汽车后,又撞进了一建筑工地的矮墙。公交车熄火后才停了下来。人行道上一中年妇女被撞倒了,鲜血流了一地。 交警拍照时,刘妍才看清这中年女人不是别人而正是于波的妻子梁艳芳。 刘妍惊叫了一声,忙用手机拨通了于波的电话:“于书记,嫂子她怎么样了?” “你?咋知道这事儿了?”于波有点吃惊。 “我刚刚从电视里看到的……” 原来,吃过午饭后,梁艳芳提出让于波陪着她去马路上走一走。于波的心情也不错,正好下午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便欣然同意了妻子的要求。夫妻俩转到南京路上时,尾随在后的警卫接到了省委秘书长的电话,说中央来人了,让于波马上赶到省委去。于波说先送梁艳芳回家,尔后他再去省委。梁艳芳坚持说,她要走回去。于波只好扔下她先走了,过后没有多长时间,惨案发生了。交警拦车送梁艳芳去医院,由于流血过多,还没上手术台她就走了。于波赶到医院时,梁艳芳已被推进了太平间。 于波强忍着悲痛说:“都怪我,送她回家啥事儿也没有。” “于书记,你节哀。这怎么能怪你呢?……我连夜赶来九龙,嫂子的后事就交给我办吧。” 于波没有直接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他只说了一句“打电话给我,”就关机了。 刘妍怀着复杂的心情连夜赶到了省城。此后的几天里,她就像梁艳芳的家人一样忙个昏天黑地,等送走梁艳芳后,她整整在九龙的金桥大酒店里睡了一天。晚上,于波派车把刘妍接到了家里。他告诉刘妍说,他要上北京开会,希望刘妍能在家里陪陪女儿于妮。刘妍答应了于波,于波把家门上的钥匙交给了刘妍。 梁艳芳的去世,不仅于波的年没有过好。连程忠的年也没有过好。 为了告慰亡灵,程忠要求法院马上开庭,将肇事者绳之以法。正月十八那天,九龙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公交车司机以“危险的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你是一名司机,你明明知道无人驾驶公交车会对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国家财产构成严重的威胁,会造成严重后果。可你放任这种事态的发生,作为一名三年驾龄的司机来说,你就得承担法律责任。打人者以“交通肇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开庭时,程忠、刘妍也参加了庭审。宣判结束后,程忠请刘妍到他的办公室里,说是有事情要谈。刘妍坐程忠的车到了省纪委。 程忠问刘妍:“你想不想来九龙?” “想。” “我给你联系了一百万元贷款,就在九龙选择个项目吧。” “一百万贷款?” 程忠说,这几天省农行一处长的贪污案要结案,他认识了省农行行长刘双林,为刘妍说好了一百万元贷款。让刘妍在九龙新区修一处酒店,自己干。建酒店的地皮程忠也为刘妍联系好了,价格很便宜,且又是新区的闹市区。 “你让我当个体户?”刘妍笑着说:“谢谢程市长。” “怎么?个体户不好?现在干啥的不是自己搞。凭你的聪明才智,要不了几年就会发大财的。” “我都快四十的人了,程市长,我要结婚,最迟明年年底。所以,我不打算另立门户自己干了。” “目标已经确定了?” “嗯。”刘妍沉重地说:“可能是一厢情愿,还不知道人家那头是不是同意。” “是谁呀?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我一定效劳。” “谢谢。”刘妍微微一笑说:“到时候,我们一定请程市长做媒。” “谁这么有福气呀,竟然让我们的刘经理爱上了?……保密?好好好。我不问了,到时候由不了你不说。” “九龙金桥公司已经定了,要调我来省城金桥大酒店工作。还望程市长多多关照呀!” “这没问题,我们毕竟是朋友嘛。我这里先表示祝贺。”程忠说着从书柜里取出了一瓶新成干红,斟满了两个高脚杯:“来!小刘,祝贺你来九龙!” 刘妍和程忠碰杯时笑了。