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女配？无所谓我的爱人是苍生》 第1章 再相见，但你谁(1) 天光破晓，远处崇山峻岭，绵延叠嶂，云雾缭绕。 微红霞光映照在三清山顶，推开门的瞬间，好似金光拂面，心旷神怡。 三清山锦屏峰位于玉京峰西北，四面悬岩平薄如墙。其顶狭长，怪石岑峨参差，远观如雕镂的花边，立面峻拔，石纹成线。 峰顶有一座由灵力阵盘支撑的三层高塔，八角玲珑，悬浮半空，周边云雾缭绕，景色空蒙，恍若仙楼。 通往半空阁楼除了可以御剑之外，还能乘坐山石旁的升降石台，那里被锦屏峰峰主沧烟长老注入了灵力，人站上去以后，可以自动升降。 这里乃是三清山的炼丹医疗之所，天火在阁楼顶部终年不息，每天源源不断炼制各种丹药，因此常年药香环绕，沁人心脾，来这里呼吸一口空气，就觉得连身上的伤痛都缓和了几分。 一大早，时清御剑到百草阁去领取今日份的回血丹，阁中弟子此刻还没有开始炼丹，一群人围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像是在讨论什么大事。 “钟离——？！你开玩笑吧？？他修为没了连灵根都废了！怎么来三清山游学？？” “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况且他要是来了，跟时清师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她抬步走进去，冷不丁听见自己名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楼大厅里所有弟子的视线在下一秒都齐刷刷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 “何事？”红唇微动，声音清冷，她目光扫视众人，略显疑惑。 话音落下，其中一名女弟子上前，抿了抿唇，看向时清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从谁那儿传来的，说是今年来三清山游学的弟子里，似乎……有玄霄宗的，钟离锦……” 后面那三个字她说的小心翼翼，声音也虚了不少，双目一直在看时清的眼色。 本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会有点儿惊讶，谁料时清只是淡淡道了句：“哦。” 像是回应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之后便无任何言语，径直走到阁楼某处的角落那里坐下，等待领取今日份的丹药。 众人：“……” ——哦。 就、就这反应？？ 那可是钟离锦！ 两年前被她退了婚的钟离锦！ 来三清山游学了！万一狭路相逢怎么办？！时清师姐都不怕尴尬吗？！ 凡是修道之人，对于钟离锦这个名字，皆不陌生，他曾经被修真界誉为万年难遇的修仙奇才，十四岁便已然筑基七层，即将突破金丹，修炼速度可谓空前绝后。 只可惜两年前的某天夜里，趁着玄霄掌门钟离震和众多长老外出，一群修为高深的魔修夜袭玄霄宗，几乎屠了大半个山门。 而那晚魔修大概就是冲着钟离锦这位万年修仙奇才来的，用万分歹毒阴狠的手法毁了他的修为，废掉他的灵根，使其从天才少年一夜沦落为再不能修炼的废人，以此嘲弄这帮修道之人。 这番遭遇令整个修真界为之惋惜。 钟离震也一夜白头，玄霄宗自此开始走向衰落。 在钟离锦成为废人后的第三天，三清山这一任掌门时越的关门弟子时清就前往玄霄宗探望，然而听说探望只是表面说辞，内地里其实是为了退掉之前两位掌门给他们定下的婚约。 这种近乎落井下石的行为虽不道义，但也有许多人表示理解。 钟离锦被废掉后已经再不能修炼，此生只能像个凡人一样生老病死，时清不退婚，难道以后还要带着个白发苍苍的拖油瓶？ 所以即便当时有一阵风都在指责三清山的做法，但这风来得快去的也快，终是没了声息。 钟离锦也在这两年间再无任何消息。 谁料再听闻这个名字，竟然是在三清山上！ 弟子们还想再聊聊八卦，这时候锦屏峰大师姐沧莹从二楼下来，直接打断他们：“干什么呢？！早上时间这么宝贵，还不赶紧开始捣药炼丹？一个个别杵在这儿，回你们位置去！” 大师姐发话，弟子们八卦的心只能先按捺一下，专心炼丹。 一楼终于安静下来，沧莹将目光放在窗台边的时清身上，走过去道：“丹库的丹药效果有所流失，你要的回血丹只能今天现场炼制，恐怕要等一上午。” 时清点头，答应道：“好。” 沧莹开始准备炼丹材料，期间跟时清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听说玄霄宗钟离锦要来当游学弟子。” “嗯。” “你好像一早就知道？” “名册有。” 三清山游学弟子名册，每两年更新一次，会收一些其他宗门的弟子前来游学。 没想到这次更新的名单里，居然会有已经被废掉灵根还被时清退婚的前修真界天才少年钟离锦。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难掩惊异，然而另一个相关当事人的反应却平淡无奇，甚至双目都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根本不关她的事。 沧莹还算了解时清，知道这家伙于山崩地裂面前都能泰然冷静，更别说只是一个被她退婚的前未婚夫来三清山游学，恐怕她自己早就把钟离锦长啥样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正式开始炼丹后，必须保持全然的专注，稍微有所松懈就会影响火候的控制，因此沧莹后面的时辰就没有再同时清说一句话，时清也不开口，静静等待她炼丹。 * 临近中午，夏日炎炎。 山间海拔高，云雾缭绕，山风吹拂倒是十分清爽凉快。 弟子们陆陆续续结束炼丹，各个长舒一口气，随后将炉中丹药取出，查看成色。 丹药有品阶之分，从上到下依次是超品、上品、中品和下品，练出中品上品的弟子面色欣喜，而下品弟子则是闷闷不乐地将其扔在一旁的废渣篓里。 上午炼丹基本结束，百草阁弟子松闲下来，一些人便继续早晨未聊完的话题，一个个声音微小，窃窃私语，尽量不打扰其他没有炼完丹的同门。 “喂，你说说，如果钟离锦真来了咱三清山，他会拜入哪座峰？” “我哪儿知道？他灵根都废了，那些剑修刀修阵修符修或是奇武修肯定都不会要，咱们锦屏峰的丹修算是入道门槛儿最低的，但最低好歹也得引气入体吧，他没灵根相当于凡人一个，来我们这儿最多也只能打打杂，干点儿后勤。” “所以还是咱们这儿最有可能？”有人问。 “不一定，”另一人摇头，轻嗤一声，言语间多了些不太友好的玩笑之意，“万一那些剑修刀修们也想要打杂的呢？” 这话真把几个男弟子逗笑，他们小声哈哈。 然而还没笑几下，阁楼大门前却忽然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伴随着一句礼貌温柔地询问——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诸位师兄师姐。” 那声线清朗如月，带着浓郁的少年气息，听见询问的弟子们噤了声，不由纷纷朝门口看去。 在目光触及门外那少年之时，他们霎时间瞪直双眼！目光惊艳！竟是连鼻尖呼吸也仿佛忘记一般！ 第2章 再相见，但你谁(2) 只见大门前那少年五官精致，俊美白皙，鼻梁高挺，双眸灿灿如星，黑瞳瑰丽澄澈，肌肤如玉，样貌无瑕，眉目间流露出一种属于少年人自己的英气，仿佛一把未出鞘的宝剑，稚嫩，却难掩锋芒。 那身姿极也为挺拔，穿着一袭白衣，腰系纯黑宽带，镶嵌银边花纹，乌黑秀发也被一根火红的带穗头绳高高束在脑后，一眼看去，气质绝然出尘，似从画卷中翩然而出。 阁中女弟子们脸红的几乎可以滴出血，连一些男弟子也忍不住喉结滚动。 被众多视线包围，少年也不紧不慢，微笑着继续道：“师兄师姐们中午好，恕师弟冒昧打扰一下，请问，沧烟长老在吗？” 原来是找沧烟长老，在是在，但大部分弟子并不清楚长老这时辰有没有醒着。 维系天火终年不息也需要耗费大量灵力，因此沧烟长老每天基本要睡上十个时辰。 能够联系上她的，只有作为她大弟子的沧莹。 “师、师弟，”一名女弟子指向阁楼某处角落，面色微红道：“我们也得先问问沧莹师姐。”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少年视线平移过去。 蓦地看见两道身影在一处开着窗户的角落坐着。 一人盘膝而坐，闭着眼，神情专注认真，面前放着一个炼丹炉，似乎还在炼制丹药。 另一人则坐在窗台边眺望远方，看上去无所事事。 那少女穿着打扮同其他三清山弟子有些不同。 她不论衣袖还是下身裙裤皆是短款，露出的两条的胳膊和腿上缠绕了一圈圈的绷带，从胳膊肘一直缠到指尖，像是一层保护软甲，高高束在后面的马尾系着简单的白发带，背影身形不似其他同龄女弟子那般纤弱，而是看着有些劲道。 少年走过去，抬手行了一礼，问道：“师姐您好，我是三清山新来的游学弟子，想拜见一下沧烟长老？” 时清刚运转完一个小周天，忽的听见耳边传来一道轻柔询问的少年声，她回过头，偏褐色的双瞳与那少年对视。 沧烟长老的作息只有沧莹清楚。 她正要说“问沧莹”三个字，却敏锐觉察到眼前少年柔和的气息在她回头以后突然冷硬了几分，连微笑也淡了下去，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太想看见的人。 于是刚准备回答的话，她稍微停了一下。 随后，便听那少年以一种疏离至极的口吻朝她问候道：“原来是时清道友。” “……” 对方重新展露微笑，比起刚才十分自然的温柔，这次的感觉倒是怪怪的：“两年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时清：“……” 近来可好这种词，说明两人以前认识。 但时清看了他半晌，这张脸，她没想起来。 于是平静地道出两个字：“你谁？” “……” 少年脸上的微笑似乎僵硬了些许。 半响，他才终于开口，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之意—— “在下——” “钟离锦。” “嘶——” 瞬间！ 大厅一楼所有听见这名字的弟子们皆是双眼圆瞪，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大为震惊，好似见鬼。 * 距离玄霄宗那场变故已经有两年之久。 而修为尽毁，灵根尽断的那两年大概是钟离锦这辈子最不愿意的回忆起的日子。 即便现在灵根重塑，终于有机会再踏仙途，少年恐怕也很难回到从前的水平。 说不痛苦是不可能的，那段时间太过于昏暗。 魔修带给他的恐惧，成为废人后所遭受的同情或落井下石，都曾让他一度颓靡。 但好在，也算是熬过来了。 父亲这两年倾尽了整个宗门的资源给他，终于勉强修复了灵根，足够让他引气入体。 以少年现在的修为，只能选择丹修这一条路，三清山锦屏峰百草阁被誉为修真界第一丹医阁，阁中储存药材数不胜数，种类繁多。 所以今年他来了，到达三清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来锦屏峰拜访沧烟长老。 他知道在三清山一定会跟时清遇见，但没料到初登山门的第一天，就直接在百草阁碰上了。 女孩那熟悉的样貌，熟悉的冷漠和傲慢神色。 即便脸又长开了一些，但她的神情却好似从未变过，与两年前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说话也是极其没有礼貌：“钟离锦？” 那时候钟离锦还处于极其虚弱的时候，他以为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未婚妻是来探望他的：“……是我。” 谁料时清眼瞳间一片漠然，言语直白道：“退婚。” “……” 对于时清，钟离锦此前只听说过她被作为三清山的清阁后继者培养，天赋也极强，是一名实力非凡的剑修，一直想与其切磋，结果还没真正见面，自己就被魔修废了。 换做平日，两人素未谋面，时清来退婚，钟离锦不仅会答应，还会真心祝福时清未来仙途坦荡，彼此交个朋友，但那时候的钟离锦暂未从修为被废的痛苦中走出，而时清的举动无异于是对他的落井下石，于是那一刻心中所有的痛苦绝望直接化成对少女的恨和怨怼。 时清走之前，钟离锦曾哽咽怒道：“时清道友，即便我现在跌入低谷，未来又有谁知我无法再登高山？！今日退婚，还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 从回忆中剥离，钟离锦收敛住情绪，两年前时清退婚无可厚非，毕竟此前素未谋面，没什么感情基础。 若是半月以后来说退婚这件事，他或许心态也能平稳一些。 结果那家伙是在自己刚出事的第三天就来，少年实在难以去理解她。 因而时至今日，依旧对她心有怨怼，不太想与之见面。 此次相遇实数意料之外，但既然见到，还是打声招呼，他承认这招呼有些阴阳怪气，谁知道对方一句你谁，直接把他干破防了。 你谁？ 你谁？？ 少年脸上笑容多少有点儿绷不住。 果然，还是这么没有礼貌。 钟离锦差点儿被气笑，两年前她落井下石，退自己婚，两年后再见面还直接把人忘了。 第3章 新师弟(1) “在下——钟离锦。” 以为这个名字终于可以让少女眼底起一丝丝涟漪，结果时清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便伸出手指向旁边炼丹的女弟子，道：“问沧莹。” 然后便再无言语，转过头继续看风景。 钟离锦：“……” 这时候旁边的沧莹似乎是终于炼制完了丹药，指尖拈了个结束诀，慢慢平息掉炉中天火，满头大汗地长纾一口气。 丹修弟子炼丹时会将注意力完全集中于丹炉，神识与外界形成隔膜，直到炼丹结束才会重新恢复五感。 她正要看向时清，却忽的瞧见少年，顿时被惊艳了一下，道：“你……是新来的？” “是，”时清已经没有沟通的必要性了，钟离锦对沧莹礼貌道：“师姐好，我来找沧烟长老。” “沧烟长老……师弟，这个点儿，沧烟长老不一定醒着，你可能白跑一趟了。”沧莹道。 “好的，谢谢沧师姐。”钟离锦红唇微勾，眉目神色温柔，“那么请问沧烟长老何时会醒？” 沧莹正要道大概子时，她身旁的传音石却突然传出一道慵懒的女人声音：“莹儿，让他上来吧，我醒着。” 沧莹怔了怔，似有些意外。 没想到长老竟然认识这个少年，还刻意为了他在这个时辰保持清醒！ “是，”沧莹心头疑惑，但还是朝少年开口：“沧烟长老在阁楼八层，你直接走升降石阶上去就行。” “多谢师姐。”钟离锦又行了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 少年离开以后，沧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她觉得自己骨头都硬了。 “今上午炼丹结束，辟谷的回去休息，没辟谷的去玉京峰吃午餐吧。”作为大师姐，平日里都是沧莹在管教这些师弟师妹，只要一结束炼丹，这些家伙会跑的比兔子还快，然而今天却有些不同，她话都发完了，却没一个人走，反而盯着刚才少年离去的方向，各个神色微妙。 “……怎么了一个个的？”沧莹蹙眉，“见着个美少年跟这辈子没吃过好的一样，师妹们也就算了，你们这些男的也脸红个屁呀？！” 弟子们终于被骂回神，尴尬地轻咳几下，纷纷起身离去。 剩下几名师妹一言难尽地凑到沧莹身边，小声说：“师姐可知刚才那师弟是谁？” 沧莹挑眉：“谁啊？” 下一秒，她听见她说：“钟——离——锦。” 沧莹：“……” * 呆滞了几秒后，她猛地看向时清。 那家伙像个事不关己的傻逼，前未婚夫都在眼前转悠一圈了，她还看风景！ ……算了，时清真会在意这些，那才是该令人震惊的。 沧莹取了炉中丹药用瓷瓶装好，递给时清时冷哼一声道：“我累死累活给你炼回血丹，你倒是轻松，三清山景色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 听见她的声音，时清回眸，朝她眨眨眼，“不轻松。” “哦？”沧莹不信，挑眉道：“怎么个不轻松法？是风景看得你心神不宁吗？” “没看。” “什么？没看风景？” “嗯。”时清点头：“调息。” 从她简单的话语里，沧莹大概知晓了她的意思，这是连休息也不忘调息练功啊。 于是不由蹙紧眉头，言语颇为无奈：“我说你，就算是魔武秘境即将开启，你也用不着这么拼命，每隔三天就去刷一次风雷塔，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每每出来都带着一身伤，铁打身体也扛不住啊！你看看——” 她扯住时清手臂上的绷带头，语气不由加重几分：“你这带子倒是越缠越多了！以后要治疗的丹药别找我炼！自己都不爱惜身体，还要我来帮你爱吗？！” 时清接过绷带条的顶部，那雪白的带子在她指尖忽然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轻轻动了动，随后亲昵地缠绕上沧莹的手腕，如同小蛇蹭了蹭。 沧莹对上时清的视线，虽然少女神色依旧平淡，可雪白的绷带却反应了她此刻略微的讨好的意味，似乎想让她消消气。 沧莹：“……” 沧莹：“少来这套。” 一教训她两句就开始撒娇。 “对了，钟离锦什么时候来的？”炼丹时太专注，她完全不知道。 “刚刚。”时清说。 沧莹：“……” 三秒后，时清正襟危坐，顶着头上一个被揍出的包认真地回答：“一字。” 大概五分钟前。 沧莹了然，又问：“你还记得他吗？” “嗯。”时清点头：“仅名字。” 仅仅记得他的名字，许久未见，真记不起那张脸了 沧莹喃喃道：“他刚才修为应该是引气入体成功了，也不枉这两年钟离掌门为他四处奔波。” 想要重塑灵根并非什么易事，钟离掌门光是来三清山求药都不下百次，这些年吃过的丹药，泡过的药浴，把钟离锦直接弄成了个药罐子，但好在少年坚持了下来，终于可以重踏仙途，不用衰老病死，只是后面的路，恐怕依旧蜿蜒曲折，不好走。 沧莹有些唏嘘，修真界万年难遇的奇才，十四岁就筑基七层，要知道三清山目前修炼最快的时清，也是去年才筑基七层的。 时清握着那瓶丹药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忽然起身。 “去哪儿？”沧莹问她。 时清：“锁妖塔。” 沧莹：“……” 风雷塔自古避雷镇邪，也是三清山关押妖魔的地方，因此又名锁妖塔。 沧莹面无表情：“所以，我刚才的话，你他妈都当耳旁风是吗？” “放心。”时清认真注视她，那目光落在沧莹眼中，竟是多了点儿狡黠的味道，“会注意。” “谁他妈要你注意？！！我是要你休息！！哪怕再多一天也好啊！！” 她吼完这句话，传音石忽然闪烁两下，沧烟长老困倦的声音又响起：“莹儿，上来一趟。” 沧莹一怔，立刻回应：“是，师父。” 师父突然叫她，虽然并未说是何事，她却总觉得与刚才的钟离锦有些关系。 * 百草阁二楼的面积比一楼小一些，八角大厅，装潢十分精致，木雕也栩栩如生，烟雾弥漫，却并不遮掩视线。 大厅中间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炼丹炉，炉顶天火燃烧，直冲顶部，周围炙热，令人不由双颊泛起红晕。 沧莹朝着炼丹炉后面的屏风走去，“师父，有何吩咐？” “莹儿。”屏风后的女人慵懒地倚靠软榻，挥挥手，那展开的屏风便折叠起来，露出女人真容。 沧烟长老一身紫色衣裙，容貌美艳，杏目红唇，肌肤雪白，她衣着有些散，一眼看去风情万种。 钟离锦此刻正站在女人身边，微微垂眸，举止有礼。 第4章 新师弟(2) 沧烟长老打了个哈欠，眼底有些发黑，精神稍显不济，声音却依旧婉转动听，落在人心头像是泉水叮铃。 女人指着少年，道：“日后他便是你师弟了，你带带他。” 沧莹一怔：“师弟？” “嗯，下午从最基础的药材课开始，去找劳夫子，你知道怎么做的。” “是。”沧莹点头，见师父已然疲倦，便对钟离锦挥了挥手，小声说：“钟离师弟，我们走吧，师父要休息了。” “好。”少年微微点头，唇角带着一抹轻柔的弧度，回应道。 女人虽然好说话，时越掌门也提前打过招呼，但要完全得到她的认可，钟离锦实际上还是费了一番口舌，让她看见自己的诚心。 “钟离师弟，我先带你去以后住的房间。”沧莹道。 既然师父把人交给了她，还是得尽心尽力，沧莹努力做好师姐的姿态，对少年友好一笑：“跟我来。” “麻烦师姐了。”钟离锦微微眯眼，神色柔和。 “没事儿，不过那房间还没有打扫过，有些简陋，因为锦屏峰许久没有新弟子了，一些房屋大家也没有整理，可能需要师弟你自己收拾，你还没辟谷，午时和酉时记得到玉华峰用餐，未时到百草阁三楼去找劳夫子上药材课。” “好的。”少年轻轻点头，眉眼弯弯，俊美面孔露出这种温柔的微笑，就像是山间流水，令人忍不住心动，“谢谢师姐。” 钟离锦本就生得美，如一块无瑕美玉，温润柔和，这一笑，看得连沧莹也忍不住捂了下心口，内心狂啸—— 时清啊时清！这种绝色，就算灵根废了，带回去暖床什么的也是极好啊！！ * 【这女娃不错，以后给你当媳妇怎么样？】少年脑中忽然响起一道近似顽童的老人声音。 钟离锦眉宇间有些无奈，【前辈，我和沧师姐才刚见面呢，况且，我此生以悟道飞升为目标，儿女情长之事，实在不感兴趣。】 【真的？那刚才提起退婚的那个，你一下子就生气了。】 提到时清，少年眸光的柔色褪去些许，微微泛冷。 【我只是不喜这些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之辈。】 【也对，我观退婚那女娃根骨极佳，天赋极强，不过人实在冷漠，话语也没什么礼数，即便她不退婚，也不是什么良配。别生气，好孩子，有老夫来教你，日后定比她个剑修强千百倍！咱们丹医，不止治病救人，辅助修仙，还可无声无息，除杀万人！】 钟离锦揉揉眉心：【……前辈，莫要再想这些事情了。晚辈虽然讨厌时清，也想变强让她后悔，但没想过杀她。】 【自然，老夫只是打个比方！】 钟离锦：【……】 * “阿嚏！”时清正在一座塔门前，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又恢复常色。 风雷塔位于三清福地的东北方，六层六面，以整条花岗石实心雕凿而成，此前一直是用来渡过突破雷劫的地方，直到这一任掌门时越开始将一些道行高深的妖魔关押进去，它的功能逐渐就变了。 其外表虽看着不大，但内有乾坤，进去以后，空间就会仿佛被放大几百倍，让人感觉自己好似跟蚂蚁一般渺小。 魔武秘境开启在即，那是整个修真界人都翘首以盼的秘境。 由灵虚散仙负责看守，里面有着许多上古遗迹和为人所不知的秘宝，但同样也有着众多未知危险和妖魔。 今年魔武秘境由三清山主持开启，修真界每个门派都会派出最优的小队进入，届时能拿多少秘宝，获得多少机缘，就各凭本事。 风雷塔的大门逐渐开启，刚裂开一道缝隙，其间妖魔之气便铺天盖地的俯冲而来。 六层高塔，时清这些年才打上两层。 塔中妖魔虽被封印镇压，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时清刚一踏入，浓郁的黑色烟雾中便夹杂着魔物们的窃窃私语，好似老鼠蚊蝇般喋喋不休。 [她来了！她又来了！她双来了！她叒来了！] [妈的这才过了多久？！你不休息，好歹让我们休息一下呀！] [累了，毁灭吧，下辈子不当妖魔了，当妖魔被人关在塔里没了自由不说，还给人当副本一遍又一遍的刷！] [……] 叽叽喳喳，如此这般。 时清看了一眼这些一层小妖，偏褐色的眼瞳间神情漠然。 霎时，所有声音齐齐消失，它们好似被吓得噤了声，不再言语。 终于不吵了。 时清抬脚直接朝着通往二层的大门走去。 一层小妖已经没了刷的必要性，她现在的目标是完全突破第二层，到达第三层。 当二层大门开启的那一刻，更为浓郁可怕的威压从涌动的烟雾中袭来。 比起一层，二层的妖魔也越发残虐。那通天魔气源源不断的汇聚，犹如身躯高大的庞然怪物。 时清面色不改，抽出腰间长剑，剑身似散发着光芒的白玉，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成为了照亮天地的唯一光明。 * 从风雷塔里出来的时候，又是将近半个月过去。 时清伸手擦拭掉唇角边血液，指尖拈决，身后的塔门便瞬间关闭，那些想要趁机溜出来的魔气也被一阵强劲的风直接吹了回去。 毫无意外，身上又添了许多新伤，但都只是很微小的皮肉伤，服用一颗回血丹很快就好了。 她御剑前往锦屏峰，沧莹说从风雷塔出来后，必须第一时间前往她那里检查身体。 时清到达百草阁，周围的药香令她略微疲惫的身躯稍稍舒缓些许。 上午这个点儿，百草阁弟子还在炼丹。 少女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楼某个角落那里坐下。 听见声响，正在清理炉中灰烬的沧莹抬眸，随后白了她一眼，道：“恭喜啊，这次回来的时间又提前了两天，刷风雷塔果然使人进步。” 言语阴阳怪气，任谁都听得出来，然而却时清道：“谢谢。” 沧莹：“……我不是真的夸你。” 时清坐在她身边，沧莹将食指抵在她眉心，注入灵力。 灵力在少女体内游走一个周期，确认没有什么内伤之后，她才收了手，道：“这次出来多休息几天，就算靠着回血丹没什么大碍，但过量使用它的话，还是对身体有点儿影响。” “无事。”时清摆手，骄傲地仰仰头。 对身体的影响她一般不会太在意。 沧莹就知道这家伙不把问题放在眼里，语气凉飕飕说：“我的意思是会影响你的修为。” 时清：“……” 时清：“哦。” 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在双剑锋待上几天了。 * “沧师姐，我炼完丹了，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请您帮忙看看成色。” 沧莹听见旁边传音石里传出的某道温润少年音，面色微红，瞬间嗓音开夹，柔柔道：“钟离师弟~你直接拿来吧，师姐会帮你看的。” “好的。”少年道。 结束通讯，沧莹抬眸，只见时清那张于山崩地裂前都面不改色的脸此刻竟然带着一些能够被清晰捕捉到的震惊神情，连她四肢上露出的绷带头子也像是有生命一样错愕地微微抖动。 沧莹：“……你那是什么眼神？” 时清：“孩怕。” 沧莹：“……怕什么？” 时清：“夹子你。” “……” 第5章 凝结草 钟离锦在锦屏峰已经待了半个月，最开始百草阁其他的弟子还担心他刚来，学起来费劲，结果这才半个月，那些药材的形态作用和炼制技巧他就在短短时间内全部掌握了，劳夫子已经没什么要教他的，便让沧莹带着少年尝试炼制一下丹药。 百草阁女弟子很喜欢钟离锦，之前有些恶意玩笑的男弟子这段时间也没再好意思说那些话，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和那些温柔的微笑，让人实在对少年恶意不起来。 再加上沧莹师姐对他关爱有加，连带着吼他们的次数都大幅减少，简直造福人类。 钟离锦不愧是修真天才，即便不能拿剑，他在其他修炼方面依旧是神级水平。 少年在炼丹上很有天赋，肯学，记性也好，讲的知识点一遍过，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通过药材搭配，属性相生或是相克，推导出几种新的配方。 一楼百草阁大厅。 看见时清也在这里，钟离锦怔了一下，随后垂眸向她行了一礼：“时清师姐。” 这是来三清山之后与时清第二次见面。 此前一直以为两人一个在双剑锋，一个在锦屏峰，不会有太多交集，但现在似乎并非如此。 额前垂下的刘海敛住少年眉眼，让人看不清目中神色。 在对方行礼之后，时清点头道了声：“嗯。” 沧莹说师弟师妹的行礼，无论如何都要回应一声，那也是师姐的礼数。 回应完毕，沧莹还有事情要忙，既然检查完身体没什么大碍，时清就回双剑锋了。 临走前，耳边隐约还有沧莹略显兴奋的夹子声音：“钟离师弟！~你真是个天才！！第一次炼丹的成色居然就是上品！” 少年眉目如画，声线温柔：“都是师姐教导有方。” 时清：“……” 夹子莹。 * “火候可以再控制一下，成丹之后转弱火，再慢慢平息掉，成色应该会更好。”夹归夹，沧莹还是认真给少年建议。 钟离锦接过那些回血丹，红唇轻勾，俊美白皙的面容对少女展露出一丝微笑：“谢谢师姐。” “不客气。”沧莹柔声摆手，淑女微笑：“是师弟悟性高，丹药记得拿瓷瓶装好，换作其他装具，可能会流失一些药性，这些丹药矫情的很。” “好，我记住了，对了沧师姐，”钟离锦换上瓷瓶，注视着少女，眸光盈盈，道：“我此前修复灵根时，常吃一种起生丹，今日师弟尝试炼制，根据固有配方，却几次都失败了，所以想向师姐请教。” “起生丹？”沧莹道：“你有废弃的丹灰吗？” “这里。”钟离锦从怀中取出一包褐色的粉末，递给她。 沧莹嗅了嗅，了然道：“只是缺一味成丹药引。” “是何物？” “凝结草，”沧莹道：“凝结草是起生丹成丹的重要引子，对灵根有滋养作用，不过筑基期以后的弟子都可以用灵力自我循环滋养，因此起生丹便没了多少作用，现在也几乎不做炼制，它缺失的药引就一直没有补充。” 说到这里，沧莹眸光多了几分怜惜：“师弟……是想继续服用起生丹吗？” 钟离锦唇角笑意忽然有些苦涩：“是，即便我的灵根已经修复，但现在刚引气入体，每晚都还需要起生丹继续滋养，我之前备着的已经吃完了，所以想自己炼制一些，无奈今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凝结草虽然没有，但是起生丹还有一些在丹库里，我待会儿帮师弟去取点。”沧莹笑了笑道。 “谢谢师姐，不过，丹库里的也会很快吃完，届时应该还是需要凝结草炼制，那又需要去三清山哪里采摘呢？” 听到这个问题，沧莹面色为难，道：“师弟，凝结草暂时采摘不了，它只在高峰的山体上有，三清门的生长地是巨蟒峰，但那里现在掌门有令，不允许踏入，此前炼制起生丹的药引也都是丹修弟子历练时带回来的，所以师弟若是不急，下次历练，我让其他人给你带些回来。” “原来如此，”钟离锦面色失望，但还是礼貌温柔道：“多谢师姐。” 准备上楼时，少年蓦地又停下脚步，回眸看向沧莹，问：“对了，时清师姐……经常来百草阁吗？” 沧莹瘪瘪嘴，想起时清就一肚子“怨气”，夹都不夹了，直接说：“是啊，那家伙一修炼起来就不要命，是咱们这儿的常客！” 听见少年忽然提起时清，她似是想到什么，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钟离师弟。” “师姐请讲。” 沧莹面色愧疚：“我知道两年前可能你和时清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现在，大家都是同门，你……” 话未说完，少年打断她：“我明白沧师姐的意思。” 钟离锦眼眸微眯，坦然地笑着说：“我不会去在意的，我也没有责怪时清师姐，毕竟已经两年过去了，什么都该走出来。” 沧莹听罢，衷心祝福道：“师弟能这么想，你未来一定前途无量。” 这种胸襟，这种气度，还有这样的天赋，即便钟离锦再不能拿剑，他也一定会在丹修中脱颖而出。 “谢谢。”少年最后轻声道，微笑着转身。 只是，那唇角边对谁都露出的礼节性微笑在他背对沧莹的那一刻却忽然消失，黑瞳黯淡冰冷，脸上面无表情。 不在意？ 他也想。 但忘不掉。 两年间，他为了修复灵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那段时间谁都能踩他一脚。 玄霄宗被魔修屠了山门以后就开始落魄，父亲为了他四处求药，三清山或许因着退婚的原因理亏，送来了很多珍贵的丹药，还有一些用作沐浴浸泡的珍稀品种。 每一次泡药浴都是近乎骨骼经络重组的痛。 他如今看似云淡风轻，对前尘往事淡然处之，实际上，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就是那段过往。 【小辈，你还好吗？】 脑子里苍老的声音似有淡淡关切之意。 【我没事，前辈。】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而在他的左手食指处，一枚有些老旧的戒指正散发着些许绿光。 ——屠戮山门的魔修，他不会放过。 ——退婚的时清，他要她后悔。 第6章 巡山夜闯 时清在双剑锋练剑，日暮时分回玉京峰调息。 掌门时越的住所名曰清阁，位于三清福地。 她已许久未曾去见掌门，自从魔武秘境即将开放的消息传来后，她就一直在风雷塔与锦屏峰间两点一线。 回去调息之前，她先去了趟清阁。 时越一身青色长衫，模样俊美，拿着一根拂尘，仙风道骨，伫立在清阁门前的丹炉边。 时清御剑而落，俯身向男人行礼：“师尊。” 男人抬眸看她一眼，道：“这次从风雷塔出来的挺快，你雷劫将至，后面的时日，最好还是留在三清福地。” 时清即将突破金丹，届时雷劫下来，需要人帮忙护法，师父这话是在担心她。 “避雷。”她道：“风雷塔。” 风雷塔也是个避雷的好去处。 听见时清的回应，时越轻笑一声，神色无奈：“以往渡劫那里确实不错，但现在镇压的妖魔越来越多，难保那些家伙不会吸收天雷的力量冲开镇压法阵，我知你一心向上，但也注意身体。” “会注意。”时清道。 她眨眨眼，又说：“要调息。” 时越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去吧。不过今天晚上记得去巡山，前几天就该轮到你，但你还在风雷塔，便由你其他师弟师妹们代班，你今天回来，得补上了。” “好。”时清应道。 所谓巡山，其实就是夜间巡守，不过并非整个三清山门，而是巨蟒峰那一块区域。 三清山玉虚长老在那里闭关，已经闭关将近百年，期间掌门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偏生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游学弟子喜欢挑战门规，夜晚偷爬巨蟒峰，想上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结果有一次影响到了玉虚长老闭关，引得她老人家勃然大怒，差点儿致使巨蟒峰倒塌。 后来那些不怕死的游学弟子被赶出三清山，掌门时越也下令，每晚都必须要派本门弟子入夜巡峰，任何踏入巨蟒峰的人，无论是谁，都要惩罚。 * 入夜，高山寒风起。 三清山巨峰重峦叠嶂，云雾缭绕，悬崖峭壁险峻，使人眼前的视野一片朦胧。 当月光清晖冲开弥漫的烟云，终于得见夜间松柏与青石。 巨蟒峰顶部扁平，颈部稍细，状极突兀，形似一条巨大眼镜蟒蛇，很多人以为它因此而得名。 时清盘膝坐在巨蟒峰脚下，闭着眼睛调息。 她的巡山与其他弟子不同。 其他师弟师妹是在周围按照一定路线巡逻走动，时清却处于一片固定的区域，在夜幕之时将自己的神识扩散出去，巨蟒峰边缘有任何动静她能够第一时间觉察到，并迅速赶去。 子时平静，相安无事。 但就在月光终于突破烟云之时，时清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瞳微转，少女平静淡漠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下一秒，盘坐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 三清山夜间还有巡守弟子，钟离锦提前打听好了弟子的巡逻路线，只要错开便可。 夜晚清冷，冻得人瑟瑟发抖。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取得凝结草。 若是单单为起生丹如此冒险，并不值当，他所求并非这么简单。 少年准备炼制的那种丹药，凝结草是最重要的原料。 丹医们目前普遍将它当做起生丹的药引，并不重视，因此才没有发现凝结草其他的功效。 白天他没有在药库里找到凝结草，才会借着起生丹去询问沧莹。 他没有时间再等待历练弟子给他带回来，距离魔武秘境开启的时间没剩多少，每个门派都可派出一支队伍。 以三清山弟子的身份，钟离锦无法进入秘境，因此他届时会以玄霄宗弟子身份进入。 钟离锦将黑色面罩往上拢了拢，整张脸只留下一双眉目，灿若星辰的双瞳在夜间也笼上了一层与白天不一样的冷色。 巨蟒峰峡间一片漆黑，月光都被周边高耸的山峰遮掩完全。 他取了夜明珠照亮，身影飞快地穿过峡刃，很快就来到了巨蟒峰周边。 那座恍若遗世独立的山石直挺挺地立在峰间，与女神峰对照。 其外表果真似一条巨蟒，气势宏伟，刚劲多姿。 这个点儿，巡守弟子应该在山体的另一侧，他有足够的时间采摘到凝结草再离开。 山体太高，钟离锦又无法御剑，很难上去。 但少年另有他法，借助驭风石可以再短时间内腾空，届时只要攀上山岩即可。 凝结草外形似牵牛花，生长在山体间的石缝里。 钟离锦正要摔碎驭风石行动，然而耳边却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山风！ 随后似有什么东西穿林打叶，迅速靠近。 【有东西过来，马上到你面前了，快躲开！】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提醒道。 少年一惊，在那强劲的罡风即将打在他身上的前一刻脚底生风，猛地侧身闪避开来！ ——被发现了？！ 怎么会？！ 钟离锦眸光冰冷，按理说这个点儿，巡山弟子应该在山体的另一侧才对！ 脑子里传来声音：【今晚看来不行了，赶紧走！】 【我明白。】钟离锦道。 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便逃。 但下一秒，脚踝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住，拉扯着他直接摔倒在地！ 【小辈！你怎么样？！】 【我没事！】钟离锦微微咬牙，忍着撞击在地面的疼痛回应。 他正想起身，却忽然感觉那个缠绕着他的东西还在蠕动。 钟离锦怔了怔，身体一僵，他向后看向腿部，只见一根雪白的绷带像是一条灵巧的小蛇，顺着他的身躯一路向上，从脚踝，到小腿，再到大腿根部…… 少年面色一变，面罩下的脸浮现出几分羞怒。 那绷带缠绕的很紧，似乎是为了防止他逃脱，因此将肌肤也勒出了一些红痕。 钟离锦想要挣脱，它却不依不饶，继续向上，划过胸膛，最后到达脖颈，一把揭开他的面具！ 绷带头好似一条蛇的眼，在其与少年相视以后，他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钟离锦？” 第7章 惩罚(1) 时清没想到这个违反门规的新弟子是钟离锦。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该罚还是得罚，便朝着少年走过去。 山间寒风吹起钟离锦额前碎发，听见时清的声音，他支撑身体的手掌忽然紧握成拳。 时清？！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刻意找玉京峰的师姐们打听了一下夜巡弟子名单，时清应该是前几天才对，不该是今日！ 身后脚步逐渐放大。 双脚踩在碎叶上行走的声音落在少年耳边，待一股清冷幽香萦绕鼻尖，钟离锦的身旁，已经出现了一双缠绕着绷带的双腿。 随之而来的是时清淡漠的言语：“你，违规。” ——“要罚。” 短裙被风吹动，轻抚在他脸颊处，传来些许痒意。 少年想动一下，岂料困住他的绷带下一秒缠绕的更紧，像是在无声的警告。 “……”钟离锦勾起红唇，露出歉意微笑：“很抱歉，师姐，但……师弟来此，实在是事出有因。” 时清没有理会这句话，毕竟没原因谁会踏入巨蟒峰？ 她直接抽出腰间长剑，那犹如白玉的剑身在她手中忽然软下去。 时清挥了两下，长剑竟是成了一条雪白的皮鞭。 “要罚。”她重复了那两个字。 看着垂落在眼前的雪白鞭子，钟离锦心下一跳，他的根骨本就还不稳，若是被抽上十几道带着灵力的鞭子，恐怕又得养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 “师姐！”钟离锦笑意变得勉强，“师姐都不问是何缘由吗？” “不问。” 时清道：“任何人。” “都要罚。” “无缘由。” 这是师尊下的命令。 沧莹师姐说时清说话从来不超过三个字，钟离锦与时清接触还不是很多，听她说话得先过过脑子翻译一下其中意思。 擅闯禁地，无论是何人是何缘由，都必须遭受惩罚。 难怪问也不问，直接就要动鞭刑。 少年心下一横，突然开口：“师姐说任何人任何缘由，只要擅闯巨蟒峰就要惩罚，那么师姐你呢？” 他抬眸看向少女，黑瞳被发亮的长鞭映出些许高光，带着几分锐色和乖戾，微微眯眼，笑道：“即便师姐是巡守弟子，你现在，不也处于巨蟒峰禁地之下吗？如果因着你巡守弟子的身份而不用遭受惩罚，那么刚才你那句话，岂非只是个笑话？” 一段话，时清怔了怔。 她真没想到这一层。 按照师尊的原话，好像自己真的也算违规，毕竟惩罚无缘由。 “……”嗯。 犯错就立正挨打，随后，她点头，认真说：“我会的。” 钟离锦：“……”会什么？？ 他想要摆脱身上缠绕的绷带，这根带子缠绕的人实在是不舒服，然而刚动了一下，时清便反应过来，雪白绷带像是接收到什么命令，将少年捆绑地更加不能动弹！ 钟离锦觉察到那根划过他大腿根部的带子似乎又紧了紧，本是白皙的面孔在这夜色下越发羞愤几分，其他地方倒还好，但那地方…… 他看向时清，语气不由多了些急躁：“师姐非要绑着我吗？！” “怕你跑。”少女道：“还没罚。” 钟离锦：“……” 最后，他只得捏紧拳头，压下情绪道：“好吧，我放弃了，我认错，师姐解开我，我不跑，我接受惩罚。”无论如何，得让时清先松开他。 少年服软，雪白的绷带终于松绑，时清举起长鞭，朝他背部抽去。 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很不好，重新获得自由后，钟离锦松了口气。 下一秒，鞭子打下来，火辣辣的痛觉霎时从后背传遍少年全身！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拳头捏紧，眼眸低垂，瞳孔沉沉，一语不发。 几乎打进骨子里的痛，他没有闷哼一声。 【下手还真狠！】老人的声音愤愤不平。 【还好，前辈无须担心。】钟离锦尽力使自己的回应不那么虚弱。 这份痛，比不上被魔修毁掉灵根时的千分之一。 三鞭子下来，钟离锦猜自己明天应该下不了床。 惩罚似乎也结束了，时清收了鞭子，淡然道：“回去吧。” “是……”钟离锦擦拭掉唇角边的血液，动作迟缓僵硬地撑起身躯，慢慢从铺满叶片的地上站起，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辛苦师姐认真执法了。” “谢谢，”时清摆手：“不辛苦。” 钟离锦：“……” 他抬脚就要离开，但刚走两步，伤口似乎牵扯到他的骨骼，痛的人稍微动一下都艰难无比。 【你以这样的身体从巨蟒峰回锦屏峰，至少也得走一个时辰。】老者叹了口气，【怪我，太着急了，不该让你今晚来。】 【别这样说，前辈，是晚辈太莽撞。】 钟离锦强撑着身躯，慢慢向前，后背鲜血淋漓，额前因疼痛冒出些许汗珠。 又走了几步，双腿软的几乎快要站不起来了。 【那女娃真不留情，打得你皮开肉绽的，现在先服用一颗复生丹。】 复生丹的作用与回血丹一样，都是用来治疗伤势的，但回血丹是从复生丹配方中衍生出来的一种丹药，功效比其要差上很多。 回血丹主治内伤，复生丹内外皆医。 钟离锦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服下，药效立竿见影，身上疼痛缓和了许多，也慢慢能够站起。 【明日好好休息，后日再来吧。】 【不行，】钟离锦拒绝道：【藏息丹，我必须在魔武秘境开启之前炼出来，否则错失这次机缘，还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但你……】 【前辈。】钟离锦打断老人的话，被血染红的唇勾勒出些许弧度，宽慰他，【请放心，晚辈心里有数。】 【你……唉。】老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一声小小的叹息。 似心疼，似无奈。 钟离锦撑着勉强可以正常行走的身躯，很快消失在了山脚。 * 第二日清晨，三清福地。 仙风道骨的俊美男子此刻嘴角慈爱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无语至极地盯着面前一脸认命随你惩罚的少女。 一大早，惩戒阁那边就派人把时清送了回来，说是大师姐一早脑子抽风，认为自己昨夜巡山不小心左脚踏入巨蟒峰的禁地圈，属于违规，一定要接受惩罚，不然就相当于搞特殊，违背了门规宗训，惹得他们一阵头疼。 几名长老商量过后，决定把人送回来交给掌门处置。 第8章 惩罚(2) 时越拿着拂尘的手颤了颤，微微咬牙，嘴角抽搐，靠近时清对她道：“乖徒儿，这种事情，你自己憋在心里不好吗？干嘛非得要说出来，还去惩戒阁？又不是什么真的打扰了玉虚长老闭关的大事。” 时清一脸公正无私，低眉垂首，大义凛然：“错便错！” “我认罚！” 棍刑鞭刑都可以，就连关禁闭也没关系！ 时越：“……” 行。 他气笑了，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慈爱地抚上时清的头，微笑——“既然如此，那就让你长长记性。” “……”时清看他这副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心下没了底。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掌门师尊温柔开口，一字一句道：“待会儿早课结束，你就拿着咱们三清山门规，去玉华峰食堂门口大声诵读。” 后面几个字有点儿咬牙切齿：“读、完、再、回、来。” 时清：“……” 不只是那张脸，就连缠绕在她身上的绷带条子都跟着震惊地抖了三抖。 * “时清师姐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惩戒阁，说是昨晚自己违规了，必须接收惩罚？” “这全套刑罚下来，得修养好几天吧？” “那肯定，也不知道时清师姐怎么想的？这种事情，自己藏着掖着不就好了？又有谁知道？” “别说了，她这人就是死脑筋！”沧莹红着眼眶打断他们的聊天道：“都炼丹去！别管她！” “……”一大早，钟离锦就听见百草阁师兄师姐们又开始聊八卦的声音。 昨晚挨了三鞭，服用过复生丹之后，一夜便好转。 少年靠近沧莹，礼貌询问：“沧师姐，今天……大家都在说什么呢？” 沧莹正在捣药，声音也不夹了，直接咬牙切齿地说：“你时清师姐那个傻逼，说自己昨晚巡山，不小心越界了，本该在周边巡视，却一只脚踏入巨蟒峰禁地，要受罚。” 钟离锦：“……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完全不需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啊，”沧莹气笑，连带着手中捣药的动作都重了几分：“她非要去惩戒阁，说什么违规必须受罚，风雷塔刷十天半个月都没受什么重伤，结果自己跑去惩戒阁找罪受！” 钟离锦：“……” 老人：【……这女娃……还挺较真。】 那番话，本来只是为了怼一怼时清才说，少女那句“我会的”，他起初并未在意。 谁曾想，那家伙的意思——竟然当真了吗？ 真是……很蠢。 “惩戒阁的刑罚……是什么？” 沧莹道：“擅闯巨蟒峰，鞭刑三十。” 钟离锦：“……” 老人：【……】 但昨晚，时清只打了三鞭。 而且听众人今天只在讨论时清，那家伙，似乎并没有把少年昨夜擅闯巨蟒峰的事情说出去。 正聊着，百草阁大门前忽的出现了一道身影。 准备炼丹的弟子们看见她，都有些惊讶：“时清师姐？？” “你不是去惩戒阁领罚了吗？？” 听见这声音，沧莹和钟离锦同时朝大门望去。 那个穿着短裙裤，露出被绷带缠绕着四肢的少女，正是时清无疑。 她后背直挺，站姿飒爽，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脸有点儿苍白，倒不像是受了什么重刑的样子，更像是打击。 时清目光落在钟离锦身上，又淡淡扫过去，看向沧莹。 少年松开捏紧的拳头，在她走过来后，拱手行了一礼：“时清师姐。” “嗯，”时清应了一声，没看他，紧接着对沧莹道：“来拿药。” 她是过来拿今日份丹药的。 沧莹上下打量她一圈，微微蹙眉：“你没受罚？” “要受，”时清语气里似乎有点儿微弱的难过：“师尊的。” “先拿药。” 准备受师尊的惩罚，在罚之前先过来拿下药。 沧莹挑眉，看来是惩戒阁直接把人送到掌门那里去了。 她道：“掌门怎么舍得真罚你？” 时清闭上眼，那张淡漠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略带痛苦的神情：“他真罚。” “要罚你什么？” “读书。” 沧莹：“……” 钟离锦：“……” 读……书？ * 时清拿着门规，站在玉华峰的食堂旁边，被要求大声念读，让所有来来往往的弟子们全部听见。 于是早课结束后，吃早餐的那段时间，整个食堂周围，都能听见一个少女磕磕绊绊艰难无比的朗读声—— “门规第……第一条！不、不准夜、夜不归、宿！” “门规、第二条！不准、不准违、抗禁令！” 今年新来的游学弟子及钟离锦：“……” 少年怎么也没想到。 时清说话从不超过三个字，原来是因为。 ——她是个结巴。 * 鞭刑棍刑什么的，时清都不怕。 独独害怕读书。 她喜欢安静的看，但若是让她大声念，就会很痛苦。 口吃这个毛病她自小就有，家破人亡后，就更严重了。 以前师尊想让她克服，每天带着她读。 结果三年过去了，即便是每天都在练，她仍然没有丝毫改变。 时越就放弃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少说，用更为简单的言语将意思表达出来。 可惜师尊有时候恶趣味，惩罚她总喜欢戳人痛点。 但不得不说，很有用。 念完门规，弟子们也基本上吃完了早餐，时清合上书本，回了三清福地。 掌门时越站在丹炉旁，听见御剑落地之声，悠悠回眸看她一眼，俊美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笑了笑：“读完了？” 时清点头：“嗯。” 风雷塔刷十天半个月都不见神色之变，念了会儿书倒是一脸痛苦面具。 “昨晚闯进巨蟒峰的人，你已经罚过了？”时越问。 “罚了，”时清道：“三鞭。” 时越挑眉，“擅闯巨蟒峰，鞭刑三十，你怎么只打了他三鞭？” 时清说：“钟离锦。” “原来是这小子……”时越压低声音，若有所思。 钟离锦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当然，那小子并不知道自己以前经常偷偷观望他。 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时越当时确实存了私心，跟钟离震定下个娃娃亲，想让自己的女儿时湘与他结为道侣，一同飞升。 时湘起先得知这件事情时是欢喜的，她从小就喜欢强者，甚至偷偷去看过少年，结果后面见钟离锦被废，就不愿意再嫁了，便假借自己的名义让时清帮她退婚。 时清居然真去了。 还被其他宗门弟子看见。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是时清与钟离锦有婚约，却在少年被废掉之后立刻退婚。 时越因此大发雷霆，罚了时湘下山历练两年，不允许任何同门跟着她，自己又忙前忙后，努力修复与钟离震的关系，维护三清山的名声。 凡是有秘境开启，有珍贵药材出没，他都会带着时清一起去寻找和采集，让沧烟长老帮忙炼些丹药给钟离震送去，不然以现在玄霄宗的实力，是断然不可能拿到那么多天材地宝的。 两年间，总算是与钟离震关系缓和，在他们的努力下，也逐渐修复了钟离锦的灵根。 时越此后也严格对时清强调，有什么要求和命令，他会亲自同她说，绝不会借他人之托。 否则时湘那臭丫头又假传圣旨为己谋私，还不知道会让时清帮她做些什么事情。 第9章 时湘(1) “你下手知轻重，那孩子今日如何？”时越问。 “能下地。”时清动手有分寸，既惩罚了少年违反门规，又不至于让他真的伤筋动骨。 时越挺放心，微微颔首，又道：“你小师妹今日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两年有没有什么长进，届时你去山门接应一下吧。” “是。”时清应下。 两年没见小师妹，但两人书信往来一直有，只是最近一个月没了。 傍晚时分，时清站在三清山门前静静等待。 很快，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山门口。 她模样乖巧，灵动可爱，一双圆润的眼瞳带着几分机敏，十分俏皮。 时湘的脸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长了些个子。 时清本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直接扑过来，结果见面后，她对自己却有些疏远，自顾自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紧接着目光上下打量她，微微挑眉道：“你是时清？” 【这就是时清啊，恶毒女配穿着打扮还真是奇怪，原文里就是这样吗？】 【是的，原文说时清身上缠满绷带，是修炼导致的。】 “……” 两道奇怪的声音突然在时清耳边响起。 她怔了怔，左右看了看，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直到时湘微微蹙眉，再度开口：“师姐？怎么不说话？” 【果然很傲慢啊，慕强，冷漠，目中无人，才见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了，以后恐怕不好相处。】这声音带着些许不屑。 【不用相处，你穿的这具是女主的身体，做任务走完女主剧情，攻略男主，时清是找茬儿女配，你以后只需要打她的脸就行。】 【打脸？我喜欢。】 她原名沉湘，新世纪第一豪门世家的千金大小姐，有颜有钱有身材，从小被宠着长大，是个万人迷，所以性子略微骄纵，追她的男人能从北极排到南极，结果嫉妒她的女人太多，被找准机会报复，死的有些惨。 幸好她绑定了一个剧情修正系统，对方看中了她身上的异性万人迷光环，带她穿进一本废柴逆袭流龙傲天爽文里。 男主钟离锦原本是修真界的天才修炼者，被魔修废掉灵根之后还惨遭恶毒女配退婚，受到各种打击，好在他得到了一个传承戒指，里面有一位万年前声名显赫的修真第一丹医老者的残魂，残魂不仅丹术一绝，阵法符咒也是无人能及，他帮助男主获取机缘，一路打脸升级，自己也了却传承的心愿，飘散在天地间。 最后钟离锦靠着一手超绝的丹医之术以及布阵画符之法名流千古，带着他的命定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齐齐飞升。 虽说这修真打脸的过程里男主会被很多女人喜欢，但他心里永远只有女主一个人。 而自己的任务，就是扮演女主时湘，只要按照指引完成剧情和男主he就能够回家。 有异性万人迷光环在，沉湘觉得自己攻略男主简直是小儿科。 到时候她一定要回去手撕那些害死她的贱人！ 听完所有梗概的时清：“……” 她确定了，这是小师妹心里的声音。 但很奇怪，心里的声音居然有两道，还能互相对话。 虽然说的内容，她完全听不懂。 是的，听不懂。 男女主，系统，万人迷……不知道小师妹在山下涨了什么见识，才有了这些极其陌生的词汇。 或者——是走火入魔了？ “……” 不排除这种可能。 时清突然伸手，一把拽住眼前女孩的手腕，灵力集中于指尖，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其注入女孩眉心！ “你干什么？！”沉湘似乎被吓了一跳，双目圆瞪。 少女突如其来的动手，令她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被强行注入灵力的眉心传来疼痛，甚至连带着脑子都晕眩起来。 “放开！！”她用力一推，却推不动，时清反而靠得更近。 沉湘顿了顿，她很讨厌这种被人桎梏难以反抗的感觉。 时清灵识在女孩体内探查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小师妹身体一切安好，精神也没问题。 她松了力道，沉湘趁此机会终于脱身，气得涨红脸，一边大口呼吸一边连连后退，警惕地盯着她：“你、你刚才到底想干什么？！” 时清神色如常，简单道出两个字：“检查。” 【系统？系统！她把什么东西往我脑子里打？！】 【应该是灵力，她在怀疑你，放心，她查不出什么，现在你就是女主，就是时湘！】 【啧。】沉湘盯着时清，忽然感觉这女人有些难缠。 即便有系统安抚，沉湘还是不放心，问：“那么，师姐查出什么了吗？” 时清诚实道：“没有。” 灵识探查一切如常，并非走火入魔，或许还得用窥魄镜再查一查。 沉湘心里稍微松口气，平复下心跳后，道：“既然如此，师姐，咱们就快回去吧。” 她不想跟女配再待一秒钟。 “嗯。” 虽然听不懂什么叫男主女主，但在未查明缘由之前，时清决定不打草惊蛇，便也暂不做声询问。 她指尖微动，腰间白剑出鞘，悬浮于脚边。 时清轻轻一跃，脚尖轻着剑身，四肢上留下的绷带条随着晚霞的风微微晃动。 山路崎岖且高，返回三清福地最好还是御剑。 沉湘抬眸望着一眼看不到顶的三清山，脸色微微泛白。 她不想御剑，她恐高，穿过来以后的这两天都是坐马车之类。 但马车却无法在这种全是石阶的山路上行走。 意识到这点，她抿了抿唇，一颗心在直面恐惧或累死山路两边不停挣扎。 紧张之际，不知从何而来的三条绷带竟是犹如灵蛇般突然将她的身躯缠绕起来，沉湘惊叫一声，瞳孔猛缩。 “啊——！” 双脚腾空，身体好似失重，刹那间就被绷带拉扯了上去！ “你、你放开！你放下我！”沉湘吓到眼尾发红，不敢动弹，泪珠在眼眶一闪一闪，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还没来得及挣扎，绷带忽的又松开了她，沉湘缩着脑袋，下一秒便发现自己已经被时清抱在了怀里，还是公主抱的姿态。 沉湘：“……” 脑袋空白一瞬，紧接着意识到她现在是处于半空中，于是恐惧又占据心头，沉湘害怕得浑身颤抖，话语也越发凶狠：“我害怕！！你这家伙快放下我！敢惹本小姐！小心我找我总裁daddy让你们全家破产！赶出华国！流落街头！喝西北风！！” “怕何？”时清问。 “怕高啊！！”沉湘崩溃嘶喊。 时清：“……”哦。 第10章 时湘(2) “知道。”时清说。 淡漠平静的两个字，与沉湘的撕心裂肺形成鲜明对比。 “什、什么？你知道？！知道你还不赶紧放我下去？！！” 时清没有看她，甚至视这种挣扎为无物，仿佛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很多次那样，目光落在三清山顶，直接道：“走了。” 不待怀中沉湘继续叭叭，她御剑飞行，剑如流星划过，一路向上。 小师妹从小恐高，不敢自己御剑，也不想学，出行要么坐仙艇，要么就赖着时清带她。 师父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时清来山脚接她。 虽然两年不见，小师妹与她生疏了，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心里话，但一个人习惯性的恐惧是变不了的，还有一生气就喜欢让人喝西北风这句话。 时清稍微放下心。 嗯。 看来是小师妹本人。 就是不知道这两年她到底在山下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还有她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得悄悄调查一番。 三清山上风吹阵阵，与剑身产生共鸣震颤，发出音响，其间，还夹杂着一道女孩杀猪般悲惨害怕，痛哭流涕地嘶吼—— “天杀的啊！！！！你慢点儿！！！” 山间傍晚，结束一天修炼的三清弟子们蓦地听见这久久回荡于三清山的嘶吼，眼眸一亮，随后竟是早已习惯般得点头感叹： “这声音，应该是小师妹回来了。” “两年不闻师妹声，没想到还是叫的这么凄惨，堪比杀猪。” “所以她这两年依旧没有学会御剑飞行吧？哈哈。” “嘘，别笑，她还好面子。要是惹恼了，小心她叫她掌门呆地让你全家破产，把你赶出三清山，流落街头，喝西北风。” “……” * 时清御剑速度很快，从山脚大门到三清福地只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 落日熔金，夕阳洒在玉京峰山头，红光映照山间云雾，天边晚霞翻涌，霞光瑰丽，一眼望去，好似橘红仙海，一片迷离。 落地后，时清将小师妹放了下来。 沉湘脸色煞白，即便夕阳橘光照在脸上，也不见丝毫好转，依旧惊魂未定。 【系统……系统！！我要死了啊！！！】 【你还好吗？】 【不好！！】她的心声甚至都能听出哭腔：【我快吓晕过去了……】 【……】 时清：“……” 看来小师妹还得缓一会儿。 她先抬手向丹炉旁伫立的青衣男子行了一礼：“师尊。” “嗯。”时越微微点头，随即目光放在两年没见的女儿身上。 时湘又长开了一些，唇红齿白，双眼灵动，模样乖巧玲珑，扎着一个花苞头，身穿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看着十分惹人喜爱。 要不是两年前她干得那事儿太过分，他也不至于真把这臭丫头赶下山去历练两年，长点儿教训。 时清的一声师尊，似乎终于让小师妹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向掌门，下一秒，竟是大为震撼地道了声：“daddy？！” 【他他他跟我总裁daddy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冷静点，这是为了你能更好代入。】 【原来如此。】 总裁呆地？ 时清看了眼小师妹。 喔，称呼又多了一个。 从小到大小师妹对掌门师尊叫过的称谓包括但不限于“爸、爹、爸比、呆地、老汉儿、老登儿、老毕登”等，现在又多了个总裁呆地。 后面应该是父女间的互相问候，时清接人任务完成，对时越道：“师尊。” “闭关了。” 她要去闭关，筑基七层巅峰，下午练剑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自己体内有股气流在窜动，拼命地寻找突破口。 这意味着即将结丹，雷劫随时可至，因此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时越应道：“去吧。” 虽然时清在三清福地突破，自己能够稍微帮忙护个法，度雷劫时会更安全，但他更了解自己的徒弟，时清向来不是那种会在安全区里待着的家伙。 索性，随她吧。 * 闭关之前，时清先去了一趟锦屏峰。 夜幕来临，百草阁烛光亮起，整座玲珑宝塔样式的楼阁灯火通明。 大厅里的弟子们正在收拾丹炉里的残灰，时清走进去，弟子们纷纷向她问好，应答完后，她轻车熟路地坐在沧莹炼丹炉旁边的椅子上，开始等待。 “时清师姐是来拿药的？”有弟子问，但他记得今早上时清才来过。 “嗯，”时清道：“找沧莹。” 正说着，沧莹从门外进来，一句句夹子音听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钟离师弟！~你的想法真的很好，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丹修！” 钟离锦温和微笑，神色谦逊，“沧师姐谬赞，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时清循着声音看去，平静的视线恰好与入门的白衣少年相对。 钟离锦的目光还带着看沧莹时的礼貌柔和，与时清撞在一起，没来得及淡下去。 此刻的少年周身气质温柔似水，尤其是那双眼睛，如纳百川之海，如容万星之空。 然而在发现时清以后，那种柔色便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淡薄起来。 “时清师姐。”钟离锦平静地向她行礼。 “嗯。”时清起身，没有在意少年的态度，径直走到沧莹面前。 沧莹挑眉：“你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来找我，怎么了？早上不是拿过药了吗？” 时清：“再拿点。” “要闭关。” “闭关？”沧莹明白过来，随即蹙眉：“你现在准备闭关？魔武秘境开启在即，你确定自己能够在它打开前出来？” “尽量。”时清说。 意思是她也不确定，只能尽量。 修为突破不一定能够成功，尤其是这种大境界的提升。 时清小境界提升速度虽然快，但从炼气期到筑基期的突破，却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从筑基到金丹，肯定还要超过半个月，但具体多久，时清也不确定。 魔武秘境只剩一个月开启，运气好，在它开启前突破完成，运气不好，没有完成突破，为了赶上秘境，只能提前出来，届时雷劫降临的时间也更加不确定。 第11章 攻略(1) 时清得到丹药，转身离开百草阁，刚踏出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少年声音：“请等一下，时清师姐。” 她停下脚步，回眸看向钟离锦。 少年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略微友好地朝她行了一礼。 钟离锦与她间隔有些远，一人站在露台上，一人立于阁门口，沧莹还在收拾丹炉，少年一人出来，微微垂眸，平静道：“昨晚之事，谢谢。” 只打了三鞭，也暂时没有将自己违规的事情说出去。 无论他有多讨厌时清，也必须为此来道个谢。 “……” 时清疑惑，正要问他谢什么，百草阁外忽然风声阵阵，回眸一看，是一座仅供一人乘坐的仙舟即将缓缓下沉，停靠在露台上。 仙舟之中一灵动女孩姿态慵懒悠然地倚躺在那里，借着夜空星辰与周围片片浮云来营造月夜仙子的氛围，仿佛在刻意凹一个出场造型。 女孩明眸皓齿，模样乖巧，扎着花苞头，身穿一袭粉红色的裙衫，十分好看，双腿搭在仙舟边缘，露出白皙的脚踝，脚踝还带着发出清脆声响的小铃铛，一对玉足也白璧无瑕，仔细看，正是刚从山下历练两年回来的小师妹时湘。 “……” 按理说，她应该在三清福地那里。 毕竟两年没见师尊，她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但时清没想到她会这么晚还跑来百草阁。 同样，沉湘看见时清，也愣了愣。 【等等！女配不是说要去闭关吗？怎么在这儿？】 【可能是因为来拿药，男主后面会接替女二的工作，成为恶毒女配的主疗师，帮她疗伤，她在这过程中慢慢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男主又在弟子对决中灵活使用攻击类丹药和针盘符咒打败了她，她就彻底爱上了男主。】 【那男主呢，他是什么反应？】 【男主自然不喜欢她啊，所以表示了拒绝，她就因此生恨，越发针对男主，还想偷偷搞女主。】 【这样啊……】沉湘瘪瘪嘴，看向时清的眼神越发不屑：【不喜欢就因爱生恨，跟我在现实世界里碰见的那些红眼女人一模一样。】 时清：“……” 现实世界。 听不懂ing。。 是小师妹在山下无意间闯进的某个秘境吗？ 那个叫系统的东西也是秘境里的？ * 沉湘在时越那里没待多久，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自己的任务，要了艘仙舟跑来百草阁见钟离锦。 躺在仙舟里缓缓飞行，不看下面，她的恐高就会好很多。 百草阁门外的动静吸引了沧莹过来，她看见仙舟里的女孩，顿时一怔，“小师妹？？你回来了？？” 【沧莹是女二，虽然也喜欢男主，但她人设属于比较豁达的那种，你可以放心与她交友。】系统提示。 沉湘点点头，但出于异性万人迷光环的副作用，所有同性都会对她产生嫉妒与恨的情绪，所以沉湘还是不会与沧莹太过亲近。 “沧师姐！~”沉湘从仙舟下来，故作亲昵可爱地唤了一声。 女主时湘的人设就是甜妹，对谁都甜甜的，像是一抹温暖的小太阳，所以才吸引了此前跌落谷底的男主钟离锦，成为他在三清山上的光。 妥妥的落魄逆袭流少年遇见他象牙塔里的公主并被救赎的故事！ “我一回来就看你来了！”时湘上前一把搂住沧莹，眯着眼睛，这举动直接越过了时清，仿佛无视掉她这个人。 沧莹注意到这一点，顿了顿，看向时清，面色疑惑。 按理说小师妹应该跟时清更亲近一些。 时清直接三个字道：“我接的。” 沧莹：“……” 懂了。 这次时湘回山上应该是时清在山脚接的，小师妹本就恐高，时清御剑速度又太快，差点儿吓死她，所以现在这丫头应该是跟以前一样，在生时清的闷气，不理她。 时湘生闷气过两天自己就好了，然后又会跑到时清面前去眼巴巴地求和，不用担心。 沧莹摸摸小师妹的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刚好，今年百草阁来了位新弟子，可以认识认识。” “新师弟？”沉湘故意愣了一下，将目光移动到沧莹身后。 听系统介绍男主的时候，它就说过钟离锦长相十分俊美，温润如玉，白璧无瑕。 沉湘在现实世界里见过的男人数不胜数，霸道总裁，温柔校草，邪魅校霸，斯文医生…… 因着异性万人迷光环，他们无一例外都爱上了她，疯狂追求，只为独占。 可惜她有一个同样豪横实力非凡的总裁daddy，把她护得滴水不漏，这才没让任何一个男人得手。 但没想到对异性千防万防，最后被嫉妒她的女人害死了。 ——该死的光环副作用。 沉湘阅男无数，只听系统描述，她其实没把男主放在心上。 结果当她的视线落在沧莹身后的少年身上时，她却十分罕见地被惊艳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这种古风装束有着气质加成的作用，即便是见过同类型的温柔校草，沉湘还是对唇角挂着温柔微笑的少年产生了一点心动。 当然，也只是一点。 类似于人们总会对美好事物有所追求一样，恍然间的一眼，最容易被打动。 八角玲珑塔灯火通明，然而光照有明亮处也总有黯淡之地。 钟离锦正好站在那光影阑珊处，暗色并未使少年匿于其中，反倒是被衬托了出来。 少年一袭白衣，衣袂翩跹，黑丝束在脑后，发丝与火红的发带一起微微晃动。 那张脸俊美白皙，眉眼柔和，双眸干净透彻，明明属于温柔的同类型，沉湘见过不少，但她却意外地感觉出了少年身上些许不一样的气质。 她难以形容上来，只是有着莫名的好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本来是打算假愣神，现在却真愣了一会儿。 钟离锦已然上前两步，对与他同岁的女孩温柔笑了笑，礼貌地行了一礼：“晚上好，师姐。” “晚上好……”沉湘回过神，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于是立刻用一种甜妹该有的灿烂笑容对少年回应道：“你真好看，师弟！我叫时湘，你叫我湘师姐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天真可爱的笑容，像太阳一样的光，任哪个跌落谷底的男人都会受不了。 沉湘对自己的任务依旧志在必得。 “钟离锦。”少年微笑。 【哟！这女娃也不错！可可爱爱的，她当徒媳我也很满意啊！】 脑子里忽然传来老者的声音。 钟离锦：【……】 第12章 攻略(2) 时清还得闭关，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便指尖拈诀，直接御剑离开。 沧莹听见风声，看向时清御剑的方位，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家伙，走的真干脆……又得一个月后才能见了。” 沉湘眼眸微转，暼向夜空，唇角挂着些许得意的弧度。 自己来了以后，不管是沧莹还是钟离锦，几乎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没有关注时清。 沉湘喜欢这种一出场就吸引所有人视线的感觉。 她有万人迷属性，天生该众星捧月。 时清走的那么干脆，明显是就是没人关注她，心里不高兴了。 哼哼，恶毒女配，活该！ 她会完美地攻略男主，打脸女配，完成任务！ “钟师弟，我听说过你！”沉湘故作惊喜。 钟离锦：“……我姓钟离。” 沉湘：“……” 沉湘：“钟离师弟！你是修真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呢！我之前一直很崇拜你！”她眯着眼笑道，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有些愧疚的神情，道：“那个……我也听说了两年的事情，对不起啊……” 她微微抿唇，出发前故意将唇抹了点儿油膏，以便使它在夜色下也能看上去水嘟嘟的。 现实世界的那帮男的就很喜欢用大拇指摩擦她的唇瓣，说那里是世上看上去最香甜的糕点。 沉湘虽然享受被簇拥和爱慕，但对那帮男的着实没什么兴趣。 “时清师姐两年前那样做，太不厚道了……”沉湘故作失落，小心翼翼看向钟离锦，“希望你不要因此讨厌整个三清山。” 沧莹：“……” 这歪头晃脑的小动作，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外加茶言茶语的小说辞……果然，还是这味儿，下山历练两年，还以为她独自一人能够稍微成长些，结果小师妹一点儿都没变啊！ 钟离锦：“……” 他也听出来了。 这位小师姐的真实性情，应该并不像她本人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纯真可爱，说的话语虽然听上去像是在愧疚和歉意，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想让他对时清产生怨念。 钟离锦心下觉得好笑，即便小师姐不这样说，他也对时清没有任何好感，犯不着的。 “请放心，湘师姐，”少年红唇轻勾，眉宇神色无奈，“我不是那种会因为某些事情而迁怒整个门派的人，况且——” 沧莹现在还在，钟离锦柔声说：“我也跟沧师姐表明过，我早就放下了。” 沉湘：“……是、是吗？” 放下？？不行！！你要讨厌她！！ 【别担心，宿主，你可以把时清退婚的理由给他说说。】 时清退婚的理由？对啊！ 沉湘眼眸一亮，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 她瞥了一眼旁边沧莹。 女二现在跟时清的关系还不错，自己若是真说了些什么，恐怕她一定会跟时清说。 【没事儿，宿主，男主现在还没有辟谷，明天中午一定会去玉华峰吃饭，到时候你就跟他坐一起，套近乎，再聊聊。】 沉湘听罢眼眸亮了亮——【好主意！】 华国人自古以来，不管是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在饭桌上谈成的，就连古代酒馆饭店，也都是听书闲聊的好去处，在食堂说个八卦什么的，最合适不过。 沉湘今天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就是来男主面前刷个脸，依照目前情况来看，自己给钟离锦的印象应该还不错！ 既然任务基本完成，她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打了个哈欠，甜甜跟两人道了声晚安，便乘坐仙舟回了三清福地。 时湘走后，沧莹忙活一天也很累，钟离锦看见少女眼底的疲惫之色，温和笑了笑，眉眼轻柔：“沧师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您了。” “哎呀师弟没事儿！~”时湘不在，沧莹一摆手，直接嗓子开夹，“这是身为师姐该做的呢！~” “我送师姐。”钟离锦眼眸微眯，本就略显狭长的双眸随着少年的神情也越发勾魂起来。 锦屏峰女弟子的住所距离百草阁很近，夜色下，钟离锦将沧莹送到房门前，随后才转身朝着山腰走去。 这个点儿很多人都已经睡下。 然而即将到达自己住所之时，少年却忽然脚步一转，朝着另一个方位屏息前行。 * 三清山夜晚寒风阵阵。 巨蟒峰，山岩。 身穿黑衣的少年身手灵活地攀上石壁，将那些生长在其石缝间的花草采集下来。 【今晚挺幸运的，终于得手了。】老人满意地笑道。 【希望……能来得及。】少年低声呢喃。 【小辈！有老夫在，定能叫你得偿所愿！】 钟离锦唇角微勾，眼眸轻垂，微笑：【那便，多谢前辈了。】 时清前往风雷塔闭关，大概一个月才会出来，今晚钟离锦采集凝结草的行动十分顺利，后面几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落地之后，少年身形飞快地离开了此处。 风过无痕。 * 小师妹时湘回来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整个三清山，听闻这个消息，本该是熙熙攘攘的食堂在今中午居然没什么三清弟子。 只有一些前年和今年新来的游学弟子们占据食堂半壁江山。 要问为什么，大概是三清山原本的弟子们实在是不太会应付熊孩子。 钟离锦随意找了处座位，坐下后没过几秒，昨天见过的时湘就出现了。 时湘与其他三清弟子不一样，据了解，她是掌门时越的亲女儿，从小被宠着长大。 钟离锦此前并未听说过时湘，毕竟三清山新一代最出名的弟子是时清。 “午好啊钟离师弟！”女孩穿的粉粉嫩嫩，坐在少年身边，将自己的饭菜放在桌上。 “午好，湘师姐。”钟离锦温柔回应，敛下眸中的疏离，换上礼节性的笑意。 ——时越掌门的亲女儿。 无论如何，都得先哄着。 面前的菜碗里忽然多了一块鸡腿。 钟离锦：“……” 旁边笑的甜甜的女孩眯着眼道：“小师弟，多吃点！” 钟离锦：“……谢谢。” 餐具是少年自带的，他实际上有些洁癖，不太喜欢与人共用一些东西，尤其是这个鸡腿，还被别人的筷子沾染过。 “还是湘师姐吃吧。”钟离锦将碗往时湘面前推了推，温柔微笑：“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是因为照顾师弟而让师姐没吃饱，那师弟心里也会愧疚的。” 沉湘：“……” 她还想说什么，系统赶紧打断：【别别别，宿主！就算咱们得任务是攻略，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得注意点儿边界感，男主既然拒绝了，就先依着他，咱们慢慢来，循序渐进，来点儿无意间的亲密接触引人遐想最好！】 沉湘觉得系统说的有道理。 其实这种主动出击，她还是第一次。 现实世界里，不管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人往那儿一杵儿，就会有男人前赴后继地痴迷她，根本不需要靠自己故作暧昧。 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自己的万人迷光环还没有开始发挥作用，她也不能太莽撞。 于是沉湘压下后面想说的话，对钟离锦甜甜一笑：“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随后端着钟离锦的碗，直接开始炫鸡腿，当然，这倒是她故意的，用少年的碗吃东西，这种无意识的间接亲密，最引人遐想。 钟离锦：“……” 少年黑瞳静静注视女孩，随后微微低头，继续细嚼慢咽。 额前刘海垂下，眼眸敛住瞳孔间的情绪。 在无人看见的的时候，那唇角勾起的微笑慢慢淡了下去。 那个碗。 ——不能要了。 第13章 出关 这里的空气并不好。 乌烟瘴气充斥鼻腔，还夹杂着血腥与陈旧腐烂的味道。 时清闭着眼睛，没什么大的表情，只是眉头微微往里皱。 她的束发已经散开，头发有些凌乱，些许发丝还被血汗打湿，黏贴在脸上。 唇瓣微抿，血液顺着嘴角滑落，不知道在嘴边到底挂了多久，像是都要干在上面了。 这里是风雷塔二层的一间密室。 密室之外是不断汇聚的妖魔。 它们伺机而动，似乎想要趁着时清渡劫的间隙吸收她的力量，冲破风雷塔的镇压。 [胆子可真大呀，渡劫突破竟然敢来这里，嘻嘻。] [不过胆子再大她也只能在咱们风雷塔一二层放肆放肆，瞧，这些年她连三层台阶都不敢碰呢，哈哈。] [等她走火入魔，咱们就趁机弄死她！吸食灵力，冲破镇压！] [好！] “……” 妖魔们的窃窃私语犹如暗处蟑螂老鼠们的阴笑，虽然暂时对人类没什么杀伤力，但足够恶心。 时清不会给它们钻漏洞的机会，因为她也在利用这些妖魔助力自己的突破。 如何助力？ 很简单。 妖魔们以为她走火入魔肯定和其他人一样全身难以动弹，灵力乱窜，神志不清，分裂出两个自己。 但实际上，时清走火入魔会产生极强的杀念。 一旦在突破中失去理智，灵力暴乱，她会见谁都杀，杀红眼，直到把自己累趴下。 所以她特意选择了风雷塔。 这样一来，若是真的出了点儿茬子，她执剑乱杀，不仅能够帮忙清除体内因走火入魔而产生的瘴气，释放多余灵力，不至于让自己爆体，还能恢复清明，甚至弄死一部分妖魔。 一举三得。 这里的妖魔都是伤天害理之辈，死不足惜。 时清也不担心自己没力气以后被它们找到间隙弄死在这里，掌门师尊给她留下过一道保命符，一旦有性命之忧，符咒会立刻碎裂，并带着她回到三清福地。 因着有保命符，她的行事作风就变得肆意妄为起来，修炼里，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造。 突破巅峰七层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 时清也不知道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到底修炼了多久。 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 她一只手紧握长剑，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手在衣服上摸索，很快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 服用下回血丹之后，身上的痛感和疲惫才终于缓和下去。 时清松了口气，她的呼吸逐渐趋于平静，而后重新坐好，再度运转灵力，试图冲击横亘在渡劫与突破间的最后那道关卡。 目前唯一幸运的，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走火入魔的倾向。 密室本该温度极低，她却感觉周身热的发闷，连呼吸都不通畅。 耳边隐约传来雷声，可惜临门终究差一脚，那雷声只响了两下，便再无音讯。 许久之后。 时清终于睁开眼睛。 偏褐色的眼瞳间清明一片，即便有疲惫也暂时压下。 身旁的传音石发出声响，她微微抿唇，神色凝重，双目也带着几分自怨和懊恼。 魔武秘境要开启了。 传音石是师尊给她的提示。 时间到了。 然而——她却并未完成突破。 锻体练气筑基，虽然均分三等，却始终属于低阶境界。 而从筑基冲击金丹，算是由低阶向中阶突破，掌门师尊说过这并非易事，时清也从未小看过它，但她已经做足了充分准备，谁料最后竟是连雷劫也没有完全引来。 “……” 时清有些失望。 她从密室的石床上下来，有些泄气地闷哼一声。 拿起传音石和自己的长剑，朝着密室大门走去。 觉察到里面人似乎要准备出来了，妖魔们更加激动不已。 [没有雷劫，她失败了，哈哈哈！] [走火入魔了吗？？走火入魔了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吸收一口新鲜的灵力了！] 时清神色恢复淡漠，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伸手摘下石门上贴的符咒，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浓郁的黑气霎时间直冲她面门，夹杂着诡谲又阴狠的嬉笑声。 [灵力灵力！新鲜的灵力！] [吃了她！吃了她！啊哈哈——哈？？？] 本是喋喋不休的得意笑声在冲入密室之后戛然而止。 妖魔们看着门口那位眼神依旧清明的少女，心头忽然涌上几分不好的预感。 [……你，没走火？] [也没、没入魔？] 时清：“……” 她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手中长剑挥了挥，在黑暗中散发出白光的剑身对于这帮妖魔来说刺目无比。 [……] “没突破，”时清指尖抚摸过剑身，幽幽道：“心情差。” 妖魔：[……] 时清：“所以——” 突破成功，杀妖魔庆祝庆祝。 突破失败，杀妖魔发泄发泄。 突破走火入魔，杀妖魔缓解缓解。 可惜第一个第三个都没发生。 那就只有第二个了。 她一字一句，盯着不断在周身围绕的黑气，冷冷开口：“要！泄！愤！” 妖魔：[……] 天杀的啊啊！！！！ 半个时辰后，风雷塔大门打开。 夕阳映照在她身上，仿佛将衣服也染成一片橘红。 时清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和血迹，转身御剑朝锦屏峰去了。 * 闭关的时间流速格外快。 转眼又是一个月。 后天魔武秘境就要开启，这两天整座三清山都忙里忙外。 来自各门各派的代表们都会齐聚山头，所有三清弟子都要去搞接待。 本来以往没这些繁琐之事，是小师妹几年前提出来的，她说作为东道主，搞接待是一种最能体现三清山人情世故以及彰显物力财力及人力的机会。 时清听不懂，不过她说得头头是道，掌门师尊就随她去了。 到达百草阁后，整个阁中没太多人。 锦屏峰弟子基本上都是三清山的原本弟子，只有零散四五个是游学来的。 傍晚时分，他们炼丹结束，正在收拾丹炉。 “时清师姐，您出关了？” “嗯，”时清点头，“找沧莹。”她是来找沧莹检查身体的，顺便拿点儿丹药。 说着便走到平日里等沧莹的窗户边，理了理衣物，坐好，乖乖等待。 “……” 余下那记名弟子听罢面露难色：“咳，真不巧，时清师姐，沧师姐他们，被玉华峰拉去搞接待，借用走了。” 时清：“……” 哦呼。 差点儿忘了这茬。 沧莹说过自己不管是刷风雷塔还是闭关修炼，出来以后都必须检查身体。 但现在她不在…… 嗯，沧莹不在，那就不用检查了ing！ 时清起身准备离去，然而刚到百草阁门口，就与正要进来的白衣少年打了个照面。 第14章 退婚的理由 钟离锦是入门弟子，平日里炼丹在二楼。 看见少年，时清神色平静漠然，等待他向自己行礼。 钟离锦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仿佛一早知道时清来了百草阁。 “时清师姐。”他礼节性地行礼，语气也相当疏离，“沧师姐现在不在这里，她走之前嘱咐过我，若是师姐出关来了百草阁，便由我来为您检查身体。” 时清：“……” 还以为这次不用检查了。 她心里叹气，但面上却依旧淡淡。 时清一向觉得自己的身体能扛能打，有丹药吃就行，不需要进行什么多余的检查。 可惜沧莹始终坚持这个流程。 “好。”时清转过身，又回到刚才等待沧莹时坐的小板凳，乖乖坐好。 钟离锦也坐了下来，与她面对面。 少年坐的位置恰好是沧莹的。 一月不见，或许是因着天天在百草阁炼丹，时清觉得钟离锦温柔的气息中多了几份医者的强硬。 例如—— “请不要动。”冷冷四个字从少年口中道出，那种强硬与沧莹有几分相似。 时清：“……” 因着被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内府缓缓流转而感到不适的时清瞬间不敢动弹了。 * 觉察到一开始对他有所抵触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接纳他的进入，钟离锦也稍微控制了力道。 今上午沧莹师姐走之前特意找他帮忙，若是这两天时清出关来百草阁，一定要第一时间到大厅来，否则那家伙很有可能因为自己不在而刻意逃避检查。 起初钟离锦并不觉得刚出关的人会这么不关注自己的身体。 结果没想到，时清还真是这种人。 如果他再晚下来一会儿，这家伙或许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 灵力检索探查着少女身躯。 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五脏六腑有出血，此前应当是服用过回血丹，稍微修复了一些，依照她现在的灵力来看，突破大概率是失败了，闭关一个月，终究差临门一脚。 在被废掉灵根以前，钟离锦实际上也差那一脚，筑基七层巅峰，很快便能到达金丹期。 少年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甚至能够预感到自己会在三天以后结丹突破。 然而当天夜里，玄霄宗就被一帮高修为的魔修突袭，屠了大半山门，血流成河。 他也成了废人，昏迷三天才终于醒来。 本该是自己结丹的那一天。 却成了退婚羞辱，噩梦缠身的开始。 “钟离师弟，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还是要提醒下你，以后，不要跟时清师姐太过接触，她那人，慕强，只喜欢厉害的，看不起弱者，我听说她一开始知道要跟你结成道侣还挺乐意，谁知你一被废，她立刻就想跟你割席，这种人，你一定要远离。” “而且，师弟你被废，她心里应该还挺高兴吧。” “……为何？” “因为你一旦废了，她就成这修真界修炼速度最快的天才了！” 钟离锦：“……” “唔……让我想想，时清师姐当初找你退婚前还说过什么。”食堂里，小师姐时湘眼珠子转了转，有些为难地开口—— “她说：‘那个钟离锦已经成废人了！他现在是个生老病死的凡人！我不愿意嫁给他！天下强者一大把，我才不要吊死在一个废人身上！’” 当然，小师姐的话，钟离锦并没有相信。 因为时清不可能连贯地说出这些长句子。 但不管原因如何，在他被废的第三天就来退婚，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 时清忽然感觉少年的灵力有些紊乱，连带着在自己体内流转的那部分也像是迷了方向一样。 她睁开眼，看向钟离锦。 少年凝神闭目，指尖轻点她眉心，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与她眉间相接处的指头却有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 钟离锦在控制灵力时，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思绪。 沧莹说过不管是检查身体还是炼制丹药，断不可分身分心，被俗世所扰。 时清微微眯眼，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钟离锦的手腕！ 这种情况若是不赶紧进行干预，两个人都会出事。 她顿时反客为主，从被动接受灵力改成主动将少年注入自己体内的灵力柔和包裹起来，通过眉心全部返还回去！ “！”钟离锦猛地睁开眼。 黑瞳在瞬间与时清对视，少年白皙俊美的脸上有几分错愕神色，随后不待他开口，一丝血液便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滑落下来，滴在那间雪白的衣衫上。 “……师姐？”他唇瓣微动，眼睫毛轻颤，似在疑惑她的举动，“您这是——” 时清语调淡漠地打断少年：“你，心不静。” “气不凝。” “不停止，会出事。” 钟离锦：“……” 心神不静，气息不凝，再不停下来，会出事。 【小辈！】老人这时候也在他脑子里说：【你刚刚是被什么扰了心神吗？！竟然隐约有些魔怔的倾向！】 魔怔？ 钟离锦反应过来！ 似乎从发现时清突破失败开始，他的思绪就一直被困在两年前的回忆里。 ——他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他依旧耿耿于怀。 在检查身体时，还在对时清有所埋怨，对自己这两年的不公感到痛苦。 甚至，不得不承认。 他—— 竟然在隐秘地羡慕时清，又嫉妒着她。 【抱歉。】深呼吸一口气，钟离锦平复下自己的气息，【是我自己的问题，让您担心了。】 他闭上眼，将有些紊乱的灵力重新理顺。 再度睁眼，少年黑眸间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如常，看向时清，直视少女双瞳，认真说：“师姐身体没什么大碍，再服用三次回血丹就能恢复如初，每天一次，每次一颗。” “好，谢谢。”时清道。 “师姐这次……没突破成功吗？”钟离锦声音有些沙哑，问这个问题，却并不是真的关切她，更像是随口一说。 一般失败的人被问这种戳人痛点的问题都会发飙，但时清却仿佛在回答一个很寻常的东西。 点头，轻嗯，道：“下次，一定。” 钟离锦：“……” 既然没什么问题，时清就打算回玉京峰调息了。 准备离开时，身后少年忽然再次开口，问出今晚最后一个问题—— “时清。” “两年前你退婚，当时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钟离锦不信时湘的说辞，虽然退婚已成事实，但他依旧想听听时清的理由。 “……”时清沉思了一下，背对着钟离锦。 退婚吗？ 两年前，有点儿久远了。 当时小师妹找她去退婚时说的是什么？ ——那个钟离锦已经成废人了啊师姐！你帮帮我！他现在是个生老病死的凡人！我不愿意嫁给他！这世上追我的男人从北极排到南极，强者一大把！我值得这世上最强最好的！你去帮我退婚吧师姐，求求了！我掌门呆地也同意后才让我来找你的！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什么好男人找不到啊？！才不要吊死在一个废人身上！更何况我现在不喜欢男的了啊！！ 时清：“……”好长，好麻烦。 她张开嘴，循着记忆，尽力复述一遍：“钟离锦……废了，成凡人。” “生老，病死，不愿嫁，配不上，强者，一大把，才不要，吊死，在废人，身上。” 第15章 让她后悔 说的有些磕磕绊绊，语句简短，但并不难听懂其中意思。 “那个钟离锦已经成废人了！他现在是个生老病死的凡人！我不愿意嫁给他！天下强者一大把，我才不要吊死在一个废人身上！” 钟离锦没有相信那位小师姐的话，然而从时清口中说出来的，却与她复述的几乎一致。 废人，废人。 原来，还真是这样。 少年的唇角忽然露出一抹弧度，但那弧度没有任何柔色可言，带着些许嘲弄和冷意。 “那天晚上，师姐只打三鞭，也未告知旁人我违规一事，无论如何，师弟心存感激。”钟离锦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到时清面前：“此乃百解丸，服下以后可解百毒，作为师弟的谢礼，此后，师弟便不欠您什么。” 他利用这一个月炼制在秘境里可能需要的丹药。 除了藏息丹，还有一些百解丸。 少年将几颗百解丸用瓷瓶封装好，准备送给时清当作答谢。 但意外地，少女没有接受。 “不必。”时清回眸看了少年一眼。 百解丸很珍贵，而且一般人练不出来，即便是沧莹也只能炼出它的中品，效果一般。 说实话她有点儿想要，带进魔武秘境里一定有用处。 只是钟离锦给她的理由是为了感谢她之前的关照，那时清就无法接过。 毕竟，那些关照并非她自己想的。 “你的事，师尊知。”时清道。 这件事师尊知道。 钟离锦微微一怔，“……掌门知道？” “嗯，”时清点头，“我说的。” 她没有告知旁人，但一定会告诉掌门。 钟离锦：“……” “打三鞭，你弱。” 只打三鞭是因为你太弱。 “根骨废，受不住，怕残疾。”时清盯着钟离锦的双眼，声音如一池静水，一字一句，话语认真，好似一个绝对客观的人在理智指出少年受到优待的原因：“师尊，让关照。” “他愧疚。” “非我意。” “错便错，罚该罚，若无，他命令，该全刑。” 你太弱，根骨太废，三十鞭绝对受不住，真打完怕你成个残疾。 师尊让关照一下，因为他对你很愧疚，开小窗之事，并非我的本意，错了就该罚，没他的命令，你就该受全刑。 “……” 空气忽然沉默。 半晌，那白衣少年才终于似无意间地轻笑一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他重新抬眸，对上时清淡漠平静的眼睛，将那小瓷瓶收回掌心，道：“所以，其实我无需感谢师姐一丝一毫，对吗？” 时清：“……” 虽然很想要百解丸，但似乎真的是这样。 以答谢为由送出的东西，如果真正要谢的对象并非自己，时清断不会收。 “嗯。”她淡淡点头，视线还在钟离锦的衣袖间瞟了瞟。 唔……真的好想要。 能不能当作平日里领取丹药的份额给她呢？ 可惜钟离锦似乎没这意思，直接将小瓷瓶放回袖里乾坤中。 “恭送师姐。”恭敬的四个字，却听不出来恭敬的语气。 反倒是有种赶人走的意味。 “……”时清只能失望地轻轻“嗯”一声，抬步离开。 待她走后，钟离锦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 直到脑子里的老者关切询问：【小辈，还好吗？】 【我很好，前辈。】钟离锦似乎恢复了温和，勾勒起唇，恍若松了口气一样，微笑道：【时清和小师姐说的一样，我无需感激她什么，挺好，省了几颗百解丸。】 【确实，】老者赞同点头：【这女娃看着就很冷漠，我一开始还以为她两年前退你婚，心存愧疚才给你开小窗，没想到都是她师尊要求的，看来这新任的三清掌门还挺不错。】 【时越掌门向来心善。】钟离锦道；【我从未觉得掌门需要对我愧疚什么。】 毕竟——该愧疚的那个人，是时清才对。 修为尽毁，灵根被废。 自己刚从鬼门关努力挣扎回来，她便马不停蹄地来退婚，仿佛生怕再与一个废人染上任何关系。 那时候钟离锦只是带着怒火哽咽，努力克制住自己悲愤的情绪，因为少年想给自己留点儿最后的体面。 从天才修真少年，到再不能修炼的废人，还被落井下石般的退婚，两年间宗门也逐渐凋零，死的死，走的走，以往羡慕他的开始唏嘘怜悯，以往嫉妒他的开始幸灾乐祸。 掌门时越因为退婚的事情理亏，对他心生愧疚，送来珍贵丹药想要弥补他。 他理解，所以也从未怪过男人。 只是时清。 她到底——凭什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 “以后，不要跟时清师姐太过接触，她那人，慕强，只喜欢厉害的，看不起弱者，我听说她一开始知道要跟你结成道侣还挺乐意，谁知你一被废，她立刻就想跟你割席，这种人，你一定要远离。”小师姐的话历历在耳。 慕强。 只喜欢厉害的。 看不起弱者。 钟离锦玩笑般地问：“那如果我重新变强，她又会喜欢我？” 小师姐想了想，笑嘻嘻道：“应该会，后面有咱弟子大比，若是你能够在弟子大比上打败她，她一定会爱上你，到时候可能就会因为之前退婚一事开始后悔呢！想想就开心，我最看不惯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了，她之前那么落井下石，一定伤到你了，虽然钟离师弟豁达，已经放下，但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别怕，我可是掌门亲女儿，这三清山上，没有人敢惹我，你需要什么，直接跟师姐我说，我都给你找来！” 钟离锦道：“如此，便先谢过小师姐了。” 但少年没有完全将时湘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此时此刻—— 【前辈。】 【怎么了？】 【您说丹医之术，可治病救人，辅助修仙，还可无声无息，除杀万人，那是否意味着，也能够在对决中取胜？】 老者骄傲地说：【那是自然！很多人以为丹医就该躲在那帮剑修身后提供丹药，可他们不知道，老夫一颗药丸的毒性，甚至能够杀千百万人！】 【前辈，】钟离锦盯着百草阁的大门，灯火通明的八角玲珑塔，那些跳动的烛火将少年的影子映射在墙壁之上，他黑瞳微暗，深色微冷，一字一句说；【我想，打败一个人。】 【让她，为自己曾经的选择，终生后悔。】 第16章 魔武秘境 时清出关后的顺序是——先找沧莹检查身体，受伤了就治疗，缺丹药了就拿丹药，然后前往三清福地向掌门师尊请安，最后回自己的房间调息。 三清福地的洞府门前正漂浮着一些白烟，中央的丹炉滚烫，其中天火灼灼不息，萦绕着药香。 此刻，丹炉旁，掌门时越的衣袖正在被一个身穿粉红色衣裙的女孩紧紧拽住，男人俊美的脸上挂着强硬地拒绝，女孩则泪眼汪汪，嘟着嘴，嗲嗲道：“求你了掌门daddy！~让我去嘛！去嘛！” “不行！”时越想也不想道：“秘境名额早就已经决出来了，你就是求我也没用！” “daddy！！！”时湘也生气了，“比赛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我在山下历练错过了，名额合该是我的！” “就算你在山上，你前面也还有时清，她已经筑基七层巅峰，即将结丹，你同样打不过她。”时越毫不客气道。 魔武秘境明天主持开启，时湘这臭丫头没有名额，竟然想让自己给她开后门，放她进去。 作为主持者，最忌讳地就是以权谋私。 时越当然不会答应。 况且那秘境中虽有众多秘宝机缘，但同样蛰伏着未知危险。 这么多年连个御剑都没学会的家伙，又怎么能在那豺狼环伺的地方存活下来？ 真给她走后门，一是有损公允，二是担心她的性命，三是怕时清他们为了护时湘周全，反倒是被连累。 眼看时越强硬地态度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时湘终于彻底爆发了，双眼通红，带着伤心至极的怒火，喊道——“老毕登！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明明才是你亲女儿！你却总是把时清挂嘴边！怎么，我才下山历练两年，你就把属于我的偏爱全部给了时清？！她到底有什么好？她人设差成那样！放着团宠女主你不疼，你疼一个恶毒女配！！混蛋！我讨厌你！！你再也不是我daddy了！！” 时湘说完哭着跑走。 时越看她那背影，想追上去，但身形微动，又堪堪忍住。 最后生气地一拂袖，背对丹炉，强忍怒火。 时清就是这时候御剑落地的。 刚才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掌门师尊正在气头上，她不敢贸然开口。 本以为师尊要缓一缓才会跟她说话，结果刚落地，就听男人尽力压下刚才起伏的情绪后，平静开口：“闭关还好么？” 时清摇头，老实回答：“不好。” “失败了。” 总是差些什么。 “没关系，”时越转过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间带着些许疲惫，却还是强扯出一抹微笑对时清道：“修炼之路，总是磕磕绊绊的，不急。明日前往魔武秘境，或许能够找到助你突破的机缘。” “嗯。”时清点头。 时越又问：“刚才……你小师妹的话，都听到了？” “嗯。”她又点头。 时越：“……” 时越：“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在三清山从小被宠着长大，性子难免娇纵，我还以为让她下山磨砺两年会有所长进，结果——” 俊美男人头疼地揉揉眉心：“她还是这个样子。” 小师妹从小骄纵，时清自然知道，所以不会感到任何伤心难过。 以前小师妹就会因为师尊对她不是特别偏爱而发脾气，转头把怒火对准自己。 可一旦真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时清好几天没主动与她打招呼，她又会难过地跑来求和。 反反复复，时清早就习惯了。 “你早些休息，”时越道：“后面几天，得靠你跟其他几名师兄师姐一起努力了。” “好。”时清应下。 * 魔武秘境本是一座古战场，那里处处是上古仙魔大战之后留下来的遗迹，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宝。 经过这千年万年轮转，古战场重新生长出绿植，将曾经战火苍茫的大地重新覆盖上一层生机。 一千年前，三清山灵虚长老羽化登仙之后发现了这片古战场，古战场似乎处于另一个时空，每隔百年，它与修真界的连接通道会被打开一次。 只是这通道唯有飞升成仙者才能看见。 以往的飞升者在成功渡劫以后就立刻前往上界，要么走的急，没注意，要么飞升的时间恰好与秘境出现的时间错开。 所以兜兜转转千万年，唯有成仙后还想游览一遍尘世的灵虚散仙无意中看到了这座空间。 世界上还有一些与之类似的碎片空间，不在修真界内，游离于世外天。 这种碎片空间被统称为秘境。 它们的出现不定时，不定位，非常随机，但魔武秘境却是其中异类。 因为它的出现是定时的，每次出现的位置恰好在三清山周围。 于是成仙的灵虚放弃了飞升另一个世界，选择担负起守护魔武秘境的责任，防止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和邪物妖魔将其染指。 这一守，就是一千年。 每隔百年，秘境开启一次，三清山是整个修真界势力最强大的宗门，同时也肩负守护天下苍生，维持修真界平衡的责任。 即便知道修真界里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向善，他们也不能独占这方秘境。 所以魔武秘境的发现被通告整个修真界，每百年开启一次，各宗门派出最优的小队进入，能够获取多少秘宝机缘，全凭本事。 但断然不可心生歹念，对宗门弟子们进行残害，否则将永远禁止参与秘境开放。 为了进入名额，几乎每个门派都会进行弟子比试，最终决出前五。 三清山在秘境开放前也进行过比试。 但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山门的比试分了四个等级，即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分别决出一位胜者，锦屏峰再出一名丹医弟子，凑成五人小队。 时清在筑基期弟子们的比试中获胜，成功取得了名额。 而锦屏峰的丹医自然是沧莹。 时清在回自己的房间前，先去了一趟女神峰。 女神峰在三清山南侧，面朝玉京峰，近观远眺，皆形似披发齐肩的神女，她双手托着两棵青翠古松，正襟端坐，似在凝神沉思。 峰顶停靠着一艘仙舟，时清御剑而来，在仙舟旁边落下。 果然，刚刚跟掌门师尊吵了一架的时湘坐在躺在这里，静静看着星星。 以往小师妹一生气难过，就爱坐仙舟往这儿跑。 她恐高，不敢往下看，但喜欢仰望天空。 时清正要走近，忽的就听见小师妹在那里碎碎念道：【烦死了烦死了！明天要是去不了秘境，我怎么跟男主创造暧昧空间啊！】 第17章 正式试炼 男主。 暧昧空间。 小师妹跟那个奇怪的声音对话时，总是避免不了会出现这些陌生的词汇。 时清虽然听不懂，但若是联系上身边的人和事物，大致也能找到对应的东西。 男主，钟离锦。 女主，小师妹。 女二，沧莹。 还有恶毒女配，时清想了想，嗯，应该就是自己。 她确实很严厉，说一不二的，严格遵照师尊的命令，从不违背半分。 小师妹却是个跳脱的性子，讨厌被规矩束缚，所以难免她会和自己有所冲突。 以前每次强硬要求她完成课业，不然不准玩泥巴的时候，她都会痛苦地指着自己哭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也许恶毒女配这个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进去！】躺在山崖上的女孩突然坐起来，粉嫩的小脸上带着不容被打败的斗志，【谁也不能阻止我！】 时清：“……” 果然。 小师妹是不会放弃的。 时清收了长剑，慢慢朝女孩靠近。 【我靠！恶毒女配来了！】系统一声惊呼。 这边沉湘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激灵站起，目光错愕地朝后看去。 “时清？！” 她有些意外时清竟然会在这里！ 双脚警惕地不自觉后退两步，但一个没注意，直到山石滑落的声音落入耳中，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站在了山崖边上！ “！！” 沉湘看见脚底缥缈的云雾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刹那间脸色煞白！呼吸骤停！ “啊啊啊！！” 又是堪比杀猪的惨叫。 她想也不想地向前狂奔，“砰”一下撞在了时清身上！ 时清看着不是很壮，谁能想到核心居然这么稳，像是一根直直挺立在山石间的木头。 一般人被沉湘这么一撞，基本上都会向后退两步再稳住身形。 时清却动也不动，好像撞她的并非一个人，而是片轻巧的羽毛。 待沉湘逐渐回过来神，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像是一只吸附在别人身上的八爪鱼，死死搂着时清的脖颈，双腿还成交叉状地缠绕在她腰身上。 “……” “……” 【淦！】沉湘红着脸，心下暗骂一声，居然又失态了！！ 她赶紧从时清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对她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时清道：“找你。” “找我？”沉湘微微眯眼，怀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找我做什么？” “听见了，”时清道：“吵架。” “来看看。” 听见了你跟师尊在吵架，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沉湘嗤笑一声：“你来看我？怎么？还想来安慰我？” 她眼中写满不信，“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着又白了时清一眼，傲慢冷笑：“我才不需要你的假惺惺，看见那些本该独宠我的人都更偏爱你一些，你心里一定开心死了吧？” 【恶毒女配！无需给她好脸色！】系统说。 【没错！】沉湘赞同。 “不是。”时清却摇头。 “不开心？虚伪！”沉湘冷哼，“你说什么话我都不会信！” 原着里对时清的描述就是表里不一，恶毒，冷漠无情，慕强，不择手段，在旁人眼里故作云淡风轻，实际上很享受从团宠女主时湘那里抢走原本属于她的偏爱。 “不是，安慰你。”时清说。 她不是来安慰的。 沉湘：“……” 合着自己嘲讽了半天，她却是在回答自己第一个问题？？？ “你不是来安慰我，那就是来炫耀的？！”沉湘只顾着往虚伪那儿靠了，差点儿忘了还有嘚瑟！ 时清摇头，面无表情，“也不是。” “？？那你来干嘛？！”沉湘一怔。 下一秒，只见时清忽然将身上露出的绷带条截下一段，握在手中，上前靠近她。 沉湘：“……” 沉湘：“你、你要干什么？”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清面色平静，眼瞳淡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捆、绑。” 沉湘：“？？？” 几秒后，她被捆成了个粽子。 “呜呜呜！！！” 雪白的绷带条像是有生命，在触及沉湘身体的一瞬间立刻两头同时生长，将她一层层紧紧包裹起来，连嘴巴都捂的严严实实。 【我靠这是干什么？！！她想做什么？！！杀人吗？！毁尸灭迹吗？！！系统！系统！救我啊啊！！！】 【宿主别急！！我马上想办法！！】 “不要怕。”时清听见她跟那个系统的对话，道：“不杀人。” “后日，自会解。” 后天这些束缚自然会解开。 “秘境，不准去。”时清道。 这话一出，沉湘听明白了。 “呜呜！！”她怒目圆瞪。 【系统！她居然用捆我的方法阻止我去魔武秘境！她果然是不想我去获取机缘吧！！太恶毒了！！】 时清确实不想时湘去魔武秘境。 因为秘境很危险，女孩又太弱了，至少在时清看来，跳脱的小师妹若是真偷偷溜进秘境，在他们其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很容易出事。 她还算了解这个小师妹，越不让她去，她越要。 跟掌门师尊大吵一架后，时湘看似在女神峰生闷气，实则脑子里绝对在想蒙混进秘境的方法。 所以时清刻意来这里。 ——把她捆起来。 “呜呜呜！！！” 放开我！！ 小师妹在使劲抗议挣扎。 时清没理她，捆好以后，直接御剑带人回了三清福地，扔在床上，盖好被子。 * 第二日天光破晓。 玉华峰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来者穿着各自门派的衣服，一眼望去，花花绿绿。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玄霄宗，毕竟这两年里，玄霄宗逐渐落败，基本上没什么消息，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看见！ 各门派弟子神色各异。 此前就听说前修真天才钟离锦已经修复了灵根，但一直未得到证实，今日一见，居然是真的！ 钟离锦真的修复了灵根。 少年立于人群之中，却并未隐没与汹涌人潮。 相反，他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俊美，柔和，又超脱凡尘。 温柔如玉的神情，挺拔修长的身姿，五官精致，双瞳似墨，令在场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那是……钟离锦？” “两年都没他消息，状态看着还不错啊。” “再不错灵根也被废过，勉强修复好，到现在也只是个引气入体阶段罢了。” 人群略微嘈杂，叽叽喳喳讨论着那位所谓的前修真天才。 有好事者直接上前，站在少年身边，看似友好地打着招呼：“哟，这不是钟离锦吗？好久不见啊。” 对于那些杂七杂八的讨论，少年并未理会。 只是有人忽然贴脸，他不得不回应两句：“道友好。” 钟离锦微笑着看向对方，眉眼柔和。 对面男人穿着淡蓝色弟子长衫，模样较为端正，只是那双细眼间浮现出的幽光让人有些不适。 这人少年认得，苍月山王兵长老的曾孙，王耀，二十五岁，筑基七层巅峰。 前些年在比赛中落败于自己，一直觉是自己害他折了颜面，因此心生怨怼。 后来在被废掉灵根以后，这人打着探望的名义来嘲弄自己，还借由三清山退婚一事故作可惜，幸灾乐祸，恶意贬低。 当时依旧不能下地的少年维持着体面，全部忍耐了下来。 “听说你灵根修复了，之前我还有些不信这些空穴来风之事，结果是真的，恭喜啊！”王耀细眼眯起，像是鼠目，笑着模样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语气也带了些许夸张的惊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故意。 “是，已经引气入体，至少不会再生老病死。”钟离锦不卑不亢地微笑回应，声音也十分平和。 “那真太好了，钟离道友，你曾经被废灵根，毁修为，如今重新站起，真叫人佩服，不过——”王耀话锋一转，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少年，微微眯眼，可惜道：“就算如此，进了魔武秘境，咱们也还是对手，我是断然不可能对你手下留情的，也希望钟离道友可以理解。” 钟离锦点头，垂眸，“那是自然。” 他重新看向男人，俊美精致的脸上带着温和微笑，“同样，我也不会对王道友手下留情，请理解。” 少年的话引来苍月山几人的嘲笑。 “哈哈哈，好！好！”王耀拍着手，目光下一刻狠厉起来：“那么，我拭目以待。” * 在玉华峰顶的上空，用灵力支撑的巨大悬浮高台之上有一扇如水镜般的大门。 高台面积宽广，水镜门位于正中央。 而在门前，伫立着一位身穿青白色华服，身姿修长挺拔的男子。 男人负手而立，仙风道骨，模样俊美，风姿俊逸。 稍微有点儿年纪的宗门弟子认得男人，但有些十几二十岁的小弟子却是第一次见他。 “他就是三清山新任掌门时越？！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也太好看了吧！” “只是看上去而已，他实际年龄已经三百多了。” “三百多？！” “没错，听闻时越掌门二十五岁结丹，此后容貌再不更改，所以这近三百年过去，他依旧如这般年轻俊美。” “天呐……二十五岁，那、他可有道侣？？”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倒是从没听说过三清掌门的绯闻之类。” “原来是黄金单身汉！！” 同样在人群里但默默听八卦的时清：“……” 嗯，掌门师尊确实没有道侣，单身，但——有一个亲女儿。 她望向高台之上的男人。 师尊平日给时清的印象，更多的是一位拿自己女儿没什么辙的老父亲形象，不过一旦位于重要场合，男人身上的稳重成熟以及威震八方的强大气势就能瞬间震慑当场。 待太阳完全出山，金色日光照亮玉华峰整个山头，时越这才慢慢转身，男人下颌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一双桃花眼本该是处处含情，但从下往上看，却是多了几分威严之势。 今年魔武秘境的开启由三清山主持。 时越微微垂眸，对下方等待许久的众人道：“各个宗门的道友，百年一次的秘境试炼，还是老规矩，不管是什么东西，先发现的人，有优先拥有权，后来者若是想要，在获得首发人的同意后，可进行点到为止的比试，宝物归于赢者。” “但——若有人打破规矩，蛮力抢夺，甚至伤人性命，”时越眸光微冷，一字一句：“便将永远，禁止踏入三清山及魔武秘境一步！” 掌门师尊的开场白基本上都是在讲规矩。 无规矩，不方圆。 因此在旁人看来，三清山时越掌门极其刚正不阿，做事很有一套自己的原则。 可实际相反。 只有时清知道，她的师尊私底下有多懂人情世故，多喜欢钻规矩的漏洞。 主持结束后，男人身后水镜突然荡起一阵阵涟漪。 那涟漪几乎令在场众人激动的红了眼。 魔武秘境的通道已然打开，在时越让出通道以后，山头所有、获得名额的宗门弟子全部冲向了水镜。 一时间，天空御剑的、乘舟的，等等身影，令人眼花缭乱。 不到一分钟，山头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负责维持秘境，帮忙护法的宗门长老和三清山接待弟子们还在原地。 * 秘境传送的地点非常随机。 为了在传送之后能够第一时间找到同门弟子，各个门派都会给他们配备统一的传送符。 进入秘境以后只要在震碎符咒的同时念出要找的人的宗门和名字，就能够立刻被传送到他们身边。 时清御剑冲入水镜大门，在一阵炫目的白光过后，耳边忽然传来些许风声。 她慢慢睁开眼，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此身所处之地，四面山水环绕，蝴蝶飞舞，鸟语花香，溪水涔涔流淌，高大树木枝繁叶茂，上面花朵艳丽无比，甚至还有几声鸟叫。 如此场景，一点儿都看不出千万年前古战场的苍茫惨烈之貌，也没有任何的断壁残垣。 时清拿出符咒正要捏碎，身边却突然亮起四道光。 回眸一看，是同门的其他四人已经先她一步传送过来了。 第18章 逃走了 省下一张传送符，时清将它收入腰间的小包里。 “睦州师兄好！云英师姐好！楚诚师兄好！”沧莹来了之后，拉过时清就向在这里的三人行礼。 她俩虽在年轻一辈的弟子里有些名望，但对上三清山上修为更高，资历更老的师兄师姐，同样要遵照规定，行见面礼。 时清：“师兄好，师姐好，师兄好。” “不必多礼。”沈云英微笑，姿态温婉端庄，样貌大概在五十岁左右，有一种慈祥的味道，但实际年龄已经两百多岁。 她是五人里修为最高的，分神后期，这次来魔武秘境，除了找点儿自己的机缘，帮助她到达渡劫期，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沧莹时清这两位小辈。 刘睦州长相刚毅，一派正气，像个六十岁的大叔，元婴后期巅峰，面上很难看见什么笑容。与他有过接触的弟子对其评价基本上都是原则至上，毫无回旋余地，不好相处。 但时清却与他很投机。 “嗯。”男人点头，声音也较为粗犷，抬眼看了眼时清，道：“突破失败了？” 他知道这一个月时清在风雷塔闭关突破，可惜风雷塔上空的云雾只汇聚了一会儿，便消散无踪，连雷声也没几下。 提到这个，时清道：“是，很遗憾。” “没什么遗憾的，这世上一帆风顺的事情本来也没几件。”他的嗓音虽然粗，但说的话却似乎在安慰时清，“这魔武秘境，探寻了一千多年，只探查出了它的十分之一，你会在这里找到需要的。” 时清看着刘睦州，平静的眼瞳间闪过些许亮光，仿佛真的受到鼓励一样，点头：“嗯！” “谢师兄。” “一定，会努力！” “时清，沧莹。”沈云英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两人停止了窃窃聊八卦的话语，立刻跟上前去：“师姐。” 沈云英微笑道：“传音石都带着吗？” “我们都带着的。”沧莹看向女人，礼貌笑了笑道。 “那便好，”沈云英说：“你们来魔武秘境应该都是想要找寻属于自己的机缘，既然大家招呼已经打完了，所以到这里就暂时分开吧。” 进入秘境之前，他们五人皆是分散的，没来得及互相招呼，这才在来秘境后碰一碰面。 她叮嘱：“若是碰上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用传音石告诉师兄师姐，知道吗？” 沧莹点头：“明白！谢谢云英师姐！睦州师兄！楚诚师兄！” 机缘这种东西本就是各凭运气和本事找寻，一直一起走的话，一来效率慢，浪费时间，二来若是两人刚好碰上都需要的东西，很容易引发一些小矛盾。 师姐考虑的很周到，打完招呼后，他们就分散开来。 只是沧莹依旧和时清在一块儿。 一个丹医，一个剑修。 没有太大的利益交织。 况且沧莹需要时清保护，时清也需要沧莹的丹医之术。 她俩算是互补。 和师兄师姐分开之后，两人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清，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魁梧的？” 刚才招呼的时候，沧莹就发现在此之前，时清被夸上千万次，都不曾眼睛发亮，结果见着刘睦州师兄，一个安慰，那反应就不一样了。 “魁梧的？”时清疑惑。 沧莹：“……” 她换种问法：“你喜欢睦州师兄吗？” 这一问就懂了。 眼睛发亮，点头，“喜欢。” 沧莹“！！！” 难怪！！所以才不喜欢钟离锦那种斯文温润的美少年！时清的倾慕类型——原来是猛男吗？！ 时清：“……” 看着沧莹一脸真相的表情，她更疑惑，微微歪头，问：“怎么了？” “没怎么，”沧莹面色微红，“我就跟你相反，我喜欢温柔好看的，强不强大倒是无所谓。” 时清想了想，“钟离锦？” “我是挺喜欢他。”沧莹轻咳一声，“但他毕竟之前有过婚约，不可不可。” 时清不信分毫：“骗人。” “夹子莹。” 沧莹：“……” 这么多年，终于被时清逮着一个点儿使劲嘲了是吧？？ 还未等她想好反驳的话语，身边时清却突然停了下来！ 沧莹一愣，转头看向她，缺见时清垂眸盯着缠满绷带的右臂，神色微微凝重。 “你的绷带……”沧莹也收敛了恋爱脑和八卦心，模样正经起来，蹙眉道：“怎么右臂绷带留出来的头子比其他三肢短了一截？” 时清四肢上的绷带条子本来一样长，但右臂却少了一些。 “切了。”时清道。 “切？” 沧莹刚问完，就见着那绷带断裂之处忽然自动填补起来，逐渐恢复成平日里常见的长短。 明明是恢复如初，然而时清的脸色却更加凝重，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师妹。”她突然开口。 “小师妹怎么了？” 时清声音微沉，一字一句地说：“——逃走了。” * “哈哈哈没想到吧！！还是被姑奶奶我逃出来了！！”沉湘挣脱绷带的束缚，随后马不停蹄地就往玉华峰赶。 此刻玉华峰的长老们皆在护法，她那位掌门呆地也并不在此处。 沉湘神色划过几分得意，不管恶毒女配如何阻挠，都不能阻止她跟男主钟离锦在一起！ 【系统！】 【在！】 【把我兑换的藏息丹给我！】 【好嘞！】 话音落下，一颗黑色的小药丸便出现在沉湘手中。 她一口吞下，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藏息丹能够使人隐身，还能藏匿气息，减少重力，不被任何人觉察。 非要形容一下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不带任何装备地在月球上行走蹦跳。 刚才沉湘把自己这一月赚的积分用来换取了一些道具，一张脱身符，一颗藏息丹。 本来昨晚她就想逃，但系统阻止了她。 【先别！恶毒女配的绷带与她心神连接，你逃走了她一定觉察得到！等到明天她进入秘境以后你再挣脱，那时候她就算发现了也拿你没办法！】 所以沉湘一直忍耐到现在。 趁着玉华峰众人不注意，服下藏息丹后，沉湘立刻朝着水镜奔去，一阵巨大的吸力突然将她吸入其中！ 刺目的白光在眼前闪过，再度睁眼，她已然来到了一处冰天雪地之中！ 【？？？系统？！这怎么回事？！】 脑子里的声音解释：【宿主！秘境传送是随机的，你会出现在这里的一处地方，我也不能控制。】 沉湘：“……” 【阿嚏！好冷！淦！那怎么找钟离锦？！】 【可以再兑换一张传送符，弄碎之后念出男主的宗门以及名字，你就会被送到他身边去。】 “……” 行吧。 沉湘只得又花些积分搞了张传送符，撕碎之后，她念道：“玄霄宗，钟离锦。” * 无春无秋，烈日炎炎，山石地面烫的好似被火烧的铁板。 魔武秘境四角分四季。 有些地方春暖花开，温度适宜，鸟语花香，祥和安定。 有的却气候极端，或冰天雪地，了无生机，或天热地灼，燥热无比。 被传送到极端气候地区的弟子们要么被冻得瑟瑟发抖，要么热的恨不得再脱一层皮。 “这什么运气！奶奶的！”有人咒骂道：“一来就来这么个破地方！” “行了，越艰苦的地方来的人越少，这里遗存的秘宝就会越多。毕竟千万年前是个古战场，烈火焚烧大地，或许就是这里，因着天火的原因，还保存着原来战场的模样。” 来到这里的男弟子们纷纷脱了衣物，将其收进乾坤袋里。 女弟子只得用灵力给自己周围降温。 于是刚传送过来的沉湘，还没来得及寻找钟离锦，就被一群汉子裸男们吓的仿佛被重锤钉在原地，脸色煞白！ 【……系统。】 【怎么了宿主？】 【……我长针眼了。】 【……】 “你是……小师姐？” 终于，一道温润朗月般的声音将沉湘从这可怕的裸蓝场景中解救出来。 沉湘一转头，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主钟离锦就在她身边。 少年一袭白衣，穿着依旧很严实，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被热到发昏的迹象。 火红的发带随乌黑的马尾束发一起搭在肩上，模样俊美，神色温柔，就像这个火焰山里唯一的冰源，令人看一眼就心神舒畅，凉快不少。 “钟离师弟！！”沉湘一个熊抱就扑过去。 然而甚至没有碰到少年衣角，就因为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直接摔倒在地！ “砰！”霎时，疼痛与剧烈的灼烧感传遍她全身。 “啊啊烫烫烫！！痛痛痛！！”她着急忙慌地起身，泪眼汪汪，那张乖巧的小脸上五官几乎皱在一起，痛苦万分。 见此，钟离锦立刻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到女孩手心，“小师姐请快服下。” 沉湘赶紧吃下去，那种灼热和疼痛顿时消散了不少，人也逐渐变得凉快起来。 “呼……”沉湘长舒一口气。 得救了。 没事以后，钟离锦微微蹙眉问：“小师姐怎会在这里？我记得三清山的名额里似乎没有你。” 沉湘：“！” 她眼珠子一转，赶紧说：“我不甘心嘛！我也想来魔武秘境，要不是几个月前我还在山下历练，没及时赶回来，筑基期的弟子名额怎么也不会轮到时清！” “所以……您是偷偷溜进来的？”少年挑眉。 沉湘：“……” 沉湘：“咳！别说出去！” 【这可怎么办？小辈，你得带着这个小女娃了？】老者声音有些担忧，【那地方刀山火海的，带着她怕是不好走。】 钟离锦也略微头疼，他怎么也没想到时湘居然来了，还用传送符来找自己。 在进入秘境以后，他刻意与其他四位玄霄宗师兄师姐拜别。用传送阵盘将自己送到了秘境烈焰山这里。 千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这曾是战争最激烈的地方。 所以残留的秘宝最多。 同时，戒指前辈在千万年前是参与过这场战争的丹医，他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存储于此。 此次进入秘境，少年便是想拿到那些东西，炼制丹药继续温养自己的灵根，提升修炼的速度，否则照目前的进度来看，他得一百岁才能够结丹。 时湘是掌门时越的亲女儿，无论如何，钟离锦也不可能将女孩一个人留在这里。 【只能带上了。】少年心中叹口气，面上却还是对女孩保持着礼貌微笑。 “既然如此，还请小师姐后面一定要跟好我。”钟离锦道。 “好！”沉湘目的达到，跟在少年身后。 她知道钟离锦要去那戒指老头以前留下秘宝的地方寻找药材，只是没想到那老头留东西的位置会这么炎热干燥。 沉湘想加快攻略进度，目光落在前方白衣少年的衣袖上。 眼眸微眯，故意上前两步想要牵少年的袖子。 岂料还没挨着边，耳旁就传来一道嗤笑，“真巧啊钟离道友。” 那声音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沉湘看过去，是五名穿着淡蓝色长衫的弟子。 这般炎热的天空下，他们周围围绕着一圈白光，好似隔绝了这份燥热。 为首那人模样较为端正，细眼，长得并不丑，但那些许恶意却让沉湘觉得有些尖嘴猴腮。 钟离锦停下脚步，侧目注视他们，微笑回应：“王道友，幸会。” 【小辈，他们怕是故意用传送符来找你的。】老者声音微冷。 钟离锦自然也知道。 这般好嘲弄自己的机会，王耀不可能放过。 “哟？你旁边那小妹妹长得还挺可爱。”视线落在少年身侧的沉湘身上，王耀摩擦着下巴，眯眼道：“她的穿着，应该是三清山的弟子吧。” 钟离锦将沉湘挡在身后，轻笑道：“是，这位，是三清掌门的女儿。” “女儿？”王耀看上去并不是很信少年的话，狐疑嗤笑：“我怎么从不知道三清掌门还有一个闺女？” “这是自然，我也是拜入三清山以后才知晓的。”钟离锦目光直视王耀，嘴角依旧含笑，可那眼瞳间的温度早已冷却。 第19章 你违规了 【那是王耀，前期非常针对男主的一个炮灰，几年前在比试中被男主打败，痛恨被折了颜面，所以一有机会就逮着男主欺辱。】 【这样啊。】沉湘听见系统的声音，了然地点点头。 王耀上前似乎想要再看仔细些，钟离锦却微微抬手，用衣袖又将女孩侧面挡住，微笑道：“抱歉，王道友，小师姐比较内向害羞，初次见面，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沉湘听见这话，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她看向钟离锦，少年比她高出近一个半的头，身材并不魁梧雄壮，却能够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 沉湘熟悉这种被守护的感觉。 好像记忆里有谁也曾用那并不强健的身躯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沉湘粗了蹙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时间，本来只是为了任务才刻意与钟离锦接触的女孩貌似真的有些心动。 【我总算知道这本书里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会对男主钟离锦动心了……】沉湘面色微红，对系统道：【他真的好温柔，让人好有安全感。】 系统得意地说：【那是自然！钟离锦连续三年被票选为全网最受欢迎的小说男主，不管男读者还是女读者都喜欢他，妥妥的万人迷！原作者本来想写一篇大众的后宫龙傲天文，结果因为男主人设问题，着实让人想不到他会如何开后宫，所以最后只有时湘一个女主；啦！】 它选择这个世界，也是因为这男主最好攻略，最忠情专一，最与人为善，最温润儒雅，虽前期饱受磨难，处处被刁难，却始终不黑化，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这种设定的男主在这个“阴郁批病娇狗，黑化霸总遍地走”的男女频世界里简直万中无一！用来做攻略任务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 这边视线被挡住，王耀心生不耐。 现在的钟离锦，不过是一个落魄宗门里微不足道的废物罢了，凭什么还敢在他面前摆谱？ 男人突然拔出剑，一道凌冽的剑锋便瞬间从少年脸颊边划过！ 那剑锋快的让人看不清，待回过神来时，少年左侧脸颊已然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血液霎时流出，浸染了他的衣领！ “你——”沉湘见此怒火中烧，“你怎么敢突然动手的？！” “哎呀，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王耀眯着眼，故作歉意地笑道：“看错了，把钟离道友身后的乌鸦看成魔物了，实在不好意思。” 沉湘毫不客气的回怼：“眼神那么不好，瞎眼怪！小心以后别脑子抽搐看错人把自己给砍了！混蛋！！” 王耀听见她的骂声，视线落在女孩身上，终于可以仔细看看这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小美人，只一眼，就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想听她再骂两声，“好美人，再说两句给哥哥听听？” 沉湘没想到居然还给他骂爽了，顿时觉得全身上下仿佛有蚂蚁在爬一样恶心！ 【异性万人迷光环干嘛在这时候发挥作用啊？！烦死了！】 沉湘是喜欢被人关注爱慕，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来爱她的！ “你这种人也配修仙？！”她露出嫌恶至极的神色。 王耀却将目光落在钟离锦身上，轻蔑地冷笑：“我不配？难道这种灵根被废的废物就配了？哦不对，貌似已经勉强修复了。” 男人依旧神情傲慢，高高在上地睥睨少年：“但即便修复，也只能靠着丹医之术慢慢修炼，大概要一百年才能结丹吧，真可怜啊钟离锦，曾经被誉为修真界万年一遇的天才，到现在却连一道最基本的剑锋都躲不过去，我都不忍心与你这样的弱者敌对了。” 那些嘲弄的话语气的沉湘脸色涨红，她还想开口，却被身边钟离锦一袖子挡住。 少年拇指划过被剑锋弄伤的口子，擦拭掉些许血液，黑瞳静静注视前方不远处的王耀等人，神色平静。 俊美白皙的脸上收敛了礼节性的笑意，王耀那一剑装都不装了，他自然也不需要再虚与委蛇。 “是吗？可是王道友，”钟离锦重新勾勒起唇角，眼眸微眯，笑的人畜无害，“您看上去，好像只敢与弱者敌对。” “毕竟四年前那场宗门联合的弟子大比，十二岁的我在三招之内将二十二岁的您踢下比试台时，您可没有今日这般气焰，脸色苍白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层蜡呢。” “！” 王耀一怔，心头怒火霎时窜天冒出！ 他被少年那嘲弄至极笑容的刺的眼眶发红，一时间又想到那日丢失的颜面，即使过去了四年，可这四年里还是有人会以他三招败落于一个十二岁毛头小子手里之事来刻意嘲讽他！ “该死的东西！”男人紧握着剑猛地冲上前来。 沉湘一惊，想要上前，却发现钟离锦已经一拂袖将她推开，避开了王耀的攻击！ “师姐别过来！”少年喊道，声音沉沉：“他目标是我，别伤着您。” 沉湘因着惯性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与少年相隔十几米远，“钟离师弟！”沉湘担忧道。 王耀的攻击凌厉，朝着钟离锦身上刺去！ 少年身形还是很快，勉强躲了两下，然而第三招直逼他命门，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痛快，规矩不允许残杀，却并没有说过不能让人受皮肉之苦！ 今日，他要废了钟离锦。 断他手脚！ 让他永远成为一个残疾废物！ 【系统！！快！商城里有没有什么道具是我能帮他的？！】 【宿主！有是有，但你积分不够了啊！】 积分用起来容易赚起来难，现在只有余额只有十积分，但最基础的一张符咒都要十五积分。 沉湘心头烦躁抓狂：【啊啊烦死了！要不是时清捆住我，我也不至于花多余的积分从她手里逃脱！那个女人！果然恶毒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沉湘似乎突然听见耳边有谁在喊她现在的名字—— “三清山，时湘！” 下一秒，一道光柱从天而来！ 刺目至极的白光间仿佛有把冰冷利刃一闪而过！ 一片火红的山石中，眨眼的那一刻，刃身雪白通透的白剑便横在了王耀与钟离锦之间！ 剑身倒映出钟离锦的双眸，如同一面最纯净无暇的光镜，少年清晰可见那白剑上精美的纹路以及自己微微怔住的神色。 紧接着，白剑自动攻击，明明没有人握住它的剑柄，却仿佛有着自我意识一样将王耀逼的步步后退！ “什么人？！”王耀错愕道。 白剑的力道十分强劲，男人勉强接下两招，可那两招却震的他手腕极其疼痛！ 第三下他还想挡住，然而只听“乒”地一声！ 剑身碎裂。 他的脚边，仅留下剑柄和半根剑刃。 王耀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的碎片。 再慢慢抬眸，而后，终于看见了那空中悬浮长剑的剑柄上，究竟有着何物。 “王师兄！”其他四名苍月山弟子在男人找钟离锦麻烦的时候没出声，倒是在男人剑断的时候才冲过来。 钟离锦神色微凝，只见着那如玉般的剑柄之上，竟然缠绕着一条雪白的绷带。 循着绷带一路看过去。 那身穿青色短裙裤的少女神情淡漠冰冷地站在沉湘身前，马尾被剑风带的轻轻摇晃，四肢露出的绷带条也好似灵蛇一样张牙舞爪地乱动。 “你是——”王耀等人怔了怔。 少女冷冷道：“三清山。” “时清。” * 时清有两张传送符，本来找沧莹应该用掉一张，但沧莹和其他三位师兄师姐却很默契地先来她那里，所以省了下来。 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用了一张。 在觉察到小师妹逃脱以后，时清计算着时间，凭借小师妹的本事，大概需要一炷香才能进入秘境。 所以她等待了一炷香，再用传送符呼唤小师妹的名字。 果然符咒生效，将她与沧莹传送到小师妹的身边。 没想到一来就碰见苍月山的弟子与小师妹起了冲突。 若是点到为止的秘宝争夺，时清断然不会阻止，然而苍月弟子最后那一剑明显是冲着废掉钟离锦去的，按照规矩，时清必须拦下来。 长剑如流星般，与绷带一起被少女收了回去。 她站在王耀等人面前，平静地说：“你，违规。” “要罚。” 钟离锦：“……” 不知道为什么。 听见这五个字，他的思绪竟然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天夜里，自己被时清的绷带紧紧缠绕全身时的画面。 绷带只起束缚作用，捆绑的也不算很疼，只是那绷带条从脚踝顺着小腿往上走，还摩擦过大腿根部，才会让他感到难堪和不适。 “罚？”王耀对于时清的话根本不理会，反倒是更为愤怒狰狞：“你突然出手毁我佩剑！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想罚老子？！你凭什么？！” 沧莹冷笑一声，这种无理取闹之辈，靠时清的嘴巴根本说不通。 她便上前，直言道：“凭什么？第一，掌门在秘境开启前便有所强调，秘境之中，弟子们不可随意互相动手，更何况是在没有机缘冲突的情况下。” “第二，任何打斗都该点到为止！不可出手狠辣，更不可随意伤人性命！” 沧莹盯着王耀，微微眯眼，一字一句说：“这位苍月山的道友，我可说的明白？刚才种种，待秘境结束以后，我们自会去掌门那里禀报。掌门的水月镜能够提取眼泪复看记忆，届时证据充分，苍月山失去魔武秘境的进入资格，你们几个，便都是苍月山的罪人！” “你——”王耀不服，想要再冲上前，却被旁边担心失去资格的同门拦下来：“等等王师兄！先别冲动！那是三清山锦屏峰的沧莹！苍烟长老的关门大弟子，咱们最好不要得罪！” “对对！还有那时清，我想起来了！她是三清掌门的徒弟，若是真去三清掌门那儿告我们一笔，以后苍月山很难再有机会进入魔武秘境了！” 秘境资格是很重要的东西。 被同门拦着，算是有个小台阶，王耀终于收敛了一些。 沉湘也趁机跑到时清和沧莹身后，抓住少年衣袖，上下看了看钟离锦，急切问：“钟离师弟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小师姐关心。”少年温柔微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女孩手里抽回。 王耀见此，愤恨地将脚边断剑踢出老远，眼神冰冷阴骘地盯着挡在钟离锦身前的两个女人，又将目光落在她们身后的少年与女孩身上，忽然冷笑：“修真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到现在，居然要靠一群女人来保护。” “怎么？是没有女人愿意挨着你，你嫉妒？”沉湘毫不客气地替少年回怼。 王耀嫉妒万分，却暂时没法报仇，只能一甩手，转身道：“哼！我们走！” “……”钟离锦没有理会男人刚才嘲笑的话。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目光静静盯着苍月山弟子的背影。 实际上，刚才即便时清她们不来，他也有应对的法子。 【哟，可惜了，差点儿以为今天能够试试那霹雳丸的威力呢，不是老夫吹，万年前老夫炼制的霹雳丸，朝地上扔去，能够瞬间炸毁方圆十里的地！】 钟离锦安抚般地轻笑道：【没关系，前辈，也算是省下一颗了。】 少年放松手腕，将掌心的一颗小黑丸重新收回腰间。 这件事大概结束了。 钟离锦正要松口气。 岂料下一秒—— “站住。” 钟离锦：“……” 少年看向时清，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忽然要把人叫住。 王耀等人停下脚步，男人不耐烦地回眸，没好气道：“还要干什么？！” 时清后背挺直如松柏，一脸正气公允地说：“还没罚——不准走！” 还没罚就想走？！没门！ “不走难道你来罚？！”王耀不信。 沧莹上前道：“那是自然！你怕是不知道吧？魔武秘境作为三清山主持开启的秘境，自然也赋予我们三清弟子监督违规的执法权！不信等秘境结束，你去我们掌门那儿一问便知！当然，你可以拒绝惩罚，不过到时候我们肯定也会对掌门实话实说，要是苍月山秘境资格被取消了，你成了你们门派的罪人，可就别怪我们了。” 王耀一口血哽在喉咙里，但为了宗门还是忍耐下来，那双细眼装满屈辱，低沉着声音怒道：“那么，你们要罚什么？” 沧莹看向时清。 只见一条雪白的绷带突然冲上前将王耀紧紧捆住，时清眯眼，微微骄傲地仰头：“秘境，违规。” ——“打手心！” 钟离锦：“……” 第20章 随她 雪白绷带在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禁锢住王耀的手腕，将男人的手强制性摊开，露出掌心。 时清将白剑收回剑鞘内，握着剑柄，犹如一位严厉的夫子拿着一把戒尺。 只是这把戒尺却比寻常的还要粗上几分。 “第一尺。”时清用力打下，冰冷坚硬之物重击掌心的啪啪的声顿时在周围响起。 烈焰山天宽地广，但即便是这样也能听见回声，可想而知时清打的有多用力。 只一下，王耀便红了眼眶，那火辣辣地剧烈疼痛令男人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真敢——”打我。 后面两句没来得及说完，时清第二击打下，“第二尺。” 王耀痛苦的呼声霎时传遍这片区域，引得其他宗门的弟子纷纷朝这个方位投来好奇的目光。 男人恶狠狠瞪着时清。 面对那狰狞至极的眼神，时清却依旧淡漠平静，举起手中长剑，一字一句：“第三尺。” 惩戒三尺，惩罚完毕。 时清转身，冷冷警告：“再有犯，三十尺。” 说完，那些缠绕再王耀身上的雪白绷带被尽数收回，其中一条还偷偷蹭了蹭沧莹。 沧莹会意，随即微微仰头，对王耀几人挑眉道：“惩罚结束，你们可以走了，今天的事情，我们不会对掌门提起，希望你们也不要再犯。” 王耀掌心疼到几乎失去知觉，一整张脸的五官都要扭曲在一起，可面对规矩，还有三清山，他只能强忍下今天屈辱。 “今日之事，老子不会忘的！”男人死死盯着眼前一行人，目光一个个划过他们的脸。 最后，他看向一直躲在三人后面的沉湘——那个第一眼就吸引了他的小美人。 狞目冷笑着。 “走！”王耀低吼一声，带着其他四人转身离开。 沉湘被王耀那眼神看的心里发毛。 她微微抿唇，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那种神情，她再熟悉不过。 现实世界里被她吸引的男人，不论是谁，都喜欢对她露出那种猎手发现猎物的笑容，病态可怕，想要占有。 王耀是个帅哥倒还好，那些曾经爱她的男人不是阴郁病娇，就是黑化霸总，虽然可怕，但至少一张脸能看，俊美帅气的各有千秋，不至于让人太过于抵触。 然而王耀却是个鼠目普通男，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活像是被阴沟里的脏东西盯上，只要一想到就会令人忍不住犯呕。 * 王耀等人离开的瞬间，时清也小声对三个人道：“好了。” “快跑。” 沉湘：“？跑什么？” 沧莹沉声：“别废话，走就对了！” 钟离锦：“……” 四人寻到一处小石洞，暂时休整，石洞进深不过六米，一眼到头，但稍微凉快些。 “现在可以说了吧？”远离原地后，确认不可能再被王耀等人跟上，沉湘这才盯着时清问，“我们跑什么？” 沧莹轻咳一声，“刚刚那个惩罚的……是瞎掰的，我们根本没那权力。” 沉湘：“……”惊讶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钟离锦：“……” 在时清说快跑的时候，少年其实就已经隐约猜到了，所以并没有多少震惊。 他取了丹药，交给沧莹：“刚才之事，多谢两位师姐，这里是烈焰山，十分灼热，吃下这个会好很多。” “哎呀没事儿师弟~看见你和小师妹都安全，我们也就放心了！~”沧莹扭捏至极，矫揉造作地摆手，接过少年递来的丹药一颗自己吃下，另一颗扔给时清。 “夹子莹。”时清吐槽她，服下丹药。 “凌冰丸。”沧莹踹了时清一脚，吃下丹药后，只是尝了尝它的味道，便能准确说出其名字，“这可是高阶丹药！” 她眼眸一亮：“师弟！你什么时候学会炼制的？” 跟钟离锦在锦屏峰上这么些天，她完全不知道少年已经开始炼制这种上品的高阶丹药了！ 钟离锦微笑道：“秘境开启前的一个月，想着什么丹药都准备一些，万一用得上呢。” 【这小姑娘我是真看好啊，炼丹也极有天赋，她好像非常喜欢你，小辈，考虑一下？】老者笑嘿嘿道。 钟离锦：【……前辈。】 “可是！可是！这不是撒谎吗？！虽然很爽就是了，但——”沉湘看向时清，“你的原则呢？！” 她虽然穿过来才一个多月，但也能够偶尔从其他师兄师姐的口中听到关于恶毒女配的一些事迹，最近一件经典事迹莫过于一脚踏入巨蟒峰居然上赶着找罚，因为不能违背规矩和原则！ 时清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原则，不能，违背。” 沉湘傻眼：“那你——” “原则上，来说。”时清补充道。 原则上来说，原则不能违背。 沉湘：“……” 钟离锦：“……” “看苍月山那群弟子故意欺负你和钟离锦，怎么我们都得讨回来，原则，在帮同门报仇这方面来说，不值一提。”沧莹耸耸肩道：“三清弟子，可不能白白叫人欺负了去，我们才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一说。” 沉湘：“……” 钟离锦了然地轻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三清山讲原则，但原则可以打破。 所以三清掌门虽然强调规矩，却也允许在不触及底线的范围内违背，例如对少年特别的关照。 掌门都是如此，更别说从小在他面前耳濡目染的时清。 见少年与女二沧莹聊得氛围不错，被忽略的沉湘心里开始不平衡了。 她是女主诶！ 哪有把女主晾在一边？！ 【系统！有什么办法把这两人弄走吗？？她们在这儿，我怎么跟男主创造暧昧空间啊！！】 【这个……可能得宿主自己想办法了。】 时清：“……” 小师妹的心声她听见了。 那个叫做王耀的苍月山弟子，貌似对小师妹有着脏心思，小师妹现在很害怕他。 时清伸手，正要检查一下小师妹的身体。 却被对方警惕地打开手：“你别碰我！” 初见时就遭灵力洗脑的沉湘不喜欢再被时清强制性检查。 她厌恶一切强制自己的人或事。 手被女孩一掌打开，顿时手背一片通红，然而时清依旧面色如常，淡淡道：“好。” 小师妹现在还在生气，所以不让她靠近，那就等小师妹气消了再靠近吧。 时清也很识趣地后退。 沉湘避开时清后立刻跑到了钟离锦身边，将少年与沧莹隔开，伸手挽住钟离锦的手臂，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和钟离师弟就先走一步了！” 钟离锦：“……” 他本以为时清她们来了能够将小师姐带走，结果看女孩这意思，竟然还是想跟着自己吗？ 沧莹不赞同地看着沉湘：“小师妹，你是偷偷溜进来的，按照规则，我们得把你送出去。” 每个门派都只能派出五人，不允许超人数。 沉湘活学活用：“是，原则上来说，不能超过五个人，但现在若是把我送出去，难道不会被其他门派觉得三清山的监督不力吗？更何况多出来的这个人也是三清弟子，很容易让人猜疑长老们是不是故意把人放进去，找了机缘之后再借着超出人数的理由把人送回来，届时，不会折损三清山的公信力吗？” 沧莹：“……”头疼。 ——这熊孩子！！ 掌门！！看看你的亲闺女！！！ 一天到晚想着折您的颜面和威信啊！！ 钟离锦从沉湘怀中抽出自己的手，微微后退两步，尽量避免与其太过近距离接触，柔声道：“可是小师姐，刚才您也看见了，我现在这样，若真的遇见危险，是护不住您的。” 他说话声音很轻，落在沧莹和沉湘耳中，像是一个从高山跌入谷底深渊之人无奈的叹息和自我否定。 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也露出些许苦涩的微笑，微垂的眼眸，能够让人清晰看见少年根根分明的上翘微卷的睫毛。 沧莹的心口好似被落魄的纯情美少年一击必中，心脏“砰砰砰”跳的跟有人在里面击鼓一样。 沉湘也有点儿拖后腿的愧疚，但是不单独相处就不能创造暧昧空间，她就很难让男主爱上她。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的！”沉湘道。 刚刚与男主亲密挽了手，系统奖励了一些积分，足够在关键时刻换取道具。 这时候，一旁的时清突然开口。 “走吧。” “走？我不走！”沉湘直接拒绝。 “不是你。”时清说，她手臂上的绷带头子似小蛇般扭动起来，缓缓朝着沧莹游过去，缠绕上她手腕，蹭了蹭，“我们走。” 时清要跟她两个人走，沧莹蹙眉：“那小师妹呢？” “随她。”时清淡淡道，面无表情，神色淡漠。 她转身离开石洞，背影果断，好像真的不会再劝小师妹一言一语。 沧莹的手腕被时清的绷带牵着，小条子在肌肤上轻轻刮蹭的小条子，沧莹无奈叹口气：“好吧。” “那我跟时清就去其他地方了，钟离师弟，小师妹，你们自己小心。”说完她也离开石洞。 沉湘听见时清有些决绝的“随她”二字，微微怔住。 还以为恶毒女配时清应该是最难搞的那一个，她都做好抗争持久战的准备了，谁料还没说几句，反倒是时清最先松口不管她。 随她随她。 啃动最难啃的骨头，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她可以跟男主单独相处。 但看着时清转身离去的背影，沉湘心里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狠狠疼了一瞬。 虽然疼痛很快消失，但那后劲之大，只要一想到就会难过。 ……等等！她难过什么？！ 她才不该难过！ 这时候难道不是女配将人设的冷漠体现的淋漓尽致吗？！ 没错！ 沉湘压下心中那怪异的感觉，重新将视线放回钟离锦身上，谁料这一眼，却发现少年也看着时清的背影。 【前辈。】 【怎么了？】 少年心中轻轻叹息：【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果然。 在钟离锦与沉湘刚离开山洞的那一刻，少年便觉察到了两道一直跟着他与小师姐的视线。 “……” ——就知道那两位不会真的把小师姐留下。 * “还以为你真的不会管，”沧莹小声吐槽：“咱俩这样跟做贼一样。” 只见距离地面三十几米高的悬崖石壁上，时清御剑立于上空，沧莹侧身坐在剑身上，两人盯着地面上行走的二人，暗中保护。 “没办法，”时清声音清冷，“小师妹，任性。” 沧莹点头，小师妹确实太任性了。 “以前捅的篓子整的烂摊子，不是要你给处理，就是让掌门帮着收拾。”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随后又话锋一转，“她现在这样，你跟掌门要负主要责任！” 时清：“……？” “她就是仗着自己不会受什么罪，才这么肆无忌惮！好好反省一下吧你！” 时清：“……” 唔……对不起。 * 烈焰山外面游荡的宗门弟子并不多，太过于炎热的空气，逼的他们不得不找洞穴凉快一下再继续赶路。 看见钟离锦与一个三清山的漂亮女弟子居然神色如常地在烈焰山上行走，有人忍不住疑惑上前问：“钟离道友，你不怕热？” “当然怕，”少年笑了笑，声音温和，“只是服过丹药。” “丹药？什么丹药？” 钟离锦道：“凌冰丹，能够降低体温，达到最适宜的状态，一般用于缓解修炼中产生的内热，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听了他的话，那名弟子不好意思地开口：“那、那可以请钟离道友给我一颗吗？我不白要的！我这儿有几张火符，用作交换！” “可以，不过火符不必了。”钟离锦微笑：“拿去吧。” 少年模样俊美，气质温柔，即便跌落谷底，似乎也没忘却过一颗赤子之心，与人为善。 那宗门弟子此前也偷偷在背后嘴过钟离锦，毕竟此前优秀的天才，一朝陨落，有的人会惋惜可怜，有的人会叹天妒英才，也有的人会幸灾乐祸，感到愉快平衡，好似扬眉吐气。 这弟子便属于羡慕以上，妒忌以下，有惋惜，但更多的是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谁知第一次与钟离锦说话，他就略微被少年身上的那种随和温柔所触动。 钟离锦像是一朵于混沌天地之间生长绽放的纯净雪莲。 在这燥热的尘世间留下一抹舒缓冰凉。 这一刻，这位弟子忽然有点儿痛恨此前心胸狭隘的自己。 “谢、谢谢。”他面色微红，向少年道谢。 “不客气，有缘再见。”钟离锦眉目如画，眉眼微弯，继续前行。 沉湘看见那弟子眼中的倾慕和惊艳，顿时心中警铃大响——【我靠系统！我不会还要跟男人争吧？？！】 系统：【……】 是它草率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地狱级的攻略难度。 第21章 魔烈鸟 烈焰山犹如在烈火中被蒸煮的铜炉，许多宗门弟子在洞穴中凉快了些许后，便重新出来，继续寻找机缘。 “我说……这里真的会有什么秘宝吗？就算有，肯定也被这高温炙烤没了吧，”一名裸着上半身的宗门弟子擦了吧额前的汗，道：“奎师兄，我们要不再休息休息？” 然而被称作奎师兄的男人却沉声道：“张昭，许师妹都没有喊累，你又累了？意志如此不坚定，怎么获得秘境资格的？” 那宗门弟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即便累也依旧坚持前进的少女，面色一红，后面便不再开口了。 复行百米，绕过一段山石后，五人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竟是有一少年带着一名容貌颇为灵动可爱的女孩在慢慢行走。 少年样貌俊美非凡，五官精致，黑瞳澄澈如星，一袭翩跹白衣，身姿挺拔端庄，头上火红的发带随着热风轻轻晃动。 即便身处炎热的环境里，他们依旧面色如常，好似完全不受这高温煎熬。 “天呐，好俊美的少年……”许师妹忍不住惊叹，伸手轻掩嘴角。 “是他？”奎师兄眸色凝了凝。 少女问：“师兄，您认识？” “钟离锦，曾经被称作修真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只是天有不测，两年前被魔修废掉了。”男人说。 “原来是他！”许师妹了然，目露惋惜之色。 张昭擦了把汗，有些疑惑：“这烈焰山的高温，连我们这些筑基金丹修士都有些受不了，他一个练气的怎么那么镇定自若？还有他旁边的小姑娘，居然也神色如常？” 奎师兄道：“或许是有可以避开高温的法宝。” 张昭忍不住上前去问了问。 他并不抱什么少年愿意回答或是分享的希望。 谁料钟离锦却温和地回应了他，还取了一颗丹药。 这瞬间，张昭觉得自己以前竟然嘴过钟离锦，简直太恶劣了！ * 拿到丹药的弟子转身回了他自己的队伍。 却并未吃，而是给了队伍中唯一的女弟子。 凌云派，张昭。 刚才给丹药的时候顺道问了对方的宗门和姓名。 钟离锦看着他们，耳边响起戒指老者欣慰的声音：【这娃其实也不错，比刚才那个叫什么王耀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还好还好，修真界新一代的弟子们，不全是败类。】 【嗯，世间千姿百态，人也是多样的。】钟离锦道。 所以即便跌落尘埃，也从未真正恨这个世界。 思及此处，他不由又想到时清。 微微抬眸，视线不着痕迹的地划过上空。 两年前，时清要是再晚些时候退婚就好了。 即便是相同的理由，不愿被废人拖累，至少晚一些，他也更理解和接受，不至于让他在当时遭受双重打击。 退婚那天，女孩走后，他就吐了血。 急火攻心，是心病。 父亲双手颤抖，眼眶猩红，当时希望结亲的是三清山，如今来退婚的又是三清山！ 他发誓一定会让魔修和三清山付出代价。 那时的男人比他还不理智，提着剑就要去三清山找时越和时清拼命，为他讨一个公道。 钟离锦拦下他的父亲，安慰道：“今日退婚乃时清一人所为，不论她身后是否有谁支持劝说，我们，最好都不要连累别人。” 父亲被劝下，没去三清山，第二日，倒是时越掌门亲自登门前来道歉，还带了许多帮他调养身体洗筋伐髓的药材。 时清留给钟离锦的初印象实在是太差，前段时间稍微对她有所改观后，却又因为退婚的理由而跌落谷底。 时湘口中的时清为人冷漠，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慕强，傲慢，看不起弱者。 不过—— 若说冷漠，时清在离开石洞后，不会真的不管小师姐，一路暗中跟在后面。 若说有情，却又在自己被废掉的第三天就冷冰冰地来退婚，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留下。 人有千面，他信。 只是时清，他真的看不懂。 *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沉湘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虽然不热，但今天走这么长的路，她的脚还是会酸疼。 “钟离师弟……”沉湘忍不住开口：“要不，我们休息休息？” 钟离锦回眸看见满头大汗的沉湘，点头道：“好。” 带着小师姐确实很耽搁时间，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时清她们将人带走，最好她们两个也一起离开。 正要找个石洞让沉湘坐一会儿，此刻却变故突生！ 却见一道火红的狂风突然袭来，大地瞬间飞沙走石，极高的温度令在场众人都汗流浃背，身体燥热，几欲昏厥！ 这股狂风并不简单，风未停，便听一道刺耳的鸟类唳声响彻大地，随即地面震荡开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地面冲出！ 在地面的零散弟子们站不稳身形，天上御剑之人也被影响地长剑乱蹿，好几人从天空掉下来。 上空山石滚落，少年眸光一凝，伸手一把拽住沉湘的衣领，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得罪，便用力将女孩扔了出去！ 沉湘：“？？？”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刚才她站过的地方便重重砸下来一块巨石！ 【我靠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道：【别担心，是剧情！有男主在你不会有事的！】 【但我被他扔出来了啊！！！我会摔死的！！】 沉湘差点儿吓哭了，然而预料之中的落地疼痛并没有来，因为有人从身后一把捞住了她！ 熟悉的清冷香气萦绕在鼻尖，沉湘没有回头看是谁，脑子却在此刻精准地想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时清。 原来她一直没走？ “小师妹！”沧莹焦急地上前将沉湘拉过来，上下检查她的身体，急切问：“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沉湘摇头，随即又担忧地说：“但，钟离锦——” 还没说完，时清了然。 她眸光平静淡漠，重新踏上剑身，身影犹如飒沓流星，雪白绷带迎风晃动，指尖捻诀，顷刻间越上长空，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喂！等等！！”沉湘朝着天空喊，双目通红，不知道为什么，那话语竟染上哭腔：“你自己也得小心啊！！！” * 轰——！！！ 强烈的声响好似火山喷发，沉湘落在空旷区域，暂时安全，少年不担心她会摔伤，因为时清她们就在附近，定会护小师姐周全。 不过形势不容乐观，少年自己还处于落石堆中！ 钟离锦稳住身形，异常冷静，循着落石间的空隙朝空旷地奔去。 眼见着就要逃出落石区—— 但就在此刻——大地忽然裂开！ 绵延千里的烈焰山顿时裂分两半，向左右两侧倾倒！ 紧接着一只身形巨大的火鸟从地面的裂缝中破土而出！ 其身形庞大无比，张开双翅遮天蔽日。 被传送到烈焰山的弟子们顿时感觉头顶的光线仿佛被什么东西遮掩，视线黯淡下来，变得暗沉朦胧。 抬眼一看，竟是一只巨鸟在头顶上空飞行！ 尖锐的嘶鸣声及其刺耳，震天撼地，令人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移位，那鸟身形奇异，小头大身，没有羽毛，浑身上下覆盖坚硬的鳞片，嘴巴似鹰钩，双目赤红，模样有些狰狞可怕。 钟离锦的身躯被那巨鸟的一根小骨头勾住，瞬间被带入高空！ 【小辈！】老者瞪大双目：【这是魔族的魔烈鸟！是它让这一块地区终年似烈焰烧灼！我原以为它在万年前已经死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它的一缕残魂！】 这只巨鸟的样子太过可怕，像是从地狱冲出来的鬼魂，庞大的躯体一半是它生前的模样，一半却是刺目的白骨！ 残魂没有自我意识，只有生前杀戮的本能。 魔武秘境危险重重，虽说同门弟子之间不能互相残害，但这一千年里，死在秘境中的人数不胜数。 有机缘必定伴随风险。 历练者不会死在其他宗门弟子手里，却很有可能死在秘境残留的魔物手里。 魔烈鸟飞行的速度很快，强烈的风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利刃，与巨鸟自身所带的罡气混杂，刮在人脸上生疼。 刚刚才结痂的伤口又隐隐露出血丝。 钟离锦利用腰腹力量翻身而上，死死拽住那截骨头，落在巨鸟背部的脊骨之上，脊骨很粗长，左右足足两米宽，上面挂着零零散散的血肉。 他的视线往右边落去，巨鸟生前的半身覆盖着鳞片，传来仿若地狱的腐烂之味。 少年微微蹙眉，他的衣物被凌冽的风切出道道口子，现在距离地面至少千尺，他必须稳住身形，不能掉下去。 【小辈注意后面！】老人突然大声提醒。 钟离锦几乎是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就闪避开来！ 一把有些枯朽的长枪恰好插在他刚才所在之处！ 少年回过头，看见了极其骇人的一幕！ ——无数亡魂骷髅从巨鸟另一半的腐烂血肉中爬出来，他门身上有的挂着些奇怪的宝物，有的身穿铠甲，漆黑的头骨眼眶间泛着红光，骨骼咯吱咯吱响，将少年一层层包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 【这些是被魔烈鸟吃掉的人，】老者声音有些沉痛，【生前在仙魔大战中战斗到死，却没想到死后会被魔烈鸟的残魂控制和利用，残魂杀戮的本能影响了他们，现在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敌人。】 钟离锦伫立在它们对面，灵力被他集中于脚底，紧紧吸附在骨骼上，不至于被狂风吹下去。 【魔烈鸟现在准备去哪里？它的飞行似乎有目的。】钟离锦道。 老者点头：【杀戮本能，它应该是准备前往古战场的中心。】 战场中心。 老人留下的东西也靠近中心，所以钟离锦并不着急从鸟背上逃离。 倒不如借这场东风送他过去！ 不仅能节省时间，还能暂时避开时清她们。 亡灵骷髅朝着少年冲来，钟离锦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地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 白皙的食指在自己脸上伤口处轻轻一抹，沾染上血迹，再在黄纸上绘制，迅速成符，最后用力地按在巨鸟骨骼上！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灵力注入神符，那张黄纸顿时燃烧起来！ 烧灼之后的火线沿着巨鸟的脊骨，好似火药成线，一路沿途烧灼而上，顷刻间形成一道火圈，将冲上来的骷髅厉鬼束缚其中！ “道门慈悲，喜愿幽众安乐，”钟离锦垂眸，神情敬重，捻诀道：“诸位前辈，今日，晚辈助你们解脱。” 话音落下，金光乍现！ 被火焰围绕的厉鬼被那光芒笼罩，纷纷停止了行动。 最终骨头似云烟般消散，只留下一堆融在巨鸟血肉里的盔甲装备和早已腐朽盾剑。 至少鸟背上终于恢复暂时的安定。 钟离锦缓缓松口气，慢慢跪坐在骨头上。 少年散乱的衣物和秀发在狂风中不停晃动。 他伸手，擦拭掉唇边血液，脸色略微苍白，眉目沉重，眼神暗淡。 ——果然。 修复的灵根还不稳，在短时间内连续不断地强行使用灵力，会让他的身体产生负荷。 【你做的很好，小辈。】老人赞道。 没有除掉那些英魂，而是将其度化，送入轮回。 千万年前战死的英雄，不该沦为魔物的奴隶。 只是突然度化那么多人，钟离锦的身躯难以承受。 他取了两颗起生丹服下，温养灵根，又吃了一颗回血丹。 内脏灼热的感觉终于舒缓些许。 不过钟离锦运气似乎不太好，刚放松没一会儿，魔烈鸟的身躯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 他没来得及巩固灵力吸附，就被直接从鸟背上甩了下去！ 强烈的坠晕与狂风齐齐侵袭少年的五感，钟离锦心中下意识想要唤出他自己的佩剑，可下一秒——他却想起来，自己早已无法御剑。 现在不是心酸的时候，得自救。 少年眸色一沉，取出驭风石，想要借助它的力量重新回到鸟背上，但就在这瞬间，三四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雪色绷带却快他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他的腰身！ 紧接着，钟离锦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向后拖去！ 待回过神来时，一股清冷的香气便侵袭鼻腔，他整个人也撞在了一双十分有力的臂弯里，被人稳稳地抱在了怀中。 第22章 别拖累 巨鸟继续冲向战场中心，一声长唳，火焰瞬间包裹其全身，随后撞入战场中心的大地里！ 本该是坚硬无比的山石大地在魔烈鸟冲入的瞬间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滔天岩浆滚滚灼热，将天空映照的一片通红。 热风吹过，竟是将二人衣物燃着！ 钟离锦内里有袖里乾坤，具备灵力，因此只是外套有些被烧过的痕迹，时清用灵力隔绝了燃烧的地方，但很不巧，她腰间的囊袋被烧没了，那只是个普通的袋子，还没有被附灵。 时清眼中划过一丝可惜，但现在无暇去顾及那囊袋。 焦糊腐烂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带着像是穿越千万年的战火与血腥气息向四周扩散。 活人受不了这温度和味道。 即便服用过凌冰丹，钟离锦还是有些难受。 烈焰山燥热的感觉令少年脸上多了些红色，体表温度也在慢慢上升，直到指尖无意中触碰到时清的肌肤。 少女身上的幽香清冷浅淡，体温也似乎比他低一些，贴着身躯，能够稍微缓解那种燥热，还能暂时忽略空气里难闻额血腥之气。 钟离锦身体有些僵硬。 长剑太短，无法容纳两个成年人站立，所以他暂不能从时清怀中脱身，只能捏紧拳头，朝外侧微靠，绷紧身躯，尽量不与她贴的太过近。 时清的脚一前一后，微微踮起脚尖，静立于剑身之上，神色平静。 周围一片火红。 唯有时清，一身清淡的翠衣衫短裙，在这苍茫天地间遗世独立。 少女侧脸近在咫尺。 钟离锦微微垂眸。 两人皆不言语，静默如佛。 * 接住钟离锦，时清御剑转身，远离中心战场，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她找了处较为平缓的地面落下。 几乎是落地瞬间，钟离锦就从时清怀里跳了下去，然而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还没松开，少年脚步不稳，差点儿摔倒！ 幸好那些绷带条又将他一把拉回，避免跌落在地。 “……”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 少年抬手，垂眸向时清行了一礼：“……多谢师姐。” 在被废之前，总有世人喜欢赞叹少年温柔强大，如混沌初开时的桀骜雪莲。 然而此时，钟离锦却莫名觉得时清似乎比他更像这种描述。 少女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端正，如莲般亭亭净植，身形并不似寻常女修那般窈窕，也算不得魁梧，却十分有力，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一个八尺有余的少年轻松抱起。 两人现在离了些距离，之前一直萦绕在钟离锦鼻尖的清香骤然消失，于是那些难闻的焦灼与血腥之气便重新游荡在他身边。 味道浓郁，是个人都能闻到。 时清却面色如常，不知是忍耐力太强，还是真的闻不到。 “不必。”时清淡淡道。 她淡然冰冷的态度，好似刚才的救人只是完成某个任务一样。 钟离锦正准备取百解丸以作谢礼，昨日没送出去，今天是真救了自己，合该给她。 但在听见女孩的话后，少年取丹药的手一顿，随后黑瞳直直看着时清，挑眉问：“师姐……不需要？” 按照时清的逻辑，并非是她本意救人之事，她不会要回报，所以，或许这次救人又是因为掌门时越要她在秘境里关照自己。 时清以为钟离锦是指谢谢二字，便点头：“嗯。” 钟离锦：“……” 果然啊。 于是下一秒，她眼见着少年将刚取出来的百解丸又重新放回了袖里乾坤中，语调也疏离了几分，道：“好，既然师姐不需要，那就不给了。” 时清：“……？” qaq。 站了没几分钟，又一阵热风吹来，带着难闻刺鼻的味道，这一次的血腥气似乎更重了些，也更恶心。 钟离锦有些许洁癖，即便现在衣着散乱，沾染沙石血迹，他也会用淡微的灵力捻诀，清洁衣物。 味道传来时，起初勉强能忍受的少年最终还是轻轻捂住口鼻，不着痕迹地朝时清靠了靠。 身旁少女依旧无动于衷。 钟离锦问：“时清师姐不讨厌这些味道吗？” 时清回答：“闻过，习惯。” 所以不是忍耐力强，也不是闻不着，而是早就习惯了？ 钟离锦了然，他知道时清修炼喜欢去刷风雷塔，或许是里面被杀死的妖魔留下的气息和这些味道相似，所以才不在意。 “时清师姐，”少年再度抬手行礼：“既已没什么事，咱们就此别过，小师姐和沧师姐应该也等您等着急了。” 时清问：“你不回？” “我是以玄霄宗弟子身份进入秘境的，避免机缘争夺，还是不要一起行动了。”钟离锦道。 “好。”时清点头。 他说得在理。 少年得到回应，转身离开。 时清还留在原地，回头看着身后起伏崎岖的烈焰山，却并未动作。 她仔细瞧了瞧，山体的形态大同小异，不是特别容易分辨，若是有传送符还好，她可以立刻回到沧莹身边，但她的传送符却连着那个袋子一起被烧毁了。 这意味想要回去找沧莹，她得自己找到正确的方位。 “……” 时清想问问钟离锦是否还有多余的传送符，但再度朝少年离开的方向看去，却见刚才拜别的人早已没了踪迹。 时清：“……”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传音石还挂在身上。 石头不会燃烧，因此依旧完好。 “沧莹，”时清手里握着石头，对着它认真唤道：“吾危，无符，速传！” 沧莹：“……” 沧莹：“你该早一步说。” 时清：“……？” 沧莹无奈道：“就在刚刚，某个熊孩子闹着要找钟离锦，已经把我最后一张传送符用掉了，我们现在，在钟离师弟这儿。” 时清：“……” 如果夹子莹能够更努力一点藏住语气里的花痴般的笑意。 还是有点那么点儿可信度的。 * 同一时间—— 自以为已经避开小师姐和时清她们的某个白衣少年，看见两道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白色光柱以及光柱中两个熟悉的面孔，顿时连平日里最简单的礼貌微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诶，小辈，这两个女娃我都挺喜欢，一路都追着你，看来还对你挺用情的，你考虑看看呢？】 钟离锦：【……】 【前辈！！！！——】 …… …… 他要抓狂了。 * “怎么办？还以为你跟钟离师弟在一块儿呢，所以直接到钟离师弟这儿来了。”沧莹叹了口气。 时清哼了一声，不信：“如此，为何，非我名？”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用我的名字？ 沧莹咳了一声，“哎呀，我是准备传你的，但小师妹先我一步叫了钟离师弟的名字。” 时清：“……” 时清：“骗子莹。” 沧莹赶紧找补：“哎呀哎呀别生气！我们仨现在原地等你呢，你应该记得钟离师弟走的方位哈？快过来吧！” “哼。” 时清面无表情地结束传音，将石头重新挂回腰间，御剑前行。 片刻后，她便看见了原地休整的三人。 钟离锦站在一块大岩石边上，身旁一左一右，坐着沧莹和沉湘。 起先传送的时候，沧莹真以为时清去救钟离锦，两人应该在一块儿，所以才没拦着小师妹叫钟离锦的名字。 结果来了以后才发现少年和她分开了。 沧莹着急，本想回去找，不过在得知两人分开才不到片刻后，她就不着急了。 因为时清要么会传送到她身边，要么会用传音石联系自己。 果然，时清联系她了，后面在原地等就行。 【恶毒女配在打斗方面还是厉害啊。】沉湘看见时清平稳落地，身上也没什么伤，便迅速收回目光，【难得找到一个优点。】 【结果最后还是变成了四个人。】她瘪瘪嘴，重新将重心放在钟离锦身上，郁闷道：【有两个电灯泡在，我怎么跟男主搞暧昧啊！！】 “走吧。”时清落地以后直接道。 沧莹：“走？去哪儿？” 时清：“找机缘。” 这才是来魔武秘境的目的。 钟离锦又想将刚才对时清说得话再对沉湘和沧莹说一说。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小师姐一口打断：“你们两个一组，我跟钟离师弟一组，咱们分开找机缘！” 钟离锦：“……” 沧莹想也不想地拒绝：“那怎么可以？！我们得为你的安危负责！” 沉湘突然发现现在难啃的骨头根本不是时清，而是同样对男主有心思的沧莹！！ 不行！ 她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我是剑修！”沉湘这时候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剑修身份，拍着胸脯，认真道：“一个剑修加一个丹修！钟离师弟丹，我剑！沧师姐丹，时清师姐剑！这不是刚刚好的分配吗？！” 沧莹：“……” 你才单！你才单！ 时清：“……” 怎么感觉被骂了…… 沧莹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不是时清跟钟离师弟一组呢？” 小妮子那点儿心思还想瞒过她的慧眼？！ 没门！ 沉湘脸色涨红，对上沧莹，鬼系统还说什么女二豁达，豁达个头啊！！这争的简直没边儿了！！ 眼看沧莹和沉湘两个人吵起来了。 时清眼眸微转，看向一旁引发了这场战争的少年，冷冷道一声：“祸、水。” 钟离锦：“……” 烈焰山高温炎热。 他却突然觉得很冷。 【小辈……】老人讪讪开口，【你看——】 钟离锦：【前辈请闭嘴。】 老人：【……】 哼！ * “快走。”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 钟离锦还未侧头，便嗅到了那熟悉的清冷幽香。 时清应当是偷偷靠过来的，悄声对他道：“趁现在。” ——趁现在沉湘和沧莹的注意力都放在彼此身上，快走。 少年略微惊讶，他还以为时清不会理会这些。 正要衷心感谢，却又听她说：“别拖累。” 钟离锦：“……” 趁现在快走，别拖累我。 ……也对。 照小师姐和沧师姐这两人的状态来看，时清的进度也会因自己而被拖累。 钟离锦最终没有道谢。 他微冷地道了个歉，语调疏离：“抱歉，连累师姐了。” 随后转身离开。 沉湘和沧莹依旧吵得难舍难分，根本没有注意到争夺的对象已经悄悄溜走。 时清话还没说完钟离锦就走了。 几乎是少年消失的瞬间，她后面那三个字才终于出口：“被她俩……嗯？” 钟离锦不见了。 时清眨眨眼，收回目光。 走的真快。 快走。 别被她俩拖累。 看样子钟离锦听懂了。 既然祸水终于不在，时清也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上前劝架了。 几秒后—— “时清！我不吵了！我真不吵了！你看，我跟小师妹和好如初了！”沧莹一脸谄媚道。 “你这坏蛋！！快放我下来！！我恐高！！混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小心我告诉我掌门呆地让你全家破产！赶出三清山！流落街头！喝西北风！！！”沉湘抓狂。 而时清。 她正在滚烫的山石上慢慢行走，四条绷带，两条用来捆住沧莹，把她吊在空中，两条用来拴住时湘，把她悬在上方。 所谓只要脚离地。 那他迟早会冷静。 * 【小辈颇有老夫当年之风，】老者捋着胡须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过去：【想当年，老夫俊美非凡，一表人才，一手丹医之术出神入化，起死回生，也是深受众多女修爱慕，桃花成林。】 钟离锦忍不住自嘲冷笑：【晚辈再受其他人欢迎又如何？还不是被某人退了婚？现在也依旧在被嫌弃拖累了她。】 老者轻咳一声：那是她有眼无珠！不就是慕强吗？小辈，待你日后重建高楼，威震八方，高朋满座，成为修真界第一绝顶丹医，退你婚那女娃指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届时你就把她说过的那些话全部还给她！什么天下优秀女修一大把，才不要在一个慕强自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怎么样？】 钟离锦：【……】 那种话少年说不出口。 诚然让时清后悔是他想要变强的理由之一。 但也不会真的那般傲慢得意地故意侮辱对方。 【小辈！】老人突然惊喜道：【快看！这是老夫当年炼丹救人的石窟！】 钟离锦停下脚步，抬眸看过去。 一座高大无比的石门被嵌在了山体的一侧，气势宏伟，压迫十足。 第23章 石窟 【这大门千万年没开启了，还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晚辈你一定多加小心！】老者道。 【我会的。】 经过刚才短暂的休整，少年体内灵力恢复了一些。 他取出袖中黄符，咬破指尖在用血在上面画出一个图案，随后贴在门上。 在注入灵力的瞬间，大门突然爆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符纸上冲出，直接将那厚重的石门破开一个窟窿！ 山体有些震荡，浓烟滚滚，钟离锦站在窟窿前，用衣袖轻轻挡住脸，火红的发带与发丝被从里面冲出来的热潮吹的晃动。 少年又服下一颗凌冰丸，缓解身上的燥热，抬步走了进去。 封闭的石窟里比外面更加炎热，由里往外吹出来阵阵热风，凌冰丸令身体保持正常体温，但在这持续不断的热风吹拂下，钟离锦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燥热。 他伸手，将脖颈上的领子向下拉扯了些许，令那一块的肌肤稍微透透气。 老者在他脑子里有些沧桑的开口说：【这石窟是当时仙魔大战用来安置一些伤者的地方，我携众多丹医在这里医伤救人，炼制丹药，复生丹与回血丹消耗的最快，已经倾尽整个修真界的丹药资源，却仍要面对每天源源不断死亡。】 钟离锦了解过那场战争。 万年前的仙魔大战，虽说赢下，但战况惨烈，死伤无数。 大地分裂，成为众多碎片空间飘散世间，也就是如今秘境的前身。 魔武秘境是大地分裂后占比面积最大的空间，因此里面的气候温度有区域性。 奔赴战场的修士们不论男女老少，皆死守阵线，以命相抵。 剑刀厮杀，丹医救人，阵轨辅助，符令护法，终于将那些魔修鬼怪尽数封印在深渊之海中。 仙魔大战后，世间灵气凋零，众多大能陨落，进入持续了七千多年的末法时代。 那七千年，大部分人虽有灵根，却因着灵气稀缺，修炼缓慢，最高阶的修士也不过元婴期。 直到七千年后，灵气逐渐复苏，才终于重新出现飞升者。 * 沉湘距离地面不算太高，但也足够她心惊胆战，骂累了之后，她任命般地泄气，像具尸体一样软下来。 只是眼神依旧恨恨地盯着时清。 沧莹这回是真冷静了，叹了口气：“你都带着我俩走了快一刻钟，放我们下来吧，你也该歇歇。” 时清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仰头，略显认真严肃地看着沧莹：“不吵了？” 沧莹摇头。 “你呢？”她又看向沉湘。 “……不吵了。”虽然很不情愿，但目前状况又只能先跟时清服软。 见此，确认她们真的没力气再吵架以后，时清这才同意放人。 她终于满意地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缠绕着两人绷带便慢慢将她们放了下来。 重新回到地面，沉湘仿佛从一具死尸又活了过来。 立刻远离时清三丈远，警惕盯着她，不让某人再靠近分毫。 沧莹虽然在时清的健康方面对她要求严格，但平日里不涉及她的身体时，两人地位平等。 “话说……钟离师弟呢？”沧莹问。 时清道：“走了。” “秘境，非我门，不必，同行。” 在秘境里跟我们不是一个门派，不必一起行动。 沧莹有些担忧，“可是……钟离师弟现在不能拿剑，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 “就是就是！”沉湘也附和：“本来有我在可以保护他的！” 沧莹：“……” 时清：“……” 确定是保护？ “好吧，本来我们也没完全打算跟钟离师弟一起行动，咱仨去找自己的机缘吧。”沧莹也看得开，反正等秘境结束后也能在百草阁天天见。 时清点头，“好。”而后看向远处的小师妹。 沉湘背对着两人，蹲在一遍，咬着大拇指一脸焦灼：【怎么办啊系统！？又找不到男主了！都怪女二和女配！不然我早就开始跟男主在秘境里产生感情了！】 【别担心宿主，按照剧情，男主现在应该在找能够进一步滋养他灵根的药材，那地方离这儿不远，我可以给你指路！】 【指路？我还得自己找过去？不能再兑换一张传送符了？】 【宿主……你刚赚了点儿积分，再换传送符，万一碰上危险，不就又只能干着急了？】 系统说得还是有点儿道理。 沉湘只能愤愤地起身。 转过头，重新朝时清她们走去。 “走吧。”她像皮球一样泄气，极其不情愿地跟在时清身边。 都是初来秘境，认不清方位，因而寻找机缘，说白了就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碰运气。 【就往这边走，应当就是这个方位！】沉湘听着系统的话，突然开口对时清说：“我要走这边！” 时清看了一眼沉湘，女孩神情有些娇蛮，命令般地开口，“反正也是随便走，那就听我的呗！” 离近了，时清也重新听见那个系统的话，知道它在给小师妹指路。 不过她不清楚系统的目的。 沧莹听见沉湘的话，问：“为何突然想走这边？” 沉湘道：“只是感觉走这边应该能碰见什么。” 【能碰见本小姐的官配！】 时清忽然听见小师妹的心里话。 官配？ 何物？莫非命定法宝？ 若是如此，合该陪她去。 “走吧。”时清声音平淡清冷，“看看。” 如果有危险，就立刻带着二人逃走。 “行。”沧莹无所谓去哪儿，只要三人在一起就行。 * 钟离锦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辈？】 钟离锦：“……” 【没什么，】少年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微笑有点儿勉强和苦涩，【只是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希望是我多心了。】 越往里走，越有种气短胸闷的感觉，好像再继续走下去会突然两眼一闭，直接昏死。 钟离锦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一口气。 老者道：【现在可以服用藏息丹了。】 【好。】少年取出一颗黑色药丸服下。 藏息丹能够隐匿身形，放轻身体，并在短时间内减少人对呼吸的需求。 钟离锦那一个月还是成功将其炼制了出来，虽然废丹废了三四炉，但好在炼出了三颗成品，效果也不错。 服下以后，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就舒缓很多，脚步也轻松了不少。 前方是一条狭窄的石道，石道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那些石壁上不知道被涂抹了什么东西，竟是连夜明珠都无法周围照亮。 无奈，钟离锦只得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 终于穿越过那条狭长的石道后，周围豁然开朗起来。 已经能够看见地面上许多腐朽的器具和丹炉，大概就是万年前用过的。 当然，这里还有众多白骨，如山般堆积，一层一层，碎片般七零八落，大部分人，连个完整的骨架都未曾留下。 钟离锦停下脚步，看着周围森森白骨，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前辈，这些……】 老人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是万年前死在这里的修士们，没想到他们的白骨能够保存万年之久。” 钟离锦暂时觉察不到残魂的存在，所以只是鞠躬拜了拜。 “快走吧，距离炼丹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越接近，看见的白骨也越多。 钟离锦起先轻松的神色多了些庄重和严肃。 一炷香后，少年终于到达了一处非常宽敞的地方，上方岩壁如倒垂竹笋林立悬空，下方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台，立着一鼎依旧在散发着光辉的丹炉！ “到了到了！”老者声音兴奋，“你快上前，快上前！” 钟离锦怔了怔，好像前辈太过于兴奋了，声音里也染上几分催促。 他靠近丹炉，注视着它。 其外观十分精美，雕镂篆刻线条流畅，散发着淡淡微光，似乎被灵力温养的能很好，即便过去万年也没有丝毫损坏的迹象。 少年伸出手，即将抚摸上丹炉。 “快摸上去！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老人越发激动急切。 听见这声音，钟离锦的手一顿，停留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你停下来做什么？” 钟离锦收回手，眸光微冷，唇角却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弧度，好整以暇道：“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有些好奇。” “好奇？好奇什么？” “前辈此前与我说话，只在脑中以灵识交流，可方才过了那狭道之后，前辈的声音，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了？” “！！” 发现自己露馅，它顿时想逃走，可还没来得及跑，少年捻着一张黄符纸的手就更快一步，“啪”地一声用力贴在了它的后脑勺上！ “啊啊啊！！！” 符纸燃烧，犹如引线，那烈火瞬间将周围包裹！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也顿时从各个角落里响起！ 鬼哭狼嚎，不似人类。 那滔天火光，温度灼灼，将鬼魅尽数燃灭！ 【小辈！小辈！快醒醒！！】老人焦急地声音终于从脑子里传来！ 被阻隔的灵识重新连接，钟离锦眼前的景象顿时由一片烈火转变为一片漆黑！ 精神回笼，意识回归，少年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处于那条漆黑的狭道之中！ 【前辈……】钟离锦回应老人。 听见他的声音，老人长舒一口气：【终于醒了，你刚才走着走着，突然直直地立住，像是失了魂，一动不动，双眼呆滞，老夫叫了你好多声都没回应。】 【抱歉，让您担心了。】钟离锦揉揉眉心，回忆起刚才的事情，道：【我方才，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 【怪老夫，竟然都忘了这事。】老人敲了敲脑袋：【人老，记性不好。万年前我们为了防止被妖魔找到这里，设下过隐匿阵，隐匿阵后面被破掉了，所以我们还在这石窟之内弄了众多阵法，你刚才定是陷入了鬼杀阵，被鬼魅勾了魂，若是按照它们的要求触碰了某样东西，就会被视为答应契约，成为那鬼杀阵的一部分。】 钟离锦：【……】 相当于死在里面了。 幸好在听见假前辈声音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了，否则今日就白白折在这里。 【这石窟设下的杀阵颇多，你刚才碰见的只是最简单的环境类杀阵，越往后走，杀阵的设计就越复杂，等级也越高，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多谢前辈。】钟离锦道。 * “……小师妹，你简直是牛到没边儿了。”沧莹站在石窟大门前，目瞪口呆：“保存这么好的石窟遗迹也能给你随手一指的碰到了！！” 沉湘听见沧莹的夸赞，骄傲地扬起头，“那是！本小姐天生运气爆棚！” 【虽然是靠系统指路，但她们又不知道！】 时清：“……” “走吧！咱们进去！”沉湘准备第一个冲进去，却被时清一把拽住衣领，提了回来。 她震惊！ 不是因为被抓住了领子，而是因为她只比时清矮上一个头，却能被这么轻松地提回来！！ 这个女人力气得多大啊！！简直恐怖如斯！！ “你干什么？！”沉湘挣扎，将自己的衣领从时清手中解救出来。 “走后面。”时清道。 “哈？？”沉湘一脸嫌弃和迷惑，“为什么？！” 时清淡淡道：“你太弱。” 沉湘：“！！！” 好啊！！她弱！看不起人是吗？！ 果然是慕强的恶毒女配！哼！ 虽然心中疯狂谩骂，但沉湘也知道自己打不过时清，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地跟在她后面。 三人进去石窟，顿时一股股热浪袭来，沉湘只感觉自己简直在炎热的夏天还被迫吹空调外机的风，还带着又臭又恶心的味道，整个人都傻眼了。 好热……好热！ 凌冰丸貌似不太顶用了！！ 但下一秒，燥热的感觉却又完全消失了。 沉湘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些许微冷的光辉似乎从最前面的时清身上静静散发出来，带着令人凉爽舒畅的气息，好像瞬间隔绝了周围一切难闻的腐烂血腥之气。 周身有些奇特的气流在来回游荡，形成一个将三人齐齐笼罩的光圈。 沧莹左右看了看，蹙眉：“时清，你护小师妹便好，不用连我也一起罩着。” “不行。”时清淡淡道：“你太弱。” 第24章 赤血封禁阵 “我虽然不是剑修，自保能力也确实弱，但体内灵力搭配上凌冰丸的效果，给自己降个温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沧莹看向最前面的时清，不太赞同她：“倒是你，长时间这么奢侈地使用灵力，光圈笼罩三个人，会让身体疲惫的。” 作为时清的专属丹医师，她无论何时都得为时清的身体负责。 “无碍，”时清却微微仰头，略显高贵和骄傲：“我强。” 沧莹：“……” ——总算是知道小师妹发现洞窟时的骄傲模样是从谁身上学来的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上前，一拳头砸在了时清头上：“强、你、大、爷！！！” “！！！” 几秒后，时清头上顶着一个包，减弱光圈面积，只罩着自己和小师妹，一个人在最前面默不作声地走。 沉湘被刚才沧莹一击吓得胆战心惊，她以为女二也就动动嘴皮子，谁知道居然真敢上前打恶毒女配啊！！小心会被报复的！！ 说来也怪，被敲打以后，时清居然真听话了，撤了光圈。 但她觉得恶毒女配时清一定很不服气，因为那女人周身留下的四根绷带条子皆是犹如猫咪炸毛一样，直直竖立，然后在半空张牙舞爪地晃动，像是在对沧某人进行无声地控诉。 沧莹惯会给个巴掌再来颗甜枣。 她收敛刚才如母老虎一样的强势，换回沉湘第一次见她时的端庄优雅，轻轻拍了拍时清的肩膀，温柔微笑：“别往心里去，我的好时清，我爱你才会打你，我是你的医师，我必须无时无刻为你的健康和安全考虑。” “哼。”时清别过头，不看她，似乎并不理会。 见此，沧莹又柔声道：“你虽然真的很强，但再强，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还是得以防万一，在不该浪费灵力的时候，咱们最好节约一点儿，嗯？” “……嗯。”时清淡淡回应一声，尽显冷漠。 态度看着敷衍，但沉湘却发现她周身乱舞的绷带条子全部落了下来，重新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好似真的被安抚住了。 沉湘：“……”狗尾巴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沧莹满意地回到时清后面，沉湘忍不住悄声问：“就这么哄好了？” 沧莹点头：“她就喜欢别人夸她强。” 沉湘：“……” ——果然慕强！！！ * 灵力带着光，能够顺便将周围照亮。 然而当进入一条狭道后，灵力的光便消失了。 沧莹停下脚步，伸手抚摸上旁边石壁，摸到一些石头碎末，放在鼻尖嗅了嗅：“避光粉。” 这些碎末能够使人的视野间一片漆黑，任何光芒都无法照亮。 “我们得警惕一些。”她说。 时清点头，“好。” 狭道很窄，只能够容纳一人往前走，三人成列，时清打头，更为谨慎小心地向前。 不过很快三人便走了出来，灵力又重新将周围照亮。 沉湘瘪瘪嘴：“我还以为有什么惊险的东西呢。” 沧莹说：“或许只是想吓退一些人。” “不。”时清低头，看着地面一道奇特纹样的裂痕，道：“有法阵。” 沧莹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了：“那狭道间应该有个法阵，但是在我们之前，已经被人破掉了，而且破掉的时间距离现在” 再回忆起石窟大门上那个像是被什么砸出来的大洞，起初沧莹还以为是被魔烈鸟带起的狂风吹毁，现在想来，或是有人先她们一步发现这里，并往更深处走了。 沉湘知道是钟离锦，故作惊喜道：“原来还有道友，我们去找找看吧！” 谁料时清直接拒绝：“不可。” “为什么？？” 沧莹解释：“因为跟不认识的道友同在一个石窟里寻找机缘，很容易出现矛盾，最好是互不碰面，避免争斗。” 沉湘：“……” 随便吧，反正待会儿她就找机会甩掉这俩人，去寻男主。 * 【小辈，还能继续吗？】 【……当然。】服下复生丹后，钟离锦起身，从地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衣物，继续前进。 少年身上那件雪白的衣衫早已破破烂烂，还沾染着血迹，他依旧厌血污，在强行忍耐着，待从秘境出去以后，定要好好清洗一番。 【我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对于这些奇门遁甲阵轨幻境居然还颇有研究，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法阵都被你破了个七七八八。】 钟离锦擦拭掉脸上被沾染的尘埃和唇角边的血痕，谦逊地笑了笑：【被废掉的第一年，我除了用药炼丹，修复灵根以外，还喜欢看些书籍，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了日后修炼的方向，一直在研究炼丹画符和阵盘雕刻。】 【不错不错，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老者感叹道：【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奇才，小辈，这赞誉放你身上，实至名归。】 空前绝后的修炼速度，以筑基的灵力剑法能够逼退金丹后期即将突破的修士，虽然被魔修狠毒地废掉修为灵根，却依然能够为自己寻到一线生机，并抓住那个机会，不停向上爬。 天命之人为何是天命之人，不在乎他的天赋，他的运气，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性、毅力。 即便从天之骄子到一无所有，钟离锦也迟早会重新站起，再登峰顶。 这也是老人选择他的原因。 那帮魔修傲慢，否则两年前就不会只废掉钟离锦，而是直接杀死他。 少年也总有一天，会让那群家伙，为它们曾经的残虐狠毒和骄傲自大付出代价。 【这回是真的快到了。】老人说。 最后一间石室。 石室有一扇老旧的石门，紧紧闭合，将门内门外一切隔绝，它历经岁月的洗礼，斑驳沧桑，刻满岁月霜痕，那些裂纹一道一道，似耄耋者脸上的皱纹，静静诉说它的过往。 钟离锦伸手抵上大门，却赫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少年微微蹙眉，面色凝重的看着鲜血淋漓的掌心。 这门上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的触碰。 老人惊讶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赤血封禁阵？！】 赤血封禁。 钟离锦怔了怔，这种阵法他在古籍中看过——赤血魔刹，封禁万千。 布阵者以全身鲜血作为阵引，迅速形成一个赤红色的烈焰场，将目标对象或区域牢牢封锁，使其无法逃脱。 再以法阵中的赤血之力与被封杀之人相对，最终将其活活耗死在阵中。 直到赤血之力消耗完毕，或是对方死亡，法阵才可破。 【老夫万年前于战场殉道，那时石窟里还没有这东西，定是老夫死后被阵修设下的。】老人喃喃道：【但是……他为何要设立这种法阵？莫非里面镇压着什么？】 钟离锦眉头紧蹙：【若真是如此，里面被镇压之物，死亡以后，法阵当消失才对。已经万年之久了……法阵还在持续……除非——】 ——那东西还没有死亡！ “砰！”一声巨响从少年右侧的石道传来！ 钟离锦一怔，随后风声划过脸颊，少年几乎是身体条件发射地向身后一避。 躲开那外形如鸟羽的坚硬鳞片，侧目看过去。 下一秒——他瞪大眼眸。 只见着一只体型庞大而扭曲，仿佛是由黑暗与混乱之气凝聚而成的牛头状魔物站在右侧石道的尽头转角处，张开巨大的嘴死死盯着他。 它的身体呈现出不规则的块状，表面覆盖着粗糙而坚硬的鳞片，古老邪恶，好似一团魔气的集合体，两只猩红的眼睛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嘴巴裂开，露出尖锐而参差不齐的獠牙，唾液滴落时发出滋滋的响声，令人不寒而栗。 牛头状魔物的四肢粗壮有力，爪子尖锐如刀，能够轻易撕裂任何阻挡它的障碍。在其背后，还有一对巨大的翅膀，翅膀上布满了黑色羽毛形态的鳞片，与刚才朝少年发射而来的东西一致。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浓郁的魔气与燥热混杂，钟离锦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现在力量，根本打不动对方！ 【小辈！跑！】老人急切道。 少年转身就逃，那魔物追赶而来，在钟离锦此前伫立的门边重重捶打，好像并非真的发现了少年踪迹，而是被法阵触动的声音吸引而来。 钟离锦见此，停下脚步。 他想起自己此前服用过藏息丹，可以隐匿身形，减少呼吸需求，减轻身体重量，因而不容易被怪物发现。 那牛头状魔物在原地抓狂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收获，便转过身，拖着庞大笨重的身躯慢慢朝另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去。 每走一步，身躯都抽搐一下，发出低沉尖锐的刺笑。 强大的威压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待它消失在钟离锦的视线里，少年这才终于有种稍微松口气的感觉。 一摸额头，竟是冷汗一片。 【石室被赤血封禁阵锁住，外面又有一致狂暴的魔物，老夫死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喃喃着，心似乎也沉重万分。 钟离锦声音低沉，带着严肃：【外面的阵法都没有被什么东西破解过，晚辈一路走来才破了些许，那怪物，或许是一开始就存在于洞窟中，同样被杀阵困住，一直出不去，就这样过去千万年。】 而且刚才的魔物，像是一堆魔物结合体。 牛头，大小不一的块状身躯，鸟羽，蛇鳞，禽爪，兽脚…… 仿佛是有人将魔物尸体用法术缝合起来，故意造出来的可怕之物。 与此同时，隐约有撞击之声从那被封印的石门后传出。 若门外便有这种怪物，那门里面，恐怕还封这比这更可怕的存在，毕竟，在赤血封禁阵内万年不死，那该是何种东西？ 一旦放出，这块区域，乃至这整座烈焰山，恐怕都会受到威胁。 【赤血封禁阵，以布阵人精血为引，形成赤血之力，捆住敌人。要么精血燃耗殆尽，破阵，要么杀死对方，消阵。不仅是怪物战斗了千万年，这个法阵中的赤血之力也坚持了千万年，前辈……】钟离锦声音略微沉痛：【这是否也意味着，在布下此阵的过程里，那些自愿献祭精血之人，也千万有余呢……】 老人叹息：【孩子，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你可以感恩，可以流泪，但无需为此背负愧疚和痛心。】 以身殉道，封魔护生。 【我明白。】钟离锦疲惫地笑了笑。 那魔物已经离开了这里，大概过去的千年万年，它一直在这游荡。 石室既是被赤血封杀阵封印，说明万不可被打开。 【回去吧，前辈。】少年说。 如今这样，他对那些药材秘宝也只能道声遗憾了。 【唉，老夫也没料到这里面会变成这样。】老人微微摇头，【小辈，倒是你白跑一趟了。】 钟离锦轻笑：【毫无收获才是白跑，但晚辈并非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至少，一路走来，见识到了各种阵法，或肃杀、或梦幻、或鬼魅、或多变，后面，想要进一步稳固灵根，提升修炼速度，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不会觉得有太大遗憾，这近一天的时间，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历练了。 少年准备离开，然而刚转身时，却突然听见了一道凄厉害怕的惨叫——“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啊啊！” 那声音异常熟悉，刚才没多久的时候还听过。 ——小师姐，时湘。 钟离锦停下脚步，神色凝重，看向声音传来的石道，没有丝毫犹豫地朝那边冲过去！ * 沉湘本想找机会甩开时清和沧莹，奈何一旦离开光圈，洞窟的闷热和恶臭就会传来。 没办法，她还是一路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身边。 走了许久，见了各种不同的法阵，但似乎都已经被男主破解完了。 沉湘走累了，对时清道：“我不想动了，脚酸，原地休息会儿吧。” 她以前可是位千金大小姐，去哪儿都坐豪车，要么就是超豪华的高铁，什么交通工具她没见过？根本用不着自己走多少路！ 当然，飞机除外。 她恐高，可是恐到骨子里的。 第25章 是个人都要崩溃 沉湘的话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她说完就直接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那石头此前应当是被人擦拭过，上面没什么灰尘。 时清也停了下来，看向沧莹道：“休息吧。” “好。”三人待在一处近似石窟分叉路的地方。 这块空间比较宽阔，还有其他的两条石道。 时清站在离两人较远的地方，双手抱剑，倚靠石壁，灵识扩散周围，静静洞察情况。 三人皆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但沧莹还是会带点儿吃食，因为馋，忍不住。 “小师妹，来点儿肉？”沧莹将一块厨房里薅来的酱牛肉递到沉湘面前。 “我不要。”沉湘摇头，她不饿，也不馋，没什么胃口。 况且现在才不是真的要休息，她只是想偷偷跑去找钟离锦。 【宿主，距离男主所在的地方已经很接近了，待会儿走左边石道，一路向前，应该就能到达他获取机缘的石室！】 沉湘听罢，歪嘴一笑，双眼迸发出两道精光，如上位女王一样满意地微微仰头：【好。】 不过时清在这里，恶毒女配的本事沉湘见识过，要想从她眼皮子底下跑走，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想到此，她偷偷瞥一眼时清，却没想到时清也在看她！ 对方偏褐色的眼瞳平平淡淡，静静倒映她的身影。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眼神，却让沉湘突然有种被抓包什么的心虚感！心跳加速！脸色绯红！ 她猛地转回来：【系、系统！她在看我！！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这……应该不会吧，难不成还能听见我俩说话？】 时清：“……” 嗯。能听见。 小师妹想跑，去找钟离锦。 所以她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找什么机缘，而是想找钟离锦。 只是时清有些不太明白，两年前退婚的时候，小师妹明明已经不喜欢钟离锦了，为什么现在又想要跟他在一起？ 她还算了解时湘，小师妹小时候确实想嫁给钟离锦，天天说要跟他结为道侣he，完成任务回家手撕害死自己的贱人，只是到她十二岁后，这些话便不再说了，也对钟离锦慢慢不喜欢了。 少年被废只不过是恰好给了她一个退婚的借口。 那天师尊大发雷霆，罚她下山，小师妹竟然也没有要下山的恐惧和难过，更多的是一种轻松。 装好行囊，连蹦带跳地下了山。 直到回来前的一个月也都还好好的，结果断了一个月书信往来，再回来，她却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种任性骄纵的状态。 开始要找钟离锦，找的死去活来。 时清以为她被夺舍，或是走火入魔，但从性格习惯来看，又确定是本人。 连恐高都对的上。 所以——着实奇怪。 【她、她还在看我！！】沉湘虽然没有再去偷瞄时清，但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还多了点儿审视，【不会真发现什么了？！】 【别担心宿主！】系统说：【她不可能发现什么的！】 时清：“……” 已经发现了。 “啧。”沉湘似乎先忍不住，红着脸转过头看向时清：“你能别看我了吗？” “为何？”时清微微歪头。 沉湘道：“我、我不太舒服！你看我我不舒服！” 时清：“……” 时清：“哦。” 她闭上眼，将头转向一边。 沉湘见此，立刻撒腿就跑！ 趁现在甩开时清跟沧莹！她必须去找钟离锦！不然这一趟几乎没什么机会跟男主暧昧，她就白来了！！ 然而没跑两步，她的身体就被两条长长的绷带缠绕住了！ 沉湘：“……” 那绷带拖着她，慢慢拉回原地。 沧莹蹙眉：“小师妹？你跑什么？” 沉湘：“……” 沉湘：“我尿急。” 沧莹明显不信：“你都辟谷了还有拉撒呢？” 沉湘一时慌乱到口不择言：“你、你都能因为馋吃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因为馋去拉撒？！” 沧莹：“……” 时清：“……” 馋……和拉撒，有什么关系吗？ ！！！ ——小师妹！莫不是……有什么异食癖吧？！ 看着两人迷惑又震惊的眼神，沉湘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有种被撤下遮羞布的羞愤和崩溃感：“啊啊啊啊我烦死你们两个了！快放开我啊啊！！” 时清看向沧莹。 那女人也在看她，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浓浓的震颤。 下一秒—— 绷带拉扯着沉湘到了时清面前，将她的身体平平地安置于半空，由四根绷带条子捆缚支撑，随后慢慢放下到与前腰相同的水平线上。 沉湘：“？？？你们要干什么？！” 时清与沧莹的面色如临大敌，比沉湘看上去还恐惧。 沧莹一脸紧张，紧紧盯着沉湘的脸。 时清虽然没太大表情变化，但本该偏褐的眼瞳在此刻暗沉沉的，沉湘也能清楚感觉到那四根束缚自己的绷带跟硬了一样，咯的她皮肤生疼。 “小师妹。”沧莹先开口，眼神略显恐怖地看着沉湘，一字一句：“你，是会对一些特别的东西，产生食欲吗？” 时清没说话，可她拿着刚才沧莹吃过的酱肉在沉湘嘴边晃了一圈，问：“想吃吗？” 沉湘：“……” 见她没说话，时清面色更为凝重：“完蛋了。” 沧莹泪眼汪汪：“小师妹，原来你不是不吃酱肉，是有异食之症！师姐错怪你了！！” 沉湘：“！！我才没有！！” ——你们两个神经病啊啊！！！！就没回答而已！！就不吃别人吃过东西的而已！！哪条逻辑链里推导出来的我有异食癖啊！！ 时清不懂什么叫逻辑链，但小师妹在嘴上和心底都在否认她有怪癖。 她看向沧莹，问：“试试？” 沧莹见此，只得沉重地叹息：“好，一般而言，有病但不承认的人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小师妹，你别担心，作为师姐，我和时清，一定会帮你战胜它！” 沉湘更抓狂崩溃：“你自己听听你这话说的有没有问题！！” 沧莹取了一颗黑色丹药，递到沉湘嘴边：“小师妹，这是用蟾蜍、龟蛇、蜈蚣、蜜饯、芍药、当归等炼制而成的气血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我不吃！！”沉香拒绝。 然而现在没有她拒绝的余地，沧莹将丹药塞入她口中，入口即化，带着一些蜜饯的甜味和芍药的香味。 “可好吃？”时清眨眨眼，问。 沉湘舔了下唇，“味道确实还行，但——” “啊啊啊！！！天呐！蟾蜍龟蛇蜈蚣你都觉得好吃！！小师妹！你果然出问题了！！”沧莹崩溃地说：“呜呜呜，是我们这些当师姐的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变成这样！！” 时清脸色沉痛，一字一句：“对、不、起。” 沉湘：“……” 疯子！疯子！！！ 【系统！！系统！！快！！救我！！兑换传送符！！我要离开这两个魔鬼身边！！她们不是人！！不是人啊啊！！】 【可是宿主！换了传送符你积分不够了啊！】 【不够就不够！！总比死在这两个魔鬼手上要好！！带我走！！玄霄宗，钟离锦！！】 时清听见他俩对话，怔了怔，绷带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沉湘的身体就突然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失去束缚对象的绷带霎时间左摇乱晃，像是也陷入了疑惑。 空气一时间沉默。 时清和沧莹面面相觑。 沧莹愣住，“诶？小师妹呢？” 时清道：“跑了。” 沧莹不可置信：“不是吧？这就被吓跑了？！” “传送符。”时清说：“跑的。” 是用传送符跑的。 沧莹：“……” 啊这。 啊这！！ 她就是想给小师妹一点儿教训！谁知道玩过头了，还把人吓跑了！！ “我就开个玩笑。”沧莹扶额道。 时清：“……？玩笑吗？” 沧莹：“……你不会也真信了吧？” 时清：“……”嗯。 沧莹：“……” 沧莹：“走吧，先找人。” * 从两个疯女人手里逃出来后，沉湘终于松了口气。 她背靠着石壁，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然而没了时清的光圈保护，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满了燥热和恶臭，令她一边yue一边喘息。 “呕……混蛋！！……yue！！两个魔鬼！呕呕呕……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呕啦呕啦……胆汁都要给我吐出来了……” 稍微缓了一会儿后，沉湘终于有力气站起来。 她试着调动周身灵力，按照系统说的慢慢驱散那些燥热气息和难闻的味道，逐渐好了一些。 “呼……”长舒一口气。 差点儿忘了这身体的主人也是个剑修，还有灵力可以借用。 沉湘沿着石道走了两部，她既然是传送到钟离锦身边，怎么没看见人？ 女孩疑惑，左右瞧了瞧，直到听见一声由远及近的脚步传来，她这才放下心。 ——一定是男主！ 沉湘赶紧跑上前去，准备装作偶遇来跟男主汇合，“钟离——” 结果刚一转弯——她就跟某个可怕的怪物贴脸了。 “……” “……” “……” 腐烂的恶臭即便是灵力光圈也没抵挡住。 沉湘呆在原地，吓得脸色煞白，幸好系统反应快，大喊一声【快跑——！！！】 沉湘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朝着身后尖叫着狂逃——“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鬼啊啊！” 怪物速度也极快，沉湘根本跑不过它，从后射过来的坚硬羽翅状鳞片瞬间扎破了她一只手和一只脚踝！ “砰！”沉湘重重地摔倒在地，五脏六腑痛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 “好痛！”眼泪顷刻间涌出，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还是万人迷属性的团宠，这么多年，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系统！系统救我！】 【宿主！积分没了，现在我也没办法！】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男主！男主一定在附近！】 话音在沉湘脑子里落下，下一瞬，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沉湘的身体赫然被人一把捞起来！ 她怔住，蓦地嗅到一股雪莲清香，那味道似乎让她整个心都多了些安慰和平静。 【是男主！他来了！】系统激动的说。 * 幸好来得及时。 钟离锦将人拽进旁边的分支石道里，喂了对方一颗藏息丹。 追逐而来的魔物用牛鼻子到处嗅了嗅，却发现自己丢失了两个家伙的踪迹，气的长啸一声，如金刚猩猩般锤击胸口，愤怒地转身离去。 待怪物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后，钟离锦这才稍微松口气，随后将目光放在身旁一脸苍白的沉湘身上，蹙眉问：“小师姐，为何你在这里？” 沉湘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咽了咽口水，道：“我……跟师姐她们随便走走，然后就发现了一扇有窟窿的大门，想着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缘，就进来了……谁知道，这里面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怪物……” 钟离锦：“……” 他知道小师姐一定在骗人，随便走走恰好就走到他所在的地方，没点儿预谋，还真不可能。 【小辈啊，这小丫头，也太执着了……你看要不——】 【前辈……】钟离锦无奈地拒绝，脑子里也回应也带了疲惫：【修道之人，不讲情爱。】 【谁说的？你又不是修无情道的。】 钟离锦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可、以、是。】 老者：【……咳，好吧。】 居然连晚辈也不自称了，看来真生气了，咳咳。 “沧莹师姐和时清师姐现在也在这里？”虽说他不相信三人是随意逛逛就逛进来的，但时清和沧莹很有可能真的也在。 沉湘摊手：“应该吧，我们走散了。” 手一摊，上面被鳞片扎穿的地方就暴露在了沉湘眼前。 本已经忘记疼痛的女孩于是想起来了。 下一秒——她哭了出来。 “好——痛！！！！” 为了防止她的哭声将怪物吸引回来，钟离锦只得赶紧再给她服下复生丹。 疼痛感消失了一些，沉湘小声抽噎着，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钟离锦道：“小师姐，还好吗？我们得赶紧出去了。” 沉湘起身，跟在钟离锦身后，眼珠子转了转，故作一副可怜兮兮地表情看向少年，问：“钟离师弟，我的脚也伤了，走不了几步，你……可以背我吗？” 钟离锦：“……” 看着沉湘那件已经被泥土和血污弄脏的粉红色衣裙。 ——他真的很想拒绝。 第26章 五感相通哦 “嗷——！！！！” 一声可怕的魔物怒吼突然间从另一侧传来！ 二人震惊，沉湘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二话不说直接就要跳到钟离锦身上：“快跑啊师弟！！它又来了！！！” 钟离锦一怔，定是刚才的交谈声被怪物捕捉到了！ 鸟羽状的鳞片如雨般飞射未来，密密麻麻。 速度快到他难以捕捉。 若是只有少年一人，他还可以躲过，但他身后却有时湘。 一旦避开，那些东西会全部扎在女孩身上！ 但若拉着她一起，自己侧身让出的空档同样会成为鳞片穿过的间隙，刺进时湘身体。 毕竟是时越掌门的亲女儿，可不能让她受伤！ 钟离锦只得一挥衣袖，背对魔物，用灵力汇聚后背，以血肉之躯抵挡。 锋利尖锐的鳞片尽数插进少年身躯，被魔气浸染的血液殷红一片，将那纯白如雪不染尘埃的衣物瞬间浸湿！ “……” 鲜血从少年唇角流下，一滴一滴，滴落在沉湘脸上。 她瞪大双瞳，错愕呆滞地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眼眶一片猩红。 “钟……钟离……” 钟离锦唇瓣紧合，一大口鲜血被他强忍再口腔中，为了不喷出去吓到女孩。 少年硬生生咽下，随后颤声道：“趁现在……逃。” “小师姐，快逃。” 魔物在迅速逼近。 “但你——” “逃！！！”钟离锦一声呵斥打断她的话，眸光冰冷。 沉湘被少年的眼神吓到了。 眼前好似出现了什么重叠的画面。 头部一阵剧痛，看见钟离锦这幅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看过相同的场景。 一座洞穴。 一把剑。 一堆绷带。 还有一个用剑支撑，面朝自己以血肉身躯替她挡掉所有攻击的身影。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那些原本该缠绕在那人四肢上的绷带被尽数扯落了，露出下面一直被掩藏的咒文。 她瞪大双目，被吓到呆滞。 瘫坐在原地看着那影子。 直到对方说—— “……逃。” “快逃。 “小师妹。” * 沉湘拔腿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被原主的记忆的影响了，也许在穿越过来之前，原主时湘与自己经历过相类似的事情。 画面也同刚才钟离紧替她抵挡的一样，所以脑子会不自觉浮现那些东西。 快跑……快跑…… 钟离锦可是男主，他一定不会有事！ 说不定自己留在那里，还会给对方拖后腿！ 转过一个石道，沉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具身躯撞倒在地！ “小师妹——！！”一声惊呼从头顶传来，是沧莹。 她看见时湘全身沾满血污合泥土，顿时吓得上下检查她的身体！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我……钟离锦！钟离锦还在后面！有魔物！” 魔物！ 沧莹愣住，转过头看向时清。 时清了然，眸光冰冷淡漠，身上绷带已经先少女身形一步，朝着时湘来时的方向冲了过去！ * 血液滑落，滴滴答答。 后背火辣辣的疼。 尖锐的鳞片刺入钟离锦后背，嵌在其中。 魔气萦绕周身，将伤口进一步腐蚀。 【小辈！小辈！快服下复生丹站起来，它要走到你跟前了！】 钟离锦唇瓣殷红，双手微颤，从怀中取出一颗复生丹服下。 俊美苍白的脸上沾染血迹，胸口起伏不定，留下冷汗。 鳞片刺的深入见骨，若不是他提前用灵力抵挡了一部分力道，恐怕这些东西早就穿透他的身躯，连带着前面的时湘一起杀掉了。 复生丹令钟离锦的双腿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强撑着站起，恰好借用流出的鲜血作出一道符，待那魔物冲上来，即将用利爪刺穿少年心口的那一刻，钟离锦反身将火符贴在了那魔物的身上，随后重重一推，借力向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破！！” “轰——！！！” 随着最后一声咒语落下，那符咒霎时间化作千万道惊雷闪电，劈打在魔物的身上！ 牛头怪后退几步，周身瞬间传出一股焦糊腐臭的味道，浓烟四起，魔气环绕，它怒吼一声，声音震天动地，在这石道内迅速传播，震耳欲聋。 钟离锦趁此机会转身就逃，那符咒抵挡不了多久，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魔物似乎发现了少年意图，一声长吼，鸟羽状鳞片再度朝少年射过去，虽然避开了一些，但无奈那些鳞片太过密集，仍然有一些刺进了钟离锦的身躯，包括他的双脚脚踝！ 那瞬间，鳞片仿佛直接切断了他的脚筋，钟离锦怔住，瞳孔猛地一缩，身躯不受控制地直直向前倒去。 脑子也空白一瞬，竟是在这一刻疯狂地怨恨起废掉他的那群魔修来。 若是以前——他早就持剑而上。 若是以前——他无需如此狼狈。 若是以前…… 以前…… 但—— 没有若是，也没有如果。 钟离锦，早就废了。 【小辈！那些魔气在试图影响你的心神！万不可被它们抓住空隙！】 再度觉察到少年心中那些许魔怔的倾向，老者急忙提醒。 钟离锦回过神来，此前脑中的窃窃私语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赫然发现自己刚才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魔气确实会产生魔障，对修道者的心神进行影响。 但此刻即便清醒过来，他也逃不过重重摔倒在地的命运。 钟离锦本想伸出手撑住身体，然而下一秒——从前方冲来的四根绷带却先他一步卷起少年的身躯，避免其与地面相撞，随后一阵狂风吹来，吹起钟离锦鬓边长丝。 那残影与其擦脸而过，他只觉脸颊上似有转瞬即逝的布料摩过，带来些许淡淡幽香，舒缓身心。 “乒——！！” 利爪与利器相击，声音清脆震撼。 钟离锦回过头，黑瞳落在那少女的背影之上。 魔物比她还要高三丈，巨大的爪子与看上去渺小的长剑紧紧相贴。 对比之下，少女显得极其瘦小，但就是那瘦小的身躯合手臂，竟是稳稳地接住了牛头魔物的攻击！ “钟离师弟！” 沧莹赶过来，背上背着沉湘。 她立刻将随身携带的回血丹给少年，“先服下，还能走吗？！” “抱歉，沧师姐，我暂时没办法移动。”筋脉被切断，得靠复生丹缓缓恢复。 钟离锦此前已经服用过，现在只需要一些时间。 时清抵挡着牛魔怪。 那些朝三人射去的鳞片被她一一挡下，没有伤到身后那三人分毫。 眼前的魔物外形奇特，好似杂糅了一堆怪物的尸体缝合而成，连接的地方围绕了大量魔气，支撑着它的身体活动。 沧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怪物，被惊的面色略微苍白。 “时清！你要小心！这种魔物连还不知道是有多少阶的！” “别担心，”时清却面色平静，“见多了。” 一句见多了，仿佛对手并非什么强大的魔物，而是寻常的低阶修士。 绷带将少年慢慢放下以后便迅速回到了时清身边。 她并未说谎，确实是在刷风雷塔的时候见多了。 那些被她杀死的魔物过一段时间就会被里面的魔气抽取身躯的一部分，连接起来组成新的魔物。 眼前的牛头怪也是类似形成的。 少女偏褐色的眼瞳上下扫过怪物一圈，在看见那些块状连接处萦绕的丝丝魔气以后，只见她剑光锋利，绷带飘扬，身形迅捷如闪电般冲过魔物！ 雪白的绷带似乎也在那一刻锋利无比，化作相同的剑刃切断了魔物的身躯！ 魔物停止行动，身体如被切割后块状，慢慢一块块地滚落，直到最后整座身躯轰然倒塌！ 时清慢慢转过头，偏褐色的眼瞳淡漠平静地盯着地上尸体。 再抬眸看向前面三人，说：“好了。” ——解决。 钟离锦：“……” 沉湘：“……” 沧莹：“……” 就……解决了？ 就一剑？！！ 白剑回鞘，时清也回到三人身边，道：“凝聚物。” “断接口，便好。” 魔物是一堆魔气与尸快的凝聚之物，只要切断魔气的连接口就好，它会直接失去行动能力。 “厉害啊，这都能观察到。”沧莹竖起大拇指。 “嗯，”时清面色平淡，却微微仰头，落在钟离锦眼里，竟是莫名看出几分骄傲的意味：“我，很强。” 沉湘小声对钟离锦道：“都说了她慕强。” 钟离锦：“……” * 现在四人又团聚了。 沉湘回忆起刚才被时清和沧莹架着当实验对象的可怕场景，下意识脚后退一步，躲在钟离锦身后。 不同于此前想被少年背时的做作，现在是真的多了几分恐惧和警惕，双手扯着少年衣袖。 单是女二沧莹还好，但时清也跟着一起，沉湘就有点儿怕怕。 钟离锦：“……” 少年拱手顺势撤回袖子，用灵力不着痕迹地清理到被沉湘弄脏的地方，只留下自己原本的血污，向沧莹和时清行礼道谢：“沧师姐，时清师姐，多谢相救。” “没事儿，大家都安全就好。”沧莹是没料到少年居然也在这个洞窟，还恰好救下了小师妹，这可不就是天大的缘分吗？！ 钟离锦问：“沧师姐和时清师姐是如何迅速找到这儿的？” 洞窟石道交错复杂，堪比迷宫，传送符又用完了，也不知道两人如何这么快地寻了过来。 沧莹一把拉起时清的左臂，道：“哎呀，这家伙的绷带条子与她五感相通，有自我灵性，记住了小师妹的灵力气息，像小狗一样追着气味过来的，刚找到小师妹，她就急急忙忙地让我们再过来救你。” 沉湘以为钟离锦一定会对她心生感激，正准备谦虚一下，却不料听少年的重点似乎并不在这儿：“……五感，相……通？” 少年微怔，“什么意思？” 