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皇叔:爱妃今日不见客》 第1章 美人儿叫我去买糕 “春风卷卷春巷去,柳絮翩翩柳叶飞。” 这是卫城最大的烟花地----“春柳巷”的名字由来。 一年冬去,春暖花开。暖得腻人的气息,从春柳巷中苏醒蔓延开。 一座三廊回楼的建筑,立于春柳巷最黄金的地段,壮丽而妖娆。三开的正门一丈外,红木漆的牌楼上,写着三个行书大字----杏春楼。 春风一过,杏春楼后院里那株枝繁叶茂的杏树,怦然绽放。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杏花,带着晨早的清露夺墙而出,在春柳巷中,占尽风姿。小股的螺旋风裹挟薄尘,带起三两瓣杏花,飘飘洒落在树下盛水的大缸里,引得涟漪荡漾。飞得远的,落在回廊上,染尘失色,又惹人怜惜。 恁好的春光,我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眼瞪着大厅里倒地横斜的桌椅,我的内心在咆哮啊在咆哮! 万万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 前一秒我还兴致勃勃地赶往预订的酒店布置自己的订婚宴,下一秒就被史上最狗血的交通事故送上了黄泉路,结束了我即将走上巅峰的人生! 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恶的是那个骗子判官,说我阳寿未尽,只要到平行时空完成任务就可以重生。 马丹!魂穿到古代叫去平行时空? 被骗到这份儿上也不算什么,但是为什么到的地方是一个……一个天天现场直播小黄黄的地方? 明明人家在订婚之前都只和男朋友拉过小手,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啊! 我真巴不得手里的扫帚变成金箍棒,杵死那送我来这儿的鬼差! 我深吸一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一看到手腕上那只黑乎乎的手环,就一阵光火。气到深处,连手带环往旁边的廊柱撞去。 廊环相撞,咔嚓一声,吓得我心里猛一咯噔,连忙捂住黑环,一番检查,幸好没坏。 这玩意儿要是破了,我估摸一辈子都要在这地儿当扫地丫鬟。 不行!这是坚决不行滴! “哑奴!”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颇为慵懒的声音,吓得我赶忙立正稍息把手环藏进袖子里。完了抬头看去,二楼偏西凭栏处,半倚着一个妖娆的女人。 四月回暖,她只罩了一件短袄和薄裙,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明晃晃一朵引人流口水的娇花儿。 脑子里一冒出来这想法,我登时浑身一颤。 马丹,一定是最近现场直播看得太多,中毒了! “不上来,要本姑娘去请你?” 楼上那位妩媚性感,说话傲气的娇花儿,是杏春楼的头牌之一,舒姬。 听说跳的一手好舞,凡是见过她舞姿的男人,都巴不得跪下给她舔脚趾头。 在杏春楼里,她是高高在上,引人注目的星辰明月,而我很明显就是低到尘埃,微小得渣渣都不剩的pm2.5。 偏偏这尊大佛还跟吃错药似的,隔三差五跟我玩找茬儿。然而我还得罪不起,只能当吃了一顿榴莲清炒黄莲拌苦瓜,再难以下咽也憋着! 默默感叹一气,把扫帚靠在廊柱上,我就提着右腿,一瘸一拐地从后厢楼梯上去,走向舒姬。 这一近了,看到没戴面具的舒姬,我才更是感慨,什么叫妖娆,什么叫名姬! 即便是慵懒地倚在凭栏处,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能和自身婀娜的曲线和雪白的肌肤结合起来,顾盼生辉间,让人目不转睛。 我还真是庆幸自己三观正,尤其是取向正常。不然真要被眼前这位从头到脚无处不散发诱惑的女人带到沟里去。 走到舒姬面前,我跟只小绵羊似的,恭顺地行了个点头礼。接着,就见舒姬将纤纤玉手伸到我面前,那洁白如玉的手心儿里躺着一小串儿铜板儿。 点一点,一共十个。 “呐,本姑娘想吃扶松巷诺记的如意糕。一盒九文,还有一文,赏你了。” 让我出楼去买东西,还给跑路费,这事儿听起来怎么比我重生了还不可思议呢? 我站在原地,不大敢接舒姬手里的钱。 我不知道舒姬以前有没有欺负过哑奴,但是自从我醒来,这人人前老好,人后使坏的伎俩,我体验了个实打实。 比如一个月前,卫城刚立春,我也刚来到这个世界,对所处的环境还处于一种相当懵懂的状态。 那天,我照常到大厅里打扫卫生,也不知道到底是我惹了她,还是她原本就看我不顺眼,一盆冷水,哇凉哇凉从二楼泼下来,把我唯一一件带了点儿碎棉麻的衣裳湿了个透心凉。那准劲儿,也是没谁了! 接着那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 用古代的话来说,是遭了风寒。 在这个没有任何有效退烧措施的地方,普通人遭了风寒都等于离死不远了,更何况我一个连普通人都算不上的丫鬟? 只是单纯地被关在柴房隔离而不是直接扔出杏春楼,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根本不奢望有神仙来能救我。 已经死过一次,我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再这么狗血地再死一次了。 所以即便我烧得人畜不分,还是顽强地在柴房里头,把从小学到大学的广播体操,坚持不懈地做了起来。 一遍一遍又一遍,靠着我强大的意志和出不完的汗水,终于转危为安,再次生龙活虎地打扫卫生。 为此,花妈妈还破天荒笑眯眯地问我治风寒的法子。然而我口不能言,啊啊啊地做了半天运动表达,却被说成烧坏了脑子…… 回想被关在柴房里的日子,除了看后门的小丁和杏春楼的二老板花叔来看过我,就只有这位高高在上的舒姬姑娘的丫鬟。 主子不来丫鬟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何况天天被咬? 现在这位蛇蝎美人儿突然对我大发善心,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舒姬对我的迟疑相当不满意,扶了扶头上的翠屏钗,朱唇一瘪:“给脸还不要脸了?让你去买是看得起你,你磨磨唧唧什么?” 卧槽,脸色变了,这是要发脾气的前奏啊! 这位主一贯脾气差,要是等她一吼,整座楼的人都要被吵起来。到时候,被花妈妈逮到,自己还不死的干净利落? 心头一颤,我立马接过舒姬手里的铜板,转身就走。没跑两步,却又被舒姬叫住。 “戴着咱们楼里的面具出去,谁敢卖糕点给你?” 听到舒姬的话,我立马转过身来。 舒姬说的没错。 杏春楼的姑娘,都有一张特殊的面具,有的是兔子,有的是狐狸,有的是鱼…… 反正就是一堆的动物诱惑。 那张面具,她们也只是在晚上开楼待客的时候戴,平时没有人戴。即便是被人请到外面,也只是戴帷帽,绝对不会戴面具。 但是因为哑奴的脸实在是丑得太过于惊心动魄,所以花妈妈不允许摘下面具。 因此,哑奴就成了杏春楼里唯一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时辰都戴着面具的人。 而那个哑奴,也就是现在的我了。 “带这个。” 舒姬不耐烦地扔了顶黑纱帷帽给我。 哇,当时我那个心情啊,简直叫一个感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舒姬那张妩媚到令人讨厌的脸,挺真善美的! 冲着她考虑这么周全的份儿上,我决定原谅她以前的无理取闹。 接过舒姬手里的帷帽戴好,再把面具解下来藏在怀里,我就心情愉悦地下了楼。 春柳巷里的街楼,白日里基本都关着门。 因为官文规定,城内不得白日宣小黄黄。所以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安静地像一条弃巷。 守后门儿的小丁,平时和我关系不错。看他睡得正香,我也懒得把他催醒,开了门,就猫着身子出了杏春楼。 帷帽前的黑纱,质量真心不怎么样。任凭我怎么瞪大眼睛,也还是看不清前头的路。 