她说:“程市长,你说怪不怪,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在你这里,无论干啥都有一种安全感,可在有些人那里,遇到这种情况,我可是不敢喝呀!” “来!干杯!干完再说。” “谢谢程市长!” “别客气。” 两人坐下后,程忠说:“谢谢,你这样信任我。……为什么有不少人对你图谋不轨,是因为你太漂亮的缘故。” “好你个程市长,我非罚你不可!”刘妍又给程忠斟了一大杯。程忠和刘妍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全省下岗职工再就业现场会议在新城市召开前一天,于波和刘省长在新城市委书记汪强、市长王琼的陪同下,到市下岗职工再就业办公室下设的五大连锁服务机构参观调研。他们首先来到了位于新华路的“全市下岗职工连锁超市”总店。总经理王女士给省委书记、省长汇报说:下岗职工连锁超市是去年春天全市下岗职工再就业动员大会之后搞起来的。我们在商业企业的下岗职工中挑选了50名能人,到外地的优秀超市去取经学习。回来后,职工集资11万元,市再就业办协调贷款100万元,在这里建起了第一家下岗职工连锁超市。我们统一在厂家进货,以全市零售最低价销售,吸引了不少顾客,第一个月就盈利3万多元。在这之后的半年中,我们先后在全市的各个繁华地段、小区设立连锁店51家。最大的店安排下岗职工100多人,最小的也能安排30多人。现在我们已经安排下岗职工1000多人,人均月工资在700元左右。 “好!”刘省长在看了几家连锁店后对于波说:“你倡导的这个下岗职工再就业路子是实实在在的,实践证明,效果也是很好的。” “哪里呀。”于波指着汪强和王琼说:“是他们干得好,没有他们,我倡导得再好,都没有用。” 汪强插话说:“刘省长的话说得也是很有道理呀,没有一个好领导时刻想着下岗职工,就提不出来这样的好点子。”大家说说笑笑,也觉随便。他们又来到了“全市下岗职工1元钱擦鞋店总店”。总店经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下岗老职工。她介绍说,1元擦鞋店以“薄利多干”为宗旨,经济效益也是很不错的。现在全市这样的连锁店已发展到了三百一十五家,安排下岗女工四千多人。 大家看到,擦鞋的清一色的全是女工,人们舒舒服服躺在靠背椅上看着当天的报纸,双脚伸在一个小凳子上,接受着女工们的热情服务。 “真想不到,1元钱擦鞋店的生意会这么好。”于波看着生意兴隆的擦鞋小店说。 1元钱擦鞋总店的经理说,我们正打算和市里的报业公司联系,把报纸零售引进到我们的三百多家连锁店里来,这既增加了职工的收入,也给来擦鞋的人们提供了方便。 一位正在接受擦鞋的干部模样的男人说:“这个主意好,我们就不会跑到东头买报纸,再到西头来擦鞋了。可以直接到这里来,看报擦鞋两不误。” 走出擦鞋店,他们正好碰上了在小区卖饮食的“全市下岗职工饮食服务队第206服务点”。于波说,“顺便看看这个点吧。” 大家见这里热卖的有豆浆油条、小米汤泡油麻花、鸡蛋醪糟汤……两边的小桌上坐满了吃喝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于波高兴地说:“这多好呀,方便了群众、增加了收入,真是两全其美呀。今后我们的下岗职工再就业工作还得在这个两全其美上下功夫。” “不错!于书记说得不错。”刘省长边走边说,“我们要马上把新城市的经验向全省推广。” “王市长,这饮食服务队的情况你有吗?” “有!于书记,我们的‘全市下岗职工再就业饮食服务队’在全市已发展到了两百三十家,已安排下岗职工两千多人。还有‘全市下岗职工小区综合服务队’和‘全市下岗职工家教学校’。前者已发展到了一百一十多家,从业人员三千多人;后者已安排有文化的下岗职工七百五十一人做家教。我们通过各种不同渠道安排下岗职工再就业,截至目前共安排下岗职工再就业五万多人。也就是说,我市的下岗职工已经基本上全安排了就业。” “好呀,新城市的下岗职工再就业工作做得扎实,很有成效。”刘省长由衷地说。 “下岗职工街上爬,汪书记呀,啥时候能听不见这句顺口溜,我们也就心安了。” “于书记,现在又有新的顺口溜了。过去是‘下岗职工街上爬,’现在变成了‘下岗职工啥也不用怕’了。” “噢?”于波高兴地说:“好!非常好!” 晚上于波在省委小餐厅边吃饭边听完了中共新城市委书记汪强的汇报。 汪强主要汇报了两件事,一是五月一日的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开工大典,他代表市上四大班子请于波、程忠和省上有关部门的领导参加。于波当场就答应了,他说,无论多忙,我和程市长一定参加。二是关于审判吕黄秋的事,按照有关规定,吕黄秋必须在新城市接受审判(包括马炳在内),这也是新城市人民的一直要求。于波问汪强,你们有什么打算。汪强说,我们打算把引黄入新大典和处决吕黄秋放在同一天进行。上午11点通水,下午三点钟处决吕黄秋。 汪强解释说,“引黄入新”通水是新城市建市以来第一件特大的喜事儿。所以,干部群众要求把引水工程通水大典放在“五一”,庆祝这个可喜可贺的日子。吕黄秋放在同一天处决,也是干部群众的一致要求。现在,环球集团、油建公司都给市上打了专题报告,他们要求在这一天举行大规模的庆祝游行。如果省上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新城市准备批准这次群众性的庆祝游行活动。另外,环球集团已列入全省十五家股份制大型企业集团之一,现在改制上市已成功。在这个大喜大庆的日子里举行这样大型的活动是很有必要的…… 于波基本上同意了新城市的做法,他补充了两点:一是以庆祝通水为重点,别刻意渲染处决吕黄秋一事。二是注意强调市委、政府集体的智慧和力量,别突出个人。 晚饭是食堂特意为省委书记和汪强做的地方特色小吃:两碗拉条子,四样菜分别是大肉酸菜炖粉条,青椒土豆片、羊肉垫圈子、苦苦菜。汤是原汁原味的发菜豆腐汤。平时于波吃饭只要两个菜,今天为招待汪强,才增加到了四菜一汤。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要不是收到刘妍的电话,于波还不打算现在就回家去,他想和汪强再谈一会儿。 妻子梁艳芳去世后,于波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毕竟是二十年夫妻了,他说什么也忘不了那血淋淋的一幕。说良心话,他是非常爱梁艳芳的。尤其是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她总是能挺身而去,化干戈为神奇。他说啥也不能忘记在大平县的那一幕,他怎么能忘记她为了他和梁天搞的那个“楚辉”公司。在大平县回新城的那个晚上,他说啥也不会想到凌晨两点钟,妻子还会在宾馆的门口等他。他当时就想,如果他有过对不起妻子的地方他会后悔一辈子的。在异性朋友中,和他走得最近的要数刘妍了。他和刘妍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也打算除了工作上支持一下刘妍外,再不和刘妍有深的交往。这除了有对得起妻子的成分外,还有一个,那就是他是省委书记了,工作比市委书记更多了。同时,一个省委书记整天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经理在一起,传出去影响也是不好的。当市委书记,自己还可以支配一部分时间,可省委书记就不一样了,时间几乎都是别人给他安排的。连吃饭、睡觉都有警卫跟着,要多不方便有多不方便。 妻子去世后,他想过可不可以娶刘妍做妻子这个问题。最后,他还是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他知道,他要走出这一步,主动权并不在他自己手里,而是在于妮手里。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女儿于妮在刘妍陪她的时候,竟然和刘妍成了好朋友。这大学生可不得了。当然了。女儿于妮大学已经毕业了,现在正在上研究生呢。