沧莹以为他是没听明白，就拿起一根绷带条头子抚摸一下，道：“就是绷带可以充当她的眼睛，鼻子，耳朵，还能够通过接触某物将触感传递回去之类的，同样再反应一下她的心情，算是这家伙一种对外交流的媒介……额，钟离师弟你怎么了？脸有点儿红，是太热了吗？” 钟离锦：“……” 五感相通。 意味着绷带所接触的东西也会传递会时清的感知中。 那晚被绷带条紧紧束缚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刻又涌了上来，从脚踝到大腿根部，再一路向上，划过胸膛和脖颈…… ——近似一只手。 难怪对方当时在他身后看也不看，仅仅是被绷带扯下面罩后便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 原来是当时靠着绷带的“眼睛”看见了。 所以——他的身体，其实被时清感知过？ 刚才也是。 只是情况紧急，他没来的反应。 现在回想，似乎那些绷带缠绕的位置，也是有些暧昧的。 “……” 这个认知令少年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羞愤羞恨皆一浮现，刘海下被遮掩的黑瞳间情绪迅速变化，晦暗低沉，最后竟划过一丝恼色。 “……这样么？”钟离锦本就不喜欢旁人近身，只是单单被绷带条子触摸过也就算了，如今意识到那东西竟然与时清五感相通……那意味，就不太一样了。 抬眸之时，少年灿若星辰的眼瞳间多了些暗色和愠怒，俊美白皙的脸上似有些许绯晕，在那一刻落入旁人眼里，倒类似某位良家小媳妇被登徒子欺负的样子。 钟离锦的视线飞快地从时清脸上划过。 “……”被看得莫名其妙的时清微微歪头，靠近钟离锦，问：“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救了他呢，是不小心弄伤了吗？ “没有。”钟离锦压下心中涌上的微怒，知道现在不该想这些时清，尽力使语气平常，“小师姐的脚受伤了，走路不太方便。” 沧莹道：“没关系，我背她，师弟呢？你还能走吗？” 复生丹对脚筋的修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钟离锦现在到时能走，只是每走一步都是承受剧痛。 “抱歉，还是不行，鳞片扎断脚踝了。” 这就有点儿犯难。 沧莹道：“要不……让时清背你？” 反正是前未婚夫妻的关系，应该没事儿吧？ “不行！”钟离锦和沉湘齐齐开口。 少年不想再和时清太过近距离接触。 沉湘不想男主和恶毒女配太多近距离接触。 沧莹：“……” 她看向时清，犯难了。 这么嫌弃的吗？？ 然而被嫌弃的当事人却毫不在意，“无碍。” 时清上前，声音清冷平静地盯着钟离锦和沉湘，微微仰头，自信满满地说：“交、给、我。” 两秒后—— 时清走在最前面，她四肢的四条绷带，两条用来捆住沉湘，把她吊在空中，两条用来拴住钟离锦，把他悬在上方。 钟离锦：“……” 沉湘：“……” 沧莹：“……” 第27章 破阵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沉湘这回没觉得有多难受了，老老实实被吊着，旁边是钟离锦，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也算是肩并肩。 钟离锦却有些难受。 自从知道这些绷带条子与时清五感相通，他就想自己的脚快些好，足够下来自己走路。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四人终于回到了此前的主路。 少年的脚也因着复生丹，好的差不多了，“时清师姐，”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可以放师弟下来了。” 时清收回绷带，钟离锦回到地面，沉湘也挣扎了两下道：“我也可以了！” “嗯。”时清把她放了下来。 这一趟下来，没寻到什么机缘，还让小师妹和钟离锦受伤，似乎有些亏。 “咱们离开这儿吧，应该也没什么东西在了。”沧莹说。 正准备往出口走，四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那脚步的主人口中还不断嘶喊着：“救命——！救命啊啊啊！！” 四人听见声音，转过头，只见这一名穿着紫色的衣衫的男弟子正浑身是血地朝这边逃来。 沧莹蹙眉：“是了月谷的人。” 钟离锦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洞窟里竟然还有旁人！ 除了男子，他的身后居然还追着一条长长的舌头！ 那舌头滑腻可怖，覆盖满粘液，甚至还长着长长的倒刺，一眼看去，根本无法看见舌头是从哪种怪物口中吐出来的。 时清长剑出鞘，身影冲上前，将那名男弟子挡在身后，直接一剑将追逐的舌头砍断！ 舌头的主人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迅速收了回去。 主路石道恢复短暂的平静。 那名男子吓到脸色煞白，似乎神志不清，瘫倒在地，嘴里喃喃道：“怪物……怪物……” “道友，道友？”钟离锦半蹲下身，关切看着男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大口呼吸着，缓了一会儿才颤抖着开口：“快……快跑，那个法阵……被解开了……” ——法阵！果然！ 时清沧莹沉湘她们大概不知道，但钟离锦却见过！ 这座洞窟内最后的法阵，只有那座已经持续了千万年的赤血封禁阵！ 少年神色低沉凝重。 老者也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解开了？！定是这几名紫衣弟子糊涂，去动了那大门封印！无意中助了其中的魔物一把！小辈！它现在恐怕在吃人补充力气，好冲破最后的镇压，决不能让它成功！】 【我明白！】钟离锦捏紧拳头。 “师兄……师兄他们还在后面！救救他们……求你们救救他们——！”话音未落，大地突然一阵颤动！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低吼，这座山也跟着开始摇晃，似在那洞窟深处，有什么东西即将苏醒！ 下一秒，数条与此前相同的舌头从男弟子逃来的方位冲出，速度极快，如蛇飞蹿，一把卷住刚才逃出来的弟子就往回拖！ “不、不要！！救命！！”他死死扒着地面，指甲皆断裂，血液横流，眼白布满血丝，看上去异常惊恐，几乎到癫狂的地步，然而力气始终斗不过那长长的舌头，男子被它一把拽回黑暗中，速度快到甚至令四人都来不及救回对方！ “快逃！！”沧莹一把拽住沉湘，此地不宜久留！ 时清却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执剑冲上前去。 沉湘见此瞪大眼睛道：“你、你要去哪儿？！” 时清说：“还有救。” 刚才那个男人，还有救。 “你白痴啊啊！！他一看修为都至少是个金丹期的！他都吓成这副模样！你一个筑基去救什么人？！”沉湘突然红了眼眶，想要挣开沧莹冲上去将时清拉回来。 “沧莹，”时清却声音极为冷静，就像无惧沸腾之水中的一块千年寒冰，“交给你，他们。” 沧莹知道她的意思，带着钟离锦和小师妹先逃，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救的。 沧莹也了解她，没有阻拦，而是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扔给她道：“救不回来就先顾你自己，回血丹，备着！” 随后对钟离锦和沉湘道：“我们先出去！” 然而话音未落，钟离锦却同样朝着男子被拖走的方位冲了进去！ “钟离师弟！！”沧莹愕然，她没想到少年居然也跟时清一样要冲回去救人。 沧莹微微咬牙，心中担忧无比，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现将小师妹带出去！ 时湘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丝毫闪失！ 看见男主和时清都冲回去救人，沉湘有些呆滞。 【时清不是恶毒女配吗？她回什么回？！她怎么能不顾危险地回去救人？！系统！你说她自私自利，慕强傲慢，看不起弱者，那现在呢？！她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说那个男人还有救？！系统！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面对女孩脑子里仿佛疯了一般的质问，系统的声音突然有些冷意；【你在质疑我吗？！宿主！我怎么会骗你？！你才来多久就被女配的表现蒙蔽了？她都是装出来的！她需要好的名声！她需要你们这些见证者去为她传播！所以才回去的！】 呆滞之际，沧莹已经拽着她往外跑了。 “小师妹我们快走！” 沉湘的身躯仿佛被抽空灵魂，呆呆地跟着沧莹往外跑。 【这样吗……】她喃喃着。 【没错！宿主你一定要相信我！】 【可是——】 沉湘突然眸光犀利起来，【可是要是她死在里面！她要那些虚名又有什么用？！】 【她不会死！！她要出名！她怎么可能敢死？！她一会儿就出来了！宿主！你要相信我！！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你还想不想回家？！！】 最后一句话重重打在沉湘心头。 回家。 对……她想回家。 * 舌头看不见尽头。 如果没猜错，那人应该是要被拽回去吃掉的。 山洞顶部距离地面也有六七丈高，足够御剑飞行的高度，时清御剑而上，迎着不停袭来的热风追逐那男子的身影。 男子还在呼救，他应当是被吓傻了，忘记反抗。 雪白绷带同样以迅捷的速度朝男子冲过去，但即便是缠绕在了对方的手腕上，也难以将其拖回，舌头的力道之大，再拉扯下去，男子的身体只会被硬生生的撕裂！ “时清！”身后突然传来钟离锦的声音：“拉我上剑！我跟你一起去！” 他必须去赤血封禁阵那里，看能不能再固住封印！ 【若是赤血封禁阵只被破开一道口子，重新以血巩固，应该能镇压封禁住那东西！】老者沉声说：【但小辈，希望很小。】 【再小，总得试上一试！战场中心有魔烈鸟的残魂，洞窟被封禁着不知名的东西，一旦二者同时现身，便不仅是魔烈山这块区域，恐怕连带着整座魔武秘境都会受到冲击！】钟离锦道。 “为何来？！”时清的声音难得染上厉色，“滚！你太弱！” “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钟离锦大声道。 狂风吹起少年的衣摆和发丝，即便深处黑暗洞窟，燥热腐朽，衣物也被血污弄脏，可那张脸及脸上坚定认真的神情，却如阴暗中不惧狂暴风吹的一盏明灯。 现在情况紧急，钟离锦也已经跟了一段路。 时清知道这家伙即便现在往回逃也来不及，便右臂绷带轻轻一挥，卷起钟离锦将他带上长剑，“别拖累。” 这回才是——别拖累我。 缠住男子手腕的绷带继续延长，顺着男子躯干向后，猛地缠绕住那根可怖阴森的长舌头。 舌头上的倒刺将绷带刺穿，即便是这样，那雪白绷带条也似白蛇般紧拽着舌头不放，似在与其拔河。 既然男子的身躯可能会被拉扯断裂，那就直接去扯舌头。 时清的左臂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血珠。钟离锦愣了愣，随后想起五感相通这件事，被倒刺刺穿的绷带，相当于时清被刺伤的左臂！ 绷带所遭受的伤害，会全部反应在时清身上！ “你快松开！”钟离锦焦急道。 “不行。”然而少女面色平静严肃，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黑暗中又冲出几根舌头朝着剑上二人冲来！ 时清右手揽住身后少年的腰，在舌头即将缠绕上他们的那一刻跃下长剑，由于绷带还在那男子身后，时清被向前拖了一大截。 舌头扑了个空，少女指尖捻诀，长剑被其操控，将那些舌头尽数斩断！ 最后一道剑影成功追上卷走男子的长舌，再度切割！ 男人的身子在地面滚落一段距离，受的都是些皮外伤。 时清挥动左臂将人拉过来护在怀中，正要拽上钟离锦一起逃出去的时候，那少年却同样被一根新冲来的长舌卷起！ “钟离锦。”时清道。 “你带他先出去！我自有要事！”钟离锦却像是故意被舌头缠绕上一样，没有丝毫反抗。 少年身影顷刻间消失于黑暗。 时清蹙紧眉头，持剑砍下右臂绷带条的一截，捻诀道：“去！” 那绷带条便追着钟离锦而去。 时清背起已经昏迷的男子，御剑朝洞窟外部飞去。 * 【小辈！快到那怪物的嘴里了！】老者提醒道。 【我明白！】钟离锦算着距离，在即将被那石室大门上的深渊巨口吞下前才抽出腰间的匕首，将缠绕他的舌头用力斩断！ 身躯滚落在地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少年此刻顾不上疼痛。 周围零散的石堆间还有一些宗门弟子的残肢断体，武器衣衫，地上一大滩血迹，恐怕是已经被吃掉了。 钟离锦看向石门，血红色的法阵中央被破出了一个大口子，魔物在那门后，将嘴巴对准大洞，射出分裂数条的长舌席卷洞窟。 一张嘴便足够吞下十数人，可想而知它的体型有多巨大！ 少年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众多黄符，沾血现场作符，“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符咒被他贴满周围石壁，形成一座金光护体罩。 钟离锦此前准备过两个阵盘，本想着在生死之际抗敌保命而用，但现在，他不得不先利用其中一块阵盘去修复赤血封禁阵。 他握紧手中匕首，循着记忆在阵盘上印刻。 【小辈！那赤血封禁阵的刻法你看过几遍？！】 【一遍。】 老者一怔：【一遍？！一遍你如何刻的出来？！】 【我可以。】 少年声音沉着冷静，黑瞳紧紧盯着手中阵盘，眼眸深幽暗沉，浑身气息仿佛被凝结起来，紧握匕首的那只手这一瞬间也稳似沉钟。 殷红的唇一张一合，那张脸瑰丽白皙，在这金光笼罩之下，透出一份惊心动魄的美。 【一遍。】 【足够了。】 * “沧师妹！”收到沧莹的传音后，沈云英刘睦州以及楚诚便立刻用传送符来到了师妹们身边，却并不见时清：“时清师妹呢？！” 沧莹道：“她还在洞窟里！钟离师弟也是！” “钟离锦？”沈云英蹙眉。 “是。” 沉湘一看见三清山其他三位师兄师姐，赶紧找了处地方躲起来。 她可不能被发现，否则一定会被强制送出秘境。 “我和睦州进去看看，楚诚师弟，你留在这里守好沧师妹！” “好！”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冲入山洞之时，这块山壁突然间颤动起来！ 大地剧烈地晃动，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在疯狂地搅动着山体，将一切静止的物体都变成了狂乱的舞者。 山峰在颤抖中摇摇欲坠，巨石滚落，尘土飞扬，形成一幅倾塌般的景象。本就燥热难闻空气又弥漫出尘土和岩石的味道。 那些滚落的巨石在瞬间砸在地面上，层层堆叠，山体滑坡，竟是在短短时间内将那有着窟窿的大门紧紧封住，难以再找到入口！ 沧莹咳嗽两声，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了扯她的衣袖。 垂眸一看，竟是时清的一根绷带！ 那绷带条子绑着一个昏迷中的男人，正是刚才时清救下的了月谷弟子！ 然而时清并不在这里，她还在洞窟！ 定是再大门被巨石封死之前用带子将人送出来的！ “沧师妹可还有传送符？！”沈云英急切问。 传送符是所有符咒中的精品，一般弟子只能分配到两张。 沧莹摇头：“没了，我的也用完了。” 这相当于进去洞窟和出来的路全部被封死！ 与此同时，战场中心突然传出一声长啸！ 魔烈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同样从战场中心破土而出，朝着这里俯身冲来！ 第28章 渡劫 狂风席卷，地动山摇。 洞窟内，少年静默而坐，一匕首，一阵盘，一双眼。 那漆黑如墨的眼瞳紧紧盯着自己正印刻下的纹路，指尖带出一丝丝鲜血，流入一早为其刻好的凹槽里。 上空石头砸下，金光护罩以灵力支撑，印刻阵盘同样需要灵力下刀，鲜血横流，可即便这样，他手中的动作也未曾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小辈！你的灵力坚持不了多久，若是实在无法，便用你最后一张黄符传送离开！】 但老人的话似乎并未传达到钟离锦的耳朵里。 少年没有回应，神情凝重认真，黑瞳幽暗，金光映照在他脸上，如跳动烛火。 金光罩开始出现裂缝，钟离锦唇角溢出鲜血，随着裂缝越来越多，那些溢出的血液也由血丝成为血瀑，浸染他的领口。 ——灵力坚持不了多久了。 当一块非常巨大的石块突然朝着少年头顶狠狠砸下的时候，老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喊：【别刻了小辈！！性命要紧！！快躲开！！】 “砰！” 然而那巨石却被一截白色绷带猛地掀翻，恰好砸断魔物的一根长舌！ 老者一怔，只见那条眼熟的白色绷带似雪白灵蛇般环绕在着金光罩周围，替少年挡住那些舌头的攻击和滚落的巨石。 【灵物……同生共体……】他在这尘世存在了千万年，自是见多识广。 以身养器，以命连物。 五感相通，意志相织。 物伤人伤，物破人死。 雪白绷带在死死地护住少年。 在这高强度的攻击下，很快也变得迟缓起来，难以挡住所有的落石。 石块砸在金光罩上，将裂缝进一步加深，甚至击破——钟离锦也吐出一大口血！ 少年眼底发黑，盯着阵盘，继续手中动作。 就快了……就快了…… 一根长舌在这混乱之时趁虚而入，对准少年的脖颈狠狠刺来！ 绷带挡住巨石，却无法在护住钟离锦。 千钧一发之际，白剑突现！一剑斩落！ 随后余下三条绷带以及那后面少女的身影落入老者眼眸间。 【女娃！！】 时清赶到了。 但浑身都是伤。 一如刚才那绷带破损的模样，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液打湿了她的衣物。 当然，这些伤于她而言似乎只是家常便饭。 时清垂眸看了眼钟离锦。 少年全神贯注地印刻阵盘。 只一眼，她便知道他在干什么。 没有多余言语，没有视线相撞。 时清脚踏于地，灵力扩散，将被砸出道道裂缝地金光罩进行修复。 她冲向石门，指尖沾血捻诀，在靠近怪物血盆大口的地方支起一道剑阵为少年争取时间。 浑身通透的白剑在眨眼间形成千万剑雨，纷纷冲向那怪物的大嘴！ [啊啊啊啊——！！！！！！！！] 魔物惨叫，也愈加愤怒，石门的口子也变大了一些，魔物在努力撞破封禁自己多年的东西。 它战斗了千万年，每天都想破掉这东西，然而偏偏有不怕死的蝼蚁来阻挡它！ [啊——！啊——！] 声音如雷贯耳，音波将周围的石块尽数击落，砸向二人。 余下三条绷带灵活地游走在那些石缝之间，仿佛交织成一张雪白的大网，将钟离锦护在其中。 [啊啊啊——！！！] 伴随着魔物最后一声怒吼，石门彻底破碎！ 同一时刻，那一直静坐的白衣少年猛地将手中阵盘扔了出去！ 在石门破损的瞬间，扔出去的阵盘形成新的石门，火红的法阵之光随之在门前浮现！ 怪物重重地击打着大门，发出一声比一声高的怒号，似有癫狂之意。 钟离锦将灵力与鲜血注入阵盘，但少年现在力气远远不够。 他的手不停颤抖，仿佛下一秒就挡不住怪物的冲击。 突然——一只手附上了钟离锦的手。 少年瞳孔一颤。 他没有侧过头，便已然知晓身边人的身份。 熟悉的淡淡清香，即便是被血污之味覆盖大半，也能从中寻得一丝安宁。 灵力突然充沛起来。 钟离锦的心脏剧烈跳动，少年冰冷的手背被些许血液的温热所温暖着。 耳边传来时清淡淡询问：“这样？” ——是要像这样做吗？ “是……”沙哑的嗓音从少年殷红的唇缝间吐露出。 法阵的光越来越强，赤血之力充盈在阵盘之中，但它对血液数量要求极高。 钟离锦觉察到这一点，想让时清放手，自己来承担，然而还未开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彻底覆盖那淡淡清香。 ——“时清！！！！” 他红着眼大吼一声，几近嘶吼，眼瞳猛颤，布满血丝，似乎紧缩成一小圆。 少女竟然直接用绷带的侧锋切开了手腕！ 得到血液，法阵的光更为强劲，它如饥似渴地饮下鲜血，将那魔物进一步挡在石门之后。 “够吗？”时清脸色苍白，神情平静，声音依旧淡漠清冷。 “够了……够了……”钟离锦颤声说：“可以放手了……” ——“以血饲阵，赤血封禁。” 少年颤抖着念出最后的咒语。 红光覆盖整座洞窟。 此刻，阵成。 [啊啊啊啊啊——！！！！] 魔物痛苦地惨叫起来。 它坚持了千万年就是为了消耗完赤血之力从这里出去。 结果今日却被两个小辈联手重新巩固了封禁！还注入鲜血补充了阵内的赤血之力。 ——但！它不会认输！！决不会！！它要冲破这一切，它要出去！要毁掉整个修真界！！ 天空突然一声巨响。 层层云雾迅速汇聚于此。 雷声阵阵，闷雷闪电。 在石洞外面的修士们看见这一幕，顿时惊诧——“有人要渡劫了？！” “快！这是个机会！将那魔烈鸟的残魂引入雷劫区，利用落雷重创它！！叫它魂飞魄散！” * 赤血封禁阵已成。 钟离锦撑着身躯，将复生丹和回血丹喂给时清，自己也赶紧吃了两颗。 以往再多的厌恶和偏见，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作云烟。 绷带缠绕回时清手臂上，将那如泉涌的伤口封闭的严严实实。 钟离锦拿出最后一张黄符，正要作画将二人传送离开，却突然听见耳边一道雷鸣！ 时清微怔，随后说：“你走。” “我，渡劫。” ——没想到雷劫会在这时候到来。 “但你现在这样怎么渡劫？！”钟离锦红着眼，“我留下来，我给你护法。” “不要，”时清轻声道，语调淡漠冰冷：“你太弱。” “时清，我不想欠你人情。”钟离锦盯着她的眼睛，声线低沉，一字一句：“你救我，我为你护法，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雷劫里，我也不想欠你任何东西。” 厌恶与偏见消失，他不再怨恨时清。 至少刚才，她几乎也是拼了命地救自己。 怪就怪两年前的不合时宜，怨怼这么久，他该放下这些，也放过自己。 然而下一秒，时清却伸出手，道：“给我。” 钟离锦：“……什么” “百解丸。” “……” “给我，”时清说，双眼有些渴望，“人情。” 把百解丸当做人情给她。 时清想要那东西已经很久了，前两次都阴差阳错地没拿到，这回她救了钟离锦，也明确表示要百解丸，少年总归要给她了吧。 钟离锦：“……” 回忆起之前两次，少女那欲言又止的倾向和莫名渴望的眼神。 少年忽然发现，原来时清其实是想要百解丸的。 这一刻，一种莫名想气又气不起来，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无奈不断交织在钟离锦心头，那张略微苍白却俊美异常的面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将那装有百解丸的小瓷瓶取出来，在时清面前晃了晃，道：“我留下为你护法，渡劫成功之后，我就给你。” “那算了。”时清说：“你太弱。” 钟离锦：“……” “时清姑娘说这话太早了。”钟离锦已经习惯她“你弱我强”的调调，取出最后一张黄符，沾染身上的血液开始作画，轻笑一声道：“我总有一日会再登高山，届时只希望你别后悔。” 回血丹与复生丹开始生效，二者同时吃，内外伤皆疗。 少年灵力恢复了一些，他又绘出一张护身符，注入灵力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支撑起一座金光罩。 “现在最后一张黄符也用了，我走不了。”钟离锦抬眸，漆黑如墨的眼瞳似深渊幽潭，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时清，颇有几分无赖道：“你也没办法赶我走。” 时清：“……” 此刻。 天雷降下。 声音震耳欲聋。 大地颤颤，上空的石头又开始往下落。 每一场雷劫都蕴含着巨大的灵力。 曾有“一人飞升，万物复苏”的说法。 便是指那人飞升引来的雷劫灵力太强大，飞升后留下的灵气能使万物复苏。 赤血封禁阵虽然被巩固，但赤血之力还是处于急速消耗当中。 钟离锦忽然想到，若是利用这场雷劫的灵力与融入血液当中，是否可以再次延长赤血之力的时间？ * 天动地摇。 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夹杂着电闪雷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 闪电划破天际，好似一条紫色巨龙盘旋于空中，蛰伏于云层。 紧接着，雷声滚滚，破碎星辰，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震碎。 天地暗淡，光线昏黄。 魔烈鸟的残魂叫嚣着飞向倾塌的山石。 外面众多修士开始布阵护法，以剑困住那魔烈鸟的残魂，将其禁锢在雷劫的包围圈之内。 紫色闪电以破万钧之势狠狠砸下，劈打在那魔物身上！ “嗷——！！！” 魔烈鸟的残魂发出极致愤怒的惨叫，张开翅膀卷起狂风，令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废墟堆之下。 金光笼罩时清。 钟离锦割破手掌，将其覆上石门，老者在他脑中连连叹息：【小辈不必做到如此之地步。你今日举动，既无他人见证评说，宣扬功绩，又无全身而退之法，易连累你身死于此。】 【我知道，前辈。】钟离锦说：【修道者，或欲飞升成仙，追无穷大道，或欲逍遥天地，过清净自在，或欲顿悟永恒，想长生不死。我亦是以飞升上界为目标，只是，若只为自己，置苍生于不顾，放任魔物肆虐，生灵涂炭，那么我势必也难以真正参悟大道。】 ——【自私自利者，永难渡九重雷劫。】 【但以身引雷，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是何后果，老夫也难以说清。】 【没关系，前辈。】钟离锦笑了笑，【我无悔。】 【好吧！那老夫岂能输给你这小辈？】 一股奇特的灵力夹杂着药材的香味忽然在少年周身弥漫。 他食指的戒指散发着些许绿光。 天雷劈砍下来，一部分打在了钟离锦身上，替时清分散雷劫的攻击，他也趁机吸收其中灵力，与自己鲜血混合，注入法阵之中。 洞窟外。 众修士齐心协力，利用这场雷劫除灭魔烈鸟最后的残魂。 洞窟内。 一方狭小天地。 少年以身引雷，巩固赤血封禁阵，充盈赤血之力，镇压其中魔物。 * 时清喉咙里腥甜味道弥漫，五脏六腑又烫又疼。 她盘腿而坐，压下吐血冲动，开始闭目调息。 天雷穿透巨石直达底部，狠狠劈在了金光罩上面！ 此前一个月闭关，时清每每总差那一脚。 这一刻她似乎终于明白差的是什么。 大道无常，天地瞬息。 唯坚定之心智，与永生之道法，无杂无念，无欲无求。 此生修道，以除魔为己任，以护生为职责。 她不求飞升，不求俯瞰天地。 只励志斩尽芜杂，杀尽妖魔鬼怪，守护天下苍生。 风雷塔一个月都没引来真正的雷劫。 只因非护万千，道心不符，雷劫不至。 而今拼死护一人，天地见证，视为资格已达，可堪试炼。 待最后一道落雷倾天而下。 魔烈鸟的残魂在尖叫中消散。 赤血封禁的法阵也完成最后一块拼图。 时清周身充满着灵力，她猛地睁开眼，周围倾塌的山石被那股巨大的罡风通通震起！ 这一刻。 ——丹成！ ——劫破！ 第29章 记忆回退 【那么大的雷劫，时清和男主……不会死在里面吧？】沉湘呆呆看着前方乌云密布的区域，此刻飞沙走石，因着雷雨，那风不再似此前那般狂热，而是终于透出了一丝丝的凉爽。 【宿主，不会的，钟离锦乃天命之人，飞升男主，他不会死。】 【那时清呢？】沉湘问：【她怎么样？】 【宿主不必太关心恶毒女配，她也死不了，后面还会被男主打脸呢，剧情杀也不会允许她在这个时间段死去的。】 沉湘还是不放心。 她跑了出来，双目紧紧看着那片废墟山石，慢慢捏紧拳头。 直到最后一道落雷降下，魔烈鸟的残魂消散于天地，一束极为刺眼的白光从那山石堆的缝隙里猛地迸发而出，沉湘这才亮了眼眸，放下此前一直悬着的心。 山石被冲开，众人只见刚才被死死掩埋的地方，一抹翠绿的身影御剑腾空，周身萦绕充沛灵力，如浴火新生的翠鸟，灵动清冷。 “时清！”沧莹激动地大喊。 这家伙果然没事！ 但下一秒，她却又担忧惊诧地道：“钟、钟离师弟？！” 只见逃出来的时清怀中，还抱着一个血红色的少年。 少年处于深度昏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即便时清已经给他服下了回血丹，他的状态还是不好。 雪白的衣物早已被血液彻底染成红色，发丝凌乱，被血浸湿，些许贴合面部。 那如画眼眸紧闭，眉头也紧蹙，平日里总是含笑的薄唇变得殷红无比，看上去极其痛苦。 时清御剑落地，将钟离锦放在地面。 缠绕满绷带的手轻轻擦拭干净少年的面部，但却有一滴红点如论如何也才不掉，且恰好存在于少年眉心，似一点朱砂，为这张本就漂亮俊美的容貌又增添了几分邪气的魅色。 时清面无表情，又用力抹了两下，还是擦不掉。 她看向沧莹，问：“擦不了，怎么办？” 沧莹：“？？？不是，现在是关心擦不擦得干净时候吗？？难道不是先赶紧用灵力给钟离师弟检查身体对症下药确保他没有性命之忧吗？？” “哦。”好像是。 时清起身，将位置让给专业人士。 沧莹将灵力注入少年身躯，检查了一圈后，沉重地睁开眼：“……情况很不好，筋脉尽断，五脏六腑出血严重，甚至隐约还有魔气入体，凭我的能力也无法医治，必须赶紧去请沧烟长老！” “好，”沈云英蹲下身，修长的手轻轻拂过钟离紧眉眼，在那里下了一道灵决，封住少年的眉心，不让灵气外泄，随后道：“沧师妹，你和时清师妹先带他离开秘境，这里有我和师兄们。” “是！”沧莹点头。 刘睦州看着时清，微微点头：“不错，恭喜结丹。” 时清眼眸微亮，轻声“嗯”了一下，“谢师兄。” 楚诚拿出阵盘，那阵盘的外形以及里面印刻的花纹与秘境外主持场地上镶嵌的一模一样。 男人将灵力注入其中，启动传送阵盘，正要送时清沧莹等人出去时，一条雪白地绷带突然朝着某个方位冲了出去，卷起一女孩身体，将人一把拉了进来，随之一起消失！ 楚诚怔了怔，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法阵阵盘，不确定地望向旁边的刘睦州：“……刘师兄，我刚刚，是看错了吗？怎么好像看见时清师妹……把时湘那小丫头拽了过来？” 刘睦州：“……你没看错。” 因为他也看见了。 楚诚：“……其他宗门的弟子没看见吧？” 两人环视了一边四周，其他宗门的人应当还在清理乱石，或在这片废墟堆里寻找秘宝，暂没有注意这边。 楚诚松了口气。 还好。 若是被发现三清山居然超额一人来了魔武秘境，定会被揪住小辫子一个劲儿的讨说法。 * 沉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清用绷带几乎缠成了木乃伊。 “呜？！呜呜呜？？！”不是！什么情况！亏她之前那么担心她！结果突然就用这些白条绷带来捆绑她！这次更过分，居然还把脸遮严实了，只留个鼻孔出气跟一只眼睛看东西！太过分啊！！恶毒女配就是恶毒女配！混蛋！ 随着白光闪过，一阵失重感传来，当再次脚踏实地之后，眼前的景象陡然变换！ 熟悉的水镜，熟悉的悬空石台，还有石台正中央，手拿拂尘身穿青色长袍的俊美男子。 沉湘：“……” 这是，出来了？？ 时越已经得知秘境发生的事情了，当视线落在那昏迷的少年身上时，脸色极为低沉。 “锦、锦儿？！”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作为第一批从秘境里出来的几人，他们自然会吸引全场目光。 各宗门护法长老皆是看向中央石台，面色沉重。 时清转过头，恰好看见了一位白发白须的男人脸色沉痛地盯着地面上紧闭双目的少年。 时越忙上前道：“钟离掌门……” “滚开！”男人一声大吼，红着眼挥开时越，跑上前一把抱起钟离锦。 他似乎就是钟离锦的父亲——钟离震。 “丹医呢？！丹医在哪里？！”他大声喊。 沧莹道：“钟离掌门，师弟的伤太严重，现在必须去锦屏峰找我师父沧烟长老！” 钟离震立刻起身，抱着他的儿子御剑冲向百草阁。 沧烟长老被迫清醒，打着哈欠为少年检查。 “大概要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你们在阁外候着，不要打扰，莹儿留下帮忙。”女人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眉目间倦意尽显，一挥衣袖，便用力关上了阁门。 几人等候在百草阁外的露台。 男人颤抖着道：“他怎么会这样……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的儿……我的儿……” “雷劫。”时清道：“以身，引雷。” 钟离震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清：“……以身……引雷？” 时清点头：“嗯，为我，护法。” 少年以身引雷，为时清渡劫护法。 “所以……是因为你？”钟离震喃喃着。 似乎也真是这样。 时清点了点头，“嗯。” 好像是这样。 少年说，只要让他留下护法，就可以给她百解丸，虽然她拒绝了，但钟离锦却用最后一张黄符布下金光罩来断绝后路。 时越瞪大双目，他没想到他的傻徒儿居然这么承认了！即便事出有因，但现在的言语是有歧义的！不该这样直白地点头！ “不是——钟离掌门，请听我——”时越想替时清解释，他的傻徒儿说话根本就不利索，无法真正说出原因。 然而男人现在似乎听不进任何事情。 “是因为你——！！”他突然灵力暴涨，抽出佩剑朝时清砍去！ “等等！钟离掌门——！”时越想阻止，时清的绷带却在他准备出手阻挡的那一刻缠绕住他的手臂。 时越怔住。 于是那一剑直直砍下，剑风穿过时清的身躯，她猛地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倒在地上。 钟离震的剑最终还是没有真正砍在时清身上。 男人紧握着剑柄，死死盯着被他剑风所伤的少女，“……为何不躲？” 时清没有抬眸，声音清冷淡漠，略显沙哑：“不可躲。” “你也知道你害了他？”钟离震一字一句地质问。 “嗯。”时清点头：“没料到。” “他，以身，引雷。” 金光罩张开的那一刻，明明是护着她与钟离锦两个人。 但到最后，她没想到少年会离开罩子，以身引雷。 当雷劫结束，她准备带钟离锦回到沧莹那儿时，却已见少年浑身浴血，被魔气萦绕，毫无声息地躺在了石门前。 钟离锦浑身滚烫，灵力紊乱，不正常地充盈，若不赶紧抽出多余灵气，他必定爆体而亡。 于是时清轻点他眉心，将那多余灵气过渡到自己体内，待少年体温稍微降下，这才带着他去找沧莹。 “强者，以护生，为己任。” “我，没护住，反害他，如此。” “这一剑，不可躲。” 强者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她没有护住钟离锦，反倒害他变成这样，所以这一剑，她不能躲。 钟离震捏住剑柄的手突然一紧，双目死死盯着时清：“你也不是第一次害他了。” “时清，当年你来退婚，在他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开口，他灵根被毁，修为尽废，你却立刻来划清界限，落井下石！你早已背信弃义，害他气急攻心，差点儿吐血而亡，如今又一副愧疚自责之态！你可真虚伪！老夫瞎了眼当初才答应这门结亲！竟会认为你是个刻苦努力，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等等——！”时越突然反应过来：“钟离掌门，您以为，我当初是想要让清儿与锦儿结亲？” 钟离震怒道：“难道不是吗？！” 时越：“……” 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抱歉。”时越挡在时清面前，深呼吸一口气道：“当时，我其实——是想要让我的女儿时湘，与锦儿结亲。” 被捆成木乃伊的沉湘：“？？？” ——纳尼？！！！ “你骗谁呢！”钟离震不信：“你当初说你姑娘在三清福地，让我去看，我去了，那人明显就是时清！” 时越：“难道三清福地那时候只有她一个？？” “……” 钟离震忽然想起，当时在三清福地偷偷看时家姑娘，似乎确实并非只有时清一人。 只是当时这姑娘正在刻苦练剑，神情极为认真，他才以为是她。 那另一位呢？当时在干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另一位，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小女孩，似乎正在旁边的泥巴地里玩泥巴。 “……” 时越看见男人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便叹息道：“钟离掌门，这么多年，原来一直都有误会。” “小女天资不聪慧，若靠她自己修炼，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悟成大道，飞升成仙，所以那时候我存了私心，觉得锦儿若是与她结亲，定能助她修炼，所以提了结亲一事。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您一直误会错人了。”时越道：“无论如何，退亲是事实，对锦儿造成的伤害也是事实，这一点，作为时湘的父亲，时清的师尊，我都不会逃避。” 钟离震似乎沉默了。 那张有些沧桑的脸上带着些许茫然，过了片刻才问：“那么……真正与我儿结亲的那个女孩呢？” 时越看向时清，时清看向旁边已经被捆成木乃伊的沉湘。 沉湘：“……” 钟离震：“……” 时越：“……” * 【不是系统！怎么回事？？怎么结亲是我？！啊不对。是原主？？】沉湘懵逼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剧情开始的时候，恶毒女配已经退婚了。】 【若是结亲的不是时清，那她干嘛去退婚？？】 时清：“……” 小师妹似乎忘了当时她是如何假传圣旨求自己帮忙的。 正在这时，百草阁大门突然被打开了，沧莹激动地开口，“钟离师弟醒了！他没事了！” 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居然会这么快！ 钟离震顾不得这边的退婚误会，直接冲进阁内，当看见那个坐在床上脸色苍白似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少年时，男人突然老泪纵横，几乎失去全身力气地跪坐在床边，“锦儿！” “父亲……”钟离锦虚弱开口。 “你\/您没事吧？！”父子俩同时道。 “我没事！”两人又异口同声。 钟离震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您也是，”钟离锦虚弱地笑了笑：“没关系，时清退婚就退婚，孩儿也不在意她！您不必因此太过动怒，更不必让您的剑染上鲜血！“ 钟离震：“……” 这似乎，是两年前时清刚来退婚后，钟离锦气急攻心吐血昏迷后醒来跟他说过的话。 “说起来……这里是哪里？”少年左右看了看，俊美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疑惑，眉宇微蹙，引得那眉心血滴也妖冶几分，“看上去不像玄霄宗，而且……” 钟离锦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为何，孩儿能够感受到体内灵力再流转？不是已经被废了吗？” 钟离震：“……” 时越：“……” 沧莹：“……” ——这是记忆回退到两年前了啊啊！！！还是刚被退婚那阵！！ 第30章 此乃机缘 花了半个时辰，大致给少年讲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钟离锦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所以……我灵根已经修复，又可以修炼了？” 那灿若星辰的眼眸间隐约浮动水光，带着绝处逢生的惊喜。 “是啊钟离师弟！恭喜你！”沧莹笑道。 “谢谢，你……”钟离锦想了想，“我该称呼您，沧师姐？” 沧莹害羞地一跺脚，声音开夹：“矮油！不客气啦！都是师弟自己争气啦！~” 沧烟长老打了个哈欠：“他身体已无大碍，以身引雷，明明该死，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护住了心脉，留有一命，那些落雷穿过他的身体，反倒是充盈了灵力，将不稳的灵根进一步稳固起来，也算因祸得福……” 说完，女人困倦地转身，姿态慵懒魅惑，红唇轻启：“本长老回去睡了，莹儿，此后一个月，断不可再打扰。” “是！师父！”沧莹道。 她说完又坐在少年床边，絮絮叨叨：“师弟你是不知道，当时看你跟着时清一起往那怪物方向冲，给我吓坏了都。” 钟离锦一怔，秀眉微蹙，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和迷惑：“我……跟着时清？一起冲？” 沧莹一拍脑袋，懊恼道：“瞧我！又忘了你记忆回退了。” 她又花半个时辰给少年讲了他以玄霄宗弟子身份参与秘境后的事情。 然而越听少年眉头蹙的越深。 沧师姐说的应该是真的，但钟离锦却并不觉得自己会对时清有什么好脸色。 即便目前是记忆会退，他也无法寻常地面对时清。 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昨日时清态度冰冷地来退婚，他气急攻心，甚至吐血昏迷了过去。 “对了，时清现在应该跟小师妹还在外面呢，要让她进来看看你吗？”沧莹问。 钟离锦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必。” 少年提起时清的语气冰冷无比，钟离震和时越对望一眼，不知该如何把结亲对象弄错这一事告诉他。 * 钟离锦醒了。 但时清没有冲进百草阁，而是在大露台上陪着时湘。 她站在那具被自己用绷带缠绕的像是木乃伊的身体面前，伸出手，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 沉湘：“……呜呜！” 有病！！快踏马放开她！！ 时清道：“还不行。” “呜呜呜！” ——为什么？！！ “因为——”时清面色平静认真，微微俯身凑到沉湘耳边，一字一句说：“还、没、完。” ？？？ 沉湘不明白她所指的没完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只见百草阁外的大露台上突然御剑飞来几名其他宗门的护法长老。 长老们面色各异，看向时清和沉湘的眼眸写满犀利。 “晚辈，时清，拜见，前辈。”时清在他们面前还是要给点儿面子，遵守礼仪：“请问，何事？” 刚才被钟离震伤了一剑后，她已经服下了回血丹，现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那几名护法长老面面相觑，随后似乎派出了其中一名走上前，捋着胡须，微微仰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 “那个被重伤的少年，是玄霄宗的钟离锦？” “正是。”时清点头。 几人若有所思，各个眼中闪着精光，时清很笃定他们并非为钟离锦而来，只是借由少年起个头而已。 果然，又一人直接将目光放在她旁边的时湘身上，眸光锐利地闪了闪，道：“三清山作为秘境主持者，应当是比其他宗门更懂规则。只是不知如今带头违背规则，又该如何令修真界其他宗门信服？” 对方似乎看出了这具木乃伊像三清山弟子，然而时清依旧神色平淡，不卑不亢，“敢问，前辈。” “所指，何事？” 见她装傻，先开口的长老冷哼一声，眯了眯眼道：“何事？时清小辈心中自然清楚，秘境规定五人进入，各宗门派皆是如此，而今三清山竟然有六名弟子进去！还说没有违背规则？！” 时清挺直腰杆，双目平静认真：“并无，此事。” “没有此事？！”他一手指向时湘，“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为何跟你们一起出来？！我记得三清山这一次的的弟子乃是沈云英，刘睦州和楚诚，外加你跟百草阁那位女丹医，何故多出来一人？！” 听到这儿，沉湘忽然懂了时清那句还未完是什么意思。 合着真的会有人来查啊！！！ 时清这个结巴会怎么说？？ 她说得过人家吗？！ 岂料下一秒，只见时清昂首挺胸，认真且坚信无比地道出四个字——“此乃，机！缘！” 这是她在秘境里寻到的机缘！ 几名长老：“……” 骗鬼呢！！！ “时清小辈可是当我们几位是傻子？”为首之人微微咬牙，有些失了长老风度。 “怎会？”时清认真道，扯了扯缠绕着沉湘的绷带条，重复一次，“确为，机缘——傀、儡、术。” “……” 苍月山、琼华派是目前实力仅次于三清山的宗门，这些年一直不太服气三清山的修真第一大宗名头，所以总喜欢找各种三清山的漏洞，踩一捧一，拔高他们自己。 现在被他们发现三清山可能在百年一次的秘境历练里违规，自然要努力将这事儿宣扬出去，降低三清山的公信力。 都说三清山时清高冷无比，寡言少语，他们几人前来质问，定能问得对方哑口无言，难以反驳，谁料，此人竟惯会胡说八道！ 见几名长老还是不信，时清也不多言，直接抬手一道灵力注入沉湘眉心，随后继续说：“此乃，傀儡，非，三清，弟子。” 沉湘：“……” 紧接着她听时清说：“动。” 绷带条突然带着她身体像僵尸一样跳了起来。 “转圈。” 绷带条带着她的身体转了两圈。 “跳舞。” 木乃伊身体拖着及其僵硬的身躯艰难扭动身子，来了一段极限popping，活像寂静岭里面那些肢体僵硬的蒙面女护士。 沉湘：“……” ——神经病啊啊啊！！！ 这时候。 长老们的脸色已经成了酱紫色。 大概是没想到作为三清山掌门之徒的时清竟然会是如此厚脸皮的东西，他们也不再礼貌，直接出手就朝沉湘一掌击过去，“老夫今天就看看你这是什么傀儡！” 时清眸光一冷，抽出腰间长剑一把挡下他的罡风，罡风偏移劈砍到了另一座山崖，造成巨大声响！ “清儿，发生了何事？”声音引得屋内时越走了出来。 男人俊美的脸在看见门外那几名苍月山和琼华派的长老时，瞬间跟时清一样冷了几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和侵犯的威严，一字一句，冷冷说道：“古名长老，茶语长老，还有王兵长老和百道长老，四位不在水月法镜前护法，来我三清锦屏峰所谓何事？甚至，还贸然出手，想伤我关门弟子跟那——” 时越的话突然顿了顿，视线落在时清身后的沉湘身上，看着那被绷带缠满全身甚至连脸都看不清的人，他迟疑一瞬，随后才不确定地说：“……绷带怪人？” 沉湘：“……” 长老们对于时越还是有些忌惮，一来是修为差距，二来时越刚成为三清掌门时，他们曾借着祝贺之名前来敲打，以前辈之姿妄图压时越一头，却反遭打脸，友谊比试上四人联手都没能碰到时越衣角，及其折损颜面。 尤其是王兵长老，最恨小辈不照付他前辈的面子。 但时越向来不会惯着这四位倚老卖老的老东西，自然也不会给任何面子。 “清儿，你从秘境里带出来的这个——”时越微微蹙眉。 时清：“傀儡。” “哦，傀儡。”时越了然地一挥拂尘，随后看向四个长老，挑眉道：“我徒儿都说是寻到的机缘了，刚才也给各位演示过，傀儡术，还有什么不信的？” “我三清山一向秉公，伫立修真界几千年不倒，以原则至上，以规矩奉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自己违背规则的事情，我知几位长老从百年前就对三清山不满，对本掌门不满，觉得本掌门年纪轻轻，便已是分神期修为，超了四位不止一个境界，且结丹早，容貌百年不变，依旧俊美非凡，风流倜傥，不像几位白发苍苍，皱纹横脸。” 时越似乎越说越来劲：“明明本掌门是天之骄子，却还那么谦虚有礼，温润儒雅，公信力十足，名声显赫，深受人爱戴信仰，几位心有不平也是常态，所以故意找三清山茬儿我也理解，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却：“几位千不该万不该质疑小辈几乎豁出命才从秘境里寻到的机缘！” “傀儡术千万年前作为战场常见的灵术，可惜早已在千万年时光荏苒里失传，而今我徒儿千辛万苦寻到一只带出来，却被四人质疑，着实令人心寒！” 时越说的振振有词，掷地有声，四位长老长老本就酱紫的脸色更是气到有些涨红。 “时越！你就偏袒吧！你这无知小辈！迟早亡于自大！” 男人挑眉：“自然比不的几位老前辈岁数大，但前辈总该明白，你们只是年纪大，不是咖位大，此番秘境历练将几位作为护法长老邀请已是三清山的礼节，若再想在三清山放肆，恐怕，不论是我作为三清山掌门，还是这次秘境开启的主持者，都该将四位请出山门。” 时越虽然在笑，那笑却不达眼底，男人挺直腰杆而立，与旁边的时清一模一样。 师徒俩的站姿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那神情也几乎一致，左一个厚脸皮，右一个不要脸。 气的四个长老胡子都在抖动，指着时越，又指了指时清，“好、好……好！！” 随后一拂袖，御剑转身离开。 露台一时间恢复安静。 沉湘被自家daddy那伶牙俐齿惊的半天都说不出来，直到时清撤了缠绕在她身上的绷带，她这才浑身上下放松起来，瘫坐在地上：“我的天……差点儿被闷死。” “臭丫头！”现在轮到时越的脸色黑成锅底了。 他一把提起沉湘的领子，怒道：“都说了不准你去魔武秘境，你还偷跑去？！你可知你这回差点儿给你师兄师姐们惹出多大的麻烦吗？！” 沉湘被吼的瑟缩了脖子，随后涨红着脸反驳：“但要不是你不给我名额，我会自己偷偷跑进去吗？！” “就算我给你名额！难道你就不会连累你师姐她们了吗？！” 沉湘穿过来以后还是第一次见时越发这么大火，眼眶瞬间红了，用力挣开时越的手，哭吼道：“是！我就是个累赘！我没人爱！我骄纵！我任性！但这些不都是你宠出来的吗？！你说过的！我是你女儿！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我想做什么不用顾及任何人的脸色！我就是天，我就是地！我是你唯一的公主！都是你说的！但现在你却怪我连累别人！明明我也受伤了！可是到现在你除了指责没有一点关心我的意思！老毕登！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当你的女儿了！！” 她哭完转身跑走了，从袖里乾坤中取出自己的仙舟坐上去，转眼消失不见。 时越看着空空荡荡的手，似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最终长叹一口气，眼底疲惫。 “吓到你了吗，清儿？”时越看向时清，略带倦意地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要是小湘能够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时清：“……” 请勿踩一捧一。 “不过——”时越摩擦着下巴想了想：“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天，她是地，是我唯一的公主了？” 时清：“……” * “笨蛋daddy！混蛋daddy！坏蛋daddy！！他根本不关心我！！” 仙舟内，沉湘抱腿抽噎。 时越跟她daddy有着同一张脸，她也莫名将男人当做自己在这个修仙世界的寄托。 可对方始终不是她现实真正的daddy。 【系统……】沉湘沙哑着声音，喃喃说：【我太想回家了……】 【这个世界里。】 【我根本不是他的唯一。】 第31章 是你啊 应付完四位长老，时清准备御剑离开。 时越问：“钟离锦醒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时清摇头：“晚些。” 晚些再来。 “现在要去哪里？” 时清说：“锁妖塔。” 时越：“……” 这是刚结成丹就迫不及待地要跑去刷副本测战力了啊。 时越道：“即便已经是金丹期，也要多注意安全。” “嗯，”时清点头，认真说：“会注意。” 风雷塔还是老样子，外观看上去很有年岁。 时清无视掉第一层魔物的惊叫之声，迈开步子坚定平静地走上二楼。 [她来了她来了！快！把那些新成型的拼接魔物推出来挡上！] 所谓拼接魔物，便是类似在魔武秘境洞窟里看见的牛头怪，风雷塔内部魔气充裕，每天都会形成新的怪物。 此前时清刷塔时会连带着将其一起解决。 但今天，少女径直向前走，眼神淡漠地从那些冲上来的魔物身边擦过。 周身充盈的灵力扩撒而出，几乎用不着她出手，支撑这帮东西活动的魔气就自己被灵力包裹吞噬，最后只留下一群魔物的残肢断体散落地面。 白烟在脚底缭绕，风雷塔自从开始关押魔物后，便终年冰冷寒湿，那种寒意弥漫周身，进来之人无不冻得浑身颤抖，似阴寒入体。 时清来风雷塔已经很多次，早已习惯其温度，如今已结成金丹，更不惧怕这种寒冷。 见这回她甚至都不用拔剑就能除掉那些没有意识的尸体拼接魔物，二层的妖魔更为恐惧，开始惊恐尖叫，四处乱窜。 [姑奶奶今天抽的什么风！好不容易安定两天竟然又来了！！] [怎么感觉她的气势比以前更强了？难道是——] [靠！她突破了！！她现在是金丹！她要把我们都杀了！！] 强烈的剑锋带着比风雷塔还有冰冷的气息砍在那些乱窜的魔物身上。 时清下手果决，面容平静冰冷。 魔物的血也是黑色，就像一滩粘稠的墨汁，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少女面不改色，像在看着一群慌不择路的蝼蚁。 她一步步向前，迈上这些年一直未曾突破的第三层阶梯，走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你耀武扬威！你杀我们轻轻松松，可不代表后面的大佬们不敢拿你怎样！] 刚被她一剑砍下头颅的魔物还没死透，那张嘴依旧喋喋不休：[嘻嘻，三层大佬们屠过不少人间城镇村落，吃的人比我们多多了，修为自然也比我们高！金丹期又如何？你也会变成它们盘中餐的，哈哈哈！] [就是就是！大佬们被关在塔里十几年没吃过生肉了，刚好你去送餐，不知道大佬们会不会愿意分我们一杯羹呢？] [你想的倒美！大佬不连你一起吃就算好的了！] 魔物之间也是弱肉强食，大吃小，小吃更小，但即便是更小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吃人。 “聒噪。” 时清被念叨烦了，抬脚，踩下。 那叽叽喳喳的嘴便再不能言语。 因为它的头被一脚踩爆了，血肉横飞。 乱窜的魔物见此，忽然飞扑而下，像许久未曾吃过东西的恶犬那样疯狂啃食那些血浆。 时清紧握着长剑，一脚踢向紧闭的三层的大门。 以往即便拼尽全身力气也难以撼动分毫的巨门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少女将灵力集中于脚底，又一脚踹过去。 巨大的声响在这石阶上久久回荡，一声又一声，直到最后那扇大门轰然开启，浓郁恶臭的魔气如狂风吹出，带着一团团无形的魔物笑哈哈地冲下二层一层，开始席卷小妖。 [美味！美味！] [终于可以吃东西了！饿死了！] 它们被关在风雷塔三层，这十几年来互相厮杀，只剩下不到二十只实力相当的魔物及一只魔物老大存在，其他的全被分食殆尽。 许久没吃过其他血肉，即便是同类的，也令他们久久回味。 [等等！有人！我闻到人的味道了！] [什么？！人？？在哪儿？！！] 魔物激动的声音在周围如响起，像是盛典的开场，回档在三层塔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儿！在这儿！！！] 有魔物终于注意到了立于三层大门前的时清。 她模样平静地望着上空的一团团魔气，看上去犹如一个假人，一动不动。 [还是个小姑娘啊哈哈哈！！] [天哪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有魔物说着就要朝时清冲过去，却被另一只魔物拦住——[滚开！你算什么东西？！这种美味，第一口肯定要老大来品鉴才行！] [哎呀呀，你说的是，嘻嘻。]一团魔气让开位置，它们环绕时清，等待着那团最大的魔气慢慢降临在她面前。 时清身躯站得笔直，手中长剑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待那团最大的魔气终于落在她面前后，她这才直直看着对方。 [你……]魔气的声音粗犷无比，也多了几分阴骘，应当就是三层的老大，一丝魔气萦绕在时清脖颈间，仿佛一只犬类在闻嗅她的气息，[你的味道，怎么有些熟悉？] “嗯。”时清说：“见过。” [见过？] 未等魔气思考，时清已然一剑将其砍成了两半！ 灵力汇聚于剑锋，长剑斩下，伤到了对方。 [老大！！！]魔物们大骇，随后纷纷冲向时清：[臭丫头敢伤我们老大！我要把你一口口撕碎！！] 虽然它们嘴上说着是为老大报仇，实际上一个个露出贪婪嗜血的目光，争着想要第一个咬上时清。 “别急。” 时清说。 “今日。” “都得死。” 她身上的绷带开始脱落，露出肌肤下一小块的咒文。 长剑剑身的光更加耀眼，将这片漆黑的空间映照的恍若白昼。 冲向时清的魔物受不了这种刺眼的强光，一个个像是阴沟里乱窜的老鼠，尖叫着寻找阴暗的地方躲藏。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臭丫头快收起你的剑！！] [啊啊啊我要撕碎你！！] 闭上眼的妖魔凭借灵敏的嗅觉朝时清的胳膊咬去，然而未等它张开口，少女的身形便更快避开它的攻击，一剑将其捅穿！ 被咒文染上的长剑迸发出极强的力量，普通长剑伤不了魔物分毫，但魔物最惧怕纯净的灵力，而咒文似乎将那灵力扩大数倍，因此被时清这一剑捅穿，仿佛伤到了魔物的根本，逼得他周身魔气散尽，露出原本的模样。 这个冲来的家伙面部似人似蛇，身躯半人半蛇，长相怪异可怕，脸上布满舍得鳞片，眼睛也是竖瞳，一张脸露出不可置信的恐惧神色，像是没想到它竟然会被一个少女杀死。 [你明明……才是个金丹……]它死前最后说。 强劲的魔气突然汇聚在它周身，时清立刻收了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它的身躯自爆了，仿佛死前还想拉少女垫背。 避开那爆炸后，时清抬眸看向余下的魔物，淡淡问：“轮流，还是，全部？” 魔物老大蓦地迸发出一阵惊喜的笑声：[哈哈哈原来！原来！是你啊！] 它死死盯着时清，完全没有刚死掉一个小弟的哀伤，反倒是兴奋至极，好像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那魔气中真身的眼睛散发出诡异的光，犹如感叹老友一样啧啧道：[小姑娘，一眨眼，你这么大了啊。] [还记得你爹娘的味道，就很不错。] [这么多年，你怕也是——]那魔物眯了眯眼，邪笑着，阴暗开口：[更加美味吧。] 迎接它言语的，是时清狰狞着的一双眼眸，及她手中的长剑。 * 风雷塔的大门开启，又很快闭合。 时清拖着浑身的血，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 这回受的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她服下回血丹，但似乎效果也没见多少。 于是只能强撑着身体御剑前往百草阁。 不知道这回又花了多长时间。 夜晚的三清山寂静无比，深更半夜，沧莹大概睡了。 但她叮嘱过，一定要在出关或者出塔后找她检查。 所以时清还是去了锦屏峰。 百草阁灯火通明，但大门紧闭，守夜弟子在屋内昏昏欲睡，时清敲响大门，将那弟子惊醒。 他赶紧跑过来，一打开门便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时、时清师姐？！”那弟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清。 “嗯，”时清点头，慢慢走进来：“找沧莹。” 言简意赅。 男弟子赶紧去通知沧莹，时清就在自己最常坐的板凳上静静等待。 没过一会儿那位随便皮了件衣衫的少女就气冲冲地走下来。 “时！清！”沧莹怒道，满脸黑线，“那日刚从魔武秘境出来你就去风雷塔，你去之前给我打招呼了吗？！” 时清问：“多少，时日？” 沧莹坐在她面前，没好气道：“这次刷塔只花了三日，开心吗？！只用了三日！！” 时清微微摇头。 沧莹嗤笑：“这你还不开心？” 明显不信。 “不是，”时清说：“没刷，直奔，三层。” 没刷风雷塔，属于直奔三层，不算刷。 沧莹将灵力集中于指尖，打进时清眉心的前一刻冷冷道：“别给我抠字眼！” 时清：“……” 还是沧莹的灵力最让人舒服。 进入时清的身体后，很快就让人放松下来，静静感受着其流转于体内，检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大概片刻，沧莹收了灵力，睁开眼依旧升起地瞪着时清，眉头紧蹙：“你这家伙干了什么？？五脏六腑全部错位，肋骨也断了两根，灵根甚至疲软，跟蔫菜一样，回血丹也治不了！！” 回血单只能治疗一些内伤，对于错位断骨伤灵这种来说根本没用！ “抱歉。”时清乖乖低头：“麻烦了。” 沧莹：“……” 他爹的！ 她站起身，转身就朝百草阁四楼去，“我去配药，你在这儿给我乖乖坐着！” “是。”时清道，对于气头上的沧莹，她不敢再惹火。 乖乖坐在板凳上，连周身的四根绷带条也蔫哒哒的垂落地面，无精打采。 过了一字时间，沧莹又回到一楼。 守夜弟子也在，她对那男子道：“许师弟，麻烦你去丹库帮我取一些起生丹来。” “好的沧师姐。”男子立刻去了丹库，没过一会儿拿了些起生丹过来。 沧莹准备好炼丹的材料，接过他手中的起生丹，查看了一下成色，随后蹙眉道：“……不行。” “这些起生丹不行吗？”许师弟问。 沧莹放下瓷瓶，揉揉眉心：“存放太久，已经过了药效黄金期，服下以后温养灵根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几乎等于没作用。” “那……现在怎么办？”许师弟犯了难：“炼制起生丹的药引又在巨蟒峰，药材库里已经没有凝结草的存货了。” 且现在，在玉虚长老出关前，巨蟒峰就是禁地，不让人踏足的。 两人头疼之际，百草阁外的露台忽然传来一少年清朗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疑惑：“沧师姐，许师兄，这么晚了，你们还没休息？” 许弟子看见门外那少年，道：“钟离师弟，我今晚守夜。” 钟离锦走进来，了然道：“原来如此。” 自从三日前醒来，大致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后，通过三天在百草阁的学习，他已经适应了这里。 但总觉得心底似乎少了些什么，好像应该会有一个老人在他脑子里与他说话才对。 钟离锦晚上睡不着，出来到处走走。 夜晚的三清山并不黑暗，青山葱茏，萤火遍山，月光清辉，星辰闪烁，锦屏峰百草阁的八角玲珑塔也是一片明亮。 因而少年顺着山路慢慢走到露台上，想在高处吹吹风。 结果以来就看见沧莹师姐和许师兄似乎有些头疼地围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些什么。 “不过师兄师姐，为何愁眉苦脸？”钟离锦问。 沧莹指着旁边时清，在少年面前，声音也不夹了，白了那少女一眼，道：“还不是这家伙，一天到晚尽给人找事儿做！” 钟离锦循着她所指方向看去。 下一秒，少年那张俊美精致的脸浮现出冷意，眸光也冰寒不少，红唇微启，带着几分咬牙之意，道：“是你——” “时清。” 第32章 你有何事 虽然少女比记忆中见过的要高一些，但她的脸几乎没什么变化，所以钟离锦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眸淡如水，还有那一脸的冰冷，漠然。 仿佛对谁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无情态度。 即便知道自己记忆回退，这两年应该是看开了许多，钟离锦还是难以放下心中对时清的厌恶。 更何况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时清退婚几乎就在前几日，当时气得他急火攻心，吐血昏迷，害他父亲也差点儿走火入魔。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对再见面的少女保持礼貌的态度，更别说以一个师弟的身份对她行礼，还尊称师姐，想得美！不冲上去跟她打一架就算不错了！ 或许十六岁的钟离锦更成稳，更看得开，而且已经不再讨厌时清，对她真正像师姐一样尊敬。 但现在他是十四岁的钟离锦。 刚被废刚被退婚的钟离锦！ 最讨厌时清的钟离锦！ 沧莹轻咳一声，说：“那个……钟离师弟。” 她讪讪一笑：“几天前不是都解开误会了吗？结亲的对象应该是小师妹，不是时清。” 钟离锦别过头，只拥有十四岁记忆的少年与两年后的性格着实有些差别，现在看上去似乎更带有一些桀骜之气，面对不喜欢的人会明确地表达厌色：“我知我父亲认错了人，但我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时，冷冰冰来退婚的是时清，气我到吐血昏迷的是时清，我父亲拿剑想砍的也是时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讨厌少女冰冷的态度，讨厌她的目中无人和傲慢。 “更何况——”钟离锦冲时清冷笑一声：“既然大家都误会了结亲对象，那么时清本人是否也可能误会呢？否则如若她知道自己不是结亲对象，又何必大老远从三清山急匆匆跑来玄霄宗退婚？” 沧莹：“……” 十四岁的钟离师弟果真比两年后的更孩子一点儿啊啊！！！而且这个脑回路也让人无法反驳！！ 时清眨眨眼，道：“帮，小师——” 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锦打断——“怎么这么狼狈？竟然浑身是血，我还以为时清姑娘自命不凡，高贵冷艳，是从来不会受伤的绝顶天才呢，如今看来你竟然也会这副模样的前来百草阁求丹医治疗啊。” 少年黑瞳视线落在时清身上，俊美白皙的脸在看见少女浑身是血的模样后怔了怔，随后忽然开口嘲弄她一声，红唇微勾，连眉间那似朱砂般的一点也色泽红艳起来，在精致漂亮的基础上显得妖冶几分。 沧莹：“……” 许弟子：“……” 中二少年的火药味太浓了！！！ 时清！快！你也解释解释！说句话啊！！ 他俩把目光放在时清身上。 时清依旧听沧莹的嘱咐，乖乖坐在板凳上等她炼丹，直到钟离锦将话头放在她身上，她这才仔细听了听少年说的东西。 问她为何狼狈，以为她不会受伤，觉得她是绝顶天才。 绝顶天才=夸她强。 时清：“……” 思考两秒后，她神色淡漠，眼神平静，看向离大门不远的钟离锦，回应道：“谢谢，夸赞。” 沧莹：“……” 许弟子：“……” 时清——好强的钝感！！！不是让你说这个啦！！！ 钟离锦明晃晃嘲讽的一通话，还以为能够看见时清变脸，结果那少女竟然莫名其妙地回了他一句……谢谢？？还夸赞？他夸什么了？！ 少年的双目因她短短四个字就微微泛红，垂在身侧受慢慢捏紧，漆黑如墨的眼瞳间带着几分怒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未来得及开口，时清就又看回沧莹，淡淡问：“何时，炼丹？” 什么时候开始炼丹？ 见时清根本没把钟离锦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她根本没听懂少年的嘲弄，沧莹便也没有提醒的打算，就这样没头没脑的也挺好，至少不用整日思考别人的明里暗里，活的更简单自在。 沧莹凑到钟离锦身边，小声劝道：“钟离师弟，时清她受伤了，我得通宵给她炼个丹，你先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虽然没大碍，但后期修养也很重要，别熬夜，听话。” 她像哄小孩一样絮絮叨叨两句，希望少年回去歇着，沧莹说完，钟离锦的拳头慢慢松展开，似乎压下了一些年少的冲动。 沧莹果然还是喜欢十六岁的钟离锦，成熟稳重，温文尔雅，少了桀骜的稚气，多了如海的包容和沉稳，待人有礼，风度翩翩，进退得当，心胸宽广。 更重要的是，少年脸上的微笑，就堪比冬日暖阳，夏日溪水，总是令人舒适的恰到好处。 十四岁的钟离师弟稚气可爱，需要人哄两下，虽然脸没变，还是那么俊美漂亮，甚至因着眉间突然出现的朱砂般的红痣更显妖冶惑人，但无奈这性格令沧莹只能把他当弟弟看，着实没什么旖旎心思。 * 钟离锦讨厌时清，但他对沧莹很有好感，三日相处下来，他在百草阁学习炼丹，这位沧师姐的教导很耐心，手把手教学，而且讲解细致，能学到很多东西，因此看沧莹刚才皱着眉头，便想试试能不能帮上一二。 便未立刻离开，而是询问少女：“此前观沧师姐和许师兄愁眉不展，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可否明确告知师弟？师弟也想为师兄师姐排忧解难。” 叫沧莹和许弟子便是礼貌的师兄师姐，叫时清就直呼大名，这赤裸裸的爱憎分明，还真是让人觉得又可爱又无奈。 沧莹道：“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目前需要炼制起生丹，缺一味药引，师弟你大概不记得了，你之前还问过我呢，叫做凝结草，目前整座三清山只有巨蟒峰有，但那里属于禁地，在玉虚长老出关前谁都不允许踏足，所以也无法采摘。” “原来是凝结草。”钟离锦直接从他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株，“正巧师弟这里有。” 沧莹：“？？？师弟怎么会有？！” 钟离锦摇头：“不记得了。” 反正袖里乾坤里面还有很多药材和炼制好的丹药。 沧莹：“……” 也对，钟离师弟记忆回退，不记得也正常…… ——但是！！！！ 这段时间钟离师弟没有下过山，药库那边也明确的表示过没有凝结草。 如今少年能够直接拿出一株。 只能说明——钟离师弟，一定去过巨！蟒！峰！！ 她与旁边许弟子对视一眼，皆瞳孔震惊！并默契地打算瞒下这件事情！ “谢谢师弟，不过以后，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沧莹叮嘱。 “为何？” 沧莹认真看着他：“你信师姐吗？！” 少年眉宇间划过些许疑惑，但少女眼神真挚，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师弟自是信。” “信便好！师弟快回去歇息吧，剩下就交给师姐了！”沧莹说完就送客，生怕钟离锦再跟时清起什么冲突……虽然那丫头钝感十足两人不一定吵得起来。 “砰。” 大门轻轻闭合，少年站在门外。 峰顶轻风微拂，带着淡淡冷意。 钟离锦知道沧莹师姐为什么有些急切地让他离开，大概是害怕自己再针对时清。 少年讨厌时清，她受伤自己自是乐见其成，却又不想看沧师姐为她焦头烂额，才会取凝结草出来。 钟离锦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的门突然又被打开。 他微愣，以为沧莹师姐又有什么事，于是礼貌地回眸正要对少女笑笑，却发现开门的竟然是时清。 “……” 那红唇的微笑霎时变得讽刺起来，冷笑一声，“怎么了？还有话要说吗？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时清：“……” 她走到少年面前，忽然伸出手，像是在讨要什么东西。 钟离锦看着她冰冷淡漠的神情，又被激怒，上前面对时清，同样冷嗤道：“要凝结草的话，我已经给沧师姐，你又想要什么？” 时清以为他忘了，提醒道：“百解丸。” 她要百解丸。 钟离锦在整理袖里乾坤时确实看见了写着有百解丸三个字的小瓷瓶，但现在的少年根本不会给时清。 “你想要？”他微微挑眉。 “嗯。”时清乖乖点头。 “想得美。”钟离锦眼眸眯起，眉眼朱砂更为鲜艳妖冶，红唇道出的言语有些恶劣，“我才不会给。” 语毕转身就走。 时清：“……” ——他变卦了。 “说好的。”她再度提醒。 “说好的？”钟离锦停下脚步，回眸最后看她一眼，眸光冰冷嘲弄，黑瞳深幽如寒潭，好笑着，一字一句道：“真可笑，时清。你也配？说好的结亲都能来退婚，那么说好的百解丸，我凭什么真的要给？” 就算之前所有人都搞错了结亲对象，但最后来退婚的始终是时清。 ——如若她也没有误会，又何必多此一举？ * 时清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沧莹见她还不进来，便凑上来问：“你干嘛还站在这儿？刚才跟钟离师弟说什么了？” “没什么。”时清淡淡回应。 但那声音里似乎有点儿小委屈和难过，连带着周身的绷带也耷拉起来。 “只是，忽然，明白——” 她微微摇头，一副仿佛看破了什么的语气，轻声说：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 沧莹：“？？？” * 天空翻起鱼肚白。 跟许弟子一起忙活了一夜的沧莹终于收了天火，歇一口气。 “累死了……” 她眼底乌青严重，一夜没睡，整个人几乎都要在下一秒死去。 “我真是服了……你怎么做到几天几夜不合眼还这么精神的？”沧莹嗓子也有些沙哑，强撑着力气将那些炼制好的丹药配置成药包，分装进几个小瓷瓶内交给时清。 “起生丹、复骨丸，还有内调汁，早中晚，各服一次，连续五天。这五天好好在三清福地待着，哪儿都不许去！”沧莹警告道：“不准使用灵力，打坐也不可以！你现在需要药物调理，等把这些丹药吃完以后再催动灵力调息，懂吗？” 时清点头。 至少在沧莹面前，得做出一副谨遵医嘱的模样。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沧莹一把揪住她的脸，往外掰，咬牙切齿道：“给我上心啊混蛋！你灵根本来就蔫，你还想让它彻底被榨干吗？！小心后面疲软到连吸收灵气都困难！” 这话说的严重，但吓时清最有用。 刚才还略显敷衍的某人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认真说：“好。” “我让许师弟在四楼给你准备了药浴，你现在上去泡一个时辰，顺便把血迹洗干净，换身衣裳。”沧莹指着楼上。 时清点头应道：“嗯。” 她起身走出百草阁，站在升降石台上，石台缓缓升起，将她送往四楼。 药浴的药香味在周围弥漫，时清进去时，许弟子正在试水温，见她走进来，立刻恭敬道：“师姐，请。” 男人将干净的衣衫放在药浴池旁边，转身退了出去。 时清脱下自己的衣物，外面那层翠色短款衣裙掉落在地上，时清内里并非一丝不挂，绷带缠满她的身躯，只露出大腿根部到膝盖那部分的肌肤。 进入药浴以后，周身的绷带条子也像是回到最舒适的地方一样，开始犹如水蛇般在浴池里游动。 时清靠着边缘，闭上眼，用药水来滋养身躯，修复伤痕。 沧莹她们一直以为时清缠绕绷带是因为受伤太多。 其实不然。 少女抬起一只手，露出肉色指尖，绷带条向下脱落，在脱落到手腕的时候，黑色的奇特咒文隐约可见。 此乃虚念诀。 以咒文遍布全身，以绷带作为封印，血肉交织，灵器共生。 水温很合适，时清许久没合眼，此刻也略显困乏。 她慢慢闭上双目，感受药浴中的灵气穿透绷带和肌肤慢慢进入体内，滋润近乎干涸的灵根，将其重新浇灌。 这种感觉令人十分舒适，不知不觉也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一道突兀的推门声突然在这安静的空间内响起。 “吱呀——” 时清猛地睁开眼睛！ 水中欢腾的绷带也在那瞬间似惊醒过来，顿时化作利刃朝着门口之人冲过去！ 那人似乎也被眼前一幕惊诧，一时间忘记躲避。 还是时清借由绷带的眼睛看清来者容颜后，这才在即将取其首级前停止绷带的冲击！ “……” “……” 氤氲雾气弥漫。 空气一阵沉默。 浴池间的少女与大门前的少年四目相对。 时清微微蹙眉，看着门口少年，声音冰冷地询问——“何事，钟离锦？” 第33章 结束 灵根已经修复，但现在还不稳固，需要日日以药浴滋养。 钟离锦已经连续泡了三天的药浴，药材还剩一点点，此前他问过沧莹师姐，师姐说这种药多泡一天也无碍，而且能够消除疲劳。 于是第四天早上，少年打算最后再泡一回，不浪费那些药材。 恰好昨夜失眠，在百草阁碰见了时清，回房以后还是气的睡不着觉，一身疲劳，熬到通宵，眼底都有乌青色，借此消除一下也挺好。 他知结亲的真不是时清，时越掌门这次知道误会以后也亲自来解释了。 可在他心口上插刀子，来退婚的人确是时清无疑。 理智告诉他可以放下了，现在灵根修复，引起入体，能继续修炼，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拿剑，与三清山没了婚约也挺好，少一份束缚就少一份因果，没有什么坏处。 然而只要想起时清几天来退婚的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冰冷残酷的言语，少年就又有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既然婚约真与她无关，那合该真正的结亲人来退婚，而不是她来做这个恶人。 但她来了。 还是如此傲慢的模样。 或许真跟自己猜测的一样，既然所有人都能误会，为什么她不能误会？ 若她也误会结亲人是她自己，那来退婚，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不管是屠戮山门，毁他灵根的魔修，还是来退婚的时清，他都讨厌。 虽说程度不一样。 他对魔修是恨，不死不休的恨，对时清是厌恶，被践踏过自尊的厌恶。 去百草阁前，钟离锦透过铜镜最后瞧了一眼自己眉间的红点。 以往还没有这个东西，他伸手摸了摸，忽然头部有些刺痛，像是有谁想要跟他说话，但是目前又开不了口。 钟离锦放弃思考这件事，拿着剩下的药材转身前往百草阁。 当然，少年未曾注意，那长袖之下垂落的手指上，某个戒指正在轻轻散发绿光。 * 百草阁一大早就传来了阵阵的药香味。 钟离锦炼丹在二楼，少年登上升降石台上去。 三天药浴结束，应当是去炼丹了。 所以跟钟离锦打了声招呼后，沧莹也没提醒，开始继续准备今天的课业资料。 谁知道——仅仅片刻，那楼阁之上便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砰！！！” 声音洪亮，令所有弟子皆是一惊！ “怎、怎么了？！” “有人炸炉了吗？！” “声音从楼上传来的，别惊扰了长老，快去看看！” 沧莹也赶紧上楼查看，声音应当是从四楼传来的，她还担心是时清出了什么问题，急匆匆冲向四楼，打开大门朝里面还在泡药浴的时清问道：“发什么事了？！” 时清此刻正坐在药浴池边缘，像是泡脚一样仅双腿放了进去。 见着沧莹急切推门而入，她微微歪头，眨眨眼，“嗯？” 似乎没听明白沧莹的话。 沧莹：“……” 沧莹：“我是说刚才那动静怎么回事？” “哦，”时清淡淡回应：“没什么。” 见时清看上去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沧莹稍微放下心，谁料下一秒—— “钟离锦，而已。” 正巧赶过来的许弟子以及一众多弟子：“……” 沧莹：“……” 沧莹：“……钟离师弟？” “嗯，”时清点头：“推门，看，又关上。” 众弟子：“……” ——我靠！！！钟离锦推开门看了她泡药浴然后又关上门！！！ 沧莹：“……” ——钟离师弟糊涂啊！！！ 不过，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昨晚还说讨厌时清，不可能今天一早跑来看人药浴吧？？？ 沧莹忽然想到什么，问：“那钟离师弟手上，可有什么东西？” “有。”时清说：“药材。” 果然！ 沧莹松了口气，那少年应当是来泡药浴的，还剩了点儿药渣，难怪昨天会问她这药多泡一天会不会适得其反。 还是自己说的没问题，结果反倒忘了。 “散了都散了。”误会一场，沧莹挥手，让围观的弟子们都散去。 时清的身躯贴身缠绕着绷带，酷似一件紧身里衣，就算故意偷看也看不了什么。 弟子们散去后，沧莹也帮她关上门。 准备离开前忽然想起，既是刚才关门的是钟离锦，那么现在——钟离师弟，去哪儿了？ * 二楼。 丹房。 一身雪白衣着的少年盘膝坐在垫子上，正在捣药研磨。 火红的发带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发尾静静搭在他肩上，明明整理的很干净利落，可仔细看，那些鬓间露出的小发丝又显得莫名凌乱。 钟离锦将药材捣碎，磨制成分，倒入混合的药泥浆中。 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少年脸上明明该是认真严肃的神情，但此刻看上去却又有些别扭的红晕。 红唇微抿，双瞳漆黑如墨，瞳仁有高光在，然而又莫名涣散，像是在走神，只留下肢体记忆在进行捣药炼丹的步骤。 “何事，钟离锦？”清冷的五个字，印刻在钟离锦脑中。 他不是故意开门的，他以为那里面没人。 谁曾想时清居然在里面泡药浴。 讨厌归讨厌，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在进入房间前没有先敲门确认是否有人。 因着前三天都无人使用浴池，所以第四天他才直接推开门。 然后—— 就不小心看见了。 虽然只有一个头，视线内氤氲雾气令少女身影若隐若现，不过当水珠从时清脸颊滑落至脖颈时，他的视线还是无意间跟随着水珠下落了。 时清的锁骨很美，线条流畅，直角肩，棱角分明，肌肤也很白，但再往下走，就被一圈圈的绷带给缠绕紧实了。 那一刻少年脑子里竟然想的是为什么她泡药浴都不取了绷带条。 下一秒他清醒过来——想这个做什么？！ 难道不该赶紧离开吗？！ “抱歉！”于是回过神来，钟离锦猛地关上大门，像是触及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吓得转身就跑，连忙跑回二楼，缓了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气，开始着手准备炼丹。 只是就算炼丹，也在频频走神，静不下心。 近一个时辰后，第三次成丹失败，他揉揉眉心，打算起身出去走走。 升降石台从上空缓缓下落，上面还站着三人，少年正要抬步走上去，却蓦地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时清！ 他一怔，身躯微微僵硬，只因时清的穿着打扮，于礼来说……实在——不堪入目！！ * 时清将那白色衣衫随意往身上一套，便走出了房门。 药浴完成，周身舒畅不少。 衣衫不长，衣摆刚好及大腿根部，腰间用一根雪白的绷带随意捆了捆，秀发闲散地披着，出门以后随着风微微晃动。 时清走下楼，沿途的弟子见她出来，纷纷红了脸。 “时、时清师姐？！” “嗯。”时清淡淡应道，以为是行礼打招呼。 只怪那白色衣衫堪比里衣，袖子虽长，但无奈裙摆太短，落在旁人眼中像是只穿了件遮臀上衣。 绷带将大腿根部缠绕住，算是遮挡一些，然而奈不住大腿到小腿还有一部分露在外面的肌肤。 平日里时清的短袖短裙也是如此长度，只是有了翠色外衣，看上去倒不是那么旖旎。 但今天一身纯白，再露点儿肌肤，便总有种引人遐想之感。 换做凡间，如此穿着打扮必定叫人红着脸怒骂不知羞，好在这里是修真界，没有凡间那些条条框框，更自由些。 现在不能使用灵力，时清踩上升降石台，恰好三楼也有两名弟子要下去，顺路一道。 达到二楼时，石台又停了下来，随后一个时辰前才见过的白衣少年踩上石台，正要向三人打招呼，却在与时清对视一眼之时，猛地顿住！ 随后，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露出错愕羞愤的神情，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钟离锦怔在原地。 或许是平时的翠色外衣扰乱了视线，不会太让人关注时清裸露出来的肌肤，所以当一身纯白后，他才终于注意到少女的穿着打扮有多前卫和……开放。 石台缓缓下降。 钟离锦还有一条腿没踩上来。 于是少年身躯突然不受控制地面朝石台往下倒。 “！” 他瞪大双目，旁边站着的弟子也是一惊，正要伸手接住，中间的少女却是更快一步。 钟离锦没有掉落石台，他被时清接着，面部刚好贴在了少女颈弯处的肌肤上！ 一瞬间药香四溢，还有种莫名熟悉的淡淡清香，齐齐入鼻。 刚泡过药浴，时清的肌肤柔嫩万分，钟离锦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几乎要出来！ 他站稳身体连忙推开时清，对方偏褐色的眼眸平静淡漠，无波无澜，与少年绯红至极羞愤万分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你——” 他该道谢，毕竟算是被接住了，没受伤。 结果一对上少女冰冷如止水的静默双瞳，钟离锦却又感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时清看上去没有任何女子被贴近身体后的紧张和羞怯，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她像是冷冰冰的傀儡，永远都是这么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道谢的话在将出口前，被少年硬生生咽了回去。 刚才亲密接触的旖旎羞愤感也如热潮退却，慢慢平静下来。 钟离锦转过身，背对时清。 莫名的自尊涌上心头，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即便清楚时清不是他的结亲对象后，依旧如此厌恶来退婚她。 或许就是因为那点自尊。 初见面，就被少女踩进泥地里的自尊。 十四岁的少年，顺风顺水十四年，人人称赞修真奇才，鲜花锦簇，荣誉加身。 却一朝陨落，被魔修废掉一切，被少女践踏自尊。 他崩溃痛苦，开始恨所有，好在还有丝丝理智将他拉回。 只是那些许理智，总是会在面对时清的时候断线。 * 旁边两名弟子平日里也没少八卦，嗅到钟离师弟对时清师姐的火药味，他们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沧莹收拾好丹炉，抬眸便见着时清下来。 刚跑完药浴，少女露出的肌肤还有些红晕，吹弹可破，柔嫩光滑。 与之一道下来的竟然还有钟离锦。 一楼弟子更多，见着时清随意皮了件短款白衫，纷纷震惊地看向沧莹。 沧莹一怔，随后红着脸怒目许弟子：“许——中——天！！！你这白痴把衣服给我拿错了啊！！！” 片刻后，沧莹将一件青色长衫扔到了时清头上，“先披着，你的自己衣服回三清福地换去。” “哦。”时清乖乖坐在等沧莹的小板凳上，将头顶衣服拿下来在身上披好。 长衫达小腿，刚好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药浴泡完，丹药也拿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既然不能使用灵力，她该如何御剑回三清福地？ 时清看着沧莹。 沧莹白了她一眼，召了艘仙舟过来，注入灵力，道：“你这几天就坐它吧。” “好。”时清乖乖坐进仙舟里，这下就跟小师妹一样了。 仙舟按照预定轨道把她送回三清福地，目前福地冷冷清清，只有平台中间的巨大丹炉在源源不断地冒出青烟。 魔物秘境开启五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时越需要回去主持关闭仪式。 听说这次秘境历练，在烈焰山那一块区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众修士与魔烈鸟的残魂作对抗，利用某个人突破的雷劫让其彻底灰飞烟灭，成功阻止了魔烈鸟的残魂大开杀戮。 三清山弟子还救下了了月谷的一名弟子，可惜那弟子受到严重惊吓，竟丢了一魂三魄，略微痴傻起来。 他其他四位师兄师姐貌似死在了烈焰山的洞窟里，谁能想到那还是四位金丹后期快要大圆满的修士陨落于魔烈鸟的手中。 了月谷这次来的护法长老悲痛无比，一时间死去四名金丹后期的优秀弟子，于他们来说简直元气大伤，也难以向三清山讨说法，毕竟并非死于弟子间的争斗，且三清山还救了一人。 仙舟缓缓落地，时清跳了下去。 她前往自己经常打坐的洞窟，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被里面的寒气冻得难以再进去一步。 “……” 此前可以调动灵力调节体温，但现在用不了。 时清沉默几秒，最后只得转身离开，去往以前睡的屋子。 屋子与时湘那间面对面，里面简约质朴，没什么摆设，一床，一桌，一椅，一架子而已。 回房之前，她透过窗户往时湘的屋子里瞧了一眼。 那姑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否还在生之前的气。 第34章 不必澄清 时清正要敲门，却忽然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心里话。 【我在这儿三天了大daddy都没来找我，他是真的不理我了嘛……qaq】 【宿主，你不用太难受，他又不是你真daddy，你现在好好完成任务，等跟男主飞升he了以后就能回家找你真daddy了。】 沉湘：【tat还是好难过……】 她现实中的daddy，不管自己是什么任性无礼的要求，男人都会满足，生怕亏欠了她一样。 还说她是天是地，是他唯一的公主。 但这个世界的daddy，好像什么东西都能排在她前面，这让女孩心中十分不平。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让他顶着我daddy的脸了！最开始是你说的为了给我增强代入感才弄得，现在我不要代入感了！不然真代入进去，我会抑郁。】 系统：【……这，已经改不了了。】 沉湘：【啊啊啊烦死了！！！】 【没关系宿主！你可以化愤怒为动力！早点儿攻略男主，早点儿完成任务！就能早点儿回家啦！】 这话一出，女孩似乎被重新燃起斗志，从床上弹跳起步，走到房门前推开大门，点点头：【说的也是！好！那今天就去百草阁找男主吧！】 然后—— 就跟门口无意中“偷听”的时清打了个照面：“……” 沉湘一看见她，就想起那偏心眼的掌门daddy，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冷哼一声，白时清一眼，就要抬步离开。 但下一秒—— 她被时清拽住了衣领。 沉湘：“干、干嘛？！” 少女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与药材交织的味道，十分舒畅好闻，沉湘被拽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就闻到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时清穿长袍，头发闲散披在肩上的模样。 沉湘脸蓦地一红，但又不想在时清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一把扭过头，不去看她。 “去哪儿？”时清声音清冷平静。 沉湘狂摆头用力挣脱她的手，“我去哪儿不用你管！” 时清其实知道她想去百草阁找钟离锦，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而后道：“钟离锦，现在，不开心。” 从昨晚遇见到今早上碰面，那少年似乎一直都垮着脸。 现在小师妹过去，不知道少年会不会也迁怒于她，毕竟她才是真正与他结亲的那一位。 “不开心？？”沉湘眼眸一亮——这不刚刚好嘛？？ 不开心的男主，就是要让小太阳一样阳光可爱的女主去照耀！ 沉湘立刻奔向仙舟，乘坐上去，注入灵力道：“去锦屏峰百草阁。” 时清：“……” * 小师妹走后，时清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 长袍对于她来说有些束手束脚。 换回短款衣裙后活动方便多了。 沧莹说暂时不能调动灵力，意味着她这几天都只能在三清福地待着，还无法练剑打坐闭关调息。 时清坐在三清福地的台阶上，静静望着天。 过了一会儿，一身青衣的俊美男子便御剑而来，在她面前缓缓落地。 “师尊。”时清起身向男人行了一礼。 时越一眼就看出她身体不对劲，微微蹙眉：“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男人嗅到了她身上药浴的味道，只有伤及根骨，百草阁那边才会安排药浴。 时清道：“破三层。” 为了破三层。 时越一怔，“三层？” 随后那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的神色无奈起来，长长叹一口气：“好吧，为师没想到，你竟然一直记着。” 那年时清还小，跟随父母住在凡间的一个村落里。 本来可以平平淡淡的一直生活下去，谁料某一天魔修来袭，带着大量魔物屠戮了人间许多城镇和村落。 时清被父母藏在床底，亲眼目睹了他们被魔修残忍杀死，尸体还被一群魔物啃的只剩下白骨，甚至拿头骨踢着玩。 按理说那么小的孩子目睹这些，定会吓到昏厥。 时清却一直趴在床底，静静看着这一切。 小孩的气息浓郁，魔物知道有人躲在床底，它们喜欢听小孩的哭声，再把他们分尸吃掉。 时清被揪着领子拖出来，却不哭不闹，一双偏褐色的眼瞳就那样淡淡注视魔物。 时越当时救下她，以为女孩吓傻了，所以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现在想来，她当时应该是在记下这些魔物的样子。 魔物被杀死大半，剩下一些打算逃走，却全被风雷塔吸住，锁了进去，这些年一直囚于三层。 还有带队的魔修，其中一名到现在还被关在风雷塔五层。 难怪这些年时清一直在刷风雷塔，大概就是想着一路刷到五层，为她的父母报仇吧。 时越伸手，揉了揉时清的头，“还有一件事，为师没想到这么多年大家一直误会是你与钟离锦结亲，是为师的错，没早点觉察，害你白白被误会这么久。” ——甚至连钟离震都认错了人。 当时听见男人说同意这门亲事的时候，时越高兴了很久，还以为钟离掌门愿意帮忙拉小女一把，结果人家看上的是时清。 都说三清山掌门之女时清退了玄霄宗前修真天才钟离锦的婚约。 时越当时忙着道歉，修复与钟离震的关系，没往误会的方向想，毕竟确实是时清去玄霄宗找钟离锦退的婚，却忘了落在旁人眼里，定会认为是时清与钟离锦结亲。 后来又到处找药材帮钟离锦修复灵根，自然也没有再过多关注那些修真流言。 “这件事，为师会去帮你澄清，拉上时湘那小丫头一起……说起来，她人呢？” 自三天前那场争吵以后，时越一直没见到她，就算是有心聊聊，那女孩也不愿与他多说。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忙宗门事务，等结束后再来找她。 时清说：“百草阁。” 去百草阁了。 “她去百草阁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时越问。 时清摇头：“钟离锦。” 时越怔住：“……她去，找钟离锦了？” 难道是也为之前退婚的事情道歉？ 看见男人眼底的神色，时清大概猜到了她的师尊再想什么，便顺着道：“嗯，她喜欢，钟离锦。” 虽然听不懂小师妹与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大概能猜到。 小师妹应该是重新喜欢钟离锦了，想跟少年在一起。 时越：“……” 一开始得知订亲的时候明明那么高兴，结果看人废了就马上退婚！现在又喜欢了？？那臭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所以，”时清静静说：“不必，澄清。” 不必澄清误会。 若是澄清，小师妹会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钟离锦或许也会因为此前退婚一事对女孩心存芥蒂。 既然现在她喜欢钟离锦，那就不要澄清了。 “不行，”时越目光不赞同，“这样一来，那你呢？就由着人白白误会吗？” 时清眨眨眼，微微外头，盯着掌门时越：“无所谓。” 她是真无所谓。 时清从不在乎旁人眼光，也不在乎流言蜚语，言语伤人，只会伤在意的人。 而她不在意，甚至有时候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乎别人的话。 毕竟此生以除魔为己任，以护法为职责，身前身后名，如云虚缥缈，无波无澜，无需介怀。 “你——”时越神色复杂，桃花眼深深看着时清，还想再说什么。 但见徒儿眸光平静认真，一条雪白的绷带还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手腕，似撒娇般地蹭了蹭他，时越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 男人伸手摸着绷带条，像在回应一条撒娇的小蛇，无奈道：“我知你不在意这些……但——总归是你的清白，你的名声。” “师尊，”时清转移话题：“休息了。” 她要回去休息了。 时越点头，声音疲惫：“去吧，时湘那小丫头，终归是被宠坏了，为师对不住你。” “沧莹说，我有错。”时清道：“说，我宠。” 沧莹说时湘变成这样是她宠出来的。 不管搞什么事都有她给收拾烂摊子。 但时清却并不觉得她在宠时湘。 她只是在尽一个师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师妹的职责。 小师妹是在自己来三清山两年后，被师傅从山下带回来的。 虽说对外宣称亲女儿，但父女两人实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时湘的父母也是修士，但在与魔修的对抗中死去，死前将女儿阿湘托付给时越。 男人不会瞒着时清任何事，早在带时湘上山的时候就给女孩解释过亲女儿的来源，担心时清因此吃醋，不开心。 不过男人或许没想到，时清不吃小师妹的醋。 相反，在这原本清冷的只有时清与时越两个人的三清福地，小师妹时湘的到来终于令这里有了生机。 时清每天练剑，小师妹就在她身边玩泥巴。 小师妹弱小。 要她保护。 所以时清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替自己的父母报仇，替小师妹的父母报仇。 三清福地是她第二个家。 家里有时越，有时湘。 * 沉湘跳下仙舟，正准备欢喜地跑去找钟离锦。 但突然她煞住脚步，想起一件事情：【统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结亲的是原主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 沉湘：【就没有什么道具能够令大家都失忆吗？？】 【……没有。】 意识到这个问题，沉湘觉得自己的攻略可能会有更大难度。 【啊？？那现在怎么办？知道结亲的是我，那肯定退婚也是我啊！我得找到男主先道个歉？】 系统却忽然意味不明地笑道：【不用的，宿主。】 沉湘：【？】 【很简单，既然之前所有人都误会一开始结亲的是时清，那你也装作是她好了，反正她是恶毒女配，再多一盆脏水也无所谓，你直接跟男主说，时清来退婚是她自己要来的，因为她也误会成是她与男主的婚约，所以才退婚，这样一来，男主还是厌恶时清，也不会讨厌你。】 系统说的办法确实，不错，因为还没有开始大幅度的澄清。 她还有机会。 但这个办法……听上去太损了。 刚来的时候，沉湘或许会答应。 现在，她却不太愿意这样去诋毁时清。 【你在沉默什么？】系统开口催促道，声音微冷：【你还想回家吗？想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我是你的系统，我为辅助你完成任务而存在，我不会害你的，宿主。】 沉湘微微咬牙，心头郁闷，暂未回应。 系统见此又叹口气道：【我知道宿主其实心地不坏，不喜欢无缘无故去诋毁别人，可是宿主，你不用担心的，这里只是一本小说世界，你只是来这个小说世界做任务的，这里所有人都是纸片人，根本不会在现实存在，即便你在这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等你回到现实世界，你还是那个千娇万宠，被你豪门总裁daddy捧在掌心的万人迷公主，你到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现实。 回家。 她最爱的总裁daddy。 沉湘深呼吸一口气，再度抬头，仿佛终于想通了，道：【好吧，天大地大，任务最大！】 【万岁！宿主！加油！！】系统的声音也终于雀跃起来。 沉湘进入百草阁，弟子们都在认真炼丹，这段时间是不受打扰的。 她在里面转悠一圈，没看见钟离锦，想了想，又朝着二楼走去。 结果二楼也没有少年的身影。 正巧这时候三楼有人下来，沉湘跳上升降石台问着那女弟子：“师姐师姐，请问下钟离师弟去哪里了呀？” 她故作天真可爱的笑颜，毕竟这是女主的人设。 女弟子见着小师妹，微笑回应道：“钟离师弟吗？他去玉华峰了，魔物秘境的历练刚结束，其他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准备返航，他大概是去与他的父亲和师兄师姐们道别了。” 沉湘：“谢谢这位师姐！~” 她笑眯眯地说完，转身跑向自己的那艘小仙舟。 【白来一趟，淦！还得去趟玉华峰！希望这回不要跟男主再错过了。】 沉湘登上仙舟，躺在里面望着天空。 只要不看下面，她的恐高就会好很多。仙舟行驶的不快，若是稍微提了速度，沉湘还是会害怕。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碧蓝，白云朵朵，山上清风拂过，十分清爽舒畅。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山脚被时清抱在怀里御剑时候的情景。 当时真的差点儿吓死，但惊恐过后，真回忆起那时候，又有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 ——来自时清怀抱的安心。 第35章 下山 时清这回老老实实在三清福地待了四五天，期间没有打坐调息动用灵力，只是偶尔练了下剑，稍微活动一下筋骨。 小师妹这几日天天顶着个笑脸回来，时清有时候坐在台阶上都能听见从她房间里传来的心声—— 【很好！今天和男主的关系更近一步！就算男主知道我才是他的结亲对象也没有对我冷淡，还是那么温柔有礼！】 【我就说，把锅全部推在恶毒女配身上，男主不会生你气的，毕竟当初去退婚的是时清，对男主冷言冷语的也是时清，伤了他自尊的还是时清，你只要装作同样不知情，天真懵懂点，他不会连带着你一起记恨的。现在再为自己以前的误会表现的热忱点，多多靠近他，安慰他，男主迟早被你攻略！】 【嘿嘿回家回家……指日可待！！今天也去找男主培养感情吧！】 时清：“……” 小师妹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 看来真的很喜欢钟离锦。 过了几秒，沉湘笑嘻嘻地推开房门，时清恰好坐于房门对面的台阶上，与她四目相视。 “……” “……” 那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心虚地别过头，不再看她，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走了。 时清看着她乘坐上仙舟往锦屏峰的方向去，直到那仙舟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她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望着三清山的风景发呆。 不能修炼不能动用灵力，时清这些天在三清福地里没什么事儿干，中途了月谷的护法长老带着差点儿死在洞窟里的弟子来过这里，感谢时清出手在秘境中救下他。 那弟子丢失的魂魄被招了回来，人在三清山的客房内躺了两天，终于清醒，也说了他们一行人在秘境中发生的事情。 “我们本来战场中心那里，看能不能寻到什么前辈遗留下来的法宝，但是魔烈鸟的残魂突然冲入战场中心，我们就只能先离开，然后追着一只寻宝鼠，一路追到了一个洞窟。” “寻宝鼠？”时越微微蹙眉，“这种灵物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了，魔武秘境里竟然还有其存在？” 那弟子点头：“是，所以当时看见它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很惊喜，以为只要跟着它就能找到秘宝，它把我们带到一处洞窟的时候，还真觉得里面有什么宝物。” 说到这里，他脸色微变：“谁知道，那洞窟深处，竟然封禁着一个怪物。” 时越问：“你们见到那怪物的样子里吗？” 弟子摇头，双目间有些恐惧：“没有，师兄他们破坏掉封禁的石门后，从那窟窿里，我们只能够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好数条恐怖的舌头。” “师兄他们被瞬间吞进里肚子里，我当时离的有一段距离，反应过来以后转身就朝外跑了。” 时越：“……” 他看向旁边时清，问：“清儿，你是说你将这位弟子送出去后，又返回去找钟离锦了？” 时清点头：“嗯，他知，那法阵。” “去阻止，怪物。” 那少年大概是知道封禁怪物的法阵是什么类型，所以除了要救人，他更要做的事情是重新将怪物封禁镇压，阻止其逃出来。 或许问问钟离锦，知道的细节会更多，然而现在不凑巧。 少年记忆回退到两年前，意味着洞窟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全都不知道。 时越长叹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简单寒暄几句后，了月谷长老和那弟子离开了三清山。 走之前，被救的弟子忽然回头看了眼时清，红着脸说：“那个……时清道友，我叫赵帆，若是……若是你有空，欢迎你来了月谷游玩，我们谷中风景很美，落英缤纷，尤其是在春天。” 这是种邀请，时清眨眨眼，转头看向时越。 男人突然脸色有点儿沉，未等时清开口便直接一副高冷模样拒绝道：“清儿平日修炼有些忙，以后再说吧。” 赵帆听罢忙点头，“好、好！叨扰了，三清掌门大人。” 两人真的离开后，三清福地又只剩下时越和时清两人。 男人看向少女：“过两日百草阁采摘弟子将下山前往各个地区采摘草药，补充药库，其中一个地方是黄泉谷，算算时日，五十年一结的无花果应当要成熟了，那果子对你的灵根巩固也有好处，这次百草阁弟子下山，你也跟着去，将那果子采摘回来，让沧莹给你入药。” 时清点头：“好。” 时越看着她乖乖点头的模样，又轻轻叹口气，伸手抚摸她的头，“此番下山，为师不能陪你去了。” 他也处于分神突破到大乘的关键时候，主持完魔武秘境，就要准备闭关。 “嗯，”时清说：“师尊。” “加油。” * 百草阁弟子出发的日子定在五日后。 时清这五日终于可以调动灵力调息，再加上沧莹给她炼制的丹药辅助，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大早，她准备御剑前往锦屏峰找沧莹，却又听见小师妹与师尊的争吵。 “凭什么我不能去？！凭什么？！我都下山历练过两年了！凡间我熟啊！” “你看看你上次在魔武秘境给你师兄师姐惹了多大麻烦？！要不是你时清师姐反应快，带你离开秘境的时候用带子缠绕你，装成傀儡机缘，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若是影响了三清山的名声！就连你爹我都护不住你！玉虚现在是在闭关，可等她出关，知道你让三清山的公信力降低，看她要不要赶走你！” 沉湘被说的哑口无言，小脸涨红，想了半天才道：“可是——可是现在不一样！只是下山而已，去摘点儿草药而已，又不像魔武秘境里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规则！” 时越冷笑：“那么多规则你都敢违背，如今下山没有什么条条框框，你还不得反了天了？” 沉湘眼眶微红，同样冷笑一声，父女俩表情如出一辙：“呵，说了半天，你其实还是觉得我会拖师兄师姐后腿是吗？我就是个累赘是吗？这么多年当你女儿早就厌烦了是吗？？？” 时越：“……” 对旁人他巧舌如簧，说得他们难以反驳，什么话语都信手拈来，结果一对上时湘，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了舌头。 他冷着脸，好半天才说：“时湘。” “我原以为，下山历练两年，让你见见这人间，去体会去磨练，能够助你心智成长，心性成熟，但现在，你还是这副模样……” 时越声音微颤，眼里色彩漆黑浓郁，仿佛有一团化不开的云雾，一字一句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次，终于是时越拂袖而去，时湘站在原地呆呆看着他的背影。 “……” 时清没有推开门，她还站在房间里。 若是师尊与她吵的脸红脖子粗，那说明男人只是生气，还没有彻底放弃她。 但现在男人却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 时清想——师尊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帅呆了。 她走到房间的另一扇窗户边，戳开纸窗偷偷看了眼男人。 果然——师尊对着那儿的一棵老松树道：“阿松，我刚才那样，臭丫头一定会难受死了吧？” 说完还有些得意。 时清眨眨眼。 但师尊似乎还不够了解小师妹。 她重新回到门边，听了听小师妹的心声—— 【统子统子！他走了他走了！我们快溜吧！！】 时清：“……” 嗯。 ——亲父女。 * 此次下山采摘药草，百草阁弟子共分十三组，为期一个月。 锦屏峰一大早熙熙攘攘，沧莹分配好弟子小组，又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宜。 “第一，一切采摘的前提是保证自身安全，第二，不认识的植物不轻易触碰，第三，熟知所有草药特性，以正确方法收集存放，防止药性流失。各位师弟师妹，草药采摘每两年一次，大家要尽可能在期限内收集多的草药，但收集要以我刚才说的三点为准，明白吗？” “明白！” 沧莹满意点头，“好，那各位就出发吧！” 丹医弟子们出行一般都是乘坐能够容纳四五人的仙船，除了百草阁的丹医外，为了路上安全，每组还会配一个金丹期的剑修全程保护。 时清也是第一次参与丹修们的集草活动，还算新奇。 她跟着沧莹上了仙船，钟离锦也在这里，见到少年，她并不觉得有多稀奇，因为某人一见到他就变夹子，以权谋私什么的完全不意外。 然而少年看见时清出现在这里，还登上与他相同的仙船，倒是微微蹙眉，似有些意外。 向沧莹礼貌行礼，并唤了声师姐以后，钟离锦注意到了她后面的时清。 “为何你也来？” 少年想起上次小师姐时湘与他说过的话，虽然女孩的话不能全信，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少女的抵触。 时清眨眨眼，走进仙船，席地而坐，看着钟离锦道：“护送。” 她是负责这一组安全的金丹期剑修，要护送沧莹他们。 钟离锦：“……” 那张俊美好看的脸上多了几分不信，又侧目看向旁边沧莹，问：“沧师姐，请问……这是真的？” 沧莹点头，笑了笑，想哄小孩一样道：“是这样，钟离师弟，那个……我知道你还对之前退婚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现在我们仨一同出行，身负任务，能不能相亲相爱一点儿呢？” 钟离锦：“……” 他无法开口拒绝沧莹，因为他不想见沧师姐为难。 片刻后，少年点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任性而为，道：“好，我听师姐的。” 沧莹道：“乖。” 仙船缓缓启动，慢慢浮空。 时清突然看向仙船某个角落，随后起身，走过去，在那空无一物的角落里伸手一提。 “！！喂！你放开我！放开我！”沉湘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时清发现了！ 沧莹一怔：“小师妹？！” 我靠什么时候上来的？！！ 还偷了掌门的隐匿纱啊臭丫头！！ 她一记眼神给时清。 时清会意。 趁着现在仙船还没有离地太远，她提着某人领子将人送到仙船门口，准备把她扔下去。 沉湘一看下面就恐高发作，挣扎着道：“不要不要！！不准把我扔下去！！时清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快放我回船里！！！” 钟离锦见此，不赞同地盯着时清，微微眯眼，眉间那红点朱砂也更鲜艳些许，道：“如此对待小师姐，时清师姐不觉得有些过分吗？你明明可以御剑将小师姐送下去，何必以这般辱人的方式？” 沧莹：“……” 十四岁的钟离师弟果然还是这么记恨被退婚折辱的事情啊！！ 沉湘听到钟离锦帮自己说话，立刻狂点头：“就是就是！！时清你混蛋！！” “放心。”面对两人一唱一和，时清淡淡道：“摔不死。” 说完她直接放手，雪白的绷带随之缠绕上沉湘的腰，准备带着女孩缓缓落地。 “不要——！！”某人瞪大眼眸。 就在时清放手的那一刻，沉湘的恐惧到达顶峰，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于是猛地拽住时清腰间的衣带，用力一扯——！！ 下一秒。 衣带被扯落，衣物散开，露出里面的贴合少女身躯而缠绕的绷带。 一层绷带好似白色的紧身衣，线条流畅，衬得那躯体十分玲珑有致，异常养眼。 沉湘：“……” 沧莹：“……” 钟离锦：“……” 少年蓦地想起十天前在百草阁被时清接住的那一幕。 白衣，绷带，贴身，肌肤。 还有少女的体香与刚药浴过后的药香味。 全部都仿佛昨日记忆般在他脑子里重现，交织辉映。 * 看着不小心被自己扯掉衣带的时清，沉湘突然双颊一红！ 莫名滚烫和紧张的感觉从脸上肌肤直冲大脑，她心脏剧烈跳动，一时间呆住，捏着时清衣带的手也在半空中僵硬，不知所措，竟是连恐高都忘记了。 “我、我我我……”她盯着时清的身体，脸色绯红，双目一动不动，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时清：“……” 第36章 喜欢甜的 许弟子在为沧师姐和时清师姐整理床铺，听见外面的动静后，赶紧三两下理好被子，撩开窗户帘子走出来，关切问：“沧师姐，时清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但他还没有看清外面的情况，就见旁边的钟离师弟忽然将一本《异草果总集》举起来，恰好挡住他的视线。 许弟子：“……” 许弟子：“钟离师弟？” 钟离锦别过目光，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故作冷静道：“没什么，只是小师姐偷偷溜进来了而已。” 许弟子：“……啊？” 不是，那又干嘛要遮住他的眼？？？ * 沉湘被绷带放回仙船的甲板上。 她手中紧紧握住的衣带被时清拿了回去，重新整理好衣物，系在腰间。 少女模样依旧冷清，面无表情。 只是在理完衣物后，那双偏褐色的眼瞳淡漠看了沉湘一眼。 沉湘被看的心下一跳，本就绯红的脸似乎更加滚烫。 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真不是故意的！” 时清这回终于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似乎又准备提起沉湘的衣领，继续把某人扔下去。 “不准动我！”沉湘像只兔子往后跳了两三步，警惕地盯着时清，“现在仙船已经开出一段距离了，而且马上离开三清山，你再把我往下扔，万一我吓到心脏病都出来，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嘛？！！” 时清：“何为，心脏病？” 沉湘一噎，红着脸道：“就、就是我会被吓死！” 她说着还往钟离锦身后藏了藏。 时清：“……” 少女冰冷淡漠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那眸中意味鲜明，是想让他将时湘拉出来。 为了小师姐的安全，即便钟离锦再讨厌时清看他时的冷漠神情，少年还是准备劝劝时湘。 “小师姐——”钟离锦刚开口，话还没说完，沉湘就看出他的意图，立刻故作难过的对少年说：“钟离师弟！我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挤出几滴水花，伸手扯着钟离锦的衣袖，似在撒娇。 沧莹眼皮一跳，有些无语。 ——这臭丫头又来了。 于是一把将她拉过来，蹙眉严肃道：“小师妹，不要任性！路上有何危险我们大家都未知，万一护不住你，我们如何回来向掌门交代？” 沉湘挣开她的手腕，娇气地哼了一声道：“不用你们护我，我有自保的法子！肯定不会拖你们后腿添乱的！” 这几日天天跟男主联络感情，她的账户里已经存了很多积分，到时候真有危险直接兑换道具救人保命就行！她无所畏惧！ 沧莹：“……”不添乱。 呵。 你的存在就是添乱了啊臭丫头！！ 她最后看了眼时清，现在仙船确实已经要离开三清山了，到底要不要把小师妹送回去，还得看时清愿不愿跑这一趟，将人抓回三清福地。 为了不被拖后腿和某人的安全，把人赶回去是最好的方法。 但时清也稍微了解时湘。 就算赶回去，某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又跟过来。 因为小师妹似乎真的很喜欢钟离锦。 所以最后，时清淡漠开口，对时湘简单道出两个字——“随你。” 随你。 又是这两个字。 魔武秘境里面懒得与时湘争论时她也会说这两个字。 沉湘怔了怔，眼中死皮赖脸留下来的得意似乎因着时清话稍微淡去些许。 她看见少女回到仙船舱内的矮桌旁席地而坐，再没有任何言语。 时清都已经松口，沧莹也只能无奈地答应，钟离锦更不用再劝些什么。 氛围一时间有些古怪。 明明该算是事情告一段落，空气却莫名沉重了一些。 沉湘微微抿唇，从钟离锦身后出来，慢慢坐在少年旁边。 许弟子伸手拨开钟离师弟挡住他眼睛的总集书，虽然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小师妹偷偷跑来仙船，这少年要遮住他的眼睛不让看，但他向来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便也没继续询问。 “沧师姐，时清师姐，你们的床已经整理好了，我再去泡点儿药茶来。”许弟子笑了笑道。 沧莹为时湘这插曲还在太阳穴疼，听完许弟子的话，点点头：“好，辛苦你了许师弟。” 钟离锦也起身，作为师弟，不能让师兄一个人忙碌，便也跟着他道：“许师兄，我们一起。” “好。” 少年与青年又去了船尾备茶，舱内就只剩下沧莹时清和沉湘三人。 沉湘老老实实坐在时清对面，似有些局促。 时清说随她，应当是不会再赶她走，她应该高兴才对。 这样任务就能够方便完成了。 可沉湘偷瞄了时清几眼，时清微微侧目看着仙船外面的天空，一点儿眼神都不分给她，她忽然又觉得心里有点儿小难受。 【恶毒女配不会真生气了？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哎呀宿主，你的任务是攻略男主，老关心女配看不看你做什么？】 【我是不用关心她，但、但——】 【但什么？】 【……】沉湘道：【没什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告诉系统。 ——但她莫名受不了被时清视为无物的感觉。 * 船尾。 许弟子将一些蜜饯倒入其中一杯茶里。 钟离锦见此，有些好奇地笑着问：“许师兄为何要在苦茶里加入蜜饯？” 许弟子唇角微勾，解释道：“这个啊，是因为时清师姐，其实并不喜欢苦味。” 钟离锦微怔：“……时清，不喜欢苦味？” 青年点点头，“时清师姐喜欢甜一点儿的东西，虽然直接给清苦的茶，她也会喝，但若是能够使里面稍微甜些，她会更开心。” “……”沉默几秒后，钟离锦声音有点儿轻，状似无意地问：“许师兄如何得知？” 许弟子笑了笑道：“我此前给沧莹师姐打下手，帮忙炼制通灵丹时，不小心加多了活络草，活络草味甘，多加后对药效倒是没什么影响，却会使药丸的味道更甜一些。” “之前的通灵丹味道都很平淡，时清师姐吃到我不小心多加了活络草的通灵丹后，面上还是没什么表现，神情淡漠，可她周身的绷带却在下面一晃一晃，像是有些欣喜，她的情感从不外露，倒是能够从那些绷带条子的反应去猜到一二，所以从那以后，我大概知道时清师姐喜欢偏甜一些的东西了。” 钟离锦：“……” 钟离锦：“……原来如此。” 没过一会儿，许弟子和钟离锦端着五杯茶过来了。 白衣少年将其中两杯给了沧莹和时湘，剩下一杯直接放在了桌面某个靠角落的位置，那位置距时清有点儿远，明显不是给她的。 许弟子把一杯颜色稍浓的茶递给时清，少女接过，淡淡道了声谢，随后轻抿一口。 时清尝到茶水的口感，声音平静道：“蜜饯？” 许弟子点头，微笑：“是，师姐喜欢吗？” 青年模样较为清秀端庄，与身旁钟离锦相比虽然逊色不少，但他身上却总有种贤惠的气质。 时清道：“尚可。” 钟离锦也坐下来，四四方方的桌子，本来坐四个人刚好，但由于时湘突然跑上来占了一个，倒是不得不令钟离锦与许弟子挤着坐。 少年不愿意挨着时清，自然是许弟子更靠近少女。 钟离锦垂眸，眼神落在时清周身搭在船板的绷带上面。 蓦地发现在喝下许弟子为她泡的茶后，那些绷带条子竟然真的像是小狗高兴摇尾巴那样在地面左右晃了晃。 钟离锦：“……” 沉湘喝了一口茶，瞬间皱起脸：“怎么这么苦啊，跟中药差不多一个味儿了！” 许弟子愣了愣，随后歉意道：“抱歉时湘师妹，我没想到你也不喜欢苦药茶，我这儿还有蜜饯，要加一些吗？” 沉湘摆摆手：“算了算了，苦茶提神，也还行。” 她轻抿了几口，便把杯子放下，推到一旁，打了个哈欠道：“好困。” 沧莹：“……” 时清：“……” 钟离锦：“……” 不是刚才还说苦茶提神吗？ 沧莹无奈道：“船舱里面的房间，许师弟已经整理好床铺了，你困了进去睡会儿吧，今晚大概我们所有人都要在船里过夜，第一站是灵神山，那儿距离三清山很远，需要跨海，按照目前仙船的速度，恐怕得明早上才能到。” 沉湘忽然警惕起来——“你们不会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偷偷从仙船上扔下去吧？” 沧莹：“……” 时清：“……” 说真的，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沉湘看着她们一副像是被提醒了某个办法的神情，顿时急了：“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收着点儿！！” 沧莹逗弄了小师妹一下，心情稍微好点儿，勾唇道：“行了，开玩笑，去睡吧小师妹，我们不会扔你的，真扔了我们又怎么跟掌门交代？” “最好是！”沉湘起身，没敢看时清，直接快步去了舱内的房间。 瞧这背影，竟然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感觉。 走了一人，钟离锦与许弟子总算是不用挤着。 少年坐在刚才沉湘坐过的位置，恰好与时清面对面。 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见时清那张永远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脸。 他又悄悄看了眼少女身边的绷带条子，已经停止了晃动，似乎说明她已经欣喜过了，现在内心恢复平静。 喝完茶，时清起身离开船舱。 仙船的木质甲板踩上去有些嘎吱的声音。 云卷云舒，天空澄碧如洗，晴空万里。 清风吹拂，将少女的绷带、头发和衣衫都吹的一晃一晃。 她盘腿坐在甲板之上，后背脊梁挺的笔直，如竖直之竹，体态端庄坚韧。 雪白的长剑被少女轻轻放于身旁，她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调息。 沧莹知道时清要修炼，没有打扰她。 与许弟子和钟离锦一起在矮桌边坐着，直到日落西山，傍晚来临。 天色将晚，火烧云在天边翻涌，夕阳橘光洒在仙船的甲板上，将那打坐一天的少女身躯也映照成橘红。 钟离锦收拾好矮桌，许弟子道：“辛苦了钟离师弟，若是累了，就回房间休息吧。” 少年微笑道：“嗯，许师兄先去吧，我把茶杯放回船尾去。” “好。”许弟子点头，进入房间关上房门。 沧莹也打着哈欠回房睡觉，时清晚上会守夜，她要一直待在甲板上。 白天的打坐调息对于她来说相当于休息。 很快，矮桌边空无一人。 夜幕彻底降临，星月升空，不知又过了多久，时清慢慢睁开眼，偏褐色的眼瞳间清明一片。 她转过头，看向船舱内，些许动静从里面传出，像是一个人在走廊蹑手蹑脚地移动。 随之而来一道道窃窃私语之声—— 【统子，这个点儿，你确定男主已经睡着了？】 【自然，他现在依旧是练气期，对生活作息的需求还是与凡人无异。】 【行，看我不发挥主观能动性，攻略这个男主！】沉湘眼里带着几分志在必得。 她打算半夜起来上完厕所，假装走错房间，跟钟离锦来一个同床共枕！ 按照那少年的性格，铁定会错愕然后道歉，再红着脸说会对她负责，那就完成攻略男主的第一步——拥有他的承诺！ 沉湘找到钟离锦的房间，悄悄地推开门，正要跨步进去找到少年的床，却冷不丁地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作何？” “！”沉湘吓了一跳！惊恐地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时清，竟是莫名有种惶恐和心虚！ “你、你走路不出声儿啊？！”沉湘小声埋怨她。 时清也压低音量，道：“回房，歇息，去。” 给她回房歇息去。 她知道小师妹喜欢钟离锦，但大半夜偷偷开少年房门还想假装走错让对方负责这种事情，还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沉湘本想拒绝，怒斥时清凭什么管她，结果一对上少女微冷的眼瞳，她就直接偃旗息鼓，说不出话来。 明明怼天怼地怼掌门daddy，她都没怕过谁。 唯有时清，好像一记冷漠的眼神，就能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怕少女生气，怕少女冰冷，怕少女一句随你，再不管自己。 夜风探入船舱，卷起船帘，从船头到船尾，畅通无阻。 其中夹杂着一丝少女淡淡的清香。 沉湘借月色看清眼前之人，那一刻她微微抿唇，脸上为自己之前小聪明而得意的神情荡然无存，像是最后想给自己挽个尊，于是故作不在意的冷哼一声，转身回房。 ——最终还是放弃了今晚的行动。 第37章 有魔气 沉湘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泄气般地趴在床上。 系统在她脑子里着急：【宿主！宿主！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沉湘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嗡嗡嗡的：【不放弃还能怎么办？我难道还可以避开时清溜进男主的房间吗？】 系统有些生气，冷冷道：【宿主到底是因为无可奈何才放弃，还是因为害怕恶毒女配冷眼看你才放弃？】 沉湘被质问的也有点儿炸毛：【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害怕恶毒女配的冷眼？？我只是打不过她！不得已才放弃的！】 【既然是因为怕被阻挠，宿主完全可以用积分兑换一张传送符直接传送到男主房间里，她肯定发现不了，宿主要兑换吗？】 沉湘一怔，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她想了想，微微咬唇道：【但是你这种方法还是有点儿风险，万一还被时清发现怎么办？】 【发现又如何？你当时已经在钟离锦房间里了，只要装装可怜和无辜，说自己走错了，就算恶毒女配教训你，为难你，以男主对她的厌恶程度，肯定也只会帮你说话，你怕什么？】 说到这里，系统言语间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冷意：【还是说——宿主，是真的害怕被发现后，恶毒女配不理你？】 沉湘：【！！！才不是！！！】 她反驳着。 【那就上！】 沉湘被激起了自尊：【上就上！反正时清也不知道！！】 此刻。 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的时清：“……” ——她知道。 下一秒。 她推开了房门钟离锦的房门。 * 钟离锦并未睡着。 散了衣物的少年虽然躺在床上，但那双如墨般漆黑的双眼却一直注视着窗外星空。 月光清晖透过窗洒在他床边，将少年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映照的更加精致无瑕。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天空夜风冲入窗户的呼呼之声。 钟离锦总觉得脑子里空了些东西。 好像此刻应该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询问他为何不睡觉。 正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幻听，耳边竟是真的多出了一个声音：【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钟离锦：“……” 少年猛地坐起，错愕的瞪大双目：“谁？！” 然而室内依旧寂静，静的有些诡异。 夜间除了星月，再无其他明亮之物。 但此刻，钟离锦却发现他手上的戒指正在幽幽散发着绿光。 这戒指是少年醒来以后就发现一直戴在他手上的，大概在失忆的这两年里得到，所以自己没什么印象。 戒指绿光耀眼，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哈，别害怕，小辈，老夫不是什么坏人。】 钟离锦：“……” 他这回彻底确定，与他说话那个老人，应当是在戒指里。 既然这两年的自己一直没有将戒指取下，说明自己是接受他的。 【您——】少年试探性地开口：【请问，您是何人？】 【老夫乃是万年前第一丹修！被人尊称丹毒圣手的李崇兼！】 李崇兼。 钟离锦一怔。 他从小爱看书，对于修真历史也是了解过一二，只是那时候更多关注一些有名的剑修，像丹修符修阵修之类就所知甚少。 但有一个人，丹符阵三修，在万年前名声显赫，于远古仙魔大战中以丹符阵三法齐用，将魔物魔修们逼的连连败退，最终以身献阵，死在了战场之中。 那个人，便是丹毒圣手——李崇兼。 突然来个自称李崇兼遗魂的老人，钟离锦半信半疑，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和蔼，他对自己说话真的就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跟一名小辈说话，钟离锦下意识觉得他不像什么坏人。 然而少年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立刻信什么的类型，他想要再询问几句，却忽的听见似有什么动静从自己房门口传进来！ 钟离锦眸光凌厉，微微眯眼，警惕地重新躺下，装作熟睡。 随后，些许争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回房，歇息，去。” 简单的五个字，莫名其妙的断句，一听就是时清。 动静一会儿就消失了，应当是小师姐夜晚出门，被时清呵斥着回去了。 见没什么事了，钟离锦便重新睁开眼，沉声问：【我如何相信，您真的是李崇兼前辈？】 老人笑了一声，似乎只是看了一眼少年，便悠悠道：【小辈，你如今这身体只是个练气，你灵根被人废过。】 钟离锦一怔，【您能看出来？】 【自然，什么疑难杂症，天毒地蛊，老夫一眼就能看出。】老人似有些得意，【为了修复这灵根，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苦头？ 钟离锦微微摇头：【也许吧，但我不记得了。】 他道：【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现在的我应该是十六岁，却只有十四岁时的记忆。父亲他们说，我昏迷之前，曾以身引雷。】 【以身引雷？】老人捋了捋胡须，若有若思道：【确实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但那般重伤，你最后却只是记忆回退到十四岁，定是有人护了你。】 护？ 钟离锦记不得。 但冥冥中或许真的有谁在他眉间轻点，护了他的身躯，最后只是大脑受损。 【小辈，要不要当我徒弟？】老人忽然开口：【老夫与你有缘，死前最大的心愿是这一身本事无人传承，如今你竟能听见老夫声音，还与我交谈，是最好的人选。】 钟离锦：【……前辈，想收我为徒？】 【你可愿？】 钟离锦：【……】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炼丹这条路确实最适合走的，只是用了十几年的剑，他还不想放弃剑修。 似乎是看出少年的迟疑，老人道：【你的身体如今不适合拿剑。】 钟离锦心下一沉。 对方继续道：【即便你脑中记得所有剑招，但修复的灵根如论如何也比不上没被废之前的它，你的身躯和灵力也无法跟上那些招式，最后只会气息紊乱，灵气冲脉，筋络拥堵，口吐鲜血。】 【……一直温养灵根，不停巩固也不可以吗？】钟离锦声音微颤，慢慢捏紧拳头。 【小辈，除非你透支自己的生命。以命去滋养它，但代价就是，你永远也无法飞升成仙，你甚至不能长生，待生命力耗尽，你将成一具空壳，在这天地间灰飞烟灭。】老者叹口气：【我知让一个剑修放弃拿剑，是何等的残酷，可想要有所得，就必有所失。】 【小辈，要拿剑，还是要得长生大道，飞升成仙，看你自己。】 他不能强迫对方当自己的徒弟，他只能稍微引导，后续的选择，还得少年自己来做决定。 【……】 钟离锦暂未说话。 此前少年一直还心存希望。 就算是目前跟着百草阁的师兄师姐们学习炼丹，他也不会放弃剑修。 执剑天涯，斩妖除魔，参悟大道，飞升成仙。 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然而现在，竟是连万年前足够起死回生的第一丹医李崇兼都只能给出极端的选择。 要剑。 还是要成仙。 修真者踏上修行之路，无怪乎过程如何，其结果必定是选择飞升，钟离锦想成仙，想离开这方世界，想前往更宽更阔的天地，但要这一切实现。 ——他就必须放弃拿剑。 越挣扎纠结，心口越痛。 他感觉好似有一口血堵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喷发出来，染红衣襟。 大概是心头郁结，与刚被时清退婚时气急攻心的状态很相似。 正在这时，房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钟离锦一惊，竟是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推他房门！ 紧接着，熟悉的淡淡清香传来，正要呵斥来人的少年顿了顿，躺在床上一时间忘了言语。 下一秒，一道白光闪过，小师姐时湘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钟离锦：“……” * 当传送过来的沉湘在白光消失后抬眸看去，却发现这个点儿本该睡着的男主钟离锦竟是以一种震惊错愕的眼神盯着她。 沉湘：“……” 什么鬼啊！！！怎么钟离锦醒着？！ 后背有风呼呼的声音。 沉湘忽然觉得背部凉飕飕的，脊骨也蓦地一僵。 她有些机械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男主被人打开的房门以及那个站在房门前静静看着她的时清。 于是，她刚刚被系统激起的胜负欲火焰瞬间像是被人用一盆冷水浇灭！ 沉湘：“……” 系统提醒：【快！快跟男主解释！就说你察觉到时清想半夜潜入他的房间，所以你才用传送符跟进来看看！】 沉湘：【白痴！这么蹩脚的谎言谁会信啊！！】 【男主不会因此太为难你的！他讨厌时清！你要学会利用你的异性万人迷光环！没有男人会不被你吸引！】 沉湘怒道：【所以我就必须把所有事情推在时清身上吗？！这样一来我才是恶毒女配吧！！】 【你说不说？！不说我们就解绑！我去找其他宿主！我能无限次寻找宿主！无限次来这世界里做任务，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要是错失了，你就回到你在现实世界的必死结局吧！！】 系统似乎也急了，它没想到时清竟然真的能察觉到传送符，虽说话语是为了激将沉湘，但它其实也不确定时清会不会发现。 被恶毒女配发现倒没什么，它只是害怕男主看女主的眼神会改变！ 它等男女主相遇相知相爱最后一同成仙飞升上界已经等了很多年，它迫不及待地想要男女主he，所以它无法接受中途的任何变量存在。 脑中二人吵架之时，一道少年略显疑惑的声音在沉湘身后响起：“……小师姐，您这是——” 沉湘怔了怔。 系统催促：【快说啊！！】 沉湘微微咬牙，眼眶微红，张唇瓣轻轻颤动。 时清：“……” 钟离锦觉察到这房间内古怪的气氛，慢慢坐起身。 正在这一刻，时清突然开口：“有魔气。” 钟离锦一顿：“魔气？” 沉湘也愣住。 呆呆看着时清。 “嗯。”时清面色如常，神色平静，一字一句说：“魔气，少许。” “在这里。” 这里有少许魔气若隐若现，她来看看。 随后盯着沉湘，问：“你也是？” 你也是觉察到了？ 沉湘：“……” 沉湘：“嗯。” 她小声点头。 时清又道：“我在，你回去。” 我在这里，你回去。 沉湘心脏跳动加快，她迈开有些沉重的步伐，连跟钟离锦打声招呼都忘了。 慢慢走到门口，跨过门槛，经过时清身边，她没忍住悄悄抬眸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对方冷漠平淡的视线。 沉湘：“……” 时清大概这回是真生气了。 周身冷漠的让人难以招架。 沉湘眼眶微红，没有理会系统在她脑子里催促和生气，正思考着要不要道个歉。 她真的受不了对方这般看她的眼神。 突然，时清伸出了手。 按照以往看剧看书的情节，这种近似抓包的场景铁定少不了一巴掌。 也行。 时清打她也可以。 稍微生点儿气，也好过那些冷漠。 沉湘闭上眼睛，浑身紧绷，谁知道意想之中的一巴掌并没有落在她脸上。 倒是一个温热的掌心轻轻附在了她头上。 沉湘一惊，睁开眼呆呆看向时清。 随后听见她说：“回去，歇息。” “……” 那一刻，熟悉的感觉直冲大脑。 好似在某个被尘封的记忆角落，也曾有一个人，被她的任性所连累之后，没有意想之中的发怒，没有打她骂她。 最后的最后，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手掌落在她额头。 清冷地问：“是否，受伤？” * 沉湘消失在走廊。 时清重新看向床榻上的少年。 钟离锦解了束发，衣襟微微散乱，外衫被整起地叠好，放置在旁边的桌子上。 少年房间整洁干净，气味也似乎带着些雪松香气。 他坐起身，看向时清，挑眉问：“时清师姐半夜到底何事？我这里其实并无魔气，对么？” 那声音微冷，颇有些质问。 刚才少女那番话大概只是想给小师姐一个台阶下。 这几日相处，钟离锦能够觉察到那女孩对自己过分的热忱，但少年并无此意，也想稍加保持距离，再找个机会表明自己不喜情爱的心迹。 谁知道小师姐竟然那么大胆，敢半夜来他房间。 为了小师姐的名节，钟离锦会将此事压下。 不过——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呛时清的机会，他当然也不会放过。 但下一秒—— 时清说：“有。” 她盯着钟离锦，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确有，魔气。” 第38章 即将到达 确有魔气。 在推开钟离锦房门的一瞬间觉察到了。 时清对魔气很敏感，就算只出现了一瞬，她还是发现了。 这种敏感可能是一种天赋，也可能是由于印象太深刻。 她走入少年房间，环视了一遍四周。 最后，那眸光落在了钟离锦的身上。 少年坐于床榻，微微蹙眉，对上时清的目光，似乎想要从中找到说谎的痕迹。 然而少女眸色坦然，严肃认真，似乎这里真有魔气存在。 “你找到了吗？”钟离锦沉声问，似半信半疑。 时清摇头：“消失了。” 消失的太快。 像风一样在屋子里划过便荡然无存。 最后能够感知到的地方，是在钟离锦的床榻上。 时清还想再看看，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钟离锦。 这时候床上那少年却忽然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将那半垮的里衣往上拢了拢，遮住从脖颈到胸口的那一大片肌肤。 夜晚休憩，自然会脱掉外衫，只留里衣，然刚才躺下又起身，本就松散的衣襟便更向下滑落几分，时清一靠近，他就不得不将其理上去。 月光清晖，照在钟离锦的脸上，似乎将少年肤色也衬得更加白皙，也突出了眉间一心，红艳无比。 那墨丝垂落，十分顺滑，披散在钟离锦肩头，鬓前刘海也竖直垂下，长度刚好到他胸前，一眼望去，竟好像一幅勾魂惑人的夜月美人图。 “这是我的房间。”钟离锦在时清距离床榻只剩下三步远的时候忽然出声。 时清停下脚步，“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又继续向前。 “大半夜在一个男子房间里随意行走，成何体统？！”少年脸上终于染上红晕，精致如黑曜石般的双瞳间带着羞怒，紧紧盯着时清，道：“既未再次发现魔气，便请你出去！” 时清觉察到钟离锦声音里的不对劲，好像她触动了什么令少年无法接受的东西，她神色淡淡，既然对方不愿她再探查，就尊重，于是时清点头道：“好。” 从进门到床前，再离开这里并替少年关上门，她的表情似乎一直都未曾有变化。 仿佛真的仅仅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夜间巡查。 门被关上，钟离锦微微松口气。 但心有忽然又有些躁郁。 大概是觉得不平衡。 ——那家伙进来，凭什么可以一脸云淡风轻，面无表情，而自己却要因此紧张，声音微颤？ 明明正常女子闯入男子房间，该是面红耳赤，羞怯逃离。 时清……她当真是个女人吗？！ 【小辈，还好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紧张，连体温都提升了不少。】 钟离锦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只是——好像每次都会被某人的不知礼数气到。】 【不知礼数？是刚才那个青衣女娃吗？】 【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十分傲慢和冷漠，害我气急攻心。她跟小师姐说的一样，误会与我结亲，所以在我被废后马不停蹄地来退婚。】 老人若有所思道：【这样啊……此女心性不行，本来我还挺看好她当我徒媳的，既然你不喜欢就算了，不过另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娃倒是长得挺可爱，挺乖巧，你觉得她如何？】 钟离锦：【……】 他还没有答应老人当他的徒弟。 结果这人就开始给物色徒媳妇了？？ 【前辈，】钟离锦头疼道：【我无意于情爱之事。】 【哎呀，没情爱有个伴儿也不错啊。】 钟离锦：【……想让我当您徒弟，此事便莫要再提！】 老人：【……啧。】 行吧。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钟离锦心中的郁结倒是消散了不少。 他重新躺下，却不是因为想通什么，而是被硬生生打断，现在心情也回不到刚才那种有些心结的状态。 【对了，小辈今晚这一行是去何处？】老人问。 钟离锦道：【晚辈如今在三清山百草阁作炼丹弟子，这一次是跟师兄师姐们外出采摘，补充药库，现在正前往灵神山。】 【灵神山好啊！那里山清水秀，灵气充足，有各种天材地宝，且风水宜居，待一段时间，对你的灵根温养也有好处！】 【除了灵神山外，仙船一路向西，还要去秃石岭，最终到达黄泉谷。】钟离锦说。 为期一个月的采摘，自然要将这段时间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药材全部带走。 【黄泉谷？那可太幸运了，小辈！那地方刚好有一镇谷之宝，名为无花果，无花果树五十年结一次果，一次才两颗，乃是修真界难求的宝贝，非常适合你这种重塑灵根或是移种灵根的修士！】 钟离锦愣了愣：【移种灵根？】 老者解释道：【便是本无灵根之人，将他人灵根移种到自己体内，但这类人获取灵根的方式一般极为毒辣，生剖灵根，属于旁门左道。获取的灵根也与重塑灵根一样，要么选择拿剑，要么选择成仙。】 * 房间外，时清并未离去。 她站在门口，双手抱剑，面无表情地倚靠在木质门框边。 刚才那一丝丝魔气不是错觉。 时清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座仙船——有魔气。 魔气最后能被她感知的地方在少年床榻。 或许那东西就在钟离锦的床上。 但也有可能已经顺着床边窗户溜了出去，所以她没有再度发现。 时清闭上眼。 灵识扩散出去，包裹整座仙船。 她静静搜查着，却一无所获。 大概那点儿魔气是真的离开了这里，仙船又一直向前行驶，所以被甩在了后面，才感受不到。 不过绕是如此，时清也没有放松警惕。 还有，小师妹身上的那个系统。 她之前以为是器灵，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它的存在，更像是在威胁小师妹去做一些事情，否则也不会与小师妹在头脑里争执。 刚才时湘脑子里话她全听见了，也许那丝丝魔气便是来自于它。 时清食指在雪白的剑身上点了点。 一整夜，未眠，值守。 * 沉湘回到房间，这回不等系统开口质问，她便率先道：【你出的馊主意！男主都醒着！时清也能够发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急啥？！】 系统怒道：【我急？！宿主！你还想不想完成任务回家？！！你现实世界里爱你的daddy你不要了？！那些害你丧命的女人你不想报复了？！】 【但也不急于这一时！仙船还要在天空飞那么久，我都放弃今晚行动了，你却非要激我今晚去两次！！现在好了，不是时清还给我找补，我直接就被男主误会了！还有那甩锅，你真蠢假蠢？！那么蹩脚的谎话，甚至都不如时清说的有魔气更让人愿意相信！！】 【时清时清？！！她是恶毒女配！！你还真帮她说上话来了？！我怎么会找你这么愚蠢的家伙？！】 【呵——】沉湘冷冷道，她也是个有傲气的，被人蹬鼻子上脸地骂，自然也不会容忍，此前为了任务已经忍耐太多，现在她不想忍了，【既然如此，那就解绑吧！你去找别的宿主，我就算是死了，这任务，本小姐不干了！！】 这话一出，本来还威胁沉湘解绑换宿主地系统忽然禁了声。 在觉察到女孩是真不想干的时候，先软下来的却是系统：【……好了宿主，别生气了，我只是着急，我俩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都是为你好，也想你能完成任务快点儿回家啊。】 沉湘心中依旧冷笑。 果然。 这系统也还得靠着她。 绑定一个人，根本不是像这家伙说的这样，想换绑就换绑。 沉湘不是软柿子，还想拿捏她？做梦！ 【我拿下钟离锦，要靠我自己的魅力，之前听信你的话，还真以为时清是个慕强的恶毒女人，现在我眼睛看见的她，听见的她，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微微眯眼：【甚至，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在嫉妒她呢？】 【我没有！】系统突然大声反驳，声音有些慌乱：【在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前，我都不认识她！知道她的故事也只是从书里，怎么可能会嫉妒她？！】 沉湘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个猜测确实挺匪夷所思，系统也着急忙慌的否认，但沉湘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实世界里，不是没有稍微跟她关系不错的女人。 但那些女人最后也无一例外只是想打着为她好，跟她做朋友的意图利用她，铲除一个个她们看不惯的其他女人。 那种嫉妒，雌竞，恶劣的争妍斗艳，让人心间拔凉。 沉湘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因着异性万人迷光环，身边不是心怀不轨的男人，就是对她嫉恨万分的女人。 幸好有daddy在，她才没有被任何一个男人得手，也没有被女人们得逞。 但最终死去，还是怪她自己——真以为这世上，除了daddy，会有真心爱她的人呢。 * 日出东升，阳光照在床尾。 当日光出现的时候，时清终于睁开眼，收了灵识。 一夜未眠，灵识笼罩，有些费精力。 她站直身体，正要回船头甲板，身后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转过头，与正拉门而出的少年四目相对。 钟离锦：“……” 许弟子也拉开房门，他醒的比较早。 “时清师姐，早安。”青年道。 “早。”时清点头。 “钟离师弟，”许弟子看向钟离锦：“你起的也好早。” 钟离锦礼貌道：“是，起来做些吃食。” “一起吧，刚好我也帮沧师姐和小师妹弄点儿。”许弟子道。 仙船上除了钟离锦，其他人都已辟谷。 但沧师姐和小师妹都嘴馋，还是喜欢人间美食。 因而许弟子还是要为她们准备。 时清回到船头甲板，盘膝而坐。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沧莹和小师妹也从房间里出来。 沧莹打着哈欠，走到时清身边，揉揉眼睛问：“昨晚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时清道：“有。” 恰好沉湘也在后面，那女孩听见沧莹的问题，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时清，似乎生怕对方语出惊人。 “昨夜，有魔气。”时清道。 沉湘：“……” 怎么还用这理由呢？ 直接说没情况发生不就行了？ 沧莹在时清身边坐下，蹙着眉头：“魔气？” “嗯。”时清点头：“钟离锦，房间。” “一瞬，没影。” 在钟离锦的房间，但一瞬间过后就没影子了。 沧莹：“……” 她面色有些凝重，她知道时清对魔气十分敏感，即便再微弱微小，只要稍微出来一丝丝，都能被她发觉。 “后面有再次感受到吗？” “没有。”时清道：“消失，彻底。” 她守了一夜，那气息再未出现过。 沧莹说：“无论如何，还是要保持警惕。” 她拍拍时清肩膀：“去睡一觉，你晚上用灵识守夜，太费神了。” “不必。”时清微微仰头，略带骄傲：“我强。” 沧莹：“……” 拍肩膀的手顿时换成拍她的头，用力扇下去，拔高声音，怒道：“睡——觉！！！” 这一下，连带着时清周身的四条绷带也像是被吓倒了一般，僵硬地陡直一瞬，又害怕的软了下去。 时清虽然依旧面无表情。 但绷带已经反映了她的真实情绪。 “哦。”时清小声答应了，拿起剑起身，往船舱的房间走去。 仙船只有四间房，本来还有一间是她的，却被偷偷跑上来的小师妹占了。 小师妹向来不喜欢时清进她屋子，因此她去了沧莹的房间。 在低矮的过道上碰见刚好弄完早餐的许弟子和钟离锦。 青年知道时清不会吃东西，但还是要礼貌问问：“时清师姐来一点儿么？” “不必。”时清道，“要睡觉。” 随后推开沧莹的房门去她床上打坐调息了。 反正在甲板也是打坐，屋内也是打坐。 让沧莹误以为她在睡觉就行。 沉湘看见时清直接进了沧莹的房间，撑着脑袋，语气意味不明地对她道：“你跟时清关系还真好，直接就进了你房间。” 沧莹挑眉：“没大没小的，你该叫她师姐。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时清进你屋子吗？之前在三清福地，只要时清靠近你屋，你就马上拦住她。她尊重你的个人空间，自然不会再靠近了。” 沉湘没说话了，开始吃早餐。 大概半个时辰后，时清出来了。 此刻飞行一天一夜的仙船正在慢慢降速。 意味着它即将降落停靠。 时清从船舱走出，抬眸朝远处望去。 但见一片云雾缭绕之中，一座绵延不绝的大山在那云烟里若隐若现。 山体呈现紫色，好似紫晶山石，棱角分明，又若紫电闪先，梦幻迷离。 灵气突然充裕起来，沧莹招呼四人道：“各位，我们要到灵神山了！” 第39章 灵霞派 灵神山被称作天下第二美山，第一乃是仙海蓬莱，两座山间景色美得各有千秋。 阳光斜照下，紫色山体似被披上了一层淡薄金纱，闪烁瑰丽光泽。 山间的云雾缭绕，如仙女曼拢纱衣，增添些许神秘之感。 仙船缓缓下降，灵神山归属于灵霞派，派中皆为女子，各个美若天仙。 三清山百草阁弟子不能贸然入山采集，在进山前，需征得灵霞派掌门同意，方可上山，因而仙船只能停靠在山脚。 待船停稳后，五人从甲板上下来。 灵霞派守门弟子穿着十分露骨的紫色长衫，妆容也极致魅惑，似山间诱人灵狐，模样灵动又勾魂。 这里的弟子几乎都是这样长相，她们平日里很少参与修真界的群聚性活动，也鲜少下山历练，门派从上到下都在这灵神山偏安一隅。 她们不需要懂人情世故，也不必与哪家门派维系和睦关系，算是修真界中的异类。 沧莹作为这一次队伍的带队人，要主动上前与人打招呼，但饶是此前已经看过一次灵霞派的穿衣风格，再次见面时，她还是不免红了脸。 “咳，我们是三清山锦屏峰百草阁弟子，在下为沧烟长老座下沧莹，见过灵霞派道友，此番前往灵神山采集药材，还望各位道友替我向灵霞掌门通报一声。” 说完，沧莹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紫衣女子。 对方听完她的话，上下打量了沧莹一番，轻笑道：“三清山啊，没想到两年时间过的可真快，可惜，这一次来的男子不多。” 她媚眼如丝，继续说：“还记得上一次，你们师兄来这里，我们大家可是好生欢喜呢。” 紫衣女子抬步上前，与沧莹擦身，视线开始朝着她身后人看去。 见着时清，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三清山也有穿衣如此有审美的弟子。” 紫衣女子似乎很喜欢时清干净利落的衣物风格，还有那些紧身缠绕的绷带，她眼中带着些许惊艳，双眸微眯，夸赞道：“肤若凝脂，曲线流畅，妹妹今晚若是休息，可来睡姐姐房里。” 时清：“……” 钟离锦：“……” 沉湘：“……” 她又朝后看，目光落在了钟离锦身上，随后怔住！ 似乎是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少年，那白皙的双颊上竟然染了些许红晕，眼眸微微瞪大，口中念念有词，“翩翩少年，无瑕美玉，丰神俊朗，温润似水……敢问道友是何名姓？” 紫衣女子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盯着钟离锦。 她一靠近，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似花般妖娆，撩拨心弦。 少年下意识后退，拉开与女子的距离，抬手行了一礼道：“在下，玄霄宗钟离锦，如今在三清山百草阁游学，见过这位灵霞派的师姐。” “钟离锦？”女子眨眨眼，面色失望：“原来是有妇之夫，可惜了。” 钟离锦：“？？？有妇之夫？” 紫衣女子叹口气：“听闻你与三清山掌门之女有婚约，如今你看着也年满十六，早该结亲了吧。” 钟离锦：“……” 少年语气沉了几分：“并未结亲，她早已退了我的婚。” “退婚？”紫衣女子有些惊讶：“钟离道友如此俊美，她竟也退婚？那眼光是何等之高？” 钟离锦冷冷道：“她只喜强者，见我两年前被废，便迫不及待地来退婚，如今与我，除了游学的师姐弟关系，再无其他。” “……” 空气沉默一瞬。 沧莹看了眼旁边时清，随后轻咳一声，干笑道：“哎呀师弟，外人面前，咱不说这些，听话，乖。” 钟离锦垂眸道：“是，抱歉沧师姐，师弟只是想解释清楚与她的关系，也不想再与她捆绑误会。” 紫衣女子听罢，眼眸微亮：“如此，那可太好了！虽说这次三清山来的男人少，但有这位钟离师弟的颜值，却胜过无数了。” 她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在前面带路，“各位，随我来吧，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三清山沧烟长老早就与我们掌门打好招呼，说有客人来呢。” 沉湘不喜欢她这种带着风情之人，好像动不动就在勾引别人，尤其是开口就让人去她房里睡，听的她心里十分不爽，便小声嘀咕一句：“那刚才在门口审视半天，审视个啥？” 似乎听见了她的嘀咕，紫衣女子回眸瞧了她一眼，嘴角依旧含笑，没有生气，挑眉道：“小妹妹，你们来灵神山采集药材，虽然三清山提前与我们沟通过，但最终是否同意，还是要我们见面仔细检查一下才行。” 时清看向沉湘，提醒她：“不可，妄言。” 虽然在三清山可以放肆一些，但在别人家里不能随便说话。 这是掌门师尊教她的，要注意礼貌。 “不用你管。”沉湘别过头，不理会时清。 小师妹又开始耍脾气。 沧莹都习惯了。 这才是正常的她，所以刚从山下历练回来那天，见着时湘如此乖巧阳光的跟人打招呼，着实把沧莹吓了一跳，还真以为历练两年她直接从一个小屁孩变成了一个成熟礼貌的小师妹。 结果——呵呵。 果然是假的。 “说起来，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紫衣女子看向时清。 时清回应：“时清。” 女子怔了怔，目光在她与钟离锦身上转了转，“你便是三清山掌门之徒？” 没想到这次出行，竟然会与退婚的前未婚夫一起。 还真是——无惧流言蜚语呢。 难怪少年被叫有妇之夫时会急于解释，还看了这姑娘一眼，看向是真不想再扯上关系。 “我很好奇，你为何要与钟离道友退婚？仅仅是因为他被废了吗？”她眨眨眼，似乎真的只是想知道原因。 时清把小师妹退婚时说的话又重复一次：“生老，病死，不愿嫁，配不上，强者，一大把，才不要，吊死，在废人，身上。” 紫衣女子：“……”真大胆。 沧莹：“……”宝宝，你不用这么实在地真说出来…… 钟离锦：“……”呵，果然嫌他是个废人，小师姐说的话是真的。 沉湘：“……”靠！跟我随口骗男主的说辞怎么一模一样？！！ 许弟子：“……” 氛围一时间尴尬起来。 紫衣女子也不再多言，轻笑两声，就当是揭过这件事情了。 灵霞派的建筑以露台水榭为主，到哪儿都能听见溪水叮咚的声音。 当然，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娇嗔之音。 前往厢房的路上，沉湘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那些凉亭露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令她忍不住联想到某些奇怪的小说或电视情节。 待紫衣女子将他们带到厢房，拜别离开后，沉湘终于可以问出自己的疑惑：“不是！她、她们，怎么那么妖娆？！” 沧莹点头：“因为就是你想的那样，灵霞派皆为女弟子，修行功法总体可以概括互相汲取滋润，一同上升，说白了就是双修。” 沉湘：“……” ——这个门派还真是开放啊，作为一个现代人，难得碰见如此自由奔放的门派，嗯，不错。 “采阳补阴最好，但她们的功法不限于此，以阴补阴也是常态。”沧莹又道。 沉湘：“……” 回想起刚才某人被紫衣邀请晚上去房里睡的画面…… 沉湘：“……” ——这个门派真是不知廉耻！！！ 瞧见沉湘眼底的些许鄙夷，沧莹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声教训道：“注意你的言行！既然跟着出来，就要做好三清山的门面表率！不准惹是生非，得罪他人！这里可不是三清山，不是能由你胡来的地方！” 沉湘讨厌被教训，一声哼，转身径直走入一间厢房，关上门再不出声。 在这瀑布旁边的房子只有四间。 毕竟听闻来的是四人，谁料最后竟然还多了一人。 许弟子道：“我那间就让给时清师姐吧。” 时清摇头：“不必。” 就算是在灵神山，有灵霞派弟子在这里看守，她还是要负责守夜。 沧莹道：“许师弟去休息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就从山腰开始，将需要的药草全部采集下来。灵神山的采集时间只有十天，要采完整座山脉，任务紧，时间短，就我们几个人，得加油了。” 许弟子听她如此说，点头道：“是，沧师姐。” 沧莹又看向钟离锦：“钟离锦也回房吧，趁现在中午，好好休息一番，下午打起精神。” 钟离锦道：“好，沧师姐也是。” 少年转身回了房，关门之前，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瞳还冷冷看了时清一眼。 沧莹：“……” 她拉着时清一起进入最后一间房，随后有些无语地对她道：“我说你，那种话，怎么就能当着钟离师弟的面说呢？！” 时清问：“何话？” 沧莹扶额：“就是那退婚的理由，应该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嗯。”她说：“小师妹。” 沧莹道：“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你给她背了多少锅？？她都十五十六岁的人了，放凡间早就及笄准备嫁人，说不定都有孕要当娘了，你还这么给她兜底背锅，这样她如何能长大？！” 沧莹说的有道理。 时清心里也清楚。 她平静地说：“小师妹，成熟了。” “哈？？？成熟？？哪儿成熟了？？”沧莹明显不信，“把你的小师妹滤镜给我扔掉！不能因为她是掌门亲女儿，你又是被掌门救回来的就无限次地纵容她，这样不好！” 沧莹刚说完，一条雪白的绷带就缠绕上她的手腕。 沧莹：“……这招已经对我没用了。” “不是。”时清道，“你看。” 下一秒，一个信封被白色绷带放在沧莹手中。 “这是……”她有些疑惑。 时清说：“小师妹，历练，来信。” 小师妹下山历练之后，一直以来给她写的信。 心中少女的笔墨越发成熟稳重，她在这两年时间里走了很多路，看了很多风景，碰见了很多人和事。 她将那些见到的东西，自己的感悟，全部写进了给时清的信里。 这些文字与现在见到的小师妹天差地别，沧莹微微蹙眉，看向时清，问：“你察觉到什么了？” 时清点头：“嗯。” 偏褐色的眼瞳透过窗户，看向刚才时湘进去的厢房大门，一字一句，静静道：“小师妹，失忆了。” 丢失了这些年许多记忆，因而性格也像小时候。 她的身体里，还有个被叫做系统的东西。 起初时清以为那系统算是某种器灵，但现在来看，那东西应当不简单，它会和小师妹吵架，会鼓动小师妹来诬陷自己，会给小师妹洗脑，让她去喜欢钟离锦。 若是小师妹无法完成任务，听上去，应当是有惩罚。 小师妹不愿意受惩罚，就只能追着钟离锦。 时清暂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被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发现她已经觉察到了它的存在。 所以，只能先由着小师妹，或者说——是顺那系统的意，待其彻底露出马脚，再一击毙命。 沧莹细细看了时湘给时清的其中一封信。 那封信在两个多月前，应当是小师妹准备结束历练回来的前一个月。 信里依旧是一些所见所闻，不过最后结尾却写了一句诗：“若向红楼觅佳偶，薛君才合配湘妃。” 沧莹：“……啥意思？” 时清摇头：“亦不懂。” 本想等小师妹回来以后问问的，结果——她失忆了。 * 【……那女娃说话，可真不客气。】 钟离锦刚关上房门，便听脑子里传来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平，【难怪你不喜欢那女娃，老夫也不喜欢，只爱慕强者，落井下石，看不起弱小，心性不行，难成大道。】 【没关系，前辈，】钟离锦反过来安慰他：【待晚辈日后重新站起，定叫她后悔。】 【说的是！既然喜欢强者，小辈就变成强者，到时候她后悔也来不及了！】老人捋捋胡须：【你就跟老夫好好学炼丹刻阵画符之法，有老夫在，必叫你成为修真界最强之人！便是那些剑修们，都在你手上过不了三招！】 【好。】 少年如今也想明白了。 拿剑。 或者成仙。 既然前一条路，他此生注定无法走到终点，那便换另一条。 他并非什么极其倔强之人，非要一条路走到黑，灵根既然能重塑，那就是天道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要靠新的本事，为自己向那群魔修，向时清，讨一个公道。 第40章 茶水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该开始今天的采药任务了。 钟离锦整理好工具，收进袖里乾坤中，老人对他道：【灵神山虽然美，但越美的东西越致命，这山上很多毒物，你多注意些。】 【晚辈明白。】少年在老人面前十分谦逊恭敬。 【不过，有些毒物倒是适合教你炼制一些可用来防身或对付他人的攻击性丹药，待会儿一边采集，老夫一边儿教你甄别。】 钟离锦点头道：【多谢前辈。】 少年离开房间，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出来。 最后一个出门的是时湘，她揉着眼睛，应当是直接在房间里睡了一觉。 沧莹开始分配任务，道：“许师弟，你就跟钟离师弟一起去前山吧，我同小师妹还有时清去后山。” 前山是灵霞派弟子多活跃的地方，没什么危险，就算有些毒物，许弟子也认得出，可以顺带护着钟离师弟。 后山更嶙峋崎岖，许多植被模样怪物，难以辨别，也有一些未知的危险，大部分草药需要沧莹这种经验更丰富的丹医去采集，再由时清负责安全保护。 “是，师姐。”许弟子道。 沉湘却不乐意：“以前不是说好一丹配一剑的吗？应该我跟钟离师弟一组。” 一起采药这么好的攻略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沧莹知道这小丫头又开始了，虽然她失忆，但这并不妨碍自己气这臭丫头气到牙痒痒。 沧莹冷笑一声：“那照你这么说，钟离师弟跟时清一组不是更好，他算是目前修为最低的，该让时清随身保护。” “不行！” “不可。” 两道声音分别来自沉湘与钟离锦。 沉湘并不喜欢时清跟男主靠的太近…… 作、作为即将攻略男主的女主！她不能让恶毒女配近男主身！ 而钟离锦，只是单纯的不想和讨厌的人待在一起。 沧莹看向时清，“你怎么突然那么遭人嫌弃了……” 时清：“……” 时清：“木鸡啊。” 一般而言，丹医采药，越强大的剑修贴身保护，他们越高兴。 但在钟离锦这儿却不同。 许弟子忽然开口：“如若不然，时清师姐随我一道？” 这样不仅小师妹可以跟钟离师弟在一起，沧莹师姐也可以跟着他俩，避免出什么事。 “不行！” “不可。” 结果沉湘还是与白衣少年异口同声。 沧莹：“……” 她无语地盯着钟离锦和时湘：“你俩到底想干嘛？” 少年觉察到少女有些生气，上前俯身朝她行了一礼，歉意笑了笑道：“抱歉，沧师姐，只是师弟想遵从一开始的安排，与许师兄一道。” 沉湘说：“哎呀烦死了！那就按一开始的来吧！”有系统道具在，她总能找到机会去男主身边。 沧莹：“……” 她真的很想爆粗口，妈的浪费时间！ 最终还是钟离锦与许弟子一同去前山，时清沉湘跟沧莹在后山采集。 分开前，沧莹叮嘱道：“另外，若是有灵霞派弟子近身，询问你们愿不愿一道喝茶，一定要拒绝。” 沉湘蹙眉：“为何？” 沧莹到底来过一次，对于这些道友们的小伎俩还是略懂一二。 “此茶非彼茶，”她耸耸肩：“前来灵神山的各位道友，修为高的，年轻力壮的，或是俊美漂亮的，她们都会来邀你喝茶，但那茶水中有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沉湘：“……” * 前山风景秀美，梦幻迷离，紫气氤氲，宛若仙境。 山涧流水，溪泉叮咚，清脆悦耳。 灵霞派弟子在灵神前山修筑楼阁，种植花草，山上还有许多天然的药材，会散发一些奇特的香气。 山腰紫竹林间，一根根紫竹挺拔优雅，错落有致，似紫色笔杆，挺拔修长，在天地间勾勒出笔直线条，刚正不阿，却又带着几分紫色的柔媚。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于地面形成斑驳树影，为其中宁静又增添些许生动之色。 紫笋也可入药，且是炼丹的常用原料。 清脆口感，与寻常笋子无异，但具备灵气。 不过这类紫笋十分娇气，必须连带着周围紫土一起挖出，否则就会立刻变黑，产生剧毒。 【剧毒也无妨，小辈，你摘一些寻常的，再弄一些带毒的，老夫可以教你炼制绝命散，其中一味药材便是这黑化紫笋！】 钟离锦正在小心翼翼地挖掘紫笋，忽听老人之言，谦逊询问：【绝命散？便是传说中一包药石可屠城的那个？】 【不错！】 钟离锦道：【晚辈听说绝命散这白粉微小无味，向空中一撒，任它随风飘去，凡是吸入口鼻之人活不过半个时辰，就连修士也要四肢麻痹三个时辰左右，没想到前辈还懂这个。】 【哈哈哈笑话！老夫被称丹毒圣手，天下怪药奇毒无不通晓，你跟着老夫学，保证会成为修真界第二个丹毒大能！】 钟离锦：【……】 这份自信莫名让人联想到某人骄傲的“我强”。 时清强，她也慕强。 钟离锦垂下眼眸，点点头，回应道：【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许弟子与钟离锦忙活了快半个时辰。 在青年没注意的地方，少年刻意留下了几个发黑的紫笋，收入袖里乾坤。 灵神山并不炎热，空气凉爽，沁人心脾。 待紫笋收集的差不多了，许弟子对钟离锦道：“钟离师弟，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 少年道：“好，辛苦你了，许师兄。” 青年轻笑，清秀端庄的脸上带着些许柔色：“你也是。” 两人离开紫竹林，回到上山的山路上。 在阶梯边缘，他们忽然听见一阵琴声。 那段琴声如溪水潺潺，宛转悠扬，音符细腻犹如丝线，在人耳边轻轻拉扯，令人迷醉。 钟离锦忽然感觉头部有些晕眩，待他看向身侧许弟子时，发现青年同样目光多了几分呆滞和迷离。 “……许师兄？”钟离锦轻唤。 许弟子像是没有听见少年的话语，手里拿着小锄，一步一步，朝着前方亲声传来的亭台慢慢走去。 钟离锦正要再度开口，却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色发生了些许改变。 视野间跃动几只白兔，红瞳扑朔迷离，在前方草地上厮磨玩耍。 少年微微蹙眉，有些好奇，忍不住靠近，就在凑近几只白兔以后，一股奇特的香味在他鼻尖萦绕。 那香味莫名熟悉，似乎在灵神山脚下的紫衣女子身上嗅到过。 下一秒，他看见了琴声传来的亭台上，一女子身穿淡薄紫纱，姿态妩媚动人地倚靠于台上软榻，纤纤细指轻拨琴弦，垂眸抚琴。 除了女子体香，这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茶之味。 待两人靠近，一曲毕。 那女子悄然抬头，媚眼如丝，眉目勾魂，朱唇剔透，双瞳盈盈泛水，模样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对二人蛊惑一笑。 随后，只听一道犹如天籁的女人之声，似在耳边厮磨，极致妩媚地柔声询问：“两位儿郎……姐姐的琴声，好听吗？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姐姐再给你们弹几首？” 许弟子似乎回顾了神，忙低头行了一礼，“好听，多谢道友，只是……我和师弟还有要事要做，便不叨扰了。” 琴声与香味，似乎有种特别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就沉溺其中。 太过于甜腻的味道令钟离锦有些难受。 虽然人不会讨厌香气，但凡事过满则亏，因而少年并未完全沉浸，很快就脱了身。 “多谢这位师姐一曲琴音，茶水很香，但目前任务重，时间紧，原谅我与师兄无法品茗，实在抱歉。”钟离锦也微微俯身，礼貌回应道。 听见他们的话，女子似乎并不甘心。 她款款上前，朝着钟离锦而来。 早在五人上山之时，她就看中了这少年。 虽说修为不高，但胜在皮囊实在令人心动的紧，便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与其翻云覆雨，不在乎修炼，只想要欢愉。 “这位弟弟，片刻休憩罢了，不用如此严格。”她勾唇一笑百媚生，白玉般的手端着一杯小茶，递到钟离锦唇边，香甜的吐息也落于少年脖颈，轻染耳垂，放缓声音，勾魂动人道：“难道……连喝一杯茶水的时间而已……都不肯给姐姐一个面子吗？” 女人的气息近在咫尺。 钟离锦面色如常。 俊美白皙的脸上显得十分平静。 少年黑瞳视线划过女人指尖杯盏，轻声问：“若是师弟喝下这杯茶，师姐可否放我与师兄离开？” 女人轻笑一声：“好，弟弟喝下它，姐姐就不再勉强二位儿郎了。” 许弟子见此，脸色不赞同道：“钟离师弟，这——” 沧师姐走前才叮嘱过，一定不能喝灵霞派女子的茶水。 “无碍，师兄请放心。”钟离锦对青年露出一抹安抚性的微笑，随后接过女子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 女人眸中泛出些许兴奋的光，笑问：“姐姐的茶水好喝吗？” 少年微微后退两步，抬手行礼，微笑道：“好喝，既然也喝了茶水，这位师姐可否让行了？” 女人盯着少年的双瞳，却发现他的眼眸间竟然没有任何喝完茶水后的迷离之色，顿时怔了怔：“你——” “师姐？”钟离锦再度提醒：“可否放行了？” 女子：“……” 心思被少年眸光点破，对方也早就知道茶水有问题，喝下之后甚至全然没有反应。 “好吧。”她似乎泄气了，“请走吧，是姐姐唐突了。” 女子有些失望，挥挥衣袖，周围景色突然变回了一开始的台阶，她回到亭台上，重新卧榻，一遍玩弄着耳边发丝，一边道：“不过，虽然我放弃了，但后面还有我的同门师姐妹们，她们的手段，可比我高多了，而且姐妹之间，修炼共享——” 她红唇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凡是，被其中任何一位姐妹得手，少年郎……” 女子看着钟离锦，微微眯眼：“那，大家都可以哦。” 钟离锦：“……” 虽然刚才表现的十分淡定，但终归只是记忆十四岁的少年，何曾被如此过分撩拨过。 只能转身，与许师兄匆匆离开此地。 钟离锦有些后悔，应当随沧莹师姐一同前往后山，至少那里灵霞派弟子不爱前往，能够少了很多麻烦。 “还好吗钟离师弟？”两人到一处林子边缘，许弟子微微蹙眉，看着钟离锦问：“你的脸有些红。” 少年从袖中取了一颗丹药服下，道：“那茶水间应当是能够催情的药物，所以会有所反应，师兄无需担心，师弟有药可解。” “这便好。”许弟子松口气：“若你出事，我无法向沧师姐交代。” 服下丹药后，钟离锦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连鼻尖一直甩不掉的甜腻之气也总算消散开来。 百解丸。 果然名不虚传。 ——难怪时清一直想要。 想到时清，钟离锦忽然又想起了上次在百草阁不小心贴入少女怀中的场景。 泡过药浴的少女身体带着一种令人十分舒服的体香，与刚才嗅到的感觉全然不同。 前者舒畅清淡，沁人心脾，后者甜腻浓郁，有些难受。 钟离锦的鼻子很灵，也对味道敏感，因而时清的气息能够被记到现在。 “钟离师弟，你的药有用吗？”许弟子忽然又问。 “自然有用，怎么了师兄？” 许弟子：“……你的脸刚才服下药物的时候明明散去了一些颜色，但现在突然又红了几分，为什么？” 钟离锦：“……” * 为了避开其他灵霞派的弟子，两人选择走一条更为偏僻的山路，去采集一些鸡尾草。 这山路虽然陡峭，却鲜少看见灵霞派的亭台楼阁，倒是有种另类的安全。 一直到傍晚，两队人才终于在中午休息的厢房外汇合。 今日收获颇多，但只是数量上，钟离锦与许弟子为了避开灵霞弟子，同样也有许多种类的药材没有采集。 沧莹得知二人今日遭遇，尤为震惊，“什么？！钟离师弟，那茶你喝了？！” 钟离锦歉意道：“抱歉师姐，让您担心了，只是当时若不喝那茶水，恐怕我们根本走不掉，那些异香对头脑的影响越来越重，即便不喝，也会陷入幻觉之中。” 沧莹点头：“你是对的，灵霞派的香有致幻催情的功效，连琴声也有种奇特的吸引力，怪我，不该让你们在前山，后面几日的采摘，咱们换换，你们去后山，我带着小师妹在前山。” 第41章 生气什么 沉湘一听，怔了怔，“前山只有我们俩？” 沧莹挑眉：“不然呢？后山险恶，时清必须在场，既然一丹配一剑，需要贴身保护，那凭时清的能力，她配两个丹没问题吧？” 听见沧莹侧面夸她强，时清忽然挺直腰板，仰头赞同，略显骄傲，“嗯，我强，配两个。” 钟离锦：“……” 许弟子：“……” “不行！”沉湘红着脸反对道：“就算如此，那些灵霞派的弟子还喜欢以阴补阴，你就不怕她们对我俩下手吗？！” 下一秒，她看见沧莹略带嫌弃地对她说：“小师妹，你多虑了。她们双修，挑选男子时看修为和颜值，或取其一，挑选女子时只看修为，你修为低，她们看不上的，而我，是这次三清山的领队人，百草阁沧烟长老的大弟子，她们怎么也得给我几分薄面，不会对我下手。” 沉湘：“你——！” 看不上看不上…… 沧莹的话虽然算是让她松口气，不会被当成目标，但怎么说也算是被嫌弃了吧？！ 啊啊好气！ 沉湘不乐意。 但现在有没办法。 【宿主，到时候偷跑就是了。】系统提醒道。 现在男主依旧厌恶恶毒女配，因而就算两人在一个组里，系统也不会太担心。 沉湘冷冷道：【我知道。】 她现在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系统，经过两三次的争吵，她总觉得系统似乎瞒了她一些东西，不像一开始那般的单纯，当然，那种单纯也很有可能时它的伪装，发现自己有时候不受它掌控时，就会无意间暴露出它的戾气。 今下午沉湘本想找机会溜走，去找钟离锦，结果时清看得太紧，好像能够洞察她的想法一样，根本不给她任何溜掉的机会。 所以若是只跟沧莹在一起待着，倒是有很大机会偷跑，届时她只需要到后山，躲在暗处，偷偷用一些道具将钟离锦与时清许弟子分开，营造跟少年的二人空间即可……等等！ 但这样一来，时清不就跟许弟子单独相处了吗？？ 沉湘：“……”莫名有点不爽。 ——那就想办法把三个人全都隔开。 * 夜晚的灵神山更加漂亮，萤火虫飞舞，夜风徐徐。 时清抱剑坐在厢房的屋顶上，子时蛐蛐声与风声不绝于耳。 前半夜还算平静，但到后半夜，突然响起了一道轻柔的琴音。 时清在听见琴声的瞬间就以灵力屏蔽掉自己的听觉，又在某种奇特的香气传来时屏息凝神，随后慢慢闭上眼，将灵识扩散出去。 果然，在厢房的不远处。 有两三名灵霞派女弟子正在抚琴制香。 片刻后，厢房有人推门而出。 是许弟子。 青年此刻闭着眼睛，似在梦游，那琴声操控着他的脚步，慢慢朝女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时清跳下屋顶，指尖汇聚灵力，打入青年眉心。 许弟子顿时向后倒去。 时清伸手接住他的身躯，将人打横抱起，准备送回房间内。 但就在这时，又有一人打开了房门。 她眼角余光见此，抬眸看去。 于是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钟离锦：“……” 他看见院落之中，那个本在房顶守夜的少女此刻正站在庭院里，怀中还打横抱着熟睡的许师兄。 “你——”少年微微蹙眉，忽觉眼前有些刺色。 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也染着些许愠怒，道：“你在做什么？” 时清看出少年暂时没有被琴声与香气迷惑，兴许只是因为听见声音才出门看一看，因而直接命令道：“回去。” “关门。” “不准出。” 回去关上房门，现在不准出来。 毕竟难保外面的香气不会在没有门板阻隔的情况对少年产生更强的影响。 钟离锦没有听她的话，少年快步走过来，一把将许弟子从时清怀里夺出，发现男人暂时没有呼吸，他怔了怔，盯着时清问：“你对许师兄做了什么？！” 时清暂时听不见声音，但她能够读懂对方的唇语，便道：“封双感。” 封其听嗅双感，使其无法再朝着女人的方向前进。 听觉可以封久一点，但呼吸不行。 钟离锦大概懂了时清的意思，少年带着许弟子回房，给他喂下一颗百解丸，随后解开被他的双感。 他离开许弟子的房间，时清还站在院落之中。 少年压下情绪，将剩下的百解丸取了出来，交给时清：“你服下一颗，剩余两颗分别喂给沧师姐和湘师姐。” 讨厌时清是一回事，但出门在外的一些互助又是另一回事。 钟离锦少年心性，有些稚气，却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 时清看见自己掌心多了三颗黑色小药丸，偏褐色的眼瞳微亮。 “给我？”她问。 少年点头：“嗯，给你。” 时清捏着药丸，转身进了沧莹的房间，那少女处于熟睡中，房间里点了某种药物，还用棉花塞进耳朵，看样子做足了准备，不愧是已经来过一次的人。 但时清还是将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百解丸入口即化，能解百毒，更别说灵霞派最简单的催情迷幻香。 时清又去了时湘屋子，那丫头在床上睡得横七竖八，毫无形象，大概是那个系统的缘故，她并没有受到琴音与迷香的影响。 保险起见，还是服下一颗比较好。 将药丸给她喂进去后，时清这才离开。 最后一颗，她没有吃。 封双感后，灵霞派的药物对她无用。 百解丸很珍贵，她想留到不得不吃的时候再服用。 院落间，那白衣少年依然不见，房门紧闭，应当是回去了。 时清重新落于屋顶，抱剑打坐。 琴声没过多久便停止了。 兴许是见半天不来人，那几名女弟子开始着急，穿着轻薄的罗衫翩翩而来，结果甚至没能踏进院子，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给挡在了外面。 “……” 其中一女子道：“看来今年三清山的弟子们还挺警惕。” “真可惜，那白衣少年太过俊美，真想与他一夜云雨。” “我倒是喜欢那面无表情的少女，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然金丹，与她双修，修为必定突飞猛进。” “算了吧，他们一个个看着都不像是愿意双修的主。” “愿不愿意，得试过才知道，以前来灵神山的宗门弟子，表面看着一个比一个清高，可一旦尝到云雨的滋味，各个都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毕竟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总得开个口子。” 今晚应当没什么机会了，只能明日白天再试试。 “那三清山百草阁大弟子沧莹熟知我们的琴声与香气，定会让人提前准备，明日，咱们换一种方式。” “是何方式？” 一女子轻笑一声，道：“七情幻阵。” * 天还没大亮，灵神山云雾缭绕，沉湘就被迫起床。 走出房间后，那四人已经在等她了。 “这才几点？”沉湘打着哈欠一脸疲惫，烦躁道：“一定要这么早吗？” 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周围很静，只能听见蛐蛐与些许鸟啼之音，带着清晨冰冷的微风拂过脸颊。 沧莹道：“一些药草就只喜欢在这个点儿出没，早了晚了，都采集不到，所以别抱怨，既然要来，就听从安排，抓紧时间干！” 沉湘：“……” 她咂巴咂巴嘴，觉得口里有点儿小小的苦味，就算漱了口，清洁了牙齿，也还是难以散去那味道，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吃了什么，但自己完全没印象。 灵神山的后山与前山完全是两种风貌。 前面高山流水，青树翠蔓，蒙络摇缀，紫竹环绕，风景迷人秀丽，流连忘返，而后山却怪石巍峨，山峦崎岖，悬崖峭壁，植被稀疏，每走一步路都要万分小心。 时清昨天走过，对一些小路记得熟。 “随我来。”她说。 话音落下便在前面开路。 长剑铲除掉一些沿途阻挡的树枝，露出下面勉强行走的泥泞小路。 许弟子揉揉眉心，有些疑惑道：“不知是否昨夜没睡好，今日一早，倒是眉心微疼，头部晕眩。” 钟离锦道：“应当是被封过双感的后遗症。” “封双感？！”许弟子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难道昨夜，灵霞派的道友们又来了？？” 钟离锦点头：“嗯。” 许弟子：“……” 看来今日选择后山是对的。 此刻是日出之前，山间萤火点点。 借着夜明珠的光，三人在冷清的后山采摘了一些这个时间段才出没的草药。 “钟离师弟，注意甄别一下，七绝草与七星草的样子很像，属于同一大类，只是七绝草是其变种，毒性十分强悍，被它的汁液沾染上，肌肤会立刻溃烂，千万不要弄错了。”许弟子提醒道。 钟离锦道：“我明白了，谢谢师兄。” 脑子里的老人道：【哎哟七绝草，这可是好东西！小辈无需全部避开，摘取一两株留着也是极好，老夫教你炼制化体水，这七绝草就是重要的材料。】 【化体水？】 【不错！】老人洋洋得意道：【挥洒出去，能够将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腐蚀成一滩血水，毒性之猛烈，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狠下心砍掉开始腐蚀的部位。】 钟离锦：【……】 幸得前辈向善。 否则千万年前的修真界，必定腥风血雨。 钟离锦偷偷留了两株七绝草，避开它的汁液，密封存放于袖里乾坤中。 一直忙活到日出，许弟子问时清：“师姐可要稍作休息？” 时清淡淡道：“随你们，我无妨。” 许弟子又问钟离锦：“师弟呢？” 钟离锦虽然已经感到疲惫，但少年并不想在时清面前示弱，便摇头道：“不累，继续吧，师兄。” 许弟子道：“那好。” 三人离开这块区域，前往灵神后山的更深处。 绵延的山脉总有低矮之处，那里阳光照不过来，形成峡谷阴影，潮湿冰冷，生长着众多毒物。 要顺利过去，还是得走空路。 时清捻诀唤出长剑，剑身似雪，纯白无暇，更堪比白镜，能够清楚映照出在场三人的脸。 然而剑身最多只够容纳两人，时清得一个一个的送过去。 “上来。”她对钟离锦道。 一双眼瞳淡漠无比。 少年不喜她如此命令的语气，昨夜也是，命他关门回房，直接激起了他的叛逆心。 ——大概还是自尊作祟。 非亲非故，非未婚妻。 即便是挂名师姐又如何？一个玉京峰三清福地，一个锦屏峰百草阁，双杆子打不着边。 凭什么命令他？ “不必，”钟离锦道：“我有驭风石，可以自己过去。” 他不想承时清的情。 许弟子不太赞同：“可是峡谷有些距离，驭风石不一定能够将师弟送过去。” 钟离锦说：“师兄请放心，此驭风石经过家父改良，能够延长驭风的高度和距离。” 许弟子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见少年似乎铁了心不愿意太靠近时清，他也只能作罢。 时清伸出手，青年怔了怔，随后面色微红地抓住她。 少女微微用力，将许弟子拉上长剑。 剑身很稳，但青年似有些紧张，脚步乱了一下，差点儿踩空从长剑上摔下去，幸好双手抱住时清腰肢，这才稳住身形。 “小心。”时清声音平静淡漠地提醒，一双眼睛里也没有寻常女子被搂腰身的紧张和羞色。 神情坦荡，面无表情，许弟子本是有些尴尬，见她如此，也慢慢放松下来。 “唐突了，师姐。”青年道歉。 “无碍。”时清从不在乎这些。 留在原地的钟离锦看着上空长剑上近距离接触的两人，忍不住蹙紧眉头。 【她都不觉得与一个异性靠近如此之近有什么不对吗？！】 回想起还在仙船上的那一晚，时清竟然能一脸平静地在他房间里环视行走，根本没有丝毫身为女子在男子房间里该有的害羞和自觉！ 钟离锦讨厌那种感觉，在时清面前，他的紧张无措，他的慌乱和绯红，与时清的平静淡漠对比起来，就像是莫名在少女面前输了一头！ 【小辈，她与你那师兄接触，你生气什么？】老人疑惑。 钟离锦：【……】 ——他没有生气！！ 第42章 七情幻阵 灵神后山药草繁多，待即将晌午之时，从忙碌中回过神来的许弟子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前山很远了，基本上相隔三个峡谷，要回去恐怕御剑都得半个时辰。 索性，他征求时清的意见，问道：“时清师姐，要不今中午，我们就不回去了？” 否则下午再来一趟，着实有些浪费时间。 时清还是那句话：“随你们，我无妨。” 于是许弟子只能再看向钟离锦，“师弟呢？” 钟离锦道：“我听师兄的。” 许弟子：“……” “好吧，”他无奈道：“那咱们就留下，原地休息片刻，我给沧师姐说一声。” 后山怪石居多，植被稀疏，但越过三个峡谷后，倒是有一处绿草丛阴的平坦之地。 兴许正午面阳，这里的花草生长得不错，颜色十分葱绿，清新盎然，还有蝴蝶翩翩飞舞。 三人原地坐下，草坪松软，味道舒畅，有种消除疲劳的作用。 钟离锦一袭白衣，刚才在泥泞山间路上忙活半天，也未见那些污泥在少年衣衫上染半分脏污，依旧洁白如雪，在阳光下白的耀眼。 许弟子和时清已然辟谷，只有钟离锦一人需要吃些东西。 少年准备了一些干粮，取了白饼分给许弟子，“师兄尝尝吧，这是玄霄宗山脚下最出名的白面饼，很好吃。” 钟离锦年少成名，带有少年的傲气与轻狂，那时每每回宗门，总会喜欢去山脚的客栈尝点儿人间吃食，客栈老板认识他，崇敬他，奉为仙人，经常拿着自家的饼给他，还不收钱。 钟离锦吃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他尤爱钻研，那双手除了拿剑，也爱烙饼。 许弟子接过白面饼，道了声谢，笑着问：“是师弟自己做的吗？” 钟离锦：“……不是，别人送的。” 实际上这些确实是少年自己准备。 但——剑修烙饼，对于十四岁的少年来说，那是种会拉低人身份的事情。 这是少年的小秘密，他不愿被旁人知道。 钟离锦又看向对面时清，微微抿唇，问：“你要来一点儿吗？” “不必。”时清淡淡回应。 辟谷不食五谷杂粮。 修士在辟谷后还吃人间食物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但时清却不爱吃东西。 少女冷漠的拒绝让钟离锦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问。 他咬下一口，微微垂眸，不再看时清。 * 前山的路有灵霞派弟子开过，走起来确实比后山容易。 只是到哪儿都能听见她们的琴声，听得沉湘心里有些烦躁。 前面沧莹在认真采摘草药，不到一个时辰就收集了很多，照目前进度来看，在灵神山根本待不了十天就能完成任务，启程出发下一站。 沉湘从兜里掏出昨晚兑换好的替身小纸人。纸人可以变化成她的样貌，代替她跟在沧莹身后。 不过这纸人只能坚持四个时辰，她必须在傍晚前赶回来，否则会被发现。 注入灵力后，沉湘趁沧莹不注意，一个转身便躲入旁边草丛。 听见动静的沧莹回眸，见小师妹呆呆站在她身后，蹙眉问：“怎么了？” “没怎么。”呆呆的小师妹说：“只是累了。” 沧莹不疑有他，她知道小师妹好吃懒做，贪乐怕苦，便道：“你自己休息一下吧，但是切记千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好。” 沧莹：“……” 今儿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这么听话？ 另一边，沉湘借着追踪符，一路朝时清他们所在的地方赶去。 她不能用传送符，那样念叨传送人名字的时候会直接暴露自己。 昨夜沉湘想了许久，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异性万人迷光环在这个世界的作用被削弱了，甚至连许弟子都无法吸引。 或许是修仙者的修为也对光环有抵抗作用，修为越高，越不受影响。 所以只有那些没有灵根不能修仙的凡人才会疯狂爱上她。 沉湘微微咬牙，为了回家，她不会放弃攻略男主。 却也不想因着自己想回家的原因而去对付时清。 她一开始真的以为时清是系统所说的恶毒女配，慕强自私又冷漠。 然而这段时间的相处，那少女救了她不止一次，虽为人看着冷漠，但在她大发脾气使小性子的时候又会面无表情的尽显包容，给她兜底，收拾烂摊子。 有时候沉湘甚至觉得嫉妒原主。 为什么时湘能够拥有时清这种师姐，而她的一生里遇见的男人女人都是那般狰狞可怕？ 沉湘十分矛盾。 她不喜欢自己的daddy对时清的偏爱超过自己。 却更不喜欢时清疏远她冷落她甚至无视她。 【系统，距离时……男主他们的位置，还有多少米？】沉湘现在尽量避免在系统面前提起时清，而是多多以男主为主体，防止对方又觉察到什么异样。 【宿主快了快了！那三个峡谷可以兑换升级版的驭风石飞过去。】 沉湘：【……飞？】 系统道：【不用担心，宿主，就一瞬间的事情，你不会恐高的。】 沉湘：【……】 虽然真的只有一瞬间，但在双脚离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差点儿被吓飞了魂。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终于跟随追踪符找到了三人休憩的地方。 不过沉湘还不敢直接现身，她躲在暗处，利用藏息丹隐匿自己的身形。 【这是个好地方，】沉湘环视一边周围，道：【昨晚你推荐的那个迷踪阵兑换给我。】 【好嘞宿主！】 所谓迷踪阵，便是能够产生三种不同幻境的法阵，对应各自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吸引人踏足。 它不会突兀的出现一些已然逝去的事物，而是会循序渐进，调动起人最深的渴求，以此窥探内心，编织美梦，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迷踪阵本身不具备什么杀伤力，但很多人耽于其中不愿意逃脱，就给了外部人可趁之机。 沉湘想要利用法阵将三人分开，再由自己闯入钟离锦的幻境里，将少年拯救，这样一来他会以为自己潜意识最深的渴望便是自己，后面即便从迷踪阵逃出来，也会因为幻境里的相处而对她产生异样情感。 哼哼哼，我真是个天才！ 阵盘到手，沉湘准备将灵力出入其中催动，但这时候耳畔忽然又传来几道女人的声音。 “哟！三位道友，相逢即是有缘，此地草坪松软，坐上舒适，不知我等小女子可否与你们一道休憩？” 沉湘：“……” 她猛地转过头朝那边草坪看过去，顿时心头一凉——灵霞派！！！ 靠！被截胡了！！ 迷踪阵有大有小，沉湘的积分只能兑换一个小的，小的大概容纳三人，是刚刚好，结果现在突然又来了三个灵霞派的女人，这阵盘根本不够用啊！！ 烦死了啊！！为什么每次都任务都要被人有意无意的破坏！！ 沉湘气的牙痒痒，无奈自己又没本事冲出去把那三个女人赶走。 * ——不是说好后山不会有灵霞派弟子来吗？？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三名妖娆女子，钟离锦和旁边的许弟子似乎都有些头疼。 想起昨天下午那紫衣女人的话，他俩突然觉得之前认为只要换了前后山就一劳永逸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灵霞派对于喜欢的人不会轻易放弃——指的就是连后山她们都愿意来闯一闯是吗？ “抱歉，”钟离锦拱手道：“地方小，怕容不下几位灵霞派的师姐。” 许弟子也点头应和：“若几位想休息，我等马上起身为几位道友腾个地儿。” 少年与青年保持着面部最基本的礼貌平和，不至于那么一言难尽。 只有时清永远淡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走开。” 沧莹说，一定要离灵霞派弟子远一点儿。 随后，她指尖捻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就出现在钟离锦他们身边，将想要靠近的女子隔开。 三女子：“……” 好家伙，昨天那东西是你弄得？？ 明明只是个金丹屏障，但就连金丹后期的女弟子都无法破开。 看来三清山这位剑修弟子的实力确实很强。 不过—— 三名女子面面相觑，红唇皆挂着一抹兴奋的微笑。 呵！她们也是有备而来！ 下一秒——阵盘启动！ 周围突然生长出一棵棵桃树，形成桃花之林，将三人围困其中。 奇特的异香传来，如梦如幻。 钟离锦一惊，道：“捂住口鼻！” 没想到那些异香居然可以穿透屏障。 时清封自己双感，许弟子用湿润的手帕蒙住面部。 岂料那三名女子见此轻声笑道：“没用的，小道友们，此乃七情幻阵。” ——七情幻阵！ 钟离锦一顿，他忘记在哪里看到过相关的描述，但幻阵的用法他却清晰地记在脑子里。 其作用与迷踪阵相似，但比起迷踪阵编织一对一的幻境，七情幻阵能够将所有入阵者拉入同一个梦境里。 入阵者会失去记忆，陷进迷幻的梦境，以各自不同的身份去经历一次情劫，若道心坚固，面对情爱一事始终不为所动，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但若是爱上了梦中之人，就只能与其沉沦一世，方可走出。 陷入法阵，丹药的作用会大打折扣。 眼前突然模糊起来，头部剧痛。 那时抽离记忆的开始。 * 沉湘见那三名女子不仅截胡，还比她先一步用法阵，顿时忍不了，从旁边树丛里跃出，火冒三丈地将手中迷踪阵的阵盘扔出去，怒道：“混蛋啊！！别以为就你们有阵盘！！” “！”三名女子一惊，迷踪阵在她们脚边被启动，顿时将三人隔开！ 来啊！互相伤害啊！！ 一阵换一阵！妈的！一起死！同归于尽吧！！！ “迷踪阵？！”一女子心惊，想要逃出去，却为时已晚，阵盘形成场地，将三人死死围困其中。 当然，沉湘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同样被困在了七情幻阵之中。 在听了系统介绍关于七情幻阵的作用后，沉湘只觉得一口血哽在喉咙里！ 把所有人都拖入迷情幻境，那不就等于大家一起玩吗？？ 意识瞬间开始模糊，眼前各种画面浮现，很像自己上辈子死前的走马灯。 但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沉湘还是坚持着对那三个女人竖起中指，并说出自己此刻内心最想说的话—— “你们灵霞派……玩得……真花……” 若不是她用迷踪阵困住那三人，真被得手了，那不妥妥6p的节奏吗？！！！ 太搞了！这本书会被封的！！ * 相传前往香洲的一条小路上有妖怪出没。凡是途径那道路者皆会无故消失，久而久之，外出之人便皆避开那里，宁愿绕远路多走个两三天也不愿前往那里。 但是某一天，两名侠客却在客栈打听了相关消息后，毅然决定前往。 客栈老板脸色苍白，慌忙劝阻：“不可不可！两位少侠多多考虑啊，那可是妖怪，会吃人的！！” 岂料其中一名白衣少年轻笑一声，即便是戴着斗笠，那清风朗月般的声线一出，也无限引人遐想，不由幻想那斗笠之下的脸庞，该是何等俊美漂亮。 “我知掌柜担忧，但，这么恰好——我与师兄二人，正是降妖除魔之辈！” 留下一句年少轻狂的话，那少年转身离开，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只见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剑顿时凭空而现，只见那少年纵身一跃便跳上剑身，腾空御剑，转眼消失不见。 留下的青年朝掌柜作揖后付了茶钱，同样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一刻，所有人惊呼是遇到了神仙。 对着大门接连朝拜，惶恐不已。 “妖怪？还没有什么妖怪能逃出我的手。”许中天追上钟离锦，那少年听见师兄御剑的声音，对青年轻笑一声道。 “钟离师弟，断不可轻敌。”许中天提醒他：“我记得前往香洲的那条路上栽种满了桃花，或许，那是一只桃花妖，你一定要小心。” “桃花妖？”钟离锦看向许中天，问：“桃花妖与其他妖有何不同之处？” 青年解释道：“桃花妖，以花香迷人，容貌美丽，最易以情迷惑男子，再将其吃掉。” 第43章 能吃吗 两人在快到达香洲边界的时候御剑而下，落在通往香洲北城门的一条小路上。 前方不远处便是桃花林。 听闻白天还好，很多人都能顺利通过此路，然而一到夜里，桃花落英，那些赶夜路的行人便会消失在一片花雨之中，再无讯息。 此刻傍晚，再过半个时辰便要日落。 戴着斗笠的白衣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块白面馍，倚靠在一棵大树下轻咬一口。 旁边的青年打趣他道：“师弟已然辟谷，何必再吃人间吃食？” 钟离锦同样笑着回应：“那师兄又为何喜爱人间茶水？” “香叶嫩芽，翡翠竹炉，回味无穷，修身养性自是需要。”许中天道。 “嗯。”少年点头：“香粉嫩麦，白馍铁盘，口感微甜，亦久久留香。” 许中天：“……” 师弟正处于叛逆期，不管旁人说什么总是喜欢反两句。 十四岁的少年眉宇桀骜，自有少年之狂。 青年微笑，但这性子并不让人讨厌，更何况，许中天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未来的师弟一定会是一位温柔如玉，心胸宽广，翩然洒脱之人。 ——只是现在还比较自傲。 很快天色彻底暗下。 两人结伴朝着桃花林的方向走去。 花落如雨，粉艳娇嫩。 今晚月圆，恰好挂在二人前进的方位上空，清冷月辉洒在行人身上，姿态风雅，纯净无暇。 桃花林景色秀美，即便是在夜间，也有种别样风情。 起初落花不多，飞洒缓慢，但随着二人越深入，那些桃花瓣飘落的速度便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 最后只觉乱花渐入迷人眼，前方的路几乎都要看不清楚。 钟离锦停下脚步，如画眉目间带着些许冷意。 手慢慢抚上腰间配剑，漆黑的眼瞳深邃幽暗，慢慢环视过周围。 忽然—— 他嗅到一股异香。 似桃花香味，却比其更浓烈几分。 觉察到那香气，他立刻用灵力封住自己的呼吸，对许中天道：“师兄，怕是那桃花妖要来了。” 然而话音一出，却并未得到青年的回应。 钟离锦微怔，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空空荡荡，哪有半点儿师兄的人影，唯有飘落的桃花瓣不断纷飞，迷惑人眼。 “师兄？！” 他大喊一声。 声音扩散出去，依旧没有人回答。 看样子那桃花妖是刻意将两人隔开，想要逐个击破。 少年将灵力汇聚于掌心，随后向四周发散出去。 强劲的罡风震得周围花瓣纷纷碎裂，终于可窥见那群花之后一人的身影。 钟离锦握紧手中长剑，朝那人身上猛地刺过去！ 但对方身影灵活，隐匿于花海里，很难正确辨其方位。 “呵呵。” 一声少女银铃般的轻笑在少年耳畔响起。 虽然在嗅到花香的那瞬间，钟离锦就封了呼吸，靠灵力维持身体，但似乎哪怕只吸入了一点点的花香，都会对人的头脑产生影响。 钟离锦拿剑的手在听见少女的笑声后，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一样，竟有些脱力，差点儿拿不稳。 下一秒，一只手似抚摸上他的胸膛，甜腻的吐息落在他耳边，用一种极其婉转惑人的声音说：“少年，可想……与我一度春宵？” * 沉湘：“……”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真特么尴尬。 但是剧本就是这样，没办法。 她虽然也进入幻境，可有系统在，她根本没失忆，只是依旧需要按照灵霞派弟子想要的剧情发展一下。 看了灵霞派弟子的幻境设计后，她对此的评价是——除了颜色，还是颜色！ 简直不忍直视！！！ po到不能再po！！ 大概内容讲的是三名修仙者途径桃花林，被桃花林女妖迷惑，与其缠绵。 而且过程跟她自己最开始想的一样，灵霞派弟子玩得花，三女妖各自对应一名修仙者，最后居然还来个六人派对，特么还一起玩！ 幸好自己眼疾手快，用迷踪阵困住了那三个女人，才没有让她们得手。 然而就算是这样，阵盘启动以后，该有的配平剧情还是得有。 于是本该是修仙者之一的时清跟她一起成了桃花妖，而钟离锦和许弟子要来林子里被她俩迷惑。 二对二。 ……这是什么迷惑剧情！ 不过崩溃了几分钟后，沉湘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利用剧情和桃花妖的身份，跟男主一度春宵，产生肢体接触呢？ 即便阵盘不同，但七情幻阵毫无疑问也是自己完成任务的好东西，如果最终能够让钟离锦对她产生欲望，那么这波也不亏。 于是沉湘决定来诱惑钟离锦，靠着桃花妖的手段，与男主亲密接触。 幻境的记忆即便是清醒以后也会保留，届时男主一定会因为在幻境里的事情对她产生愧疚和情愫！ 因而她想办法用桃花妖的妖术将许弟子和钟离锦分开，自己再学着灵霞派那些女人一样去施展魅惑的功力。 “少年，可想……与我一度春宵？”沉湘还是第一次这样说话，说得她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微风吹开钟离锦的斗笠，露出下面那张俊美精致的面孔。 他伸手就要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岂料手脚忽然无力起来，一股奇特的燥热也从小腹升腾而起。 “你——” 桃花妖香气能够调动人的情欲，就算只吸入了一点点也会有所反应！ 钟离锦蹙紧眉头，脚步虚浮，竟是被对方轻轻一推，就倒在了由桃花瓣堆叠而成的花毯之上。 那桃花妖的模样也终于露出。 灵动乖巧，眉眼纷飞，十分漂亮。 然而少年心中充满抗拒，完全没有被美人美貌迷住的呆，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滚！” 沉湘轻笑一声，伸出食指就要准备勾起少年的下巴调戏一番。 钟离锦怒道：“走开！我师兄在哪里？！” 沉湘眨眨眼，用一种妖媚的声音回答道：“他？他现在肯定在跟另一只桃花妖一度春宵吧……” 另一只桃花妖…… ——等等！ 沉湘突然怔住，伸出的手也僵硬在半空中。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算自己没有失忆，但时清肯定失忆了。 时清失忆了，意味着她会像真正的桃花妖那样去勾引许弟子。 勾引许弟子，意味着他俩同样也会发生什么。 同样发生什么…… 沉湘呆在原地。 像是想到了某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随后那双眼睛猛然猩红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 她从钟离锦身上起来，红着眼眶，直接转身朝某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时清！！！！你给我住手！！！！” “放开那个男人！！！” 钟离锦只见刚才还想对他行不轨之事的桃花妖突然一脸崩溃地爬起身，朝着某处地方连滚带爬地狂跑，甚至连妖术都忘记用了。 少年微怔，桃花妖一离开，他的身体好像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力气。 放开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 难道是师兄？！ 意识到对方可能是许中天，钟离锦便也艰难起身，捡起自己的剑，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 * 另一边。 许中天忽然和师弟失去了联系。 他嗅到一丝花香，可即便封了呼吸，之前吸进入的气体还在，也能对身体产生影响。 周围落花缤纷，形成迷离幻阵，桃树与花瓣交错，仿佛堵死了他前后左右所有的路。 无奈之下，许中天只能原地打坐，先用灵力逼出那些气体恢复身躯。 岂料刚闭上眼睛坐下，他就感觉到了面部似被什么轻纱拂过，软软绵绵。 许中天睁开眼。 下一秒—— 他看见了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少女与他面对面，同样双腿盘膝而坐。 许中天：“……” 桃花妖。 桃花妖的脸上面无表情，与寻常那些人形容的天姿魅色，媚眼如丝完全不沾边。 对方睁着一双偏褐色的大眼睛静静盯着他，那张脸上有些英气，红唇剔透，像是凡间那些随军打仗的女将。 许中天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英色与可爱结合的如此完美的模样。 但那神情实在太过冷漠，几种姿态交织在一起，明明尽显矛盾，却又觉得不违和。 仿佛对方天生就该如此。 许中天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拔剑。 无奈对上她淡漠平静的表情，又完全不能下手。 正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 “时清！！！！你给我住手！！！！” “放开那个男人！！！” 于是还未等许中天反应过来，从旁侧又忽然冲出来的女孩便一把将自己对面的桃花妖扑倒，推开，带着她离自己三丈远。 许中天：“……” 时清：“……” * 时清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一棵桃花树上。 她脑子里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什么诱惑行人，与其云雨，再将他们吃掉。 听上去着实恶心。 不过说实话，她真的饿了。 像是一种许久没有过的感觉。 人的欲望。 对食物的需求。 她咂巴嘴，想要用些东西填饱肚子。 但潜意识里又觉得，明明她不该有这些虚妄。 正巧，这时候有个男人踏入了她的地盘。 时清将他围困起来，想要问问对方有没有吃的。 男人忽然闭眼，原地打坐。 打坐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跟掏耳朵一样，半点儿都碰不得。 她也觉得贸然打扰别人不太好，于是跟着坐下，静静等待对方打坐完成。 但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了，时清以为他完成了打坐，正想开口要些吃的，结果另一只桃花妖突然朝她狂奔而来，还把她扑倒，拖到一边，让她放开那个男人。 时清：“……” 她注视眼前红着脸紧张兮兮的女孩，问：“你也要？” ——你也要吃的吗？ 岂料这问题一出，对方的脸更难看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沉湘要崩溃了！ 该死的七情幻阵！！居然把时清给同化了！！ 她居然问自己是否也碰那个男人！！ 混蛋啊！！ 这是妥妥的想3p啊！！！ “不要！不行！不可以！！”否决三连。 时清：“……” 这时候，又有一白衣少年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师兄！” 钟离锦看见盘腿打坐的许中天，担忧上前问：“你没事吧？！” “我无碍，钟离师弟。”许中天起身。 青年衣着完好，看上去应该还没被得手。 不过少年衣襟袒露几分，露出了颈部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时清忽然嗅到一丝香味。 她的目光霎时锁住刚才赶来的少年。 钟离锦见许中天没事，稍微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就觉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少年循着视线看过去。 直接与另一名少女相撞。 “……” 沉湘突然被时清推开。 “诶？”她疑惑的眨眨眼，还没回过神，就见时清竟然迈开步子向钟离锦走去。 少女猝不及防地靠近，令少年呆滞了一下。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没有寻常桃花妖的故作媚态，勾魂媚眼，反倒是像人类一般平静澄澈。 但饶是如此，钟离锦也不会放下警惕。 少年正要举剑，却见那桃花妖忽然凑近了他。 鼻尖呼吸洒在他颈肩，鼻头微动，仿佛嗅到了什么味道，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犬察觉到了人类身上有它所喜欢的气息。 钟离锦举剑的手一顿，忽觉刚才已经消散下去的红潮似又有卷土重来的动向。 他知道自己现在推开这只桃花妖，理智也在脑海里疯狂地退催他动手，可身体却像是被人控制住，下了降头般，难以动弹分毫。 在对方的呼吸洒在他锁骨之处时，钟离锦只觉身体一僵，那淡淡的清香与刚才桃花的幽香截然不同。 似乎更有魔力，让他胸口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几乎撞破他的胸口。 “走……走开！”钟离锦想这般呵斥她。 但话到嘴边，红唇轻动几下，又有些发不出声音。 或许是桃花异香影响太强大了。 他甚至有种真的就这样等待对方上前摸索自己身躯的欲望。 钟离锦难以动弹。 不是此前的想动却没有力气动。 而是头脑想动，身体却诚实的一动不动。 少女伸出手。 真的在他身上摸索了。 双手轻轻划过他的锁骨，肌肤相亲，探入里衣静静找寻。 刚才的桃花妖已经脸色大变，崩溃地要冲上来。 师兄也有些震惊少年的不反抗。 本以为后面的事情就是脱衣倒下。 谁知道—— 那只桃花妖忽然从少年心口的袋子里。 摸出了半块白面馍。 并伴随着一声淡淡的询问—— “这个。” “能吃吗？” “砰！”想要冲上来的沉湘脚步一滑，摔倒在地。 许中天：“……” 钟离锦：“……” 第44章 已耽其中 钟离锦怎么也没想到。 这只桃花妖在他胸前和脖颈处闻闻嗅嗅，还上下其手，竟然只是为了找出他怀里还藏着的半块白面馍。 “……”等等。 钟离锦反应过来。 ——半块？ 那应当是他傍晚时用来简单垫肚子的，只吃了一般，所以留了一半。 结果现在——被那只桃花妖拿走了。 “你——”他出声就要制止。 但迟了一步。 对方已经在那白面馍上咬了一口。 钟离锦盯着她的唇，鲜红欲滴，不似桃花的粉嫩，更像堪比红牡丹的艳丽，仿佛在这一刻也透着些许令人迷醉的氤氲芬芳。 不知是否依旧因为受到桃花香气的影响，少年带愣在原地，后面提醒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将自己咬过的半块白面馍再咬一口，唇齿流连过他此前尝过的地方。 有人说，吻她吻过的花瓣，品她品过的杯盏。 无意于一种间接的唇齿相交。 钟离锦没把这些话语放在心上，因为他这一生并不打算过情关。 谁料此刻，他忽然有些理解那言语的意思和其中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 那少女吃东西时很缓慢，小口咬，慢慢嚼，最后吞咽。 时清手里拿着白面馍，盘腿坐在旁边的桃花树下吃。 偏褐色的眼瞳里也带着平静认真的光，像是在真的品尝这食物的味道。 沉湘想了一下，在她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似乎从没有看见过时清吃东西。 毕竟已然辟谷，不需要那些，她这人也淡淡的，鲜少对大部分人喜欢追求的事物表达出相同的欲望。 因而沉湘觉得时清仿佛就是朱熹口中那种“存天理灭人欲”的真正模样。 但——如此克欲，时清想要存的“理”，又是什么？ 七情幻阵实际上也会放大人的欲望。 在这法阵之中，时清再怎么克欲，也会有些许动摇。 只是她真没想到——催欲效果这么强的七情幻阵，最后也只能堪堪让时清稍微想吃点儿东西！ 有了刚才那一出，再加上现在时清跟许弟子都在这里，沉湘也没有继续攻略男主的想法了。 幻境中她听不见系统的声音，正好清净些，当然，她也能想象到看到刚才她把一个大好机会给浪费掉了之后，那个系统会在脑子里怎么骂她。 沉湘无所谓，反正穿过来以后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憋屈至极，倒不如在幻境里随心一次。 “有那么好吃吗？”沉湘走到时清身边，见她吃的那么认真，忍不住问。 时清淡淡道：“甜，还行。” 有甜味，还行。 沉湘想起之前在仙船上，时清喝到有点儿甜味的茶水后，那眼眸微微发亮的模样。 “……” 原来喜欢甜的吗？ “那你还要吗？”沉湘问。 时清吃完手中的那一块后，微微摇头：“不必。” “为什么？” “不可贪。” 沉湘：“……” 妈耶甚至还浅尝辄止！！ 都在幻境了你再多吃一个没什么吧！！！ * 那种难受的饥饿感在吃了些东西后总算是缓解些许。 她还想吃，然而某种理智却告诉她不可继续。 时清目光扫过前面的许弟子与钟离锦，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白衣少年身上，为着刚才给她半个白面馍的事情淡淡道了声谢。 “多谢。” 钟离锦：“……” 少年身体又僵硬起来。 视线不自觉落在对方的红唇上。 桃花妖模样好看，眉宇间似有种莫名的英气，但下半张脸因着那极其红润剔透的唇瓣，又显得有些可爱。 她的嘴角上还沾染了一些馍渣，钟离锦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帮她擦掉，但想法出来的一瞬间，又被他克制下去！ 不行！ 不能被蛊惑！ 说不定这只桃花妖是想另作手段！ 钟离锦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转头就要提醒师兄注意防备，岂料自己身边的青年竟也是一直再看着对面桃花妖，清秀俊逸的脸上似有些许莫名的隐忍。 “……师兄？”钟离锦微微蹙眉。 被少年声音拉回神的许中天瞳孔微颤。 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对少年歉意一笑，“抱歉，我刚才……” “那桃花的香气，吸入一点都能影响人的心性，师兄——千万注意！”钟离锦眸色微沉，带着些许关切和提醒，加重最后那四个字的字音。 “嗯。”许中天解除一感，重新吐息。 深呼吸一口气，调动周身灵力，将体内那一丝气体的药效从吐息间挥散。 周身灵力圈将那些气味挡在两人外面，沉湘把目光重新放回二人身上的时候，他俩已经消除了花香对他们的控制，能够重新站起身。 钟离锦将长剑对准那两只桃花妖，冷冷道：“那些在此地失踪的行人，已经全部被你们吃掉了吗？” 沉湘：“……” 吃个毛线啊！！进入幻境的时候都已经要开始跟你俩演po了，哪有那么多前戏？！！ 沉湘刚想反驳，旁边时清似乎比她先一步开口。 “失踪？” 清冷淡漠的语调。 让人听着心头微凉。 盘腿而坐的桃花少女慢慢起身，看向钟离锦。 那平静的目光如镜湖之水，庄重，认真，又略显严肃，仿佛绝对平行于大地的双线从少女的眼睛里直射少年的心脏。 明明已经没有花香的影响了。 钟离锦却发现。 他那握剑的手。 ——竟还是在微微颤抖。 * 时清忽然道—— “细说。” “失踪。” “何意？” 关于失踪细细说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中天没有拔剑，他静静看着时清，真的开口解释：“相传前往香洲的这条小路上有妖怪出没。凡是途径那道路者皆会无故消失，今客栈老板所言，乃是因为这里有一片桃花林，诞生桃花妖，以香气惑人，诱行人来此，与其云雨，吸收精气，最后再杀死食用，增长妖力。” 时清面无表情，只是在听见“杀死”二字之后眼眸微动。 随后说：“非我。” 相传的那只凶恶的桃花妖非我。 她不喜欢杀人。 许中天看向另一只桃花妖。 沉湘：“……” 沉湘：“也、也不是我！我今天第一次作案呢！” 反正穿过来的时候男主他们也刚来桃林，她是第一次作案也没毛病！ “作案？”钟离锦眸光微沉：“所以你真的有害人之心。” 少年想起她刚才动手动脚的模样，微颤的手立刻就不颤抖了，锋利无比的剑身直接横在沉湘脖子上，正要除掉她，手中长剑却赫然被人一脚踢开！ 那力道震的人手臂生疼，钟离锦双目一冷，饶是如此也没有放开长剑，转头愠怒地看向时清，道：“你——不该阻止我！” 时清站在沉湘身前，注视少年，道：“亦非她。” 非我亦非她。 钟离锦毫不避让，漆黑如墨的双瞳间晦暗认真，与时清四目相对：“她有害人之心。” “不会。”时清静静说，像是一种保证：“我在。” “她不会。” 沉湘看着时清背影，微微抿唇，有种复杂的感觉，忍不住喃喃一句：“……你这么信我啊？” 时清点头：“嗯。” 回眸看她一眼，“信你。” “……” 平静淡漠的字词。 然而从时清口中说出，却有种莫名的重量与坚定。 沉湘眼神更为复杂。 上齿甚至开始咬下唇。 最后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 伸手，轻轻拽住时清的衣袖，小声回了一句：“……师姐。” 姐妹间的互相信任，以及亲密的小动作，实际上并非什么罕见的事情。 就连在钟离锦的记忆里，也经常看见宗门的师姐师妹间互相拉拉扯扯，嬉戏打闹。 但这回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感应。 换作寻常女子也就罢了。 偏偏是躲在时清身后的那只桃花妖。 如此动作，莫名让人觉得眼前一刺。 他重新看向时清，握剑的手紧了紧，质问道：“你的保证？你又如何担保？” 时清对上少年漆黑深邃的眼眸，依旧静如止水，伸出手，指着他手里的长剑，问：“借用，可否？” 她想要借用少年的佩剑。 钟离锦蹙眉，沉声问：“你要做什么？” 时清眨眨眼，红唇张合，干脆利落地道出两个字—— “杀妖。” * 钟离锦的佩剑乃是陪他走过十年风雨的本命佩剑，除主人外，皆无法使用。 少年道：“就算借给你，它也不会任你驱使，这种有剑灵的法剑认主。” 法剑生识，与主人情感想通。 凭他对妖物的厌恶，佩剑绝对不会听从桃花妖的指令。 时清大概懂少年的意思，不愿借，她便不强人所难。 她目光转向旁边的许中天，问：“可否，一用？” 许中天腰间也有一把剑。 他深深看了一眼时清，正要拔剑，岂料上一秒还在钟离锦手中的长剑竟是在下一秒突然自己翻身到了少女掌心！ 钟离锦：“……” 许中天：“……” 时清下意识握紧剑柄，疑惑地看了一眼钟离锦。 少年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佩剑居然会在桃花妖准备接手其他长剑时自己跳出来！ 直接打了他刚才那番话的脸！ 钟离锦那张精致白皙又俊美昳丽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面色微红的少年更显得动人。 可惜在场无人识其美色，目前情况也不允许。 许中天一怔，像是看懂了什么，一双眸子望向钟离锦，随后苦笑一声：“罢了。” 青年说：“就用钟离师弟的吧。” “可——”钟离锦还想说什么，只是时清已经道：“谢谢。” 两个字。 将少年后面想要拒绝的话又堵住了。 时清得到一把剑，转身走入桃林的更深处。 她那长长的粉红色衣裙随着一阵桃花雨飘落，在三人眼中逐渐变短，最后似短裙裤般贴合她的身躯，冗长衣物消失，露出此前一直被遮掩的层层绷带条。 沉湘叫住她：“喂！你那么确定真的有第三只妖？！” 时清说：“有。” 她再度回眸，目光带着对妖物的冷凌与漠然，看向三人，命令道—— “待在那。” * 吃完白面馍，记忆就恢复了。 七情幻阵调动起人的欲望，时清想吃点东西，满足以后，就没有其他欲望。 幻阵无法再催眠她，因而清醒。 所谓桃花林的妖物，实际上就是这幻阵的阵心。 若能找到阵心将其一把毁掉，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他们也能够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像这种调动人情感，引人历经情劫的法阵，若无人陷入情感，很容易就能毁掉其阵心。 但——若有人真的陷进去，一旦强行摧毁，那么，那些沉溺于幻境的人轻则精神动荡，重则吐血崩溃，最后失常丧命。 时清刚才大致观察了一下，不管是小师妹，还是许弟子和钟离锦，似乎都没有被幻境过分影响，没有表达出情爱一事。 小师妹回应坦荡，就算是“作案”，也只是身为桃妖本能作案，没有用上情感，而许弟子一直温和淡漠，钟离锦则是对妖物怀有戒心，如此，便最好办。 阵心一般位于情劫故事的主要发生之地，换言之，就存在于这桃花林。 因而往越深处走，越容易找到。 很快，时清发现了一棵比其他树还要庞大好几倍的巨型桃花树。 它的主树干似树根般盘踞，粗壮的几乎需要五个成年男人张开双臂到最大程度才能完全包住。 上面还有众多分叉小干和树枝，长满桃花。 时清加快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在觉察到近似阵心事物的那瞬间，少女直接将体内灵力汇入掌心，再传达到钟离锦的佩剑之中为其增强威力。 下一秒—— 她面无表情，一剑劈砍过去！ 但那本该如朽木般一剑就碎裂的巨树却仅仅破了些许树皮，其他的，分毫不动！ 时清蹙了蹙眉，以更强的灵力劈砍——这回大地稍稍震动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 过后，再无任何动静。 唯有花瓣如雨飘落，像是有灵识的法阵在嘲笑破阵者的不自量力。 时清停了下来。 两剑未破，强行破阵就没有必要了。 她面色微显凝重。 因为—— 这幻境四人。 有人——已耽于其中。 第45章 摧毁阵心 七情幻阵并非时清第一次经历。 三清山那帮闲的没事儿干的阵修弟子们总喜欢印刻七情幻阵或是迷踪阵的阵盘互相捉弄。 时清中过一次招，本来是去双剑峰练剑，却误入了一名在阵修弟子的阵盘。 那名弟子设计的一世情劫乃是凡间家破人亡的孤女被一将军所救，为报答恩情甘愿留在将军身边，后来在相处中日渐爱上将军。 她被救时就已经清醒过来，那时候甚至连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幻境对她无任何作用。 但当时时清并不知道若没有沉溺幻境，直接毁了阵心就能出来。 因此她在那个幻境里待了十几年，直到将军战死沙场。 将军是法阵阵心，他死了，时清才得以离开。 回到现实，印刻阵盘的弟子给她道歉，时清说无碍。 准备回三清福地的时候，那弟子却像是想到什么，又有些好奇地问：“那如果，师姐一早知道将军就是阵心，你会毁了阵心直接出来吗？” 换言之，就是一开始就杀掉将军。 时清停下脚步想了想，最后，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应当。 “不会。” 即便是幻境，她也不会对一个于自己有恩情的人动手。 所以她大概还是会留在将军身边，跟他一起上战场厮杀，保家卫国，直到他意外死去，或寿终正寝。 弟子听完面色有些复杂，像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滋味。 最后他再郑重道一次歉，并说了实话——时清并非误入，而是这名阵修弟子与其他人打赌，想看看时清师姐是否也会沉溺一世情劫。 时清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 然后——找幻虚长老告状，罚他们一天之内刻完三百个基础盘。 接受道歉。 但该罚，还是得罚。 * 这桃花巨树暂不能毁，时清握着剑，最后看了它一眼，转身离去。 既然如此，就只能找出那个沉溺之人，再亲手斩断他的那份情丝。 