我索性撩起,结果迎面走来的一个素衣男人,一看见我的脸,当即吓得屁滚尿流,一晃眼就没了影儿。 男人夸张的反应,直戳了我心口一下。 长得丑,怪我咯?还不是那个送我到重生道的鬼差不尽职! 我忿忿然放下黑纱,秃眼盯着眼前的路,一瘸一拐,到了春柳巷外。走到三岔路口,看着前后左右完全没差的巷子时,我有点……懵逼? 舒姬好像忘了告诉我,扶松巷怎么走。 秃秃盯了一圈,我决定往左转。 为什么呢? 直觉! 女人的直觉,在这种时候,一般都很准! 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转了左边的路,果然越走越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走街串巷吆喝买卖的商人小贩,终于有了点儿古代城市的生活气息。 只是这走啊走啊走啊走,没见着一家卖糕点的,倒是见到不少炉火旺旺的打铁铺。 一路走到尽头,盯着一丈开外黄土夹杂着乱石堆砌成的城门,某人帷帽下的脸色略尴尬。 好像走错了…… 再来一次,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直走左拐再右拐! 嗯,就这样! 想好接下来的路,我立即转了向,这一次,我凸直了眼睛,看清路两旁的店铺,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很出名的诺记糕点铺。 然而无数路走下来,卖各种玩意儿的店我都看了不少,唯独没有半家糕点铺的影子。 实在是精疲力竭累的不行,我果断停下来,靠在路边,捶着可怜兮兮的右腿。 正当我看着来往行人,郁闷这古城怎么那么大的时候,路上突然经过了几个人。 他们手里,拎着一包东西,里头的香味儿好巧不巧地飘了出来,又好巧不巧地钻进了我鼻子里。 好香!跟杏春楼里那些姑娘吃的糕点味道一模一样! “咕噜……咕噜……” 兴奋还没过,扁平的肚子已经配合地打起了节奏,我不自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儿。 盯着上头有些斑驳的“开元通宝”四个字,我心一定,连忙放回怀兜起身逆着几人的方向赶去。 走了不过两刻钟,果然看到一家糕点铺。 那糕点铺招牌上写着大大的“诺记”两个字,招牌下排着长长的队。 抬眼看看天上灼灼阳光,我激动地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等买完如意糕,我一定要去刚才路过的那家生意兴隆的包子铺买一个又大又香的包子! 肉馅儿的! 太辛苦了!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看到陆续又来了不少人,我赶忙提着右腿一颠一颠跑过去。 “客官,想买点儿什么?本店有各种糕点,任您挑选!” 排了两刻钟,我终于见到了店铺里那一直乐呵呵招呼客人的伙计。听到他不厌其烦地说出开场白,我迫不及待把准备好的九文钱递过去,然后指着铺子里挂着的写着“如意糕”三个字的幌子,睁大了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兴奋得无以言表啊。 那必须兴奋啊! 到了这边,我每天都是冷汤下馒头,一点儿油腥儿都没见着,胃早就寂寞空虚冷了! 今天终于有机会开荤,能不激动?能不激动?能不激动吗! 伙计接过我递来的铜板儿,数了一数,又盯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一时皱了眉,有些迟疑地求证道:“客官要买如意糕?” 当然啦!当然啦!我都指得那么明显了! 我唯恐伙计看不清我点头的动作,还特地狠狠点了一下,一下不够再加一下。 伙计的面色却没有好转,他拖长话音说道:“客官,咱的如意糕是十文一份,您看,招牌上写着呢!你这……还少一文呐!” 少一文? 怎么会?舒姬明明说是九文,我明明看的也就是九啊…… 带着惊奇的表情,我扬起了头,看向写着如意糕的幌子。灰蒙蒙的纱外头,一个黑色大写的“拾”字印入我眼帘。 噗呲…… 我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了渣渣。 那是“拾”,不是“玖”! “前面戴帽儿的,还买不买啊,不买赶紧让开!” 听到后头一人粗鲁地催嚷,我身子一颤,连忙把怀里那一文掏出来。天知道要把它拿出去我要下多大的决心。 最终,我还是一狠心一闭眼,把它飞快地丢到了伙计手里,然后抱紧了双手,心怕自己一后悔会把那个铜板儿抢回来。 伙计接到铜板,再次清点一遍,朝已经快痛哭流涕的我道了一句“稍等”,就转身朝铺里高声叫道:“如意糕一份!” 拿到了如意糕,我的心情一点都不美丽,真的不美丽! 特别是闻到前头巷子飘过来的肉味儿,我真的哭了。 等我心情平复下来时,我已经出了扶松巷。 头顶的太阳也有点儿暖得过头,我抬头透过黑纱看了一眼,猛然发现太阳竟然已经到了正中央偏南的位置。 中央偏南,那意味着已经到了午时。 乖乖! 未时初刻,也就是接近下午一点前后,杏春楼都会例行点名查房,查到不在的人,一律归为私逃。 私逃者,一旦被抓回楼里,只有一条路。 死! 杏春楼之前有个小厮,叫三儿。跟我一样,长得丑,所以和我轮流负责在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出来,打扫楼里的卫生。 前几天,被一个姑娘支出来送东西,因为没赶得及在未时初刻回去。被查到之后,被花妈妈直接上板子。 他有叫屈,可是一板子下去,屁股就裂了,嘴里也没了声儿。 三板子下去,没了气儿。 而那个支使他出来买东西的姑娘,从头到尾没有吭过一声儿。 他死后的模样儿,我见过,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浑身肉颤。 我还什么都没干,我不想死! 不管是不是舒姬要整我,我都不能死! 心下一定,我立即加快了速度。 刚才走街串巷浪费了很多时间,但我也有了意外收获,那就是把卫城的布局基本搞清楚了。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东西方向为民房居宅,南面是城门,北面是府衙。 南北交接的道路和东西向的民房前面的地段被分成了四个市集。各个市集卖不同的东西,在不同的地段后,又是不同的生意坊。 诺记在的扶松巷,在东南向,这边是专门卖吃的。杏春楼在的春柳巷,在东北向,是专供娱乐的场所。 从扶松巷到春柳巷,只要横穿中间的大路,再过两条巷子,就可以到。 明明两刻钟就可以走到的地方,之前却因为我不识路,走了无数的冤枉路。现在我脑子里一片清晰,即使腿瘸,也能够在未时初刻之前赶回去! 然而正当我横穿那条大路的时候,街头突然横冲直撞进来一匹烈马,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近在眼前。 这熟悉的一幕,和我生前遭遇的那场车祸画面诡异地重合。 也是这么突然而然,一辆车就嗖一下闯了过来…… 黑纱外一个巨大的马腹晃过,我还没来得及回神,肩头立马遭受一个狠狠的马蹄踹。 噗通一声响,摔了个狗啃屎! 卧槽! 第2章 人丑求不拆 尼玛以前被车撞死就算了,到了古代竟然差点儿被匹马踩死,要不要这么倒霉? 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多糟糕,反正也不打算有人来扶,我自个儿忍痛半撑起身子,就爬了起来。 刚才情况太突然,但是我没有忘记,我现在要赶紧回杏春楼。见到如意糕飞到了两尺之外,我赶忙捂着疼痛不已的肩头蹭过去。 刚捡起如意糕,一个焦急的声音就从我耳边擦过。 “少爷!少爷!马儿往那边跑了!” “追!追到有赏!” 侧面跑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朝我身旁不远的几个人吼了一声,那几人就打了鸡血似得冲了去。 原来肇事主在这儿呢…… 虽然发现了罪魁祸首的主人,但是我也不打算去索赔。 一看那人吊儿郎当还穿着不凡的模样,就知道是某某富家公子。而那独一无二的身形和长相,肯定就是卫城有名的,号称南阳一霸的周霸王。 他爹是卫城县令,山高皇帝远,在卫城里那就是位横行霸道,无法无天。