你听于妮离家上学校前是怎样对于波说的?她说,“爸,我可把小刘阿姨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决不饶你!” 见于波愣怔怔地坐在那里,于妮又说:“爸呀,昨晚我梦见我妈了,她告诉我,小刘阿姨是个好人,她可以做我的后妈。……真的,爸!” 刘妍把于妮的耳朵揪住笑着说:“小妮,又撒谎了吧,你妈怎么会这样说呢?” “小刘阿姨。”于妮亲昵地抱住了刘妍的腰说:“这是真的,她决不会让我没有妈,让我爸孤独,你说是不是呀?”…… 女儿走后,刘妍果然留下来了,她虽然没有明确说要嫁给他,可他从她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中知道,她可能会嫁给他的。他就想,等到半年之后,他慎重地与程忠商量一下再说吧。…… 2002年5月1日。 晴空万里,春意融融。 在新城市新川峡水库的入口处,临时搭起了一座彩门,上书“新城市‘引黄入新’工程通水大典”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两边的对联对仗工整、颇具气势: 千秋期盼今春到黄河之水天上来 万年大业与日新八方财运似水长 舞龙队、秧歌队、军号鼓乐队…… 舞的舞,扭的扭,鼓声震天,锣声悦耳。 水库的四周摆满了各种小汽车、大汽车,主席台下、水库进水口旁,站满了面露喜色的干部、兴高采烈的农民…… 红底白字、白底红字的条幅随着彩色的气球升向了天空,上面写的是: 感谢省上中央领导对我市引水工程的支持! 感谢铁军为我市引水工程付出的艰辛劳动! 引水工程,万年大业! 引水工程是造福我市千秋万代的大喜事! 热烈祝贺“引黄入新”工程今日通水…… 通水大典由新城市委书记汪强主持,国家水利部领导、铁军首长、青江省省长和省委书记、龙江省水利厅等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上台宣读了贺词,原新城市市长程忠、新城市长王琼在会上读了答谢词…… 新城市水利局局长刘一好急急忙忙走过来,在汪强耳边说:“汪书记,水位到指定位置了,可以开闸放水了。” 汪强站了起来,他冲省委书记于波点了点头,庄严说道:“下面请中共龙江省省委书记于波同志开闸放水!” 于波走过来摁下了开闸的红色电钮,黑色的闸板徐徐升起,混浊的水从闸门奔涌而下,很快,闸门升到了空中,闸口的大水像千军万马,厮杀着、吼叫着冲到了干枯的新川峡水库里。 掌声、炮声、鞭炮声、锣鼓声响了起来…… 摇头摆尾的“环球龙”推过来了,向人们、向河水、向大地洒下了“环球”牌丰收酒; 秧歌队扭过来了,这些老太太红衣红裤、绿衣绿裤打扮,扭出了喜气洋洋、扭出了人们的开怀大笑; 锣鼓队也过来了,花枝招展的锣锣“小姐”敲锣走在一边,翻鼓子的“鼓子匠”们上下腾挪、左跳右突翻起了鼓子,敲出了庄稼人的希望,翻出了农民的心声…… 各路记者的采访也开始了。摄像机、照相机的镜头,录音机、采访机的话筒全伸向了有关领导、有关人员的嘴边…… 农民们表现得更是与众不同,他们让水库里的水头追着,往前跑一阵转身在干涸的水库底上跪下,等待大水的到来。干涸的河底由于长期无水,十花九裂,开着一道一道横七竖八的口子,水到处咝咝吹叫着,痛快地吐着白白的烟雾。有几个农村小伙子摔倒了,水咆哮着淹没了他们,他们欢笑着又从水里钻了出来。紧接着,大家在水里扭成一团,打闹着、嬉笑着。在岸上观水的领导们给这些农村小伙子们鼓着掌,他们嬉闹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于波问一边的程忠:“程市长,陈书记啥时候到?” 陈书记就是前省委书记陈刚。陈刚现在在国家纪委任副书记,听说新城市的“引黄入新”工程要通水,他欣然接受了龙江省委书记于波的邀请。他说,别给我安排讲话、发言什么的。我呢,一定来,来看一看你们,看一看新城市的乡亲们。所以,原定让陈刚开闸放水的计划就取消了。 见于波问陈刚来新城的时间,程忠笑着说,“他让我们该干啥干啥,反正我们有三天的时间,他说他想啥时候来就来了,别让我们候他。” “这是啥话?