幻阵中的耽者，或满足，或剥离。 满足一世沉溺，可离开法阵，但时间不定，且无法破阵，阵盘留着能够被再次使用。 剥离这份情感，可立刻清醒，届时再毁阵心，阵破，它会彻底成废铜烂铁。 修道者若事事只为满足欲望，何以成大道。 因而最好，挥剑斩情。 * 沉湘想跟上去的，无奈时清的命令太过坚定，她又不敢继续耍小性子违背，只能坐在原地等待。 不过真的老实等是不可能的。 她把视线偷偷放在钟离锦身上，那少年倚靠在一棵桃花树边，精致俊美的脸上神情有几分冷峻，桃花瓣飘落，在少年周身随风起舞，好似衬得他更美了一些。 沉湘觉得自己应该是心动的，美少年，谁不爱？ 可她一幻想攻略男主做任务的场景，脑子里又总会被一根线给拉扯着。 那根线缠绕着她，怎么也到不了男主那方。 回头一看，线的牵引者有着跟时清一样的面孔。 “……” 烦死了。 * 钟离锦感受到了一抹奇怪的目光。 少年循着目光看过去，恰好看见刚才想非礼他的那只桃花妖垂眸的场景。 对那只桃花妖，钟离锦只有一些杀意，他本身就不爱与人靠近，也有很强的洁癖，因而桃花妖的所作所为已经严格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是真想杀了她的。 斩妖除魔本就是一份责任。 结果另一只桃花妖又那么信誓旦旦地保证，钟离锦万千怒火堵在心口，蓄力待发，却在对上那双偏褐色的冷静眼瞳后像熄了火。 也罢。 钟离锦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也冷静，在灵力罩里不担心吸入花香。 ——就看那桃花妖最后能够除个什么“妖”回来。 没过一会儿，他感应到了自己佩剑所发出的颤声。 这说明时清应当实在附近了。 她回来了。 钟离锦立刻回到许中天身边，黑瞳幽暗地盯着那缓步走回来的少女，挑眉问：“除妖？除的如何了，桃花妖？” 最后三个字字音有些重。 像是少年暗暗的嘲讽。 时清说：“已除。” 睁眼说瞎话。 “那妖怪的尸体呢？”钟离锦微微眯眼，根本不信。 时清：“扬了。” 这样应该就死无对证。 钟离锦：“……” 沉湘：“……” 时清没有再废话，视线扫过在场三人，忽然伸手，将沉湘拉到许中天和钟离锦面前，淡淡问：“她。” “可喜欢？” 她，你俩可喜欢？ 问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钟离锦：“……” 许中天：“……” “我不会喜欢妖！”钟离锦冷冷道。 许中天微微摇头：“抱歉。” 沉湘：“……” 啊啊啊啊混蛋啊啊！！！ 她一个拥有异性万人迷光环的超级美少女，知道在现实世界多少豪门大佬国家政要争着抢着要霸占她囚禁她想跟她一辈子吗？！！ 如今竟然被你们两个不识货的混蛋嫌弃不喜欢！！混蛋！！！山猪吃不了细糠！！！ 沉湘的表情着实有些狰狞了。 忽然，时清又指着许中天和钟离锦，垂眸问她：“他俩，你喜欢？” 沉湘刚被下了面子，就算要攻略男主，现在是个故意表明心意的好机会，她也不想给钟离锦好脸色看，自然是不会说好话—— “不喜欢！！两个没眼光的傻逼！！” 时清了然。 最后，她又指着许中天，问钟离锦：“他，你喜欢？” “……” 全场沉默。 在问完许弟子是否喜欢钟离锦同样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时清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许蹙眉的感觉。 既然这三人之间皆没有喜欢的苗头。 那么—— 她看向沉湘，指着自己，问：“我，你喜欢？” 沉湘：“……” 女孩噎了一下，似乎被时清的问题给吓到唇瓣都开始打哆嗦。 她的脸爆红，双目对上时清冷静的眼睛，虽然对方显然没有将这个问题作为一种在意的话题，无奈只要看着时清，沉湘就感觉手脚无力，慌乱的不知所以。 “不不不不……不喜欢！！！”她狂摇头，拼尽全力说出违心的话。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时清？！怎么可能！！！只是怕她而已！是恐惧！！对！是恐惧！！ 时清得到答案，简单地“哦”了一声。 紧接着看向钟离锦，依旧问出那个问题：“我，你喜欢？” 钟离锦：“……” 少年微微咬牙，盯着她，有些沙哑地说：“不喜欢。” 岂料话音刚落，时清手中的剑就颤抖起来，仿佛为着刚才的某些话感到不安和惶恐。 钟离锦见此立刻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佩剑，用力收入剑鞘，面色微红地别过头，道：“我说了我不会喜欢妖怪！” 时清点头：“好。” 那双平静的眼眸最终落在了许弟子的身上。 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句，声音清冷淡漠地问他—— “喜欢？” * 喜欢？ 喜欢吗？ 七情幻阵里，所有的想要疯狂压抑的情感都无法得到遏制。 时清眼睛是她身上最有魔力的地方。 似明镜，什么都看得清。 似光线，透过双目照射进人心底最想隐藏的东西。 她好像能够看出任何谎言。 平静的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脸上。 但每当仿佛被看穿的时候，她又能给出一句全然不该在语境中的话。 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明了，装聋作哑，还是真的没有觉察。 青年那张俊秀儒雅的脸，在少女的凝视下，终是露出苦涩的微笑——他无法对她说谎。 七情幻阵里，耽者。 他无法再违背自己。 “喜欢。” 许中天点头，声音沙哑，好似被人卸掉了所有力气，将那颗想要极度掩藏的心活生生挖出来回答时清的问题。 “我，喜欢你。” “从我刚入三清山的那一年开始，就喜欢你。” 经常受伤的师姐，常来百草阁治伤领丹药的师姐。 在他因采药而不小心跌落山崖时御剑而来稳稳接住他的师姐。 比他小的师姐。 却用双手撑起了太多的东西。 所以矛盾的，一边期待她来百草阁，一边又不想她真的受伤。 所以记得她喜欢甜味，准备任何给她的茶水时都会加一些甜物。 沧莹师姐让他为时清准备药浴的时候。 他在那池水边站了很久，心慌乱的，甚至连衣物都拿错了。 这份隐秘的心思，他从未打算告知于旁人。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时清不需要情爱一事。 他不想给她造成麻烦。 只是现在。 他不得不承认。 否则——这幻阵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离开的。 会给小师妹钟离师弟，以及……时清师姐。 ——造成麻烦。 * 沉湘呆呆看着许弟子。 好似晴天霹雳。 “师兄！”钟离锦也一脸惊诧，目光紧紧锁住青年，“你怎么——” “抱歉，时清师姐。”许中天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我，你刚才就完成破阵了对吗？” “嗯。”时清诚实点头，然后问：“何时，清醒？” 你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按理说七情幻阵，会在人满足以后给予清醒。 许弟子又满足了什么？ 许中天说：“刚才打坐，睁开眼看见师姐的时候就清醒了。” 沉湘震惊。 意思就是——他只要看见时清，就满足了。 * 源头已找到，现在需要挥剑斩情丝。 但并非真的用剑去砍人。 时清看着许中天道：“修道，该无欲，无念。” 她冷静平淡，仿佛听见谁人的表白，也不过一句寻常简单的话：“日后，百草阁，望回避。” 许中天垂眸，眼眶微红，以师弟的身份行了一礼，道：“是，师姐。” 日后在百草阁相遇，望你回避。 那般冰冷无情的态度，沉湘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空了一截。 随后又有种莫名的庆幸——幸亏，并未说喜欢。 冰冷地拒绝许中天，断他情丝，阵心那里该是没有什么束缚了。 时清伸出手，对许中天道：“剑，借用。” 她要再去那棵桃树下。 用许中天的剑，亲手破掉令他耽与此地的七情幻阵。 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斩情根。 青年微怔，随后仿佛明白什么，双手微颤，将腰间长剑慢慢递给时清。 但下一秒，旁边白衣少年比他更快一步，拦下他递剑的动作，对时清沉声说：“那个阵在哪里？我去破。” 少年目光灼灼，黑瞳盯着时清，神色严肃认真。 许中天看向他，愣了愣。 钟离锦此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寻常，那声音也极为冷静，在意识到目前自己身处的世界也许不是真实的后，他便选择去破开这一切虚幻。 由许师兄的剑去破阵，亲手断这份情，对于青年来说很残忍——钟离锦想帮他。 时清冷漠，残酷，可以面无表情地推开一个人的情谊，平静地扎人心脏。 少年的心忽然也狠狠痛了一下。 他在想如果刚才他也说了喜欢，是否也会从时清口中听见同样冰冷的言语。 甚至现在的许师兄，是否又会是未来的自己。 ……不。 不会！ 少年的心狠狠一撞，他反应过来。 ——他应该不喜欢时清。 他只是想让她—— “……” 让她干什么？ 钟离锦怔了怔。 后面。 他记不起来了。 * 巨树之下，桃花纷飞。 夜间萤火闪烁，如梦幻花海，美艳动人。 四人走到这树下，时清说：“破阵吧。” 钟离锦手中握紧长剑，盯着眼前的参天大树，将灵力汇聚于掌心。 剑风劈砍向巨树之前，少年背对着时清，冷冷说：“……以后拒绝人……别那么冷漠。” 那言语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忠告，亦或者，是在为以后的某些可能发生的事情，打一个预防。 时清说：“哦。” 钟离锦：“……” ——他真的很讨厌这只桃花妖。 于是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怨气和愤怒，少年腾空跃起，姿态凌冽，身段轻扬，幻化出长长剑影，狠狠劈下巨树！ “砰——！！” 阵心承受巨大攻击，树干被摧毁大半，可即便如此，这个幻境依旧没有消失！ 沉湘等大双目，许弟子也觉得不可思议。 钟离锦落回地面，惊讶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随后一种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被抚上的手，雪白绷带条，以及那割腕放血，向一个法阵注入鲜血供养的人。 他大概真的忘了些什么。 但这个地方却能真实反映出某些东西。 钟离锦忽然不太敢继续回想下去，好像真的想起来，若不承认，就只能一直被困在这儿。 可承认后呢。 他或许，会受到和许师兄一样的对待。 所以钟离锦拼尽全力，再度朝阵心砍去——就强行摧毁它吧。 只要毁了这里，成功出去，就不用再细想了。 于是在时清要拦下他的前一秒，少年冲向桃花树，用体内所有的灵力，甚至身体因调动灵力而逼的他七窍流血。 他狠狠砍在那阵心之上，将其彻底摧毁！ 第46章 别整 幻阵里有人撒了谎。 否则在钟离锦第一剑砍下去的时候，阵心就能够被破坏。 最后竟然是少年强行破阵才出来的，所以那个撒谎的家伙，精神会有所损伤。 时清看见少年紧蹙的眉头，就知道钟离锦一定有微微沉溺，但不肯承认。 同样，小师妹也痛呼着头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时清：“……” 用沧莹的话，应该叫做——两个傻逼。 不过到底为何撒谎也无需追究，毕竟现在人已经出来了。 许弟子神色如常，只是在时清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了一抹歉意的笑，随后低头，道：“以后，我会避开师姐的。” 时清：“不必。” 许弟子：“……为何？” 他有些惊讶，明明幻境里已经说的很决绝了。 时清说：“断念，破欲，方破阵。” “为出，所言，无需信。” 断念破欲可以破阵，只是为了出来说的一些狠话，不需要相信。 许弟子愣愣看着时清。 幻境里时清的话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也冰冷的断绝他那份念想，被剖开内心，以鲜血淋漓的展现。 他知道这份喜欢对时清来说是负担，所以也放弃了，他会遵照时清的命令和要求，尽力避开与她见面。 谁知道—— 她只是为了出来才故意那么说吗？ 半晌，那双清秀澄澈的双目间忽然涌出些许水花。 一直压抑的痛苦在此刻如洪水决堤。 “……多谢，师姐。”青年颤声哽咽道，别过头，深呼吸几口气。 他怎么能忘了，时清师姐冷漠，平静——却也最为善良，温柔。 * 钟离锦猛地睁开眼，随即狠狠吐出一口血！ 老人的话终于在此刻响起，焦急道：【你的身体本就不该拿剑！你在还幻阵里催动灵力御剑执剑，你不要命了？！】 钟离锦清醒过来，忽然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开始休息的草坪之上。 【还有！那可是七情幻阵！你不遵从内心承认，反倒是为了逃离强行破阵，可知对你的精神有多损伤吗？！】 听见老人的声音，少年回想起在幻阵里发生的一切，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前辈……】钟离锦想辩解什么，挣扎起身，却瞬间被一股剧烈拉扯感弄得无法动弹分毫！ 他感觉身体十分疼痛，类似全身上下每一处骨骼经脉或是系统器官都在叫嚣着的疼痛。 强行催动灵力用剑，那脆弱的重塑的灵根仿佛筋疲力尽，没什么生机的蔫倒在内府。 拼尽全力，那手虚弱地在身上摸索出一颗起生丹，钟离锦赶紧吃下，再奋力坐起身，艰难盘膝打坐，缓慢又坚持着调息内府，滋养灵根。 然而少年此刻的灵力根本难以发挥起生丹全部的药效，额前已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的呼吸也加重几分。 正在体内灵力缺乏之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轻点他的眉心，清凉的灵力顺着他眉间一点朱砂似清水般缓缓流淌进他的脑海，再顺着身体结构逐渐扩散到他体内的每一处角落，助他完全吸收了起生丹的药效。 钟离锦感受到那指尖的柔软，似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全身的疼痛也减少些许。 眉宇舒展，他缓缓睁开眼睛，正要对面前之人表达感谢，然后—— 就看在时清坐在了他面前。 “……” 明明已经离开了幻阵，也不再被那异样的桃花香影响。 但——这一刻，当睁开第一眼就看见时清的时候，钟离锦的心与思想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了一样。 变得不可控起来。 时清面无表情，平静地注视他。 一向成线般的红唇与在幻境中吃白面馍时一样剔透晶莹，泛着高光。 那双偏褐色的眼瞳似琥珀的质感，中间黝黑的圆瞳仿佛能够看进人心底的最深处。 “……” 少年的视线也仿佛在这瞬间被强制固定，半天都挪不开，深邃瑰丽的黑瞳撞入时清双眸，少女那澄澈如镜的瞳孔浮现出自己的倒影，好似这一瞬的自己被对方静静看在了眼中。 钟离锦僵在原地。 心头忍不住急切地想让时清快挪开视线。 但少女不动，他也只能静坐如佛。 ——好像谁先挪开眼谁就输了。 少年搭在盘膝上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最终还是时清先看向别处，因为—— “疼疼疼！！”沉湘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她捂着头，咬牙怒道：“别说了！傻逼！” 时清：“……” 强行破阵对她的头脑有损伤，那个所谓的系统又在她出来以后终于可以大骂她。 沉湘一时间遭受精神的双重攻击，气的话语脱口而出，都忘了在脑子里跟系统吵架。 时清听着那系统的话，觉得聒噪。 便伸出手，像刚才那样将灵力注入沉湘眉心，道：“放松。” 沉湘一怔，燥热到快要爆炸的头脑突然像是被什么清水一样的东西抚平。 即便脑子里的系统依旧在喋喋不休的骂她不争气，但沉湘现在似乎已经冷静平缓了许多。 她立刻身子后倒，红着脸避开时清的指尖。 “我没事了。”沉湘别开目光道。 “好。”时清收回手，“那么——” 突然一转话锋，道：“解释。” 她偏褐色的一动不动，淡漠冰冷地盯着沉湘，问：“为何，在此？” 沉湘：“……” 那眼眸恍若能够洞察一切，盯得她极其心虚害怕，冷汗直冒，甚至直接能够做到无视脑中系统的话。 “我……我我我——”沉湘哆哆嗦嗦地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但好歹她的出现也是帮忙困住了灵霞派的三位女修，钟离锦道：“大概是因为觉察到我们这一路并不会很安稳，是吗？” 少年意有所指，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还处于运转状态下的阵盘。 沉湘明了他的意思，立刻点头道：“对对对！我是察觉到了你们这一路一定会有人对你们图谋不轨！所以偷偷带了个迷踪阵过来支援！” 时清：“……” 蹩脚的谎言。 把人当傻子。 时清：“哦。” “谢谢。” “但以后，不准。” ——今天，就放过她一马。 毕竟如果不是她扔出迷踪阵，说不定还真被那三个女修得手了。 沉湘没想到时清真的愿意相信她胡言乱语的谎话，顿时又想起在幻阵之中少女坚定的二字：“我信。” 一时间心里又五味陈杂起来。 自己总是在骗时清。 但她又总是在相信。 到底是真的相信她那些连篇的谎话，还是只相信她。 沉湘忽然又开始有些嫉妒时湘。 她这具身体的原主。 自己穿来不过两三月，就能被她如此温柔对待。 原主跟时清一起待了十几年。 ——那得被时清宠成什么样子？ 生气。 沉湘目光落在旁边那迷踪阵上，道：“都怪这三个家伙，能打一顿吗？” “不可。”时清摇头：“我等，为客。” 作为来灵神山采药的客人，一定要记住灵霞派的弟子们才是这灵神山的主人。 这是个小小的不成文规定——灵霞弟子允许他人采摘药物，前提是这些人也允许她们以各种方式“邀请”客人们双修。 能否成，凭灵霞派弟子本事，外来借宿或采药弟子不可迁怒。 沉湘听罢，微微咬牙，有些气不过，但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时清忽然起身，走到迷踪阵旁。 小小的阵盘悬浮于空中，被困的三人被收入阵中，待她们成功破阵之后才能够从阵里出来。 时清将一包粉末洒在阵盘周围，随后对身后三人道：“走吧，回去。” 此刻已经傍晚，日落西沉，他们必须回去找沧莹。 钟离锦的身体还要一些好好休息，强行破阵，伤灵识也伤灵根。 回去的路上，沉湘好奇地眨眨眼，问时清：“你洒了什么？” 时清道：“痒粉。” 一些恶作剧的东西而已。 沉湘震惊：“啊？？痒粉？！就是那种洒在人身上会痒三四天的吗？” “嗯。”时清点头，眼底浮现出些许亮光，微微仰头，骄傲道：“小惩，不为过。” 她又没有舞刀动枪的对灵霞派弟子出手报复。 一点点小小的恶作剧，让她们痒一痒，也不算什么吧？ 钟离锦：“……” 沉湘：“……” 许弟子：“……” 时清师姐——从来都不单纯。 * 傍晚，灵神山前山腰厢房。 沧莹回来已经有好一阵子了，结果时清那三个家伙还没影子。 传音石也叫不应声，就只能在厢房门口坐着等。 “三个傻逼，哪儿去了？！还特么不回来？！” 意外的事——今天的小师妹倒是乖巧，一直跟在她身边，哪儿也没乱跑。 沧莹略感欣慰，伸手摸摸小师妹的头，“咱们湘师妹今天表现不错啊，师姐很感动。” 但下一秒—— 小师妹整个人忽然变成了一张娃娃形的小纸片，随着一阵风慢悠悠地飘荡起来，最后飘的消失不见。 沧莹：“……” 沧莹：“你们四个傻逼！！！还不赶紧回来啊啊啊！！！！” 半个时辰后。 四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这里。 沧莹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一脸黑线可怖地盯着姗姗回来的四人，怒火中烧，那话语仿佛从牙缝里面蹦出来一样，怒道——“你、们！！！” “今！天！到！底！做！了！什！么？！！” 说好的临近傍晚就必须回来呢？！ 中途那么多次传音石也不回消息！ 沧莹不是没想过几人遇到危险，但若真有大麻烦，至少传音石也能给一个回音吧？！ 好吧就算传音掉了——也不可能三个人……不，是四个人！！！ 她狠狠瞪了一眼沉湘——一起掉吧？！！ 钟离锦上前，垂眸拱手向沧莹道歉：“对不起，沧师姐，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 沧莹从少年身上嗅到一股血腥味，蹙了蹙眉，道：“你受伤了？” 钟离锦道：“我没事，已经吃过丹药了，后续再自己调息一样就行。” “时清你呢？”沧莹看向少女。 时清道：“无碍。” 她也确实没什么事。 但沧莹不放心，刚发了通火，现在该检查的还是得检查。 “坐过来。”她指着自己旁边的石凳道：“我看看你的身体。” 时清：“……” 时清：“我无碍。” 沧莹：“老子数到三。” 时清立刻坐在她对面。 经过一番检查，确认少女真的没什么问题后，她这才又重新看向四人，问：“说说吧，下午到底遇见了什么？” 时清说话不利索，所以是钟离锦三人解释的。 听完以后，沧莹头疼地揉揉眉心，道：“行了，今天大家也累了一天，都回去好好休息，为了能够早点儿离开灵神山，明后天就再忍忍，加快进度，把该搜集的草药全部准备完毕。” 许弟子和钟离锦行礼点头，道：“是，师姐。” 时清也轻声“嗯”了一下，沧莹白她一眼，冷哼一声。 “……” 下一秒，一条雪白的绷带忽然像灵巧的小蛇一样悄悄缠绕上沧莹的手腕，轻轻蹭了蹭。 沧莹：“……” 沧莹：“别整这死出。” * 听闻昨天中午想要去找三位客人双修的女修也失败了，其中一位还是长老，其他灵霞派弟子们纷纷叹气，觉得这次三清山来的几名弟子都太硬了，比金刚石难硬，完全啃不动。 因而最后两天大部分都收敛了不少。 沧莹几人采药没有灵霞派弟子来捣乱，同样也顺利许多。 本该十天的时限，最后四五天就完成，提前了整整一半的进度。 在通宵清理完药材的种类和数量以后，五人商量着赶紧走。 于是在第六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一艘仙船便缓缓升空，很快消失在了灵神山附近。 昨夜熬了太久，除了时清以外，其他四人都在房间里，但具体是补觉还是干些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 沉湘自前两天被系统骂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听见它说话。 她试着唤两声，也没得到回应。 有点儿奇怪，上回吵架时她已经知道系统无法轻易更改绑定宿主，所以不可能再去绑定别人。 但现在装死又是在干什么？ 故意想晾着她？ 第47章 灵力封锁 仙船丹药味浓郁，一路飘香。 采集到的一些草药被沧莹直接炼制。 这次出行三个丹修都带了自己的丹炉，在赶路过程中炼制丹药，完美地利用了时间，不至于无聊。 时清坐在甲板上调息打坐，沉湘蹲在她旁边望着星星。 她又试图唤了几声系统，却还是没什么回音。 系统并未与她解绑，她能感受到自己与它之间还有某种联系，只是它似乎进入了待机状态，在那天吵完架之后，随着时清将灵力注入她脑子里帮她治疗和冷静，系统怒骂的声音就越来越弱，最后真的彻底消失。 沉湘以为是时清的灵力暂时意外压下了系统的声音，听不见那家伙吵闹是件好事。 但这也意味着遇到危险，她无法向系统兑换道具。 于是忧喜参半，愈加烦心。 * 房间内。 天火燃烧，浓郁的药香在屋内环绕，吸一口沁人心脾，令全身上下都舒缓放松。 不过少年此刻却用一道护身罩将这些气味关在了屋子里，不让其外泄。 【再来最后一个周天，转小火，即可起丹。】老人捋着胡须指点道。 【是。】钟离锦根据老人所说的话，调动体内灵力，大火转小火，最后在某一个时刻瞬间收手！ “天火归壶。”少年捻诀，抬手在空中旋转一个大周，雪白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一道划出弧度，那炉中天火被指尖指引，从丹炉之下顺着少年的指尖尽数被引入一颗金色小葫芦里。 钟离锦盖好葫芦盖子，收入袖里乾坤。 再取一瓷瓶，揭开丹炉，以灵力包裹其中粉末，装进瓶中。 【这炉子刚炼过绝命散，得用灵犀露清洗，不然以后你炼丹都会多少带点儿毒性。】老者提醒道。 钟离锦点头，少年睫毛微颤，鲜红的唇瓣似乎带着一分促狭之笑：【我明白，多谢前辈，不过，若是如此，何不现在一鼓作气将化体水一并炼制了？】 【你小子，还真对毒物炼上瘾了？】老者揶揄。 钟离锦道：【只是想为后面的秃石岭做些准备，万一碰上什么事情，用作防身，不给师兄师姐们添麻烦。】 【行，那就取七绝草出来吧！】 * 十日后。 仙船到达秃石岭边界。 于天空之上俯瞰大山，依旧绵延千里。 只是不同于梦幻迷离的灵神山，秃石岭更增添一些诡谲阴暗的色彩。 整座山体皆为黑色，黑雾弥漫，仿佛被黑夜的阴影永久笼罩。 下方每一寸土地都弥漫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山巅之上，似无数恶鬼在其中穿梭，一阵狂风吹过，莫名发出尖锐的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沉湘怔了怔，忍不住露出几分嫌怖之色，“怎么看上去这么荒芜骇人？” 只见秃石岭山体陡峭，怪石嶙峋，像巨型妖魔倒下后留下的干枯残骸，每一块石头都被诅咒过一般，长满了青苔和斑驳的苔藓，散发出一种潮湿腐朽的气息。 山间树木稀疏，枝干扭曲，树叶枯黄，仿佛被吸干了生命的精华，只剩下干瘪的外壳。 沧莹道：“顾名思义，秃石岭，肯定草木稀疏，黑雾环绕，这地方我前两年采集时没来，另一波弟子来的，听说危险重重，要不是当时的随队剑修刘睦州师兄足够强大，恐怕没人能活着走出来。” “嗯。”时清难得接了沧莹一次话，双瞳间带着几分倾佩的光——“睦州，师兄。” “很强。” 钟离锦：“……” 沉湘：“……” 仙船正要寻一处地落脚。 但就在此时，船体忽然一阵动荡，在甲板的几人也跟着东倒西歪。 时清立刻反应过来，将灵力集中于脚底，稳稳地黏在地板上，随后四肢绷带分散而出，牢牢缠绕住四人身形，帮他们稳定下来。 “小心。”时清蹙眉，眸色微凝，双瞳光似寒芒，警惕地环视四周。 刚才一瞬间，她又感觉到了魔气。 周围当是有魔物或者魔修存在。 下一秒，船体像是从海面直接进入一个被重力所束缚的悬崖之地，竟然猛地垂直降落下去！ 沧莹一惊，沉湘被这种可怕的失重感吓得顿时尖叫起来！ “啊啊啊！！！”她本就恐高，实在太害怕这个了，想也不想地就朝旁边时清身上扑过去，像一只八抓鱼一样牢牢抱紧她，“接住我啊啊啊！！！！吓死人了啊！！！” 从万米高空直直坠落，这股冲击力根本旁人根本难以阻挡。 【小辈！以冻结符停住它！】 但不用老人提醒，钟离锦就已经咬着牙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一口咬破自己的下唇，以食指沾血，迅速画符，随后将符咒贴在船体之上，注入灵力，喊道—— “天地玄黄，寒气凝霜。冰封万里，动者皆僵！” 瞬间！ 这艘急速下降的仙船就如同在此刻被人按下暂停键，硬生生停止于空中！ 随着船体一同下落的几人，除了一直用双脚贴合地板的时清外和抱着她的沉湘外，其他全部重重摔倒在甲板之上！ “砰！” 沧莹和许弟子被时清的绷带撑着给了些缓和力，倒摔的不是很严重。 但这股重力牵引的冲击力太过于强大，钟离锦为了将符咒贴在船体上已经挣脱了时清的绷带，因而此刻只感觉五脏六腑被摔的火辣辣的疼，甚至忍不住咳嗽出一口鲜血。 “钟离师弟！”沧莹脸色焦急地上前，“快吃一颗回血丹！” 她说着就要从怀中摸索。 “不必，师弟备着有。”钟离锦擦拭掉嘴角鲜血，撑着身体靠船沿而坐，取出一颗回血丹服用下。 “钟离师弟好些了吗？”许弟子也蹲在他身边关切问。 少年点头：“嗯，已经好多了，多谢师兄师姐关心。” 船体悬在半空中。 沧莹蹙紧眉头，看向时清道：“这好端端的，仙船怎么会突然停下来？有魔物影响吗？” 时清说：“不知。有魔气，但一瞬，坠落前。” 在坠落前有一瞬间的魔气，是否那魔气与船体坠落相关，她也不得而知。 “现在你能感应到还有魔气吗？” “无。”时清摇头。 “……”沧莹抿唇道：“我去后面看看是不是灵力耗尽了。” 她匆匆去了仙船后面。 时清侧目看向依旧扒在她身上的沉湘，问：“还好吗？” 沉湘这时候也终于从失重的惊恐中逐渐回过神来。 她眼眶红彤彤的，心脏剧烈跳动，鼻子一抽一抽，好像依旧惊魂未定，半晌才沙哑着声音慢慢道：“……嗯。” 沉湘放开手，不再抱着时清。 那一瞬间她实在太过恐惧，就像要经历二次死亡一样。 向来叽叽喳喳的某人此刻安静的犹如一只兔子。 时清伸手拍拍她的肩，道：“休息吧。” 沉湘原地坐下，这时候才终于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沧莹从后面回来，说：“灵力还十分充裕，按理说仙船不会突然下坠。” 因此绝对有魔物从中捣鬼。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无论如何都要全员保持警惕。 时清正要御剑在船身周围查看一番，岂料那雪白的长剑出鞘后还没在空中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弧，就同仙船一样直挺挺地落在地板上，好像失了所有的控制与灵力。 时清：“……” 她再度试图用灵力操控，却发现落在甲板上的白剑已经开始纹丝不动。 “……” 时清大概得出了结论：“灵力，逐渐，不能用。” 本该在体内与血液一样全身流动的灵力像是受到了某种阻塞，无法与灵器相连接，也释放不出来。 钟离锦此刻又试图给另一张黄符注入灵力，同样发现他无法再催动符咒。 “我的也不行。”少年面色严肃，声音微沉道。 沉湘怔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我们现在，该如何从这仙船上下去？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的，总不会一直待在船上吧？” 钟离锦道：“别担心小师姐，我还有驭风石，若没有灵力催动，便可将其击碎，在原地形成向上吹的区域风，能够缓和下降。” 沉湘问：“那为什么不在船体坠落的时候杂碎它？” 这样就不用停留在半空了啊喂！！ 许弟子摇头：“不行，驭风石的缓冲能力无法支撑这么大一艘仙船。” “没错。”钟离锦道：“那样不仅白白浪费一颗驭风石，我们所有人，也会摔死。” 沉湘：“……” 如今时清无法御剑，灵力逐渐被什么东西阻塞，连平日里飘动的绷带也失了力气，蔫蔫的垂落在地面上，飘不起来。 沧莹蹲下身，伸出手指像逗小狗一样逗了逗其中一根绷带条子。 雪白的绷带虚弱无力地蹭了蹭她指尖，便又垂落下去，再不能抬起。 见此，沧莹担忧地看向时清：“五感相通，你的四肢现在——” “没事。”时清打断她的话，平静说：“仅力气，稍小。” 只是力气比寻常小了一些而已。 饶是如此，沧莹还是提醒：“有什么事情，别硬抗，告诉我。” “嗯。”时清点头。 钟离锦靠着回血丹缓了一会儿，才终于得以起身，从袖里乾坤取了驭风石出来，直接扔向地面。 百米高空。 驭风石砸在地上，瞬间碎裂！ 与此同时一股强风自下而上，形成了一道风圈。 时清自是先跳下去，不过为了防止某人不敢跳，她站在船沿边，朝沉湘招了招手。 沉湘走过去，正要问干什么。 结果话还没出口，她就被时清一把拽住，直接拉进怀里，然后抱起她朝后倒去。 沉湘：“……” 沉湘：“！！！” 太奸诈了吧！！！！ 时清！！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啊呜呜呜！！！！ 她仿佛坐了一次公园里的青蛙跳。 不过这回有时清把她紧紧抱住，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平稳落地，时清抬眸看向上空，示意他们继续。 第二个是沧莹，她下来时也十分顺利，然后许弟子，最后是钟离锦。 那少年又等待了一会儿回血丹的药效，等身体稍微又好一点儿才往下跳。 只是这一刻又一股带着浓郁腥味的狂风吹来，钟离锦的身躯被吹的稍微偏离了风圈，缓和力减弱了不少。 他感觉到了身体急速下降的重力，想在空中翻个身，以双脚勉强落地，然而刚才砸落地板时受的伤没有被回血丹全部医治，强行扭动腰肢让他的内脏顿时剧痛一阵！ 沧莹瞪大双目惊呼——“钟离师弟！！” 许弟子想上前接住少年，时清却拦下他，提醒道：“你弱。” 随后自己冲过去，在钟离锦的身躯即将再度砸落地面的时候一只手揽过少年腰身，将他环抱住。 换做此前，她能够稳稳接住钟离锦。 但现在灵力被锁，无法集中于四肢使用，力气变小了许多，她只能在最后关头再给钟离锦一个缓冲的力度。 “砰！” 最后两人双双倒在地上，时清知道钟离锦的身体不能再受创伤，因而选择当了人肉垫。 后背触及凹凸不平，还有小石子的地面，那些尖锐的石头顿时刺破她的衣物，将里面的背部也扎的鲜血淋漓，顷刻间染红绷带和内外衣衫。 时清感觉到后背的痛楚，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她眨眨眼，看着那个倒在她身上的少年，平静问：“还好吗？” 钟离锦：“……” 他整个人几乎压在了时清身上，少女身躯硬朗，并无多少柔软，大概是常年练剑所导致。 少年有了缓冲，摔的不严重，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忽然又有些绯色。 钟离锦赶紧从时清身上下来，一颗心跳的他整个人心口都在疼。 “我没事。”那略微沙哑的声音从少年口中道出，“谢谢。” “嗯。”时清应了一声，随后伸出手：“百解丸。” 她现在学聪明了，要在钟离锦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挟恩图报。 钟离锦：“……” 钟离锦：“抱歉，已经没有了。” 是真的没有，之前炼制的已经在灵神山分完了。 时清：“……好。” 少女别过头，轻声回应。 明明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并无失落。 但钟离锦却觉得心口更涩了一些，看着她，这一刻突然像是着了魔，不由自主地开口——“等回三清山。” “我给你炼。” 第48章 秃石岭 现在问题来了。 仙船无法前进，几人又不能使用灵力，留在这里危险重重。 传音石上一直环绕的灵气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意味着不管是用传音石向师门求助，还是用符咒直接传送脱离此地都做不到。 ——他们被困住了。 如此情况，断不可贸然上山。 沧莹道：“先往回走，我们是在靠近秃石岭以后才不能使用灵力的，若回头走一段距离，远离这里，说不定就恢复了，到那时再找师门增派援手。”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五人开始往刚来的路走。 钟离锦忽然注意到时清背后上的血渍，回想起刚才女孩以身躯垫在他身下的情景，少年眼瞳微颤。 时清接住他以后，开口询问了他的情况，可时清自己的情况，她却只字未提。 “你的后背！”钟离锦正要上前拉住时清，沧莹却先少年一步惊呼出声，“刚才弄的吗？！怎么一声不吭的？！” 沉湘听罢也终于发现时清被石子磨破衣服与皮肤的后背，立刻蹙紧眉头，心惊道：“喂！你受伤了啊！你没感觉到吗？！” 时清说：“无碍，小事。” 这种程度对于她来说确实只是小事。 沧莹怒道：“小个屁！皮肉伤怎么就小了？！这秃石岭瘴气弥漫，毒物甚多，就算是皮肉伤，要是遭到感染腐蚀你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血肉之躯，你又不是铁打的，都说了多少次受伤不准忍着！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这个傻逼！！” 时清：“……别骂人。” 沧莹冷笑：“哪里骂人了？我骂的是傻逼！” 时清：“……” 如果不是绷带条子无力，恐怕现在早就缠在沧莹手腕上给她撒娇求饶了。 “回血丹吃一颗。”沉湘道。 “不行，回血丹治疗内伤的，对皮肉无用。”沧莹开始扒时清的衣物。 沉湘见此红着脸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大惊小怪，”沧莹白她一眼：“脱衣上药啊，皮肉伤只能外用药。” “喂！这里还有钟离师弟和许师兄！”沉湘着急提醒。 沧莹：“……” ——一时心急，倒忘了这茬儿。 她看向钟离锦和许弟子，命令道：“你俩，转过去。” 钟离锦：“……” 许弟子：“……” 沧莹的手还搭在时清领子上，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给她扒了。 “沧师姐！”钟离锦忍不住叫住沧莹，目光落在沧莹准备扒时清衣物的那只手上，眸光微动，似有些别扭古怪之色。 随后少年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小瓷瓶，走上前，道：“沧师姐，师弟这儿有可以治疗外伤的内服丹，就无需……脱衣上药了。” 最后几个字，少年声音莫名轻了几分。 沧莹没听出有什么问题，但有点儿疑惑道：“可以内服的外伤丹？现在外伤药基本上都是涂抹，以前内服丹药的配方早已失传，师弟为何如此笃定你那丹药能治外伤？” 钟离锦顿了顿，而后垂眸滴水不漏地笑了笑说：“沧师姐，这是复生丹，丹药配方，也是师弟在本家宗门里发现的，实际上并未失传，只是流传面太窄，其配方太过珍贵，故此前玄霄宗不愿意拿出罢了。” 一些宗门有什么宝贝，自然不会轻易外传。 沧莹还是有些震惊：“竟然——是复生丹？！” 失传的复生丹效果比回血丹强好几倍，还能够内外兼治，属于珍品。 钟离锦将丹药倒出，给了沧莹一颗，少女捧在手心里仔细瞧，热泪盈眶，好似见到了本该灭绝之物却意外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场景。 “快喂给时清师姐吧。”钟离锦道。 沧莹：“……” 她满眼不舍——突然就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颤抖着手，将那丹药慢慢喂进时清嘴里。 “呜——”她哭出声：“那可是复生丹啊复生丹！！竟然拿来给你治皮肉小伤来了！！这得哭死我！！” 时清的头微微向后，嘴巴避开她的手：“那不要。” 那就不要给她吃了。 “不行！”沧莹一把将她的头掰正，还是含泪给她喂下了。 时清：“……” 脖子脖子。 要断了要断了。 * 小插曲结束，五人继续往回走。 沉湘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道：“说起来，秃石岭两年前不是有弟子来过吗？那时候他们就没有说这儿没法使用灵力？” “没有，”沧莹摇头：“那时候是可以用的，不然在我们出发前，睦州师兄他们就会提醒，所以应当是变故在这两年间。” 此地大旱已久，空气有些燥热。 秃石岭采集的并非草药，而是一些黑玉石，黑玉石粉末可入药，抑制灵气，一般用于刚度完劫，灵根疯狂吸收灵气，并转换成灵力的情况。 灵根吸纳向来有限，需要控制量度。 但刚渡劫后，部分人的灵根不受控制，会不停为修士积攒灵力，身体无法承受过渡灵力的充盈，便容易出问题。 因此以黑玉石粉末为材料的丹药，能够抑制灵根对灵气的吸收。 五人走了没两步，旁边一块松动的石堆就忽然动了动。 “！”有情况。 时清眸光微冷，拔剑而立。 钟离锦也注意到了这动静，面上没什么动作，但装有化体水和绝命散的瓷瓶已然从袖里乾坤中滑入少年垂落的掌心。 五人后退些许，警惕盯着那低矮的石堆。 片刻后，却只见一只三角头，长鼻子，黑豆眼的老鼠样生物从那堆石头里钻出，与五人目光相对。 “……” 下一秒，它像是有所求一样，冲出石堆向五人奔来，吱吱叫地想要表达些什么。 “……” “这耗子什么意思？”沧莹问。 沉湘摇头：“不知。” “等等，”钟离锦觉得它眼熟，“它的样子，怎么感觉有点儿像——” 许弟子说：“寻宝鼠。” “！” 沉湘一怔，沧莹惊讶，异口同声：“寻宝鼠？！” 寻宝鼠乃是世间最受欢迎的灵物，它们能够探寻到宝藏的气息，不管是大罗神通秘宝，还是一些小法物，都逃不过它们的搜寻。 只是听说这种灵物已经近千年没有出现在大家视野中，还以为早就灭绝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还是这般猝不及防地碰上了！ “寻宝鼠怎么会在这里？”沧莹眼眸一亮，“莫非附近有什么大宝物？！” “它想表达什么？？”沉湘迷惑，如果系统在应该给她讲讲剧情。 紧接着，就看见寻宝鼠奋力咬着时清垂落在地上的绷带，似乎想让她跟它去某个地方。 “吱吱——！”寻宝鼠叫了一声，往前跑。 时清回眸看了眼沧莹。 沧莹说：“这耗子想你跟它走，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但是现在几人灵力都没法使用，遇见麻烦也不一定能够帮它解决，还可能让自身陷入危险。 “别去。”沉湘道。 最好如此。 寻宝鼠见时清纹丝不动，吱吱叫的更急了，忽然从它肚子上的小囊袋立叼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雕刻着许多繁华草木的文案，正中间还印刻一个“药”字。 沧莹捡起那玉佩，蹙紧眉头：“这是药王谷弟子的身份牌。” 她像是回想起什么——“等等！这个季节应当也是药王谷弟子外出采集谷内缺失药草的时候，黑玉石只能来秃石岭采集，或许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一批药王谷的弟子进入了！” 第49章 周小五 药王谷弟子大概是遇见了与五人一样的情况，不得不离开仙船往回走，只是不知道这帮弟子是否安全离开，就目前情况来看，不是很乐观。 “它是在向我们需求帮助，”沉湘盯着寻宝鼠，微微蹙眉：“莫非是因为有药王谷弟子遇见麻烦了，所以它才会过来，还带着药王谷弟子玉佩？” 时清说：“也许。” 她注视沧莹：“看看？” 无论如何，她想去看看。 若真有人遇见危险，也好相救。 “但现在大家都没灵力，真出什么事，你又能做什么？”沧莹并不赞同。 “就是就是！”沉湘也不乐意，此前还有灵力倒是能帮上一帮，可这时候他们自己没遇到麻烦就已经烧高香了，哪儿还有精力去帮别人？ daddy说过，帮人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去的！ 结果沧莹接下来又说：“所以大家一起去！有危险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沉湘：“？？？” 不是！你们三清山都这么伟大的吗？！！ * 沧莹知道时清下定决心的事情，那是十艘仙船都拉不回来的。 当她说去看看，虽然是在询问自己的意思，但若自己反对，最后她还是会去。 因此还不如大家一起。 时清往前走，寻宝鼠见她动身，立刻在前面带路。 这里草木稀疏，只能零散见一些干枯的树枝。 一盏茶后，几人终于又在路上看见了一块白布。 那白布挂在一尖锐的石头上，应当是有人在逃跑过程中衣物不小心被石头挂破留下的。 这说明真的有人在前面遇难。 五人加快脚步，不久后，他们看见了一条缠绕在一块凸起巨石上睡觉的银环巨蟒。 银环巨蟒身躯庞大，身形宽三尺，长度目测有五丈，身上花纹黑白色，鳞片光丽，吻部紧闭，两侧有毒牙露出。 其后半部分死死捆住了一个少年，将其倒吊在巨石之上。 那少年嘴唇已经乌紫，应当是中了蛇毒，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轻微起伏，五人还以为他已经丧命。 “那服饰，果真是药王谷！”沧莹蹙眉道。 “救人。”时清拔出剑，直接冲了上去。 “等等——”钟离锦来不及叫住她，少女动作太快，即便没有灵力，也能够两三下顺着崎岖的山石爬上那凸起的石壁。 银环巨蟒应当是刚吃过一个，肚子非常鼓，现在在消食睡觉，留下少年准备作下一顿。 打蛇打七寸，时清目光冰冷，一剑刺进它身躯的七寸部位！ 沉睡中的银环巨蟒被这刺痛瞬间惊醒！ 扭动庞大的身躯挣扎起来，尖牙可怖狰狞，在看见时清的一瞬间就张开大嘴咬过去！ 然而少女动作灵敏，向后弯腰躲开巨蛇的冲击，它的头撞在山石上，顿时鲜血淋漓。 伤七寸已断了他的气息，尾部无力，不得不放开缠绕的人，沧莹等人在下面，见那少年落下，赶紧上前去接。 接下他后，钟离锦又抬眸朝上空望去。 没有灵力，银环巨蟒比较难杀，它身躯庞大，皮糙肉厚，鳞甲光滑冰冷，时清被一尾巴摔在石头上，后背受痛，但又在下一秒起身重新冲上前。 “小心——！”钟离锦提醒她，少年俊美精致的脸在看见时清唇角的鲜血时微微苍白，下意识将袖中瓷瓶向上空扔去，瞳孔轻颤道：“接住这个！别用剑硬拼！它身上有魔气，没有灵力你打不过它！把瓶中物浇在它身上，但你自己绝对不能沾染分毫！” 时清突然避开与银环巨蟒的硬碰硬，在钟离锦说完那番话后，她一个侧身从它旁边躲过，双腿用力一蹬，身躯腾空，顺带伸手接住钟离锦扔过来的小瓷瓶。 她没有问少年是何物，直接打开盖子尽数浇在了银环巨蟒身上，并借此机会从那凸起的石壁上跃下。 一股浓郁的焦糊味猛地四散开来！ 几人惊诧，只见那石壁上盘绕的银环巨蟒突然开始全身溃烂，冒出一股股浓郁的白烟，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了躯体。 银环巨蟒不停扭动身子，蛇信子往外吐，眼睛一片猩红，挣扎中还不小心从高处摔落下来，重重砸在地面上，最后又挣扎几下，发出哀嚎，终于在极速蔓延的腐蚀之中化作白骨，又由白骨成为一滩血水，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沧莹看呆了，“这、这是……” 许弟子也有些惊讶。 沉湘知道男主有大能辅佐，会一些寻常丹医不怎么接触的毒药炼制，但头一次这般直接的看见其威力，还是不免被吓一跳。 只有时清与钟离锦的面色淡定。 少年神情如常，对化作血水的银环巨蟒视而不见，一双眼眸的目光静静落在时清身上，确认她真的没有沾染上化体水以后，才收回视线，歉意地对沧莹道：“只是玄霄宗一些保命的东西而已，师兄师姐不必太在意，吓到你们，着实抱歉。” 沧莹羡慕的泪汪汪说：“师弟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许弟子微笑：“没吓到，只是有点儿惊讶而已，钟离师弟也不必在意，刚才若非这东西，恐怕时清师姐还要花费一阵功夫才能脱身。” 时清赞同地点点头，“嗯。” 确实如此。 “谢谢。”她说。 钟离锦听见时清的话，微微抿唇，而后忽然别过头，道：“不用。” * 危机解除，人也救下。 沧莹探了探那少年鼻息，确认呼吸还算均匀之后，就立刻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施救。 “毒性还在他体内蔓延，先锁穴，不能让毒继续扩散，幸好还没到心脉，机会很大，。”沧莹吩咐道：“许师弟，给我心芍解毒丸。” 心芍解毒丸能够解大部分的蛇毒，银环蛇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对巨型银环蛇毒液的作用强不强。 将丹药喂给少年以后，很快他的脸色就恢复了几分红色，唇瓣也没有那么紫了。 沧莹收了针，道：“没内伤，外伤也不多，他还算幸运。” 回想起刚才巨蟒鼓鼓的肚子，她心头有点儿酸，还是有个不认识的弟子命丧蛇口。 许弟子背上这少年，五人带着他寻了处小洞暂时安置。 沧莹又给他喂了些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少年睫毛动了动，悠悠转醒。 刚醒来的人视线模糊，随后像是想到了昏迷前的样子，他突然神色恐惧起来，猛地坐起身哭喊道：“师兄！！——” 沧莹忙安慰他：“诶诶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激动！” 少年一顿，惊恐地看了看周围：“那、那条蛇呢？” “蛇已经被除掉了。”沧莹柔声道。 “那我的师兄呢？” “……” 许弟子叹口气，道：“可惜你师兄，已经命丧蛇腹了。” “……”少年忽然红了眼眶。 “我们是三清山百草阁弟子，也是来秃石岭采集黑玉石的，你叫什么名字？是药王谷哪位长老座下弟子呀？” 少年哽咽道：“我……叫周小五，是柳云长老的弟子，这次是第一次随师兄师妹来秃石岭采药，谁知道……这里竟然没法使用灵力，大家本想返回，结果不知道从而窜出来四五条巨蛇直接朝我们攻来。” “请的剑修也因为没有灵力被吃掉了，师兄带着我一路跑，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条银环巨蟒守着，师兄没了，我也差点儿……命丧黄泉。” 毒解之后，周小五的脸慢慢恢复。 他长得有些乖巧精致，俊俏漂亮，唇红齿白，像是只有十三四岁，年龄不大。 沧莹有些意外药王谷居然会让这么小的弟子也来参与采药，还是秃石岭这种危险的地方。 寻宝鼠突然吱吱叫了两声。 随后直接扑倒了周小五脸上。 他似乎有些惊喜，道：“小宝！” 沉湘愕然：“这耗子是你的宠物？？” “宠物？是指灵宠吗？小宝它不是的，它是我的朋友。”周小五说。 “寻宝鼠已经近千年没人看见了，想不到你竟然有一只。”沧莹觉得神奇。 钟离锦也忽然道：“而且寻宝鼠向来不喜亲近人类，因为它们族群里会有一种人类与它们抢夺宝物的讯息，你能够与它做朋友，还可以如此毫无芥蒂的与其亲近，甚至让它找人来救你，真是种奇观。” 周小五笑着解释道：“我也是以前采药的时候碰上的，我救过小宝，它受伤了，后来就一直留在药王谷，留在我身边。” 听到这儿，许弟子也有些疑惑：“是吗？可是寻宝鼠四处寻宝，这是它们天性使然，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的。” “这……我也不知。”周小五想了想，“也许是药王谷有什么它一直没有得到的宝物吧。” 毕竟寻宝鼠未收集到想要的秘宝，不愿离开也说得通。 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沧莹对周小五道：“周小师弟，你跟我们一起走，先看看离开秃石岭，能不能恢复灵力。” “好。”少年点头。 他扶着墙慢慢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 刚踏出一步，身形就不稳地左右晃动，他情急之下拽住了旁边时清的手腕。 “啊抱歉，这位师姐。”周小五脸红红的，赶紧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唐突了。” 时清看着刚才被少年握过的腕部，平静道：“无碍。” 周小五站起身缓了一会儿，才再度迈开脚，这回走的好多了。 见少年真的已经没事，五人也终于出发。 寻宝鼠趴在周小五肩头，闭上眼似抓着他的领子睡着了。 仙船刚到秃石岭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又经过刚才那么几遭，已经隐约可见天边泛黄。 夜晚不能在山上待着，极其危险。 这里距离山脚也不远，应该能够赶在天黑之前到达。 但就在快要到达仙船的位置时，从山石边一个漆黑的小洞里，突然蹿出了一个身影！ 听见那动静，时清眸光一冷，拔剑就要朝那影子砍去。 不过当目光扫到一裙摆的时候，她挥剑的手就停了下来！ “不要——！！”身影惊恐的大喊，充满恐惧。 时清立刻收剑，朝她望去。 只见一衣衫发髻凌乱的美艳少女一脸泪水的看着他们，颤抖着说：“师……师弟。” 周小五瞪大双目，眼眶一红，“柳师姐！” 没想到居然还有活下来的药王谷弟子！ 师姐弟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女子就忽然昏了过去。 应当是极其紧绷的精神在看见熟人时终于放松后的脱力。 她身子一软，朝前面倒去，钟离锦离她最近，有人晕倒便下意识伸手接住。 女子双手攀附在少年脖颈，呼吸急促起来，面色惨白，似乎状态并不好。 “柳师姐！”周小五上前看她情况，红着眼道：“她也中了蛇毒！” 沧莹说：“赶紧把她放到地面，我为她施针锁穴！” 然而当钟离锦想要把女人放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女人的双臂竟然力气大到惊人，攀住他的脖颈，头枕在他心口，怎么也无法从自己身上弄开。 少年有点儿洁癖，自然受不了如此接触，更何况还是异性，但几次挣扎无果后，他叹了口气，暂无办法。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钟离锦沉声道：“双臂僵硬，现在根本放不开。” 沧莹微微咬牙：“看样子蛇毒很严重，已经四肢开始麻痹了。” 这种情况施针也没用，最好是用灵力将毒逼出来，但现在没人可以使用灵力。 时清忽然从兜里摸出一小黑丸给钟离锦，“这个，给她吃。” 钟离锦一怔：“百解丸？你确定？” 他自是知道时清有多喜欢这东西，没想到这种情况她会直接拿出来。 “嗯。”时清说：“救人，最重要。” 就算再喜欢，若与救人一命所冲突，也得割爱。 “……” 钟离锦接过丹药，眸色复杂。 或许是因为少女的种种表现，又与那退婚者身份有诸多不同。 他一直觉得时清自私，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可若不自私，又为何说出那种退婚的理由？ 钟离锦觉得时清就像一个巨大的矛盾体。 总是会在他给她下某种定义之后，狠狠打破。 给昏迷的少女吃下百解丸，她的脸色似乎也终于好了一些。 但她还是没有放开钟离锦，以一种依赖的样子依偎在少年怀里。 沉湘觉得有点儿奇怪，怎么这少女眼光这么好，一挑就挑中了男主抱呢？ 第50章 柳希桐 既然女子不肯放开钟离锦，那就只能暂时让少年先照顾着。 周小五眼眶红红的问道：“这位师兄能帮帮忙吗？” 钟离锦不喜与旁人靠的太近，但现在是特殊情况，他又尝试几下令女子放手，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便无奈道：“……好吧。” 袖里乾坤中还带了一套衣物，若能够成功离开此地，他一定换。 少年将女子背在背上，又不自觉看了一眼时清。 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盯着前面的路，好像没有注意自己的动作。 一时间，钟离锦心中有些烦躁，随后用力将女子背好，故意三两步走在时清前面。 “等等。” 听见时清的声音，少年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淡笑一声道：“师姐何事？” 时清平静地说：“你弱，后面去。” 钟离锦：“……” 钟离锦：“就说这个？” 时清道：“还背人。” 钟离锦眼瞳眸光微动：“然后呢？” 时清：“更弱。” 钟离锦：“……” * 有了这位柳师姐的出现，一行人又慢了几拍。 还未走到仙船那里，天色就已经黑了。 本就被黑雾笼罩的秃石岭在夜晚显得更寂静可怕，似一幅阴森画卷徐徐展开。 月光被浓厚的云层遮掩，只在云层的薄弱之处透出微弱惨白的光，洒在崎岖不平的石径上，犹如一条条幽灵踪迹，游荡周围。 岭上的秃石裸露在外，一片阴霾，像是凶兽的骨骼，矗立黑暗，弥漫森然寒意。 周小五不过十三四岁，对夜晚有些害怕，“我们……还要走多久？这里晚上有很多蛇的。” 沧莹看着周围，感觉到了一丝阴冷，道：“算了，先找出可以过夜的地方吧，天已经黑了，再继续往前走，保不齐会遇见什么脏东西，你觉得呢？” 她问时清。 时清点头：“嗯。” 如此冰冷漆黑，确实不应该继续在空旷的小路上继续行走。 几人运气颇好，倒真发现一个小山洞，山洞进深很短，最里面是坚硬的石壁，时清检查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也没有感应到魔气。 沧莹在山洞周围撒了些雄黄粉，搭配除害水搅拌搅拌，形成一道可以防蛇的药圈。 不管是有道行的家伙还是普通的蛇，都不喜欢这种味道，因而会竭力避开。 许中天用火折子生火，取了遮光帆钉在山洞门口。 遮光帆作为一件法宝，不需要注入灵力就可使用，它能够遮掩光芒，使山洞从外面看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进了山洞，那个昏迷在钟离锦怀里的女子终于松了力道，少年将她放下，正要换个地方坐，女子却忽然拽住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惶恐道：“别走……” 声音有些哭腔，似乎十分害怕。 钟离锦想抽回袖子，无奈对方捏的太紧，他的教养和君子风度让他无法直接将袖子扯回来。 他已经忍了许久，现在好不容易能够不再接触，他自然不想再忍下去。 于是朝时清看去，开口：“师姐的剑可否借师弟一用？” 时清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将剑交给他。 下一秒，就见钟离锦竟是直接斩下了被女子拽住的那一截衣袖，周小五一惊，钟离锦淡淡道：“这位师姐需要静养，还是不要让她产生紧绷的状态比较好，得罪了。” 出人意料的是，在少年切断袖子以后，那女子竟然动了动睫毛，慢慢睁开了眼，不知道是被剑光的风声唤醒，还是被少年淡漠冰冷的言语吵醒。 周小五见此，有些激动地上前道：“柳师姐！你终于醒了！” 被称作柳师姐的女人看见小少年，露出一抹慈爱温柔的微笑道：“小五！你没事？！” “嗯！是三清山的各位师兄师姐救了我！他们也救了你！” 柳师姐目光扫过众人，感激道：“药王谷柳云长老之女，柳希桐，多谢各位道友相助。” “没事儿，出门在外，道友之间互相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沧莹笑道。 柳希桐模样美艳，娇弱似水，此刻刚从昏迷中醒来，还有些虚弱的美感，一眼便容易令人心生爱怜。 她最后的视线在钟离锦身上停留许久，忽然有些欣喜道：“……钟离道友，果然是你。” 钟离锦一怔：“柳道友认识我？” “修真界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天下谁人不识君？”柳希桐对少年微笑道：“此前昏迷时，我便隐约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时太过惶恐，只想抓住池水中一块浮木，所以不敢放手，因而多有得罪，请见谅。” 她眉眼处一片歉意，还有些不好意思。 钟离锦道：“无碍，只是柳道友，我们何时见过？” 柳希桐柔声解释：“就知道钟离道友不记得了，是在几年前的一场修真弟子比试上，你在三招之内将苍月山的王耀击下演武台，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朝气蓬发，那时候的轻狂少年就已经在我心里了。” 她眸光似有水珠闪烁，“后来，因着药王谷与苍月山的结交，我去给王耀送药，结果那家伙敢对我出言调戏，还是钟离道友你替我出头。” 钟离锦：“……”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看那少女的脸，时间这么久了，也不记得对方的声音。 “能再相逢即是缘分，”柳希桐红唇微启，眸中情谊似水光波动道：“没想到能够再见到你，钟离道友，我又被你救了一次。” 许弟子笑了笑，揶揄钟离锦：“原来是钟离师弟的故人。” 脑子里的老头也说：【小辈，我觉得她喜欢你，如此美丽，温柔动人，似乎也不错。】 钟离锦：“……” 最后少年只能以比较规矩的样子，疏离又不失礼貌道：“过往之事不必在意，举手之劳，也不足挂齿，柳道友一切安好便可，救你并非我一人，还有我的师兄师姐，柳道友将一切感激放我身上，我实属受之有愧。” “钟离道友不必谦虚。”柳希桐柔柔微笑，“后面，也许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钟离锦：“……” 少年脸上的微笑有点儿挂不住。 沧莹看着柳希桐，心里有点儿危机感。 这明摆着是喜欢钟离锦的！！ 啊！她的钟离师弟！虽然现在是十四岁有点儿幼稚的性格，但难保哪天不会恢复记忆，又变成自己超级倾慕的十六岁钟离锦，所以要将一切潜在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沉湘也不太开心，作为女主，虽然她对男主没啥太动心，可有人明晃晃的表白到她头上来了，如果不赶紧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那她简直不是个合格的女主！ 沧莹忽然上前挡住柳希桐看钟离锦的视线，轻轻拉住她的手，道：“柳道友，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是三清山百草阁的大师姐沧莹，师承沧烟长老，丹医一绝，保管你后面再无病痛之扰！” 沉湘也说：“我是三清山掌门时越之女时湘，也很厉害！有危险可以保护你，钟离师弟现在只是个丹修，医术还没有沧师姐强，所以你不用找他，身体有啥难受的直接找沧师姐就好！” 柳希桐本来看着钟离锦，结果现在被两个女人挡住视线，面对她们突然来的热情，似乎也看出了什么。 但女子并未在意，好像没将两人放在眼里，红唇轻勾，语调依旧轻柔，道：“谢谢，那就麻烦了。” 沉湘看绿茶的眼光很准。 现实世界里这种女人多了去。 因而在柳希桐一开始贴钟离锦的时候，她便就已经有所觉察。 柳希桐到底哪儿来的？ 现在统子不在，她根本无法提前得知女人的目的和后续剧情，莫名有种从掌控全文到被全文牵着鼻子走的无力感。 篝火燃烧，山洞内十分明亮。 钟离锦拿了些吃食，是白面馍，但只有两块，其余的都在仙船之上。 沉湘平时可以嘴馋，不过现在特殊时期，已经辟谷的人就不要跟没辟谷的抢食物了，所以沉湘没有向钟离锦要吃的。 少年给了周小五一块，那孩子才十三四岁，应当也没有辟谷。 果然，周小五道了声谢，像是饿了很久一样大口吃着。 钟离锦刚咬下一口，柳希桐忽然道：“钟离道友。” 她柔柔地起身，坐在少年身边，问：“我也觉得有些饿，可以分我些许吗？” 周小五反应过来，“哦对了！柳师姐也没有辟谷！” 钟离锦：“……” 沧莹：“……” 沉湘：“……” 周小五只是个十三四的孩子，还在长身体，所以自然只有钟离锦可以分白面馍。 少年正要将后半没吃过的撕下来给她，却见柳希桐竟然轻笑一声，眉眼带着几分狡黠和可爱地在他刚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 “……” 空气一阵沉默。 钟离锦：【前辈，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他面上还好，心里已然崩溃。 老人劝他：【不过是被咬一口，其实也没啥。】 钟离锦：【我！有！洁！癖！！】 “抱歉。”柳希桐笑着道：“开玩笑的，只是想尝尝钟离道友吃过的味道，我很喜欢钟离道友，一直倾慕于你。” 沉湘：“！！！” 卧槽打直球了！！ 沧莹：“！！！” 啊啊啊啊太过分了！！ 钟离锦拼尽全身力气，保持自己的风度，拿着白面馍的手甚至微微颤抖。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和惶恐，着急的抬眸看向最靠近山洞口的时清。 但—— 那少女似乎没有太注意这边的情况，一双偏褐色的眼瞳透过遮光帆静静凝视外部，好像在专心致志地守门。 直到觉察到他的视线，才慢慢转过头，淡漠平静的双目与他相对，问：“怎么了？” 钟离锦：“……” 钟离锦：“没什么。” 兴许是时清的眼睛太冷静。 连带着少年崩溃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但平静的背后却有点一儿生气。 因为时清，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他被其他女人喜欢。 反应甚至连沧师姐和小师姐都不如。 钟离锦直接将那白面馍递给柳希桐，语气彻底冰冷道：“既然希桐道友也需要，那就拿去吧。” “可你不吃了吗？”柳希桐着急问。 “不需要。”少年声音一如时清那样平静，透着极致的疏离冷漠，“请柳道友，以后莫要这般大胆行事，今日在下只是不愿在如此情况下失了风度。” 柳希桐怔了怔，触及钟离锦眼底的冷漠，心中忽然一阵难受。 “抱歉。”她柔柔垂眸道：“以往钟离道友助我，今日救我，我以为我们有缘。” “即便有缘，也止于水，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请好好休息，我随时清师姐一起守夜。”钟离锦说完，起身朝着山洞口走去，在时清的另一侧站好，倚靠石壁。 时清看着他道：“不必。” “闭嘴！”钟离锦别过头，少年言语间透着几分怒意，没好气道：“刚才没管我，现在也不必管！” 时清：“……” 柳希桐叹了口气，自觉自己方才确实不妥，再度道了歉。 钟离锦道：“柳道友记住便好，切莫再如此，早些休息吧。” 柳希桐点了点头，坐在一石头上靠着墙壁闭上眼。 篝火跳动，橘红的火光映照在柳希桐的脸上，将她一半脸照亮，另一半隐匿于阴影之中。 * 周围寂静下来。 时清身躯一动不动，在其他人都闭目养神以后，她还是静静盯着外面。 现在没法使用灵力，灵识也不能扩散，只能靠她的一双眼睛捕捉风吹草动。 对面少年也一直注意外面情况。 时清看了他一眼。 钟离锦的侧脸轮廓极其好看，精致俊美，鼻梁高挺，黑瞳深邃，灿若星辰，平直的唇缝上下，唇瓣皆为鲜红。 一身白衣潇洒翩然，火红的发带系在他脑后，透着几分少年独有的张扬与轻狂。 许是觉察到时清的目光。 少年微微侧目，剑眉微挑，问：“看我做什么？” 时清说：“你休息，我来。” “我不累。”钟离锦拒绝她的要求，别过目光，又重新望着山洞外，过了半晌，才忽然又开口道：“时清。” 他没有叫师姐。 一个问题在他心头纠缠交织了许久，他不想再靠自己恶意的揣测和听小师姐的言论，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在某些方面对时清改观了许多。 所以他这一刻莫名很想知道—— “之前，你也是误会了，自己是我的结亲对象吗？” 第51章 锁灵阵 时清静静看着他，问：“重要吗？” 这个问题，重要吗？ 无论当初是否误会，是否知情，理由是什么，其结局已然发生，婚已经退掉，又何必再抓着那一点点不重要的东西不放？ 钟离锦看出时清眼中的意思，少年微微抿唇，黑瞳漆黑如墨，在这夜色中浓郁深邃，带着倔强与认真——“重要。” “时清，告诉我。” “……”时清倒觉得不重要，只是少年太过坚持。 当然，她也不知道钟离锦在坚持些什么。 正要开口，耳边忽然传来周小五的惊呼声：“小宝！” 随后一道黑色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山洞，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时清怔了怔，看清楚那个跑出去的家伙是周小五的寻宝鼠。 “小宝！”周小五急的泪水都流出来，起身就要冲上去。 时清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少年拦下道：“别出去。” “不行！小宝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我得把它带回来！”周小五想从时清手里挣脱出来，哭道：“师兄说秃石岭夜晚都是蛇，它们发现小宝一定会吃了它的！” “可你贸然出去，很容易遭遇不测！”钟离锦也劝道：“何况夜晚如此黑，你又如何能寻到它的踪迹？！” 山洞口的动静似乎吵醒了浅眠的几人。 沧莹揉着眼睛朝这边看过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周小五道：“沧莹姐姐，我的小宝突然跑出去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少年那张乖巧精致的脸上挂满泪痕，哭起来想个柔弱的女孩子。 许弟子蹙眉道：“夜晚太危险，周小道友，等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出去寻找好吗？” “可是我害怕拖得越久，小宝越容易被蛇吃了！它是寻宝鼠，那些有魔气的蛇最喜欢吃带有灵力的动物！小宝今天还想办法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失去它！” 魔物通常喜欢吞噬灵物，少年的担忧不无道理。 见几人都担心危险，不为所动，周小五一时心急，奋力甩开时清的手，哭着冲了出去，“我自己去找小宝！不拖累大家！” 那少年跑的太快，钟离锦甚至来不及阻拦，“喂！等等——！” 说什么不拖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送死就已经是拖累了！ 身为正道仙门弟子，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师弟！！”柳希桐也醒了过来，见周小五如此不听劝，还跑出去，急的眼眶通红，就要立刻追上去。 沧莹把她拦住道：“你别急！别慌乱啊！” “我师弟跑出去了！我怎么不急？！”柳希桐一脸悲痛，泪水哗哗流，看上去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带着几分心疼和担忧自己师弟的情绪。 少年的身影也被夜色吞噬，转眼消失不见。 时清在周小五挣脱之后立刻也冲出去，沧莹知道时清一定会去救人，从怀中掏出一物用力扔给她，叮嘱道：“你给我小心点！那是雄黄，好好使用！找到人赶紧回来！” 时清接住那瓷瓶，又转身朝周小五消失的方向追去。 “时清——！！”钟离锦喊道。 即便是有雄黄，碰见那种带有魔气的巨蟒，也是难以脱身的！ 白痴！！ “此乃一些绝命散和其解药，请沧师姐备好。”钟离锦突然语调暗沉冷静地取了些毒药交给沧莹，“我随时清师姐去看看，山洞这里就交由您和许师兄守着！” 沧莹一怔，“你也去？！等等钟离师弟——” 她话没说完，那少年也跟了出去。 沧莹：“……”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事！！ 大晚上的，只留下四人还在燃烧着篝火的洞窟里！！ 沧莹心中着急，但现在她又必须保持冷静。 回头一看，只有沉湘还陷在睡梦之中，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动静吵醒。 * 周小五一路向前跑，时清在后面追，起初她还能听见少年的一些哭声，但到后面，不知道是秃石岭的山风太强，还是周围夜色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太嘈杂，时清已经听不见了。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月光惨白冰冷地照在那些凸起嶙峋的石块上，显得阴森诡谲。 “周小五？”时清换了一声，神色淡漠，眸光却带着几分警惕。 耳边风声呼呼，她停留在原地。 垂眸看着地上一些散乱的白脚印。 山洞门口被用除害水加湿搅拌过的雄黄粉沾染在了周小五的鞋子上，时清找到那少年的脚印，又继续顺着印记往前走。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周小五，回头却看见了钟离锦那张俊美精致的脸。 少年脸上神色有些骇人，似急切，似愠怒，一双黑瞳灼灼盯着她，像是追过来的。 “时清，我同你一起。” 时清微微蹙眉：“不必，快回去。” “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好。”钟离锦道。 “不，”时清说：“你弱。” “弱？”少年被气笑了，那声音低沉，带着些嘲弄和火气，瞳色也瞬间冷下去，目光冷厉万分，言语咄咄逼人：“论剑术，我不输于你，只是修复的灵根无法支撑我拿剑，但现在你也不能使用灵力，某种方面来说我们之间的实力在今晚没什么不同，你又凭什么说我弱？” “我袖中丹毒可救人，可驱魔，可杀活，若碰上带魔气已有道行的蛇妖，时清——”他嗤笑一声，靠近少女，盯着她的脸，目光如火，静暗沉阴，一字一句地说：“就以你那几下没有灵力的剑招，能够伤它们多少？” 时清：“……” 找周小五要紧。 她没时间浪费在与钟离锦争论谁强谁弱的问题。 既是少年有保命手段，那便跟着也无妨。 “走吧，”时清转身道：“找人。” 她终于没有再单刀直冲，钟离锦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怒火也终于散去些许。 少年抬步跟上，他自然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周小五，可不理论一番，时清不会让他跟上。 地上灰白色的脚印到后面越来越淡，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时清正要继续朝着脚印对着的方位前进，却双耳微动，似乎听见了一阵密集的窸窣之声从前方传来。 她向后一撤，拉着身后钟离锦翻身到一块大石后面蹲下，隐匿身形，并在周围手动撒了些雄黄粉。 很快，地面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生物正在逼近这里。 时清屏住呼吸，侧目看了眼身边钟离锦。 用眼神提醒他小心。 少年看出她的意思，微微挑眉，眼里带着些许兴味的笑意，像是感到好玩地询问她——到底有多不信任我？连这你也要提醒？ “……”时清了然，点点头，收回目光，继续观察周围情况。 ——钟离师弟毕竟不是小师妹，可能不需要她管得太多。 ——以后会注意的。 过了一会儿，土道的尽头突然涌现出一片黑色的东西，那些家伙宛如潮水般汹涌，朝这里大军过境。 借着白色月辉，时清看清楚那是成千上万的蛇，颜色各异，或艳丽，或灰白。 它们盘踞、游动，吐着信子，不停发出嘶嘶的声响。 那些光滑冰冷的鳞片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一双双锐利可怖的竖瞳也泛着着幽绿的光芒，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蛇潮迅速涌向山道，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黑色巨流，不断地向前推进，似山洪暴发。 山道两旁的石块被它们的身躯撞得沙沙作响，引得空气中弥漫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小五刚才应当是继续向前跑，但现在从少年消失的方位来了一场蛇潮，那么周小五，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果然—— 在那蛇潮中间，忽然出现一抹白影。 少年仰躺着，被蛇群驮在背上，毒蛇没有在捉住少年之后立刻吃掉他，而是将他紧紧缠绕住，不知道要朝哪儿送。 百解丸不仅能够立刻解毒，还能够在一天之内免受其他毒药的影响，所以再度被蛇咬的周小五面色除了惨白一点儿，倒没有其他中毒的迹象。 时清握紧腰间剑鞘，另一只手搭在剑柄上，随之准备拔出救人。 钟离锦为了不惊动蛇群，俯身压低音量，凑到时清耳边悄声说：“它们数量太多，不能硬碰，待会儿周小五距离我们不到两丈的时候，我将绝命散洒出去，你趁机救人，再给他洒上绝命散的解药。” 绝命散一包药石可屠城，对凡人来说是剧毒，对修士来说虽不致命，但也足够其全身麻痹许久，不过若能及时洒上解药，身躯就能立刻恢复知觉。 钟离锦在这里，时清也知道现在硬碰会很麻烦，因而点头同意少年的办法，接过绝命散的解药，先在自己和钟离锦身上撒了点。 待被捆绑缠绕的周小五进入两人的抢夺范围之内，钟离锦纵身一跃，少年穿着白衣的身影在这夜色下似比天空皎洁的月光还要明亮洁白。 火红的发带在半空随马尾一道划出弧度，张扬蓬发。 他眸光深凝严肃，将绝命散与雄黄混合，朝着那蛇群用力挥洒过去！ “！！！” 一时间！所有蛇类暴动起来，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所驱赶，四散奔逃。 缠绕在周小五身上的巨蟒感受到绝命散的威力，那粉末在落在它躯体上的瞬间就开始产生强烈的腐蚀作用！ 夜风徐徐，风将绝命散的粉末扩散开来，即便是刚才逃脱的蛇群，也过不了多久就被空气中混杂的粉尘沾染，鳞片开始腐蚀，疼的它们不停晃动蛇尾挣扎。 那巨蟒即便被腐蚀身躯也没有放开周小五。 时清眸色冰冷，拔剑直接将其挥砍成几段，随后一把拽起周小五，将解药洒在他身上，抱着少年就远离蛇群。 少年兴许是受了惊吓，被时清抱起时也震惊了一瞬。 身体有些僵硬地靠在她怀里。 这一块区域因着绝命散与雄黄的气息，蛇类不敢靠近，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具尸体。 时清在那最高的石头上站了一会儿，直到最后一条挣扎的蛇也死去，这才跳下来，将怀中周小五放下。 钟离锦立在蛇群的尸体中间，依旧白衣飘飘，像出淤泥而不染的圣人，淡漠的除杀了一大片的毒物。 另类的以毒攻毒。 “还好吗？”时清问周小五。 少年被放下后脸有点儿红，轻轻点点头：“我没事……谢谢。” 钟离锦沉声道：“周小道友，现在随我们回去，后面万不可再如此冲动。” “可是——”周小五目光担忧：“小宝还没找到。” 刚说完，一旁的石堆突然动了动，随后一直身躯似鼠，行动灵巧的小黑耗子从那里钻了出来，一下子扑进周小五的怀里！ “小宝！”少年眼眸一亮，欣喜万分。 下一秒，寻宝鼠又跳回地面，扯了扯周小五的裤子，像是在让少年跟它走。 “时清姐姐，钟离哥哥，小宝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们去山上看看吧！”周小五道。 “不行。”时清淡漠拒绝：“危险。” 刚才一群蛇从山上冲下，谁知道那上面还有什么。 钟离锦也道：“深更半夜，现在是蛇潮，万一上面还有什么危险，岂不白白送命？现在既然寻宝鼠也找到了，最好还是回去。” 寻宝鼠忽然对着周小五“吱吱”叫了两声，少年一愣，像是听懂了它的话，惊喜问道：“当真？！” 寻宝鼠点点头。 “时清姐姐，钟离哥哥！小宝说山上有锁灵阵，而且它刚刚探寻过，那里除了一些道行不深的蛇妖，没有其他危险！” ——锁灵阵。 钟离锦怔住，脑中老人也讶异道：【竟然是锁灵阵！难怪这一带无法使用灵力！小辈，若能够破坏掉那阵盘，你们的灵力的就能恢复了！】 他啧啧两声，继续道：【寻宝鼠不愧是寻宝鼠，果真探得百宝，嗅得万物。】 钟离锦喃喃道：“如果真是锁灵阵，那现在去毁掉，自然是最好。” 锁灵阵并不牢固，虽然在此阵中无法使用灵力，却是最容易破开的阵法之一。 那里除了蛇妖没别的魔物，用绝命散将其腐蚀麻痹，此刻也应当是最容易闯过去的。 他看向时清，问：“你觉得呢？” 时清道：“绝命散，可还有？” 钟离锦点头：“自是准备了很多。” 一根黑笋就练了三瓶出来，他还有一些未开封的。 “好。”时清说：“去吧。” 第52章 纣吾 山风将绝命散的粉末向四周扩散，循着那山道网上走，看见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尸体状态或垂死状态下的蛇类。 周围传来阵阵腐烂的臭味，还带着些许血腥。 周小五似乎有些受不了这些味道，忽然嗅到一丝淡淡清雅的香气，于是立刻朝那气味来源靠。 时清感觉身边气息重了一些。 侧目一看，是那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少年正悄悄靠近她。 “……害怕？”时清问。 她以为对方是害怕。 周小五陡然听见她的声音，面色微红道：“不、不是！” 他伸手，轻轻扯住时清一根的垂落的绷带条，牵着道：“我只是……有点儿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钟离锦听到身旁动静，侧目看见周小五拽着时清的绷带条挨着她走，忽然心头有些烦躁，眼眶微微刺痛。 白衣少年忍了忍，最后忍不住道：“修士当不以环境所扰，周小师弟，你也大概十四岁了，男女授受不亲，你难受大可以挨着我，不要挨着女子。” 周小五懵懂地“啊”了一声，“可、可是——我觉得时清姐姐……很香。” 淡淡的香气，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味道，极具安全感，又令人舒畅放松，好像跟她待在一起，就不怕任何危险，因为对方会拼上一切来保护自己。 钟离锦挑眉道：“觉得香就靠近贸然靠近女子，恐怕不妥吧？” 周小五：“……” 少年只得乖乖放手，小声对时清道了句：“抱歉，时清姐姐。” “无碍。”时清却淡漠道：“牵着吧。”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 周小五得到允许，立刻又欢喜地牵上了那条绷带，“谢谢时清姐姐！” 他转头对旁边的白衣少年甜甜笑道：“钟离哥哥，这次是时清姐姐允许了呢！” 钟离锦：“……” 少年压抑着那股烦躁，勉强笑了笑：“是嘛，那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老人听得眉头微蹙：【怎么酸酸的？】 钟离锦强扯嘴角：【前辈，哪儿酸了？】 【哪儿哪儿都酸，吃醋了？】 【没有。】 【小辈，坦率一点儿，男子汉大丈夫，承认吃醋也没什么。】老人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 钟离锦：【……】 钟离锦：【我！没！有！！】 老人掏掏耳朵，敷衍点头：【嗯嗯嗯，好好好，你没有，啊对对对。】 【……】 * 这一路走的较为通畅。 靠近这一块区域的半山腰处，有一束冲天的光柱。 光柱很淡，白色，比月光还要稀薄几分，人的肉眼在这银灰色的黑夜里难以捕捉它。 而在光柱之下，一块巨大的八卦阵盘正缓缓转动。 它处于运转当中。 老人一看那阵盘，就惊喜道：【果真是锁灵阵！小辈，破开它以后你们的灵力就能够恢复了！】 在阵盘周围，还有四五只盘踞的蟒蛇。 那几条蟒的大小比白日里杀死的那条巨蟒还要大几分，恐怕有些道行，周身魔气萦绕，以现在时清的状态，是不太好对付的。 所以主要目的是破阵，而非除魔。 时清小声对钟离锦道：“待会儿，我引，你破。” 她去引开巨蟒，少年再去破阵。 钟离锦将两瓶绝命散交给时清，叮嘱她，“好，但你千万小心。” “放心，”时清接过那两个瓷瓶，仰头，略微骄傲地说：“我强。” 钟离锦：“……” * 时清冲了出去，现身的那一刻，盘踞睡觉的巨蟒立刻睁开了那双幽绿色惊悚骇人的蛇瞳！ 几只巨蟒都是有魔气环绕，即便是绝命散也只能令它们麻痹一小会儿。 巨蟒张开大嘴，在看见时清后，立刻扭动庞大且长的身躯朝她嘶吼着冲过去！ 在对决的力量悬殊面前，时清也不是傻得真会去硬碰硬。 她直接转身就跑，速度灵敏飞快，几只巨蟒追过去，似乎要一口吃下这个入侵者。 趁着巨蟒被引走的间隙，钟离锦冲向锁灵阵盘。 阵盘花纹以五角为主，代表五行，中间乃是八卦黑白图案，散发微光。 乱序为锁，归位为解。 乾坤八卦，五行阴阳，回正方可成。 五行顺序以顺时针金木水火土为正，然而现在五行顺序被打乱了，顺时针的五行为土水火木金，钟离锦不得不赶在时清体力耗尽之前将它解开。 【小辈可有头绪？】老人问。 【有。】钟离锦道：【按理说，我应当是不知其解法，可一看到此图案，脑子里忽然就有所印象，好像此前了解过，也深入研究过。】 但他有印象，有思路和解法，却全然没有任何学习的回忆。 或许又是在被丢失的那两年记忆里。 老人自然一眼也能看出它大概的解法，他问钟离锦，不过是想看少年是否对法阵敏感。 没想到当真是个惊喜，钟离锦他懂，他全都懂！ 奇才！ 奇才啊！ 少年不再言语，注意力集中在这法阵之上。 五行需按五星之线开解，钟离锦看了两秒后，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带着凝重与认真—— 【可先金至阴阳中，土至西北，木至上，火至西南，水至东南。】 少年紧紧盯着阵盘，双手死死扣住那嵌在石道线里的五行印，用力沿着那五星线移动，越到后面，抠动五行印所需的力气就越大，钟离锦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奋力挪动那印块。 他的双眼因着用力而浮现出些许血丝，却还是不肯停下来，【最后——木归东北，金归、上！！】 当最后金印回归它正确的位置，缓缓旋转的锁灵阵顿时停止！ 中间那道暗淡的光霎时突破天际，好像开始破开那笼罩在秃石岭部分区域的隐形光罩。 【小辈！成了！】老人道。 钟离锦长舒一口气。 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甲有些流血，应是刚才用力掰动印块时有些扣着指甲了。 当时没感觉到痛，现在那痛感倒是逐渐分明起来。 身后穿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巨物在地上滑行前进的声音。 由远及近，应该是时清开始往回赶了。 后面等待锁灵阵自己关闭就行，来得及。 可就在此刻—— 钟离锦眼前突然有多处一道近似封印的法阵图案！ 图案十分陌生，好像此前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随着法阵图案的出现，逐渐破开的锁灵阵光罩也忽然停止了破碎，像被人暂停住一样，体内隐隐的灵力波动也好似被一股新的力量压制下去！ 周小五赶到钟离锦身边，惊异道：“怎么还有个法阵？！” 饶是阵修大能也没能认出这是何物，老人道：【小辈，老夫也从未见过如此纹路！法阵不可叠加，按理说这里设置了锁灵阵，是断不可能再有其他法阵出现！若只有锁灵阵，那么在五行归为之后，它就该被解除！怎么会还有这个东西？！】 “吱吱！”寻宝鼠忽然叫了两声。 周小五一听，赶忙道：“钟离哥哥！小宝说你用剑把它劈开就行！” “劈开？”钟离锦微微蹙眉：“即是法阵，又怎会如此简单？这寻宝鼠当真懂得？” “我相信小宝！钟离哥哥你也相信它吧！它可是带我们找到了锁灵阵呢！”周小五着急道：“快啊！不然晚了时清姐姐那边一定顶不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时清往这儿赶来的身影。 她一边跑一边向后撒绝命散，那些粉末落在巨蟒身上，延迟着它们的行动，时清的力气暂时无法砍动它们的鳞甲，只能靠追逐战来拖延。 钟离锦的佩剑一直在他身上，只不过藏在袖里乾坤一个角落里，他碰不得，也不愿赌物悲痛。 但如今必须取出来破阵。 少年没有纠结，取出自己曾经的本命佩剑。 长剑出鞘，那是把十分精美的灵剑，剑身印刻“锦玉”二字。 他正要朝那法阵砍去，钟离锦却是又想到了什么，老人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越思索，越古怪——法阵不可叠加，按理说这里设置了锁灵阵，是断不可能再有其他法阵出现，若只有锁灵阵，那么在五行归为之后，它就该被解除，怎么会还有这个东西？ 是啊。 怎么还会有呢？ 这太奇怪了。 少年握剑的手一顿。 从山洞跑出去的寻宝鼠。 被蛇群缠住又那般容易被救下来的周小五。 意外发现后，如此容易又被解开的锁灵阵。 到现在——一个莫名让人，将其破坏的法阵。 钟离锦破阵的双手停了下来。 耳边是时清奔跑的声音，还有周小五不断催促的声音。 “钟离哥哥！快！快啊！！” 那一瞬间。 风声暂停。 大脑前所未有的明晰。 钟离锦站在原地，忽然侧目，黑瞳静静落在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仿佛在这一刻洞悉了一切—— “周小五。” “你是何目的？” “……” 那站在他身边，满脸焦急的漂亮少年，在听见钟离锦这个问题之后，蓦地停止了催促，也不再那般焦急。 而是眨眨眼，注视钟离锦，随后——露出了一抹乖巧，却万分诡异的微笑。 * 剑风从钟离锦的脸颊滑过，快到让人看不清楚。 时清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他身边！ 少女长剑劈砍在那法阵之上，却不是为了破阵，她大声喊道：“小心！” 钟离锦一怔，“等等——！” 来不及阻止，那把长剑已然将法阵破坏！ 犹如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这一刻猛然响起！ 法阵后想要袭击少年的巨蛇如烟一样消散，包括那几只追着时清的巨蟒，以及那一地的，被绝命散消灭的蛇群。 “……” 周围的景色好似被什么东西撕裂，虚伪的表皮成为一块块碎片，露出那下面最原始最根本的东西！ 时清眸光一凝，那只想要偷袭钟离锦的巨蛇是幻觉。 追逐她的巨蟒是幻觉。 一地的蛇群尸体是幻觉。 就连——锁灵阵，都不过是这幻阵中的幻觉！！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只是为了让人破开那法阵，而编纂的谎言！ * “啪！啪！” 鼓掌的声音在时清与钟离锦耳边响起。 漂亮少年笑的乖巧，微微眯眼，丝毫没有刚才懵懂天真，纯情可爱的样子。 寻宝鼠趴在他肩头，被魔气环绕，最后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猎虎站在他身后。 周小五笑道：“多谢时清姐姐和钟离哥哥了，我可算——要把这大家伙从秃石岭释放出来。” 钟离锦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周小五微微外头，眨眨眼。 那乖巧的表情睁眼的下一秒间，多出了对世间浓郁的蔑视和嘲弄。 “吾名纣吾。”他笑着，一字一句道。 “乃天魔分身其一。” “以少年姿态行走世间，释放上古妖魔，助天魔尊上，重临大地！” ——天魔！ 钟离锦眼瞳微颤。 万年前仙魔大战——那个正道修者死伤无数，付出极大代价才终于封印的天魔，魅紫慕。 周小五……不，纣吾。 他微微眯眼，道：“本该在魔武秘境里释放的凶兽饕餮，吾明明差一点儿就成功了，结果却被你们两个联手给重新封印，赤血封杀阵，还真是舍得放血献祭，坏吾大事。 “不过——今天你二人又助吾释放肥遗，将功折罪，吾会让你们死的不那么难看。” 他笑着说：“尤其是时清姐姐，吾很喜欢你的味道，待你死后，吾会留下你的躯壳，来做最珍贵的摆件。” 肥遗。 难怪！ 难怪秃石岭周围常年大旱，草木稀疏，魔气冲天，群蛇狂舞，原是有一只凶兽被封印于此！ 回头看去，刚才那个被破掉的封印，露出它真正纹路，真正的样貌——赫然是赤血封禁阵无疑！ 被骗了…… 即便在最后关头发现异样，但还是被那家伙得逞。 他让时清看见幻觉，看见那法阵之后的巨蛇，逼她出手来救自己。 怪时清吗？ 不。 怪自己。 怪自己没有早早的看出来那些幻觉。 钟离锦忽然觉察到身旁的时清似乎在手抖。 少年朝她看去，却怔住—— 那少女脸上。 竟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冰冷，憎恶，痛恨与自责。 她紧紧握着长剑，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去，将那洋洋自得的少年一剑斩除。 “我的错。”时清说。 “寻宝鼠。” “早该，想到。” 了月谷那五名弟子。 正是跟着一只寻宝鼠。 破坏了秘境里的那扇石门。 第53章 别想掌控 大地剧烈地颤抖，似有一只被镇压许久的巨兽在慢慢起身，冲破压在它身上许久的大山。 赤血封禁阵封杀凶兽万年之久，到如今早就脆弱不堪，正因如此，才会被人如此从外部轻易破解。 周围的山峰仿佛也感受到了底部汹涌而来的这股力量，它们开始剧烈地摇晃，坚硬的石块和干枯的树枝纷纷滚落下来，如雨震撼。 地面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一时间，整个秃石岭都充斥了尘土与石块的气息，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枯木摇曳，刺耳的摩擦声接二连三，那狂风中的魔气以摧枯拉朽之势顷刻间铲平一座山头！ 从踏入秃石岭的那一刻起，周围的一切就全部都是幻觉。 包括无法使用灵力这件事。 都是因为幻觉影响，被篡改了意识，以为灵力无效。 但实际上他们一直可以使用，否则最后救钟离锦的那一下，时清根本破不开法阵。 封禁非灵力不可破。 因而纣吾才会想办法利用修士的灵力去摧毁最后的封禁阵。 时清来不及继续自责和攻击纣吾。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既然周小五只是个谎言，那么柳希桐呢？ 她必须赶回那山洞，去找沧莹小师妹还有许师弟！ “走！”时清拉住钟离锦，幻觉消失后，她周身的雪白绷带条子陡然狂舞起来，“找沧莹！” 浑体通透的白剑浮现在二人眼前，时清纵身一跃踩上剑身，钟离锦紧随其后。 少年知道时清的意思，他也在担心沧莹师姐那边的情况。 柳希桐——从见面开始就举止奇怪的女人，多半，也是魔。 但——这里的情况也很严重！ 【小辈！赤血封禁的法阵现在还有补救的余地！你身上携带的基础阵盘可以拿出来，在肥遗彻底冲破封印之前重新刻一个，去修复它！】 【刻阵？！可我从未看过赤血封禁阵的纹路！如何下手？！】 老人一怔，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却忘了眼前的少年并不会那法阵的刻法。 但，他却又觉得钟离锦应当可以做到，好像此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无碍！】老人道：【这法阵阵心在山谷之下，处于破损状态，你赶紧让这女娃带你下山，赶去裂缝口，我会给你指导！】 现在这是唯一可以补救的法子。 钟离锦目光沉沉，握紧拳头道：【好！】 “时清，送我去裂缝那里！”少年在时清耳边小声道。 “嗯？想去哪儿？”纣吾突然出手，那张漂亮的少年脸上带着几分顽劣的笑。 一挥衣袖，在他周围不停环绕的魔气便凝聚成为一只巨大黑狼，“你的同门应该已经死完了，在你们离开山洞之后。” “所以现在，留下来，”他眯起眼睛，看似纯良乖巧的脸，露出邪肆傲慢的微笑，一字一句到：“陪、我、玩、吧。” “嗷——！！” 魔狼一声长啸，大地颤动的更加厉害。 时清挥手，缠绕在她手臂的绷带条子被截下一段，携带她的灵力化作长剑冲向魔狼，与其缠斗。 趁此间隙，她脚底白剑倏地滑出一道弧度，朝着最开始上山的道路急速飞下去！ “想逃吗？”纣吾眨眨眼，笑着轻轻打了个响指，那地面霎时平地而起一块巨大的岩石，阻挡时清飞离的路。 钟离锦从袖里乾坤掏出破山符，注入灵力后将其如飞镖一半发射出去，念道：“乾坤逆转，阴阳相默！碎山裂石，万法皆破！” 符咒贴在那巨大岩石上，瞬间将其爆破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时清御剑从缺口冲出去，转眼与纣吾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 那少年停留在原地，好似没打算继续阻拦。 狂风吹起他的衣衫和秀发，漂亮的脸上带着玩味和兴趣。 身旁魔虎似猫般蹭蹭他的头，纣吾伸手挠了挠魔虎下巴，一如一恶劣的顽童，喃喃笑道：“啊对，还有正事要做呢，不能贪玩了。” “反正，若他们没有死在这里，咱们就还会见面。” 他发出开心的笑声，随后垂眸看向脚底，一条裂缝从山脚一路蔓延向上。 风起云涌，天地突变。 少年眯着眼，注视那裂缝中涌动身躯的巨兽，道：“走吧。” 于是魔虎重新化作一团浓郁的魔气，将他包裹，最后与其一同消失在这天地间。 * 山中魔兽四散奔逃，魔物间可用魔气互相吞噬。 不想被那山底的凶兽吞掉，就连它们也要逃离此处。 裂缝逐渐扩大，最后形成一条鸿沟，将连绵的秃石岭山脉一分为二！ 待这山脉完全裂开，肥遗巨蛇将从谷底冲出，给天下带来大旱。 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就回到了山脚。 钟离锦立刻跳下长剑，朝着那鸿沟奔去，道：“你去找沧师姐她们，我去那封禁阵看看！” 一如魔武秘境里那般，少年想也不想地就朝最危险的地方靠近。 时清大概知道钟离锦要干什么，虽没说，却懂。 “你小心。”她提醒完少年，从腰间取出一张符咒，注入灵力，目光认真严肃，而后将其震碎，沉声唤出一个名字——“三清山，沧莹。” * 十分钟之前。 沉湘睡觉翻了个身，结果后背磕到石子，直接把她给疼醒了。 “嘶——”她蹙着眉睁开眼，艰难地坐起身。 但刚从睡意朦胧间看清世界，她顿时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沧莹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已然不省人事。 许弟子被人用一把长剑钉在岩石上，血流如瀑，奄奄一息，看见沉湘醒了，他艰难地开口，断断续续，沙哑道：“快……跑。” 在说完那两个字，他终是撑不住，昏死过去。 沉湘瞪大双目，从未真正见过这种惨状的女孩被吓到失语，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沧、沧……许……你们……” “醒了啊？” 一道女人的轻笑声从她耳边传来。 沉湘四肢僵硬冰冷，心跳异常，她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还有那令人感到难受的恶臭，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过后散发的。 “我说你，还真是个蠢货。”女人站在她身侧，垂眸轻蔑盯着沉湘，红唇微勾，语调阴寒嘲弄：“真是可惜，你身上那个光环，竟然在这里等同于废物！” “啊，当然。”柳希桐笑道：“你也是个废物。” “！” 沉湘心下冰凉，那股寒意从心脏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说什么？ 光环？！ 沉湘猛地抬头看向柳希桐，女人仿佛认识她许久，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你真令人失望，我当初，怎么会选上你这么蠢货的宿主？” 这一刻。 沉湘心底的猜测成真！ 柳希桐。 希桐。 ——系统！ 难怪自从在灵神山吵过一架后，它就不知所踪，无论自己怎么叫这家伙都不回应！ 原来是自己跑去弄了一句身体过来，假扮成这个世界的人！ “你想干什么？！”沉湘惊惧地怒吼。 柳希桐挑挑眉：“我？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完成这个世界的剧情，跟男主he，走完世界线。” “当然，最后与男主钟离锦一起飞升的，再不会是你了。” 女人眼中带着病态的爱慕和占有。 沉湘心惊，她总算是看明白系统那些针对时清的话语究竟为什么那般熟悉！ ——真震惊啊。 一个带宿主做任务的系统。 竟然爱上了那个世界的男主！ 柳希桐凑到沉湘耳边，眸中阴骘狠辣，得意地说：“从前给予你期望，是我的错，” “今后，我会纠正这个错误。” “没想到竟然让你失忆，都没能阻止你喜欢时清，所以，我要另辟蹊径。”她微笑：“取代你，来完成这一切。” 提到时清，沉湘猛地抬头，直视柳希桐的眼睛，“时清呢？！” “她？”女人不屑道：“一个原着里贪生怕死地恶毒女配，你还想着啊？” 沉湘愤怒地反驳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刚清醒后看见惨状的恐惧，在发现这女人是系统之后便消失无踪。 作为宿主，系统与她共生，所以这女人不敢对自己动手！ “你真相信啊？”柳希桐挑眉：“你知道这一段的原着剧情是什么吗？” 她看沉湘像在看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东西，“原着剧情里，因为时清的鲁莽，秃石岭镇压肥遗凶兽的赤血封禁阵被毁，她在危机关头抛下钟离锦独自逃命，待会儿，你可以看看她是否孤身一人回来。” 沉湘气到语气有些不稳：“既然只是为了修正剧情，你又为何要对沧莹和许中天下手？！他们在剧情死在这儿了吗？！” “这倒没有。”柳希桐耸耸肩，语调薄凉至极，“所以我留了他们一口气。” “不过——”她微微眯眼：“沧莹，一个女二，原着里我看她豁达，舍得放手钟离锦，所以起初并不打算针对，可是白天你也看到了，她喜欢钟离锦，在我眼前，敢让我那么不爽。” “那许师兄呢？”沉湘眼眶猩红，死死盯着她。 “他啊。”柳希桐冷冷道：“喜欢时清，竟然喜欢那个女人，我更不爽。” “……” 沉湘静静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明白什么，嗤笑一声开口。 “这样啊。” “所以——你当真是嫉妒时清，嫉妒到发了狂啊。” 这话一出，柳希桐的眼神陡然阴狠暗沉下去！ “闭嘴！我才不嫉妒她！我只是恨！恨一切脱离掌控的东西！”她怒道：“恶毒女配就该是恶毒女配！她怎么可以和原着里不一样？！原以为只是女配的性格更改，对未来剧情不会有什么影响，结果——” 她死死瞪着沉湘：“你竟然喜欢了？” “你还想放弃任务！放弃回家！留在这个世界？！” 于是它想办法抹去了沉湘此前在三清山的记忆，让她重新回到刚穿越来的状态，并引导沉湘去恨时清，利用时清，陷害时清。 结果——她还是喜欢了！ 柳希桐猛然伸出手，死死掐住沉湘的脖子，眼神阴骘冰冷，“你这个没用的废物！我真想杀了你！” 沉湘的指甲用力扣住柳希桐的手腕，笑的略微疯狂，瞪大眼死死盯着它，艰难嘲讽道：“杀我……你敢？” 柳希桐确实不敢。 她绑定了沉湘，宿主死，任务失败，她也会被遣送回时空管理局，若是复盘时知道她在这个小世界的所作所为，定会被送去销毁！ 但不杀沉湘，不代表她不能折磨她。 柳希桐冷笑一声，“我早就受够当一个系统了，本想着你能完成任务，让我跟你共用一个身体，共享钟离锦，可自从知道你是个蠢货以后，我就决定独占他，你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活着，我也不指望你走剧情了，反正最后，只要让钟离锦成功飞升就好，到那时候，我可以占据你的身体，跟他永生永世。” “时空管理局也查不出的，毕竟，没有人会想到，系统——居然也能够夺舍宿主。” 说完，她放开沉湘，在沉湘快晕厥过去之前。 柳希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沉湘剧烈咳嗽起来，因被掐住脖子缺氧而造成双眼充血，她的眼白一阵猩红，“咳咳、咳咳！时清……时清她待会儿回来，看见这些……她不会放过你！” “哦？”柳希桐全然不在意，“那就来杀好了。” 这具身体死去，她只会回到系统空间里，小世界里的人，根本杀不死她。 说完，柳希桐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条长鞭，“我还没消气，你总得受着。” 她笑了笑，面色不善地注视沉湘，扬起手中长鞭，道：“我真是恨死你这种，不按剧情走的愚蠢宿主了。” “啪！” 长鞭落下，狠狠打在沉湘身上！ 然而她却一声没吭，依旧用那双憎恨嘲弄的眼神看着柳希桐。 “你也别想掌控我。”沉湘笑着说：“失忆前的我，一定也厌恶死你了吧？” 宿主和系统想看两厌。 注定这个任务不会成功。 柳希桐气到狠狠甩下第二鞭！ 但这回——石窟内忽然一阵白光闪过，刺目万分。 沉湘耳边终于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三清山，沧莹。” 第54章 封禁 柳希桐的手被一剑斩断，血流如柱！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满眼憎恶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清！ “你一个人？”柳希桐阴狠地问。 时清没有回应她，但不见钟离锦身影，已然表明确实只有时清一人。 “哈哈哈！”柳希桐右臂垂落，鲜血染红衣袖，却并不在意被斩断的那只手，而是像自己获胜了一样大笑着，对沉湘得意道：“看见了吗？！蠢货！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是个自私的家伙！我赢了！这样的人，你也喜欢？” 女人神情痛快。 女配就是女配，世界只能围绕女主和男主转！妄想觉醒，妄想对抗剧情，简直可笑！ 时清目光环视四周。 在触及地上的沧莹，墙上的许弟子，以及血染衣裙的小师妹后，她握剑的手忽然更为用力。 那指甲甚至都陷入肉里，掐的隐隐出血。 少女偏褐色的眼瞳微转，最后重新落回柳希桐的身上。 地动山摇，包括这洞窟也会在短短时间内塌陷。 时清静静看了眼柳希桐。 下一秒—— 雪白的绷带似利刃般朝她冲过去，锋利的边侧直接切断了她的四肢！ 血液如泉涌，喷溅开来！ 柳希桐狞笑着，她这具身躯本就是假的，作为一个系统，只要它想，它就可以调整痛觉，时清的攻击于她而言，就像是被小草轻轻碰一下，没有任何感觉！ “哈哈哈，生气吗？恨吗？”女人死死盯着时清：“刻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时清，你就是个灾星！” 那翠绿的身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闪现在她面前。 褐色双瞳冰冷，怒意翻涌极致，几乎是没有迟疑的——一剑砍下了她的头！ 柳希桐的身躯被削成人彘，最后还掉了脑袋。 可这一幕却并未让人觉得痛快。 因为根本无法最系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时清站在原地，柳希桐的身体在成块以后逐渐消散，像是被用某种材料暂时制作而成的躯壳。 现在不是发狂的时候。 沧莹许弟子和小师妹还没死，要尽快带他们逃离这里。 时清面无表情，回眸一瞬，与沉湘对视。 沉湘身上的伤火辣辣的疼。 她红着眼，看着时清，哽咽着，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系统故意抹去了她一段记忆。 她不知道到底忘记了什么。 “能走吗？”时清问沉湘。 “可以。”女孩试着站起，但双腿跪得太久，已经快失去知觉。 她拼尽全力想靠自己起来，这种情况，又如何再给时清添麻烦？ 所以她不愿说。 但时清似乎看出来了，随后毫不迟疑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搂起，就像曾经做的那样抱在怀中。 沉湘的心脏随着身躯一起颤了下，眼眶鼻头酸涩无比。 周围的空气混浊，腥臭弥漫。 只有时清。 只有她身上，始终都能带给她一丝温香，和安全。 绷带条子缠绕上沧莹和许弟子，再上方山石滚落下来的那一刻，她带着三个人冲出了山洞！ “轰——” 身后洞口上的巨石轰然滚落，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 时清御剑回到仙船之上，以灵力支起一道防护屏障，隔绝周围魔气。 低阶魔物畏惧她身上的灵力，再加上防护屏障，足够抵挡一段时间。 沧莹和许弟子都伤得很重，时清给她们喂了回血丹和还魂丹，再在其眉心注入灵力，帮助她们尽快消化药效，修复身躯。 沉湘的腿好了一些，吃过回血丹后在仙船上休息一小会儿，已经能够站起来。 时清见沧莹和许弟子脸色好转，稍微放下心，随后对沉湘道：“钟离锦，在山底。” “我得去。” 她认真叮嘱：“你告知，宗门，求助。” “还有，护好，自己。” 沉湘瞪大双目——“等等！你现在过去？！那底下可是有凶兽！钟离锦不会死的！他是男主！他不会！” 钟离锦是男主，世界以他为基点诞生，这个世界不会让他死去！ 而时清只是女配，她不会受到天道的保护！ “不死，也伤。”时清看向旁边依旧昏死状态下的沧莹和许弟子，平静道：“像他们。” “既能救，何不去？” 就算不会死，也会受伤。 像沧莹和许弟子那样奄奄一息。 既然能够有实力救钟离锦，避免这些不必要的伤害，为什么不去呢？ 沉湘抓住时清绷带的手一僵。 她木讷看着她，眼泪不停流下。 “时清……”她知道时清说这话，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脑子里有什么被遗忘在角落的死胚又开始微微萌芽。 她知道即便拽着时清，少女也会赶去。 所以沉湘慢慢放开了手，沙哑道：“至少——你也得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时清伸手放在她的头顶，“小师妹。” ——“成熟了。” * 钟离锦到达裂缝边缘，中间那口子此刻魔气冲天，底部一条巨大的长蛇正蠕动着身躯，似即将翻身彻底苏醒！ 那厚重反光的鳞甲冰冷异常，尖锐锋利，巨蛇头端一角，六足如鸡距，正是肥遗的本体！ 在身躯之上，最后一层封禁开始出现裂痕！ 老人在钟离锦脑子里催促道：【快！小辈！赶在那最后的封禁层被它冲破之前重新刻好赤血封禁阵！】 少年掌心出汗，胸口剧烈起伏，双目如炬，毫不迟疑地取出阵盘，再以黄符在周身支起一道金光罩。 周围充裕的魔气不停地冲向那罩子，仿佛想要将里面的少年吞噬。 钟离锦一撩衣袍，席地而坐，产生的微风令周身尘土飞扬。 他没有理会那些弄脏白衣的灰尘，看着手中的基础阵盘，取了袖中匕首，开始刻阵。 太熟悉了。 钟离锦的手稳如泰山，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阵盘。 好像此前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他明明从未见过赤血封禁阵，却似并非第一次印刻它。 几乎不用脑子去思考和想象，或者头疼的努力回忆。 因为他的手就能够下意识的在阵盘中间刻画出该属于赤血封禁阵的纹路。 老人也在他脑中指导：【太极阴阳在中，跟五行，后天干，八方——】 钟离锦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便先一步脱口而出——【八方为卦，四方引血。】 【！】老人惊讶：【你知道？！】 少年没有回答。 他神情专注，如雕塑般坐在那里，眼神仿佛穿越了世界的喧嚣，跨过了一切的嘈杂，只聚焦于眼前的事物。 * 大地再度颤抖！ 底下巨蛇翻身，尖锐的利爪终于冲破那层封印！ 魔气越发冲天，那金光罩已然出现裂痕。 钟离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手腕酸疼，长时间使用灵力，以如今这副躯体，算的上是超越极限。 他开始七窍流血，然即便如此，手中动作未停，亦不敢停。 因不察不慎，致凶兽冲破封印，即将为祸人间，他难辞其咎，只得以命相抗，试图拨乱反正。 巨蛇的尾巴已经能够冲出裂缝，重重击打在秃石岭的山崖之上！ 那些巨石滚落，在夜间令方圆千里地动山摇，植被瞬间枯死成灰！ 此番动静已然影响四周，包括修真界下方的人间界。 突如其来的地震造成房屋倒塌，山海动荡，人们不得不在深更半夜怀揣着恐惧逃离倾倒的房屋。 钟离锦耳边似乎听见了人们的哀嚎。 他的手一颤，差点儿印刻出错！ 老人立即提醒道——【别慌！小辈！那是魔气在扰乱你的心神！你断不可在这关键时候有任何差池！】 钟离锦咬紧牙关，双目死死盯着手中阵盘，即便心知如此，却难以真正忽视那些声音！ 巨蛇的尾巴冲出裂缝以后便开始狂舞，山石滚落，金光罩也处于碎裂的边缘。 正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 那翠绿的身影终于赶到！ 时清手握白剑，寻到钟离锦，她上前一步，将身体灵力集中于剑身，以一种惊天之势将长剑狠狠插入地面！ 下一秒，剑身为中心，无数道裂缝带着白光灵力犹如蜘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而去，速度极快，短短几秒钟时间内便形成巨大的网阵！ 网阵白光冲天，冲破周围的魔气，将它们全部打散。 这一刻，钟离锦耳边的嘈杂似乎突然全部消失了！ 他仿佛置身于一座极其寂静的秘境之中，白光将他的身躯包裹，带着温暖平和力量。 少年抬眸，眼前出现那抹熟悉的翠绿身影。 ——是时清。 她挡在他身前，面对着裂缝底部不停冲击的巨蛇，毫不退缩。 三根雪白的绷带条在狂风中飞舞，她的头发，她的衣衫，她整个人，似执炬迎风，以那在庞然巨物前十分渺小的身躯，去挡千军万马。 钟离锦忽然感觉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握着匕首，即便掌心鲜血淋漓，也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少年垂眸，再度开始印刻阵盘，引血槽一边刻下，那掌心的鲜血也在顺势流淌浇灌——就快了，就快了。 * 秃石岭肥遗现世！ 当消息传递到三清山，几名长老顿时惊起！ “你确定？！” “千真万确！是小师妹传来的消息！现在钟离师弟和时清师姐已经在秃石岭想办法重新压制肥遗，沧莹师姐和许师兄重伤昏迷，情况极其危机！” “掌门呢？！”幻虚长老急切问。 传递消息的弟子颤声说：“掌门正在闭关！” 时越正在分神到大乘的关键时期，这段时期绝对不能被人打扰。 幻虚长老看向静虚，“玉虚与掌门皆在闭关，沧烟她不能离开百草阁，如今只有我二人可携弟子前往秃石岭！” 静虚点头，吩咐那弟子道：“通知双剑峰、玉华峰、天柱峰金丹期及以上弟子！到玉华峰悬浮演武台集合！” “是！” * 沉湘通知完宗门，又看了看沧莹与许弟子的情况。 两人服用过丹药，灵根疯狂的吸收灵气，转化成灵力在体内推助药效。 不到一炷香，脸色已经大好，呼吸也平稳下来。 