连南阳郡的郡守大人,看到他都要绕道三分。 这种人,一般都惹不起。 花叔也说过,惹天惹地不要惹周霸王。 所以我很代入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着身子就往前头的巷子去。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我主动绕了好大一圈儿避开周霸王,他却跑了几步倒了回来。停在我后面,眯着小小的眼睛盯了一晌儿,突然鼻头一吸,两步上前抬起脚就踹向我的右腿后膝盖。 卧槽! 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遭受这一击,身子一失去平衡,整个人再次摔了个狗啃屎。心中暗骂一句,接着我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道阴阴邪邪的声音。 “好小子,惊了小爷的马还敢跑!你不是挺能跑的嘛,你跑啊!” 周霸王说这话就上前拽住我的右腿,将我整个人拖出巷子,扔在地上。 “周三儿,给老子揍!往死里揍!” 周三儿,就是周霸王的跟班儿。听了吩咐,他立马招了身后的两个灰衣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拳脚落下。 卧槽! 什么情况? 我神还没缓过来,身上就传来一阵一阵剧痛。 接着,我懂了,我这是被群殴了! 有人说,只要护住心脏和脑子,就算被踩成渣渣,那也是不会死的。所以,在遭受拳脚之间,我下意识地弓起身子,把如意糕和脑袋护在膝盖和腹部之间。 不是我不想反抗,而是这具身子真的太渣了。平时的力气,给人挠痒痒都被嫌力道不足!现在要是反抗,还不死的更快?还不如把重要部位先护着呢! 却不料我已经快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旁观的周霸王突然道:“还敢护着头!周三儿,把他拖起来,帽子摘了!小爷倒是要看看这臭小子长了几头几臂,敢这么胆大包天!” 三人应声而动,一左一右将我架起来。周三儿走到我面前,袖管一撸,大掌一挥,掀了我的帷帽。 “鬼啊!” 这一看,周三儿却是被吓得哇哇大叫,踉跄后退竟然撞到周霸王身上。另两人看到了我这张满脸流脓的脸,也是吓得双臂一抖,立马把我丢开丈远。 “真是的,什么胆子,不就是个人么?” 周霸王见三人被吓破胆儿的模样,嗤笑一声,一脚踹开周三儿,看向摔倒在地的我。 这一看,他却被吓得一蹦三尺远。 “哎娘!这什么东西?” 周三儿几人见了笑是不敢笑,赶忙上前扶住:“少爷小心!” 大路上的人,看到这一幕幕,吓得都赶紧跑开。很快,一条街上,剩下的,竟然只有寥寥几个摆摊人和周霸王四人。 周霸王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抹了一把脸,大咧咧道:“娘的,长这么丑还敢上街吓人!吓人就算你了,还敢吓小爷!活腻歪了!” 见周三儿三人不动,他一脚再次踹向周三儿屁股。 “上啊,还愣着做什么!” 三人闻声再次一拥而上,对准的,是我的脸。 我还没从之前的疼痛回过神来,脸上就遭遇临门一脚。痛的眼泪直流,连忙挥手阻挡,然而那三人的脚却下的更狠,直接踩着我的手臂砸脸。 痛!好痛! 前所未有的痛! 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反抗,死都不怕,就想替自己还手,出口气。 可是我没有力气,我连蜷缩身子的力气都没了。 “唉!你们几个没吃饭啊!用力!” 三人听到周霸王的催促,喘了喘气,又加重了脚上的力,朝着我狠狠踢去。 “噗……”终于不堪疼痛,憋在口中的血仰面吐了出来。 我分明感觉到血腥的味道落在疼得发烫的脸上,很刺,很疼…… 那一刻,我已经濒临绝望,我肯定又要回到地府跟黑面判官唠嗑儿了,真的没救了…… “住手!” 空荡荡的街上,突然爆出来这一声喝止,如天籁之音般,传入我渐渐失去听觉的耳朵里,一个激灵唤醒了我快要消散的意识。 有人喊住手,有人来救我了! 真的,那一刻,那两个字,对我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两个字! 周三儿三人好像被吓住了,没有拳脚再落下来。我逮着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翻转身子,模糊的视线寻找到那一双朝我走来的纹金丝的黑靴,想要多看一眼,却没有过多的力气。 趁着他们分神,我紧着仅余的力气,赶紧往巷子里爬。然而我是真的低估了周霸王,还没爬几步,就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咆哮:“人都要跑了,愣着做什么!” 下一瞬,三人就追了上来。就在我扭头发现三人脚要踹下来的时候,一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们呼啦一声挑飞。 那砰砰砰沉闷落地的声音,我还能听到。 而周霸王见来人不费吹灰之力气就把自己的人撂倒了,登时怒火上窜,撸管冲去。 “丫的敢管小爷的事儿,活腻歪了!” 一拳下去,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掌包住,接着,周霸王的手腕就咔嚓一声脆响。 “啊……” 一声惨叫破口而出,堪比杀猪现场! 痛过神的周霸王,气势蔫了几分气,鼓大的眼盯着面前的人:“你你你……你放开本少爷!不然……” “不然如何?” 周霸王话还没说完,来人就将他的话抢了。那清冷森寒的语气,加上半出剑鞘的剑气寒光,吓得周霸王浑身一颤,四肢发抖。连痛的要死不活的我看了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好!你你你有种!给……给小爷记住!站这儿,别动!不不许动!小爷一会儿就就来收拾你!” 话音一落,来人竟然配合地松开了周霸王的肥蹄子,大有一副等他来战的姿态。 周霸王见此,又放了两句哆哆嗦嗦的狠话,叫上周三儿三人,飞快跑往北面跑走。 眼看周霸王落荒而逃,我终于憋足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回头看向那个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的男人,却被他靴上的金丝线晃了眼。见他走过来,我鬼使神差地连忙往巷子里跑,害怕被他看见自己的惨样。 等我躲在巷子里,探了半只浮肿的眼睛出来,刚巧见到他在我刚才趴倒的地上弯了弯腰,下一瞬,他就抬起了头。一看到他看过来,我吓得又连忙躲在墙后。等我再探眼看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他旁边。 “惊雷,你又多管闲事。” 马车之中,传出沉若暮鼓的男声。 随即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憨笑一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爷,您不会怪属下吧?” 一晌之后,马车里再次传出那男人的声音:“下不为例。” 略带警告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自然令人折服的威严,他顿时神情严肃道:“是。” 我努力想要记清楚这位救命恩人的脸,眼上流下的脓血,模糊了我的眼睛,让我怎么也看不清。 眼看着他驾车往北面去,我才硬撑着身上的伤,转身向另一条巷子去。 第3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抱着已散了香气的如意糕,步履维艰地穿过最后一条巷子,终于看到了杏春楼后门。抬眼看天色,马上就要到未时。 这一路回来,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薄阳当空,明明门就在眼前,我却开始头晕目眩。 “砰!” 我终于还是不堪重负地倒下了,干涩的黄泥吸到鼻腔里,呛得我浑身抽疼。 