他得给我们个准信呀!”于波说着拨通了陈刚的电话:“陈书记,我们可是等得不耐烦了,您老人家啥时候大驾光临呀?” “乱弹琴!什么‘大驾光临’?你给我少来那一套!”陈刚笑着说:“怎么样?开工典礼一定很热闹了?” “要是有你老坐在这里,我们这个典礼一定是更加隆重。” “乱弹琴!我晚上8点40的飞机。” “今晚8点40?” “乱弹琴!不是今晚还是明晚?” 两人说笑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程忠见于波眉开眼笑的样子,神秘兮兮地问:“于书记,你这么高兴不完全是引水和陈书记要来这两件事吧?” “那你说,我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 “跟刘妍的事。” “这……”于波吃惊地问:“程市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别忘了,于妮可马上要磕头认我这个干爸了。还有,刘妍跟我也是好朋友。” “究竟是谁说的?” “是于妮。……于书记,这件事要想开一些。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怎么样,于妮可请我给你们当红娘了,你要是没有意见的话,我可要进入角色了。” “别,别!”于波挽住了程忠的胳膊:“程市长,等再过一阵,我正式请你。” “为什么?” “再过一个月,艳芳去世就过半年了……” 程忠这下心情才由衷地好了起来,看来于波对梁艳芳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会等到半年后再让我做媒。刘妍这个人他也是了解的,尤其是北京之行,她为于波和自己的事应该说是帮了大忙的。再说了,刘妍的人品也是无可挑剔的。反之,她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不知身后会跟多少男人呢。于妮的眼力是不错的,她说刘妍留给她的印象非常好,她愿意让刘妍做她的后妈…… “好!”程忠习惯的搂住了于波的肩说:“没问题,我等一个月后再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 省、市企业共同庆祝引水工程暨庆“五一”文艺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新城市汤县农民社火队的《十唱于书记》。 节目报过后,于波对汪强说:“汪书记,这不妥吧。” 汪强冲于书记:“于书记,这是汤县老百姓自发编排的节目,别说跟我没关系,连汤县的书记县长都不知道节目的内容。再说,这也是老百姓的心里话,我们听听也好。” 两名沙公子带着两队锣锣队、鼓子队绕场转了一圈,花枝招展的锣锣小姐在外圈,戴长毡帽的鼓子匠在里圈,两位沙公子手拿扇子、身穿红绿两色的长袍在中央踩着十字步扭。一鼓子匠走进场中间倒退了几步,一个高跳、鼓槌高举,打了一个停乐令。顷刻间,随着鼓点,锣鼓声停了下来。 身穿红袍的沙公子先唱道: 一唱(嘛)于书记, 人民的好书记。 害人恶魔送上断头台, 人民难忘记。 锣鼓伴奏声过后,绿袍沙公子接唱道: 二唱于书记, 刚正不阿的好书记。 卖官书记掉了脑袋, 人民热爱你。 锣鼓伴奏过后,红公子唱; 三唱(嘛)于书记, 为人民谋福利。 “引黄入新”到田头, 甜甜水儿到家里。 锣鼓声后,绿公子唱: 四唱(嘛)于书记, 用电时想起了你。 中外合资建电厂, 各业发展创奇迹。 锣鼓声后,红公子唱: 五唱(嘛)于书记, 下岗工人忘不了你。 上岗就业谋生路, 有钱有衣有粮米。 鼓子匠左右交叉、前后交叉、双角交叉翻起了欢庆的高挑鼓,锣锣小姐走着花步有节奏地敲着锣。观众席上响起来热烈的掌声。 “不合适,这不合适。”于波冲汪强和程忠严肃地说:“这一切都是新城市领导干部和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怎么全放在了我头上?” “这没有错。”