宗门弟子集体传送，需要靠演武台上发型传送法阵。 肥遗可是上古凶兽，仅仅靠时清和钟离锦二人，怎么可能挡得住？！ 男主虽然死不了，但时清就不一定了。 柳希桐的身躯被毁，沉湘知道它一定会回系统空间，直接命令道：【兑换积分，给我一把灵剑。】 系统没有理会。 沉湘冷笑一声，走到仙船边缘，站上船沿，【装死的话，我们同归于尽吧。】 不动用任何灵力，从如此高空跳下去，她必定摔成肉泥。 系统与她绑定，与宿主共生。 若是这家伙一直继续忽悠自己，说不定后面它的目的真的能达到，但系统，却是个沉不住气的。 它不该这么早就暴露。 但也正因为如此，沉湘可以从一开始的依赖，到质疑，到忌惮，再到现在的拿捏。 【你不敢。】系统嘲笑她，【你恐高。】 换做此前，沉湘确实不敢。 她会大吼，尖叫，吓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去找时清。 就算死——也要去找她。 沉湘没有回应，眸中也嘲弄满满。 随后毫不犹豫地从仙船跳了下去。 【你疯了？！！！！】系统狂怒，【你这贱人！！！】 沉湘笑道：【怕我死，给我灵剑啊！那是我的积分！我做任务赚来的！要么听我的话，要么同归于尽！我死，你任务同样失败，被时空管理局回收，查出问题，再销毁！你就别再做跟男主he的美梦了。】 【贱人！！】虽然愤怒，可它也知道沉湘不能死！ 白光闪过，一把灵剑出现在沉湘手中。 她嗤笑着，语调冰冷，【早这样不就好了？】 沉湘调动体内灵力——御剑飞天。 ——原来，她早就学会了。 * 当肥遗的上半段身躯也冲破封印的那一瞬间，少年终于抬眸，双目赤红，双手鲜血淋漓，起身将那块阵盘扔给时清，道：“时清！送上山顶！” 听见钟离锦的声音，时清一剑砍下面前魔物的头颅，随后转身接住那被注入了鲜血和灵力的阵盘！ 她将灵力集中于手中，抬眸直视秃石岭的最高处，指尖捻诀，将其置于长剑剑身，送上那高空之中！ 少年抓住时机，捻诀念咒—— “天罡地煞，神雷火炼！污秽之邪，无处遁形！以血饲阵，赤血——封禁！！” 第55章 虚念诀 巨大的光圈在瞬间出现在山顶上空，如爆炸般蔓延开来！ 法阵的血红轮廓在天空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随着少年控制的手势狠狠向下压去！ 肥遗刚冲破最后一层封印，便被突如其来的新一层法阵给压制住。 然而钟离锦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它继续镇压，少年本就七窍流血，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被鲜血所覆满，只留下一双漆黑的眼瞳与充血的眼白在死死盯着上方不断往下压制的光圈。 【小辈！你现在实力无法完全驾驭赤血封禁阵，要重新将肥遗镇压，还得多来些灵力和鲜血！】 万年前的赤血封禁阵能够封印肥遗并持续万年之久，怕是至少有十个分神期大能同时出手献祭，才能封印这么久，否则只有一人，以那分神期一人所贡献的赤血之力，肥遗不到一千年就能冲出来。 ——可现在怎么办？！ 钟离锦能够感觉到自己灵力与体力的流失，还有鲜血逐渐离开身体的混沌感。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短暂的急促后，又慢慢转弱。 【小辈！停手！】老人催促道，【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通知那些宗门弟子来支援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钟离锦咬牙道：【无论如何，此番灾祸，全在于我。】 觉察到周小五的不对劲，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能挽救这一切，再压肥遗，救民水火，便是以全身灵力与鲜血造赤血封禁，也无惧无憾。】 老人觉得这一幕太过于熟悉，脱口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做过相同的事？】 【不知。】钟离锦道。 却同样觉得熟悉。 因着赤血封禁的力量太过强悍，周围的妖魔鬼怪全部四散奔逃。 时清嗅到浓郁的血腥气，抬眸看见那一道血线与灵力混杂后源源不断地传输给上空法阵。 她记得这个法阵所需要的东西。 回眸看去，那少年已然成为了一个血人。 赤血封禁阵在疯狂吸收他的血液和灵力，像个贪婪的寄生者，然而它即将所做的事情又足以救人间众生。 钟离锦的身体扛不住支撑这么大一个法阵。 魔武秘境里只是修复，所需血气远不及重新封印镇压的多。 时清看着血线，而后毫不犹豫地出手！ 反手剑身触及手腕肌肤，面无表情地向下一划！ 鲜血顿时如柱涌出，与灵力交织。 时清挡在钟离锦面前，硬生生切断少年与赤血封禁阵的联系，将手掌朝向那高空法阵，接替他被赤血封禁吸收。 肥遗好不容易快要再度起身，却因为时清的力量加入进来，而又被压了下去！ 它愤怒的叫喊一声，甩尾震颤大地，将山石震的滚落倾塌。 “时清？！”钟离锦只觉那股吸力消失，他整个人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抬眸看去，竟是那少女翠绿身影断了赤血封禁与他的联系，而选择自己去为法阵补充赤血之力。 她在大动脉处划下一道，鲜血喷涌，被法阵尽数吸收。 因不停动作而微红的脸此刻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但少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时清你停下！让我来！”钟离锦想要站起，可双腿因贫血而使不出力。 “无碍。”时清说。 随后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全部的回血丹一口吃下。 回血丹并非入口即化，钟离锦看见她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还在那里嚼了几下才咽下去。 但好像咽得有点儿失败，她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少年，问——“有水吗？” ——她噎住了。 钟离锦：“……” ——都！什！么！时！候！了！！！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 沉湘赶到看见这一幕，发现那法阵竟然在吸收时清的鲜血和灵力，对于修士来说，灵力被吸干意味着会陷入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灵根无法及时补充灵力，很容易造成身体损伤。 系统好死不死地也在这时候放肆狂笑：【哈哈哈，你就算是来了也没用！天道不会让男主死，今日这灾祸，以赤血封禁阵去解决，必要吸干一个人全身的灵力和鲜血，时清也必死！】 【闭嘴！！】沉湘御剑而下，停留在钟离锦身边。 她在系统商城里翻找一圈，终于找到了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血肉再生，灵力滋补的丹药，只是那复灵生血丸所需要的积分，她还差3点。 赚取积分需要走剧情，但现在这剧情她觉得早就崩了，唯一能够获得积分的方法只能用自己的女主身份跟男主搞点儿暧昧。 “钟离师弟！” 听见身后小师姐的声音，钟离锦一惊——她怎么也来了？！ 随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牵住他的袖子，急匆匆问：“你喜欢我吗？！” 钟离锦几乎是在瞬间就回答：“不喜欢。” 沉湘：“？？？”淦！有必要回答的那么干脆吗？！！ “说喜欢我！不然救不了时清！！” 钟离锦：“……” 虽然很离奇，但是此时此刻若是只有这么做才能帮上事情，他也硬着头皮上。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敛下眸中满满的嫌弃，有种舍身取义的感觉道：“喜欢。” 【叮！推动男女主感情线进一步发展，积分到账5。】 一道比系统还要机械的电子音在沉湘脑子里响起。 系统：【……你这是利用剧情和男女主的互动骗取积分！！！】 沉湘冷笑：【利用又如何？能达到目的就行！】 她立刻让系统给她兑换复灵生血丸，【快换！】 她把剑架在脖子上，【不然分分钟死给你看！】 【你根本不敢动手！！】 沉湘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试试？】 系统：【贱人！！！！！】 拿到复灵生血丸，沉湘立刻奔去时清面前，在对方有些诧异的眼神里，将那丹药喂进她嘴中。 时清：“……” 丹药入口即化成水，不需要咀嚼，于是刚好把卡在脖子那里的回血丹碎渣也一起吞下去了。 时清：“……” ——终于不噎了。 沉湘送了口气。 这时候脖子上的伤口终于开始占据她大脑，疼的她眼眶都发红了。 “都说了，不准来。”虽然感激小师妹的雪中送炭，但小师妹显然又没有听她的话。 沉湘红着鼻头和眼睛，冷冷盯着她，带了些许厚重的哭腔鼻音道：“不来看你死在这儿？” 复灵生血丸乃是超越复生丹和回血丹的超上品灵药，对凡人，一颗即能起死回生，还能延年益寿，至少多活百年，相当于近两百岁。 而对修士，即便失血濒死，也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把人拉回来，其再造血的能力和催化灵根吸收灵气的能力一骑绝尘。 时清忽然感觉自己悬浮的脚又实了起来，眼前重影消失，头也不晕眩了，一双眼眸再度清明。 如此，便又能坚持一会儿。 肥遗好不容易翻了身，却因着时清补充了灵力和血液又被镇压下几分！ 赤血封禁阵中的赤血之力与它缠斗，那巨蛇已经在阵中战斗了万年之久，筋疲力尽，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拼着最后的力气冲出来，但没想到偏偏碰上了又一个会印刻此阵的家伙！ 赤血之力得到补充，而它吸收的魔气有限，到现在已经在与赤血的对抗中落入下风。 庞大的身躯所能掀起的波澜逐渐变小。 钟离锦观察到这一点，眸中带着些许欣喜，立刻对时清道：“够了时清！肥遗已经被镇压下去了！那些赤血之力足够再撑一段时间，你不用继续注能了！” 听见少年的话，时清终于收手。 停止供给血液和灵力，那法阵也并未消失，其中的赤血之力还有很多，像是化作了一位火红的剑修身影，对抗着肥遗。 时清的身体有了丹药的补充治疗，没有再收手后立刻脱力摔倒，却还是脚步虚浮了两下，差点儿没站稳。 沉湘眼疾手快扶住她，“你还好吗？！” “没事。”时清摇头，淡淡道。 但就在此刻—— 之前那只被纣吾幻化出来的魔狼突然闯了过来！ 时清只感觉自己的左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斩断，鲜血直流！ 但它并未真的断掉，而是一种极痛的感受。 她抬眸看去，刚才被用来牵制魔狼的绷带已然碎裂成两半！ 它已经牵制对方太久，自己的灵力又被赤血封禁阵吸收大半，对绷带的供给不足，因而不敌对方。 时清一把推开沉湘，举剑迎敌，破损的绷带回到她手腕上缠绕，开始逐渐修复。 左手的痛楚使其左边无法用力，唯有右手与之一战！ 魔狼体型庞大，足足有三头成年象加起来那样大，其外形与狼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两根从嘴筒两侧长出来的，似野猪般的尖牙，那双眼睛幽绿，狰狞阴狠，张开的大嘴口水直流，四肢粗壮，利爪尖锐锋利，仿佛淬了毒般可怕。 沉湘一看见它，霎时面色苍白起来！ 魔气能够幻化成万物，魔狼只是其中一种最常见的幻化体 但她此前从未见过，却没想到在看见这只魔狼的第一眼，她就有种由心而生的恐惧，好像在丢掉的一些记忆里，曾出现过相同的东西。 肥遗身处法阵中已然无法继续吸收魔气，但魔狼不同，它可以将周围的魔气集中到自己身上，强壮身躯。 复灵生血丸的治疗的速度远不及时清消耗的速度。 才仅仅一招抵抗，她便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灵力已经到了快要枯竭的边缘！ 钟离锦吃下回血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对付魔狼，现在的三人没有什么胜算。 因而最好的办法是赶紧逃离这里。 他取了黄符，开始绘制传送图案，但符咒还没画完，便听见耳边传来沉湘一声凄厉的呼喊——“时清！！！！” 钟离锦猛地抬眸，瞳孔猛缩重颤！ “砰！” 只见时清的后背重重砸在地面，魔狼的力气太大，再加上刚才被赤血封禁阵吸收了身体大部分的力量，她如今的实力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然而就算如此，少女也没有后退。 时清很快重新站起，再度朝魔狼冲去—— 对于她来说，钟离锦在后面，小师妹在后面。 拼死护生。 便是她此生所要走的道。 头发因着剧烈的震动而散开，她衣物发丝凌乱，鲜血浸染衣物，显得狼狈不堪。 只是那乱发之下的双眸，却始终坚定清明。 “逃。”时清忽然说。 “钟离锦，小师妹。” “你们逃。” 她回眸最后看了两人一眼，眸光淡漠平静。 那一眼，似有些决绝。 “不然，会受伤。” 沉湘看着她，忽然头部一阵剧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眼泪如雨滚落，愣愣盯着时清的背影，突然看见对方身上的绷带似乎在层层剥落。 绷带在此刻失去了以往的灵气生息，化作普通的绷带条子随意地散落在地上。 下一秒——钟离锦和沉湘怔住了。 只见那少女绷带下的肌肤，被仿佛用什么东西印刻出了道道纹路古怪的黑色咒文！ 咒文爬满她的身躯，显得诡异又令人窒息。 “……” 魔狼，咒文，鲜血。 一地散乱的绷带，以及，那一声声虚弱不堪的言语：“逃。小师妹。逃。” 被尘封在脑子里，被系统设计抹去，但终究会被想起的那份记忆，此刻终于在沉湘眼前再度浮现！ 她想起来了。 她曾经也这样被时清保护过。 在因任性闯入一个山洞之后，遇见了一只魔狼。 那魔狼实力堪比金丹，而才练气期的时清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但为了救她，才十岁的时清还是冲了上去，以弱小的身躯对抗比她体型大好几倍的魔狼。 那时候也是如此——实力的悬殊，逼得她不得不露出身上的黑色咒文。 “时清……”钟离锦的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上的东西。 这一刻，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痛到呼吸都无法进行。 老人也颤声道：【那是——】 狂风将衣衫吹的凌乱不堪，秀发随风张扬飘荡，时清举起剑，盯着眼前魔狼，口中念诀，一如沉湘记忆里的那样道： “是以——” “无牵，无挂， 无求，无索。 无悲，无喜， 无念，无欲。” 半开咒文。 ——虚、念、诀！ 她的修为，在下一瞬间，直接暴涨至分神！ 第56章 若向红楼觅佳偶 风起云涌，长风万里奔腾。 惨白月光被层云遮掩，大地本该漆黑，却因着灵力与封印法阵产生的光芒又明亮起来。 一道道灵力圈如怒海之上狂啸的波浪层层向外扩展，站在光圈之中的少女手执长剑，秀发狂舞，身上衣物被血染红，然而那背影却挺拔如松，似不破不坏之金山，脊骨挺直，眸光坚定，堪比顽石。 虚念之诀。 弃七情六欲，弃千因万果，以无上秘，吸纳百川千河之灵，借光华于身。 在短时间内暴涨修为，半开咒文，连跳双阶。 大地开始被纯白浸染，虚念功法，几乎是瞬间—— 钟离锦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纯白色！ 他们好像被拖入一副水墨画中！ 墨汁浓稠，成为瀑布缓缓而下，化作山峦，化作天地。 魔狼怒嚎一声，突然像被人按下了的缓停键——一切动静都开始变得万分迟缓，就连眨眼也慢到近似两秒一帧。 所有的声音全部变得遥远空洞，如一人潜入水中，双耳被隔绝在厚重的水体之外，无法听清外界的动静。 而他们的身躯亦成了水墨之色，唯有时清，依旧色彩鲜明，一剑寒霜，剑动九霄。 在魔狼的动作由迟缓到彻底停止的那一刻，长剑切断了它的脖子，那些魔气仿佛触及到了一种难以抵抗的光辉，被那光辉追逐吞噬，最后彻底如烟一样消失在这水墨世界中！ …… …… 一道火光倏地冒出！ 随后如星火燎原之势，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将这副水墨画燃烧殆尽。 眼前的世界恢复色彩，五颜六色的光圈照在大地。 魔狼的身躯仿佛随水墨画一起留在了上一个世界。 时清咒文缠身，绷带条一半垂落地面，一半还缠绕在她身上。 这只是半开咒文，若是虚念全开，那又是何种力量。 钟离锦眼眶湿润，眼泪竟不知何时滑落，他伸手，指尖轻轻触动了眼角，晶莹的水珠停留在他指腹，带着血。 虚念诀。 ——非向死之人，不可炼。 * 魔狼已除，地面散乱一地的绷带在时清落地之前迅速涌上去缠绕住她的身躯，再度将她层层包裹起来。 钟离锦试图起身，咬牙用没有多少力气的双腿站起，跌跌撞撞地朝时清走去。 眼前少女忽然跪坐在地，即便用长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也难以站起！ 刚刚半开咒文，现在处于身体的极度虚弱时期，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站起，甚至连跪坐都是借着长剑的支撑。 “时清！”钟离锦唤道。 沉湘冲上前来，看见时清那张苍白的脸，心脏痛到无法呼吸：“你怎么样？！” “无碍。”还是这淡漠平静的两个字，她看着沉湘，“调息，便好。” 钟离锦立刻指尖轻点她的眉心，将自己的灵力渡进去—— 少年心神一震，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沙哑颤声道：“灵根干枯、内府空荡、金丹碎裂、灵力全无……你这叫无碍？！！” 钟离锦收了灵力，从袖里乾坤中掏出各种丹药，但能够在此刻稍微治疗时清的药物却少得可怜。 他开始怨恨自己怎么不多备一点。 少年强硬地时清吃下复生丹和助灵丸，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虚念诀——你为什么会修炼这种功法？！！！” 传闻中的修炼禁术。 虚念诀必须从引起入体阶段就开始修炼，否则不会成形。 修炼此功法者——寿命与凡人无异，即便不经历衰老与病痛，也终究会死，且永不能登仙。 没有哪位修仙者一开始就是奔着去死而入道的。 为了短暂的连跳三级修为，放弃长生与成仙。 谁会那么蠢？ 但偏偏。 钟离锦见识到了。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时清双目淡漠，静静看了眼钟离锦，回答道：“能变强。” 能变强？ 只是为了变强？！ 少年气到差点儿心神俱裂。 强强强，永远把强弱挂在嘴边！！ “为了变强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就这么喜欢强者吗？！” “嗯。”时清点头，“强，最重要。” “你——”钟离锦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这瞬间却忽然平底起风！ 白光闪过，飓风狂啸—— 是三清山弟子来人了！ 大型传送阵盘需要耗费一定时间启动，这个点儿赶来不算太晚。 幻虚长老抬眸一惊：“赤血封禁阵？！谁设的？！” 如此天才，简直帮了大忙！ “众弟子听令！破腕放血！助法阵镇压肥遗！”幻虚长老大吼一声，气势雄伟。 他食指中指并拢，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血液顿时涌出，混杂着灵力被传输给上空的法阵光圈。 “是！” 三清山弟子齐齐回应，声势浩大，纷纷放血。 再度吸收到充沛的血液和灵力，法阵中的赤血之力赫然越发强劲！ 它开始缓缓下落，压得巨蛇的身躯彻底一动不动！ 肥遗的怒吼引得地动山崩，但也无济于事。 只见那法阵越来越下，越来越重，周围裂开的山峦也随着法阵的下降而逐渐向中间并拢！ “快看！是时清师姐！还有钟离锦和小师妹！”有眼尖的弟子注意到了裂缝边缘的三人。 静虚立刻道：“睦州！楚诚！快去救人！” “是！” 刘睦州御剑而至，男人身躯魁梧粗犷，可以一次性带两个人御剑离开。 落地之后，刘睦州问：“可还好？！” 时清点头，还残留些许意识，声音平淡，却有丝丝微弱：“嗯。” “小师妹，上来！”刘睦州抱起时清，让沉湘搂住他的脖子趴在背上。 楚诚也赶来，朝钟离锦伸出手：“钟离师弟！快起来，我们走！” “……多谢师兄。”钟离锦声音沙哑，眼眶猩红。 他稍微冷静了下来，这种情况去逼问时清，确也着实不合时宜。 楚诚御剑，搀扶着钟离锦，与刘睦州一同飞离这块区域。 近百个金丹期及以上修为的人联手注灵，很快—— 在山峦闭合的那一刻，赤血封禁的光圈也消失不见，它与肥遗一起重归山底，死死镇守封印那巨蛇！ “众弟子听令——！”幻虚长老与静虚齐齐道：“收——！！” 同一时刻，所有人齐收灵力，赤血封禁阵重新镇压肥遗，秃石岭硝烟滚滚，地动山摇，浓雾弥漫，不见星月之光。 此前的动静，在此刻，也终于再归沉寂！ * 仙船之上，沧莹和许弟子已经醒了。 刚一睁开眼，就见到一群三清山的同门，“你们……何时来的？！” “沧师姐！您先好好休息！”有弟子上前道：“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那只即将破世的肥遗已经被重新镇压下去。” “等等，肥遗？！！”沧莹的记忆停留在被柳希桐那贱人永剑刺伤的画面，没想到对方的意图竟然是想要破除肥遗的封印？！ 也难怪秃石岭这一带最近一些年旱情连连，原来是封印法阵松动，肥遗的气息泄露，才引得周围环境也发生改变。 “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儿？”沧莹疑惑。 她不是应该昏死在山洞吗？ 那弟子摇头：“师弟也不知，是小师妹通知的师门。” “时湘？”沧莹蹙眉——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靠谱了？？？ “快让让！”这时候，刘睦州带着时清和沉湘进了仙船内部，仙船不大，最多容纳五六人，其他几名弟子见着男人回来，立刻让开通道，御剑跟随在仙船周围。 沧莹一见着时清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有那绷带好似松散过的迹象，顿时像被拉回了六七年前的某个夜晚——“我的姑奶奶！！！” 她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时清身边，抓着她的手奔溃喊：“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 时清眨眨眼，有些讨好和歉意地用绷带条子蹭她：“麻烦了。” 然后仿佛终于一口气撑到了沧莹来，说完这三个字，她头一歪，直接倒在了旁边刘睦州的怀里，彻底晕过去。 沧莹抱头痛哭：“丹医的命也是命啊！！！” 六七年前时清半开过一次咒文，那天晚上，沧烟长老被迫清醒，给时清治疗，连带着才十岁的她也不得不熬夜打下手，她跟沧烟长老，还有好几名丹医之术超强的师兄，不眠不休熬了四五个晚上，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如今这人又是半开咒文，沧莹已经预料到后面几日她的生活有多水深火热。 楚诚带着钟离锦也终于赶了回来，少年虽然吃过回血丹，但他体质本就弱，在经历了血液与灵力的缺失后，他的精神也早就疲惫不堪。 少年那张白皙俊美的脸被鲜血覆盖，七窍流血的模样着实把沧莹吓了一跳。 “钟离师弟？！” “先不用管我，”钟离锦抬手，勉强运用残存的灵力支撑起身体，沙哑着说：“先看看时清，她的情况比我严重多——” 少年的话戛然而止。 ——在目光触及乖乖躺在刘睦州怀里的时清时。 “……” 刘睦州身材魁梧，肌肉分明，身形高大威猛，表情粗犷，明明是一副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但时清躺在他怀里，却像是获得了一种莫名的松弛感，睡的那般恬静安宁。 甚至连一只手都还轻轻抓着刘睦州的衣领，不愿放开。 钟离锦：“……” 少年忽然收回目光，佯作没看见，敛下某种怪异的情绪后，深呼吸一口气，道：“刚才我给时清师姐稍微检查了一下，她灵根干枯、内府空荡、金丹碎裂、灵力全无……情况非常不好，必须尽快药浴，辅以灵丹及外部灵力调理。” 这样一来，后续的采药就无法进行，必须随三清弟子大部队一起回宗门。 幻虚长老带领一些弟子留在秃石岭再设下一些法阵，稳固封印，阻止魔物来袭。 静虚长则带着其余弟子回去。 沉湘身上也有很多伤，她看着时清的脸，只觉得鼻头酸涩无比，她脑子里已经有了很多丢失的画面，不过距离真的想起来，好像还差了点儿东西。 她忽然注意到时清衣物间露出来的一些纸张。 沉湘微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一叠信纸从时清领口取了出来。 最上面的一张，落款时间是所有信纸里最近的。 狗爬的字体入眼的第一秒，她便认出那一定是应当自己写的东西。 【师姐亲启——】 【师姐，想我了吗？跟你说，我这次到扬州城了。当然，是坐马车，在凡间可不能御剑，也不能动用什么法术，万一被凡人看见引起恐慌了，那就不行了，到时候老毕登肯定又要骂我，再有一个月，我就终于可以回来了，下山历练两年，这期限终于到了。】 【虽然我两年前走的时候很潇洒，但我刚离开山门就哭了，因为我舍不得你。老毕登真会扎人心窝子，知道我舍不得你，所以就赶我下山，罚我两年不许见你，但好在跟钟离锦的婚约退了，我不用再做女主，我也终于明白什么叫思念成疾。师姐，我好像生病了，扬州城这么热闹繁华的景象，我明明该很喜欢，但是每看见一样东西，都在想若是你能一起来看就好了。这一路上碰见了各种各样的人，还是老毛病，男人看见我走不动路，各个想占有我，女人见着我，就算是再纯洁的人也会心生嫉妒，若是可以，我真不想要这光环，什么用都没有，只会添乱。】 【还是修真界好，至少修士们被光环影响的几率很低，只有烂人抵挡不住诱惑。】 【扬州城好多好玩的，可惜我不能带回来，袖里乾坤里都要塞满小玩意儿了，我昨晚睡觉忽然又梦到你，梦到在三清山前十年的事情，我总是那般任性，我想靠你和呆地无底线的包容来证明我在你们心里的地位，不过后来我知道了，有些爱，是不需要证明的。】 【师姐，我马上回来了，我放弃任务，放弃回家，放弃上辈子的一切，我想留在这里，留在你身边，还有……】 ——【若向红楼觅佳偶，薛君才合配湘妃。】 第57章 各怀鬼胎 宗门大型传送阵只能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返程时候，众人也是通过传送回去。 弟子们除了破腕放血外，没有其他的伤，对于修士来说，腕伤并不致命，吃颗回血丹，止住血，过两天就好了。 沧莹自己身上也有伤，柳希桐下手很重，虽然靠着治疗丹药恢复了许多，却还是需要后期的认真调理。 毕竟丹医的身体不比剑修，他们更多时间花在炼丹制药上，自我修复能力较差。 “沧师姐，您也去休息吧，时清师姐交给我们。” 回到宗门的第一晚，沧莹还守在时清床边，师弟师妹们有些担心她，开口劝道：“是啊，你的身体也还没好呢。” 沧莹摇头，“不行，师父把我指给时清，我是她的专属医师，她的身体我最熟悉，我不能离开。” “可是——”弟子们微微蹙眉，还想再说些什么。 沧莹已然摆手，让他们先回去，“不用担心，我没大碍，时清救我救得及时，还喂了丹药，反倒是你们许师兄，他才需要休息。” 许弟子苍白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被钉在石壁上流了太多血，伤势比沧莹还重。 回血丹止了血，又帮他补了生气，不过还不够。 因而弟子们看向许弟子，道：“师兄……你看师姐都这么说了。” “就是，休息吧。” 许弟子看着床上时清，那张清秀端庄的脸上带着些许酸涩，即便他很想留下来，沧莹师姐也不会允许。 “时清师姐……她还好吗？”青年轻声问。 沧莹说：“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她拍拍青年的肩，柔声劝道：“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是。”许弟子点头，最终还是离开房间。 出门之后，他在门口碰见了钟离锦。 少年刚泡完药浴，换了衣物，洗净脸，已经看不出此前七窍流血的惨样。 “钟离师弟身体如何了？”许弟子关切问。 钟离锦朝青年行了一礼，“已经没事了。” 服用过丹药，又以药浴疗养身躯，现在身体恢复的还不错，能够下地走，也能调动灵力以调息。 少年声音沉稳柔和，与此前带着几分稚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许弟子愣了愣——“你这是……” 钟离锦轻声回应：“嗯，已经想起来了。” 在秃石岭，见时清割腕放血，以身躯阻挡魔狼时，他的记忆就恢复了。 兴许是脑子里那团淤血被赤血封禁阵连带着一起吸走了吧。 所以知晓虚念诀是何物，也才会那般生气心痛地质问。 “许师兄身体需要静养，师弟已无碍，若是不放心沧师姐一人值守，便让师弟留下来帮忙吧。”钟离锦说。 许弟子苦笑道：“你得先去问问沧师姐，时清师姐由她负责，能否帮忙，要看沧师姐的意思。” “好。”少年与许弟子擦肩而过，正准备推开门，耳边忽然又听那青年道：“钟离师弟。” “师兄何事？”钟离锦侧面看向许弟子。 青年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涩和虚弱，他注视少年，不知到底是在看钟离锦，还是在看他自己。 声音微哑，轻声劝道：“时清师姐她……此生都不会有，如你我一般的心思。” “别陷太深，这是我唯一能劝你的。” 许弟子说完，转身慢慢离开。 钟离锦的双手还搭在门板上，那青年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少年指尖微颤。 很轻话语，却字字沉重。 他面上淡淡的微笑随着青年的言语而逐渐消失。 “……” 许师兄说得对。 但也不对。 少年黑瞳间漠然一片。 双目微垂，平静盯着下方门槛，眸光晦暗。 背对光源，使其那张白皙的脸在这夜空下也多了些幽色。 时清不会有那心思，或许只是因为——这个人还不够强。 若重登自己巅峰时刻，一剑震颤九霄，气吞山河，时清……还会如此吗？ 少年眼前仿佛再度浮现出时清依偎在刘睦州怀里时的模样。 ——那个男人很强。 魁梧粗壮，金丹后期巅峰大圆满修为，再过不久，就能突破成元婴。 小师姐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 时清真的很喜欢强者。 甚至连她自己，为了变强，都不惜向死入道，修炼虚念诀。 这种功法，没有刻意引导，一般而言不会为人所知。 所以…… 少年手掌成拳，死死捏紧。 他抿着唇，皱紧眉头。 掌门时越。 ——如此这般，您又是何意图呢？ * 沉湘手里攥着那些信纸，回到三清山以后，时清被带去百草阁，她本想跟着去看看，却被沧莹拦了下来，让她也回去歇着。 无奈之下，沉湘只得先回三清福地。 掌门呆地闭关中，因而偌大的福地，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后，她没有回床上休息，而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终于，在其中一个角落里，她看见一个黑袋子。 黑色袋子像是被人随手一扔，小小一个，已经堆了些灰。 那是沉湘前几个月刚从山下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袋子。 只是失忆状态下，她以为那没什么用，就扔在了角落。 现在才知道，那便是袖里乾坤袋，放进袖子里，黑色布袋自动囊括整双宽袖，任何物件都能够被放进去。 沉湘面上没什么表情，慢慢打开袋子。 小小的黑袋里面似有无穷无尽的空间，她看见了琳琅满目的物件，全部都是人间城镇里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一把佩剑，和一堆信纸。 她呼吸加重，心跳加快，将那堆信纸取了出来。 “……” 当然，这些字比她的狗爬字体还要丑。 是一封封来自时清的回信。 沉湘不擅长毛笔字，但至少写得出来，慢慢也能用惯毛笔。 时清却常年练剑，鲜少碰书笔，自然写的更难看。 她一封封看过去。 开头无非都是师妹亲启。 脑子里最后的拼图被这些东西拼起。 她靠着墙壁，看着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封信。 信中聊了聊三清山最近的情况，又提到掌门师尊，一切安好。 最后，时清问，那两句诗是何意？ “……” 可惜没能等到自己再回信，就被系统给弄失忆了。 沉湘穿越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实际上很早。 在原主阿湘四岁的时候就穿越了过来。 她被掌门时越带回山门，成了所有人的小师妹。 刚来这里，她性格傲慢，瞧不起这帮古代人，整天作天作地，为着掌门呆地总是偏心时清而生气。 因为那时候她将自己现实世界的daddy代入到了时越身上，所以无法忍受daddy眼里还有别人，把属于她的偏爱分给了时清。 她也讨厌时清，系统说，时清是恶毒女配，未来会在男主被废之后与他退婚。 综合所有因素，她厌恶时清，总是想方设法地给她捣乱，出了岔子，就把锅也推给时清。 可惜掌门呆地是个明事理的，总能够看穿她那些绿茶心机的小把戏，然后被批评一顿，关小黑屋。 晚上一个人又冷又饿，还没辟谷，三清福地也只有她、时清，掌门呆地三个人。 其实跟时清道个歉，掌门呆地就会心软放她回房间睡觉，还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不过沉湘刚出来，也倔强，毕竟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低头？ 所以她宁饿也不道歉。 然而四岁的身躯扛不住饥寒交迫，她在小黑屋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在床上。 沉湘眼中得意，她知道掌门呆地一定还是心软了。 结果出门之时，男人却一脸震惊地问：“你怎么出来的？！” 而后她才知道，是时清大半夜偷偷把她从小黑屋里抱出来，送回房间的。 沉湘心里有点儿小复杂，但不会因此就对时清改观。 她开始更作，因为她想撕破那女孩平静淡漠的外表，看她像此前自己遇见的所有女人那样歇斯底里。 她不相信有人会不被自己的光环影响。 可是，后来几年，不论她怎么作，怎么欺负时清，对方也都神情淡淡，没有任何报复回来的意思。 一心练剑打坐，不是闭关，就是调息。 连半点儿女人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都没有。 沉湘意识到——时清与系统说的不一样。 她想看时清生气，太过分的时候，女孩真的不理她了。 那一刻沉湘只觉得心里像是失去了一块重要的东西，慌乱的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终于，她受不了这种感觉，跑去求和，发现时清没有在意后，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越发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被她弄得心神慌乱，而她却如此淡然？？ 于是又开始作。 一直到十岁那年，她偷偷溜进双剑峰的历练队伍，去了一座黑山。 沉湘一直想见识见识这帮剑修是如何与魔物对决的，谁料即便躲在暗处，她也被某只魔鹰发现叼走了！ 时清发现了她，追着魔鹰到一处山洞，魔物之间会互相吞噬，魔鹰的蛋被一只魔狼吃掉了，强大的魔狼甚至吞了那只鹰，最后，还想吃掉她。 好在时清及时赶到。 可是这种级别的魔狼，时清根本不是对手。 她被魔狼的利爪抓破了后背，鲜血直流，衣物破败，用剑支撑着身体，跪坐于地。 沉湘被时清死死护在怀里。 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有多么愚蠢。 为什么总是要相信那些刻板尖酸的标签？为什么如此深信系统的言论？而不肯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为什么六年了，要到这种时候，她才明白这个道理？ 沉湘崩溃地哭了。 她曾经总要时越在她与时清之间作出取舍，总要时清在她面前露出像其他女人那样的恶意才觉得自己获胜。 她知道她的心很扭曲，很变态，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很过分，很坏。 可她控制不住，缺失的安全感，总要他人的一再包容才能有片刻的安慰。 她错的离谱，她真的知错了。 “逃。小师妹。” 时清慢慢放开了她，强撑着身体，任由身上那一层层绷带掉落，露出下面图案狰狞至极的咒文。 ——“逃。” 沉湘不知道是何时逃离洞穴的，也不知道时清后来怎么样了。 回过神来时，时越已经站在她面前，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随后，伸出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那是daddy第一次打她。 打的她头偏向一边，连血也顺着唇角滑落下来。 可沉湘并未怨恨男人，她甚至觉得时越打的对。 如果打死她，能换回时清好好的。 她甘愿受着。 * 起初知道自己跟钟离锦有婚约，沉湘心里很高兴，偷偷跑去看过男主几次。 没想到任务会这么轻松，跟系统说的不一样啊，结亲的根本不是时清，而是自己！ 她只需要在男主被废后送上关怀，坚定自己不会退婚的决心，跟钟离锦结成道侣一起飞升就能够完成任务。 可十岁这场事故后，一切都变了。 她不喜欢钟离锦。 她不想完成任务，不想走命定的女主路线。 她想留在三清山，留在这个世界，留在……时清身边。 所以——退婚吧。 请求时清去退。 也存了她小小卑劣的心思。 这样一来——钟离锦，就肯定不会喜欢时清。 她能少一个劲敌。 两年时间，度日如年，即便到处走，到处看，心中思念的火还是越烧越旺。 她的性格平和了很多，当然，这是明面上。 只有沉湘自己知道。 她病的更严重了。 终于，还有一个月就能回三清山，就能看见师姐。 谁知道两年都没什么动静的系统，会在回去的最后一个月内，给她重重一击。 好在，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自己——本质上都是一个人。 所以失忆前，她会喜欢上时清。 失忆后，同样也会。 这是系统未能料到的。 * 沉湘缩在角落，将自己与时清两年间来往的书信一一整理好。 如同宝贝一样存放起来。 时清在信里问——“若向红楼觅佳偶，薛君才合配湘妃”是什么意思。 沉湘没来及回信。 所以她现在只能对着时清的信，幽幽说：“师姐。” “蘅芜君配潇湘妃子，才是一对好姻缘啊……” 第58章 震惊 钟离锦推开房门，屋内阵阵药香传来，白烟弥漫，香炉里点着能够促进身体恢复的药物。 沧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在捣药，听见门口的声音，微微蹙眉道：“不是说这里我来就——钟离师弟？？” 她抬眸看见少年，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药浴泡完了？” 钟离锦向沧莹行了一礼，温和道：“已经泡完了，过来看看您和时清师姐情况。” 这番文绉绉的话，听得沧莹心里一惊：“你、你你，恢复记忆了？！” 只有十六岁的钟离师弟说话才会这么斯文的！ 少年眉目如画，神情温和内敛，语调沉稳，“是，昨晚在秃石岭恢复的，这段时间……丢失那两年记忆，诸多表现过于稚气，着实给师姐添麻烦了，抱歉。” 钟离锦神色歉意，刚泡过药浴的身躯还散发着药香味，衣着干净整洁，纯白胜雪，上面还绣着一些浅色竹纹，整个人看上去气质绝然，温文尔雅，秀外慧中，如一池柔和温水，令人忍不住心动。 “没、没关系啦！”沧莹一秒变夹子，一跺脚，身子忸怩，“矮油！说什么抱不抱歉的，就算是丢失两年记忆的钟离师弟，那也是很有礼貌的啦！” 钟离锦唇角挂着浅笑，随后目光放在床上的时清身上，微微垂眸，低声平静问：“时清师姐现在……身体如何了？” 沧莹走到床边，继续手里捣药的动作，叹口气道：“没大碍，就是太虚了，虚到灵根连灵气都无法吸收，恐怕这回伤筋动骨一百天，又得修养一段时间。” 少年眸光瞥向沧莹，又问：“此前时清师姐也开过咒文，对吗？” “开过，六年前，她十一岁的时候，”沧莹说：“从练气期一跃成为金丹，杀了只中阶魔狼，那次也是被掏空了身体，在床上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钟离锦道：“沧师姐可知时清师姐修炼的功法？” 沧莹捣药得手一顿，抬眸慢慢看向钟离锦。 少年黑瞳好似一池幽潭，深不见底，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吸进去。 她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了钟离锦，反正也被他看见了，索性一并说了也无碍。 “知道，”沧莹点头，“是虚念诀，非向死之人，不可炼。” “那师姐又可知掌门为何引导时清师姐练此功法？”钟离锦眸光微沉，追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少女叹息，将捣好的药渣用一个纱网包裹起来，“我认识时清的时候，她已经引气入体，开始修炼虚念诀。”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变强，她入道，修炼，就是为了成为强者，世间独一无二的强者。” “……” 屋内忽然有些沉默，沧莹整理好药包，注意到身侧少年似乎有些冷色。 大概是钟离师弟不能理解时清这种为了变强宁愿与修道背道而驰的做法。 当然，一开始发现时清修炼虚念诀的几人都不会理解。 沧莹也是六年前随师父不眠不休守了时清好几天的时候才知晓这个功法。 她也质问过时清为何如此，放弃修道者的长生与飞升，为了连跨三阶修炼虚念诀，最后仅以凡人的寿命存活世间不到百年。 时清却满不在乎地回答，能够成为最强的人，不过百年的寿命也够了。 把沧莹气的三天没跟她说话。 后来沧莹也释怀了，每个人入道的原因不同，虽然主流观点是飞升成仙，但总有另类的入道者。 姑且认为时清有自己的想法，她能做的，就是在少女不要命的修炼时给对方提供后勤医疗保障。 “刚好。”沧莹抱起弄完的药包，转过头对钟离锦笑了笑道：“钟离师弟，麻烦你帮我把时清抱去四楼的药浴池子那里吧。” 钟离锦怔了怔，“现在？” “对！”沧莹点头道。 “……” 【啊这，】老人声音不合时宜地在少年脑中响起：【如果我没看错，床上那女娃应该没穿衣物吧？】 但见床榻之上，昏迷的少女香肩外露，肩膀以下区域被被子遮掩的严严实实，像是不着寸缕。 钟离锦：“……” “钟离师弟，我先去楼上弄池子，你尽快带时清上来吧。”沧莹说完转身出门了。 剩下钟离锦与床上时清二人还留在房间中。 少女昏迷中的表情很平静，一如她清醒时那般淡漠，唇角平直，红唇颜色有些淡，一副略显虚弱的模样。 她黑发如瀑，散乱开来，丝丝顺滑如蚕丝之线，向周围绽开，浓密乌黑的秀发，衬得肌肤更为苍白。 钟离锦看着她的脸。 本事平稳的呼吸忽然有几分紊乱。 恢复记忆以后，他想起了此前在魔武秘境里的一些接触，同时没有忘掉后来在七情幻阵里发生的事情。 时清的手曾在他身体上摸索，引得少年一颗心方寸大乱。 结果最后只是为了找出他吃过的半块饼。 有些好笑，也有些气人。 他或许一开始真的讨厌时清。 但自魔武秘境里她的出手相助，她的贴身保护后，钟离锦已经不在乎过往的那些不快了。 了解过时清，才知她不善表达，言语简洁，性格平静淡漠。 所以初次见面，她并非是傲慢，只是像平常说话那样对待自己。 可刚被废的钟离锦，没有心思和时间去站在时清的角度想这么多事情。 他只是觉得自己成了废人，对方还来退婚，不仁不义，落井下石，结果白白怨怼了两年。 现在稚嫩的年少心性已无多少，两年冷暖自知，让他越发沉稳，自然能够看清很多东西，也逐渐释怀了一切。 “……” 片刻后。 钟离锦伸出手，将时清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抱起。 他秉着君子之风，连带着那严实的被子一起，不漏少女一丝春光。 深呼吸一口气后，少年顶着燥热的内心和微红的脸，硬着头皮去往四楼药池阁。 * 沧莹已经弄好了池子，屋内药香四溢，水雾弥漫。 见钟离锦抱着时清上来，她忙招手，道：“钟离师弟，快来！” 此刻水温正合适，沧莹上前直接撩开时清的被子。 少年一惊，目光在触及怀中人白皙肩膀的那一刻慌乱地别开目光，看向别处。 沧莹许是觉察到钟离锦的局促和紧张，也突然意识到师弟才来百草阁没几个月，自然还没习惯做丹医，所以会对这些事情产生羞怯情绪。 她拍拍少年的肩，哈哈笑道：“钟离师弟，咱做丹医的，要学会视伤者身体为常物。” 钟离锦：“……” 实际上对寻常伤患的身体，他自然能坦荡平静。 一声“得罪了”之后，就可以面不改色地为他人治疗诊断。 但独独怀中这软玉温香，让他清楚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因而难平，难忍，难控。 似炽热的火焰在脑海与心间烧灼，烫的他无所适从，陌生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令人畏惧和惶恐。 “……是，谨听师姐教诲，”钟离锦尽力平复心情，在再度深呼吸：“师弟要学的还有很多。” 此时此刻，他只得承认自己的笨拙和浅薄。 不想那更深层次的东西影响这颗道心。 沧莹掀开时清的被子，少女身躯映入钟离锦眼帘。 却并非真的未着寸缕，而是被一层层雪白的绷带紧紧缠绕，贴合身躯，显得线条流畅美观。 时清的身体其实并不娇软，常年的舞剑修炼使得那臂膀有一些隐隐的肌肉。 她呼吸平稳，一副昏睡之颜。 被放入药池以后，那没有力气的头颅自己歪向一边，靠着药池壁沿，倒是睡得香甜。 “走吧师弟，后面就继续交给我，辛苦你了。”沧莹笑道。 钟离锦朝沧莹行了一礼，垂眸颔首，温和微笑道：“师姐才辛苦，师弟举手之劳罢了。” 少年平静地走出药池阁，顺带关好大门，在门缝紧闭之前，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池中少女身上。 直到屋内最后一丝烛光消失在钟离锦俊美白皙的脸上，他的视野间也再无时清身影。 周围暗淡，月光稀薄浅白。 他站在昏暗中，终于得一丝喘息。 从拜离沧莹到关上房门。 他的动作都是静默且缓慢的，举止沉稳，一如寻常。 且面带微笑，眉目如画，神情温柔。 但就在门窗彻底紧闭之时。 钟离锦站在门口。 …… 两秒后—— 他猛然转身。 大步流星地逃离了这里。 * 沧莹在药池边缘昏昏欲睡。 虽说往常炼丹，熬个几天几夜不成问题，但那只是在精神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 她现在守着时清，也没其他事儿可做，自然也会犯困。 刚打了个哈欠，药池阁的大门就被人偷偷打开了。 沧莹惊醒过来，蹙着眉厉声道：“谁？！” “是我。” 门前月色下那抹红色衣裙的少女直接从门槛儿跨了进来，双手随意地将房门关上。 沧莹怔了怔：“小师妹？这么晚你还没睡？？” 沉湘微笑，“过来看看。” 那张昳丽美艳的面容不似此前那般稚气冲天，仿佛多了些成熟女性的稳重。 她红唇欲滴，衣着也换了身妖艳的大红，整个人气质突变，仿佛一夜之间从一个熊孩子成长成了一位较为成熟的少女。 沧莹上下打量她一番，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忽然喜欢穿红色了？” 沉湘挑眉，杏目微眯：“不好看吗？” “怎么会？是太好看了，”沧莹眼底确有惊艳，“只是太突然，有点儿不像你。” 穿大红色衣裙的小师妹太过妖娆艳丽，像一朵带毒的花。 “人都会成长嘛。”她走到那药浴池边，缓缓坐下，垂眸注视池沿昏睡的时清，眸光晦暗——“山下两年，我也经历了不少事。” 虽然她信件里的语气，写的轻松诙谐，可因着那异性万人迷光环，她真正碰见的事情，却残忍又疯狂。 想要占有她的男人，心思扭曲嫉妒的女人。 从王侯将相到武林世家，帝王，臣子，或是商贾，侠客，那些随便取出一个都能当言情小说男主角的家伙，跟她现在世界里碰见的人一样，来来回回，无非囚禁，占有，豪夺，掌控，强制爱…… 总之一个比一个扭曲，一个比一个变态。 她仿佛永远吸引不了正常人，只能跟一群疯子上演追逐大战。 沉湘没告诉时清，她在凡间杀了多少喜欢强取豪夺的贱男，从一开始的慌乱，到后来的麻木。 为了逃离，她甚至学会了御剑，克服了一直以来的恐高。 这种四处流离的生活，能够坚持两年，全靠着对时清的思念。 好在如今。 ——她终于回来了。 * “你、你恢复记忆了？！”听见她刚才的话，沧莹意外道。 沉湘问：“沧师姐知道我此前失忆？” “准确来说，是时清察觉到了，”沧莹想了想道：“但她应该没有跟你明说。” “这样啊……”沉湘趴在池水边，一只手撑着头，慵懒地注视时清，另一只手轻轻点在她的脸上，轻笑一声道：“她虽然意识到，但没有打草惊蛇，想来是打算偷偷调查一番，果然是师姐。” 那白皙指尖触摸少女面上的肌肤，过了几秒，又换手背轻轻描摹。 沉湘动作缓慢，温柔轻盈，眸光也逐渐深邃起来，带着令人有些悚然的感觉。 沧莹以为小师妹应当是担心时清，所以这般靠近。 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怎么氛围怪怪的？ “……” “小师妹，”沧莹忍不住道：“要不你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沉湘收回手，直接道——“不要。” “哎呀我也受伤了，还被柳希桐打了好几鞭子呢，疼死了疼死了！” 她故意这般说着，随即翻个身，竟是直接从池水边缘翻进了池子里。 “噗通！” 一声入水音响，沧莹震惊：“等等——小师妹？！” 沉湘在药池间探出头，浓郁的褐色池水浸湿她的衣裙，火红艳丽的裙衫荡漾在池水间，似嫣红玫瑰，显得妖冶无比。 “沧师姐~”她靠着时清，语调娇嗔，目光柔媚动人——“反正这些药时清师姐一个人泡着也不能完全吸收，不如让我留在这儿一起，我也只是泡泡而已，绝不给你添麻烦，求你了沧师姐~~” 沧莹：“……” ——我！！靠！！！ ——小！师！妹！！！你到底在山下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近似灵霞派那群女妖们的娇柔样子啊啊啊？！！！我那熊孩子一样的作精时湘师妹去哪儿了？！！！ ——去！哪！了？！！ 第59章 黄泉谷 时清醒来，已是五日之后。 房间内十分寂静，天光破晓，烛火燃尽。 沧莹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眼底一片乌青之色，一看就是又不眠不休照顾了她几日。 时清掀开被子，动作小心翼翼。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将沧莹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双目看向床边，发现时清坐在床上后，顿时一喜：“醒了？！” “嗯。”时清点头，“辛苦了。” 沧莹打了个哈欠，“没事儿，醒了就好。” 此前时清身体亏空的厉害，一直昏迷，如今醒来，说明已经恢复，无须多担心了。 一直紧绷的精神此刻放松下来，沧莹脚步虚浮，身子一软，不小心朝着前面倒下。 时清立刻起身将她扶住，拉到床边坐好，道：“休息。” “我没事儿，”沧莹摆手，“你既然醒了，我就去给你拿丹药。” 但时清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一双偏褐色的眼瞳静静盯着她，“先休息。” 沧莹：“……” 拗不过时清，她无奈地说：“行行行，我休息，那你直接去一楼大厅找钟离师弟拿丹药吧，他这几日也没怎么睡觉，跟我一起熬呢，用量用法他会给你讲的。” “好。”时清点头。 沧莹说完就直接倒下去了。 她也确实太困，整整五日都未曾真正合眼，每闭目小憩片刻，就要睁眼为时清检查一番身体，再送去药池那里。 沧莹几乎是沾枕就睡，一张脸微微苍白，精神萎靡，时清给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到房间旁边的一处衣架那里，将上面挂着的白色短款里衫随意套在自己身上，而后离开房间。 连续泡了五日药浴，她的身上都要被药草腌入味了。 不过并不难闻，相反，四周药香环绕，令人心神十分舒畅。 百草阁周围很安静，东方既白，远远能够看见日出的红晕。 大部分弟子还没有来阁中，只有一些早起之人在忙着准备炼丹的药材。 大厅一楼的门大打开，时清走进去，旁边两名正在捣药的弟子看见她，顿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时、时清师姐？！您醒了？！” “嗯。”时清回应一声，轻车熟路地走到沧莹此前一直炼丹的位置坐下，像以往一样静静等待。 钟离锦大概在更里面的房间，身旁丹炉热气腾腾，应当是刚炼制完丹药，还没有取出来，留在丹炉内部维持药性。 等了大概一字时间，里面的房门被人推开了，那白衣少年从中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本丹谱，似在静静钻研什么。 空旷的座椅旁边突然多出一个人。 钟离锦怔了怔，“时清？” 少女醒了。 但下一秒，少年脚步顿住。 时清散发未扎，穿着雪白的短款里衫，衣摆只能盖住她大腿根部，就算有绷带缠身，遮掩住大部分肌肤，但这种紧身的造型落在旁人眼里，依旧属于穿了跟没穿一样，容易惹人遐想和飘忽。 时清见钟离锦呆滞，以为少年是对她醒来感到意外，便提醒道：“来拿药，沧莹说。” 是沧莹叫她来拿药的。 “……” 钟离锦没有立刻回应。 时清略微疑惑，以为他没听清楚，正要重复一次，但还没开口，就见那面容俊美精致，眉目如画的少年忽然变了脸色。 随后放下手中丹谱，三两步匆匆走到她面前，直接脱下自己的白色长款外衫搭在了她的身上，把她包裹起来。 时清：“……” 钟离锦的外衫雪白干净，纤尘不染，还有一种淡淡的雪莲花香与药香的混合，清新别雅，十分好闻。 他所有的衣物都由他自己清洗，不沾染丝毫旁人的气息。 时清眨眨眼，说：“不冷。” “搭着。”钟离锦声音喑哑，给人怪异的感觉。 “不必。”时清正要拒绝。 钟离锦道：“成何体统？！” 时清：“……” 钟离锦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有点儿失态，努力恢复刚才平静温和的模样，又道：“……算了，请师姐先等一等。” 他说完转身去了内屋，几秒后拿了件长袍出来，递给时清：“穿这个吧，就算是修道之人，大清早穿的如此单薄，也对身体无好处。” 时清道：“无碍。” 钟离锦说：“会影响你的修为。” 时清：“……” 她把钟离锦的衣服还给少年，又把新的长袍搭在身上穿好。 ——影响修为就要不得了。 ——还是谨遵医嘱。 给时清搭过的衣物已然留下了少女的气息。 钟离锦没有立刻穿在身上，而是暂时放在旁边。 “醒来以后还有何不舒服的吗？”少年中规中矩地询问，就像沧莹那样。 时清摇头，老实说：“没有。” 钟离锦取出丹炉中炼制好的丹药，刚出炉前几天，药效最好，他道：“这几种都是补气血灵力的药物，早中晚三次，每次一颗，吃上三天，应该就彻底恢复了。” “谢谢。”时清道。 “最好这三日不要练剑打坐，等你的身体完全康复再进行，否则同样影响修为。”钟离锦提醒。 时清：“……哦。” 一段对话公事公办，拿到丹药，时清立刻服用了一次，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丹药都带着一点儿甜味。 她抬眸看向钟离锦，偏褐色的眼瞳直视少年漆黑如墨的双目，像是两道光直射进他的脑海，令少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莫名悸动起来。 “……怎么了？”钟离锦忍不住开口，喉结微微滚动。 在时清那样的目光下，他虽然告诫自己不可慌乱，但长袖下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一丝情绪。 时清说：“甜的。” “加了蜂蜜。”钟离锦回应。 ——时清喜欢甜味。 此前许师兄提过这一点后，他就一直没忘，所以这次炼丹，也往里面加了一些，不影响药效，只会稍微改变味道。 “好吃。”时清道，她不怕苦，但若能带点儿甜，会让她很高兴。 她站起身，四肢的绷带条子也像是小狗尾巴那样一晃一晃，代表着主人此刻较为愉悦的心情。 “不必道谢。”少年说完，又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时清，“这个拿去，之前，答应给你炼制的——” 时清抢先道：“百解丸。” 钟离锦没想到她也一直记得。 看来以前好几次没给她，她明面上没说，心里一定觉得失落。 “谢谢。”时清道谢，声音依旧平淡，面上没多余表情，只有四肢的绷带条子，在朝着少年不停挥舞，似在欣喜。 * 仙船落在三清福地中间的大丹炉旁边。 时清不能练剑打坐，意味着灵力也无法动用，所以她这三日还是只能坐仙船往来。 三清福地空空荡荡，寻常见着的时越身影也不在此处。 师尊应当依旧处于闭关时期。 上次半开咒文，暂未伤及性命，时越留给她的保命符没有发挥作用，男人自然也感觉不到。 十一岁那年同样半开咒文，幼小的身躯还不能完全适应咒文的威力，差点儿死去，所以掌门师尊能够通过保命符感知，再及时赶了过来。 时清觉得这是自己一直在变强的表现，从无法适应，到现在稍微适应，进步很大，可惜花费的时间还是有点儿久。 待这三日休养结束，她还是得去一趟黄泉谷。 ——五十年才结一次的无花果，对她的灵根来说很重要。 仙船刚落地发出动静，不远处的房屋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师姐！！你醒啦！！” 冲出来的小师妹像一颗小钢炮，直接冲进了时清的怀里！ 不过以往最喜欢穿粉红色衣裙的少女，今日却穿了件红色的衣物。 时清核心很稳，被小师妹重重一撞，还能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打量着小师妹，发现现在的少女跟此前也有一些不同。 小师妹没有趾高气昂，也没有一副骄傲的模样，反倒是像真正的师妹那样跟她撒娇道：“真的好久不见了啊师姐！两年了！整整两年！你这几日一定要多陪陪我！” 她依赖在时清怀中，双手紧紧抱着她的腰肢，整个人像水一样黏在时清身上。 时清：“……你，记忆，恢复了？” 她眨眨眼，淡淡问。 沉湘许久未曾听见时清的声音，除开失忆的那段时间，这一刻，似乎才真正算得上她两年后重新听见时清对她说话。 “嗯。”她把头埋在时清颈间，刚才兴奋的话语里已经染上了哭腔，带着浓烈如酒的思念，说：“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刚回来，因为失忆又开始熊和作，给师姐添麻烦了吧。” 时清的手搭在她头上，平静道：“无碍。” ——毕竟早就习惯了。 反倒是现在有些懂事成熟的小师妹，才让人有点儿不自在。 但无论如何，小师妹都是小师妹。 时清很想问问那个所谓的系统现在如何了，可又担心开口会被那系统监听，就像她能够听见小师妹和系统的对话一样。 这般想着，倒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耳边突兀地响起了那道女人的电子音—— 【真是可笑，若是被她知道了你现在对她的心思，你觉得她还会一如既往地把你当成最爱的小师妹麻？】 沉湘抱着时清的手忽然紧了紧，时清感觉到女孩似乎被这声音影响了些许。 【那便不让她知道。】沉湘冷冷回应系统，带着嘲弄的笑意：【蠢货，多简单的事儿啊。】 她本就从变态堆里厮杀出来过，自然懂得这种偏执病态的爱有多可怕，又怎么忍心将疯子的一面暴露给时清，暴露在她最爱的师姐面前呢。 沉湘从未想过——要告诉时清这一切。 就连心迹和情感，也只敢在往来的书信里，仗着这个世界不懂蘅芜潇湘，偷偷地表露。 “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吧！我会在三清福地里陪着师姐！”沉湘挽着时清，一起朝房间里走去。 不能练剑打坐，时清晚上只能闭目养神。 于是沉湘真陪她睡了三晚上。 * 三日过去，距离秃石岭变故已经有八日之久。 这八天里，肥遗差点儿冲出封印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修真界，钟离锦将那晚在山上的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幻虚与静虚长老。 听得两位长老大骇。 毕竟天魔魅紫慕意图携魔兵卷土重来。 这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不亚于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冲击。 魅紫慕还分了些分身替他游走世间，制造各种混乱。 魔武秘境里那个差点儿被放出来的怪物，还有这次的肥遗，都是他分身搞得鬼。 不过幸好接连两次被少年与时清撞破，联手镇压凶兽。 纣吾的目的又没达成，也不知下一次，他又会搞出什么动静。 幻虚长老主教阵符，这回见着钟离锦竟然连赤血封禁阵这种高阶法阵都能施展，还原地印刻下它的阵盘镇压肥遗，当即想把少年从百草阁抢到玉华峰去。 钟离锦笑着婉拒，还是决定继续留在锦屏峰。 幻虚心有不甘，想找沧烟说说，无奈那师妹整日睡觉，非要紧事不可打扰，索性只能暂时作罢。 ——天魔之类，乃是大事。 静虚长老面色严肃，钟离锦离开后，她看向身侧幻虚，眸光沉重：“如此，三清山作为这万年来最强大的宗门，所肩负的责任也是最大的。” “下一次，修真界宗门弟子大比，不止请各参与长老及其弟子来三清山，我们，还必须请各个门派掌门来此，共商抗魔之事。” * 时清收拾好东西，三日过去，她身体恢复如初，又可以使用灵力。 黄泉谷的无花果，只希望耽误的这些天，它还留在那里，没有被别人采摘走。 沉湘看见时清要走，立刻跟上去问：“师姐要去何处？” 时清：“……” 她不知道对于现在的小师妹，说出目的地后，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吵着要跟上。 许是看出时清在想什么，沉湘忽然伸手亲昵的抱住她，撒娇道：“师姐！~我现在不会给你添乱的，我也有自保能力，不仅不恐高了，还会御剑，剑法什么的，在凡间历练两年，我也早就练的出神入化，你不用担心的。” 时清：“……” 时清：“不行。” 小师妹学会了怀柔政策，可是即便是从一哭二闹三上吊变成一扭二媚三撒娇，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 此去黄泉谷，路途遥远不说，还容易碰上危险，小师妹如今确实成长了不少，但那晚在山洞里她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是让时清不敢带她上路。 见少女如此不为所动，沉湘撒手了，失落道：“好吧，那我就在三清福地等师姐。” 时清：“……” 这般容易就退步，事出反常。 ——倒是让她意外了。 第60章 不沾情爱之事 时清在沧莹床头留了一张字条：去黄泉谷，勿念，见你熟睡，不便打扰，一月后见，会带药材归。 百草阁大部分弟子外出采集草药，只留少部分甚至未达练气五级的弟子在阁中继续上课，值守。 这一次外出采药，沧莹的任务本就有一个前往黄泉谷，可如今在秃石岭的耽搁，导致他们这一组后续的采药任务就无法完成。 时清刚好需要黄泉谷的无花果，因此即便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还是要去一趟，索性就拿上百草阁的基础药册——《异草果总集》，帮着沧莹顺带把草药带回来。 她不认识草药，但这本基础的书上有图案，可以对照着去找。 当然，每一回出远门，需要的丹药自然也得备着。 所以蹑手蹑脚离开沧莹熟睡的房间后，她又去了百草阁一楼。 阁中弟子不多，一楼以前都是一些筑基期金丹期的修士在此炼丹，但现在这些人都出去了，只有钟离锦和许弟子两人在。 时清走进来，那白衣少年坐在丹炉前，一大清早，还没有开始炼丹，正在准备药材。 许弟子这几日的身体也恢复如常，俊秀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同一旁钟离锦说笑。 “师弟这才来多久，那些高阶丹药都已经炼制的炉火纯青，恐怕后面沧师姐都没什么好教你的了。”许弟子道。 钟离锦眉宇无奈，回应道：“许师兄别打趣我，师弟要学的还有很多。” 说完这句话，两人忽然注意到门口的时清，皆是愣了愣。 因为那少女这三天都在三清福地待着，他们二人没有机会看见她，如今换回常服，突然出现在百草阁门口，自然会意外。 “时清师姐。”许弟子反应很快，笑了笑抬手行礼，“早，天才刚亮，师姐来百草阁何事？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时清摇头，言简意赅：“拿丹药。” “需要什么？” 时清说：“回血丹。” 回血丹是她最常吃的丹药，也是外出必备。 “请稍等。”许弟子转身去了丹库。 大厅里只留下钟离锦，少年也行了一礼，上下看了看时清的装束，问：“你这是……要出去？” 时清身上挂着袖里乾坤袋，还有传音石传送符，也都备齐了，一看就是出门的打扮。 “嗯。”她点头：“黄泉谷。” 钟离锦顿住，“你要去采药？” “嗯。” “……” 老人的声音这时候在少年脑中想起，带着几分不信：【这女娃要去采药？她认得到各种草药吗？？】 钟离锦说：【或许识得，只是从未提起吧。】 “师姐，”少年问：“为何突然要去？” 时清回答：“任务。” 采药任务。 钟离锦大概明了，笑了笑道：“可是这应该是丹医弟子的任务，前日沧师姐也说了，待你身体恢复，我们一行人再一同出发，只不过当时你在三清福地，没来得及告诉你。” 时清：“……” 她本以为这次回三清山，沧莹应该不会再出门了，没想到对方也打算继续去。 这般说来，自己那张纸条留的就有点儿多余。 “……” ——自作聪明，完蛋了。 她沉默两秒，突然转身。 钟离锦微怔，一时忘了礼节，没唤师姐，直接问：“你去哪儿？” 时清匆匆道：“找沧莹。” 趁着对方还没醒，赶紧把纸条收起来，不然被看见那近似不告而别的内容，肯定要被骂。 但她晚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属于沧莹愤怒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楼阁上传下来，如河东狮吼一般，骇人可怕，久久回荡—— “时——清！！！！你个挨千刀的傻——逼！！！谁他妈叫你玩留纸条不告而别这一套的？！！！” 时清：“……” 她周身飘荡的雪白色绷带条子瞬间像是受到某种惊吓，笔直笔直地竖在她身后，极像四根粗壮的白色汗毛。 钟离锦：“……” 一物降一物。 * 沧莹换了衣物从楼阁上下来，许弟子也取了回血丹回大厅。 青年一出来，就看见沧莹师姐在骂时清，还将手中的一张纸条甩在她脑门儿上。 “谁说我不去了？！这就是本月丹医的任务！我作为大师姐，我带头懈怠？！哪有这种事儿？！这传出去以后我怎么服众？！” 时清垂眸，乖乖点头：“……哦。” 沧莹：“……” 她最后揉揉眉心，道：“行了，走吧！懒得说你了。” 时清：“……” 仙船停留在锦屏峰外的平台上，秃石岭的黑玉石上次被双剑峰的一些弟子们带了些回来，算是完成采集，所以如今只有这最后一处目的地。 黄泉谷位于西方，仙船全速走直线需要花费六天。 当仙船离开三清山后，沧莹心情不错，感叹道：“还好这回我们机智，走的时候没有被小师妹知晓，不然她肯定又要跟过来。” 时清也没有觉察到仙船内时湘的气息，点头：“嗯。” ——这回她总算听话了一次。 ——果然成熟了呢。 这般说着，许弟子准备去房间内帮师姐们整理一下床铺，却在打开某一间房的瞬间愣住——“小师妹？！” 一声小师妹，刚才还感叹的沧莹和时清齐齐僵硬。 下一秒，她们冲进船舱，果真看见本该呆在三清福地的时湘此刻正穿着一身妖娆的红衣靠在房间的床榻上悠悠剪指甲。 时清：“……” 时清：“不是，答应，不来吗？” 沉湘眯起眼，放下剪刀对时清微笑：“可我又何曾应诺过？” 时清：“……” 沧莹扶额——熊孩子果然还是熊的。 她指着时湘，转头对时清说：“这么大个人，你刚才没感觉到她的气息吗？” “没有。”时清道：“她现在，会藏。” 这是实话，起初小师妹说她现在很厉害，时清持怀疑态度，可今日小师妹大摇大摆地坐在房间里剪指甲，那么个活人的灵力气息，她竟然真的没感觉到。 看来屏息凝神一块儿的功法，被时湘完全掌握了。 五人怎么回的，如今又一个不落的出发。 木已成舟，现在再把人赶回去，不现实。 * 既然已经被发现，沉湘也就从房间内出来了。 今日还是钟离锦自秃石岭之后第一次看见她。 少女一袭红衣，那张本是有些漂亮乖巧的脸涂抹上艳红的唇釉，倒是多了几分媚色和妖冶。 老人见着沉湘眼眸咔咔一亮：【小辈！这女娃越发漂亮了，而且看着成熟不少。她那么喜欢你，现在考虑考虑呗。】 钟离锦：【……】 又来了。 【前辈，】少年硬着头皮说：【我此生修道，不沾情爱一事的。】 老人撇嘴：【切，话虽这么说，见着那时清女娃被她那个师兄抱着，你当时情绪可一点儿都不镇定啊！】 钟离锦：【……】 换做十四岁，他肯定立刻反驳自己根本不喜欢时清。 但恢复记忆以后，他无法驳斥了，他会反思，会研究，会承认，然后——找寻办法消除这份情绪。 钟离锦觉察到自己的道心有些问题，只是他认为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他会努力调整自己。 况且时清只喜欢强者，刚从秃石岭回来的那天晚上，被许师兄一提醒，他也确实有些被情绪掌控，想要成为强者，让时清喜欢，来质疑许师兄的言语。 可过后几秒，他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十六岁，也不再是两年前单纯的少年。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需要什么，该朝哪条路一直走下去。 【这只是暂时的，前辈，】钟离锦端起桌上杯盏，轻轻晃了晃，茶水在杯沿转过一圈，些许水珠溅落在少年指尖，那刘海下的黑瞳冷静异常，深邃而不见底，【请给我些时间。】 他会稳固自己的道心，彻彻底底地斩断一切情爱因子，得道成仙。 【这找道侣，也不一定会打扰你修炼。】老人还想劝。 他死的时候最遗憾的两件事情——一是没收个徒弟，二是没有个道侣，所以若能够看见自己的徒弟日后有道侣一起飞升，他会更高兴。 钟离锦说：【只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因果罢了，届时飞升离开这个世界，才不会牵扯太多。】 老人：【……】行吧。 当初他应该努努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找一个道侣。 * 十日后，仙船到达黄泉谷。 黄泉谷似一道大地裂缝，其下深不可测，犹如神秘的地底世界。 这里天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阳光难以穿透，使得整个谷地都笼罩在一种阴沉的色调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泥土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谷地四周，峭壁高耸入云，岩石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染过一般，压抑恐怖。 仙船进入裂缝，垂下缓缓下落。 越往下走，压抑感就越重。 沧莹忍不住问：“这回，应该没什么凶兽被封印在此吧？” 时清道：“不知。” 沉湘挑眉，摊手，看着被剪的平滑的指甲，吹了吹，倒是无所谓：“就算有，别随便去破坏那些封印法阵不就行了？” 沧莹撑着脑袋，看向沉湘反问道：“你说的轻巧，万一又弄个什么幻境之类的，你能分清哪些是封禁阵吗？” 沉湘笑而不语。 她能。 借助系统，她可以看清一切。 自恢复记忆，她重新掌控主导权，系统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偷偷溜出系统空间，因为恢复记忆以后，沉湘想起了一个东西——举报权。 按照时空管理局的规定，系统借助宿主完成世界任务，处于绝对的辅佐位置，不可脱离宿主意识自己行动，且系统是不会有感情的，而爱上了男主的s2，注定是有问题的。 她有权将其举报，数罪并罚，s2的下场只有销毁。 但沉湘暂时没有这么做，毕竟，她还需要系统的功能为自己辅助。 系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在她脑子里抓狂。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仙船终于停留在了黄泉谷的底部。 周围光线更暗，像是没有夕阳的傍晚，阴冷潮湿。 在谷地中央，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褐色，还漂浮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唯一的声音也是那低沉阴森的河水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远处山壁的回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些诡异恐怖，不寒而栗。 黄泉谷需要采集的草药是彼岸花，赤红草，以及断魂叶和硫磺血。 时清看了看沧莹带的单子，小声补充道：“还有，无花果。” “无花果？”沧莹微微蹙眉：“你要那个做什么？那种是灵根重塑或者移植灵根的修士才需要入药的。” 刚说完，她突然又反应过来，眼眸一亮：“哦！~你是想顺带帮钟离师弟采摘吗？” 时清：“……” 时清：“不——” 话还没说完，沧莹一拍她的肩膀打断道：“哎呀原来是这样！想偷偷给钟离师弟一个惊喜？早说嘛，等采集完任务所需的药，我再陪你偷偷去搞无花果！” 两人窃窃私语，像在密谋什么。 沉湘凑近，正想偷听，却被沧莹发现，拉过时清后冲沉湘挥挥手，有些嫌弃道：“哎呀大人说话小孩儿别偷听！” 沉湘：“……” 沉湘：“需要提醒一下时清只大我一岁而沧师姐你只大我六岁吗？” 分什么大小王啊还！！ “大一天也是大，”沧莹得意地说：“反正小孩子家家别乱偷听。” 沉湘：“行吧，老太婆。” “？？？你叫我什么？！” 沉湘挑眉，撇嘴哼了一声，艳红的唇有些娇蛮之意，道：“谁让你喜欢仗着比我大就叫我小孩呢！那就让你好大好大吧！” 沧莹：“！！！” 她看向时清，指控道：“这就是你说的成熟？？” 时清：“……” 她看向沉湘，“道歉。” 本以为熊孩子会继续熊，谁料时清一说话，沉湘就点头道：“是是是，呈一时口舌之快了，抱歉，沧师姐。” 她说完又有些委屈道：“我只是不太喜欢被你们排在外面的感觉，对不起，原谅我嘛沧师姐。” 沧莹：“……” 行吧。 她招手，把沉湘叫过去，又说了一遍刚刚的话。 岂料沉湘听见无花果的功效后，却猛地抬眸，诧异地看了一眼时清。 ——眼神晦暗。 第61章 骆枕月 “钟离锦的灵根确实需要无花果，但——那应该是他自己的事，你没必要主动提起这个。”沉湘站在时清身侧，目光望着中间河谷之地边缘正在忙碌采集草药的三人，有些质问道。 沧莹三人去采摘彼岸花的时候，时清与沉湘单独在另一旁守着。 彼岸花采摘条件苛刻，她们二人不懂草药，自然不敢贸然靠近。 未等时清回应，沉湘又再度开口：“是呆地要求你照顾钟离锦，拿到无花果的吗？” 无花果的效果，旁人若不提及，以时清一门心思练剑的样子，根本不会知晓，更不可能为了钟离锦刻意去采摘。 时清淡淡道：“不是。” “不是？”沉湘怔住，眼底有些暗沉，“那就是你自己想要为钟离锦采集无花果？为什么？你喜欢他？？” 时清：“……” ——倒也没必要跳跃这么大。 沉湘红衣妖娆，陡然上前抬眸盯着时清，有些委屈道：“无花果功效只针对重塑灵根和移植灵根之人，我们身边也只有钟离锦师弟需要它稳固灵根，既然不是呆地要求你照顾钟离锦，我只能想到是你自己想替师弟取来，师姐，你老实告诉我，你难道真喜欢钟离锦？” 时清解释：“师尊说，我可以，入药。” “掌门呆地？”沉湘蹙眉，“他说……你可以用无花果入药？” “嗯，”时清点头：“有好处。” 沉湘：“……” 虽然知道时清并非是为了钟离锦寻得无花果，但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掌门呆地为何如此说？ 如果无花果功效就一种，那时清又何必需要？ 【系统，时清的灵根被毁过？】 滋滋的电流声在沉湘脑子里流淌，系统冰冷的嘲弄之声响起：【我可不知，任务开始的时候，她已经在三清山修炼了，蠢货。】 时清看了沉湘一眼。 她又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不过从现在语气听来，好似那个所谓的系统已经被小师妹掌控了，不再牵着小师妹的鼻子走。 系统的声音并未成功激怒沉湘，她现在对这东西只有利用，完全不会被牵动情绪。 有些事情若不是掌门呆地特意叮嘱过不准乱说，时清几乎能够做到有问必答。 所以直接问，最好。 沉湘拉着时清的手，她的手并不像寻常女孩那般“手如柔荑，肤若凝脂”，而是因为常年练剑，生出了老茧，握着有些粗糙。 但沉湘却很喜欢，就算是临时拉一拉，也必须十指相扣。 “师姐，我问你几个问题。”她说。 “何事？”时清淡淡回应。 沉湘问：“你的灵根，被毁过吗？” 时清摇头：“没有。” “那——是移植？”这是第二种情况，虽然可能性不大，可总得问一下。 时清还是摇头。 “也不是？”沉湘蹙眉。 岂料时清的意思是——“不知。” 她没有撒谎，从被师尊从山下救了以后，她从昏迷中醒来，就被时越收为弟子，留在三清福地亲自教导功法。 “……”沉湘微微抿唇，她知道时清说的是实话。 “师姐，此后断不能再被除沧师姐以外的旁人知晓你需要无花果这事儿。” “嗯。”时清没有问原因，毕竟小师妹作为一个熊孩子，能够这般严肃的叮嘱某件事情，说明连她自己都觉得重要。 熊孩子的大事，对于成年人来说，更是天大的事。 沉湘的逻辑不无道理。 在修真界，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被推理出一整套扣帽子的逻辑链。 时清需要无花果，无非重塑灵根或者移植灵根，但她从小到大修炼，未曾见被毁过，因而若是被外人知晓，一定以为时清的灵根是移植而来，那种移植之法，需在人活着的时候生剖灵根栽种，极其残忍可怕，且场面血腥，被剖者痛不欲生，属于旁门左道，不为正统所容。 若是这事儿被爆出去，难免不会有一些盯着三清山动静的贼人以此大做文章。 * 河谷之上突然溅起一阵水花！ 时清捕捉到那声音，霎时如风一样出现在河面上，雪白的剑身被她踩在脚下，目光锐利如刀，由远及近，扫过漂浮着未知水草的河面。 沧莹见此笑了笑道：“别太紧张，应该是黄泉谷三途河里的一种水生物，叫做葬身鱼，它们的食物就是这河面上的褐草。” 时清听罢，那周身紧张强悍的气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哦”了一声之后，御剑回到岸边。 沉湘本来还在跟时清说话，谁料她突然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差点儿被吓一跳。 “……你也太快了。”沉湘说。 时清：“救人，得快。” 她收了长剑，又老老实实站在岸边，沉湘觉得她就像一个守着大明星活动的安保人员，笑道：“师姐！~你太厉害了。” “嗯。”这种夸奖很受用，时清微微仰头：“我强。” 沉湘：“……” 嗯，怎么不算一种慕强呢。 又过了两秒，那水面又有动静。 时清看过去，却忽然注意到了一只手！ “不对劲。” 她再度冲过去，雪白绷带这回像是找准了目标，猛地钻入河中，将那下方努力扑腾却无济于事的少女一把拉了出来！ “时清？！！！”沧莹见此，惊讶的合不拢嘴！ 不是——！ 怎么会有人在这三途河里面游泳啊？！！ 钟离锦和许弟子见此，也匆匆离开彼岸花丛回到这岸边来。 昏迷的少女不知道在三途河里被泡了多久，周身被灵力所覆盖，应当是有法宝在身，才没有被三途河的瘴气所侵害。 沧莹给她稍微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她身上没什么大碍，便给她服用了一些补气血的丹药，没过一会儿，她就睫毛微动，慢慢睁开眼醒来。 “你们……是谁？”她声音有些虚弱，视线扫向在场众人，却在看见钟离锦的时候一怔：“钟、钟离——咳咳！！” 少女咳嗽两声，见着少年似乎双目有些兴奋，“是你？！” 众人：“……” 采集的地皮，救助的少女，醒来的兴奋，看见的钟离。 ——这剧本怎么这么熟悉？！！ 沉湘心头警铃大作，【系统？？？】 【……不是我。】 时清：“……” 五人突然齐齐离那少女三丈远，如临大敌。 “怎、怎么了？”少女有些惊讶，看着钟离锦和其他四人突然以一种审视戒备警惕地目光盯着自己。 “是我啊！钟离哥哥！你忘了吗？！” 钟离锦：“……” 那柳希桐此前说过类似的话。 “这位姑娘，”钟离锦还算保持礼节：“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黄泉谷三途川？” 少女着急地说：“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同门呢！但我们遇见了一条三途蛟，被打散了！” 五人：“……” 跟周小五果然是同一种说辞！！ 沧莹质问：“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芳几何，师承何处，来此何由，目的何在？！” 少女似乎从未被人这样质问过，顿时火了，红着眼眶怒道：“你算什么，敢这样质问我？！我乃是霄云宗宗主的女儿骆枕月！你又是何门派？！” 沧莹：“骆枕月？” 沉湘：“骆……枕月？” 时清：“……落枕？” 这个很耳熟，好像确有其人。 钟离锦似乎是想起来了：“你是……骆姑娘？” “钟离哥哥！你还记得我！”骆枕月似乎很高兴，爬起来兴奋地就要冲上去抱住钟离锦。 少年突然躲开，看她浑身湿哒哒还带着三途川一种瘴气弥漫之味，着实不想她太过近身。 “骆姑娘，”钟离锦抬手行了一礼，微笑道：“已有两年多没见，越发出彩动人了。” 沧莹：“……” 她发现师弟居然也很有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面对眼前这个头上顶着水草，一身黏腻湿哒还带了三途川河水腥臭味的少女——他是如何面不改色依旧温柔和气地赞美出出彩动人这四个字？？？ “钟离哥哥，我都听说了！”骆枕月十分愤愤不平地道：“你被魔修毁了灵根，山门还被屠了大半，本就遭遇挫折，谁料三清山那个时清在你被废后马上来退婚，落井下石无情无义！气死我了！” 沧莹用胳膊肘戳戳时清：“点你呢。” 时清：“……” 捕捉到沧莹的话，骆枕月突然看向一旁时清：“你就是时清？！！” “都是误会。”钟离锦立刻道：“当初与我结亲之人并非是她。” “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来退什么婚？！钟离哥哥，你怎么这么善良？！你不必替她说好话！这种人！真是不要脸！”骆枕月不信。 沧莹：“……” 时清：“……” 她们相信眼前这个少女一定不是像柳希桐和周小五那样别有用心之人了。 这神态，这说话方式，这骄纵的模样…… 沧莹和时清同时转移目光，视线落在一旁的沉湘身上。 沉湘：“……”？？？ 沉湘赶紧上前道：“确实不是时清师姐，因为跟钟离师弟结亲的人——是我！” 既然钟离锦已经知晓了退婚实情，那么也没必要再继续任由旁人误会时清，“我喜欢钟离师弟，所以结亲，但后来不喜欢了，自然就要退婚啊。” 骆枕月被她的话气的脸色涨红：“你说什么？！是你？！你这个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小人！” 沉湘挑眉：“哪里落井下石了？本就打算退婚，只不过时机不恰好而已，况且钟离师弟起初一定也不在意这门婚事对吗？” 她看向钟离锦。 “小师姐说的是。”少年点头，“师弟恰好也无此意，此生以得道成仙为目标，自然不想为情爱一事所扰。” 钟离锦说完这句话，骆枕月突然万分失落：“啊？你……不打算找一个双修道侣？明明那样会更快。” “双修之法，阴阳互补，确实可以加快进度，但这样无形之中又会增添许多因果，不利于渡过最终雷劫。说起来，骆姑娘怎么会在这里？”钟离锦转移话题，问道。 骆枕月嫌恶地将头上那些水草扔开，又用净身术把身上弄干净，听见少年的问题，她心疼地望向他，道：“是为了你，钟离哥哥。” 钟离锦：“……” 缓缓打出一个“？” 骆枕月道：“我听说黄泉谷的无花果，对重塑灵根之人有极大的好处，每五十年才结一次，所以这回特地求了师兄他们带我来此，就是为了给你寻得无花果入药！” 沧莹：“……” 她看了眼时清。 哦呼，有人跟你想得一样了。 钟离锦这次来黄泉谷，本就也打算将那无花果寻来。 若能入药，服下以后，他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又可以提升一大截。 “多谢骆姑娘的心意。”钟离锦垂眸抬手，礼节性道：“但那无花果，我可以自己去取，后面助您找到同门师兄们，便随他们离开这里，黄泉谷最靠近地藏，除了三途蛟外，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存在。” “怎么又这般生份了？”骆枕月目光委屈失望，“你以前叫过我枕月。” 钟离锦：“……” 那也是以前。 第一次随父亲前往霄云宗，被介绍时唤过两声，后来从几年前的修真弟子大比上开始，他就一直叫骆姑娘了。 当时骆枕月很不开心，缠着要让她叫枕月，无奈又叫了一声。 十四岁的钟离锦还较为年少，对于娇娥们的倾慕，虽然头疼，但并不反感。 现在想来，果然还是当初太幼稚轻狂，应该早早说明自己的道心，否则也不用惹一身桃花。 老人在他脑子里调侃：【可怜哟，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般招女孩子喜欢，偏偏打算修那无情道。】 钟离锦：【……前、辈。】 他越发无奈，甚至都开始咬牙切齿了。 * 【骆枕月？小贱人。】系统突然咬牙骂了一声。 沉湘嗤笑：【你又认识了？】 【不自量力的东西，还敢肖想钟离锦！】 沉湘：【别自我介绍了。】 她现在怼系统怼一套一套的。 【宿主，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有把柄被你捏在手上，自然不敢害你了，这回请一定要听我的，她可是敢直接给男主下蛊的！】 原着里，一行人在黄泉谷救下骆枕月，为了跟钟离锦在一起，她甚至不惜用情蛊诱惑少年，幸好男主道心坚固，牢不可破，未被这人得逞。 【既然钟离锦能过挺过去，你又在担心什么？】沉湘挑眉，倒是不在乎。 【可是这样一来男主就会夜夜受情蛊折磨！必须与人鱼水之欢后才能解蛊！】 沉湘：【哦，那又怎样？咋地？你还想上啊？】 系统：【……】它快气爆了！ 它总有一天会杀了沉湘！夺得这具身体！跟钟离锦永远在一起！！！ 第62章 道歉 天色已晚，队伍中多了一个骆枕月。 骆枕月是霄云宗宗主的女儿，霄云宗也算是修真界里名声较为显赫的宗门，他们一行人自然得照拂一二，免得落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再加上钟离锦与她算是旧识，玄霄宗与霄云宗之间颇有渊源，即便有诸多不愿，他们也不能在找到霄云宗其他弟子之前，就直接把人丢在原地。 但由于柳希桐和周小五的前车之鉴，五人还是没有对她放松警惕，跟骆枕月保持着一定距离。 少女见三清山的五人离她至少有三丈远，气的一跺脚，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啊？”沧莹转身，掏了掏耳朵，迷惑道：“怎么了？” 骆枕月愤怒地上前，结果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他们，五人便又齐齐后退两步——“停！保持距离！” “你看！！！”骆枕月吼道：“排挤我吗？！” 沧莹解释说：“不是，我们之前也救过两人，自称药王谷的，其中一位还说自己是药王谷柳云长老之女，结果最后发现他们是魔修假扮，差点儿酿成大错，所以现在为避免重蹈覆辙，我们不得不保持警惕，还请你见谅。” 她叹口气，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和蔼——“而且骆姑娘，我们刚才救你还愿意让你跟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从救你到现在你一句谢谢都没有我们也没计较什么，但没想到你还发上火了？这恐怕于理不合罢？” 沧莹一番话顿时让骆枕月面红耳赤，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问题。 又不是她求着这些人救她的！ 作为宗主之女，她从小到大都被宠着，宗门里师兄们爱护她，什么让着她，出门在外，其他人看在她是霄云宗宗主的女儿，也会给几分薄面，依着她一些小脾气。 就算有冒犯她的人，但只要稍微向师兄们撒个娇，男人们就会立刻给她报仇。 所以一直以来，从未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教训她！ “你叫沧莹？”骆枕月瞪着沧莹。 “是啊，怎么了？” 骆枕月挑眉，冷笑道：“我虽然和你第一次见面，但我此前倒听说过你，钟离哥哥进入三清山后，基本上是你一直在带他，对吗？” “我是他直系师姐，师父把他交给了我，自然是我带着。”沧莹看向对面少年，挑眉问：“有问题？” “呵——”骆枕月轻嗤一声，“谁知道你这个所谓的师姐，有没有对他存什么肮脏的心思？” “！”沧莹突然攥紧拳头，双目间带着被人点出来心事的恼怒和羞愤，“你——！” “骆姑娘！”沧莹身侧白衣少年骤然出声，语调冰寒，那双一向温柔如星辰闪耀的双眸在此刻也像是覆盖上一层寒霜，道：“望、慎、言。” 钟离锦突然开口，还是如此冷硬的话语，着实把骆枕月吓了一跳。 “钟、钟离哥哥……”骆枕月被少年看得心脏微疼，难受道：“我、我……” 即便是训斥，少年也带着一丝疏离的礼节，言语也不算太重。 只是那双目的温度着实冷到令人心惊。 她非常喜欢钟离锦，不管少年是否还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她都喜欢，对于那些极有可能成为情敌的家伙，她自然看不惯。 而且——沧莹就是喜欢钟离锦！ 同为女人，她可以敏锐的感觉出来！ 她才没有污蔑沧莹！ 骆枕月微微咬唇，低下头，很不服气。 可是心爱之人都如此说话，她又如何反驳？ “这位骆姑娘，还请不要乱说。”许弟子看向骆枕月道，似乎也被她的骄纵和肆意惹得心中不快。 “算了，”沧莹摆手，“没必要为此生气。” 毕竟她确实对少年有点儿倾心。 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也清楚钟离师弟一心向道，还是不要让他为此烦恼。 看了一眼身侧钟离锦，沧莹心中涌现出一点儿酸涩的感觉，道：“我们走吧。” 说完，沧莹转过身。 时清没动，双目盯着她，眸光无波无澜，道：“稍等。” 沧莹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住，疑惑地看向时清：“怎么了？” 虽然这少女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当沉湘垂眸之时，却看见她四肢的绷带似乎硬了起来。 时清朝骆枕月走起。 听见脚步声，骆枕月抬头，看着那一身翠色衣裙的人慢慢走到离她只有一丈的距离后，又停下，偏褐色的双目静静注视她，淡淡道：“跟沧莹——道歉。” “道歉？”骆枕月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时清，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当初你退婚害得钟离哥哥气急攻心，昏迷吐血，就算结亲的不是你，可你还是伤害了他！” 唯一能够让骆枕月微微低头的人只有钟离锦，那少年的话她才会听，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她？！ 然而话音刚落下，骆枕月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从对面少女的身上散发而出！ 那种压迫好似有人将她的头狠狠按在水里！ 空气被液体阻塞，她无法呼吸，仍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恐怖的修为压制这一刻暴发出来！ “你——！”骆枕月拼尽全力，眼眶发红也堪堪只能发出一个字音。 她觉得身体好重，重到连双腿都无法支撑。 时清平静地站在原地，只是她四肢上的绷带此刻正有些张牙舞爪地颤动，像是阴暗森林里那些诡谲的树枝。 少女红唇张合，双目没什么情绪，平静淡漠地重复了一次——“向沧莹。” “道、歉。” 骆枕月落下眼泪，看了眼钟离锦，少年说：“骆姑娘，冒犯沧师姐，道歉是应该的。” 她咬着牙，最终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那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被逼无奈。 说完以后，她身上的压力顿时消散了！ 骆枕月心头的大石头仿佛被人一把挪开，轻松不少。 时清收了全部威压，转过身，回到沧莹旁边，淡淡道：“走吧。” 沧莹：“……” 她鲜少见时清生气，以前被小师妹气到也只是转过头不理她两天，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时清这般强硬地要求一个人道歉。 沧莹面色微红，勾了勾时清的手指，问：“你……在给我出气？” “嗯，她——”时清顿了顿，说：“有点，过分。” 不得不说，经过时清这一通强硬，沧莹心里舒服了不少。 * 夜色来临，今晚五人打算在仙船里歇息，骆枕月后面一路都比较安静，但就在发现五人准备回仙船的时候，她怔了怔，蹙眉问：“你们……不找我师兄他们了吗？” 沉湘觉得莫名其妙，冷笑一声问：“为什么要找？” 骆枕月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衣模样极其美艳的女孩，顿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刚才这红衣少女一直站在时清身后，她没太看清对方的容貌，现在一见，骆枕月忽然有些嫉妒，她不喜欢别人比她漂亮，以前在霄云宗，那些长相不错的女弟子基本上都会被弄去外门，内门只留一些修为高强的师兄。 骆枕月道：“你又是何人？” 沉湘挑眉：“你现在才问我，不觉得又晚又没礼貌吗？霄云宗宗主的女儿就这个素质？真够可笑的。” “你——！” 沧莹在一旁忍不住吐槽：“说的好像你以前就不是这种的一样” 沉湘：“……沧师姐，一致对外的时候别扒我黑历史。” 许是沉湘的气场跟自己有些像，还有张一看就知道会勾引男人的脸，骆枕月心中嫉妒更甚，越发看不顺眼，甚至对那少女升腾起一股难以控制的恶意，想要把她踩在脚下，揉进泥里，用最恶毒的言语和手段去折磨她。 意识到这一点，骆枕月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后赶紧挪开目光。 但她刚才的眼神已经被沉湘捕捉到了。 那种神情，沉湘再熟悉不过。 凡间和现实世界里那些受异性万人迷光环影响的女人，基本上都会对她产生恶念。 修真界修士因着拥有修为的原因，能够一定程度上抵御或者完全不受光环控制。 可惜骆枕月，似乎是个修仙草包，跟苍月山那个王耀一样。 如果可以，沉湘现在就想先人一步，除掉骆枕月，弄死她，但她又不想被时清发现下山两年后的自己是个疯子。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本来就该休息，我们忙碌一天，还救了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路上出言冒犯给你丹药的沧师姐，道个歉也勉强过去了，结果你现在哪儿还来的脸让我们熬夜帮你找师兄？大小姐，真以为世界围着你转呢？”沉湘眼里的嘲弄讽刺直接刺激到了骆枕月。 她气的双手颤抖，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嘲讽过她！！ 骆枕月直接拔剑就要朝沉湘砍去——“闭嘴！！” 系统忽然这时候兴奋开口：【宿主！趁现在直接杀了她！她就是个没脑子的炮灰！设定上只是为了凸显男主魅力的角色，原着里除了争风吃醋骄纵跋扈外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儿了！放心杀！杀了她！还能避免她给男主下情蛊！】 没脑子，争风吃醋，骄纵跋扈。 形容骆枕月还挺贴切，看来当初作者写的时候就只打算写一个非常片面的纸板角色。 沉湘也想动手，但又瞧着系统这么高兴，忽然不想杀了——毕竟现在除了跟时清在一起，还能让她感到心情愉悦的事儿，就是气死系统。 正打算用剑将骆枕月逼退，岂料四根雪白的绷带似乎飞来的更快！ 骆枕月只觉四肢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上，紧接着身子向后，又被人猛地一拉！ 她惊呼一声，身体朝后倒去，剑滚落在地，后背直接撞在了一具如磐石般稳重的身躯之上！ 沉湘起初只是像看猴儿一样看骆枕月。 结果当那家伙撞进时清怀里的时候，少女眼中的嘲弄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并被一种极其冰冷厌恶的眼神所替代！ “你……”沉湘握紧长剑，拼命克制住心中汹涌不断的杀意。 幸好只是后背挨了一瞬，骆枕月就推开时清，借力脱离出来，她双眼愤恨，人生十六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欺负折辱！ 她所爱的钟离锦也没有帮她说过话，亏她还为了少年前来黄泉谷寻无花果！ “你们会后悔的！！”骆枕月红着眼，捡起地上的剑就冲入夜色里。 “喂——！”沧莹唤了一声，微微蹙眉：“这么晚你一个跑？黄泉谷毒物众多，还有各种妖魔鬼怪，你确定要孤身去找你师兄？” 骆枕月没有理会沧莹，继续向前跑。 然而下一秒—— 她摔了一跤。 脸朝地。 声音很响，在仙船旁边都能听见。 沧莹：“……” 她等那家伙爬起，结果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在仙船整理完床铺的钟离锦走出来，见此，无奈地向沧莹行一礼，歉意道：“沧师姐，师弟再去同骆姑娘聊聊吧，毕竟此事因我而起，总得我去跟她讲明白。” 沧莹：“去吧，不过……” 她看向骆枕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她怎么还没爬起来？” 这都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了，按理说摔倒的那一刻，以修真人的体质，肯定马上就能起来的。 钟离锦：“……” 钟离锦：“也许，出问题了。” 当走到骆枕月身边之后，沧莹发现她脸色发紫，这是中毒的征兆！ “等等！她被蜈蚣咬了！”沧莹蹙紧眉头，看向迅速窜进草里的蜈蚣状生物，沉重道：“是硫蜈，应当跑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它，所以被咬了一口，才会摔倒。” 沉湘听罢，眼眸一亮：“是吗？那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沧莹：“……小师妹你开心得让我害怕。” 时清取了一颗百解丸交给沧莹。 “不是、你哪儿来的又？？”沧莹震惊：“但是硫蜈的毒在常规百毒之外，是无法用百解丸的！” 时清：“……哦。” 她又把那小药丸拿回来，装进自己的小瓷瓶，放好。 【要解这硫蜈之毒，只得以毒攻毒，】老人捋了捋胡须道：【黄泉谷虽毒物众多，但相生相克，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钟离锦虽然对烂桃花很疲惫，但也不可能真看着霄云宗骆伯伯的女儿死在这黄泉谷，【前辈请讲，晚辈愿闻其详。】 老者道：【黄泉深处有天鸟，绮丽妖娆，其羽毛绚烂，却剧毒，可杀蜈。去寻那天鸟，获其羽毛入药，可解此毒。】 第63章 天鸟 百草阁除了炼制丹药，传授药理医学以外，还会给弟子们拓展一些毒物，黄泉谷的硫蜈就是其中之一。 相传这类蜈蚣会把卵产在人类的尸体里，破壳后，从快要腐烂的肌肤里钻出来，其携带剧毒，毒性猛烈，被咬者会立刻陷入昏迷，且必须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解毒，若是超过一个时辰便药石无医，那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沧莹虽然认得此种毒物，却对其毒性解法不甚了解。 她看着脸色逐渐变紫的骆枕月，即便心里对这少女的无礼和骄纵感到厌恶，却仍旧没法冷漠地视而不见。 “硫蜈的毒在常规百毒之外，自然不能用寻常解法。”沧莹微微抿唇，蹙紧眉头：“可我虽然治病炼丹十分精通，却对毒物一类束手无策。” “不必担心，沧师姐，”钟离锦轻声安慰她：“黄泉谷毒物相生相克，百步之内必有解药，我去找找，总会有办法的。” “更何况——”少年无奈地叹口气，言语间带着几分愧疚：“今日，本不该这些事情，却因着师弟连累了师兄师姐，合该我去解决。” 沧莹见此，面色不赞同道：“可是钟离师弟，黄泉谷危险未知，你独自一人前去，怎么叫人放心？” 这话说出来，沉湘心头一跳，按照沧师姐的逻辑，百分百会让在场修为最高的时清陪同，虽然时清一根筋像木头一样，一心修炼向道，无欲无杂，但难保男主钟离锦不会有什么想法。 少女贝齿轻扣下唇，在沧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她就主动请缨，笑道：“那这样吧沧师姐，我跟钟离师弟去！别忘了我也是剑修呢！” 沧莹：“……” 沧莹：“小师妹是剑修，师姐知道，但师姐只担心你跟着钟离师弟，恐怕还得人家来保护你。” 这是实话。 小师妹的不靠谱程度，还是很高的。 沉湘知道她以前骚操作太多，拖后腿捅娄子之类的事情数不胜数，沧莹不相信她的能力也是正常，所以话锋一转，直接道：“可是时清师姐修为那么高，那么强，自然得留下来保护你们大多数啊！” 沧莹：“……” 时清：“……” 沧莹看向时清——说句话啊姐妹！！你真忍心让小师妹是拖钟离师弟的后退吗？！ 时清：“……” 骄傲点头——“嗯，我强，护多数。” 沧莹：“！！！”猪队友啊！！怎么现在被熊孩子拿捏了？！！ 最终还是钟离锦无奈开口：“不必，多谢沧师姐担心，只是百步之内的范围而已，师弟能够应付，无需任何人陪同。” “真的？”沧莹依旧担忧：“要不还是让时清跟你去吧。” 少年眸光淡淡瞥过时清，微笑摇头，“没关系，秃石岭那里，便是我与时清师姐一同离去，给了魔物可趁之机，这一次，还是避免重蹈覆辙最好，而且师弟有保命法子，身上还有一张传送符，真危及性命，自会立刻呼名返回，请沧师姐放心。” 听钟离锦这般说，沧莹才稍微松了口，点头道：“好吧，那钟离师弟，一定千万小心。” “我会的。”钟离锦说完，转身朝着黄泉谷的深处走去。 此刻天色已晚，少年身上带着一颗夜明珠，能够照亮方圆三丈的景物。 他离开后，沧莹试图把骆枕月拉起来，不过那少女身体软哒哒的，让沧莹一个丹医来抗很费力。 时清正要搭把手，旁边沉湘一个箭步上去顶替她的位置，笑嘻嘻道：“我来吧我来吧！师姐你还是在旁边专注风吹草动更好。” 时清：“……哦。” 沧莹道：“咱们先回船舱，用点儿解毒丹药看能不能想办法再将毒性蔓延的速度降低。” 许弟子说：“乾灵草可以降低所有草药的药性渗透速度，却不知对毒性是否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沧莹瞪着旁边骆枕月的脸，烦躁的咬牙道：“先给这倒霉催的家伙试试吧！” * 【曾经有人把天鸟当做凤凰，因为它的羽毛是在美丽，神态高贵，堪比百鸟之王，不过有人就疑惑，为何这白鸟凤凰会出现在黄泉谷这种阴气横生，云雾弥漫的地方。】 老人絮絮叨叨讲着天鸟的故事：【后来才发现那并不是凤凰，只是一种生活在黄泉谷的毒物而已。即将死去的人会被天鸟的叫声吸引来黄泉谷，他们以为是引渡灵魂的神鸟，前来供奉，乞求转世未来大富大贵，一生顺遂。天鸟听闻他们的乞求，会给予一片羽毛，当作聆听过愿望后的赠物，实际上它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话，而且那羽毛含有剧毒，只要触及皮肤，毒性就会渗透进皮肤中，使其看见一些迷幻场景。】 【他们在迷幻中心满意足的死去，硫蜈就可以前来寄生，待其卵成熟破壳，天鸟就能够选择最肥的那一只吃掉。】 这是黄泉谷的一种食物链，带着荒诞诡谲的色彩。 【小辈待会儿求羽，一定要姿态虔诚，天鸟被人供奉多了，会越发高傲，它给你羽毛的时候，注意千万不可直接用双手接触，直接触及皮肤，会被引入迷幻，长时间握着，会危及性命。】 钟离锦静静听着，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前辈指导。】 黄泉谷深处瘴气弥漫，味道有些刺鼻，还带着些许硫磺之气。 蜿蜒的三途川越往里走，越呈现出一种暗色的腥红感，像是被血水汇聚而成。 不知道是否被这阴森诡暗氛围给影响了，少年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孤独寂寞，这里没有生命的喧嚣繁华，只有死物无尽的黑暗沉寂。 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不适之色，本就有些洁癖的少年自然受不了这种肮脏阴湿的环境。 但厌恶归厌恶，这条路还是得坚持着走下去。 三途川河道两侧潮湿幽暗，连边缘的树木也都以千奇百怪的姿态生长。 就在一片阴暗似只有黑白红色彩的世界里，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忽然打破了一切幽闭。 钟离锦蓦地抬眸，一抹鲜艳绚丽便映入他的眼帘。 少年怔住，这一刻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种栖息在黄泉彼岸的毒物会被称作天鸟。 只因它实在耀眼美丽，像黑暗里唯一的光。 如天神使者般降临，落在距离少年最近的树枝之上，高傲地仰头，似在等待着对方的膜拜与供奉。 老人提醒道：【小辈，装作濒死供奉者的模样，跪下。】 钟离锦：【……】 【这羽毛毒性极强，拿去帮刚才姓骆的女娃以毒攻毒后，其残留的毒性，还可以用来炼制毒丸！】 【我知道了，前辈。】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虽然有净身术可以让衣袍变干净，可心里上过不去那道坎儿。 幸好有先见之明，备了两套衣物，等回仙船，他立刻换。 脚下踩着的地面湿漉漉的，三途川的水将两岸渗透，再加上枯枝落叶覆盖而上，脏的人难以垂眸去看。 如此，便不看。 钟离锦闭上眼，尽力让自己看上去真诚一些。 慢慢匍匐于潮湿的地面，道：“还请……天鸟，赐我仙羽，以求，轮回转世之富贵。” 那模样绚丽好看的天鸟听完少年的话，而后优雅地歪头，用喙叼起自己身上一根羽毛递给钟离锦。 少年将黄色符纸附在掌心，羽毛被放在了符纸之上，没有直接接触他的皮肤。 如此，算是寻到了骆枕月的解药。 钟离锦用黄符将其包裹好，赶紧起身，天鸟赐完羽毛，也立刻展翅飞起，远离少年，回到它栖息的那根树枝上去。 可就在它飞起的瞬间，有一片松动的羽毛也落了下来，还被那双翅膀带来的风吹向了少年。 【小辈快闪开！】老人赶紧道。 钟离锦立刻侧身，然而羽毛还是擦着少年面部的肌肤飘过，最后落于地面。 羽毛毒性霸道，就算是接触也会立刻渗透肌肤，影响人体五感，使其看见和感知迷幻之景。 【小辈！还好吗？！】老人说。 【没事。】钟离锦眉头紧蹙，闭着眼睛，他觉得面部有些发麻，太阳穴微疼，眼眶周围也酸酸的，不过好在意识没有受到影响，他并未昏迷，依旧站立着。 待头部与眼眶的酸疼感稍微散去一些。 少年才终于慢慢睁开双眼。 只是这一睁眼，他就愣住了。 黄泉谷还是这个黄泉谷。 周围腥气弥漫。 光线晦暗。 但在他眼前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头发披散搭在肩上，被夜风吹的微微晃动。 浑身上下，除了裸露的大腿外，皆缠满绷带。 一件短款的白色衣袍被人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好似根本不在意那衣物是否蔽体。 “……” “时清？” 钟离锦自然不会蠢到眼前人是真的时清。 他意识存在，知晓这或许就是天鸟羽毛毒性渗透进皮肤后带来的迷幻场景。 只是——少年没想到会出现时清。 他刚开口唤完，那少女便慢慢转过了身。 果真是时清的眉眼，还有那副淡漠平静的神情。 老人看不见那些幻象，他在庆幸羽毛只碰了钟离锦一瞬，否则毒性深入，少年活不过半个时辰。 【小辈，幻象都是假的，你直接穿过去都可以，赶紧走吧。】 钟离锦点头，沉下目光道：【好。】 少年抬步朝前方走去，不过即便知道是幻象，直接穿过去也有些怪怪的。 因而钟离锦在靠近少女的幻象之后，还是侧了个身，从她肩膀擦过去。 岂料就在这一瞬，他听见了某个声音——“钟离锦。” 钟离锦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顿。 少年并未停留，继续向前。 幻象的声音继续：“等等。” 钟离锦没有理会。 可刚走两步，他的肩膀蓦地一沉，似有什么东西搭在了那里。 “……” 毒性也会影响触觉，钟离锦知道这一点。 他脸色暗沉，眉头紧蹙。 垂在袖中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双瞳如深渊寒池，垂眸盯着下方枯叶，神情隐匿于阴霾间，颇有些沉默冰冷。 老人见他停下来，疑惑道：【怎么了？那幻觉还是把你影响了吗小辈？】 【……我会克服。】钟离锦深呼吸一口气，无视掉肩上的触感。 再睁眼，少年双目清明坚定，仿佛下定决心，将影响自己道心的一切人和事全部抛诸脑后，脸色也逐渐恢复如常，道：【继续走吧，前辈。】 【好！】 离开这区域后，幻象骤然消失。 大概是仅仅与羽毛一瞬的接触，不足以让他完全陷入幻觉里。 眼前场景又回到最初，身旁已无时清的身影，也没有那淡淡的气息。 钟离锦感觉心口跳动的速度变回原样，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 他对时清的喜欢，或许只是停留在一些简单的好感。 所以能够轻易地克服幻象，走出这地方。 十四岁，情感最为炙热纯粹，或许恢复记忆前，他确实心动过。 只是经历过两年至暗时刻的少年，早已不再如此纯粹，不管是爱也好，恨也好，都无法过度影响他的道心。 意识到这一点，钟离锦似乎越发平静下来。 ——不以自我以外事心烦，不以自我以外者意乱。 ——固守道心，坚定不移，不为因果俗世和男女凡情所缠扰，才堪为正道。 * 走出有些狭窄的通道后，钟离锦抬眸便能看见不远处点着灯的仙船。 船身周围萦绕灵气，似一座保护罩子将那些瘴气隔绝在外。 时清抱剑立于甲板，神情淡漠平静。 钟离锦正要靠近，却见甲板上那少女突然转头，双瞳如被打磨精致的赭石，视线化作锐利之剑，直直朝他所在的方向射来！ 少年心脏猛地一颤！ 不同于幻觉那轻微的感触。 此刻，非假象，非虚拟的时清如此真实地映入眼帘。 她迅捷胜风，仅仅眨眼的片刻，就闪现在了他的面前。 手中魂体通透的白剑泛着冰冷刺骨的寒光，毫不迟疑地穿过少年脸颊右侧的空旷区域，刺穿他身后一只伺机而动的山鬼！ “噗——！”剑身穿透山鬼头颅，它甚至没来得及从后面掏出少年的心脏，就死在了少女的剑下。 钟离锦怔在原地，鼻间似乎嗅到了时清的气息。 他没有看到时清此刻的神情。 但他却意外地能够想象到她现在的模样， ——长发飘扬，双目凌冽。 ——一剑出鞘，剑动九霄。 第64章 解毒 山鬼是何时出现在身后的？ 钟离锦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觉察到。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似乎也没用了。 山鬼已经被时清杀掉了。 