就在我抬起血肉模糊的眼睛看向后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开了一条缝,惊喜地想要马上爬过去,却在用力的一瞬间,撒了气。 开门的人,正是守后门的小丁。 然后我就没有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子压在柴堆上,咯得直肉疼。 这熟悉的感觉,让我心安。 睁眼看周遭,屋外的灯笼闪着光透进来,红红黄黄地照在扎好捆的柴上,斑驳得有点儿美。 确认了这是我住的柴房,我才终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咕咕……咕……” 肚子一叫,我惊魂未定的心情也瞬间烟消云散。 本来以为一动就会浑身酸疼,坐起来我却发现,身体好像没那么糟糕,揪着胳膊腿儿看,青青紫紫的倒还在,戳上去也还有点儿疼,但是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伤口上粘粘的,好像还抹过药膏。 吁…… 我挑眉扫眼昏暗的柴房,目光落在那张斑驳老旧的木桌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桌上摆着两个馒头一碗汤,冒着丝丝的热气,好像刚出锅。 我猛地咽了咽唾液,立马坐下,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不一晌儿,连热乎乎的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坐在吱呀作响的长木凳上,感受着腹部传来的满足感,我真的懂了,能吃饱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有没有肉都不重要…… 歇了一晌儿,我才注意到,木桌边儿上还搁着一套布质糙糙的浅色衣裙。 衣裙? 脑子一闪,我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往脸上一摸,咯手的伤疤还有些痛楚,但是很明显,面具没了。 急急往怀里一掏,空空如也。 脑子里突然闪过救命恩人弯腰的一幕,我腾地起身,猛地就撞上木桌一角。 原来他手里的是面具,怪不得我看着有点儿眼熟。那时候他往巷子里看,是想还给我的吧?结果我太害怕,躲了起来,生生错过了。 回想那位记不得脸相的恩人,我只记得他被叫做“惊雷”,还有个主人。 我垂头坐下,眼神胡乱一扫,突然注意到桌角的一包黄包纸,下面还压着什么东西。 我皱了皱眉,挪开黄包纸,下头压着的半截儿软皮面具。拿起来一看,和我丢的那张猪皮制的软皮面具一模一样。再拿起黄包纸一闻,里头的香气,满满的都是糕点味儿。 花叔! 一时间,我简直要感动哭了! 到这里我最庆幸的事,就是遇到花叔和小丁。如果没有他们俩暗地里帮衬,我真的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我抽噎一会儿,盯着桌上的东西,又琢磨了起来。 如意糕放着,面具备着,还有一套丫鬟的衣裳,花叔这是让我换身衣裳,把如意糕送出去? 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天一黑,按理我是不能出去的。 可是,花叔却给我准备了衣裳,为什么?难道是让我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细细一想,也是,现在是楼里最热闹,人最多,也最忙的时候,我踩这个空出去,估计也没人会注意到我。 没人注意到,自然也就不能抓住我跑去跟花妈妈告状啦。 可是,如果现在送出去,以舒姬的性子,看到我难道还会放过我? 今儿晨早的教训,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要不……还是让小丁找人送去? 小丁在楼里的人缘顶顶好,只要他找丫鬟送去,那舒姬肯定找不着我的茬儿! 机智! 麻利换了衣裳,戴上面具,把头发打理干净,挽成双丫髻。 确定没有遗漏,我才拎了如意糕,溜出柴房。 然而刚走过后院和前厅的回廊时,大厅过门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和我撞了个正着。 两人相撞,明明是我踉跄险些摔倒,那人却先声夺人:“哎哟,谁啊!走路也不看着点儿!” 我稳住身子一看清那人,登时大惊,忙不迭转过身去。 和我相撞的人,叫青禾,是舒姬的丫鬟。 要是被她看到我跑出来,和被舒姬看到不是一回事嘛! “你是哪位姑娘房里的?在后院儿鬼鬼祟祟,做什么?” 背后传来这阴恻恻的声音,我当即绷紧了身子,眼珠子转来转去正想对策的时候,肩头就搭上了一只手。 接着,我就被强行掰了个转儿。 谁曾想,青禾一看到我,脸色登时煞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竟然哇哇腾起一阵水汽。 “哑……哑奴!” 一确定我的身份,青禾搭在我肩头的手也像是触电一般猛地缩回去,一脸撞鬼似的跑了。 我原本还心虚得不行,结果见她这样儿,两只眼眯了起来。 这个青禾,在杏春楼里出了名的胆儿大不怕事儿,舒姬每次整我,她十有八九都在场! 以她的性子,刚才抓住我,不是应该大呼小叫让全楼的人都知道么?怎么反倒露出一脸的惊恐? 而且以她逃跑的速度和反应判断,明显是被吓跑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咬牙,我也不去找小丁了,拎着如意糕,蹑手蹑脚走到前厅一个比较暗的角落。探头顺着青禾逃跑的方向看去,舒姬屋外守着三个男人,正站在凭栏处,目不转睛地着一楼台上那个个丰盈绰约的姑娘…… 而此时一楼大厅中,舞女已经下台,正开始进行杏春楼重头戏:“抛花点玉”。 台上的,左右两排肌肤如玉,面戴面具的姑娘,身姿婀娜地环绕着中央最耀眼的那一位。 台下的,是层层叠坐,垂涎欲滴的恩客。 负责主持的小厮将恩客把带来的银票或者银子,叠成花状,再在花里藏下恩客的名字,俗称“定情花”。统一抛花之时,只要有姑娘接了花,那小厮就会当中宣布,那姑娘的一夜就归了花主。 是名抛花点玉。 在这样的风月场里,千金买一夜,再正常不过。而要打动中央那位重头的金花儿,那自然需要最大最重的定情花。 尤其是当台上的金花是凤姬时,参与其中的人,不论是姑娘,小厮还是恩客,都对最后金花归谁,兴致满满。 而今晚,恰巧就是杏春楼头牌之一的凤姬坐镇。 凤姬是出了名的冷美人。 曾经有个主,为了博她一笑,直接把家里的银子一箱箱搬来,现场摆成一朵齐大无比的金银牡丹花。然而凤姬却是一眼都没看,直接回了屋子。 传说在杏春楼三年,只有一个男人见过她的真容。事后欲仙欲死,第二次想见,那是倾家荡产就差提头来了。 结果没见成,回家自刎了。 这事儿一出,凤姬的名声就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卫城方圆几百里最有名的姬女。 不少人为了她,不惜千里迢迢赶来。 眼下众人的目光都在台上,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时机。 心里一计较,我从角落拿了一只盛有酒和酒杯的托盘,低着头混在端酒送茶的小厮和丫鬟堆里,一高一低地避开众人的视线,绕道后厢楼梯而上。 此时,青禾已经进了舒姬的房间。 一尺半宽的楼道里,除了我,就只有舒姬屋外的三个男人。 刚开始我还只是觉得他们眼熟,现在,却分明想起来,这仨就是今儿在街上打得我快见阎王的人,周霸王的跟班。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过,舒姬讨厌周霸王的事儿,众所周知。 这三个人怎么会守在舒姬屋外? 第4章 霸王与姬 很明显有猫腻! 原本我是打算直接把糕点送进舒姬的房间,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深吸一气,把心头的忿然压下,低下头不再看那三个人,小步小步走过去,在不暴露我腿瘸的情况下,尽量显得自然。 将近舒姬屋子的时候,周三儿旁边的两个壮汉突然身形一动,横在我面前。