程忠解释说:“新城的干部群众共同努力没有错。关键得有个好带头人。你就是我们的好带头人嘛!” “没错。”汪强插话说:“过去的老书记,不也有干部群众的努力吗,可是怎么样,他没有给我们带好头。所以,才把新城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 “话不能这么说,”于波严肃地说:“下面的我不看了!” 于波说完生气地站起来就朝水库的办公室走去。程忠在于波身后悄悄对汪强说:“怎么样?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汪强见王琼抿着嘴笑,没好气地说:“笑,笑啥呀?” 汪强追了几步赶上了于波,说:“于书记,这事都怪我,事先没有审查他们的节目,下去后我通知汤县县委,让他们把‘于书记’的名字取掉!” 于波停住了,他望着汪强说:“这就对了,记住!不要宣传个人,这是我们党的一贯原则。还十唱,才五唱问题就出来了。你们想想看,在新城市,所有的下岗工人都‘有钱有衣有粮米’了?还有没有缺吃少穿的户?你汪强,王琼能给我保证,新城市的贫困职工彻底绝迹了?” 见他们都不吭声了,于波的气也明显地下去了,程忠说:“有问题就改,改了就好。于书记,我们进去说。” 他们进到水库办公室里后,于波告诉了他们这样一件事。他三月初在北京参加了政协九届五次会议,会议间隙西北某省的一位代表说,有一次他到一家国营企业的单身楼里视察,发现所谓的单身楼实际上就是八名职工在一间房里的高低床上合住。地方本来就小,还要在屋子里做饭吃。更让人震惊的是一个小伙刚结婚没地方住,夫妻俩就在高低床的低床上挂个帘子住。夏天的天气本来就热得受不了,为了阻隔同室男友的视线挂个帘子,像在蒸笼里一样。 于波说到这里,心情又变地沉重起来了:“大家想想看,这样子的事情新城市可能没有了,但龙江省其它地区有没有?所以,我在分组讨论时,就提出了一个议案,多给弱势群体一份关爱。国家有保护贫困和弱势群体生存的义务,应当对失业者,下岗者给予优先关注和爱心,解决他们的生活来源,维护社会安定。” “对!”程忠接上说,对于处在贫困线上的职工,他们最关心的是生存的基本条件。像于书记说的那对夫妻,可以说是没有起码的生存条件了。 “所以,我们的宣传要注意个度。”于波继续对汪强和王琼说:“这个十唱我的歌立马改成十唱共产党,或者改成别的。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让那些正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们听到了,就会编出一个‘十骂于波’来。……我们新城人民编顺口溜可全是高手呀!” 于波说完这些后笑了,大家也笑了,气氛马上变得活跃了起来。汪强表示,一定向于书记学习,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制订有关政策,扶持下岗、失业职工再就业…… “走!于书记,我们继续看节目去!”程忠站起来提议说。 “好!”于波也站起来。大家走出办公室门时,站在远处的省委书记警卫向他们敬了一个礼…… 庆祝引水成功的联欢会还在继续着…… 新川峡水库的水已经是白哗哗一片汪洋了…… 部分农民们聚在水库边,节目不想看,家也不想回。他们看着水库里渐渐上升的水,心里比看了什么都舒坦:今年的田不怕没水浇了,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 农民们跪倒在水库边上,幸福地祷告着,期盼着一个金黄的收获季节…… 晚上十时许,一辆高级小轿车在水库边停下了,中纪委陈副书记缓缓的下了汽车…… 根据老百姓的一致要求,枪决吕黄秋的宣判大会推迟一天,改在五月二日进行。 这一天,新城市万人空巷,市民们和来自新城各地的干部群众把新城市的大什字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恶魔吕黄秋上断头台的那一刻。