少女离他很近，近到钟离锦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强势又可怕，仿佛一头蛮横不讲道理的野兽，硬生生闯进自己此前好不容易稳固的道心里，将其再次搅乱。 一阵风过，周围又归于平静。 夜色云雾弥漫，风里夹杂难闻的腥气，但时清站在旁边的话，那味道就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身上清新的香气。 带着舒适，与安全的感觉。 “还好吗？”时清收了剑，看向钟离锦，平静问。 “……还好。”话虽如此，少年却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之后，也如野兽一样蛮横地冲撞起胸腔来，甚至撞得还有些生疼。 “嗯，”时清转过身，朝仙船走去：“那便好。” 钟离锦跟在她身后，少女走路时脊骨也十分挺直，昂首阔步，像是凡间那些护卫家国的士兵。 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危险，她似乎都能第一时间觉察到，然后立刻赶过来。 山鬼最擅长隐匿，一般人难以发现，除非是神识感应，有什么东西闯入神识领地，主人才会瞬间发觉。 时清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夜色又黑，单凭肉眼是无法看见一只山鬼偷偷跟在自己身后的。 钟离锦忍不住问：“你不会，一直都将神识扩散着吧？” 时清点头：“嗯。” 确实如此。 “这样很费精力。”钟离锦微微蹙眉。 时清道：“但方便。” 方便觉察一切隐匿的危险，方便保护他人，也方便巡夜守夜。 少年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我刚到三清山那阵，夜晚去巨蟒峰的时候，你也是一直用神识在巡夜？” “嗯。” “……” 钟离锦终于明白，为什么时清能够在他刚到巨蟒峰没多久后就直接赶来了。 回到仙船，骆枕月肌肤上的紫色已经快弥漫到脚踝，若是将全身都覆盖满，她必死无疑。 “钟离师弟！”看见钟离锦回来，沧莹眼眸一亮，上前问：“你寻到可以用的解药了吗？” “寻到了。”钟离锦对少女笑了笑，眉目温和，笑容温润，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慢慢打开，里面一根彩色的羽毛静静躺着。 沧莹怔住：“这是——” “黄泉天鸟。”钟离锦道：“黄泉谷最美丽的毒物。” 许弟子反应过来：“是全身羽毛都带有毒性，相传为灵魂引渡者的那种天鸟？” “是，天鸟是硫蜈的天敌，它们以硫蜈为食，自然不惧硫蜈之毒。” 沧莹懂了：“不惧此毒，说明是身体内有化解硫蜈毒性的东西存在。” 恰好羽毛也带毒，便是以毒攻毒最好的法子。 钟离锦将羽毛放置在骆枕月眉心。 羽毛接触肌肤，其毒性立刻通过皮肤上的毛孔渗透进体内，很快，骆枕月脸上的紫色开始扁变淡，从头到脚，逐渐恢复正常的肉色。 老人提醒：【这天鸟之羽不能接触皮肤太长时间，就算是解毒，也得在这女娃肌肤基本恢复正常颜色之后立刻拿下来，否则又会中天鸟之毒。】 钟离锦应道：【明白了，谢谢前辈。】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骆枕月身上的紫色全部褪去了。 少年隔着一层黄符将它取下来，重新包裹好，放入袖里乾坤中。 沧莹再度用灵力进入骆枕月的身体，确认体内毒性已经被天鸟羽毛综合掉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她疲惫地摆手，“都回去歇着吧。” 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情。 许弟子道：“好，沧师姐也快些休息吧。” 多了骆枕月占据一个房间，仙船只剩下三间房，沉湘见此立刻道：“沧师姐睡我那儿吧！” 沧莹有些意外这小丫头居然会这么大方，“那你呢？” 沉湘笑道：“我？我就跟师姐一起守夜啊。” 沧莹：“……真的？你真能守夜而不是睡觉？” 不怪她怀疑，以往哪次夜里沉湘没有呼呼大睡的？ 就连秃石岭那晚，她跟许弟子都要被柳希桐给弄死了，这丫头还睡的十分香甜。 “师姐不信我！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时湘了，现在要叫我钮钴禄·湘！”沉湘娇哼一声，一袭红衣在夜里颇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明明长了张乖巧可爱的脸，结果却总能做出一些勾人魂的神态和媚色，着实让人有种诡异的割裂却又十分契合的矛盾感。 沧莹：“……扭轱辘？扭什么轱辘？车轱辘吗？” 沉湘：“反正今晚沧师姐睡我屋！！” 沧莹：“……” 行吧。 可能这丫头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好休息，才这般说。 少女轻声叹口气，露出一抹略微慈祥又无奈的表情，看向沉湘。 ——不能辜负小师妹的一片好意呀。 “那我今晚睡你屋，你后半夜困了不许反悔。”沧莹道。 沉湘点头：“那是自然！沧师姐晚安，我跟时清师姐守夜去啦！” 她说完欢喜挽住时清的胳膊，将少女往甲板上带。 沧莹最后看向旁边钟离锦，“今晚辛苦钟离师弟了，晚安。” “晚安，”少年微笑道：“祝您好梦。” * 【你真要让骆枕月那小贱人醒来吗宿主？！她会给男主下蛊！！】系统见骆枕月的毒被解除，又开始发疯了。 沉湘笑眯眯地挽着时清在甲板上盘腿坐下，听见系统的话，她面不改色，脸上依旧带着天真可爱的笑容，然而再睁开眼时，那黑瞳间的色彩却是一片冰冷漠然，甚至有些许嘲弄：【下蛊就下蛊，左右不过是最简单的情蛊，就算男主中蛊，凭他的男主光环和自身坚定的意志力，总能扛过去，而且——】 少女微微眯眼：【你不是总讨厌剧情脱离掌控，不按照原本的走向发展吗？这里骆枕月给男主下蛊，本就是剧情之一，你又干嘛这般着急？还是说，你其实并不在意剧情如何发展，你只在意剧情的脉络是否对你有益，或者——是否符合你的心意？】 沉湘的话令系统哑口无言，它满腔怒火无法发泄，还有被完全戳中心事的恼怒与愤恨之色。 【宿主……】它最后咬牙切齿地说：【你会后悔的。】 【哦。】沉湘满不在乎，【那就让我后悔再说吧。】 现在跟时清坐在一起，她完全不想再听系统那絮絮叨叨没有什么营养的话。 身旁少女淡淡的清香，如最上等的镇定剂，轻而易举地抚平她内心的汹涌和疯狂。 沉湘看着时清侧颜。 一起守夜，换做以前，时清绝对不答应。 但或许这两天自己表现的确实比较成熟，今晚又主动将床位让给沧莹，她对自己稍微放心了一些，所以同意一起守夜，没有再将她放在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地位上。 沉湘很满意这一点。 这意味着时清认可她作为剑修的一些作用。 身旁少女闭目打坐，神识扩散周围，聆听风吹草动。 沉湘又悄悄离她近了一些，歪头，靠着她的肩膀，抬眸向上望去。 黄泉谷上空云雾弥漫，深深的沟壑本就距离天空很远，又有遮天蔽日的烟云，自然什么都瞧不见。 可至少这一刻。 沉湘是满足的。 她会更加努力，做一个，可以帮得上时清的好师妹。 * 钟离锦的房间在另一侧，少年站在仙船走廊里，暂未回去。 他的目光透过长廊落在甲板上那两个少女身上。 时清在打坐，沉湘的头靠着她的肩膀，一副亲昵姿态。 虽然师姐师妹之间如此互动，倒也常见，可自从在灵神山见识过灵霞派弟子的奔放做派后，钟离锦连姐妹之间的举动也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既视感。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少年眉头微蹙。 只是师妹对师姐的依赖罢了。 钟离锦心里这么说。 然而—— 即便如此，他却依旧莫名觉得甲板上这一幕刺眼的有些诡异。 而那诡异感，在沉湘偷偷亲了一下时清脸颊之后，达到了顶峰。 “啾咪！” 沉湘笑道：“师姐你虽然常年练剑，不惧风霜烈日，可你的皮肤怎么还是这么好啊？” 她装作羡慕的样子，伸手戳了戳时清的脸，“亲上去软软的，戳两下也qq弹弹。” 时清睁开眼，转过头，盯着沉湘，问：“q弹，何意？” 沉湘道：“就是在软的基础上，被触碰之后，还会像果冻一样回弹。” 时清：“果冻？何物？” 沉湘：“……” 沉湘：“以后有机会做给你吃。” “不必，”时清说，“毋须，费力。” “可是很好吃，又很甜！”沉湘眨眨眼，引诱道：“师姐不想尝尝吗？” “不想。”她淡淡回应。 沉湘忽然失落垂眸：“好歹也是师妹的一点儿心意呢，师姐真的在意我吗？连我亲手做的东西都不愿意品尝一点儿，可是厌了我？” 她对茶艺已经信手拈来。 时清：“……多虑。” “那以后我做了果冻，你一定要尝点！” 时清：“……” 时清：“好。” * 钟离锦回房时关门的动作略微粗暴。 或许少年自己都没意识到。 还是隔壁屋子听见门板声响的许弟子疑惑问：“师弟，怎么了？” 隔着一道木板墙，钟离锦回过神来，赶紧道歉：“没有，只是刚才风大了些，没来得及关门，被风吹上了，吓到师兄，真是抱歉。” “风？好吧，师弟没事就好。”许弟子相信少年的话，没有在追问什么。 夜晚静悄悄，只有一些夜间生物与风吹发出些许轻微的音量。 床榻上的白衣少年脱了衣物，那件跪地弄脏的白衫被他用符咒一把火烧了。 现在身上还留一件雪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躯体之上。 钟离锦散了发，乌黑浓密的发丝垂落，柔顺光滑。 那张本就俊美白皙，精致昳丽的脸藏在昏暗跳动的烛火间，竟是更加好看动人。 今晚本该继续炼丹，但少年几次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因为他发现自己脑海里始终会浮现出甲板上的沉湘亲吻时清侧脸的那一幕。 这般走神，是注定炼不出什么好丹的。 【小辈这是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钟离锦将炉中天火回收，索性今晚放弃炼丹，道：【没什么，只是感慨自己的道心还不够坚定。】 【是因为时清那女娃吗？】 【……】 【前辈，】钟离锦眉宇无奈，有些苦笑之色道：【晚辈原以为今晚无视掉有关于时清的幻觉，是成功稳固了道心，假以时日绝对能重回正规，不再被凡情所困扰。但直到返回仙船，被时清从山鬼利爪下救了的那一刻，晚辈才发现，或许无视掉时清的幻觉，并非是因为坚固了道心。】 ——而是他清楚知道那幻象并非真正的时清。 一旦真正的，真实的少女，陡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么就连清净咒的长篇文段，到最后只也成了一篇篇没用的空白。 钟离锦知道自己对时清心动，他不会像十四岁的自己那样嘴硬不承认，他在想办法解决这种影响自己修道的情绪，可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有用的办法，甚至，他隐约能感觉到，这种情绪在加重。 否则不会连小师姐与时清的亲密，都让他感到如此烦躁。 * 第二日天还没亮，沧莹就醒了。 昨晚睡得晚，而且睡的不太安稳，所以只能早早起来。 她打开旁边房间的门，进去看了眼骆枕月的情况。 这少女呼吸平稳，也没有什么外伤，在门板发出声响之后，甚至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就是沧莹的脸，骆枕月一怔，随后立刻起身警惕道：“你这贱人对我做了什么？！” 沧莹：“……” 她像看傻逼一样看着骆枕月：“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哦，对，我忘了，你这家伙最擅长恩将仇报。” 骆枕月被她一顿嘲讽气的脸色涨红：“你说什么？！” 沧莹冷笑：“我说的不对吗？昨天时清从三途川里捞你，得不到一句谢谢不说，还要被你辱骂，昨晚我们又帮你解了硫蜈的毒，结果今天一早你就骂我贱人，农夫与蛇你真是表演的淋漓尽致，佩服佩服啊。” 第65章 情蛊 “我会被硫蜈咬，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带我找师兄？！若是你们昨晚上给我找回师兄，我至于气到独自离开吗？！”骆枕月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一双眼睛瞪着沧莹，好像自己永远是对的，除了任何问题，也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沧莹被她这不要脸的言论惊得怔在原地，随后气到面色逐渐红起来，怒道：“霄云宗宗主之女便是如此教养和素质吗？！早知昨日就不该救你！” 骆枕月冷笑：“我会被硫蜈咬是因为你们，你们不救我，要是我真出什么事情，我爹爹闹到三清山去，看你们怎么收场！” 沧莹捏紧拳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身后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开口：“我就说一大早怎么听见有野狗在周围乱吠没想到是霄云宗的骆姑娘醒了啊。” 少女声音嘲弄，语调微扬，迈着悠扬的步伐翩然走进来。 沧莹回头，一抹鲜艳的红色便映入眼帘，是小师妹来了。 沉湘本来靠着时清，还在享受与师姐的二人世界，谁料天还没亮，骆枕月那娇蛮无礼的声音便从船舱内的房间里传出。 沧师姐虽然平日里吼师弟师妹吼得一套一套，但是碰上此等跋扈骄纵之人，还是束手无策。 于是沉湘起身，过来给沧莹撑场子。 对付这种人，就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骆枕月听见野狗二字，顿时暴起：“你说什么？！你敢骂本小姐是狗？！” “哦，抱歉啊，我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沉湘挑眉，而后勾唇一笑，“你不是狗，应该是比那嘴碎难看又恶心的蛤蟆还要吵闹烦人的玩意儿。” “你——”骆枕月从来没被人这么侮辱过，跳起来握紧长剑就要再度朝沉湘刺去，“你才是什么玩意儿！！” 然而体内硫蜈之毒虽然已经解除，那被麻痹的四肢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她刚一下床，双腿就软的无法支撑身体，一下子摔倒在地！ “砰！” 沉湘微微瞪目，佯作惊喜和意外，道：“天哪骆姑娘，没想到一大清早的，你居然会给我行如此大礼？真让我感动，若是你能再磕上三个救命之恩的响头，我想我们会更加热泪盈眶的。” “做梦！”骆枕月疼的眼眶发红，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沉湘，“你这贱人！待我恢复，我比撕烂你的嘴！” “真是粗暴，”沉湘啧啧两声，“难怪交流会上那些掌门的孩子会那样说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骆枕月一怔，“什么交流会？” 沉湘装作错愕，“你不知道？！就是每隔两年，各个宗门的掌门子女都会有一个小聚，一起交流论道，彼此交个朋友，难道——从来没有哪个宗门邀请过你？” 骆枕月脸色煞白，她确实不知道有这么个交流会，“那你又凭什么被邀请？！” “我？”沉湘微微眯眼，轻嗤一声，这时候就可以装逼了：“我是三清山时越掌门之女——时湘。论起各宗门在修真界的地位，三清山可是断层第一，不仅掌门修为半步登仙，那些元婴期金丹期的弟子数量也是所有宗门里最多的。” “而你一个小小的霄云宗，你爹修为只能算是我三清山元婴期弟子中的一员，如此平平无奇，你说，就凭你这样的家伙，在我时湘面前——” 她凑近骆枕月，盯着那少女的双目，眼眸冰冷阴沉，带着些许阴暗悚然的笑意。 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微笑嘲讽她道——“又有什么资本可拿来豪横的？真是夜郎自大，可笑至极。” 骆枕月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眼底迸发出深深的嫉妒，她心里对沉湘的恶意越来越重，想要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瞥见骆枕月的眼神，沉湘满意一笑。 异性万人迷光环成功调动起了这家伙的负面情绪，若是后面她敢趁旁人不注意，对自己动手，那么，自己就有正当合理的理由将她杀了。 “哦还有——”沉湘最后笑了笑，俏皮地补充一句：“难怪钟离锦不喜欢你。” “！！！” * 骆枕月已经完全沉浸在对沉湘憎恶的情绪里，看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沧莹有些担心小师妹如此吸引火力，骆枕月会因记恨而对她不利，便小声道：“你这丫头，此女一看就报复心极强，小心她后面偷偷对你做些什么。” 沉湘挽住沧莹的手，拽着少女走出房间，笑道：“哎呀，沧师姐别担心，我对她自有防备。” ——就等她做些什么，然后，自己就能够反击回去了。 这一番吵闹将另外两个房间的少年青年也吵醒。 钟离锦似乎收拾好了衣物，从房里走出，俊美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许疑惑，问道：“沧师姐，湘师姐，刚才，发生了何事？” 沧莹叹口气：“别提了，被疯狗咬了一口，霄云宗那家伙醒了。” 钟离锦：“……” 看样子又是吵了一架。 少年转身进入骆枕月睡的那间房。 她还跪坐在地上，用手里的长剑在木质的地板上狠狠划出一道口子，似在泄愤。 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骆枕月怒气冲冲地抬头道：“滚出去——！” “那我走了。”钟离锦挑眉。 岂料一眼看见白衣少年，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钟、钟离哥哥？！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骆枕月长相灵动，与记忆里的脸没有多少差别。 但如今这性格，却比以往更为骄纵野蛮。 “起来吧。”钟离锦伸出手，将地上的少女温柔扶起来，让她坐回床上，随后问：“今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你便与沧师姐吵了一架？” 骆枕月本来面色微红，被少年如此温柔对待，心跳飞快，可一听他说起这件事，便又咬着下唇，不服气道：“是她先说我恩将仇报，没有教养和素质！” 她话语里透着控诉，似乎想让钟离锦站在她那一边。 岂料少年忽然收回手，漫不经心道： ——“难道不是吗？” 那罕见的冰冷语调忽然在这房间内响起。 骆枕月顿时心头一凉，不可置信地看向钟离锦：“你……你说什么？钟离哥哥，你也是这般看我的？！” 少年面无表情，俊美白皙的脸上透着些许威严与冷意：“昨日你坠于三途河，时清师姐捞你出来，沧师姐为你服下丹药，二人救你一命，可你醒来以后是何做派？” 骆枕月抿唇，咬着牙，抬头盯着眼前严肃无比的少年，双手紧握成拳，眼眶猩红。 见她依旧不服气，不言不语，钟离锦继续道：“你出言不逊，娇蛮跋扈，是为无礼！” “辱骂时清师姐，污蔑沧师姐，是为忘恩！” “强令众人为你找寻师兄，不顾其夜色安危，是为无德！” “如此无礼、忘恩、无德，你又何谈教养与素质？！骆伯伯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吗？！霄云宗便是这般培养你的吗？！” 四句话，言语铿锵，字字带血，像是重锤砸在骆枕月心头。 “可是——”她还想反驳：“那三清山掌门之女时湘辱我是狗！还说我连蛤蟆都不如！” “但若非你对沧师姐无礼在先，她又何必出言嘲讽？！许你忘恩负义，不许人言语反击，这是何道理？！” “骆姑娘，”少年那双深邃冰冷的黑瞳像是一面映照一切的水镜，静静倒映出骆枕月此刻苍白无比的脸色，“看在骆伯伯的面子上，我最后再劝你一句——” “修道者，该戒骄戒躁，潜心修炼，尊师重道，服德守礼，谦逊做人。” “在霄云宗，师兄们看在你是掌门之女的份上，护你，爱你，宠你，可出了霄云宗，你在旁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言尽于此，还望骆姑娘，好自为之。” 钟离锦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能说的都说了，是否听劝，便要看骆枕月自己。 少年走后，留在床上的少女忽然泄愤般地将床铺上的枕头被子全部扔在地上，用剑挑烂。 “混蛋！！贱人！！还有钟离锦！我今日会在这里，受这般折辱！还不都是为了你寻找无花果？！你竟然这般对我！！混蛋！！去死！！” 骆枕月当然不会反思自己。 她只会厌恶所有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人和事。 ——难怪钟离锦不喜欢你。 沉湘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不喜欢……凭什么不喜欢？！ 定是被这狐媚子迷了眼！！ 还有沧莹！时清！ 这些女人，一个两个的，全都要跟她抢钟离锦！ 得想个办法……让钟离锦，这辈子都甩不掉自己！ “……” 待将周围弄得一片狼藉之后，骆枕月忽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伸出手，从那袖里乾坤，蓦地掏出一个小银盒。 银盒上雕刻着许多蝴蝶虫子之类的图案。 骆枕月盯着盒子，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喃喃道：“等着，钟离哥哥……我一定，让你离不开我。” * 仙船甲板上，待天光破晓，些许清晨的日光穿透弥漫的云雾，将黄泉谷底微微照亮后，时清这才睁开眼睛，收回守了一夜的神识。 长时间神识扩散，会让人头部有些晕眩感，不过对于时清来说，这也是家常便饭，闭目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就好了。 许弟子在船尾泡了些茶，送到甲板上来，钟离锦还未辟谷，取了块白面馍准备就着茶水吃。 不过白面馍放了许久，已经变得有些难嚼。 许弟子见此，笑道：“给我吧师弟，我去船尾热一热。” “没事，”钟离锦微微摇头，“谢谢师兄，用茶水泡泡就好。” 正在这时候，船舱内某个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甲板上五人朝帘子那里看去，是已经恢复了体力的骆枕月。 她低着头，神情内疚，慢慢走出来，垂眸道：“那个……各位三清山道友，我……是来认错的。” 骆枕月眼眶微红，看样子是哭过，头发略微散乱，也没有来得及打理。 她走到五人面前，继续说：“刚才钟离哥哥，在房间里狠狠批评过我，我知道错了，以前我一直被宠着，从来没有任何人会忤逆我，所以我的一些行为何言语都非常过分，但现在我懂了，昨天和今早，给你们造成麻烦，真的很抱歉。” 骆枕月神情认真诚恳，好像真的反思过。 沧莹属于那种你硬我更硬，你软我更软的性格，虽然对骆枕月的信任度极低，可她一旦主动道歉，沧莹的心总会软几分。 她看向旁边时清，问：“你觉得呢？” 时清淡淡道：“随你们。” 沉湘微微眯眼，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嗤笑道：“哎呀，我可不觉得一向张狂跋扈的大小姐会被人说几句就真的自我反思认错。”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家伙怕是在憋什么大招，例如准备给男主下蛊之类的。 想到这一点，脑子里的系统果然又开始狂啸——【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啊啊宿主！！她肯定不怀好意！！】 沉湘掏掏耳朵，无所谓：【反正不怀好意也是冲着钟离锦去的，男主命中必遭此劫，正常走剧情而已，别太激动，傻逼。】 骆枕月垂眸的眼中阴骘一瞬，又很快收敛住：“时湘道友，我知道我暂时不被信任，所以我也不奢望什么，接不接受道歉是你们的权力，而道歉是我应该的，我也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了。” 她说的诚恳，言语上颇有几分技巧。 最后看向钟离锦，道：“钟离哥哥刚才教训的是，所以我觉得，我得给三清山诸位道一个歉，我也不想做这忘恩负义之人，真是添麻烦了。” 骆枕月说着还想上前行一个大礼，结果一个脚步没站稳，直直朝钟离锦倒过去！ “啊——！”她惊异地瞪大双目，五人也怔了怔。 眼见着骆枕月就要倒进少年怀中，系统尖锐爆鸣，沉湘面无表情。 结果这时候另一抹翠绿的身影似乎更快，一把便揪住了骆枕月的领口，防止她撞进钟离锦的双臂里。 时清力道很大，平稳地站在原地，面色淡淡，手上还提着骆枕月的领子。 骆枕月呆滞住，随后愤怒崩溃至极地大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然而为时已晚，她藏于袖中的蛊虫已经窜了出去，竟是转眼消失在了时清的手臂之上！ “时清——！！”沉湘一个箭步冲出来，一脚狠狠踢开骆枕月，用力拽起时清的胳膊，力道大的甚至手背都冒起青筋。 她猩红双眼，死死瞪着那残留在少女手臂上的红点，目眦欲裂！ 系统愣了愣，随后发乎出一股狂笑之声——【啊哈哈哈！！你骄傲自大，你不听我言！蠢货！你才是蠢货！现在那蛊虫误打误撞地进入了时清体内！你活该！你活该！！哈哈哈！！】 第66章 魂魄 骆枕月原本打算借着道歉的由头让众人对她放松警惕。 钟离锦也一定会因为她道歉而感到欣慰，届时再假装摔倒，扑进钟离锦怀里，将袖中情蛊蛊虫神不知鬼不觉的释放出去。 蛊虫入体，无痛无觉，钟离锦无法察到半分，再到夜晚情蛊发作，他在房间里潮红难耐，自己去他房间里与他欢好，钟离锦就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然而——这一切都被时清给毁了！！ 骆枕月气得眼眶猩红，欢情蛊跑进了时清体内，她后面所有的计划全部白费！！ 钟离锦看见时清胳膊上突然出现的红点，一下子便明了刚才骆枕月在故意示弱，为的就是让大家对她放松警惕，再扑到自己身上偷偷做些什么。 原本目的是冲着自己来，谁曾想时清更快一步拎住她的领子，误打误撞的又被连累了！ 钟离锦第一时间给时清检查身体，少年指尖汇聚灵力，注入时清眉心，沧莹本想检查，却被少年抢先一步，她愣了愣，随后又想起骆枕月，顿时怒意横生，转过头死死瞪着被沉湘一脚踹开，正在吐血的少女，吼道：“你这贱人对时清做了什么？！” 她也是第一次用这种言语骂人，像头回被一个奇葩给逼急气紧了。 三清山整体是一个干净纯粹的环境，沧莹从未见过像骆枕月这般恶毒过分之人。 骆枕月受了沉湘一脚，心口剧烈疼痛，吐血不止，这可次面前的三清弟子没有再出手帮她止血，“咳咳！咳——你敢骂我？！” 她即便如此，也不改那副娇蛮的样子，睁大眼睛狠狠回瞪沧莹，有些癫狂奔溃道：“你凭什么骂我？！没有时清这家伙！钟离哥哥刚才就是我的了！！” 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在为钟离锦发颠。 简直到了一种魔怔状态。 时清刚才拽住骆枕月时就没什么感觉，反倒是沉湘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人踢开，仿佛觉察到了什么。 钟离锦一番灵力探寻过后，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灵力显示她的身体一切正常。 少年收回手，表情凝重，那双眼瞳在这一刻黑的吓人，明明气息冰冷异常，但并未像沧莹那般怒火中烧，而是慢慢转过头，以一种极其薄凉阴冷的口吻，一字一句静静问：“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骆枕月听见钟离锦的声音，身体颤了颤，死咬着牙，倔强道：“我没做什么。” 沧莹冲上前朝她的脸狠狠给了一巴掌，“没做什么时清胳膊上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一个小红点？！” 沉湘愤怒揪起她的衣领，双目阴狠冰冷，瞳孔如深渊般寒凉，“这蛊毒的解法，给我说！” “蛊？！”沧莹反应过来，“小师妹如何得知？！” 蛊毒来自苗疆，乃是凡间一种以虫为媒介的秘术，难怪灵力无法探查出来。 沉湘随意扯了个谎，“看见虫子钻进时清胳膊。” 骆枕月道：“是那欢情蛊虫自己钻进这人体内！我又怎会反应的过来？！” 这是实话，若能够反当即反应，自然不会让那唯一的欢情蛊白白浪费！ “欢情蛊？”许弟子喃喃道。 钟离锦问：“师兄知道？” 许弟子面容也罕见的难看起来，道：“苗疆情蛊有三种，独情蛊，鉴情蛊，欢情蛊。” “独情蛊可以让无心之人爱上自己，直至身死，鉴情蛊用以相爱之人，若有人心神游移，精神或身体背叛这段感情，蛊毒发作，会全身溃烂而死。” “最后，是这欢情蛊——”沧莹深呼吸一口气，接下许弟子话，满眼绝望，一字一句解释道：“夜夜发作，非鱼水之欢，不可消，而云雨过后，会疯狂迷恋上第一个与其交欢之人的身体，虽然情感上不会有太多联结，但会离不开对方。” 说到这里，沧莹忍不住一把拔出时清腰间的剑，丹医头一次被一个人气到拔剑，冲着骆枕月的脖子就要砍去—— “我他妈真想杀了你！！！” 可是白剑在即将触及骆枕月脖颈的时候硬生生停了下来。 沧莹几次试图挥砍下去，都没用，那剑纹丝不动的，好像不希望她动手。 最后她无奈地松开白剑，回头看向时清，除了少女，没有谁可以再控制这把剑停驻。 “时清，让我杀了这害你的贱人！” “不行。”时清道：“弟子，规训，二十条——非，性命忧，不可，肆杀。” 骆枕月做出这种事，就是现在杀了也可以说三清山属于正当反击。 只是如今就地杀死她，骆枕月的魂魄玉简碎裂，死前画面传回霄云宗，即便三清山属于正当反击，也定会落人口舌。 毕竟门规第二十条，没有危及性命，不能肆意杀死对方。 三清山作为目前的修真第一大派，自然不可以在名望上留下任何污点。 师门——决不能受到牵连。 时清垂眸盯着自己胳膊上的小红点，面色淡淡，依旧平静。 小师妹与系统的对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这骆枕月刚才心怀不轨。 出手拽住她的领子，就是断了她对钟离锦下蛊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那蛊虫竟然见人就冲，直接钻进了她的胳膊。 骆枕月的状态癫狂，对钟离锦的爱慕到达了一种执念与魔怔的地步。 从她那状态中，时清感受到了些许不寻常的气息，所以阻止沧莹对她动手。 因为—— “不对劲。”时清直视沧莹的眼睛，平静道。 还在着急的沧莹听见她这话，愣了愣，“你察觉到了什么？” 时清抬手，指向骆枕月。 众人看向背靠着木板瘫坐于地的少女。 她发丝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即便施展过净身术，可身上残留的来自三途川的腥气似乎还隐约可以嗅到，只是在这腥气弥漫的黄泉谷底，很难真正从骆枕月身上闻出来。 “有魔气。”时清说。 这种感觉和此前在仙船上那晚一样。 小师妹偷偷闯入钟离锦的房间，想要借着由头跟他暧昧。 那晚时清便察觉到了一丝魔气，只是魔气来去的很快，最后停留的地方在少年床榻上。 现在也是，从骆枕月开始状态癫狂的起，就有一丝若有如无的魔气在周围环绕。 沉湘冷冷说：“就算有魔气，跟这贱人出手害人也是两回事！” 她的手微微颤抖，一张脸扭曲的可怕，在时清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前一秒赶紧转过身，不让少女看见她此刻的脸色。 心里汹涌的杀意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从山下万人堆里杀出来的煞气也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如火山般喷发。 系统好死不死又开始嘲讽：【别忍了宿主，我还不了解您吗？山下那两年，你的经历我都看在眼里，之前抹去你的记忆也是为你好啊，否则你的身体差点儿被那群疯狂的男人占有，想起那回事你该有多痛苦？】 【别忍了，想杀就杀，你不发泄心中的愤怒跟痛苦，你会被彻底憋疯的。】 【——闭嘴！！！】沉湘双目猩红，手颤抖的越发厉害，甚至都要连身躯也跟着一起颤。 山下的日子并不好多，她曾有一段被万人禁锢的惨痛经历，由于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的光环影响了几乎是一座城的人，那些男男女女。 男人妄图占有她，女的妄图虐杀她。 这回，她没有daddy庇佑，没有师姐保护，全部都要靠她自己。 当然，她也确实争气，靠着一把剑，从那万人堆里成功杀了出来。 系统不停地摧残她的内心——【天哪宿主，他们只是受你光环影响的可怜人，或许他们做出这些事情也并非本意，你却如此残忍的杀了他们！】 沉湘的心本就千疮百孔，系统的言论更让她的心受到折磨和冲击。 她开始疯，开始颠，却不敢在信里告诉时清。 万人迷光环，听上去多高大上，多令人艳羡。 但对于沉湘来讲，却是如此的可怕。 她现在脑子里仿佛有两根神经在拉扯——立刻杀了骆枕月！把她碎尸万段！ 另一个声音又在说——时清在这里！不能被师姐看见！ ——立刻杀了她！ ——不行！时清在！ ——快杀了她！！ ——不行！！时清在这里！！ 就在几近崩溃的边缘，神经线要被拉扯断裂的那一瞬间。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耳边嘈杂的声音霎时间消失不见！ 沉湘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以及身旁那人熟悉的气息，好似从头到脚，陡然冷静了下来。 “还好吗？” 淡淡三个字。 却比旁人一万句冷静还要有用。 沉湘本想说还好。 但话到嘴边，她忽然哭着抱住时清，发泄般地哭喊道：“我一点儿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明明知道她会下蛊，可我太漠不关心了！太自大了！我害了师姐！是我的错！我应该昨天就偷偷杀了她！这样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以往沉湘生气，挂在嘴边的话都是让人喝西北风。 但现在沉湘生气，说出的言语却变成了杀人。 时清意识到小师妹的变化。 好像，从小师妹恢复记忆后开始，她给人的感觉，就越来越不对了。 欢情蛊没有解法，只有云雨才可缓和。 钟离锦面容冰冷，以灵力将指尖破开，流出鲜血，随后取了一张黄符开始作图。 沧莹问：“师弟在作何符咒？” 钟离锦道：“传音符。” 与传音石有所不同，石头随身携带，只能与同门交流，但传音符注入灵力以后，轻唤他人名字，便可在符咒燃尽之前与其对话。 许弟子微微蹙眉：“师弟要与谁说话？” “霄云宗，骆掌门。” 既然不能出手杀了骆枕月，那就将骆枕月的所作所为告知骆掌门，让霄云宗那边派人来将人带走。 【前辈，】钟离锦声音疲惫，【欢情蛊，真的没有解法吗？】 老人摇头叹息：【老夫虽然精通丹毒，但对人间毒蛊秘术之事不甚了解。】 【……】 钟离锦道：【师姐是受我连累了。】 【那你帮她缓解如何？】 钟离锦：【……前辈，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少年沉声道。 时清本就是受自己连累才会中蛊毒，若他真帮忙缓解，那才叫恩将仇报。 * 黄符燃烧，在钟离锦道出骆掌门的名字后，那边很快传来了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何人唤我？” 钟离锦礼貌道：“是我，骆伯伯。” 苍老之人怔了怔，“你？钟离锦？！” “骆伯伯，许久不见，可还安好？”明面上礼节性的言语，却似乎引得对面那人勃然大怒。 “好？！好什么？！我没有找你！你却有脸来找我！”骆掌门情绪激动一瞬，但在下一秒又失魂落魄地沙哑着声音说：“……罢了，罢了，你也不知情，都是小女自己的选择。”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惊诧。 钟离锦愣住，随后追问：“骆伯伯，您……指的是骆姑娘，来黄泉谷寻无花果一事？” 骆掌门错愕道：“你知道了？” 钟离锦点头：“对，只是，现在骆姑娘状态不是很好，还对侄儿的师兄师姐们做了一些比较过分的事。” 骆掌门一听顿时大喊：“你说什么？！你见到她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男人的语气听上去极其不对劲，五人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钟离锦意识到一些问题，微微蹙眉，眸光低沉凝重，声音轻缓却沉重地问：“骆伯伯，你知道了什么吗？” 骆掌门道：“是你们不知道！！” “……” 男人情绪激动：“我的月儿，在将近两年前，得知你被废还被退婚之后，立刻找了她的师兄们陪她一同前往黄泉谷，想要找寻无花果，那无花果还有两年才成熟，她不听，非要去守着，怕被别人抢了先。” “然而这一去，却是直接把命丢在了那里！连魂魄玉简都碎裂了！！” “我此前招魂数次，竟无一次成功召回，我这两年去黄泉谷不下百次，也无一次寻到她的魂魄！你们在哪里见到她了？！在哪里？！！” 这一刻，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一惊！ 猛地回眸看向那瘫坐在甲板上似被魔气附体的骆枕月，少女浑身颤抖，魔怔可怕，身上的腥味似乎越来越重。 谁曾想——她竟然早就死了！！ 第67章 枕月 如果说骆枕月将近两年前就死了，那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至少这两天她在五人眼里，表现得像是个正常的人类。 “钟离锦……钟离锦……”骆枕月神情呆滞，嘴里不断念叨钟离锦的名字，在发现最后可以得到少年的手段也失败以后，仿佛陷入了某种痴狂和疯癫里。 身上的腥味越来越重，像是又回到昨天下午刚被时清从三途川里拉出来的时候。 沧莹垂眸一看，仙船的木质地板忽然开始渗水，干燥的木头加深了一层颜色，湿漉漉的，再顺着水纹蔓延的源头看过去，只见那水像是从骆枕月身上流淌下来的。 传音符燃尽，好在最后关头钟离锦报了位置。 此地距离霄云宗太远，传送符无法到达，骆掌门过来，恐怕需要使用宗门的传送法阵。 沧莹看向时清，问：“我们现在，就在原地等待？” 时清注视疯疯癫癫的骆枕月，那股萦绕在她周围的魔气越来越重，应当是体内积压，越积攒越多，到最后那副躯体已经无法再容纳如此大量的魔气，再加上情绪波动太大，魔气溢出，所以开始环绕寄宿主四周。 沉湘冷冷盯着那地上的少女，“原来早就是个死人了。” 【原着里的骆枕月，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系统说。 原文里骆枕月的手段成功了，可是男主宁愿忍受被情蛊折磨的痛苦，也不愿碰她分毫，骆枕月偏执成魔，魔气溢出，被恶毒女配时清一剑斩杀。 这一段是被作者一笔带过的，为的就是后面多写点男主与女主时湘之间的情蛊暧昧。 骆枕月算是原文里的矛盾冲突点，推了波感情戏外就再没有别的用处，塑造的十分扁平。 没想到穿越过来后，倒是意外发现了些原着里不曾提到过的设定。 沉湘一直怀疑所谓的“原着”是什么东西，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由小说形成的，为何发生的许多事情都都跟原文不符？ 到目前为止，除了大的剧情框架脉络相同以外，其余人设细节，跟这个形成的世界相对比，那本原着都显得过于单薄了。 唯一丰满的人，只有男主钟离锦。 好像那原文作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只有钟离锦一人是鲜活的。 就连时湘也更像是作者为了满足自己去获得男主的爱，而故意加进去的一个角色。 * 骆枕月身上的水汽与腥味越发难闻。 这一刻，她就像是常年生活在三途川下的生物，带着潮湿黏腻的气息。 “钟离锦……钟离锦……”骆枕月突然放声大哭，“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为什么不爱我！！” 魔气突然暴涨，化作利刃向五人冲来！ 时清身上的绷带条子立刻朝两侧射去，带着少女的灵力形成一道白光护罩，将五人护在其中。 “砰！”魔气击打在护罩之上，顿时像阴晦之物碰见太阳炽热的光芒一样烟消云散！ 这时候仙船附近的三途川也开始剧烈晃动，河水泛滥汹涌，仿佛下方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水面。 骆枕月身上忽然长出了一块块灰色的鱼鳞，她的身躯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少女纤细的腰肢变成如鱼类臃肿庞大的躯体，她的腿开始变得细长，双手也长出鳞片，变得湿润滑腻。 眼球鼓起，似乎连眼眶都无法再将其包裹住，狰狞地凸暴而出，十分可怕。 沧莹被眼前一幕吓得脸色苍白，不自觉拽住时清的手腕，哆嗦道：“她、她她……她到底怎么了？！” 时清面色依旧平静，看着眼前发生异变的少女，只说了三个字：“葬身鱼。” “！” 葬身鱼？！ 沧莹震惊道：“骆枕月是葬身鱼？！” “不，”钟离锦似乎也明白了，少年注视那身躯成鱼，痛苦又执念的少女，一双黑瞳间，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道：“她应该……是被鱼吃掉了。” 《山海·黄泉外传》所记载——“黄泉三途，葬身鱼腹，食其执念魂魄成魔，化作生前之人，徘徊此地。” 骆枕月为了寻找无花果，两年前便随师兄来这里，但是碰上三途蛟，死在河水中。 魂魄入三途，犹如入禁锢，一旦生人死在水里，灵魂就无法转生，所以骆掌门不能将骆枕月的魂魄召回，她被禁锢在了这里，直到钟离锦的到来。 吃掉骆枕月魂魄跟执念的葬身鱼看见了记忆中一直执着的少年，于是化作生前人出现，保留着她死前的记忆与身外物，认为自己就是骆枕月。 可是当发现自己的想要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时，它的精神崩溃，执念碎裂，因而心神俱裂，变回原形。 “可是葬身鱼，不是吃河面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水草吗？！”沧莹震惊，她此前只知道黄泉谷三途川吃的是河面水草，哪知道这东西还吃灵魂啊？！ 时清指着不远处的三途川，道：“水草，灵魂。” 沧莹看过去，这一刻，有人指引，她似乎终于看清楚那些河面上飘浮的不知名的水生植物，到底是何种东西。 ——灵魂。 人的灵魂碎裂，与这三途川水交织，形成一团团不知名的水草浮动于上，被水中葬身鱼争相抢食。 “原来是这样……”沧莹喃喃。 从昨日起，一直与他们待在一起的人就并非真正的骆枕月，而是看见钟离锦后，幻化成骆枕月的葬身鱼。 她只有执念，身躯里充满对钟离锦的渴望和对旁人的厌恶。 当执念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吸引来魔气，魔气寄宿体内，不一定会被觉察，可每每魔怔一次，那魔气吸收到宿主的负面情感，便会壮大一分。 沉湘的光环作用又将骆枕月的恶念调动，魔气吞噬那些恶意，便在短短时间内暴涨数十倍。 骆枕月精神受到冲击，魔气在她体内乱窜，已经彻底控制她的头脑，四处狂暴。 攻击连续不断。 她无法操控那些魔气，身躯鱼化以后，那姿态越发狰狞可怕。 “钟离锦……钟离锦……” 她叫着少年的名字，落在人耳朵里十分阴森骇人，却又有种莫名的凄凉。 时清长剑出鞘，冲出护罩，雪白的长剑一一挡住那些暴乱的魔气。 钟离锦看向鱼身骆枕月的眸光复杂。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他从未想到在自己不知道情况下，会有人愿意为了他前往黄泉谷地，甚至命丧于此。 骆枕月性格骄纵傲慢，但喜欢一个人时，却真的愿意手捧一颗真心。 钟离锦与她没见过几次，明明相处不多，却终究欠了一份因果。 说来可笑。 越不想因果缠身，便越会千丝缠缚。 沉湘持剑也冲出护罩，她微微眯眼，道：“现在杀了这条鱼，魔气就无法寄生了吧？！” 沧莹却摇头，喊道：“小师妹没用的！魔气只能被灵气吞噬，你就算杀了它，这里的魔气也不会消失，它们已经很壮大了，恐怕会直接从三途川里寻找下一个宿主！” 沉湘啧了一声，不耐道：“真麻烦！”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一行人处于被动防守状态。 要让那些魔气停止攻击，就要让其宿主成功控制它们。 可骆枕月已经处于疯癫的失控状态，她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更别说那些暴乱的魔气。 【小辈！你作何想法？】老人突然问。 钟离锦立于原地，眼眸静默沉痛。 听见老人的声音，少年垂在身侧的受慢慢握紧，而后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前辈。】 他自知此事因自己而起，这份因果，终该由自己了结。 前方少年突然迈步离开灵力罩，朝着前方瘫坐在地上不停念叨他名字的鱼怪走去。 沧莹看见钟离锦动身，一时心急，伸手拽住少年手腕道：“钟离师弟，你要做什么？！” 钟离锦回眸，对沧莹露出一抹安抚性的温和微笑，“沧师姐无须担心，这是师弟的因果，合该我去偿还。” 即便此前他也不知情，可一旦知晓以后，又如何视而不见，置身之外？ 无论如何，他欠骆枕月一份情，让那少女在这里，白白葬送了性命。 时清见钟离锦走出来，立刻冲到少年身边，用剑帮他挡下那些魔气。 偏褐色的眼瞳扫过他一眼，淡淡道：“回去。” “不行。”钟离锦摇头，“至少，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 时清：“……” 行吧。 她转动手腕，指尖捻诀，雪白的绷带条子从少年身侧两端擦过，形成一条挡住所有魔气冲击的通道！ “快些。”时清说。 她没有继续阻止少年前进。 她好像能够看清并理解钟离锦的一切行为。 即便言语没有过多的交流，可她懂。 她什么都懂。 看透一切，又如此分寸明了，不善言辞，但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 钟离锦又回想起魔物秘境那次。 在秘境的洞窟里。 时清赶来，挡住上空碎裂落下的巨石，为他护法。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坐在地面专注到几乎疯魔般的刻阵，可她总能仅凭一些简单的肢体，或是看他在做什么，而理解所有。 这次也是。 她用雪白的绷带条为他创造了一条通往骆枕月身边的道路，那淡漠的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继续用长剑挡住那些狂暴的魔气。 钟离锦却能够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一种“去做吧”的意思。 这样的时清。 真要将那份情感从心里踢出去，修无情道，何谈容易？ “……多谢。” 钟离锦声音略微沙哑。 可自知不易，还是要继续。 少年终于走到骆枕月身边。 他将灵力汇聚于指尖，像为修士们检查身体那样，将灵力注入她的眉心。 即便那张脸惨绝可怕，少年依旧面不改色。 浓郁的鱼腥气息飘荡四周，钟离锦向来不喜这些气味，然而在这一刻，在重要的关头，他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而无动于衷。 雪白的衣衫被三途川刺鼻的河水浸染。 少年视为不见。 灵力冲入骆枕月的眉心，从头到脚，不停驱逐着那些暴乱的魔气，将它们一次性赶出鱼身躯体。 它只是一条葬身鱼。 但它吃了骆枕月的魂魄。 灵力进入身体，少年慢慢闭上眼，待大部分魔气被驱赶，他竟是意外的在它体内找到了骆枕月的残魂！ “！” 【前辈！可否用剥魂之法，将骆枕月的残魂与这具鱼身分开？！】钟离锦急切问。 老人听见少年的话，眼眸一亮：【对啊！还可以这样！】 剥魂之法用以躯体与灵魂的剥离，以往都是生人直接剥魂，这还是第一次将人的残魂从妖怪体内分离出来。 钟离锦睁开眼，这是一个意外之喜，虽然不确定，但总可以试试！ 骆枕月的灵魂执念太过强大，两年都未被消化完，若是能将那几魄残魂分离出来，就能够送她超度往生，轮回转世！ 如此说来，葬身鱼这次上岸，也算是带着骆枕月的魂魄脱离了三途川的禁锢。 冥冥之中，果真自有天意。 钟离锦撤回灵力，骆枕月刚才感受到少年的气息，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 她机械地扭头，用那双凸起的眼球看着身旁少年，木讷地唤道：“钟离锦……？” “是我。”少年对她微笑，俊美白皙的面容，如画中走出之人，衣袂翩翩，温润如玉，气质绝然。 钟离锦眨眨眼，他睫毛浓密修长，微微上翘，一双眉眼生的极其美丽，对少女微微一笑，问道：“枕月，你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许久未曾听见这个称呼，骆枕月整个人怔住。 那张可怕的脸上露出一种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惊到的神情，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你……叫我什么？” 钟离锦微笑道：“枕月。” 他以血作符，将符咒置于掌心。 伸出手，带着那画好的黄符一起搭在女孩湿漉漉的鱼头上，集中灵力。 “待会儿可能有些痛，你忍一忍，好吗？”钟离锦安抚她。 “钟离哥哥……” 周围的魔气似乎减弱了几分，它们觉察到不对劲，被赶出躯体后难以吸食执念，又开始一个劲儿地往骆枕月体内钻，可惜想要返回去的路全都被时清堵死。 少女挡在二人身前，眸光淡漠平静。 第68章 三途蛟 钟离锦破指放血，点在骆枕月的眉心。 少年指尖冰凉，血液却是温热。 那种暖意，骆枕月好像许久都未曾感觉过。 “枕月，是何时喜欢我的？” 何时？ 骆枕月也想不起来。 也许是幼时初见，便惊他为天人，也许后来几次相遇，她对那份少年温柔越发着迷。 欢情蛊是去凡间偶然得到的，凡间蛊虫秘术，虽早有耳闻，可毕竟来自凡间，她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可这回，不知怎么，一股难以控制的恶念不停地萦绕在心头，耳边像是有一道道声音在不停地窃窃私语，躲在心底阴暗的角落里，催促着，恐吓着，蛊惑着，让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将钟离锦留在身边。 然而最后却失败了。 声音具象化，成为一团团从体内迸发而出的魔气。 骆枕月望向身旁钟离锦，少年指尖沾染着血迹，正垂眸认真地在黄纸上作画。 从少年漆黑的眼瞳里，她忽然看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暴起的眼球，长满鱼鳞且臃肿的身躯，浑身分泌着粘液的肌肤，还有那几乎鱼变的脸。 如此可怕狰狞，她猛然瞪大双目！ “这……不、不！我怎么会是这幅模样？！”她惊叫起来，发出一声爆鸣。 周身魔气突然加重，越发狂啸可怕，甚至化作利刃划破了钟离锦的手腕！ “枕月！”钟离锦着急唤道：“你冷静下来！” “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成为一条鱼？！”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错乱，精神受到进一步冲击。 时清感受到周围越发具有压迫感的魔气。 她微微眯眼，握紧手中长剑，而后在下一秒突然将其狠狠插进仙船的木质地面！ 以灵剑为圆心，方圆十尺为半径，道道灵光似裂缝蛛网向四周发散而去！ 狂风呼啸起来，将时清的衣物与长发吹得不停晃动，她松开手，指尖捻诀，四肢绷带霎时间与手腕上的连接处断裂开，形成四把锋利剑刃刺穿那些魔气汇聚后凝结而成的魔物！ “钟离锦。”她语速加快，眸光凝重道——“抓紧。” 那二字落入少年耳中。 他终于也画完符咒的最后一笔。 骆枕月眉心一点红，那是少年的指尖血。 剥魂之法，受法者会经历剧痛。 可这是目前唯一能够救骆枕月残魂的方式。 钟离锦面容严谨，将符咒贴在少女头上。 骆枕月越发癫狂，她被自己的倒影吓的彻底崩溃。 少年伸出手，强行按住她躁动的身躯，以一种温柔安慰的语调急切说道：“别怕，枕月，马上就好了 ！你很快就不会再是这副模样！” 但她现在似乎听不进去钟离锦的话，浑身颤抖，牙齿都在打着哆嗦，惊恐万分。 少年只能先调动灵力，将其注入符咒之中！ 再用手死死按住骆枕月的身体，不让她太过惊恐躁动。 少女身上似鱼鳞上附着的黏腻液体将他的手弄脏。 然而在这种时候，钟离锦根本无暇顾及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洁癖。 人命关天。 转世轮回。 与这些相比，那又算的了什么？ 少年声音低沉，眸光凝重认真，盯着少女头上的黄符，一字一句开始念道—— “咒起幽冥，暗夜如墨，星光古法，剥魂裂魄！” 话音落下，灵符发作，刺眼的光芒瞬间将骆枕月整个人包裹起来！ 周围魔气开始疯狂地朝少年攻来！ 剥魂开始，它们自然不允许骆枕月的残魂离开这具身躯，否则单纯的鱼体它们便无法寄生！ 然而这时候地面那些由灵剑产生的发光裂缝也陡然朝上射出一道道灵光，仿佛组成一座巨大的灵力罩。 想要冲回骆枕月体内以及攻击钟离锦的魔气被光罩霎时间冲散，强大的灵力恍若吞噬魔气的巨口，将它们尽数包裹其中。 强烈的震动产生，时清稳住身心，抬脚朝地面一踏！ 圆圈形态的波动与尘烟混杂，竟是在某一个瞬间维持住了整条仙船的平衡！ 剥魂疼痛剧烈。 骆枕月痛苦的大声喊叫：“好痛！！钟离哥哥！我好痛！！” “忍一忍，枕月。”钟离锦安抚她，加快剥魂进度。 【这剥魂之法原本就跟那移植灵根一样，是旁门左道的邪术，如今情况特殊，老夫才赞同你使用，小辈，以后断不可以再继续了！】 【我明白！】钟离锦微微咬牙。 骆枕月痛到脸色扭曲，因为那残魂逐渐剥离体外，葬身鱼的原形也越发明晰。 她上下齿互相死死扣住，力道大得牙齿几乎要碎掉！ 随着残魂的浮现，骆枕月只感觉自己的脑子浑浑噩噩，刹那间似乎想起了一些东西。 例如那三途河里可怕的三途蛟，例如冰冷刺骨的河水中那刺鼻难闻的鱼腥味，例如死前视野间一群朝她汹涌游来的可怕鱼怪…… 她陡然一惊！ 双目圆瞪，这一刻仿佛忘记了剥魂的痛苦，而是不可置信地喃喃一声：“……原来。” “我早就死了。” 在得知钟离锦被魔修废掉修为，摧毁灵根，还被三清山退婚之后。 气不过且心疼少年的少女前往黄泉谷，找寻能够对钟离锦有帮助的无花果。 只是那无花果还有两年才成熟，师兄们并不赞同她去。 可她不听，两年之后若是被旁人摘了可怎么办？ 那就现在过去守着。 然而就在这黄泉谷三途川，她被硫蜈咬伤，命悬一线，三途蛟破水而出，师兄们为了救他，被那蛟龙活吞，尸骨无存。 从小宠爱她的师兄们。 因着那她任性的举动，死在这黄泉谷。 所以。 她后悔了。 她死前不停唤着钟离锦的名字。 她终于知道为何会对少年有如此大的执念。 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喜欢他，心疼他，所以来这里寻找无花果。 可在师兄们因此丧命之后，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任性究竟酿成了怎样的后果。 她不是因为爱钟离锦而执念成魔。 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与师兄们一同命丧于此。 如果……如果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还是得不到钟离锦，那么她送的命，师兄们送的命，到头来不全是一场空吗？！！ 她不愿成空。 所以在欢情蛊失败的那一刻，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钟离锦以后，她的执念才会破碎，彻底崩溃。 “苏师兄……”她哭喊着：“陈师兄……穆师兄代师兄……”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巨大的悲痛盖过了身体被剥魂的痛苦。 最后一步，马上就要成功将她的残魂与这具葬身鱼的躯体剥离。 但就在这时——起初开始涌动的三途河水越发向两岸泛滥开来！ 地面颤动，水中葬身鱼像是受到极大的恐吓般跃出水面，落于地上。 在落地的瞬间，它们竟然长出了细长的四肢！ 那姿态诡异又可怕。 沧莹面色微白，虽然看黄泉谷相关草木书籍的时候有了解到葬身鱼一点点的知识，但那本书里却从未提到过这东西还能上岸啊啊！！！ 时清拔起木板上插着的白剑，眸光凛冽地看向那河水。 三途川河水滔天，掀起巨浪，大地颤动，仙船不得不升空避开那些朝这里冲来的葬身鱼。 下一秒，一条巨龙甩着长尾猛地窜出那水面！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一条体长十丈的蛟正盘踞于峡谷上空，它身躯庞大而扭曲，皮肤呈现出一种幽暗的蓝黑色，上面覆盖斑驳的鳞片，这些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蛟龙的头部巨大而狰狞，双眼犹如两团燃烧的鬼火，瞳孔中闪烁着冷酷与残忍。它的嘴巴宽阔而尖锐，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像刀片一样锋利，仿佛能够轻易撕裂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猎物。 在其脊背上，生长着数根尖锐的棘刺，这些棘刺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尾巴也强壮而有力，用力朝旁边崖壁挥打过去，便能瞬间令这谷底区域地动山摇！ “是三途蛟！”沧莹惊诧道：“按理说它该在黄泉谷深处守着，怎么会突然来这外沿区域？！” 许弟子沉声道：“怕是被这里滔天的魔气吸引而来。” 黄泉谷本就属阴。 妖魔鬼怪具现。 三途蛟栖息盘踞于此，除了吸收黄泉谷的阴鬼之气修炼外，魔气对它来说也是上好之物。 鬼蛟一张巨口，嘶鸣之声如雷贯耳！ 一双鬼眼死死盯着半空中漂浮的仙船以及众人，随后猛地朝他们冲来！ 时清握着长剑，双目冰冷凌厉。 化为利刃的绷带条子分隔魔气，她本人持剑迎敌！ 金丹在体内迸发出巨大的金光，灵力瞬间扩散而出，那少女身影似一道青芒，锋利无比，支撑起一道剑光与蛟龙尖锐的牙齿相抗！ 沉湘趁机朝蛟龙七寸攻去！ 长剑在天空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但又在下一秒燃起滔滔火焰！ 从剑柄出迸发出烈火使长剑更为炽热，一剑刺入三途蛟的身躯，它发出一声可怕的怒吼，双目赤红，剧烈晃动身躯将沉湘一把甩开！ 同时咬合力度加大，好似下一秒就要咬碎时清的长剑。 少女微微沉眸，觉察到这一点，于是一道道冰霜从她剑柄出蔓延而出，形成冰锥，像是跟木棍竖立在三途蛟的嘴里，时清趁机收回手，而那冰锥在她收手的那瞬间被蛟龙用力咬碎，碎裂的冰渣扎进三途蛟口中，它似乎越发愤怒，开始搅得这峡谷之地更加动荡摇晃。 身上尖锐的鳞片暴起，化作无数利刃飞刀朝着时清与沉湘射去。 那数量太过庞大，速度也以肉眼难以捕捉，恐怕当时骆枕月死去的师兄，就是被那些鳞片扎成了筛子，伤了筋脉根骨，一时间难以还击才葬身于此。 灵力光罩可以大面积抵挡这种如雨般的攻击。 时清一个转身将身侧沉湘推上仙船。 沉湘一惊，“时清？！！” 那翠衣少女眸光冰冷，垂落些许绷带，微微露出四肢上的黑色咒文。 对付这有着五百多年修为的三途蛟，几人实际上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时清也不可能傻到在这里与它耗着。 为今之计，就是为仙船争取逃脱此地的时机。 “你们走。”时清说：“我随后。” 灵力乍现，仙船受到指引，朝着远离此地的黄泉谷深处迅速飞去！ 三途蛟想要跟上，却被时清拦下来。 一阶咒文，修为在短时间内上涨一个大阶！ 半开上涨两个，时清目前的极限是半开，为了后续能够有力气追赶上仙船，在没有被完全逼到绝境的之前，她会给自己留一部分力气。 “等等——！！”沉湘要冲回来，却被一条绷带给缠住腰身，不让她走。 那是时清的绷带，五感相通，沉湘也无法狠下心动手去斩断它。 “时清！！！”她红着眼睛，好像又看见了那晚屠魔狼的洞窟。 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再一次涌上心头。 沧莹上前拦下沉湘，吼道：“她让你留下你就留下！时清还有传送符！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赶紧驱使仙船远离蛟龙，她再用传送符赶过来！否则所有人都不可能逃走！” 从时清让她们先走的那一刻，沧莹就知道这家伙的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时清练剑，从来都不仅仅是为了斩妖除魔。 更重要的，是护身后所有人的安危。 时清从来都不会无脑冲，更别说不自量力的以十几年修为去挑战五百年修为的三途蛟！ 她有脑子，清醒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该避。 现在是需要避战之时。 沧莹等人先走，反而能让时清成功逃脱那里，甩掉三途蛟。 * 仙船全速前进，闯入黄泉谷的深处。 深处色彩昳丽绚烂，五颜六色，那些植被，动物，都像是穿了一层带毒的五彩花衣。 仙船在一处狭窄的崖壁间停靠，周围静的可怕。 钟离锦剥魂也到了最后一步，这一步及其艰难。 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那本是用来装丹药的，然而此刻，他只能暂时先用来装骆枕月的残魂。 伴随着少女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残魂与鱼身成功剥离开来！ 少年抓紧时间，指尖汇聚灵力，引领那残魂进入手中瓷瓶！ 整个过程必须全神贯注，绷紧身上所有力气去完成，否则稍有残魂泄露，就很难再度捕捉。 好在这一刻是幸运的。 残魂进入瓷瓶里，那具鱼身彻底变成一条干枯的鱼尸体。 沉湘一挥衣袖，泄愤般地将那尸体用灵力扔下仙船。 与此同时，沧莹告知时清她们已经寻到一处较为僻静狭窄之地，三途川水没有从这里流过，能够很好的避开三途蛟。 “好。” 传音石传来少女略显虚弱的声音。 下一秒，沧莹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唤——“三清山，沧莹。” 第69章 再遇 仙船远离此地，朝黄泉谷深处行驶而去。 三途蛟长啸一声，便要追上去，却被那翠绿衣物的少女从中拦截！ 道道剑光劈打在蛟龙躯体之上，虽然伤不了什么根本，却能够暂时拦下它的动作。 此刻没有任何人在时清身后停留，于是她的动作似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周身的灵力刚刚挡下一波三途蛟的鳞片冲击，可即便身体暂时没有受什么伤，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道还是震得她五脏六腑剧烈晃动疼痛! 时清咽下喉咙间的一口血，面容失去些许血色，却神情不变，继续冲向三途蛟。 五百年修为的三途蛟，她打不过，但拦下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一开咒文，黑色纹路在那些雪白的绷带下若隐若现她周身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双目冰冷，偏褐色的眼瞳间神情认真凝重。 蛟龙长居三途川，属阴属水，当以阳火克之。 但时清知道自己身上的阳火之气对比蛟龙的阴水太过微弱，直接硬碰硬无异于螳臂当车。 便以蜿蜒之法，择冰霜之气，封它蛟体十丈，反正只要争取到仙船远离的时间就够了！ 思及此处，那些冷凝的冰晶忽然出现在她的剑柄之上，时清将灵力凝结，以自我身躯为中心点，指尖捻诀，手作临兵斗者之势，默念心法！ 周围霎时间寒风呼啸，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冰霜气息将黄泉谷地面草木都染上一层白茫！ 汹涌着波涛的三途川似乎受到那冰雪的影响，水面开始凝结，气势减弱，三途蛟没想到对面少女的剑意能够化作如此恐怖的寒芒，它虽不惧怕风雪冰冷，可大量的冷气与冰晶袭来，若是与身体上的黏液接触，蔓延开来，就很容易被冻成雕塑！ 三途蛟一声狂啸，张大嘴巴扭动庞大的身躯，以一甩尾狠狠击打向时清。 少女身体灵活地避开那一击，朝着三途川水俯冲而去。 三途蛟紧随其后，又一甩尾拍打。 时清在即将入水之前猛地调转方位，瞬间又浮空百里，双指并拢，指挥着剑影冲入水中！ 有咒文与修为加持的三清冰霜剑意似一把无往不利的锐器，长剑剑风荡起三途川水，那浑浊的液体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再加上三途蛟甩尾一击，河水顿时便如海啸一般掀起滔天巨浪！ 里面的葬身鱼或是一些其他的水生物纷纷落在岸上，时清趁那河水如雨而下之时，捻诀控剑，强大的冰霜之力随着她挥剑的动作一并迸发而出，顷刻间——寒冰凝结！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滔天河水朝上蔓延！ 三途蛟的尾巴还在水中尚未收尾，它似乎看穿了时清的意图，一用力就要远离这片河水滔天的区域。 然而四条雪白的绷带却在此刻突然冲出，死死缠绕住它的身躯！ 蛟龙力气很大，时清朝后一剑刺入黄泉谷的崖壁，剑身完全没入岩石，只留剑柄在外，她的手紧紧握住剑柄，身上绷带拉扯着三途蛟不让它逃离这里！ 三途蛟越发狂暴，竖起鳞片再一次向时清射出去，想逼她放手。 灵力形成护罩，挡下尖锐的鳞甲，只是这回携带的冲力太强，外层的灵光很快就被冲破！ 一股近似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少女身边响起，攻破护罩的部分尖甲刺入时清身躯，她的五脏六腑也受到强烈冲撞，终是没忍住那口被压下的血液，“噗”地一声狠狠喷了出来！ 衣襟被血液染红，她也始终没有放开三途蛟。 冰晶从巨蛟的尾部迅捷蔓延，它愤怒的长啸一声，却因着无法逃离而被那些强势的冰晶原地冻结！ 飘雪落下，洒在黄泉谷地两岸，流动的三途河川被封了近百米。 在其上空，巨蛟蜿蜒的身躯也被冰冻于此。 它的眼珠还在转动，许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冲破这厚厚的一层寒冰。 时清用灵力震碎崖壁上的石头，取回自己的长剑，落于地面。 泛滥出来的河水连带着草地上那些葬身鱼也一并冻住。 时间应当是争取够了，她正要问问沧莹那边的情况，可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少年声音—— “哇，时清姐姐，当真是好生厉害，也十分聪慧呢。” 那音调微扬，听少年声线如此稚嫩青涩，语气却带着浓浓的乖戾之气。 伴随那言语的，还有一阵悠悠鼓掌。 时清转过头，看见那少年。 与上次见面时没什么不同，依旧一身白衣，面容昳丽漂亮，带着强烈的侵略气息。 他红唇勾勒出一抹乖巧的微笑，身后跟着那只可怕的黑虎。 时清没有理会纣吾，攥紧手中传音石，准备找机会离开这里。 但少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仅是眨眼的片刻，便闪现在时清面前，一双赤红的眼睛带着诡异的兴奋，灼灼注视着她——“时清姐姐，我来看你，怎么还要走呢？” 雪白绷带霎时间拦下纣吾，侧缝成利刃狠狠在他胸口划出一道血线！ 时清同时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拔出长剑，眸光冰冷，做好迎战姿态。 “真过分。”纣吾垂眸看着自己胸口的伤，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姐姐就直接拔刀相向了？” “……” 没人回应。 纣吾抬眸看过去，微微挑眉：“怎么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姐姐都不开口跟我说说话吗？” “……” 少年似乎看出了什么，眯了眯眼，轻轻笑道：“莫不是——刚才跟蛟龙对抗，受伤太严重，已经到无法开口的程度了？” 时清：“……”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她口中积压的鲜血太多，稍微起唇就会喷出一大口血。 然而纣吾不依不饶，非要让时清说话。 开过咒文后，她的灵力会呈现半枯竭状态，此刻完全不是纣吾的对手。 少年的速度太快，冲上前来，一只手狠狠卡住她的脸颊，用力掐住，病态且嘲弄地笑着说：“时清姐姐，开口啊！许久未听姐姐的声音，着实想念的紧！” 时清下颚被死死捏住，疼得她不得不开口，但只听“噗”地一声，她口中鲜血顿时全部喷在了少年的脸上！ 纣吾：“……” 因着血液的润滑，时清脸颊顺利从他的手里滑出去，她反手就是一剑，趁刚被自己喷血的少年处于没反应过来的僵硬之际，用力刺过去！ 可惜魔气在他身前形成坚固的壁垒，时清灵力不够，自然刺不穿他。 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刺伤纣吾，她只是寻找机会逃离。 上空冰渣已经不断下落，在刺出这剑的同时，她的绷带条子顺带朝上摧毁了困住蛟龙的寒冰。 冰块瞬间碎裂，道道尖锐的冰锥直直朝下方砸去！ 纣吾似乎生气了，那起初调笑的音调消失，换上一声咬牙切齿般地二字——“时、清！！” 同时魔气在手掌凝聚成爪，狠狠抓向少女。 却见时清将身一扭，反从少年胯下逃走了！ 她身姿灵活矫健，像是一条得水的泥鳅。 留下的绷带条缠缚住纣吾的一条腿，少年抬眸看见朝他砸来的冰锥，正要躲开，但一条腿被一根雪白的绷带缠住，无法跳出——“砰！！！” 三途蛟重获自由，冰晶四射，纣吾被那庞大的冰锥压在了下方！ 传音石终于传来沧莹的声音：“时清！我们差不多安全了！” “好。”时清回应道。 她取出传送符念出沧莹的名字，身影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此地！ 三途蛟仰天长啸，似乎也愤怒至极，想要追上时清吃掉她。 但现在冰锥下方传来的魔气更吸引它！ 它正要用甩尾弄开那些冰块，吞噬其中魔气，可一股巨大的力道却比它更快一步，直接震开压在身上的冰锥，强大的冲击圈甚至震得周围崖壁也都纷纷落石！ 三途蛟惊诧地盯着下方那身穿白衣却被一堆浓烈的魔气所围绕的昳丽少年。 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蓦地令蛟龙心生畏惧。 它正要甩动尾巴离开，然而少年微微伸出手，周身魔气便迅速凝聚成两只庞大的巨手，与他动作同步，竟是直接捏住了三途蛟的尾巴！ 随后，像是捏小蛇一样，将它的头部与尾巴用力攥紧，向两边用力。 于是下一秒—— 蛟龙痛苦的一声哀嚎，身躯居然被硬生生地从中间撕裂开来！ 鲜红的血液从圆形的断口处汹涌而下，落入三途川水中，将那本就浑浊的河水染上一层浓郁的血腥味和殷红色！ 漂亮的少年眸光冰冷，双瞳杀意涌现。 他脸上都是时清的血，将那张漂亮昳丽的面孔衬托的越发诡谲可怕。 魔爪穿透三途蛟的皮肉，抓住里面那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 纣吾张开嘴，将其一口吞下。 他这次来这儿目的本就是吃下三途蛟的心来补补身体。 此前饕餮与肥遗，因着时清与钟离锦的缘故，导致释放失败，他被天魔大人责罚，受了酷刑，还被收回三成力量，而这三途蛟的心刚好能够补回那些东西。 吃过蛟龙心脏之后，他体内的气息更稳固了许多。 殷红的颜色是蛟龙血，鲜红的颜色是时清的血液，此刻通通覆盖在纣吾脸上。 他用唯一干净的指尖轻轻沾染了些许脸上鲜红的血迹，又伸出舌头将其舔舐进口中。 与蛟龙血相比，时清的血似乎还带有少女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让那股吃下蛟龙心脏的恶心感消减了不少。 如果还有时间，他真想追上去。 可惜现在，完成天魔大人的任务才是最要紧的。 纣吾遗憾地看了眼时清刚才还在的地方，冰冷病态地轻笑道：“时清姐姐，下次见面，就让我再好好尝尝你的心吧。” 说完，这红白相间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了这里。 宗门传送阵此刻终于完成大批弟子传送。 然而当霄云宗骆掌门与几名长老和众多弟子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狼藉，鲜血遍地。 那冰渣与各种葬身鱼的尸体留在岸上，最令人震惊的，还有那像是被人硬生生撕裂成两断的三途蛟。 狰狞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直勾勾盯着所有人。 * 白光闪过，时清双脚刚落地，便软的朝下一瘫，无力再站起。 “时清！”钟离锦眉头紧皱，见时清瘫倒，蹲下身立刻将灵力汇聚于指尖，打入她的眉心：“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沧莹本也下意识地就要为时清检查，可旁边少年却更快她一步。 她愣了愣，手停留在半空，目光落于钟离锦身上，看那白衣少年严肃又紧张的模样，心中忽然有种异样的酸涩感觉。 沉湘看见时清衣襟的鲜血，顿时瞪大双目，急切上前道：“怎么这么多血？！” “无碍。”时清背靠着船沿道：“休息，便好。” 钟离锦的灵力在她体内过了一圈，随后收回。 沧莹赶紧问少年，“时清她如何了？” 钟离锦沉声道：“灵力耗费太多，灵根疲软，内府半枯竭，五脏六腑有些许错位，伤势不重也不轻。” 听他这么说，沧莹又追问：“其根本有伤到吗？” 少年摇头：“没有，应该是没有完全开咒文，所以留有余地。” “这便好。”沧莹松了口气。 她正要从袖里掏出丹药，可白衣少年依旧先一步取了回血丹和助灵丸出来，给时清服下。 沧莹手一顿，看了半晌，有些无奈地开口道：“钟离师弟现在，倒是准备的比我这个当师姐的，还要充分多了。” 钟离锦听她如此说，谦逊道：“是师姐平日里教导和叮嘱，才让师弟记住这些。” 沧莹知道少年在回一些礼貌性的话，笑过之后也没在意。 时清吃了丹药，盘腿而坐，开始运气调息， 沉湘和许弟子见她脸色逐渐恢复红润，便稍微放下心来。 【真可惜啊，没死在那蛟龙手里。】系统不合时宜地又冒出一句。 沉湘心头火直接被点燃，冷冷回道：【你死她都不会死，再在我脑子里对时清冷嘲热讽，我就直接带着你同归于尽，反正这辈子我也得不到时清，还不如死之前拉你一个垫背的，共赴黄泉！】 拿自杀来威胁系统真的蛮有用，它果真不说话了。 时清本在闭目调息，吸收药效，听见沉湘跟系统的对话，忽然睁开眼睛。 偏褐色的眼瞳落在红衣少女的脸上，沉湘被她视线盯着心下一跳，问：“怎么了师姐？” 时清收回目光，道：“没什么。” 她不是很理解小师妹那句得不到是什么意思。 但她想安抚一下小师妹，便接着说：“只是，你一直。” “有我。” 明明，小师妹一直都拥有自己。 从来都不存在是否得到这一说啊。 第70章 去哪儿 沉湘愣愣看着她，在时清说完那句话以后，她忽然有种对方似乎能够看穿她脑子里所思所想的感觉。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或许，只是恰好刚才自己的眼神给了时清某种错觉？ “……” 几秒后，她苦涩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回应时清道：“嗯，我一直，都有师姐。” 衣襟上都是血，沉湘用灵力替她施展了净身术，扫去那些鲜红色。 沧莹道：“人齐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我担心那只三途蛟会跟上来。” “还有，”时清看向钟离锦，提醒他道：“纣吾。” 钟离锦眸色微闪，瞳孔中认真色彩加重几分，沉声道：“你是说，纣吾也在这里？” “嗯，目的，不知。”时清说。 沉湘上下紧紧盯着她的身体，“那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勿忧，未伤到。”时清仰头，淡淡道：“我强。” 她毕竟是个强者，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那家伙伤及？ 沉湘：“……” 仙船正要启动，钟离锦耳边突然传来一堆人的声音，那些声音全部在念叨他的名字：“玄霄宗，钟离锦。” 是传送符发动时的唤名。 于是下一秒，就见仙船周围突然多了一群穿着蓝色衣袍的弟子，男女都有，为首之人是一名白发男子，他脸上有些皱纹，看上去略显老态，一双黑色眼瞳直直瞪着船上钟离锦，没有打一声招呼，直接着急地开口道：“我女儿呢？！” 一传送到黄泉谷就见一直修为大概有五百多年的蛟龙死在那里，他担心钟离锦等人遭遇不测，连带着他女儿的魂魄一起下落不明。 但好在传送符还可以使用，说明少年没事。 钟离锦认出男子，立刻抬手行了一礼，“骆伯伯。” “钟离锦！”男人眼眶发红，眼底显出浓浓的疲态，似乎这两年来一直对女儿思念至极，“我女儿在哪里？！” 少年将手中瓷瓶递出，轻声叹口气道：“她的魂魄被葬身鱼吞掉，两年来只剩下了这一些残魂，我将其与鱼身剥离，暂时存入这里。 骆掌门颤抖着手，接过那小瓷瓶。 只要还有残魂存在，便可以送她入轮回，但转世之后，会因着魂魄残缺而一出生就先天不足，直到在大概几次轮回的过程中重组魂魄，才能慢慢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但对于骆掌门来说，他不在乎女儿是否是一个正常，只要女儿还有机会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安慰。 “这一次，多谢钟离侄儿。”男人声音沙哑，“还有，此前多有迁怒，抱歉了。” 他知道不论是喜欢钟离锦，还是前往黄泉谷寻找无花果，都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但在骆枕月魂魄玉简碎裂之后，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迁怒钟离锦。 “没关系，我理解骆伯伯丧女之痛，也知道这因果终究牵扯到了我身上，我也合该去解开。”少年言语平静，神色温润，带着像是已经看透许多尘事之后的坦然平和。 骆掌门看着他，忍不住感慨一句：“钟离侄儿，气度不凡，丰神俊朗，两年前那事，这般打击，却依旧能够重新站起，还如此宽阔胸襟，以身担责，着实令伯伯心感羞愧。” 他说着，从袖里乾坤里取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少年，言辞恳切道：“这是千灵丹，能助你剑法精进，算是伯伯对你的歉意与感激。” “……” “……多谢伯伯。”钟离锦怔了怔，最后还是收下那木盒，他实际并不图男人什么回报，千灵丹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但他知道现在拒绝男人的东西，无异于连带着对方的抱歉跟感谢一起拒绝。 “侄儿现在是要离开黄泉谷吗？”骆掌门问。 钟离锦道：“不，我们还有些东西没有采集完，大概再需要两三天，对了骆伯伯——” 少年认真问：“在你们来的时候，可有在此前落脚的地方，见一巨蛟与一少年？” 骆掌门道：“少年未曾见，可那巨蛟，我们看到的时候，已经被人硬生生撕成了两截，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徒手挖出，死相有些凄惨。” 听到这话，几人眸光一变——死了？！ 五百年修为的三途蛟，竟然被用那般残忍的手段给杀了？！ 那里只有蛟龙与纣吾，所以也只可能是少年杀得。 没想到纣吾实力如此强大，连三途蛟都能撕成两段！ 他若一直游荡在黄泉谷，保不齐后面还有什么未定危险。 “多谢伯伯告知，”钟离锦道：“既然已经寻到骆姑娘的残魂，伯伯就尽快送她重入轮回吧。” “好。”骆掌门点点头，红着眼眶盯着手中瓷瓶，“这两日，你们自己也多注意安全，有危险赶紧逃，能够杀的了那蛟龙，恐怕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我们明白。”钟离锦点头。 霄云宗一群人离开了这里，大概是要回到刚才传送过来的地方，用宗门的大型传送法阵回去。 在他们走后，沧莹看向许弟子和钟离锦，严肃道：“彼岸花已经收集完毕，现在还剩下赤红草，断魂叶和硫磺血，赤红草生长于黄泉崖壁，仙船返航的时候可以收集，断魂叶在三途川上游区域，咱们现在赶过去，应该能在天黑之前采集到并顺利回来，最后是硫磺血——” 她看向一旁红衣的沉湘，问：“小师妹，这个，能拜托你吗？” 硫磺血来自于黄泉谷一种叫硫磺蜥的生物，需取其血液装入瓷瓶保存，只是硫磺蜥行动迅捷，难以捕捉，需灵敏之人在谷底石缝间抓捕，且要小心，不要被它们咬伤，否则毒素立刻入体，能够让人在短短时间内晕厥死去。 沉湘点头，“可以，但如果我们都走了，时清师姐不就一个人留在这儿了？” “无碍，”时清道：“任务，最重。”否则这一趟又白来了。 “小师妹，没有找到也不必勉强，务必天黑前回来此处。”沧莹叮嘱沉湘。 沉湘道：“放心沧师姐，保证完成任务。” 沧莹欣慰点头：“你果真是比以前成熟多了。” 沉湘笑而不语。 毕竟成长，都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才换来的。 * 四人分头出发，沧莹许弟子和钟离锦去往三途川的上游，沉湘一人去山间石缝内寻找硫磺蜥。 时清坐在仙船的甲板上，支撑起一道灵力罩子。 周围十分安静，流水声音也不大，狭窄缝隙间，幽幽冷风不停吹过。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到了正午，此刻太阳从上空直射大地，能够照进黄泉谷地的日光更多，那些阴湿毒物便四处躲藏起来。 时清调息一个时辰，呼吸平稳顺畅了很多，灵力也恢复些许，四肢绷带条子在半空微微晃动，像是放松，却又莫名带着几分警惕。 时清慢慢睁开眼，脸色恢复寻常。 她站起身，拿上身旁长剑，左右看了看。 此前情况太急，她没来及的打量四周，如今扫视一圈，却觉得这里阴森的犹如修罗地狱。 那些怪石林立，其姿态像是挣扎的人体，三途川没有经过这狭窄的缝隙，草木也极为稀疏。 时清顺着这石缝，往更深处走去。 两边距离越来越窄，最后窄到只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 不过她也走到了尽头，最深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巨大的鹅卵石，表面被打磨光滑，上空有微光浮动。 时清想靠近再仔细看看，却忽然觉得那石头表面似乎有什么影子再浮动。 她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那身影。 画面越来越清晰，最后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道青色的背影。 看体型，像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壮年男子。 长发如瀑，头上系着青色发带。 时清不知道他是谁，眉头微蹙，男子身影忽然一动，犹如觉察到身后有人一样，慢慢地，转过了身。 “……” 时清有些意外。 倒不是因为认识对方。 而是那男子的模样，同样俊秀好看，且五官与脸型，与许弟子有着六分的相似。 他眸光温柔万分，像冬日暖阳，某些气质又同钟离锦非常相像。 好似结合了许弟子的脸与钟离锦的性格。 时清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谁？” 但那身影并未给她回答。 明明双目间带着温和微光，却像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她一样。 影子很快又消失了，鹅卵石恢复光滑的表面。 时清觉得眉心有点儿疼，伸出手，就见一只红色的蜘蛛不知何时爬在她眉间咬了一口。 “……” 有毒吗？ 她扔开蜘蛛，吃了颗百解丸，转身回了仙船。 一直到傍晚，沧莹等人回来。 他们今日收获满满，小师妹也成功带回了硫磺血。 看样子根本耗不了两天，明日一早就可离开。 时清在他们回来之后，将中午看见的东西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 沧莹满头问号——“等等！像许师弟脸，又有种钟离师弟的性格和气质？！不是，这谁？？” 时清摇头：“不知。” 莫名其妙出现的影子。 沉湘一惊，莫不是那鹅卵石能够映照出人心里想的东西？！而时清对许弟子和钟离锦都有好感，所以照出来就结合了他们两个？！ 不过为什么会是许弟子的脸？！！难道比起钟离锦，时清更喜欢许中天那种清秀型的吗？！！ “不是！难道影子，就没有我的一些特征吗？！”沉湘思及此处，崩溃至极，一脸嫉妒，急切地要寻一个答案。 时清诚实摇头：“没有。” 钟离锦：“……” 许弟子：“……” 沧莹看见时清眉间的小红点，伸手摸了摸：“这就是被那红蜘蛛咬后留下的啊。” “嗯，”时清眨眨眼：“以为，有毒。” 结果一下午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是它的毒在常规百毒之内，所以被百解丸解除了？ 钟离锦忽然开口问：“咬你的红蜘蛛……是何模样？” 时清想了想，道：“八足，大眼，红黑，嘴尖，似针。” 【啧啧，黄泉谷的蜘蛛倒是很多，不过唯一嘴尖似针的，只有一种名为取忆红蛛的种类。】老人听见她的描述，回想一番道。 【取忆红蛛？】钟离锦问：【何以此名？】 老人捋捋胡须，解释道：【这种红蛛无毒，但以人眉心血为食，取食时，为了不被发现，会散发一种独特的投影，吸引人的目光，同时麻痹痛觉神经，直到它吃饱以后才会停止投影，而那投影聂荣，往往是人最在意的人或事。】 钟离锦：【……最在意的人或事……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当然，记忆不可能凭空想象。】老人道。 可这样一来，就十分蹊跷。 钟离锦盯着船沿边上的少女。 ——毕竟看时清的样子，如果那是她非常在意的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没印象，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家伙？ 沉湘被时清“没有”二字伤透了心，她克制住想杀男人的暴虐冲动，一个人难过地回房间里哭去了。 虽然知道她跟师姐不可能，但这么直白，还真是让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除了灵力罩，钟离锦还在仙船上加了一道金光罩，双重保护，那些夜晚的阴气和毒物都无法靠近半分。 少年回到房间，却并不打算休息。 【小辈可是要去寻无花果了？】 钟离锦点点头，微笑道：【下午顺带摸清了那棵无花果树的位置，明日一早离开黄泉谷，所以晚辈只能今晚去摘了。】 他并未将今晚的行动告诉沧莹师姐等人，一是大家都忙活一天，需要好好休息，二是若又因自己的事情连累四人，他过意不去。 所以就趁夜色众人熟睡之际，他悄无声息地将那无花果摘来，明日就随大家一起返程了。 钟离锦服下藏息丹，气息瞬间被隐匿。 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开时清。 少年身影消失于夜色中，本以为这次行动回比较顺利，岂料钟离锦刚离开仙船不过百米，身后一条雪白的绷带就突然追了上来，一把缠绕住少年的脚踝！ 他一惊，没有丝毫防备，身体一个趔趄，直接朝前面倒去！ 少年正要伸手撑住身体，避免衣物弄脏，但随之而来的另一条绷带似乎更快，直接缠绕上他的腰身，在其胸口距离潮湿地面不过半尺间隔时，将他又猛地一拉回！ 钟离锦稳住身形，然而还未松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一道淡漠冰冷的声音——“去哪儿？” 钟离锦：“……” 第71章 无花果 差点儿忘了，时清巡视或者守夜，基本上都动用的是灵识，即便自己吃了藏息丹，只要周身灵力还在运转，就一定会被时清的灵识觉察到。 ——大意了。 钟离锦心下无奈，叹了口气，“不去哪儿，就是晚上睡不着，在周围走走，时清师姐麻烦放开师弟吧。” “……” 绷带条子动了动，钟离锦以为时清要松绑，接过正要转过身时，少年却发现那缠绕在他身上的雪白绷带条子依旧没有解开，反而缠绕的更紧了一些。 钟离锦：“……” 不管是脚踝，还是腰身，都被紧紧束缚住，带着些许拉扯感。 少年身体僵硬一瞬，自从知晓时清的绷带与她五感相通以后，就越来越不能忍受被这些东西缠缚的感觉了。 就像是时清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一样。 “师姐？”钟离锦勉强露出一抹微笑：“为何还不放开师弟？” 少女偏褐色的眼瞳直直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却言语确信地说出两个字——“撒、谎。” 钟离锦：“……” 原来是因为她根本不信自己只是外出随便走走的说辞，非要他说实话才肯放人。 ——罢了，总归也不是什么真值得相瞒的事情。 钟离锦道：“只是想趁夜色去摘无花果，这样就不叨扰和麻烦沧师姐他们了，明日一早也可直接返程，毋须再等待师弟。” “无花果对师弟的灵根很重要，还望时清师姐成全，莫再拦我。” 话音落下，时清终于放开了缠绕在少年身上的绷带。 钟离锦知觉身上一轻，没有绷带束缚，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倒不是被勒的难受，而是一想到时清的五感，他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极速跳动。 “多谢师姐。”钟离锦又朝时清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继续前进。 然而还没走几步，那绷带条子却又拦在他面前，不让少年再走一步。 钟离锦：“……师姐何意？” 他以为少女还是不让他去，微微蹙眉。 时清却说：“一起。” “……一起？”少年回眸看向她，不太赞同，“可我二人都离开，仙船这里怎么办？” 时清抬起胳膊，指尖捻诀，她手腕上露出来的多余的绷带条顿时从连接口断裂开来，两根长条化作利刃飞向仙船，犹如镇守房屋的哼哈二将。 “它们守。”时清道：“有情况，传送符，可速归。” “但——”钟离锦还想再说什么。 时清直接打断他：“一起，否则——不许去。” 钟离锦：“……” 所以，也只得如此了。 * 路上静悄悄的，夜晚一些毒物的尾部会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形成一种近似迷幻地狱的斑斓景象。 夜明珠照亮周围，灵光罩护佑二人身体，慢慢朝目的地走去。 忽然，钟离锦看见一块光滑的石壁上有微光闪烁，而在那石壁下方，还有一只取忆红蛛以及它织的网。 这种红蛛在黄泉谷各个角落都有分布，同时还会带有一块它们用唾液打磨光滑的鹅卵石。 少年回想起傍晚时分时清提到的青衣男子，眼眸不自觉看向身侧少女，但也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对时清有些心动，或许是因为在了解之后发现她与自己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有所不同，以及几次共同的出生入死，所以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喜欢。 但钟离锦又十分清楚，自己修炼之路不会有任何情爱在其中。 他必须断绝这种心动，从忽略自己对时清的在意开始。 只是他又总会想到那青衣男子，总会忍不住揣测对方与时清的关系。 为何她最在乎的人的记忆里，会出现这个家伙。 想要询问时清，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个人。 ——太奇怪了。 因着思索，少年脚步逐渐慢了几分。 他思绪游移，慢慢落后时清，直到前方少女忽然脚步停止，他一不小心撞在对方的后背时，这才回过神来！ “抱歉！”首先是道歉，而后是询问：“怎么停了？” 时清伸出手，指着前方，回头问少年道：“那是，无花果？” 循着少女伸手所指的方位，钟离锦抬眸看过去。 只见夜色下，一棵枝叶泛着幽幽绿光的大树生长在一处入口十分封闭的崖壁之下。 它的树干粗长，就像盘踞于此的蛇的躯干。 周围的荒草也被染上些许绿色，五彩斑斓的飞虫尾部也泛光，在周围不停盘旋飞舞。 《异草果总集》有记载：“黄泉谷底，无花果树，枝叶带绿光，彩虫萦绕，其果五旬成熟，色大红，似桃状，无核，无花，五叶，一颗果肉入药，可温养灵根，适用重塑或移植灵根修者。” 绿光枝叶间，透过那些许缝隙，能够看见里面两颗大红色的果实。 钟离锦白天就摸过无花果树的位置，不过并非本人前去，而是借老者教授的寻物符探知方向。 今晚此刻，他这才终于得见无花果树真颜。 果真与书本上记载相同，是无花果无疑。 钟离锦道：“没错，那便是无花果。” 时清放下手，朝着那大树走去。 两人刚一靠近大树，耳边倏地传来一道蛇吐信子的“嘶嘶”之声！ 时清眼疾手快，在那树上红蛇张开大嘴露出獠牙袭来的一瞬间手起刀落，一剑狠狠砍下了它的头！ 蛇的身躯落在地上，还在荒草地面上缠绕动了动，而后失去生息。 钟离锦垂眸看一眼，道：“黄泉谷七步蛇？” 栖息于树，毒性猛烈，一口下去，人走七步就会暴毙。 不过其蛇胆可用以入药，又解狡兔之毒。 钟离锦取了匕首，将七步蛇胆剖出放入一方盒保存，日后万一用得上呢。 时清摘下两颗无花果，将其中一颗扔给钟离锦，另一颗自己留下，放入袖里乾坤。 少年微怔，问：“师姐是替沧师姐采集的吗？” 无花果五十年成熟一次，即便这回它不在本次的采集名册中，却也可以留下一颗在宗门里，以备用。 岂料时清摇头：“不，我要。” 不是给沧莹，而是她自己要。 “……” 钟离锦站在她面前，听完那三个字，蓦然蹙眉，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师姐要这作何？莫不是，送给旁人？” “不，”时清依旧摇头，道：“自己，入药。” “……”钟离锦意识到什么，紧张地问：“你的灵根，难道也曾被毁过？” 可是时清说——“未曾。” “……未曾？”钟离锦怔住。 如果不是被毁过又重塑的灵根，那么根本无需无花果，强行入药还会造成灵根的揠苗助长，近似过补成伤，无人会在非这二者情况下食用无花果。 但既然，时清并没有被毁过灵根，便就只剩下那唯一的答案。 ——移植灵根。 在修士清醒的情况下将内府灵根以一种歪邪秘术剖出，趁其还处于存活阶段迅速放入另一人内府，为了让灵根适应环境，还得不停地以被生剖者的血肉去将其温养，直到彻底与被植入者融为一体。 其过程血腥残忍，被生剖灵根者要忍受旁人无法忍受的痛楚！ 钟离锦被毁灵根的过程与这极其相似，因而那痛苦堪比生剖灵根！ 那种痛是植入骨子里的，即便是现在的少年，去回想当时的感觉，依旧会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和筋脉都疼的翻江倒海，呼吸困难。 除此之外，移植的灵根，其修炼状况与重塑别无二致，不仅修炼进度缓慢，强行以剑入道还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这种损害与修炼虚念诀一样，都是非向死之人，不可修。 “无花果除了温养重塑或是移植的灵根外，再无其他用途，修真界也鲜少会有人特意来黄泉谷特意寻找此物，我算是这几百年来唯一的例外，那么时清师姐——”钟离锦眼眸微眯，盯着时清，瞳孔间色彩冷却几分，一字一句地问：“你，又为何入药？” 就算猜到了一个答案，他还是想听时清亲口说。 万一……无花果对她来说真的有其他用途呢？ * 时清感受到对面少年骤然变冷却又隐隐带着希冀的目光，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反应。 只是对于为何需要无花果入药，她自己也确实不知缘由。 时清回答道：“不知。” “师尊说，我需要。” 师尊说她需要，那便需要。 一听是时越掌门的交代，钟离锦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时清眼眸平静澄澈，没有丝毫撒谎的样子。 少年立刻垂眸道歉：“刚才言语，有所失态，冒犯师姐，着实抱歉。” 既然是时越掌门所说，那么原因，他可以直接去询问掌门，顺便再问问有关虚念诀的事情。 “无碍，”时清淡淡道，“回吧。” 已经摘取了无花果，就直接回去。 绷带那边没有感应到任何危险，说明一切安好。 果然，仙船那里依旧平静，两根绷带似两把直直的长剑插入地面，见时清回来，它们立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飞过来重新连接在时清手腕的大段绷带条上。 时清坐在甲板上，继续闭目守夜，钟离锦回眸最后看她一眼，敛下某种复杂的神色，转身回了房间。 * 仙船第二日一早起航，此次大概耗时依旧将近一个月，中途多舛，好在采集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 沉湘掀开帘子从房间内走出，那双眼睛红红的，有些肿，见时清看过来，她立刻别开目光，道：“不准看我！” 昨晚哭了好久，最后居然哭睡过去了，今早起来眼眶红红的像是金鱼的眼睛一样，真是丑死了！！ 时清听她这般说，真的别过头，不再看她。 沉湘见此又像八爪鱼一样贴过去，搂着她腰肢蹭来蹭去道：“师姐啊！你再仔细想想吧！昨天那青衣男子身上，真的没有我的影子吗？！” 时清：“……” 摇头。 沉湘失望，坐在甲板旁边的矮桌上，端起一杯许弟子刚准备好的茶，仰头咕噜咕噜全部喝完，颇有种灌酒的气势。 钟离锦从袖里乾坤中取了一药膏交给沉湘，道：“小师姐，擦擦这个吧，你的眼睛看上去很肿，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沉湘盯着那药膏，问，“这玩意儿多久见效？” 少年笑了笑道：“即刻见效。” 她赶紧给自己抹了一点儿，虽然便觉得眼眶周围有点儿火辣辣的感觉。 不过辣过之后却又非常清凉。 沉湘问沧莹：“沧师姐看看，我眼睛好了吗？” 沧莹左右打量一番，调笑道：“好是好了，不过你眼睛肿的原因像哭过，昨晚怎么了？” 沉湘别过头道：“没什么，噩梦罢了。” 时清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她，不是噩梦是什么？ 鹅卵石上那男人有钟离锦和许弟子特质，却没有她的，不是噩梦是什么？？ 【这女娃现在怎么不粘你了？】老人声音里透着可惜，【我还蛮喜欢这姑娘，活泼机灵，长相也漂亮精致，不过最近看上去好像跟以前大不相同。】 钟离锦轻笑道：【人都会成长吧，小师姐经历那么多，稍微成熟些也是应该的。】 没有小师姐一直粘着他，许多事情做起来真的轻松太多。 【我怎么觉得，她现在好像变得非常喜欢时清那女娃？明明此前还一副非常讨厌她的样子。】老人继续摩擦着下巴思索着。 【这不是好事吗？】钟离锦道：【这样一来，小师姐也不会故意找时清的麻烦了。】 【……真的？】老人疑惑，喃喃道：【但老夫总觉得怪怪的。】 钟离锦：【……】 少年抬眸，视线在沉湘与时清之间来回游走一番。 红衣少女眼睛好了以后，又亲昵地挽着时清蹭，喜欢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用那鲜红欲滴的红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时清脸颊。 除了挽胳膊，还喜欢搂腰肢。 仿佛用尽一切方法都要跟时清贴在一起。 钟离锦此前也觉得有些怪异，甚至略感刺眼。 只是后面都被一种“她们是一同长大的师姐妹，亲昵些也是自然”的想法按捺下那些古怪的烦躁感。 可现在，坐在那矮桌边上喝茶，又看着这些场景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压制不住那种烦躁了。 少年黑瞳沉下些许，略显晦暗。 微微上扬的嘴角弧度也逐渐变得平直。 沉湘对时清似乎有些有意无意地撩拨之举。 而且，一起长大的师姐妹。 说的又不是什么闺中话。 ——有必要靠的那么近吗？ 反正沧师姐和时清，就不会这样。 第72章 入药 十日后，仙船返回三清山。 沧莹许弟子还有钟离锦将此前收集完的所有药材全部登记入库。 时清回三清福地之前将摘来的无花果交给沧莹，道：“师尊说，帮我，入药。” 沧莹：“……” 沧莹：“什么时候摘得？” 时清老实说：“返程，前一晚。” “……”淦！竟然又背着她去做些危险事！！ 她没好气地接过无花果，哼了一声，“下次不准偷偷冒险！” 时清：“没危险。” “那也不行。”沧莹虽然不知道掌门大人让时清入药到底何意，但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自己也只需照做便是。 “我回将无花果融在你平常吃的回血丹里，明天早上过来拿。” 时清却说：“今晚，可否？” “很急吗？”沧莹眨眨眼：“倒也不是不行，但给我个理由。” “拜托，”时清道：“今晚，锁妖塔。” 沧莹：“……” 她听明白了。 不是这才刚回来呢！就要进风雷塔刷怪了？？ “你不休息一下吗？？忘了我之前怎么交代你的？？”沧莹蹙眉瞪着时清。 但刚说完，一条雪白的小绷带就灵巧地缠绕上她的手腕，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她。 沧莹：“……” 沧莹：“别整这死出嗷。” 时清睁着偏褐色的双目，眼瞳带着些许光点，一闪一闪，“拜托，好沧莹。” “你谄媚我也不行，我说过大型任务回来，你至少得休息三天才可以进风雷塔。”少女不为所动。 “但，时间紧。”时清说。 “紧什么？连三天休息都做不到？”沧莹挑眉。 “比试，半月后。” 沧莹：“……” 难怪时清这般急着去风雷塔突破，原来是想赶在修真弟子大比之前从金丹一阶破到二阶。 半月后是修真弟子比试，修真界所有宗门都会派出各修为层面最厉害的弟子参加。 与魔物秘境的历练一样，从练气到元婴，会派出最厉害的三名代表，掌门及各长老除外。 而最厉害的代表，需要靠宗门内部的决斗决出来。 时清金丹一阶，可三清山金丹期弟子不在少数，所以她会着急。 “但就算是这样，你从一阶突破二阶，还是有金丹中期或是后期大圆满的师兄师姐，你确定你能打过他们？”沧莹劝说道：“依我看来，还不如趁现在赶紧再养养身体，说不定你到时候宗门内部决斗，上场的状态甚至可以比你在风雷塔拼死拼活突破个二阶还要好。” 沧莹说的不无道理。 可时清不想浪费可以刷风雷塔的一分一秒。 她看着沧莹，绷带条子又多了一根，在沧莹手腕上使劲蹭。 “好沧莹。”时清又说：“求你。” 简单五个字，却言辞恳切。 “放心，”她缓缓开口，像是在郑重承诺：“会注意。” “有你在，我，会惜命。” “……” * 沧莹将手腕上的连根绷带条子捏住，扔回时清那里，白她一眼，转身走回百草阁药库，没好气地说：“傍晚过来拿！” 时清听见她答应，红唇轻勾，眼眸微微放光，道：“谢谢。” “好沧莹。” “呵，”沧莹冷笑一声：“求我炼丹的时候是好沧莹，吐槽我的时候就是夹子莹。” “不夹。”时清说，“沧莹，善！” “……” 沧莹回药库去清点药材了。 时清也御剑回三清福地。 沉湘已经先她一步回了这里，站在掌门闭关的洞窟前。 师尊刚闭关一个多月，他正处于关键时期，断不可被打扰。 小师妹也懂事地只是站在门口看看，没有进去，更没有大声喧哗。 时清御剑落在沉湘身边，红衣少女听见她脚步的声音，立刻转过头，亲昵地上前挽住她，眯眼笑道：“师姐回来了？怎么耽搁这么久？跟沧师姐说了什么？” 时清简单提了提她让沧莹帮忙入药的事情。 不过沉湘的重点却在她今晚就要进风雷塔。 “真不能休息两天吗？”她有些担心。 “无碍。”时清说：“弟子，大比，更重要。” “我想，一战，成名。” ——就像几年前的钟离锦一样。 名誉响彻修真界五湖四海。 时清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清山有名的师姐，可她名声来源的究其原因——是时越掌门的亲传弟子。 她需要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去获得修真天才的名誉。 “明明只是一个比试而已，”沉湘叹口气，她还是不太理解，“就算是你说要除魔卫道，保护苍生，我都还能懂，但为什么忽然想要成名？” 一向不在乎清白虚名和外界议论的时清，突然想要一战成名？ 沉湘并不觉得时清贪恋名望带来的快乐。 她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以时清的性格，直接问，她必会回答。 “不是，忽然。”时清却看向沉湘，认真说：“一直想。” “从，两年前，开始。” 沉湘：“……”啊？那么久远就开始了？？ “为何？？”她有些奇怪的预感，好像时清心里藏着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 时清只道：“为强。” ——“最强。” * 沧莹处理好无花果的果肉，与炼制回血丹草药混合在一起，搓成丸。 明明今天药材入库，她作为百草阁大师姐一定要去守着，现在却偏偏在这儿给时清那个家伙搓药丸。 该死的！ 结果后面还是中了她的真诚必杀技！说什么因为有自己在，所以一定会惜命，可恶啊！！就笃定自己吃她那一套是吧？！！ 沧莹红着脸，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忙活着。 百草阁弟子回来的差不多了，由于今天才到山门，大部分弟子在完成药材入库的登记以后，就回去休息了，明天重新开始课业与日常炼丹，所以现在百草阁人并不多，只有零散几名新入门的弟子和沧莹在。 这时候许弟子忽然步履匆匆地从药库那边走进来，道：“沧师姐，药库那边得麻烦您去一趟。” 沧莹怔了怔，问：“怎么了？” 许弟子道：“刚才回来的那波人，自主登记事不小心将几种药材登记错了，与其他草药混在一起，同种类却不同功效的部分草药味道太相近，且形状相似，需要您一起去帮忙整理分辨一下。” 沧莹：“……” ——淦！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很急吗？”沧莹蹙眉：“我晚点儿过去看看。” “可是……那是杌子草。”许中天道：“要是与其他草药的味道混杂，很容易影响药效。” 沧莹：“……” 她叹口气，放下手中泥丸起身，“我跟你去，还有，告知那几名登记错误的弟子，明日天亮之前，炼出一百颗回血丹出来给我！” ——气死了！！ 许弟子：“……” 一炉回血单才六颗，一炉炼制至少一个时辰，一百颗？这怕是不眠不休也炼不出来。 两人出门之时，恰好与回来的钟离锦碰上。 白衣少年见沧莹满面愁容，关切问：“沧师姐这是怎么了？” 沧莹头疼道：“别提了，药库那边有点儿事，一天天的，竟不让人省心！” 她看向钟离锦，嗅到少年身上一些新鲜的药香味，问：“钟离师弟刚才捣药了？” “是，”白衣少年微笑道：“此前摘得无花果，师弟想将其入药。” 沧莹：“……”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返程前一天晚上，时清跟你一起摘的？” 钟离锦面色有些歉意：“师弟本想自己偷偷去，不打扰师兄师姐休息，只是没想到刚走没几步，就被时清师姐发现了，她或许是担心师弟安全，所以一并跟着。” 沧莹：“……” 好啊！连钟离师弟都学坏了！！ 不过—— 她眼眸微转，又想到了一些东西。 回头瞧了眼自己搓了一半的回血丹，眨眨眼，笑道：“既然如此，刚好，我在帮时清入药呢，只是现在药库那边有点儿忙，回血丹我已经准备了一半，剩下的就请师弟帮我继续了，傍晚时清就要来拿，劳烦你了。” 反正钟离师弟也需要无花果入药，便请他一并炼制了。 钟离锦听罢，眼眸柔和，笑道：“既是师姐请求，师弟照做便是。” 沧莹与许弟子一道离开，步履有些快。 只是走之前，许中天似乎又回眸扫过钟离锦一眼。 眸中带着些许晦涩。 白衣少年装作没有看见许中天的眼神，径直走到沧莹留下的药泥面前，净手之后，继续搓药丸。 老人问：【你这两天的话倒是很少，怎么了？】 钟离锦垂眸看着手中药泥，微笑道：【没什么，前辈无须担心。】 【不，你一定有心事。】 钟离锦：【……】 【让我猜猜，跟时清那女娃有关？】 【这倒不是。】少年说。 至少，不完全是。 【哦？】老人似乎猜到了，【那就是即将到来的弟子大比了？】 【……】 【小辈，我知道前几年弟子大比，你一战成名，修真天才美誉威名远扬，今年竟是连宗门内比的资格都没有，自然心里有落差，可有老夫在，就算你无法参赛，你也必定比那些剑修们强！】 钟离锦听着老人安慰的话，轻轻笑出声。 旁边几名弟子听见他的笑声，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却见少年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弧度，在抬眸与他们对视的时候，甚至还歉意地笑着说：“抱歉，只是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无需在意。” 钟离锦的微笑太过温柔美好，少年身上淡雅平静又如雪莲般出尘的气质，令他们纷纷红了脸。 “没、没在意，钟离师弟。” 这是假话。 他们都被那少年的微笑美哭了。 * 【我今年可以参加弟子大比。】钟离锦提醒老人：【虽然三清山的内比我无法进去，却可以继续以玄霄宗弟子的身份参与。】 老人眼眸一亮：【那可是喜事啊！凭老夫教你的丹毒阵符之术，必能取得第一的名次！那你此前在闷闷不乐些什么？】 钟离锦说：【晚辈没有不乐，只是有些感慨。】 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完全忘掉自己的剑。 “锦玉”二字，本命佩剑从铸造出的那一刻起，就终生与他绑定。 他曾发誓会带着自己的剑一同走下去，斩妖除魔，匡扶正义，飞升成仙。 只是世事难料，虽然未来依旧可以走上仙途，却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手持长剑，意气风发的自己了。 傍晚时分，钟离锦炼制完丹药，用瓷瓶装好。 时清那一份他收在袖里乾坤中，等少女过来取。 然而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始终不见时清的影子。 取了传音石，呼唤时清两声，那边似乎也没有回应，不知道在作何。 想了想，钟离锦踏上仙舟，打算去三清福地看一眼。 【怎么不用传音石叫叫那个红衣女娃呢？】老人问。 少年明明没必要过去。 钟离锦却道：【此刻深夜，还是不要打扰小师姐为好。】 仙舟在三清福地外的巨大丹炉旁边停下。 福地后面的院子里，青树翠蔓，青草葱郁，在夜色下还有许多飞舞的萤火虫在萦绕。 夜风吹拂，将少年发丝与衣衫吹得微微晃动。 钟离锦并非第一次来三清福地，被废之前，也来过两三回拜访时越掌门，只不过那时候不知与三清山有婚约，时清也在双剑峰练剑，故而从未见过。 院子里传来流水的声音。 烟雾氤氲，似有冷泉在此。 两座房屋相对而设，皆亮着灯光。 少年不知道哪一间属于时清，正要上前敲门询问，却忽然听见旁边草丛后面的冷泉间传来几声水波动荡的声音。 钟离锦放下敲门的手，朝那处走去。 拨开茂密的枝叶后，他的视线触及那冷泉，却蓦地瞪大双目，似血液凝固般僵硬在原地！ ——时清披头散发，闭目坐在泉水中，一身湿透的雪白里衣，呈现透明之状，勾勒出少女的身材曲线，还有腹部的隐约可见的肌肉。 水珠慢慢往下滴落。 周围冷气漂浮，明明该冰寒入体，但她的脸色却在此刻潮红万分，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折磨，硬生生地忍耐着！ ——欢情蛊！ 钟离锦想起这个东西！ 这些时日见着时清，面色如常，气息平稳，一切安好。 正常的模样几乎让他忘了还有欢情蛊在时清体内！ 他以为那东西对少女不起作用，可谁曾想，只是她的忍耐力强，在白日里未曾表现出来吗？！ 第73章 诱蛊 刚中招欢情蛊的时候，时清实际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被虫子钻入手腕时有点儿小刺痛外。 到了夜晚，欢情蛊发作，也只是略微让她的身躯有些热。 而且那种热就像是练过剑后小小热身感，完全无伤大雅。 但后来，她觉得身体的热度越来越强。 十天。 十个晚上。 她从一开始的静默如常，到现在的燥热难耐。 