我低头盯着两尺之外那两双藏在灰麻衣里的黑靴,强忍着噗通噗通的心跳,继续前进。 走近二人后,将手里拎着的如意糕递给两人,我又指了指屋门,然后等着两人反应。 时间静静划过,终于在我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嗯”。他们把如意糕拿走,就回到了凭栏趴着,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余光一瞥,见三人果然都没有再关注我,我才终于敢轻手轻脚地吐一口浊气。完了我赶忙走到舒姬旁边的屋子外,在门口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扭头看三人依旧没反应,果然推门而入。 关房门的时候,我突然瞄见其中一个壮汉打开了如意糕,和其余两个人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早知道这仨会吃,我就该把如意糕狠狠狠踩踩踩再加点儿佐料,让他丫的拉上三天三夜,吐上七天七夜! 愤愤啐了一口唾液,我关紧屋门。 扫眼空空如也的屋子,将托盘放在锦布铺陈的圆桌上,就蹭到临近舒姬屋子的那面墙边,把墙上的一副画掰开,露出一个小孔来。 趴在孔外看,舒姬屋里的场景,立即一览无遗。 我在的这间屋子一直没人住,但是花妈妈也没让人上锁,楼里的人不明白是为什么,我也不明白。但是现在,我很庆幸它是开着的,而墙上的这个秘密,也只有我知道。 这个巧合,也是我之前被花妈妈叫上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发现的时间也不长,就在半个月前。 此时舒姬屋里,围着小圆桌有三个人。 肥头大耳的周霸王抱着舒姬坐在桌边儿,青禾瑟瑟缩缩地站在对面,她的脸色依旧有点儿惨白。 “青禾,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哑奴,活生生的哑奴?” 舒姬质问青禾的时候,一双妩媚的柳叶眉皱成了长针,妖娆的面容顿时添了七分锐利。 而青禾呢,一脸冷汗,紧握在身前的双手,都快捏出了汗。她心虚又坚定地回答舒姬:“姑娘,奴婢绝对没有看错!就……就在回廊上,奴婢亲眼看见她的!她……她还想追奴婢,幸亏奴婢跑的快呢……” 舒姬闻言,转目看向一旁优哉游哉完全不当一回事的男人,火味儿十足:“周爷,你适才不是说,你已经把哑奴毁尸灭迹了么?” 面对舒姬的质问,周霸王却是一脸惬意,两只肥而腻的大手更是不停地揉搓着舒姬的小蛮腰。 他朝青禾甩去一个不懂规矩的眼色,不耐烦地咂咂嘴:“美人儿,你这么问爷可就不对了。爷是没确定那丫死没死。可是,爷的人也是尽了十分力的。你是没看到,哇!那丫的!脑子都被打开了花儿,那德行,跟死了是半点儿没差别!” 舒姬却是冷哼一声,利落扒开腰上的咸猪爪,挪到对面坐下,斜眉冷眼道:“周爷,您答应舒姬的事儿没办成。按约定,今夜还是回府吧您!” 周霸王一听舒姬这调调,嘿嘿上了脾性,语气也冷了几分。 “美人儿,你这是打算过河拆桥?话说爷也真想不明白,你堂堂一朵金花儿,犯得着跟那么个要死不活的杂役较劲儿么?长得忒丑,死不死的,也惹不着你啊!” 周霸王夹枪带棒的话,舒姬听了心头的郁闷更深。她精致的下巴渐渐收紧,艳丽的朱唇也渐渐扭曲成一个奇怪的笑:“在这个世上,只能我活她死!周爷既然办不到,那舒姬日后也不劳烦您了,您且走好。青禾,送客!” 薄纱一甩,舒姬起身就往里头去。那绝情的小模样儿,愣是把周霸王冷下的火气挑了起来。 青禾上前做请,他大喝一句“起开”,就冲向里屋,不由分说将舒姬强压上床。 “周爷,你做什么!” 周霸王迫不及待地扒掉身上的衣裳,完全不顾舒姬此时的慌张和不安,猴急急道:“你说爷做什么?一男一女在床上,又能做什么?美人儿,你看你今儿把爷燎成了这样儿,难道不负责?爷可想你想了好久了……” 眼看周霸王已经摸上了自个儿的胸脯,舒姬登时挣扎大叫:“周爷,住手!青禾!青禾!” 谁知周霸王一边扒着舒姬的衣裳,一边转身,恶狠狠地瞪向几欲上前的青禾:“臭丫头,你要是敢坏爷的好事儿,立马把你送人!” 青禾被吓了一跳,随即却是猛地扑上去拉周霸王,口中怒吼道:“周爷,你放开姑娘!” 结果周霸王一个大力,将青禾猛地一推,就撞上了不远处的廊柱。她惊恐地睁着眼,而下一瞬,就滑倒在地,不知死活。 “青禾!青禾!” 另一边的舒姬发现青禾倒在地上,挣扎得更狠,她几乎是扯开了嗓子叫嚷,然而白花花的肉压在她身上,重若千斤,将她的抵抗一点点化为灰烬。 一声声言不由衷的颤音破口而出,混沌的意识里,她泪涌双眸。她用双手掐紧周霸王白花花的肉里,不停挖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周霸王不断的进宫,已经让她疯魔,她在屈辱和绝望之间,吼叫着要让哑奴死无葬身之地。 而隔壁的房间里,我已经被吓瘫在了地上。 不止是因为那触目惊心的场景,更因为舒姬对我的恨。 她恨我,发自肺腑地恨,恨不能将我抽筋拔骨!恨到不惜出卖自己,也要让我死!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让我出楼,怪不得要让我换掉面具,怪不得周霸王一看到我,就说我惊了他的马,怪不得他一下手,瞄准的就是那条瘸了的右腿! 怪不得,真是怪不得啊! 如果……如果不是惊雷和他的主子突然出现,我就真的像周霸王说的一样,在街头爆头而亡,魂归地府了。 可是作为后院杂役,作为哑奴的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她,让她这么容不得? 隔壁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淡,我不知道舒姬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我知道,今天她没害死我,今晚我没有去救她,还眼看着她遭遇到了她无法容忍的屈辱。这道梁子,就算是结结实实地结下了。 从此以后,我和她之间,真的就只剩下你死我活的路。 突然我就慌了,在杏春楼里,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我要怎么办?先发制人,我有那个能耐么? 在她面前,我不过是蝼蚁…… 就在我越想越深,越想越绝望的时候,一抹模糊的黑影从光线昏暗的帷帐之后露出,突兀地进入我的视线范围。 黑影走出黑暗,渐渐明显。他在圆桌前坐下,顾自地提壶斟酒,屋里的灯光在这时候,完美地照在他脸上。 卧槽! 房里有人? 不,没有人! 房里明明有人! 不,刚才明明检查过了,没人! 可是那眼前就是有一个人啊! 大脑识别出这条信息,我立即吓得身子猛地一颤,瞪大了双眼,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而在此时,一幅妙不可言的美男图就这么生生闯进了我眼里。 一副金光熠熠的鬼面面具,半遮人脸,面具下露出的薄唇上挑,将鬼面的阴冷幻化不见,反倒是让人联想着面具下的五官会是何等精致。 纹云绘彩,雕花精妙的蓝瓷杯,在他那白玉无暇的指间,黯然失色。 举头饮尽杯中酒,薄唇一泯若春风。 行云流水的动作里,透露出一股由内而发的强势,除此之外,却又带着丝丝浅浅的诱人,一点一点将人的眼珠子勾出来。 那是人?拜托!活脱脱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妖孽好吧! 卧槽,走过来了! 第5章 有妖孽 我吓得立马跳起来稍息立正。同时,一抹红晕,带着从心头腾升的热气,爬上我那张凹凸不平,满是伤疤的脸。 他那削长刚毅的脖项下,一套黑沉若铁的锦缎衣袍,极富有设计感。衣料从肩头呈倒三角收缩而下,将他有料儿的身躯勾勒分明。腰间一条墨玉金镶带,低调而奢华,无形之中,又将他整个人的气场提升百倍。 临近了,一股浓郁而富有男人野性的味道扑面而来,惊得我连忙捂住口鼻。 男人很高,即便我挺直了身板儿,也只到他肩头。 就在我快把自个儿活活憋死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桀桀笑声,我惊愕抬头,却撞见那张薄唇轻启:“你是这儿的丫鬟?” 