百余名受害者及其家属,或抱着死者的遗像,或露出自己残疾的身体,声讨吕黄秋黑社会集团的罪行。 上午十点,公开审理开始。 吕氏黑社会犯罪集团有如下罪行: 制造爆炸案5起,纵火案两起,死31人,伤57人; 持枪杀人,伤人案24起,死2人,伤73人; 入室强xx、骗奸少女案62起,逼死人命61人,伤1人; 暴力胁迫国有企业厂长、经理,强行让环球“兼并”,二十三家国有企业成了吕氏集团的下属企业,给国家造成的损失达一百一十亿元; 向政府高、中级干部行贿371人,贿金高达亿元; 卖官买官213起,使151名来历不明、素质低下人员混进了国家机关,其中副处级以上73人、副科级以上78人,使党的形象受到了严重损害,人民和国家财产遭受到了惨重损失; 买卖海洛因394千克,毒害青少年577人…… 另有强xx、强抢、插手纠纷(收取保护费)制假售假等数十项犯罪行为。除过去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祁贵、佘美、钱虎等罪犯外,今天的吕黄秋数罪并罚,没收全部家产,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宣判完毕后,群众自发组织的秧歌队、社火队、高跷队、舞龙队从四面八方拥进了广场,鞭炮声、锣鼓声震耳欲聋…… 一百二十辆警用摩托车、三辆警用汽车开道,六十多辆其它车组成的行刑车队在群众的列队欢呼声中,缓缓开出了新城市东门,响着刺耳的警笛朝魔鬼城方向开去。 魔鬼城行刑地,早已布满了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群众在允许的安全地带埋下了一百二十个地雷,在一边的七棵树之间挂完了一汽车的鞭炮,数不清的人们在警察画的安全线内驻足等候。 一会儿工夫,行刑车队到了,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吕黄秋等五名罪犯验明正身,一排枪声过后,吕黄秋们脑浆迸裂、血糊糊的身子栽倒在河地上。 顷刻之间,地雷、火炮、鞭炮声齐鸣…… 侦破了历时三年多的吕氏黑社会犯罪集团案,终于审结,终于给了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 毫不讳言,一个震惊中外的吕氏黑社会集团被彻底的摧毁了。吕黄秋死了,还可能有张黄秋、王黄秋们步吕黄秋的后尘,还会飞蛾扑火,走自取灭亡的路。会不会再出现第二第三个张氏、王氏黑社会集团呢?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的公安干警、纪检干部自然不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们会迎接一个又一个新的挑战,破获一个又一个新的案件…… 当然了,除了他们这些人的努力外,我们的干部、人民群众也会投身到新的斗争之中的。除此之外,我们是不是也出台一些法律,稍稍对一些所谓“能人”的“能量”限制一下呢?…… (全书完) 编后记 “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八个字是我对陈玉福这部力作的核心感想。作品自始至终“火药味”浓烈。看过书稿的人都会说它“过瘾!”因为展现于读者眼前的,既有党内反腐斗争(以新城市委书记于波为代表的忠诚于党的事业、坚持将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一大批先锋分子为一方,以市委副书记祁贵为代表的一小撮腐败分子为另一方),还有不畏牺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公安干警(以独臂英雄、公安局长汪吉湟为代表)与黑社会头子吕黄秋进行的殊死搏斗。 这八个字也将原先隐隐压在我心头的无形巨石掀去了。陈玉福于九月中旬从兰州打来电话,毛遂自荐这部作品,说是比他的《1号会议室》写得更好,更精彩更有深度。