这人的声音有魔性,绝对的! 不然为什么眼前明明是一副冰凉的面具,我却像是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灿烂桃花,其中还有一个影子,在不停地向我招手? 天呐,这是花痴病又犯了嗷嗷嗷! 心头猛地一颤,我连忙甩眼睛,趁机推开步步紧逼的男人,从角落迅速遁走。 然而同样是两条腿,短腿和瘸腿注定了我比不上人家的两条大长腿! 我好不容易蹦达到屋口,那男人已经三步逼上。我刚拉开屋门,一只大手就从我头顶掠过,压在门板上。我惊愕地盯着眼上角那只白与无暇的大掌,心口噗通噗通跳不停。 “砰!” 一声巨响,楼下的人没反应,就在这屋子旁边的三人肯定听见了! 没错,我透过纱窗,隐隐约约看到三个人影靠近,我哼哼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转身就想往里逃,背后的男人却突然近身贴上,诱人的薄唇道出一声迷离而充满腥味儿的话。 “你想往哪里跑?” 我听到了!我听到屋外的人一声心知肚明的嗤笑,然后倒了回去! 不要啊! 那分钟,我多么希望周三儿三人冲进来,哪怕落入他们手中也没关系啊,就想快点把这个妖孽吓跑! 偏偏我急的团团转,外头却已经安静得只剩下楼下的喝彩声。 妖孽压身,腿贴腿,腰贴腰,他还不时将一股热气朝我的软皮面具喷来。 吓得我双眼紧闭,浑身发麻,身体早已绷紧变成一根木棍,更不要说脖子上那颗僵硬的脑袋了,早死机报废了。 呜呜呜…… 做一根不能呼吸不能叹气的木棍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给我一个洞,让我钻出去,好不好? 呜呜呜…… 比起我的窘迫,男人明显自在很多。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睁开一条缝的时候,竟然撞见他低下了头,朝我的脖子挤过来…… 麻麻…… 这还不止! 他的鼻翼触碰到我的肩头,冰凉的面具带着寒气贴在我脖子边儿上,引得我浑身猛颤…… 这还不止! 他从鼻腔里,故意喷出股股热气,扫的我肩头和脖子奇痒无比,然后还带着那热气往上爬,一直到我羞红了的耳垂处…… 麻麻…… 他终于停了下来!呜呜呜…… 天知道我已经被吓得要死要死的了! 然而,这还不止! 他突然贴着我的耳垂深深一吸,一股热气重重地喷在我耳根子处,一道极富挑逗意味的声音,就这么传进了我的耳朵:“丫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见过!没见过!绝对没见过!前生后世我都乖得不得了,绝对没见过你这种妖孽! 绝对没见过! 在他颇有威胁意味的气氛压迫下,我的脑袋已经摇成了拨浪鼓,极力否认这件事。 不否认也不行啊!这只妖孽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要把我拆皮剥肚生吞下去的危险信号,好恐怖好恐怖啊! “是么?出了这扇门,你可要记清楚,你从来没见过我。否则……” 男人的语调突然转冷,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指就明晃晃地滑到了我脖子的左侧动脉。 顿时,一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要死了……要死了……天呐,我死在车祸下,躲过了马踹杀,竟然会被一只妖孽弄死,判官大人,我好冤啊…… 临死的绝望,让一股寒气从脚板心儿爬上我的天灵盖。脑中回想着眼前人的问话,我一个激灵,立马变摇头为点头,使出吃奶的劲儿猛点。 不知是我的态度太诚实,还是我的样子太滑稽,我隐约听到那只妖孽爆出一声浅浅的呵笑。随之,脖子处滑过一小股凉风,我浑身一颤,发现身子轻了很多。 屋里弥漫的腻人又危险的气息,也被这阵不知道那里来的风吹散。 尽管我有感觉威胁消失了,还是不敢把双眼睁开。 终于在一阵诡异的安静之后,我才憋足了气,一咬牙一狠心,睁开半只眼。环视一周,那只妖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反正是,不在!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果断转身拉开门两步蹦出去。本来是径直往后厢楼梯跑,却一不小心撞上三道警惕的目光。 舒姬的屋子里,还若有若无传来那样的声音,着三人的目光里,除了警惕,还带着丝丝腥味儿。 心里一咯噔,我强忍着心虚,倒回身,把那间屋子的屋门,轻轻关严。然后低下头,把整张脸都藏得严实,才往后厢楼梯去。 路过周三儿的时候,我听到他颇为不屑地嗤笑道:“这杏春楼的瘸子还真是不少啊……” 我身子突然僵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我是大踏步瘸着腿走的,一时,心虚爬上心头,我直接破罐子破摔,提着右腿,越发加快了速度。 从楼道下来,没见周三儿三人追上来,我那颗悬到喉咙口的心才慢慢沉下,连带着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松下来。 回头往二楼看,特别是看到舒姬屋子旁边那一间的时候,我猛然想起一件事。 那房间没人住啊!如果是鬼,我才不怕呢!所以说……我我我……我撞见的真的是妖孽?妖孽?孽? 原本我只是以为他长得像妖孽,天了噜! 鬼我不怕,人我不怕,可是妖孽这种生物,真的不是我这种见过鬼见过人的人能应付的,当初鬼差还说过,要是在人间碰到什么非人非鬼的物种,一定要绕道走,因为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我这样儿的…… 一瞬间,我凌乱了,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他饶了我一命? 此时大厅之中,抛花点玉正进行到高潮,所有的男人,都攥紧了手中的花,瞄准鹤立鸡群的凤姬。所有目光,也都被吸引到凤姬身上。无论是男是女,他们都想知道,这位以冷出名的美人,最后会选择谁。 于是乎,即便我惊魂未定地颠簸过回廊,也没人注意到。 回到后院,刚开柴房的门,眼里赫然出现朝门坐着的花叔。 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上染了些夜的清冷。在昏黄的油灯下,那张一贯乐呵呵的脸,五官皱在一起,显得格外地严肃陌生。 今天的花叔,有点儿不一样。一般他是不会这么严肃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楼里的人,都不会。 “回来了?” 不能说话,我只能重重点一个头,以回应花叔的问。 “有人看到你么?” 花叔说话时,抬起了头,看向我空空如也的手,那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失望。 这样的情绪,我看不懂,却直觉大事不妙。 原本准备点头,那只妖孽诡异而恐怖的声音猛地闯入脑中,吓得我直摇头。 花叔却以为我是心虚,又再次问道:“真的没人看见?” 对上花叔严肃的眼神,我心中犹豫起来,一晌之后,妥协地抬手指向前院二楼偏西的第一扇窗户,也就是被妖孽看到的那间。 花叔顺着我值的方向看过去,一晌之后,突然叹了一口气。接着,他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只荷囊和一张四折的宣纸。 宣纸有些发黄,从烛光能看出,上面写了些字。 “哑奴,这里有你的卖身契和一点儿银子,趁花娘没回来,你走吧。” 走? 对于花叔突如其来的话,我脑子一片发懵:我为什么要走? 第6章 挖坑技术哪家强 花叔对于这具身体的神情解读,真的很到位。即便是我不能说话没办法用其他方式表述,他也看很准确地理解我眼里的意思。 “哑奴,两年前我把你从河里救回来,是因为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女儿。这两年,你本本分分,我也怜惜,把你当半个女儿来看待。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花娘能留下你。可是现在,你做错了事,而且大错特错,杏春楼留不得你,花叔也保不住你,你走吧。” 花叔这话说得极其地痛心疾首,就好像是从心头剜下了一块肉,听得我心头闷闷不是滋味儿。 他起身走向我的时候,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一个劲儿的摇头。 我不走!我不走!我做错了什么事?花叔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许嘛?为什么要赶我走? 可是花叔扭过头不看我,把桌上的荷囊硬塞进我的手里,就把我推开:“生死有命,你走吧。” 什么生死有命啊!我走,能走去哪里啊? 联想刚才花叔看向我指那房间的时候的表情,我恍然惊觉,花叔难道知道我偷窥了舒姬的房间? 我心头猛地一颤,心虚之余,连忙看向花叔,想要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解释。 可是他现在根本就不看我,一个劲儿地撵我走。我苦苦哀求,几乎跪了下来,花叔还是没有动摇,铁了心不让我留下来。 要是早知道偷窥是这么重的罪,我真的不会去做!肯定只会乖乖把如意糕送到舒姬房间就回来。 怪我,这事儿是怪我鬼心眼多,才想到去偷窥,可是花叔你倒是看看我啊!你听我解释啊! 眼看着要被推到回廊边儿,花叔也丝毫不看我,我一时情急,干脆身子一软,两眼一闭,装晕! “哑奴!” 果不其然,花叔一见我晕倒,二话不说,就把我扛回柴房。 把我放回柴堆,他就着急地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脉象。过了有一会儿,他停止了动作,在柴堆旁坐着,开始喃喃自语:“哑奴,这个世道,没有那么好。即便花叔能救你一次两次,那也挡不住别人的暗箭三次四次。既然你不想走,花叔就再帮你一次,生死与否,全看你的命了。” 我一听花叔这话,登时从柴堆上坐直,一双眼满是感激地看向他。 可能是我的动作幅度太大,花叔还被吓了一跳。等我和他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坐到了地上…… 花叔嘴角一瘪,从地上起来,走上前就送给我一个豪华爆栗。 “你呀!胆子不小,倒是消遣起我来了!” 我捂着额头,憨憨笑了笑。其实心底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有错在先,这么死皮赖脸,的确容易让花叔为难…… 而花叔呢,见我脸皮这么厚,无语地摇头笑了笑。他坐下,亲昵地摸摸我的头,严肃了几分脸色,道:“其实,你不想走,花叔也舍不得你走。只是花叔要提醒你,你替姑娘们买糕没什么,但是以后绝对不能再买如意糕了。一旦被花娘知道,谁也保不了你!今夜我让你送去的糕,已经换成了洛丹糕,即便那人吃了,也逮不着你的坏。” 花叔说得言简意赅,我却如醍醐灌顶。 我的确犯错了。但是错不在我偷窥舒姬,而在于买了如意糕。 花叔的意思很明显,如意糕是杏春楼的禁忌,是花妈妈的禁忌,谁碰谁死! 我是刚来到这世界不知道,可舒姬会不知道? 可能么? 细细一想,舒姬让我出去买如意糕,可是从一开始挖了坑,那坑还是坑中又坑,坑外更有坑!一跤摔进去,一个不小心就没命! 什么惊马什么交通事故,那就是舒姬设计的第一个坑,让周霸王往死里整我! 要不是救命恩人突然出现,我现在真的就已经暴尸街头了! 出楼不能按时回来,我必定遭罚。即便周霸王没打死我,楼里的几板子下去,这薄身子板儿也一准儿一命呜呼。 这就是第二个坑啊! 得亏我自个儿争气也是捡了狗屎运,刚好今儿花妈妈就不在楼里,所以有花叔做主,楼里的人才没把我怎么样。 而第三个坑,也是舒姬挖的,最大最狠的一个----如意糕! 如果我没被打死,也按时回了楼里。那如意糕只要在我身上,不管我有没有交出来,以舒姬的性子,也一样可以找到合理的借口,轻而易举置我于死地。 我的麻麻啊,这事儿简直细思极恐! 当舒姬那句狠戾的话再次在脑中回响起,我猛地就打了一个冷颤。 这女人,到底是有多恨哑奴,才下这么狠的手啊! “接下里的事,花叔替你解决。好好休息,别多想!”花叔可能是以为我被吓到了,而我也的确被吓到了,只是原因不同。 他拉了柴堆上薄如纸的被子给我拢了拢身子,安抚似地笑看着我。 看见花叔笑,我忐忑不安还惊恐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到了这陌生的世界,只有花叔和小丁让我感觉到了一丝丝人性的温暖。 等我完成了任务,我一定要跟判官大人闹闹磕,让他给花叔和小丁下辈子一个好去处…… 那一夜花叔走了之后,就没回来看我。在杏春楼里,一连两天都没看到他。而这两天的春柳巷,各家各坊都闭门谢客,听小丁说,是为了两天后的舞姬选拔,而选拔地,就在杏春楼。 听说这消息一传出,卫城顿时炸开了锅。 所谓皇家舞姬,是在天朝九府三十六郡中,三年一轮选。每次抽十二郡,一郡里七八个县里抽十八个人。不分贵贱,只看舞技。 一入长安星月阁,那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进了长乐坊。 长乐坊是什么地方? 一旦进去,女子官阶位同从五品官员,与郡守同级,享国之俸禄。一旦成为长清宫上宫主,那便位同朝堂正三品大员。三年退幕之后,上清宫上宫主可嫁入皇宫为四妃之一,可嫁皇亲为正妃。长乐坊下坊以上舞姬,皆可明媒正娶,嫁与人妻。 优秀者,更可在嫁人之后入各楼坊包括长乐坊和郡县任职舞姬教习,同享正六品官阶待遇。对平民百姓和楼坊中心心念念摆脱受人摆布的姬人身份的姑娘来说,那是一只极具魅力的苹果。 一旦得到,那便如君临天下,受万人敬仰。择良婿,嫁良人,光宗耀祖也未尝不可。 然而回想一通,上一次,那就是三年前,卫城原本也是被抽中要举行舞选的,却因为没有入得了人眼的,四个名额活生生被隔壁没有资格的阜义县给抢了。 那般遗憾,可是让卫城人难过了许久。 听说这次来选人的,还是京城有名的杜懿杜公子。 话说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一般人见了那都只能无地自容,自惭形愧。 而且听说,他的能耐,一般是不用参与选人环节的。 这次他竟然会光临杏春楼选人,那意义,绝对地不一般! 如今,竟然又到了这样的时候,能不激动嘛?姑娘激动,看客更激动。 个个儿巴巴儿地白天黑夜往春柳巷跑,唯恐错过斗舞会,然而杏春楼却是全部戒严,三丈之内,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四月十五天拂晓,春柳巷各个楼坊的姑娘,就早早地起来准备,由各家妈妈领着到了杏春楼。 这是唯一一条改变命运的路,就像书生参加科举考试一样,一旦夺魁,未来不可限量…… 虽然这天大的好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杏春楼作为主办方,我这个打杂的,当然也偷不了懒。 这不,忙活了整整两天,我终于把杏春楼里里外外犄角旮旯打整地干干净净一层不染。 好不容易在选舞大会前有了休息的时间,却被却被小丁强行拽着坐在后门处,看外头一辆一辆马车引过来的姑娘。 “哑奴,斗舞还有半个时辰,等一会儿这些人都走了,我带你去个能一眼观全局的好去处!怎么样?” 小丁激动万分地拉着我不停地嘀嘀咕咕,我却困得直大打哈欠。他还跟没发现似的,一个劲儿在我耳边叽里咕噜不停。 为了不让他一个人演相声儿,我只能强忍着困意,小鸡儿啄米似的点头点头点头。 春晚我都看了二十年了,什么舞没见过?宝宝表示,只想安安静静睡一觉啊…… 第7章 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男子 我靠着墙,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小丁突然一声尖叫,吓得我立马睁开了眼。接着,我就被他强行拖起来挂在门口。 “哑奴!哑奴!你看!你快看呐!那就是星月阁来的人!天呐!京都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哎呀,你别睡,快看啊!