《1号会议室》我至今未读过,只听说去年很是火了一把,在全国畅销书榜上多次名列前茅,再版达六次之多。尽管如此,当时我心里没底,怕在写“官场”内容方面把握不准。又想,既然火得起来,肯定有它的道理吧。抱着这种矛盾心理,我请他将书稿寄来。没想到,书稿收到后,我是在(国庆前)三天里一口气将它读完。我觉得无论是小说的主题、情节还是人物都那么鲜活,那么扣人心弦,我同时觉得,原先的担心是多余的。 首先,这是一曲正义战胜邪恶的赞歌,是党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坚持“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真实写照。小说讴歌新城市几届领导班子坚持为人民谋福利,最终胜利在戈壁沙滩上完成“引黄入新”的水利工程的伟大业绩。伴随这项工程进展的是新城市委在省委的领导下如何排除来自党内蜕化变质分子和社会恶势力的干扰和破坏。作品涉及的这些是重大历史课题。毋庸讳言,有一段时期似乎有一个无形禁区———“官场小说”,甚至连提起“官场”二字犹如谈虎色变。其实,“官场”是一个非常宽泛而不科学的概念。从哪一级起算官?几个当了官的人在一起是否便成了“官场”,如同俗话说的,“三个女人一个墟”,这么容易地就搭了起来?的确,在小说中,党内的蜕化分子除了祁贵,还有市委副书记兼区委书记兰强、检察院佘副院长以及刑警支队长辛银,但他们代表不了党,在六千多万党员中腐败分子只是极小极小的一撮。小说成功之处在于读者在阅读时完全不会将他们与党划等号,不会将他们视作党的代表,而恰恰是代表党和政府的于波、程忠和汪吉湟等人与人民群众一道战胜了他们。《1号考查组》说明,发生在党内的腐败不是体制方面的;它还证明,最先将某些小说冠以“官场”之名不过是一些人为了牟取经济利益而使用的噱头,企图将我们党内存在的必然表现在个别人身上的一些问题罗列起来,以迎合部分读者的口味。问题的关键在于作者的立场和态度。我觉得,陈玉福的态度是客观的、积极的和科学的。他不但满腔热情讴歌党和人民的事业,而且提出了如何对待和解决犯错误的干部的问题。这与党的十六大有关搞好党的组织建设及反腐的精神相吻合。“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即使是一名共产党员,甚至手握一定权力的党的干部都在所难免。书中的争议人物钟祥以及祁贵的演变给我们留下了可资深刻思索的典型。 《1号考查组》的艺术也是可圈可点。设置跌宕起伏的情节和感人的故事是陈玉福的强项,读者一开篇就遇上了“烈士包二奶”,随后又是“市委书记受贿一百万”等令人窒息的悬念;他还让读者如同搭乘时空穿梭机来回于两个世纪之交,对事件和人物产生一种立体感,这也许是得益于陈玉福曾经有过创作电视剧本的经验;人物形象鲜明、丰满。书中的省委书记、市委书记和市长既是党的高级干部又是普通凡人,他们的工作态度和生活观真实可信。于波、汪吉湟、钟祥和祁贵都是新时期颇有代表性的人物,把他们写活了,整部作品都活了,就赢得读者。 这些年,我们常碰到的一个词是“浮躁”。正是这两个字扼杀了许许多多作品的生命力。我们不敢妄下定论,陈玉福是否浮躁或者将来会不会浮躁。至少从《1号考查组》中尚看不到这一点。这两个多月里与他通过多次电话,我深感他对自己的作品是负责的。每次通话,他总是在深入生活的途中———为了写好下一部“1号”系列作品———《1号“病毒”》。陈玉福热爱生活、关心社会,《1号考查组》写了反腐和打黑,《1号“病毒”》关心的是国企改革和艾滋病。他着眼的都是重大的题材,其态度严肃认真,让人直觉得似乎有一种使命感在驱使他、支持他。我想这也是他的作品为什么受到广大读者欢迎的原因吧。 我们不希望(事实上也不可能)所有作家都来写重大社会题材。但是,我们却希冀更多与时俱进、跳跃着时代之魄和民族之魂的极富生命力的好作品,并愿将此希望寄予陈玉福,祝他的作品一部胜过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