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啦!” 我被小丁晃得都快把昨晚的吃食吐出来了,终于是受不了,一把推开小丁,怒视他! 小丁哎哟一声,锲而不舍地将我掰往后门外头:“你瞧瞧呀!这样的仙人儿,咱们这辈子可能就只见一次!” 耳边听着小丁不停不停地唠叨,我终于气的妥协,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当即就是虎躯一震。 卧槽!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男子? 白衣玉冠,身长若松。面似春风桃花艳,眸若星辰夜独明。一颦一笑勾人魂,玉扇半遮仙玉容…… 四个字,芝兰玉树。 两个字,男神! 即便只有惊鸿一瞥,但我可以百分百肯定,那绝壁是我见过的,最帅!最美!最最最男人的男人! 不对,男神!是男神! 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一眼万年,这就是! 那一刻,我真的有种看到了真命天子的感觉,小心脏噗通噗通已经跳得根本停不下来! 忽一眨眼,那人从消失在大门后,我心头一慌,探身往外看,见花妈妈笑的春风灿烂地进了大门,登时脑门一亮,连忙转身,往大厅里跑去。 小丁见我提着右腿跑得跟兔子似的,还不忘在背后笑话我:“嘿!我说人好看还不信,这下原形毕露了吧!” 喵的!一堆大男人挡在前面做什么啊! 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挤进去又被挤出来,我简直要被气炸了! 我咬着牙站在回廊最后面,瞪着前头层层叠叠的糙衣大汉,狠下了决心,一定要挤进去! 结果就在我再次冲上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来一双手,从背后箍住我,死命往后拖。 我又惊又急,顿时挣扎不已。这时,小丁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哎哟,小姑奶奶,消停会儿!跟我来!” 闻言我立马冷静下来,快速转头,小丁已经放开我跑到了被锁住的后厢楼梯门前。 我眼轱辘一转,跟着打开楼梯门的小丁,悄悄猫上二楼。 一直到二楼东面的凭栏处,小丁才停下来,我学他蹲着身子,从凭栏处的孔往下看,果然可以一览无遗。 舞台坐南朝北,刚才的那个绝世美男是坐在北面厢房中,面向舞台。看样子,他就是传说中的杜懿杜公子了。 而我和小丁在的这个角落,等于是处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死角,而我们又刚好可以看到那个绝世美男和舞台的绝佳位置。 嗷嗷嗷…… 真是要幸福死了! 我朝小丁投去一抹无比感激的目光,小丁很是受用地收了。他示于我盘腿坐下,而后还从怀里掏出一包陈瓜子儿,分了我一般,嘿嘿一笑,嗑了起来。 啧啧啧,什么叫专业的! 这就叫专业的! 再一扭头看向男神,嗷……世上怎么会有美的这么不可理喻的人存在? 越看越好看,越好看越想看。 就在我花痴到不行的时候,舞台上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斗舞。 先上台的,是春柳巷后巷恋恋坊的姑娘,长的吧,勉强对得起观众,可是那一起舞,真是惨不忍睹,好好的水袖到了她手里,竟然变成了艾叶,包成了粽子…… 听着小丁在旁边非专业还很装逼的点评,我闷闷瘪嘴一笑,所以说,斗舞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男神最好看! 看到他一次一次地pass掉台上的姑娘,那挥手的动作也是帅的不要不要的,我简直觉得自己要飞了起来! 渐渐地,我有点儿想法,如果我上台跳一曲,他会不会给我一个点头,一个眼神呢? “就你这坐位体前屈都推不过两位数的人,还跳舞?跳僵尸舞吧!”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毫不留情给了我当头一棒,顿时让我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唉…… 像我这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活了二十四年,也只有幼儿园上过舞台的人,怎么能得到男神的青睐呢? 他眼光可是好高好高的啊…… 我顿时沮丧,心头的埋怨也开始腾升。 都怪那个不负责任的鬼差!送我到哪儿不好,偏偏送到一个以舞为尊的古代!还跟我说什么不能用任何异时空的知识道具为自己谋利…… 嘤嘤嘤,不让用,你倒是给我一个特长啊!又瘸又丑还哑巴,整天里拿着一把扫帚扫扫扫,当女巫啊? 女巫都比我强啊! 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将我之前高亢的心情倏然击沉。真是理想的小船儿,说翻就翻。 哎…… 正当我心情低至谷底的时候,小丁突然大叫一声,扯着我使劲摇晃:“哑奴哑奴,快看!那是凤姬!凤姬啊!天呐!她竟然选择剑舞!” 我不会跳舞,却也耳濡目染懂些舞的道道。 剑舞属于健舞。 健舞要求舞者的舞姿矫捷雄健,能够配合节奏明快的舞曲。它和以柔为美的软舞,从出发点就不一样,对舞者本身对舞蹈的领悟和技巧的要求更高。 特别是当舞者选择的是剑舞时,更要求其本身功底扎实,对剑术有一定的理解和掌握,能够做到刚柔并济,人剑合一。 一般的舞者,即便会选择健舞,也是决计不选剑舞的。不说单纯地舞完一套剑术,就是手中的剑,如果不能驾驭自如,那也只会破坏剑舞本身的美,更别谈从中表达出剑舞的精髓和意境了。 依葫芦画瓢,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舞者的追求。 就是从历史上来数,敢跳剑舞,能够跳好剑舞还留名的女子,也为数不多。 楚汉时的虞姬算半个,唐代的公孙大娘算一个。 此时舞台之上,一女子身着束身白衣,长发高束,利落地似一个男子。脸上带着半截儿寒光面具,手中拿着一柄银光铁剑。 立于舞台中央,好似一代江湖侠客。 风一吹,把她洁白无瑕的裙摆翻飞,一身的恣意洒脱,尽显人前。 凤姬竟然会选择剑舞,这般狂妄的自信,将我的兴致,顿时勾了个十足。 与其说是我有兴致,不如说是,我想看看她能舞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得到杜懿的认可。毕竟她一上来,那台风就比之前的人好了不止千百倍。 定睛看去,凤姬起剑的一瞬间,我是真的被惊艳到了。 乐起之时,一声丝竹破音,划入大厅,犹如青丝挑断。她手中的银剑,旋臂而出。随着乐曲的走高,由简而繁,从慢到快。 银剑在她手中挽出的花,如烈火迸发,惊艳而绚丽,令观者眼花缭乱之际啧啧称奇。 当丝竹声歇,急促激烈的羯鼓响起之时,霎那间轻柔的舞台变成浴血奋战的疆场。 在羯鼓强劲响亮的急乐中,她曼妙的身姿也变得刚烈强硬,剑尖腾走的剑气,若千军万马奔腾而前,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此时的她,不是侠客,而是将军!疆场浴血的先锋! 一曲酣畅淋漓的剑舞,舞得是步步惊心,犹如身临其境,直面战场的生死相搏。 羯鼓渐歇,箫声悠远而来,将疆场的血腥止步,此时舞台之上,剑起人不动。 箫声混着笛音,悠远缠绵却又透着萧凉。 战场消停,满片的尸血骸骨,好似铺陈在凤姬脚下。寒光面具中那一双脉脉的明眸,透着让人揪心的悲哀和无望。 正当看客都为她所揪心时,箫声又远,像是过了千山万水,淌了小桥人家。 她手中的剑,犹如水袖一般,抛高而去。 而她在剑下,半袖而出,柔姿慢步里,旋地轻舞,化作一个闺阁小妇,巴巴儿地瞧着远方,期盼远征未归的丈夫…… 当看客为她的期盼而忧心之时,抛高的剑倏然从天而降,“铿”一声,插入她身前半尺不到的舞台上,就像一道惊雷,将她所有的希望斩断。 她跪倒在地,素手抚上剑刃,就像在抚摸丈夫刚毅的面颊一般,深情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