热毒像是在体内积压，每挺过一次，第二日晚上的攻击就会增加一倍。 就连前一天晚上都勉强能忍。 在仙船甲板之上，借冰冷夜风与灵力调息，趁着夜色大家都在船舱中休息，她一个人挺过去。 但今晚热度又上升一个台阶，冷风与灵力已经不够了，她只得用后面的冷泉冰凝之气来抵抗。 时清在觉察到身体异样后，立刻将贴着她的小师妹劝回房间休息。 而她自己虽然回了房，但脱下外套衣物后立马从窗后窗翻出去，窜入冷泉里泡着。 周围冷气弥漫，天寒地冻。 时清小时候在这里练习清霜剑法会借助冷泉的力量。 长大后已经精通那剑法，便没再泡过。 谁知道现在又需要它。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指尖捻诀，开始心中默念清净咒。 只要保持平心静气，熬过一个时辰，这股热潮就会退去。 * 【欢情蛊对她还是产生了影响……】钟离锦站在冷泉旁边不远处的树丛里，眸光沉沉，愧疚至极地说：【真的没有除了……以外的办法解除吗，前辈？】 老人遗憾地摇头，叹口气：【没有，那欢情蛊必须尝到滋味后，才会从宿主体内脱离，真想让女娃以后免受此灾，唯有以身解蛊，小辈，就算不是你，或许也会有旁人，倒不如你去——】 【不行！！】钟离锦严词拒绝，【我这般做法才是恩将仇报！】 若不喜欢时清，他可以在征得对方的同意后去了结这个因果。 偏偏他对少女有些心动，一旦牵扯，他就彻底无法从喜欢时清这个旋涡里挣脱出来。 【可老夫总觉得奇怪，你一边心动着，一边又努力清醒，一边吃醋，一边告诫自己要大气，这种心态，难道不是同样会折磨的你的道心吗？】 钟离锦一怔，这一刻整个人好像都被老人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因为，他确实是这样。 他可以很坦然地承认有所心动，也清楚知道要剥离这种无法控制的情感。 却在每每看见时清与旁人亲近时感到不忿不安，又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去应对这种情况。 如此一来，他就像一个矛盾体的集合，既不能狠下心断绝一切，又不敢真的放纵自己的情感去喜欢对方。 这种心境，真的能稳固道心吗？ ——喜欢就是喜欢，情感又不是你可控的，有什么自责的？ ——可我原先的计划里，并没有时清。就算有，也只是因为当时的误会，而想让她后悔。 ——计划是最没用的东西，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改变，又会如何扰乱你预先设定的一切，还不如随机应变。 ——这哪里是随机应变可以做到的？！ ——所以你很蠢，你非要把喜欢与道心放在对立面，所以造就你现在拉扯迂回找不到答案的状态，要我说，何不借此刻时机，一步步朝她走去，在冷泉里助她除掉欢情蛊。其后果无非有二，一是她让你忘掉今夜，跟你一样不想受因果牵扯，这大好，不仅帮助了她，还直接断你的念，你可以继续修你那无情道。 ——那么，二呢？ 那声音似乎轻笑一声。 ——其二，她与你缠绵后同样动心，万一，她也喜欢你了呢？ “……” 她也喜欢你了呢？ 时清——会喜欢一个人吗？ 不管是哪种后果。 毫无疑问，现在，从这树丛间踏出去，一步步走向冷泉，走向时清，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想法一出来，钟离锦的心脏就狠狠一跳！ 他瞪大双目，似乎被那与道心完全不符的话吓到了！ 【小辈！小辈！！】老人突然喊他：【你怎么了？！】 钟离锦回过神来，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滑下些许汗珠，脸色也苍白起来，呼吸略微急促，瞳孔紧缩。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扶着旁边的树干，垂眸轻俯身，盯着地面那些潮湿的树叶，似有种惊魂未定之感。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像有人在他心底蛊惑。 可他想追问过去，却忽然发现刚才脑子里的对话完全就是他一人的自问自答！ 【小辈！还好吗？！你刚才似乎又陷入魔怔了！】老人叫醒他，【你此前二次魔怔，算上今日，是第三次！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钟离锦眉头紧锁。 第一次魔怔，是在帮时清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或许一直嫉妒少女能够拿剑。 第二次魔怔，是被劈坏脑子后的自己，发现无法再用剑时的心境。 现在，是第三次。 少年眉心那突兀出现的朱砂红点越发妖冶起来，从魔物秘境过后他就一直出现在他眉间，怎么也擦不掉。 他此前一直以为是老人在魔物秘境救他的时候留下来的，毕竟雷劫电流穿过身躯与大脑，是老人用他自己的残魂护住了他的头，才只是劈坏脑子，而非要了他的命。 但现在，似乎没这么简单。 【……我没事。】钟离锦沙哑道：【或许，真该闭关一段时间了。】 见他如此，老人叹气越发沉重，【好吧，其实还是有一个帮女娃处理欢情蛊的方法，只是，那样受蛊毒折磨的，就是小辈了。】 所以他一开始不太想让少年知道，他毕竟算这小辈的师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也因欢情蛊受困，可如今看钟离锦这模样，他还是只能告诉他。 【我没关系，前辈！】钟离锦一听真的有办法，立刻道：【这蛊毒若没有时清，本就该是晚辈受着，请告知方法！】 老人刚说完，钟离锦耳旁便又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穿过那草地石子路，掀开周围宽大茂密的枝叶，慢慢地，踱步到冷泉旁边。 少年怔住，重新看过去，见着沉湘的时候，他有些意外。 不过又很快压下那异样的感觉。 小师姐与时清同住三清福地，会发现她的在冷泉也是自然。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像是一场震天动地的爆炸，狠狠冲击了他的视线，头脑，和心脏。 * 沉湘被时清劝回房屋睡觉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时清主修清霜剑法，次练祝炎剑法，身体温度与周身气息同主修剑法相似。 她的体温一向不高。 但今晚，她亲昵抱着时清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身躯有种奇怪的热度。 不过不等她追问，时清就拎着她的领子将人扔回了房间，随后也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沉湘在房间等了许久，确认时清这个时候或许已经陷入深层次闭目调息的状态，这才溜出房间，偷偷去时清窗户外往里瞧。 只是，她没见到时清人。 沉湘一袭红衣在夜色下显得极为醒目。 她微微眯眼，心头涌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脑子里的系统又开始幸灾乐祸地说话：【看来此前，她果真是故意把你支走的，怎么？亲亲师姐有事瞒着你？】 沉湘没有理会它，虽然刚恢复记忆那阵整天怼系统很爽，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把这东西当作跳梁小丑一样看待了，就算是怼它也没啥快感，不如无视。 房间里没有人。 沉湘思索时清会去哪里。 但后面的冷泉周围却传出些许树叶发出的声响，不像是风吹，更像是人的衣摆扫过而造成的。 沉湘眸光一凝，抬步走过去。 她走的时石子路，周围树木茂盛，树丛遍布，萤火虫漫天飞舞，微光闪耀，着实好看。 当走到冷泉边时，她蓦地怔住！ 只因那个本该在房间里的时清，现在竟然只穿了一件淡薄的里衣，盘腿坐在冷泉之中。 她身躯的颜色不似寻常那般白皙，气息也不太清冷。 面色不自然的发红，呼吸短而急促，即便努力克制，也无法完全恢复绵长。 灵力在她周围萦绕，借助冷泉的温度和功效去压下躯体与心头的火焰。 被打湿的衣衫透明地贴合在她躯体之上。 沉湘看得呼吸一窒，也终于想起之前差点儿忘掉的东西——欢情蛊！ 对啊，时清明明中了欢情蛊！ 只是寻常表现的太过平静，而让人慢慢忽视掉了这件事！ 沉湘站在冷泉边，她的气息很明显。 可即便这般明显，时清也没觉察到，她似乎正全力应对欢情蛊带来的袭击。 【这东西，商城里有没有可以缓解的药！】沉湘的声音压抑着颤抖，带着极致的暴怒与暴虐，她死死盯着时清，仿佛这一刻那烫人至极的火焰也烧灼了她。 系统幸灾乐祸道：【没有，只能靠身躯之间的触碰，快感与欢愉，让那欢情蛊得到满足。】 沉湘双瞳冰冷，红衣妖娆，夜风吹起她的衣摆，心中似有什么小人在互相厮杀拉扯与挣扎。 【触碰也可缓解是吗？】 系统没说话。 不过沉湘也从它的沉默里得到答案。 她开始一步步向时清走去。 系统一惊，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要做什么？！！】 沉湘没有理会它。 而是走到池水边，慢慢进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泉水将她身躯冻得略微发抖，唇瓣失去血色。 沉湘蹲下身，与时清面对面，一双眼睛有些贪婪又万分克制地注视她。 随后，坐在她身旁，伸出手，将时清轻轻抱住。 池水的寒意与少女炽热无比的身躯同时带给沉湘体感上的温度拉扯。 她一边冰冷，一边灼热。 时清似乎感觉到什么，眉头皱得更深，睫毛轻轻颤动，似要睁眼。 岂料一只更快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紊乱无比的气息吞吐在她脸上，时清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像是猜到了此人，便没有挣扎。 有肢体的触碰，那股燥热好多了。 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时清开口了：“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后面交给我自己便好，你回去吧，别着凉了。” 不过没有人回音。 时清觉察到洒在脸上呼吸已经平稳，像是某人进入了一种昏迷状态。 她的指尖颤了颤，随后捻诀，手腕上的绷带立刻缠绕上沉湘的身体，将她提起来，“嗖”地一声送回房间去。 小师妹一直抱着她，用身体的触碰缓解她那种奇异的燥热，全程一语不发。 绷带送她回房间后又重新连接上时清的手腕。 今晚的抵抗快到尾声，时清松了口气，可后面又有个难题，便是若处于风雷塔或弟子大比的秘境中，夜幕来临之时，她又该如何抵抗？ 时清自信自己能够扛过去，只是在扛的过程中，很难做到兼顾警惕外界的动静。 若师尊还在，他或许会有办法。 可现在师尊还处于闭关中，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热潮逐渐退去，时清正要收回灵力睁眼。 可与此同时，又有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时清；“……小师妹？” 三清福地除了小师妹和师尊，再无旁人。 师尊还在闭关，小师妹刚刚被她送回房间，莫不是又突然醒了？ 对面之人无人回应。 唯有冷泉冰冷氤氲的气息与淡淡雪莲花香在鼻尖轻轻萦绕。 时清又要开口询问，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被人用力划开一样疼痛！ 随后有人将同样被划开的一只手腕贴合在了她的伤口处，像是在进行某种血液的交融交织。 时清想要收回手，可鼻息间绝命散的粉末已经被吸入鼻腔，她的身躯顿时麻痹，无法动弹，意识也逐渐模糊，连启唇说话都做不到。 对面之人动作行云流水，以血相诱，以血相换。 时清只感觉体内那欢情蛊虫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在这过程中不仅身躯感觉到欢愉，连精神也有种此前十八年从未有过的刺激与快乐。 蛊虫开始移动。 从她的体内，循着新进入的体液的芬芳，慢慢移动到手腕的伤口处，竟然从那儿钻了出去！ 待体内蛊虫消失，捂着她眼睛的手便也被对方撤了回去。 绝命散的药效还没过。 她依旧意识模糊。 但清楚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 有人用换血之法，将那欢情蛊虫从她体内引诱了出去。 * 钟离锦跌跌撞撞地回到锦屏峰。 欢情蛊虫发现上当受骗，正在少年体内使劲折磨他。 他一头栽进冷水里，让自己的整个身躯藏在冰冷的湖水间。 换血诱虫成功，原来那欢情蛊虫只需要体液的交融便可欺骗引诱。 如此一来，时清日后断不会再受那折磨。 【小辈！念清净咒！稳住心神！】 钟离锦被折磨的意识朦胧，视野迷离，少年浑身灼热，衣衫半开。 即便是心中默念清净咒似乎也功效不大。 原来时清一直在遭受这种痛苦。 ——好在以后换他来了。 不过，今晚当真是让人没想到。 水下的钟离锦蓦地睁开眼。 那双黑瞳间神色晦暗，深幽无底，冰冷万分，这一刻，他的眼眸离浮现着一种离奇的幽暗，注视着上空逐渐被湖水扭曲的星空。 ——小师姐，时湘。 当真是对时清，有着那种心思啊。 第74章 难忍 身体的麻痹感终于过去。 时清睁开眼，冷泉将她的体温彻底降了下去。 体内没有欢情蛊毒作祟，她完全恢复正常。 微微侧目，就在冷泉的岸边，一个小小的瓷瓶被人静静放置在那里，上面用红色的小块布料包裹着一个软木塞，瓶身上还写了回血丹三个字。 应当是刚才帮她吸引走欢情蛊虫的人留下的。 虽然未曾睁眼，被那人用手捂着，可时清的鼻子还是很灵。 长时间待在身边的人，她能够记住他们的气味。 ——钟离锦。 他来过这里。 时清伸出手拿起那瓶丹药，打开盖子倒出一颗，这瓶回血丹的气味与之前吃的都有所不同，或许是因为加了无花果的原因。 本来约好傍晚时分前去百草阁拿丹药，结果因着蛊毒发作，她迟迟没能前往锦屏峰。 钟离锦应当是送丹药来的，恰好撞见自己此刻的状态，又不知从哪儿了解到吸引走蛊虫的方法，才会如此。 马上修真弟子大比，少年此举无异于帮了她。 只是蛊虫转移到他身上，钟离锦，又如何解决呢？ 这个问题怕是要等到修真弟子大比之后才能专心想办法了。 时清起身，离开冷泉，在房屋内简单换了衣物以后，便御剑前往了风雷塔。 宗门内部比试在五日后。 三日刷塔，两日调息。 足够了。 * 沉湘睁开眼，身上已经暖和了。 窗外艳阳高照，怕是快到晌午。 她一个激灵起身，掀开被子赶紧跑到冷泉那里，好在，时清已经不在这儿了。 “师姐？师姐？”沉湘在三清福地各处唤了唤她的名字，但没人回应。 或许是在抵抗过蛊毒之后已经去了风雷塔。 沉湘又在脑子里道：【喂，我现在积分多少？】 后面是弟子大比，她现在的实力虽然已经是筑基期的上游水平，但稳妥起见，还是兑换点道具保险，要是积分不够，就去找钟离锦赚一些。 然而脑子里那个系统也没有出声。 沉湘怔了怔，眸光骤然冰冷下去。 【系统？】 还是没有回音。 她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怕是这家伙，又得到什么契机，从系统空间里偷偷溜了出去！ ——该死的！ 究竟要什么东西，才能够压制住系统的存在？！ * 融入无花果的回血丹果然对灵根助力很强。 以往时清释放灵力的速度快于灵根对灵气的吸收与转化。 而正常修士的灵根吸收转化速度应当与释放一致。 尤其是对于剑修来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灵力，所以对灵根的要求也是极高。 有了无花果的加持后，时清现在已经能够做到与正常剑修相当的速度了。 ——或许这就是师尊的用意。 风雷塔三日，她也成功从金丹初期上了一个小台阶。 离开之时，她回眸看了一眼四层塔的门。 待这次弟子大比之后，她一定会打上四层。 两日调息，时清在风雷塔稍微开了点儿咒文，小师妹这两天不在三清福地，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宗门弟子内比的前一夜，小师妹终于回来了。 红衣少女看着有些憔悴，不过在见到时清以后还是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师姐你出来啦？！” “嗯，”时清点头：“这两日，你在哪？” 沉湘笑着说：“我在双剑峰啊！明天宗门弟子内比，我筑基后期大圆满，最有望夺得筑基期的名额！之前我下山历练两年错失魔武秘境，用了点儿不光彩的手段偷溜进去，但这次我想堂堂正正地用剑杀出一个真正的资格！” 时清听罢，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波却动了动。 伸出手，附上沉湘的头，摸了摸：“嗯，小师妹，加油。” 红衣少女眸中划过些许狡黠，忽然伸手搂住时清，蹭她道：“那师姐今晚得给我点儿努力练剑的奖励！” 时清眨眨眼，问：“要什么？” 沉湘凑近时清，红唇一张一合，甜蜜的吐息洒在她嘴角边上，轻笑着说：“师姐……” “今晚陪我一起睡吧。” 时清：“要调息。” 她要调息，恐怕不行。 沉湘撒娇道：“哎呀没关系！到时候你在床上调息，我就在你旁边躺着，保证不会打扰师姐的！” 时清：“……” 当晚沉湘餍足地睡在床里侧，时清坐在外沿盘腿打坐。 一夜好梦。 * 宗门弟子内比当日，三清山所有人基本上都在演武场那里聚集。 十日后便是整个修真界的弟子大比，因而时间紧，选拔任务重，分了好了个赛场。 师尊有交代，不到紧急关头断不可开咒文，所以这场内比，时清没有使用虚念诀。 对面上场的师兄乃是双剑峰静虚长老座下金丹后期大圆满的楚诚。 男人外貌大概四十多岁，实际年龄在八十左右，他十四岁破金丹，在这一阶段又足足过了四十多年才修炼到后期。 此前魔物秘境金丹期第一名便是楚诚，他平日与刘睦州关系很好，时清对他的态度也向来恭敬。 一上场，楚诚便笑道：“时清师妹，虽然平日里我二人也算熟稔，但比试之中，还是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 时清点头：“嗯，师兄。” ——“请赐教。” * 沉湘成功拿下筑基期弟子的参与资格，结束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另一个比赛台，但时清那场比赛似乎也结束了。 她看见少女站在人群里，还在同刚刚比试的楚诚师兄说话。 “时清师妹略胜一筹，看来我这个当师兄的，还得加倍努力才是。”男人笑着说，虽然话语有些遗憾，不过也并不会因此对少女产生任何怨怼。 “师兄，强。”时清盯着男人，认真说：“不过，我。” ——“更强！” 她略微骄傲地仰头。 “嗯，时清师妹更强。”楚诚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正要伸手摸摸她脑袋，可另一个脑瓜子却更快一步地伸到他掌心下面。 楚诚：“……” 楚诚：“小师妹？” 沉湘笑嘻嘻地站在男人手臂下面，拽着他的手腕道：“师兄别揉师姐脑袋，揉我的，我更好揉。” 楚诚：“……” 他摸了一下就收回手，随后又看向时清，叮嘱道：“今年弟子大比的新增的秘境历练，与魔武秘境虽然诸多相似，但规则不同，魔武秘境是古战场，以寻找机缘为主要目的，宗门弟子不可互相厮杀，而炼狱秘境，则相当于魔界与修真界的边际，入境之后，则不论生死。” “新增？”时清问：“为何，如此？” 以往的弟子大比都是在擂台上比武，今年却要进入一座秘境。 楚诚说：“因为此前，你们在秃石岭的遭遇，让修真各宗门都忧心忡忡，苍月山掌门便提出，何不趁此弟子大比，派各宗门弟子前往魔界与修真界的边际除魔，清理那些游荡在边界处的魔物跟魔修。” 沉湘眼眸一冷，蹙眉道：“楚诚师兄的意思是，此番大比，场地不会设在三清山了？” “没错，”男人点头，“各宗门掌门与长老也会一并前往边界处护法。” 沉湘听着不对劲，“等等！那这样的话，长老与掌门皆不在宗门，只留下一群弟子，无人主持宗门内务大局，这合适吗？” “会留下一位长老，”楚诚说：“三清山留苍烟长老，静虚与幻虚长老会前往。” “那我呆地不是闭关吗？他怎么来？”沉湘问。 楚诚摇头道：“掌门此次不来，一切主持由静虚长老代替。” 红衣少女松口气：“吓死，我就说嘛，他现在正处于渡劫到大乘的关键期，稍微出岔子就容易被雷劈死，一把老骨头还出来折腾干嘛。” 楚诚：“……” 时清：“……” 倒也不用这般咒掌门。 * 元婴那边决胜出来，果真是刘睦州师兄，分神期则是沈云英师姐。 刘睦州从演武台上下来，时清凑到他身边，说：“恭喜，师兄。” 身材粗犷的男人哈哈大笑了两声，“我此前就跟楚诚打赌，看这回金丹期的决胜者，到底是他还是你，我赌你，楚诚虽然心里也觉得是你，但那家伙还是嘴硬，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输于你，你果真没让师兄失望啊。” 时清眼眸微亮：“楚诚，师兄，强。” 她仰头，“我，更强！” “哈哈哈，好！有自信和志气！这次秘境，咱们师兄妹可又在一起了！”刘睦州拍拍时清的肩，男人手劲儿也大，沉湘这回不敢把自己肩膀伸过去了。 以前她也被刘睦州师兄给拍过，那手劲儿大的她肩膀紫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见着刘睦州师兄就绕道走，直接给人整出心理阴影了。 但时清承受力太强，如此力道，她依旧直挺挺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行了，今天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咱们就要随着师门的传送法阵前往炼狱秘境，此次参与没有丹医在，最好今晚多准备一些丹药。”刘睦州提醒道。 “好。”时清点头，与沉湘一起去了趟百草阁。 沧莹这几日接连炼制了许多丹药，分门别类地给时清和沉湘备好，余下两份会送去给刘睦州与沈云英。 见着时清她们过来，沧莹警告她道：“这回没有我跟着，你最好自觉点，不论如何都不许做太危险的事情。” 说完又看向沉湘：“你看着时清，如果她有任何不管不顾的冒险举动，你都要拦着点儿，知道吗？” 沉湘郑重点头：“沧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时清师姐任性为之！” 时清：“……” 许弟子备了些蜜饯给时清，青年微笑道：“丹药味苦，可以在嘴里含着些蜜饯。” 时清看向青年，淡淡道：“多谢。” “不客气。”许弟子赶紧道。 自从七情幻阵问心过后，两人倒鲜少说话。 时清虽然从不在意那些，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也没有苛责或是鄙夷，可许弟子还是自觉无颜，因此能够少说话就不会多开口。 但克制多了。 总有无法克制的时候。 他还是忍不住，想借着蜜饯跟时清师姐说两句。 ……就两句。 “说起来，怎么不见钟离锦？”沉湘望里屋望了望，没有见着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沧莹道：“钟离师弟回玄霄宗了。” 沉湘了然。 钟离锦可是男主，此番又属于重要剧情点，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些机会。 回玄霄宗，怕是打算借着玄霄弟子的身份参与大比。 沉湘道：“这样啊，那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秘境了。” * 玄霄宗。 自两年前被魔修屠戮过山门之后，宗门落败，两年间越发凋零。 现在除了十几名弟子外，就只剩下钟离震一人。 偌大的宗门，从两百来号人，到现在的十几人。 大部分山景都杂草丛生，池水也早就断流，一副荒凉破败之境。 钟离锦许久未曾回来，这两日回来后，倒是将山门稍微收拾了一番。 “阿锦。”一女子忽然缓步而来，手里端着一杯茶水，走到钟离锦面前，将那茶水递给他：“先歇歇吧，你明日就要随大家一起前往炼狱秘境，宗门这边，其实无需担忧的。” 少年接过那茶水，轻抿一口，微笑道：“多谢穆师姐。” 穆念熙面色微红，小声道：“对师姐你不必这般客气。” “礼节还是不能少的。”钟离锦放下茶杯，又道：“我离门这段日子，辛苦师姐和各位师兄照看宗门和父亲了。” “不辛苦，这两年，也都挺过来了。”穆念熙举止行为娴熟端庄，温婉知性，模样也十分好看，她冲少年轻笑：“今晚沐浴，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就跟师姐说。” “好，谢谢师姐。” 穆念熙转过身离开这里。 钟离锦喝完茶水，准备沐浴更衣。 重新汇聚山泉水的池子清凉无比，少年脱下衣物进入水中。 如瀑黑发，千丝垂落，肌肤白皙，胸膛精壮。 水珠顺着少年的腹肌轮廓一路滑下，重新与池水交融在一起。 钟离锦背靠边缘，调动体内灵力，维持身体的低温。 可蛊毒发作来势汹汹，他蹙紧眉头，拼尽全力才压下从小腹升腾而上的火焰！ 那白皙的肌肤开始微微潮红，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可不论怎么压制，最后少年脑中都会浮现出某一个翠绿色的身影。 他想要将那影子从脑子里剔除去。 却反倒是适得其反，时清的脸变得越发清晰。 最后。 钟离锦终于忍不住—— 颤抖着指尖，将手探于水中。 待半个时辰过去，那股冲动被释放出来，他这才放松下来，一头栽进深水里。 ——欲火焚身。 大概比毒药发作，更让人难忍。 第75章 大比 深渊之海常年云雾弥漫，层层白烟缭绕，难以看清方位和前面的事物。 海水沸腾，似有烈火蒸煮。 在大陆与深渊海的交界处，一道无形的屏障薄如蝉翼，明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厚度，却能够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分隔开来。 交界处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色，似阴影笼盖四野。 血红色星辰闪烁幽暗之光，它们不像修真界与人间那般明亮。 崖壁边地植被稀少，姿态奇特，树木的分叉树枝不多，但生长弧度扭曲诡异，似被魔气浸染，并生长出锋利的叶片和坚硬的枝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魔气与灵气相互交织、碰撞，吞噬又诞生，阴冷邪恶，又纯净生机。它们相互纠缠、相互排斥，却又无法完全分离，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危险的气场。 深海上空，一面水镜静静悬浮于此。 山崖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衣着各异，周身灵气环绕，各个仙风道骨。 今年的宗门弟子大比在这炼狱秘境进行。 各宗门掌门及长老皆来此地护法。 为争夺自家宗门在修真界的话语权，几乎所有人都十分重视四年一次的宗门大比。 只是每年的第一名都不出意外的属于三清山。 不知今年是否有何变化。 * 时清睁开眼，周围环境依然换做一副萧条阴森之景。 她左右看了看，三清弟子加上静虚长老与幻虚长老，大概五十来号人。 除了真正参与大比的四人，其他弟子全部都是过来护法的。 毕竟选址在魔界与修真界的交界处，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 可越危险，弟子们的实力就越容易得到体现，因而越能证明宗门的培养力量和其对修真界的建设作用，未来的话语权也会越大。 “调动灵力，别让煞气有机可乘。”静虚长老沉声道。 “是！” 沉湘刚传送过来，一把拽住旁边时清的手腕，故作柔弱道：“师姐师姐，扶着我，我头晕！” 待时清伸手扶助她身体的时候，沉湘又顺势靠进她怀里蹭了蹭，蹙眉道：“这儿的味道好难闻啊，一股子血腥与霉湿味，还阴森森的。” 说着鼻子凑到时清脖颈间，猛吸一口：“还是师姐香，师姐好闻。” 时清：“……” 沧莹在一旁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是，小师妹，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腻了？好像巴不得整个人都贴到时清身上去。” 沉湘：“要是可以话，我也想当块狗皮膏药一直贴在师姐身上。” 这儿环境这么差，只有时清周身干干净净又清爽的！ 沧莹：“……” 她吃醋了。 “不行，我也要抱！”沧莹伸手将沉湘扯过来，“小师妹你也软软的，跟师姐在后面待一会儿？” 沉湘被她抱着，也没挣扎，只是有点儿奇怪地问：“……说起来沧师姐为什么也会来？丹医不是不参加吗？” 沧莹道：“此次大比虽然丹医不参与秘境，却也会过来一道守着，万一出什么事儿也能及时救治。” 沉湘明白了，点头，“懂，场外医疗辅助。” 沧莹听不懂沉湘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不过这么一说也貌似挺贴切。 “静虚长老，多日不见，可还好？” 忽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三清弟子纷纷朝那边看去。 只见几名身穿天蓝色长衫，印刻弯月纹案的人慢慢走来。 领队之人，白发苍苍，浓眉细眼，脸上有些皱纹，然而他下颌高扬，似有些傲气在身上。 时清此前见过那人，是苍月山的王兵长老，这群弟子也是苍月山的，不知道突然跑来打招呼是何意。 “一切安好，王兵长老呢？听说你们门派最近又有弟子成功突破元婴，恭喜。”静虚长老站姿端庄，那张脸上虽然也有岁月痕迹，总体来说却依旧可见年轻时的美丽风姿。 王兵长老捋了捋胡须，笑道：“是啊，修真界元婴期修士数量本就不多，目前除了三清山六个元婴之外，就属我苍月山了。” 加上新突破的弟子，苍月山便有五人，还有一名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再过段时日怕是也要突破，届时他们山门与三清山的元婴数量就会持平。 “修真界新一代人才辈出，修炼速度越发空前绝后，真是幸事。”静虚颔首道。 王兵长老微微眯眼：“三清山掌门呢？宗门弟子大比，这等大事，他可不该缺席。” 静虚长老道：“掌门闭关，近些时日无法前来，还请见谅。” “闭关？”王兵长老脸上的神情多了些耐人寻味之意：“又要突破了？” 静虚红唇微勾，朝男人轻轻一笑道：“没错，若是突破成功，三清山，怕是就要出一个最年轻的仙人了。” “……”王兵长老脸上的笑骤然僵硬，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如此？那才是幸事啊。” “届时掌门的飞升大典，三清山会邀各宗门掌门与长老参加，王兵长老，可切莫推辞。”静虚笑着对男人说。 王兵长老咬牙切齿道：“自然——不会推辞！” * 苍月山的人一过来，三清弟子便纷纷后退了几步。 原因无他，宗门之间的斗争罢了。 现在修真界，除了三清山，便是苍月山的最有话语权，二门派这些年也在暗中较劲，谁也不让。 王兵长老带着他座下几名弟子过来跟三清山招呼，却不见苍月掌门身影，明显是觉得三清山这些人还不配他们掌门亲自过来。 此前在魔武秘境见过的王耀也在这里，他是王兵长老的曾孙，性情高傲的很。 王耀视线略微不屑地扫过三清弟子，他实际上还想更不屑一点，无奈目前苍月山人数不多，只有寥寥几个，而三清山有五十来号人，他暂时不能挑衅的太过明显。 当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时清等人身上时，王耀眯了眯眼，“我认得你，三清山，时清。” 时清：“……” 他看着时清，恶狠狠道：“上次魔武秘境你给我的屈辱，这次，我都会一五一十地讨回来！” 沉湘正要上前给这家伙一点儿教训，却被沧莹拦住，小声提醒：“别，相信时清，上次这家伙还被她打手心呢。而且场外不可纷争，有什么事，待会儿去秘境里解决！就算杀了他，也没问题。” 若是在场外引发什么动静，便是两个门派之间的大事，非常容易引发大型纷争。 至少在这里，他们要学会忍耐。 沧莹的话成功劝住沉湘，红衣少女攥紧的拳头慢慢放开。 * 王耀放完狠话，时清还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男人感觉自己一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还有种被无视的屈辱，他性情高傲，自然受不了这种眼神，怒道：“你敢这么看我？！” 时清：“……” 她盯着王耀，在男人说完这句话以后，终于有所回应，轻轻开口，问——“……你谁？” 王耀：“……” 你谁？ 你谁？！！ 没想到这贱人竟然没记住他！！ “好……好！你给我等着！”王耀死死瞪着时清，“你会给我跪下磕头的！进了秘境，我要让你以后一想起我的名字就浑身发抖，痛哭流涕！” 时清：“……” 时清：“哦。” 王耀：“！！！” 他气的就要拔剑，旁边的几名弟子赶紧拦住他，开口道—— “王耀师兄冷静点，场外不可纷争！进去秘境以后再说，这回大比，我们苍月山一定能够胜过三清山！” “就是！我们实力，可不比这群纸老虎弱！” 都挑衅到这份上了，三清山弟子大部分也忍不了。 想要上前给他们点儿教训，岂料旁边幻虚长老一声轻咳警告，又一记眼神过去，令那些蠢蠢欲动的三清弟子又重新按捺下来。 “秘境开启仪式即将开始，各位苍月山的道友们，还是快些归位吧。” 实际上还早，只是不赶紧把人赶走，怕是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动手了。 男人开口，王兵长老知道再待下去，他们再嘴皮子上讨不到什么好处，便拱手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带着王耀等人拂袖而去。 几人走后，沉湘从沧莹怀里挣脱出来，气的一跺脚，“沧师姐你不该拦着我的，我要去撕碎他的嘴皮子！” 沧莹安抚道：“等进了秘境，你把他大卸八块都没问题。” 沉湘拨开人群重新走到时清面前，沧莹看向苍月弟子离去的方位，微微蹙眉道：“怎么感觉王耀他们几个不像是回苍月山队伍了呢？” 沉湘问：“那去哪儿？” 沧莹眺望远方，却看见一群素白衣着的男男女女站在一个角落里。 他们穿着都太过朴素，唯有发带与腰带是鲜艳的大红色。 沧莹：“……不好。” 沉湘：“怎么了？” 沧莹沉声，咬牙切齿道：“王耀那孙子，又跑去找钟离师弟的麻烦了。” ——角落里那几人，是玄霄宗弟子。 * 玄霄宗目前加上掌门，只有一个分神，一个元婴，两个金丹，和十几名筑基期的弟子。 钟离锦修为练气后期大圆满，是在场所有宗门弟子里最低的。 然而少年精通法阵与符咒，只要用好这些，越阶杀金丹甚至元婴都有可能。 符咒与法阵的威力，不似灵剑那般与修为完全挂钩。 它们更不可估量。 玄霄宗弟子刚传送过来，许是许久未曾使用过宗门的传送法阵，穆念熙站的有些不稳，那只手无意识搭在了钟离锦的肩膀上。 少年回眸，与女人目光相撞，穆念熙赶紧收回手，歉意道：“抱歉，师弟。” “无碍。”钟离锦温和笑了笑，“师姐当心。” 穆念熙面色微红：轻轻点头：“嗯。” ——“没想到你们玄霄宗落魄成这样，也敢来参加今年的宗门弟子大比啊！当真是令我好生意外！” 高扬嘲弄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钟离锦侧目看去，那细眼男子踱步而出，傲慢地仰头，斜眼觑着他们道：“钟离锦，有段时间不见了，你怎么还是个练气？以往的修真天才，不是十四岁就要突破金丹期了吗？” 王耀故意挖苦钟离锦，玄霄宗几人面色瞬间冷下去。 不待他们开口，王耀便又说：“你们掌门呢？钟离震怎么没跟来？不重视这次的大比吗？哦，我知道了——” 他嗤笑道：“他要是一起来了，你们玄霄宗就彻底无人了对吗？听说那魔修，可是屠了你们不少人呢！” “够了！”玄霄宗大师兄陈非欢一声呵斥：“苍月山是故意过来吵架的吗？以宗门伤痛来刻意挖苦我们，这就是苍月山素质？苍月山修道修得便是那无赖道？” “无赖？”王耀微微眯眼，“我们哪儿无赖了？而且我什么时候挖苦你们了？别太敏感啊，明明我只是过来关心一下，谁知道你们这群人竟然给我扣上了这么个帽子，当真叫人好心寒。” “你——！”穆念熙正要说话，身侧少年却忽然抬步挡在她前面。 钟离锦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淡淡微笑，他看向王耀，道：“王耀道友，许久不见了。玄霄宗近两年确实实力大不如前，师兄师姐们死的死，走的走，如今零零散散，也只剩下十几二十人。” “不过——”少年温和地眯起眼睛，轻声说：“既然连王耀道友，这个上一次宗门大比连我三招都过不了的人，都敢来参加，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敢来呢？” 王耀最痛恨有人拿四年前三招惨败钟离锦这事儿来刺激他！ 如今最怨恨嫉妒的家伙就在眼前，还刻意这般说，无异于点燃他心头的火气！ 三清山那里他不敢太造次，但这玄霄宗，他放肆定了！ 王耀正要动手，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两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雪白绷带蓦地缠绕上他的剑柄，令男人拔剑的动作陡然一空！ “场外不准纷争！”沧莹随即开口，看向王耀，挑眉道：“王道友可还记得这个规定？” 男人愤怒地转头，压制不住暴脾气，本想怒骂，却在看见一红衣少女的瞬间怔住！ 随后，那双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痴迷——“是你啊，小美人。” 第76章 绷带 此前王耀来三清山队伍找茬的时候，沉湘被沧莹拽到队伍后面去说了几句悄悄话，男人便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现在跟着沧莹一起过来给钟离锦撑腰，王耀这才注意到了她。 那痴迷贪慕的眼神沉湘见过太多，王耀还是里面最猥琐的一类。 前两年下山，虽然因着光环，被很多人变态般的爱慕，可吸引的大多是人中龙凤，只是不小心激发了他们的病娇属性而已。 但观这王耀，模样一般，资质一般，偏生那猥琐的眼神却重的无比。 沉湘已经不会被那种眼神吓到了，只是恶心感一时半会儿还消散不了。 “没想到小美人儿也来了，之前竟然没有在三清山的队伍里看到你，待会儿进了秘境，可要和哥哥一起走？”王耀灼灼盯着沉湘，心中升腾起的火焰这一刻躁动无比，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去抱住少女，一亲芳泽。 沉湘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王耀眯眼笑道：“为什么？” 细眼眯起，在脸上几乎成了一道缝隙，他的脸本就长，如此表情，更显得有些小人长相。 沉湘不拐弯抹角：“你口臭，人丑，修为低，猥琐，恶心，人傻逼。你这种人见人厌，狗眼看人低的垃圾怎么配跟本小姐一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烂皮囊，明明比普通男还低一等，偏生仰头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一样，追我的男人从三清山排到深渊海，各个人中龙凤英姿矫健建树颇高，你放人群里就是一坨狗屎，连人拉的都不配当你怎么有脸这么自信的？” 她一口气骂完，大气都不喘一下，眼中明晃晃的鄙夷嘲讽和不屑直接像箭一样朝王耀射去。 王耀脸色越来越青紫，气的头上青筋暴冒，他最在乎面子，被当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贬低辱骂，就算他喜欢这个小美人，此刻也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让她闭嘴！ “你——” “哦，还有。”沉湘打断男人，笑眯眯地阴阳怪气道：“看你这般嚣张自信，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仔细想想，好像——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四年前竟然在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手里没挺过三招，甚至还被打下擂台，当真是好厉害呢！” “闭嘴！！”王耀气的抬手，他本是来挖苦玄霄宗和钟离锦的，谁知道三清山这几个家伙竟然会过来！ 然而雪白的绷带条紧紧缠缚住男人的手腕，他发现那绷带条的力量极强，自己甚至动用灵力都无法挣脱开！ 自魔武秘境后，王耀成功吃曾爷爷王兵带回的丹药，将修为堆到了金丹期中期。 谁知道那个时清，应当才金丹二阶，没想到用灵力束缚他的时候，会有这般力道！ “放开老子！”王耀怒道：“现在挑起纷争的可是你们三清山了！” “哪有？！”沧莹瞪大双目反驳：“我们明明是在制止纷争！” “呵——”王耀冷笑一声，“用绷带捆住我，就是制止？有本事，你们现在叫巡视长老们来看看！他们只会认为，是你们三清山先对我动的手！” 巡视长老好几个都是苍月山的人，自然会护着王耀。 “可你先对玄霄宗和钟离师弟出言不逊，挑衅在先！”沧莹也生气了，她两次见的厚脸皮之人，都是王耀！ “我有吗？”王耀眸中得意，“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罢了，可你们三清山不由分说就用东西缠住我，到底是谁在挑事，一眼明了。” 沉湘道：“对你的形容还得再加一句——厚颜无耻之徒，现在想想骂你是狗屎，都辱狗屎了。” 王耀看出沉湘筑基期的修为，男人现在稍微冷静一点了，阴险笑着：“骂吧骂吧，小美人你现在骂的越多，后面哥哥也疼你越多。” 说完双目冷冷盯着时清，嗤笑道：“还不赶紧放开本少爷？！否则真闹到巡视长老那儿去，你们能收得了场？！” “就是！放开王师弟！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他身旁那几名师兄师弟也齐齐说道。 时清抱剑而立，眸光淡漠平静，对王耀的话充耳不闻，反倒是绷带更用力，锋利的侧边甚至将男人的手腕勒出了些许血痕。 王耀蹙眉吃痛一声，视线越发阴冷，正要发作，旁边钟离锦却忽然开口：“时清师姐，请放开王道友吧。” 少年声音传来，沧莹怔了怔，“钟离师弟？” 白衣少年的目光落在王耀被绷带缠绕的手腕上，脸上此前阴阳男人的笑意早就荡然无存。 唇角变得平直，眸中也没有多少情绪，黑瞳似无底深渊，静谧，却幽冷。 时清微微转头，那少年也在此刻抬眸，与她对视。 而后，时清别开目光，收回了绷带。 王耀哈哈大笑，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钟离锦的肩膀，细眼间得意无比，嘲讽道：“你还算有点儿眼色啊钟离锦！” 钟离锦重新勾起微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俊美精致的脸上似有温柔浮现，双目看向王耀时，少年敛下眸中的冰冷，轻声笑道：“待会儿进了秘境，还请王道友。” ——“别忘了来找我。” “放心，我肯定来。”男人眯着眼，手又在少年肩膀上重重捏了捏。 走之前，他最后看了眼沉湘，用唇语似在对少女说：“我也会来找你的，小美人。” 沉湘回他一个微笑，上下唇轻动，道：“好啊。” ——就怕你不来呢。 * 王耀等人走后，沧莹有些不服气地问钟离锦：“师弟为何如此轻易放过他？这种人，还不如让时清好好教训他一下！” 钟离锦温柔笑了笑，安抚沧莹道：“师姐别急，无论如何，场外不允许纷争，巡视长老那里有几位是苍月山的人，就算也有其他宗门长老在，凭苍月山这些家伙的狡猾，也定会将黑的说成白的，三清山毕竟先动手，他们总能将脏水泼在你们身上的。” “好吧。”沧莹叹口气。 时清的绷带在她周围飘荡，刚才将王耀的手腕勒出了些许血痕，现在还有些血迹残留在上面。 她正要伸手将绷带条上的血液擦掉，却有另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 时清看向钟离锦。 少年垂眸，捏着刚才束缚王耀的两根绷带子，面无表情地用大拇指将其擦拭干净。 用力抹去，时清感觉到钟离锦的力道，从而敏锐觉察出少年此刻不太好的心情。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才被王耀找茬挖苦，所以才会不高兴。 “多谢。”时清淡淡说。 帮她弄干净了绷带。 “是我该谢师姐。”钟离锦道，少年声音低沉，唇角带着淡淡弧度。 可神色却有些漫不经心。 拇指在绷带条上轻轻摩擦了两下，似在握着少女的柔荑。 而后，微微露出一条缝，任由那绷带从指缝间滑落下去。 * 灵器与主人五感相通。 它们紧紧缠绕王耀的时候，就像是时清在紧紧握着那家伙的手腕。 钟离锦以往并未在意过这些，毕竟被时清用绷带捆绑过的人很多。 只是这一回，他看见少女用绷带束缚男人。 好似又到了五日前的那天夜晚。 他与时清手腕相贴时，血液交织交融，欢情蛊虫被吸引游动。 那游动的蛊虫仿佛带给了时清一种不一样的欢愉和快感，时清看不见，他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那静静垂落在水中的四条绷带，因着少女情感的欢乐，而开始蠢蠢欲动，如水中优雅游动的毒蛇，从下方缠绕上少年的身躯。 钟离锦一怔，本想挣脱开，却又因着手腕相贴，无可用的手，难以避让，所以只能承受。 它们自下而上，又从少年衣襟滑下，擦过他的脖颈，锁骨，胸膛，腰肢……似游走，亲吻，和抚摸。 与他身体交缠，给少年带来令人心生畏惧，又渴求不已的，隐秘至极的快乐。 绷带是时清情绪的体现。 他意识到这是时清此刻的感受，于是一颗心跳动的几乎要破腔而出。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明明蛊虫还没有顺着手腕的血液进入他的身躯，他就已经如此动情，至身躯不受控制，连下腹的火焰都要差点儿将他吞噬。 好在蛊虫成功引了过来。 钟离锦立刻起身，拼尽全力挣脱开时清的绷带，压抑着蛊虫与此前动情带来的折磨，忙不迭地逃离了冷泉。 而如今，他已经无法正视那四条与时清感知相通的绷带。 捏着绷带，就像握着时清的手。 任由绷带缠绕上脖颈，就像是被少女用手臂轻轻搂住。 钟离锦不敢多碰。 当然—— 也不想旁人碰。 他会在秘境里等着王耀过来。 若是那男人没来，他也会去寻找他。 因为。 他是真的想，砍下那家伙，刚才被时清缠缚过的一双手。 * “师弟，不介绍一下吗？”大师兄陈非欢忽然开口道。 少年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温润柔和，让人如沐春风的神情，对沧莹几人微微一笑，“是该介绍介绍。” “沧师姐，这几位分别是我玄霄宗的大师兄，陈非欢，二师兄张绍文，以及三师姐，穆念熙。”他说完又对玄霄宗几人道：“这是三清山的沧莹师姐，沉湘小师姐，以及……时清师姐。” “各位道友好，刚才多谢了。”穆念熙温婉微笑道。 “没事儿，钟离师弟现在在三清山游学，自然也是我们的师弟，”沧莹摆摆手。 后面几个宗门也都传送过来，此刻悬浮于天边的水镜开始出现波纹。 沧莹看见那波纹浮动，立刻说：“哎呀，秘境要打开了，诸位道友，我们就先回三清山那边了，回见！” 她说完拉着时清跟沉湘，不待几人回应，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里。 陈非欢望着三人身影，忽然转头，对身旁白衣少年道：“那个穿青色短衣满身缠绕绷带的少女……就是之前退你婚的时清？” 他说这话时，另一旁的穆念熙也眸色复杂，微微抿唇，捏着手，道：“我看师弟刚才，不像是对她心有怨怼的模样，难道……放下了？” 钟离锦道：“此前是有些误会，不过早就解开了，时清并非我结亲之人，她也不是故意想给我难堪才来退婚，更并非落井下石。” “那她为何——”穆念熙蹙眉。 “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强者。”少年望着那翠色的背影，轻声说：“仅此而已，现在，我还不够强罢了。” * “阿嚏！”刚回到队伍，时清就打了个喷嚏。 沉湘问：“怎么了师姐，有人想你？” 沧莹说：“也有可能是蛐蛐。” 时清：“……” 水镜浮动的波光越来越强，此次宗门弟子大比的主持，本该由三清掌门时越来担任，但那男人近期闭关还不知何时才能够出来，便被苍月山掌门捡了便宜。 主持能够安排大比的所有事宜，因而以往一个宗门出一个巡视长老，今年巡视长老却多了好几个苍月山的人担任。 虽有人不满，却无奈苍月山最近风头极盛，实力大涨，而无法明面上与其有冲突。 水镜之前，一名淡蓝衣物的老人白须垂下，仙风道骨，姿态翩然，御剑而上，手中拂尘在天空划出一道带着蓝色微光的弧度，那弧度间飘洒星光，潇洒至极。 这便是苍月山掌门，黄道子。 据悉老人已经五百来岁，渡劫中期，虽然金丹直到暮年才突破，却依旧靠最长的资历在五十年前登上苍月掌门的宝座。 他上台之后，致力于与三清山争夺修真界的话语权，为了壮大门派，收徒只看资质，不看其他，因而多了一大批资历不错却品德不高的弟子。 “诸位道友，此次宗门弟子大比，老夫有幸主持大局，今年规则更改，由三清山主场置办的擂台赛事，改为秘境历练大比，所有进入秘境的弟子，皆为竞争对手，除一只低阶魔物，计一分，除一只中阶魔物，计五分，除一只高阶魔物，计十分，三日后，积分最高者，其个人、及宗门，便是此次大比最终的胜者！” 第77章 救一路 “弟子大比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沉湘想了想，问：“说起来，我一直以为只有擂台赛才会分修为阶段进行比试，这回又不是历练寻机缘，竟然没想通为何还是要从筑基到分神期分别选出一人。” 沧莹笑着解释道：“这代表着各宗门除掌门长老之外的顶尖战斗力弟子与最有天赋实力的后辈。” “筑基期第一名之间的对决，能够说明这个宗门未来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上一届宗门弟子大比，钟离锦明明才筑基，却能够在同层修为里一战成名，甚至风头都盖过当时的分神期大佬。因为他只有十三岁，筑基后期大圆满，即将突破金丹，他的修炼速度空前绝后，剑法出神入化，若不是被局限于筑基期的比赛里，他或许还想跨阶层去金丹弟子那里打一场。” 说道这里，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可惜，“只是世事难料，名声越响亮，天才的称谓帽子越高，就越容易被人趁你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扼杀。” 沉湘道：“如此说来钟离锦确实挺可惜。” 但这也是男主的宿命吧，天才少年一夜成为废柴，后来又逆袭打脸什么的，代入男频视角确实挺爽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过钟离锦看上去好像也没有那种男频主角的志气，他给沉湘的感觉太温和，太随遇而安，即便有目的也看不出明显功利性竞争，此前为了封禁凶兽放弃魔武秘境洞窟里的天材地宝，又为了压制肥遗只身犯险前往秃石岭底部印刻法阵。 “幸好上一届弟子大比，师姐没参加。”沉湘说：“否则天才的名号放她身上，现在被废的人就是她了。” 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闭关呢，就算参加，虽然话题度有，可十四岁的筑基中期与十三岁的筑基后期大圆满相比，肯定还是年龄小修为高的那个光辉最盛。”沧莹叹口气，“行了，我们都别再说这个了。” 沉湘调侃沧莹：“哟，沧师姐心疼钟离锦了？” “是，所以不提了！”毕竟那或许也是少年最后悔的事情，在十三岁就崭露头角，名声大噪。 * 秘境开启，所有参与大比的弟子在苍月山掌门一挥拂尘之后，纷纷化作一道流星般的白光飞入水镜之中！ 场外之人暂时无法看见内部的大比情况，待崆峒镜记录完全程，才能将本宗门弟子的表现传给各掌门。 一入炼狱，周身的温度霎时升高。 其环境几乎比魔武秘境中的烈焰山还要恶劣。 传送进来后，大比正式开始。 各宗门弟子每杀一只魔兽，积分榜上就会提升相应魔兽的数值。 一开始苍月山提议这种大比方式后，许多掌门是不同意的，认为这对筑基期的弟子来说危险系数较高。 可又有旁人觉得这恰好试一次非常有效的历练方式，不仅锻炼后辈修士，还能除掉在交界处不停进犯的魔物。 更何况有分神期和元婴期的弟子在队伍中，一定可保筑基弟子性命无忧。 所以最后投票下来，最终还是确定了这种方式。 与魔武秘境一样，传送地点是随机的。 时清睁开眼，周围空无一人。 眼前场景似是一幅被烈焰焚烧的画卷，炽热的空气带着硫磺的刺鼻气味。 这里，火焰如同无尽的河流，从地壳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将周围的一切染成了血红色。 天空也是一片混沌的火海般的模样，云雾似火海中翻滚的海浪，不断地拍打着虚空。 这只是秘境一角，边界处线条自南向北，绵延至无边尽头，其线长几乎包涵四季，且都是极端恶劣的天气条件。 时清大概是处于大陆的最南边，这里是炼狱火海，常年高温。 她取出传送符，正要去找师兄师姐，岂料刚把黄符拿出来，这里的高温便直接将她手中符纸燃化。 “……” 如此，便只能等待师兄师姐和小师妹传送过来找她了。 结果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动静。 师兄师姐也就算了，竟然连小师妹都没过来，是被什么耽搁了吗？ 她拿出传音石，“……小师妹？” 沉湘的声音从石头里传出：“师、师姐？！” “你在哪？”时清问。 沉湘道：“我在一座雪山！咱们距离太远，我用掉传送符后根本传不过来！还白白浪费了！本想用传音石联系你，结果下一秒一只魔物就冲出来，应当是个中阶，我废了好大劲儿才勉强甩掉它！” 时清：“……”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没能传送了。 此次秘境传送位置随机，不似魔武秘境那般，不会将同门之间传送太远，而这回，反倒是刻意将同门传送到符咒无法联通的地方。 时清叮嘱沉湘，“如此，多小心。” “师姐你也是！随时保持联络！那家伙应该附近，我得再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躲起来！”沉湘说完便没了声音。 时清收好传音石，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 她有些担心小师妹，只是现在找不到方法去她那边。 远距离唯有传送法阵可以使用，要是能够运气好些，在附近碰见个阵修就好了。 雪山，小师妹大概在北方。 时清看了看周围，环境几乎一样，靠肉眼很难辨清方位。 她取了一块司南，放置在地面，注入灵力。 司南缓缓转动，最终指向一处方位。 雪白的长剑顿时出鞘，在天空似流星般划过一道弧度后缓缓停留在时清身边，她跃上剑身，正要御剑离开，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道、道友？！” 时清转头看去，只见模样平平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他衣袖宽大，身边有没有佩剑，看上去应当是符修或者阵修。 “何事？”时清问。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道：“道友，那个，你可否御剑带我离开这块区域？传送过来以后这运气不好，竟然到了这高温地方，我是名符修，符咒在这里不太好用，所以……能帮我一下吗？” 时清看了他片刻，男人模样有些粗犷，体型倒是也与刘睦州师兄有几分相似，他的眼睛里没什么恶意，看穿着打扮也不是苍月山的。 “可以，何门派？”时清道。 男人听她答应，立刻走过来道：“多谢道友，多谢道友！我是了月谷符修张长征，道友是三清山的吧？” 时清说：“三清山，时清。” “时清？”男人一惊：“你就是退了之前那个修真天才钟离锦婚约的时清？” “……算是。” 退婚这件事，修真界几乎人人都知晓。 近几年的大事，第一件，玄霄宗十三岁天才少年在宗门大比中一战成名，第二件，修真天才钟离锦被魔修废掉修为，摧毁灵根，第三件，那就是被废的少年还被三清山退了婚。 三桩大事，全是围绕着钟离锦。 眼看少年恣意，崭露头角，便又见他高楼坍塌，废墟遍地。 张长征起初知道时清退婚的时候，也是对这女孩十分不屑，一直不屑了这么久，后来知道时清在魔武秘境救过他师弟赵帆，心里对女孩的印象稍微转变了一点点，结果今天，竟然直接请她帮忙了。 实际上在出言之前，男人心里也没什么底，这种竞争性的秘境历练，宗门之间都是对手，换做旁人肯定觉得少一个对手更好，所以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这女孩答应了，她居然还是时清。 张长征对她的感觉越发复杂，看着挺善良一姑娘，为什么当初会直接在钟离锦被废的三天后去退婚呢？ 直接问是不是得不到正面回应？但他又着实好奇。 不是他吹，大半个修真界的人应当都好奇这一点。 时清正在御剑，感觉到身后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从震惊，到质疑，又到迷惑。 “……” 时清说：“何事？” 张长征：“！没、没事！” “有问题？” “没有！” 时清：“……哦。” 经她一出声，男人终于不探究了，许是不好意思了。 御剑飞行过一段时间，周围的温度稍微好了一些，看样子大概是远离了最热的区域。 张长征道：“这里就行了，应该可以用符咒了，时清小道友，就在这附近把我放下吧。” “好。”时清停了下来，张长征从袖里乾坤中取了一些黄符交给时清道：“这些是威力很强的符咒，注入灵力念出咒语就能使用，算是我给时清小道友的谢礼。” 时清：“……”路费吗。 “不必。”她说完重新御剑腾空。 张长征大喊：“真不要？！” 时清：“不要。” 她真不需要那种东西。 更何况……攻击性符咒的咒语——要连续念好几个四字词。 * 温度稍微降下去后，周围零零散散多了些植被。 时清还带着有传送符，她在此地试了试去唤沈云英师姐何刘睦州师兄的名字，结果符纸震碎后，她的位置依旧没有任何变动。 看来距离他们还是很远。 时清在前进的路上顺便杀了很多低阶魔物，这一带幻境依旧较差，魔物虽然从劣质环境里诞生，却也喜欢待在舒适区，高阶或中阶的魔物实力强悍，会吞噬低阶魔物，所以为了存活下来，低阶魔物便游荡在大陆的南北极地区域。 时清根据魔物的等阶以及周边的环境判断自己所处的地方，而后继续前进，只是这次刚御剑腾空，一股强大的气流便从一侧猛地袭击而来！ 她翻身躲过，脚底长剑跟着她的步伐迅速移动到新的位置。 待转头朝气流袭来的方位看去，只见一只悬浮在半空的魔犬正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魔犬中阶，四肢粗壮，嘴角带血，还有些许布料在它的齿缝间挂着。 时清眼眸垂下，不远处的地面有一弟子昏迷，修为筑基，腰间像是被犬类牙齿咬了一大口，血肉模糊。 周围灵力在帮他续命，若是没能及时得到医治，会很快死去。 他有些倒霉，一传送过来就被一只中阶魔犬盯上。 时清朝他御剑过去，魔犬嘶吼一声，立刻跟上，它似乎嗅到了这个少女身上更美味的灵力，比那筑基期的弟子还要滋补。 即将落地之时，时清回身一转，脚底长剑朝那魔犬射出，雪白剑身在刺向它时瞬间幻化出千百残影，魔犬本想躲开，然而眼中长剑几乎组成了一面尖锐的墙壁，它难以寻到空隙逃出，硬生生挨了几剑！ 时清趁机从袖里乾坤中取出几颗回血丹给那弟子服下，待稳住他的伤势，她便转身又冲向魔犬。 一个筑基期的剑修能够勉强杀死一只低阶魔物，然而从中阶魔物开始，魔物等级被细分成了中阶下，中阶中，和中阶上。 金丹元婴与分神期的剑修，分别可以单杀中阶下，中阶中与中阶上。 高级魔物，则需要四个元婴或是两个分神剑修合力杀死。 魔犬是中阶下，时清有把握战胜它，不过不开咒文，还是花费了一点儿时间。 除掉魔犬后，她回过头再去看那男子伤势，有回血丹的功效，他性命算是保住。 只不过依旧处于昏迷状态，时清将男子背起，御剑继续赶路。 “咳咳。”耳边忽然传来两声咳嗽，时清微微侧目，问他：“可还好？” 男子慢慢睁开眼，声音虚弱，沙哑无力：“我……我在哪儿？” 时清说：“天上。” 男子：“……” 他朝下看去，只见地面一片秃石峻岭，空气燥热。 “我记得……我之前，碰见了一只魔物……” 时清点头：“嗯，死了。” “死了？！”男子蹙眉，“我杀了它？！” 时清：“我杀得。” ——分数是我的。 “原来如此……看来是道友救得我。” 时清：“……” 显而易见。 “何门派？”时清问。 “崂山。”男子回答完以后又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说：“我气息……还是不稳，身上很疼，就劳烦道友，帮我找找我的同门了，看道友衣着，应当……是三清山，我想，你不会拒绝我吧。” 时清：“……” 有麻烦，就找三清山。 第78章 优待 “道友……这是去哪儿？”那弟子又问。 时清道：“北部雪山。” “雪山？”崂山弟子怔了怔，“你？御剑？” “嗯。” “那是断然来不及的！”他情绪一激动，直接咳嗽起来，“咳咳！咳咳！道友……你御剑，最快也得七天啊——！！” 时清突然在半空来了个急刹！！ 背上崂山弟子因着惯性头部狠狠压在了她颈肩！ “嗷嗷——！”他疼的叫了两声，“我的伤我的伤！” 时清：“……抱歉。” 没想到大陆边界线南北跨度竟然会这么大，炼狱火海在大陆最南边，而炼狱雪山在最北，照目前的进度来看，御剑过去，最快也要七天行程。 而秘境历练的时间只有三日。 时清御剑落地，将背上男子放在地面上。 飞了大半天，没想到还是没有离开南部区域，只是从最热地转移到南部的半热地。 要实现远距离传送，比起一个劲儿的往北御剑，最快的方法，目前为止只有寻一个阵修，帮她印刻一个阵盘了。 时清看向地面弟子，问：“剑修？” 弟子摇头：“这倒不是，是符修。” 时清：“……” 时清说：“身体，不错。” 一个符修，在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情况下，竟然只凭几颗回血丹止血，就能够在段时间内清醒过来，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换做旁人，就算是剑修，也可能昏迷两个时辰时间。 当然——她除外，她会时刻保持清醒！ 时清准备去找阵修。 男子见她要走，赶紧开口：“你、你要丢下我吗？” “你，”时清道：“很精神。” 后面完全不用跟着她。 “这只是我的表象！”男子伸手紧紧抓住她的绷带条，可怜兮兮道：“我真的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三清山的道友，你们门派不是最乐善好施，助人为乐的吗？就不能送佛送到西，帮我找到同门后再走吗？” 时清说：“修道者，不信佛，信三清。” 她继续转身，男子着急道：“等等！道友！其实、其实在下也略懂一些刻阵之法！” 时清：“……” 她看向男子，眸中淡漠平静，却似在某一瞬间多了几分审视：“何以知，我，找阵修？” 男子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道：“道友要去炼狱雪山，传送符又不能用，御剑又赶不上，现在能够在短时间内前往雪山的方法，只有靠传送法阵了，所以我猜你那般匆匆的应当就是想找名阵修帮忙吧？” 时清：“……” 时清：“传送阵，可会？” 既然略懂一些刻阵之法的话。 “会是会，身上也有基础阵盘，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还受着重伤呢，刻不了。”男子往地上一躺，面露痛色。 时清站在原地，突然拔剑。 长剑出鞘，划出一道凌冽的圆弧，而后直直朝男人冲去！ 那弟子似乎感应到的时清的剑风，吓得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赶紧离开原地，距离她三丈远惊恐万分道：“不、不是！我就稍微无赖了一下，你至于直接拔剑砍我吗？！” 然而少女似乎并没有理会他，在男人刚才躺下的地方一剑插入地面，随后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魔物死后残存的魔物像熄灭的篝火那般只留漆黑浓烟袅袅升空。 低阶魔物，分数加一。 弟子：“……厉、厉害了。” 鼓掌鼓掌。 时清收剑，微微仰头，略显骄傲：“多谢。” 紧接着她又看向男子：“你，有力气。” 男子：“……” 好家伙，合着一箭双雕，杀魔顺带试探。 “行吧，我给道友刻阵，那道友可否答应我，帮我找我同门？”男子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儿真诚。 时清：“……好。” “那如果找不到我同门，让我跟着你又行不行？”他眨眨眼？ 时清：“……哦。” 含糊其辞的回应。 男子也不是如此轻易就相信的。 “道友要说好。” 时清：“……好。” “三清山可向来信守承诺，相信道友一定不会做出有损三清山名声的事情。”他道德绑架玩得一溜一溜。 时清：“别废话。” 刻阵的过程枯燥无味。 他将基础阵盘从袖中取出，笑道：“道友运气好，碰上我，刚好我就一个迷踪阵和传送阵刻的效果还不错。” 男子像个话唠，一边刻阵一边絮絮叨叨：“对了道友，我叫常竹，你叫什么？” 时清说：“时清。” “时清啊，”男子点头：“清明时节雨纷纷，好名字！” 时清：“……”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 常竹：“……怎、怎么了？” 时清：“无事。” 只是有些意外。 第一次有旁人在听见她名字的时候，没有任何惊讶之意。 而且……吟诗也像个白痴。 刻了半天，结果这家伙才刻了不到五分之一。 时清说：“好慢。” 这功夫如果换做钟离锦，早就刻完带她去找小师妹了。 常竹嘴角一抽，略微咬牙道：“都说了我受着伤呢，时清道友。” “我师弟，”时清道：“重伤，一炷香，刻一阵。” 常竹冷哼一声，别过头，不服气道：“是是是，时清道友你的师弟最厉害！” 又过去半个时辰，那阵盘才刻到五分之二。 时清拿剑起身：“浪费，时间。” “时清道友！！就不能体谅一下吗？！！我是个符修啊！只是稍微懂一点刻阵！” 时清眸光平静淡漠：“不能。” 转身走。 “道友！！！” 时清没理。 ——小师妹那边不知道如何了。 传音石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她任何的来言，时清握着石头，有些担心，小师妹在被一只魔物追，如果贸然出声，也许会不小心暴露小师妹的位置。 因此直到现在，时清都没有再联系沉湘，她在等那少女主动联系自己。 而能够主动联系，说明已经脱困了。 * 事实证明，时清想的没错。 沉湘正躲在雪山的一座洞窟里。 一身红衣的少女在这白雪皑皑的山间极其明显，不论躲在哪里都容易被魔物发现。 一些低阶小魔物还好，不用她去找，会自己送上门，然而上了中阶的魔物，对付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时清居然在大陆的最南边。 沉湘微微咬牙，这和规定可不一样。 若想元婴期与分神期的弟子保护队伍里的筑基弟子，那么就绝对不会将这几个修为的弟子传送相隔的太远。 然而现在，反倒是分神期的云英师姐与睦州师兄相距较近，她与时清竟然在大陆两个极端！ 沉湘运气调息一小会儿，稍微恢复了些体力。 但就在这时，洞窟外面又响起一声山魈叫！ 声音洪亮震天，引得雪山之上堆积的大雪朝下坍塌。 沉湘一惊，她必须赶紧出去，否则洞口会被大雪堵死！ 长剑出鞘，她御剑逃离，却在即将冲出洞口的时候被一只巨大的长毛手狠狠捏住身躯！ 沉湘一口血喷出。 抬眸看去。 只见一只体型硕大无比，身上长满白色长毛的山魈正裂开大嘴，贪婪且邪恶地盯着她！ 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追着她的魔物——雪山魈！ 雪山魈嘴巴两侧还长出似豪猪般长长的尖牙，口中猩红，带着密密麻麻的牙齿，魔气冲天，好似要将她一口吃掉。 沉湘赶紧捻诀御剑，长剑“嗖”地一声朝上穿透山魈捏住她身躯的手腕，火焰霎时从那剑柄出迸发而出，化作一条缠绕的火蛇顺着山魈手臂蔓延向上，直冲它的双目！ 雪山魈一声嘶吼，烫的忍不住放开沉湘，趁此机会，沉湘赶紧御剑。 这怪物的嘶吼引发了更大的雪崩，沉湘朝天空飞去，只是越往上，气温越低，她本就穿得单薄，即便有灵力护体保温，也难以在长时间的逃命后还有多余的灵力使用。 沉湘飞不了太高，很快落回地面，喉咙一阵腥甜，胸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她也在下一秒狠狠喷出一口血！ 感应到震动的大地，她意识到雪崩了，随即顾不上身体的伤，上前一把拿起剑就朝着前方跑去。 传送符无法使用，师姐不在身边，身后有雪崩，又有中阶雪山魈追逐，怕是再度进入了一种极限逃命状态。 沉湘的体力在快速流失，天寒地冻，她咬紧牙关不敢停下来，也不想在此刻联系时清，那样一定会让对方担心。 可即便不敢停留，那奔跑的速度也会越来越慢。 灵力稀薄，灵根疲惫，沉湘最终倒在雪地之中。 身上温度已经降低至一个冰点，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 雪山魈已经追上来了，雪崩也将至。 沉湘呼吸微弱，这一刻脑子里一直浮现着时越与时清的身影。 没想到居然会在秘境里狼狈成这样。 雪山魈的大手伸向沉湘，就在即将触碰到少女身躯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剑光突然出现，带着金丹后期大圆满修为的长剑直接在那瞬间砍下了雪山魈的手！ 它疼痛且愤怒的大吼一声，看向长剑射来的方向，紧接着，好几道冰冷剑光直接射穿了它的脑门！ 雪山魈体内魔气瞬间消散，沉湘一怔，只见此前在玄霄宗见过的穆念熙竟然在此！ 那女子如仙女般翩然落下，提起沉湘的衣领，将她带至安全的地方。 “三清山的小师妹，可还好？”穆念熙声音温婉，取了两颗回血丹给她，道：“快服下这个吧”。 沉湘睁着眼，看了她半晌，没有伸手去接。 那目光看得女人有些疑惑，问：“小师妹怎么了？” “……无碍，多谢穆道友出手相助，”沉湘微笑道：“唤我时湘便好。” 她接过回血丹，放入口中，而后开始调息。 片刻后，沉湘睫毛微动，睁开眼道：“没想到穆道友竟然也在炼狱雪山。” “是啊，”穆念熙道：“我进来之后，本想找师弟师兄他们，却没想到传送符无法使用。” “距离他们太远便会如此。”沉湘说。 穆念熙道：“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若我们结伴同行，还能彼此有个照应。” 沉湘点头，“好，不过以我现在的状态，怕是要给穆道友添麻烦了。” “没关系，”穆念熙笑的温和柔美，“你是阿锦的小师姐，平日里一定对他多有关照，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算我替阿锦对你的报答。” “阿锦？”沉湘挑眉：“穆道友看上去很爱护钟离师弟，叫的还挺亲切。” “毕竟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女人眉宇间有些惆怅：“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很爱他。” “这样啊，”沉湘盯着穆念熙，问：“你有传音石吗？” 穆念熙点头：“有，可我无法联系上钟离师弟。” “为何？” 女人叹口气：“宗门传音石只能同宗门弟子之间联络，阿锦或许出发的时候拿错了，他现在身上的传音石，大概是你们三清山的。” 沉湘明白过来。 她跟时清他们以为钟离锦会用玄霄宗的传音石，所以一直没想过去联系那少年。 结果现在穆念熙却告知她，钟离锦或许带错了石头。 沉湘拿起自己的传音石，试着唤了钟离锦两声。 果然，传音石散发出一道光，随后便能够听见那少年微微喘息的回音：“……小师姐？” 穆念熙听见钟离锦的声音，眼眸一亮，立刻道：“阿锦！” “穆师姐，你也在？你们都还好吗？” 穆念熙道：“我们没事，目前很安全，只不过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钟离锦安抚二人，“我这里，只是一些小事，等解决了，师弟马上过来找你们。” * 结束掉传音石的对话。 钟离锦看向前方几人。 眼前几名穿着淡蓝色衣物的男子，皆是一脸得意且嘲弄地注视他。 “钟离锦，”王耀挑眉，悠悠上前道：“本少爷是不是很讲信用？说了进入秘境会来找你，就一定来。” 钟离锦目光扫过四人，笑了笑，道：“传送随机，可王道友与同门师兄弟却偏偏能够传送在同一处地方，还能如此精准地在开局便找到我，是否，贵派掌门当主持后，对诸位的优待太多了些呢？” “没办法，谁让那三清掌门今年大比在闭关呢？这好事儿自然得落到我们苍月山头上了。”王耀细眼傲慢，眉毛上挑。 钟离锦点头，面色温润柔和，笑的人畜无害：“原来王道友也知道这次的机会算是三清山主动让出来的，而不是你们真靠自己的实力争取而来啊。” 第79章 我师弟 “少耍嘴皮子，钟离锦。”王耀眯眼嗤笑：“别以为现在你三言两语就能气到我。” “是吗？”钟离锦挑眉，神色平静温和，“所以王道友是觉得有长进了？不错，值得我夸夸你。” “闭嘴！谁他妈要你夸！！”王耀怒道，男人最恨钟离锦那副云淡风轻温和如玉的模样，衬得他在这少年面前好像永远低了一等！ 钟离锦有些可惜道：“怎么刚夸你一句就原形毕露？还以为你能再冷静一会儿，没想到王道友其实毫无长进，四年前就如此狂妄易怒，上次魔物秘境被时清师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手心，结果现在还是这般，修道之人，修的乃是心性，而并非全然只看重修为，希望王道友日后多多努力啊。” “你他妈——”王耀这辈子觉得第二件耻辱的事情就是在魔物秘境被时清那个贱人打手心！ 男人气到提剑就要冲上来，却被他旁边的师兄拦下：“等等师弟！” 拦下他的师兄面容刚毅，身材魁梧，眉宇间似有些阴骘与邪气，他的修为，钟离锦感觉不出来，如此强大的气息，凭猜测的话，怕是在元婴初期或以上。 “钟离锦。”男人面部轮廓如刀削，双目锐利如鹰，模样像是凡间北部蛮族那般，带着几分压迫感。 少年抬手，礼节性微笑：“这位道友好。” “呵——”男人微微眯眼，抬步靠近少年，仔细端详着他的长相：“四年前那场弟子大比，在擂台上已经见过你的样貌与风姿，没想到四年后再见，你倒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此话一出，旁边那几人忽然笑了笑。 出落，漂亮。 对男性来说，或许换成俊美昳丽会更好。 这师兄的话，无异于是将钟离锦说成一个女人。 白衣少年抬眸注视男人，唇角微笑淡淡。 黑瞳间的温度没有因那话语而变化。 “道友也容貌非凡，”钟离锦微笑道：“脸庞瘦削，鼻子扁平，鼠目精光，眼窝内陷，明明身材高大，偏生看着又像是体虚，明明修为高深，为何又给人一种如烟般可随时四散的错觉？真奇怪。” 这是实话。 待那男人一靠近，钟离锦便感觉到了那看似深厚的修为之下，带着的莫名空虚感。 这种空虚感，倒是在灵霞派的那些女修身上也感觉到过。 不过那些女修，是因为采补之法，虽然可以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可根基不稳，没有一步一个脚印，很容易在大事上出岔子。 那么，王耀的这位师兄，又是因为什么？ 看模样，大概三十多岁便结丹，进入金丹期，其天赋和修炼速度应该不低，为何骨子里会这般空虚？ 钟离锦一句话似乎真的点出了什么。 男人面容更加阴骘，冷笑一声：“你的眼睛倒是厉害。” “谬赞。”钟离锦淡淡微笑道：“自从接触丹医之法后，便总能感觉到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东西。” 王耀像是又逮着嘲弄少年的点，立刻大笑着开口：“钟离锦，你灵根被废后又重塑，此生无法拿剑，所以被迫转丹修，若换了我，作为一个剑修，在知无法继续练剑后，必定自尽而亡，哪儿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少年道：“自然比不的王道友如此痴迷练剑，不过——”他面露疑惑：“道友都这般爱练剑了，按理说剑术应该高超才对，为何四年前还是在三招之内就被我一脚踢下擂台了呢？” “所以——”王耀恶狠狠地笑着，拔出腰间长剑，剑身发射冰冷的剑光，映照出对面少年俊美白皙的面孔：“我今天，就是来一雪前耻的。” 钟离锦见此，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反倒是轻轻笑出声。 少年眉目如画，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俊美昳丽，气质绝然出尘，似天山雪莲般干净清雅。 红唇勾勒出一抹弧度，那一刻，倒是让对面其他几名苍月山的师兄们看得有几分呆滞，双颊莫名红晕。 “笑什么？！”王耀怒道。 钟离锦看向男人，挑眉道：“我笑——” “你一雪前耻，原来是打算趁人之危，以金丹期剑修身份对决一个甚至还没有进入筑基期的丹医。” “没想到王道友追求这般低，我自擂台将你踢下，你不想雪耻，我回山门后那两年，你不想雪耻，偏生等我被废，又重塑灵根，此生无法再拿剑之后，你带着剑，来雪耻了。” 少年笑意冷了几分，眯眼看着对面男人，一字一句，言语似重锤落下，铿锵有力地嘲弄道：“当真是——雪得一手好耻！” “你——他妈的别再想激怒我！！”王耀提剑就要冲上去。 “等等师弟——！！”那个元婴期的师兄又一把揽下他，提醒道：“别伤了他的脸！” 王耀听罢，冷笑一声，“知道。” 他看向钟离锦的目光恶意满满：“要留着那张脸——床榻之上，好给师兄你的双修尽性啊。” “……” 果然。 钟离锦猜测没错，王耀的元婴师兄，如此浮于表面的深厚修为，果真是双修过渡。 但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会找男人？ 自古阴阳结合才是正道，双修只是修炼的额外补充，若是完全靠双修提升境界，只会让根基受损。 房屋能够结实，全靠地基。 地基不稳，房屋修建的再漂亮，也总有一天会全部倒塌。 灵霞派男女不忌已经是对少年的一个小小冲击，现在这苍月山……倒也让他大开眼界。 “各位不必这般墨迹。”钟离锦微笑道：“要不一起上吧，不论是分神、元婴、金丹，还是筑基。” 王耀仿佛听见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起上？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师兄们动手？” “哦？”少年也觉得好笑：“所以依王道友的意思，你只配对付我一个练气期的弟子？” “巧舌如簧。”那位元婴师兄忽然上前，强大的压迫气息再度袭来：“别理他，王师弟，你只管去打，有什么事儿，师兄们给你兜着。” “好！”王耀也不想再与钟离锦多费口舌了，直接提剑冲上去。 他料定一个重塑灵根的丹修，不可能有他的攻击速度那般快！ 钟离锦虽然身法还不错，但在面对金丹期修为的剑修时，确实难以完全躲开他的攻击。 以往能在巨蟒峰躲时清的剑风，大概还是因为距离较远，自己也反应较快，而那少女，也手下留情。 男人攻势汹汹，长剑周围汇聚灵力，直冲少年面门！ 钟离锦即便躲开长剑，也无法避开剑风，被那风刃划破肩膀，血液顿时流下。 王耀见此，眸中得意万分，越战越勇，继续向少年发动不间断的进攻。 他挥舞长剑，不像是有脑子般攻击，更像是一种泄愤。 钟离锦手指微动，一张黄符从他袖里乾坤中滑出到手心，待王耀下一此朝他的心口挥剑而来时，他向后一避，顺势将黄符贴在他了男人的剑身之上。 “砰——！！！” 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在此响起，周围地面碎石一地。 燃爆符威力强悍，震的王耀持剑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你还带着符咒？！” 周围浓烟弄弄，让人辨不清方位，呛得四人不停咳嗽。 “王师弟！支撑起灵力罩，防止那钟离锦在烟雾里偷袭你！”分神期的师兄是有经验的，少年制造这种东西要么是为了逃走，要么就是为了偷袭。 “妈的！我一个金丹期剑修，怕他那一个练气的丹医偷袭？！笑话！”王耀丝毫不惧，将灵识扩散开来，用以寻找钟离锦的下落。 在捕捉到一个少年的身影之后，他冷嗤一声，立刻朝那方位一剑挥砍而去！ 王耀的身躯穿过烟雾，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钟离锦，白衣少年静静伫立原地，红唇唇角有刚才被剑风伤到后流下的血液，但不多。 少年此刻，正朝他露出一抹淡淡的嘲笑，似乎在说：“你就这点儿本事？” 王耀大受刺激，大吼一声：“——找死！” 随后将所有灵力汇聚与长剑之中砍向钟离锦。 然而就在男人冲来的那一刻，白衣少年忽然捻诀，天地间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少年一人的嗓音在王耀耳边轻慢地响起—— “天地为炉，封尘绝印，刻复同盘，借招除敌。” 下一瞬，一道剧烈的光突然自四人脚底涌现！ 分神期和那位元婴期的师兄立刻觉察到不对劲，正要上前拉回王耀，却见地面浮现的道道剑光竟是直直朝他们射来！ 长剑密密麻麻，似踏入万剑之冢，且成了被锁敌的目标！ 王耀脚下一痛，竟是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脚背！ “这——”他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白圈外的钟离锦，“你做了什么？！” 分神期师兄捏紧拳头冷笑：“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设下法阵？你倒是有几分厉害！不过，也就局限于此了！” 只是一个小小法阵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 但当男人拔剑准备寻找并摧毁阵心之时，那密密麻麻的长剑之威，却并不像一个练气期的弟子所刻法阵那般容易破除！ 钟离锦微笑：“恐怕不会如这位道友想的那般简单。” “什么——！”这万剑的每一下攻击，都仿佛是另一位分神期的剑修在与他对决！ 一个普通的封禁阵，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威力？！ 元婴师兄怒道：“这到底是什么法阵？！” 钟离锦一字一句道：“此乃——同复阵。” 刻复同盘，借招除敌。 “这里万剑除魔的招式，乃是一位分神期的剑修曾经所用，因而诸位道友，所面对的每一次攻击，都来自于一位分神期的剑修大能。” 钟离锦话音刚落下，王耀便突然一声惨叫！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竟然会被一招剑光切断筋脉！ 他手中长剑顿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而后痛苦地跪坐在地上！ 分神期修士实力相当，那位分神师兄勉强能应付，可王耀和元婴师兄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或许是筑基期的弟子没怎么出言，那些长剑的攻击稍微避开了他。 钟离锦看着跪坐在地上，鲜血流了满手及地面的王耀，他神色平静，漆黑如墨的眼瞳间淡漠一片，深邃幽暗，冰冷万分。 老人问：【这教训，是否还够？要撤阵了吗？】 然而少年静静说：【不够，等他们自己破吧。】 ——还没砍下王耀那家伙的手，自然不够。 最后钟离锦眯着眼，眉间血红色的朱砂多了些更为妖冶的色彩，笑的人畜无害道：“诸位，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后面，便祝君好运了。” 这同复阵中所复刻的杀招——便是那晚在秃石岭，镇压肥遗时，时清开了咒文之后，修为从金丹一跃到分神期，所使用的万剑朝敌。 * 时清在前面走，常竹在后面追。 “等等时清道友！等等我！”常竹双脚看着还挺灵敏，一点儿也不像真的重伤虚弱的样子。 时清没理他，腰间传音石忽然闪烁两下，而后发出一道小小的声音：“师姐！我这边暂时没事了，你呢？你还好吗？” 听见小师妹的声音，时清终于停下脚步：“我很好。” 沉湘道：“刚才差点儿我人就没了，幸好玄霄宗的穆念熙师姐救了我。” “多谢她。”时清说。 “不客气，时清道友。”穆念熙温婉微笑，回应一声。 “对了！”沉湘道：“钟离锦他随身携带的传音石是咱们三清山的，你可以直接联系他，看能不能让他先找到你，然后帮忙刻个传送法阵？” 时清眼眸微亮，点头：“好。” 此前她一直以为钟离锦作为玄霄弟子，这回一定会带玄霄宗的传音石，没想到竟然还带着三清山的。 回头，她看向气喘吁吁追过来的常竹，道：“阵修，找到了。” 常竹大口呼吸，“对啊对啊！我就在你面前啊！” 时清说：“不是你。” “是，我师弟。” 第80章 帮你擦擦 “你师弟？”常竹挑眉，“就是那个重伤还一炷香刻一阵的师弟？” “嗯。”师弟点头。 常竹冷哼一声，有些吃味儿道：“既然你有师弟可用，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还要另找一个阵修？直接传音石找他不就行了？” “之前，不知道。”时清说：“以为，传音石，不可用。” “那现在就知道了？” “嗯。” 常竹：“……” 他沉默片刻，在时清准备用传音石叫人的时候，忽然又开口：“现在我连最后的价值都没有了对吗？” 时清转过头，一双偏褐色的眼瞳看向男子。 常竹模样平平无奇，并不难看，只不过放人群里毫不起眼罢了。 此刻做出一副无奈叹息又认命的神情，哀声叹气地摆手说：“算了算了，就算我身受重伤，行动迟缓，四肢无力，被魔犬啃了一口，失血大量，可道友既然觉得我无大碍，不让我跟着，也不帮我找同门，那我就自己走吧，再见了，时清道友。” 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抬步离去。 时清静静凝视他的背影，而后垂眸，打算继续叫钟离锦。 下一秒—— “不是！你还真完全不挽留我？！”常竹突然折返跑回来，一脸欲哭无泪，扑通一声跪下，抱住她的大腿道：“求求了道友！好吧我说实话！我身上黄符全部都被血打湿了，现在完全不能用，就只有一块阵盘傍身，而今又刻了一半传送法阵的纹路，实在是已经无力后续除魔了！传音石又丢了，联系不上师兄师姐，求求你帮我找同门吧！不然我真要死在这儿了！！三清山不都是老好人吗？！您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五分之，二，”时清说：“非一半。” 那传送阵明明才刻了五分之二。 常竹像是吃东西被噎住一样顿了顿，“这你还计较？！算了，我知道我现在很没用，一定会拖累你！可、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道友！这一路上您就收留我吧！我给您当仆人好吗？！主人！主人！您看我！主人！！” 时清：“……”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时清垂眸看着他，眸色淡漠平静。 常竹赶紧再接再厉：“对对对就是这眼神！跟看狗一样！主人只要您留下我，帮我找同门，我就给你当狗！” 时清：“……” 用小师妹的话来说，应该是——神金。 “起来。”时清道。 “你答应了？！”常竹惊喜道。 时清说：“护你，还行，当狗，不必。” 这一路上护着你，我还行，当狗就不必了。 她一开始只是觉得常竹既然无碍，便不用同行，如今听他说自己实际上是因为已经没了保命的法子，又联系不上同门所以才想跟着，那就跟吧。 灵力注入传音石，石头闪烁两下，很快就传来了那少年的声音——“时清？” * 钟离锦倒是没想到，时清主动联系自己。 少年赶紧起身，掸去衣物上的灰尘，又擦干净唇边血液，问：“何事？” 时清问：“可否，来找我？” 钟离锦：“……” 【哟呵，小女娃主动要你去找她呢！】老人出言调侃：【怎么办？去不去？】 钟离锦捏着传音石的手微微紧了紧，【……她为什么会突然要我找她？】 【也许想你了呢？】老人哈哈笑道。 少年自然不会相信老人这玩笑般的话语，因为时清不可能想他。 深呼吸一口气后，钟离锦道：“好，师姐在何处？传送阵寻位置需要特定的法阵坐标，师姐可会看？” 时清看了周围一眼，却发现自己暂时不会认这所谓的法阵坐标。 常竹见此，忽然骄傲地仰头，“我会看！” 他左右瞧了瞧，随后清清嗓子道：“我们现在在离巽间，指木方，东侧深渊海临边，火土五分之一处。” 时清复述一遍：“离巽间，指木方，东临，深渊海，火土五，分之一。” “好。” 结束传音石通讯，钟离锦从袖里乾坤中取了传送阵盘。 小型传送法阵一次性大概只能传送四五个人。 白光闪过，眼前场景很快发生变化，待再睁开眼，他看见了时清，以及……那个不知道是谁却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钟离锦：“……”这谁？ “啊，师弟你好！”常竹看见突然出现的身影，笑着挥手打招呼，或许现在对于他来说，多一个人同行，他的小命就多一分保障。 虽然少年很想说一句谁是你师弟，但在外礼节总该要有。 于是钟离锦微微抬手，笑着行了一个见面礼，道：“道友好。” 常竹见着钟离锦正脸，顿时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面色微红道：“乖乖……时清道友，你这师弟可真是丰神俊朗，昳丽精致啊。” “敢问道友是何门派？”钟离锦温和微笑。 “崂山，”常竹道：“唤我常竹就好。” “常竹道友，”钟离锦问：“崂山弟子，为何与我师姐同路？” 常竹不好意思地说：“我嘛，刚传进秘境，没多久就被一魔犬袭击，咬下我腰间一块肉，幸得时清道友相救，给我喂了丹药，还背着我飞了一路，我现在没什么保命的法子，符咒都被血湿透了，所以暂时跟着时清道友。” 钟离锦：“……” 钟离锦：“道友身体可否让在下检查一番？不才，恰好也会些丹医之法。” “不必不必！”常竹赶紧摆手，“我跟着时清道友就好了！她会保护我的。” 钟离锦：“……” 他看向一旁时清，像是在询问这话语的真实性。 时清对上少年漆黑的双眼，点头，平静道：“嗯，暂护。” “……” 钟离锦压下心里淡淡的不悦，重新看向常竹，依旧是一副温和礼节模样，微笑问：“常竹道友是因为没有黄符可护身所以才需要跟着师姐是吗？” 常竹轻咳一声，说：“是、是这样。” “真巧。”少年眯着眼，笑的温和优雅，“在下也精通符咒，身上携带百张黄符，这其中三十，送常道友了。” 话音落下，钟离锦手里顿时出现一叠黄符。 常竹看着少年的举动，一下子傻眼：“这、这？真给我？” “拿去吧。”钟离锦说：“既有保命之法了，我与师姐也先行离开，祝常道友后面除魔一帆风顺。” 他说完又对时清道：“师姐，走吧。” “等等！”常竹赶紧将手里黄符塞回钟离锦怀里：“使不得啊这！” “为何？”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瞳间似多了几分不解，然而仔细看那眼瞳深处，却是有些冷意和烦躁。 常竹假装没注意少年眼中深意，红着脸解释说：“我这路跟着时清道友就好了，之前就算我身带符咒，还不是被魔犬偷袭受伤，差点儿死了？所以现在这东西带没带着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淦！早知道时清这师弟一来就在暗中想办法赶他走，他就不帮忙报坐标了！ 钟离锦忽然挑眉道：“既然如此担忧害怕，常道友一开始又为何要参与弟子大比？” 常竹说：“我师父他们也是看我平日里有些胆小怕事，所以想让我锻炼一番，逼着我来的。” “可炼狱秘境并不是什么玩笑之地，”少年声音严肃几分：“稍有不慎就会殒命，就算道友师父希望道友有所成长，也断不可如此儿戏！” “我知道我知道！”常竹点头：“只是木已成舟，我人都来了，也实在没办法现在就出去。” 进来以后，要么死，要么熬过三天。 他都说到这份上，再赶人走似乎就显得不近人情。 “行，跟着吧。”钟离锦终于松口。 “多谢道友！对了道友，你叫什么名字？”常竹笑着问。 “钟离锦。”少年说。 “钟离锦啊，好名字！”常竹夸道。 少年瞥了他一眼。 老人说：【小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听见你的名字没有露出惊讶的反应啊。】 钟离锦无奈笑了笑道：【晚辈又不是什么名人，自然不会人人皆知。】 【话说那女娃叫你过来是何事？】 钟离锦：【……】 一来就注意到时清身边的男人，结果忘记这茬儿了。 “师姐唤我何事？”钟离锦问。 时清说：“找时湘。” 三个字，少年立刻就明白了。 时清想找小师姐，只是传送符无法将她送去少女身旁。 “小师姐现在身边有穆师姐在，她元婴修为，可护小师姐一二，师姐不必担心。”钟离锦微笑道。 时清点头：“嗯，但，还要去。” “在身边，才心安。” 无论如何，得看见时湘，在秘境中一定要守在小师妹身边，才能心安。 “……”少年脸上的微笑似乎因时清这两句话忽然僵硬了几分。 “……心安？”钟离锦喃喃重复过她说的这两个字，言语似有些不明意味，“时清师姐对小师姐，还真是颇具关心。” “嗯。”时清说：“你可知，在何处？” 既然少年知道小师妹与穆念熙在一起，那么自然也应该知道她们的位置。 钟离锦微微摇头道：“我不清楚，只是知晓二人在一起，此前问过她们方位，在北部雪山，然而具体位置，她们也很难辨认。” 雪山千里绵延，风雪不停，白茫茫一片，还有高峰阻拦，自然很难分辨清方位。 时清所在位置至少景物不同，而常竹会刻阵，通过基础阵盘的感应能够辨别方位，钟离锦自然能够通过报坐标精准找过来。 常竹听了听二人对话，眼眸一亮：“不若这样吧，咱们先用传送法阵到雪山附近，再靠传送符具体找人，如何？” 时清竖起大拇指：“好办法。” 钟离锦：“……” 有穆念熙在，她修为高，剑术强，不用担心时湘的安危，只是没想到时清要去找小师姐，态度依旧这般坚决。 少年实际上不太想去。 尤其……在看出了那红衣少女，对时清的心思后。 那种古怪又令人克制不住的嫉妒，像是人在浅眠时不停划过鼻尖的羽毛，他无论如何也忽略不掉。 “所以师姐让我过来，就是想让师弟用传送阵带你去雪山找小师姐？”钟离锦心中答案，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次。 “是。” 虽然知道时清无事不可能叫自己，少年心中依旧难受几分。 “好。”那声音低沉无奈。 带喜欢的人去找自己的半个情敌，钟离锦压下微微钝痛的感觉，将传送阵再度注入灵力，拨动阵盘上面的八卦与五行，开始确定方位。 常竹见此，拉着时清赶紧跑上去，道：“先上来，时清道友，要启动了！” 然而刚一上去，他就感觉一道冰冷无比的视线突然落在了他身上。 常竹顿住，顺着方位看去，只见那催动法阵的白衣少年明明上一秒还是温和如玉的模样，这一刻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什么讨厌的东西。 当他揉揉自己的眼睛，担心感觉错了时候，那白衣少年已然也踏上阵盘，径直插入他与少女的中间，温和提醒道：“常竹道友，传送法阵会稍许摇晃，请小心。” 因着少年介入，常竹拉着时清手腕的手也跟着松开。 男人重新看一眼少年，发现钟离锦目光温柔和煦，好像刚才那眼神里的冰冷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谢、谢谢提醒——”话还没说完，法阵启动，常竹顿时感觉脚底一颤，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甩飞出去，眼前天旋地转，场景由火红的秃石峻岭一下子转变为白雪皑皑的绵延雪山！ 他没站稳，在传送站停下来后立刻面朝前摔去！ 幸好一根雪白的绷带缠绕住了他的身躯，将他一把拉回，才没有直接撞进雪地里。 “谢、谢谢时清道友！”常竹松口气，而后打了个喷嚏！ 温度由炙热骤然降至冰点，巨大改变的温差令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时清收回带子，却在即将缠绕上自己胳膊的时候被旁边钟离锦用力拽住。 “……” 她看向白衣少年，在这片白皑皑的天地间，少年除了浓墨般的秀发与火红的发带腰带，几乎要与这雪山融为一体。 足以看出其衣物的纤尘不染。 “怎么了？”钟离锦握着她的带子不松手。 “没什么。”少年温和眯着眼，对她淡淡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摩擦过时清的绷带条子，似将其上面尘埃拂去，声音毫无波澜，“脏了，帮你擦擦。” 第81章 重遇 少年掌心温热，通过绷带传递给时清，她觉得脸颊处暖暖的，像是真被人用手轻轻擦过一样。 “谢谢。”时清平静说。 钟离锦放开带子，“不客气。” 常竹冻得瑟瑟发抖，赶忙用灵力支撑起一道罩子来维持体温。 他视线在钟离锦和时清身上转了转，忽然开口道：“对了，现在是不是要用传送符了？我们该传送去哪儿？” 钟离锦取了三张黄符出来分给二人，道：“去找小师姐时湘。” * “师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女人温婉笑了笑：“一眨眼，稚嫩的小孩就这般大了，他很受人欢迎，喜欢他的女人数不胜数。” 沉湘听穆念熙提起钟离锦，听的昏昏欲睡。 她如今实在是对男主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赚积分，换取点儿系统商城的道具，她真恨不得天天跟时清黏在一起。 “说起来，时湘妹妹的红衣着实显眼，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是还种颜色更好一些。”穆念熙注意到她衣物，关切说。 “哦？可我只有这一件。”沉湘道。 “没关系，我这儿有多余的，快换上吧。”穆念熙微笑道。 她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件素色衣衫递给沉湘。 沉湘看着那衣物，却没有接，而是推辞：“衣物颜色而已，用灵力改一个就行，用不着重新换。” 穆念熙顿了顿。 沉湘接着说：“穆师姐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你，而是不太习惯穿旁人的衣物，况且您个子高，身材好，您的衣物我这扁平身材实在穿不了。” 穆念熙听完笑道：“这样啊，那我就先收起来了。” 沉湘指尖捻诀，借由地上白雪取色，往自己衣物上一点，那件红色美艳的衣衫顿时变成一件雪白的素色长衫。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三声呼唤：“三清山，时湘。” 白光闪过，那抹熟悉的翠绿色身影映入眼帘，沉湘一喜，仿佛忘了身上疼痛，起身冲向前去，一把扑进她的怀里——“师姐！~” 娇嗔甜腻的声音在这洞窟里响起，时清还未睁开眼，一个白色小炮弹就顿时冲进她臂弯中。 她核心很稳，站在地上任由沉湘抱住也纹丝不动。 不过下一秒，她嗅到了从女孩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受伤了？”时清上下检查沉湘的身躯。 “无碍，已经吃了丹药了。”沉湘说着，又仿佛软体动物一样缠了上去，“分开不到半天，我就好想师姐啊！~” “嗯，”时清说：“也想你。” 小师妹没事就好。 沉湘突然感觉自己的领子似乎被什么人揪住了。 紧接着那人用力，将自己从时清怀里拎了出去。 沉湘：“……钟离师弟何意？” 白衣少年温和微笑道：“外人面前，小师姐可以稍微保持点儿形象。” 沉湘这时候才注意到时清身边还多了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 “……敢问道友何人？”她将自己的领子从钟离锦手中拯救出来，站在男人面前问。 常竹轻咳一声：“崂山常竹，这位时湘道友，在下有礼了。” “常竹？”沉湘想了想，也不知道原着里是否有这么个人物，“你怎么会与我师姐和钟离师弟同路？” 常竹正要开口，旁边钟离锦似乎更快一步，面容和煦，如沐春风，笑眯眯地解释道：“常道友一进入秘境就被魔物袭击，导致重伤昏迷，时清师姐救下他后，还背着他御剑飞了一路，不过常道友醒来以后，明明身体无大碍却并不打算离开，而是以各种理由想要跟着时清师姐，时清师姐怜他确无什么自保能力，因而选择留下。” 说完，他望着身旁常竹，微笑：“是这样对吧，常竹道友？” 常竹：“……” 不知怎地，他突然感觉在少年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位穿着素色衣物却模样美艳万分的少女忽然以一种充满冰冷与杀意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这样啊。”沉湘语调凉飕飕的，盯着常竹，蓦地勾勒起红唇，眯眼微笑：“原来是被缠上了。” * “锦儿？你还好吗？”穆念熙在此刻忽然开口，走到少年面前关切地抬眸注视他：“你此前说要解决一件事情，是什么事？” 钟离锦道：“没什么，不过是苍月山那帮人过来找麻烦罢了，穆师姐不必担忧，师弟已经处理好了。” 同复阵下，面对分神期时清的万剑朝敌攻势，那四个人，就算不死，也会半残。 “什么？苍月山那几个家伙找你了？他们怎么找到你的？”沉湘蹙眉。 “一些优待而已。”钟离锦说：“今年时越掌门闭关，倒是意外被苍月山得了不少好处。” “一群狗东西。”沉湘低声怒骂一句：“等掌门呆地出来，看他们这帮家伙还能得意到几时！” 如今几人终于凑在一起，后面除魔相互之间便有个照应。 雪山处于极端环境，这里的魔物基本上也都是低阶和中介下左右，几人除魔一下午，将一块小区域的魔物清理的差不多，很快夜幕来临，雪山天黑的非常快，五人不得不找一处地方暂时休整。 雪山虽然一片白茫茫的，但临近山脚却还是有一些不深的小石窟可以避开风雪。 “师姐，目前除魔的分数怎么看？”沉湘靠着时清问。 “不知。”时清说。 常竹道：“我记得好像这个只有在秘境之外的人才能看见，进来之前我师兄他们偷偷告诉我的！” “秘境之外？那这大比有什么用？连自己处于哪一个阶段都不清楚！”沉湘坐起身，一脸烦躁，“就不该让苍月山今年主持，弄得乌烟瘴气的。” 时清伸手抚上她的头，“无碍，能赢，就行。” 沉湘叹口气，顺势又靠在她肩膀道：“可是现在连分数都不知道，怎么赢？” 这确实是个问题。 钟离锦这时候忽然起身，朝着洞窟外走去。 穆念熙注意到他的动作，起身蹙眉问：“师弟去哪里？” 少年回眸笑了笑道：“去周围巡查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穆念熙也站起来。 “不必。”钟离锦拒绝道，“穆师姐也好好休息，我就在附近，别担心。” “可是——” “穆师姐，”少年打断她的话，微笑道：“请放心，师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见钟离锦如此坚决，穆念熙似乎也无法再开口，最后只得叹口气：“好。” 洞窟外寒风刺骨。 内部也并不暖和。 雪山没有植被，无法燃烧柴火取暖，几人只能持续不断地以灵力保持体温。 然而这地区灵气稀薄，魔气充裕，用太多灵力在维持体温上，一旦碰见太强大的敌人，很容易落入下风。 穆念熙想了想道：“不然，就由一人以灵力护所有人的温度，其他人保存力量如何？” 这个提议不错，但——“谁来撑起灵力罩子呢？”沉湘问。 目前这里，似乎只有穆念熙的灵修为最高。 穆念熙温柔道：“那便我来吧。” 第82章 为你解蛊 炼狱秘境成南北狭长之势，似一道发光的裂缝将魔界与修真界分割开来，而在两界之下，便是人间界。 在炼狱雪山山脚下有着万年前那些老祖宗们设下的结界，万年来，魔物在不断寻找结界最薄弱的地方闯入人间，最开始几千年，结界坚固无比，没有任何缝隙可以给它们钻，然而近两千年，结界的力量削弱，一些魔物便得了空子前往人间。 魔物开始肆虐，被魔气沾染的普通动植物也会逐渐发生异变，它们就像瘟疫一般，能够再极短的时间内感染一大块区域。 即便修真界的修士们每年都会有下山历练的弟子前往人间界除魔卫道，却仍然难以阻止它们肆意横行。 沉湘盘坐在地面，托腮盯着洞口，道：“魔物到夜晚会更多，如果不是白天耗费了灵力，晚上不得不调息，现在应当才是出去除魔的好时机。” 时清听完，睫毛微动，慢慢睁开眼看向沉湘，仿佛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沉湘：“……师姐，我说说而已，你不必理会。” 时清：“哦。” “师姐。”沉湘忽然又小声问：“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时清道：“挺好，何事？” 沉湘抱着她，感受了她的体温，道：“我以为今晚你的蛊毒还会发作。” “不会。”时清笃定道。 “……为何？”沉湘挑眉。 时清说：“钟离锦，以血，为引，已移除，入他体。” “……”沉湘怔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只要问时清，她就会回答。 “冷泉夜，你之后，他来过。” “！”沉湘忽然感觉心脏一跳！ 钟离锦来过？！ 到底何时来的？！ 有没有看见自己与师姐在冷泉里的事情？！ 聪明如他，如果看见了，又会不会看出自己的一些心思？ 不过男主……应该不会是那种长舌妇告密鬼吧？ 饶是如此，沉湘依旧有些心慌。 她看向时清，微微抿唇。 若是被时清知道她那见不得光的心思，疏远自己了怎么办？ 只希望——钟离锦能够不要那么聪明，也不要……在师姐面前说什么。 * 常竹站在洞口，朝外面望了望道：“话说钟离道友刚刚一个人出去，真的没问题吗？外面风雪这么大，魔物还四处游荡，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儿。” “如若不然，我去看看吧。”穆念熙突然着急起身，动作令旁边沉湘一顿。 不过她刚站起来，沉湘便轻笑一声开口道：“怎么突然又要去了？没关系的穆道友，钟离师弟刚才不是说了他一个人也行吗？如果真有危险，他身上还有传送符，不管怎样都有办法脱身的。” 沉湘出声劝她留下，穆念熙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她打断—— “我知道穆道友担心钟离师弟，可钟离师弟其实也老大不小了，总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下面，不是吗？” “……” 穆念熙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沉湘，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看着锦儿长大，自然会关心他，我明白时湘道友的意思，可既然我还在一天，就一定会护锦儿周全，我去看看他，时湘道友不必再劝了。” “唉，去吧去吧，也许钟离师弟根本用不上你呢？”沉湘这话已经明晃晃带刺了，时清转过头，偏褐色的双瞳静静注视她，提醒道：“言辞，守礼。” 沉湘眨眨眼，“啊，抱歉！” 她故作歉意道：“是我一时间说快了，对不起啊穆道友。” “没关系，”女人保持着理性与端庄，深呼吸一口气道：“锦儿虽然在三清山游学，可他始终属于玄霄宗，我与锦儿如何，似乎还轮不到外人来干涉，希望后面时湘道友能够不要僭越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洞窟，似乎去寻钟离锦了。 常竹也觉得刚才沉湘的话有点儿过分，走过来道：“时湘道友，说话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沉湘嗤笑一声：“又与常道友何干呢？既然是想跟了我师姐寻求庇护，就最好不要管太多。” 常竹怔了怔，面色一红：“我、我没有管！” “是是是，”沉湘点头，“你只是路见不平，出嘴相助。” 她今晚的话语着实有些过分，时清睁开眼，伸手揪住她的脸，“聒噪。” 沉湘顺势握住她的手，将脸贴在时清掌心，凑近她耳边，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师姐——” “信我。” * 洞窟外风雪满山，寒冰刺骨。 可钟离锦却觉得这个温度对他来说还不够冷。 体内欢情蛊发作，少年在觉察到体温开始上升以后，便立即离开了洞窟。 他没有走太远，选了另一处有嶙峋石壁的地方盘膝而坐，运气调息打坐。 这里没有冷水冷泉，唯有冰雪助他降温。 可即便身处冰天雪地，他额前还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体因着体内难以克制的浴火而微微颤抖。 过了片刻，老人突然开口—— 【小辈，有人来了！】 钟离锦猛地睁开眼，抬眸便望见师姐穆念熙满眼关切地朝他跑来，“锦儿！你怎么了？” 少年勉强维持神志，双目猩红，在女人奔来的那一刻大声道：“穆师姐！回去！” 穆念熙觉察到他的不对劲，没有理会少年的话语，执意靠近，“锦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让师姐看看！” 钟离锦心中有一股无名的火焰升腾而起，浴火与怒火交织，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岂料穆念熙突然从后面抱住他，胸口贴上少年后背，带着些许哭腔道：“别走锦儿！你身子好烫，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让师姐帮你吧！” “放开我！”钟离锦没想到穆念熙居然会跟过来！他明明说过不要她来的！ 少年强压下火气，深呼吸两口气，尽力维持冷静清醒与神志，“我中了欢情蛊，师姐，你放开我，这东西只能靠我自己熬过去。” “欢情蛊……”穆念熙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喃喃着：“如果不跟人行一次鱼水之欢，它便会每晚发作。” “师姐知道就好，快放开师弟吧。”钟离锦想要掰开女人紧扣他腰肢的手。 “锦儿！”穆念熙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重重吐息，道：“锦儿……你是我师弟，我怎能看你如此痛苦？” 钟离锦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穆念熙道：“让我，来为锦儿解蛊吧。” 第83章 帮我，求你 穆念熙离开洞窟后，沉湘悄声对时清道：“钟离锦刚才出去，或许就是为了利用冰雪压制体内的欢情蛊，他现在情况不太好，这位穆师姐，怕是刚才听见了我与你的对话，这才急匆匆地追上去。” 她虽然不在乎钟离锦与旁人解蛊，却也不想被那个女人得手。 沉湘望着时清，问：“师姐的意思呢？” 时清闭目调息中，不过耳朵还能听见沉湘的话，宽慰道：“别担心。” 她说：“我，会护。” 沉湘听罢，微微垂眸，之间时清手臂上两条雪白的绷带忽然自行断裂开，像是两条雪白的小蛇，钻入雪地中，悄无声息地快速离开了洞窟。 * ——“让我来为锦儿解蛊吧。”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冰锥刺进钟离锦心里！ 将他的血液也仿佛凉透！ 【小、小辈！】连老人都感到不可置信：【你师姐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受欢情蛊毒折磨的少年这一刻头脑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调动所有灵力在掌心，双手狠狠掰开女人那双死死扣住他腰间的手，“放开我！！！”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那张俊梅精致的脸此刻染上如海棠花般的红艳色泽，不知到底是因蛊毒作祟，还是被气得，少年回首一掌打在穆念熙的心口，逃离她的身躯。 穆念熙没想到这时候钟离锦还能有灵力用来推开自己，她的身体受了钟离锦带着灵力的一掌，一时不察，身子向后倒在了雪地上，一口血喷出，在这白皑皑的雪中刺目无比——“锦儿？！” 她杏目圆瞪，深情款款，眼眶微红，一副心疼又难过的模样，“你何苦如此？！” “穆念熙！”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钟离锦回眸，猩红着双目低声吼道：“我只当你是师姐！从来——只是师姐！” 穆念熙不甘心，起身再度冲上去，然而下一秒，一条雪白的断截绷带突然出现将她拦下，另一条缠绕上钟离锦的手腕，拽着少年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被绷带捆绑住双手的穆念熙愣了愣，看见那绷带条，她的神情突然阴骘扭曲起来，眼底恨意与狠戾一一浮现，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时清——！你这个贱人！！三番四次坏我好事！！” * 绷带条将钟离锦拉去一处小石坑。 石坑上面有一块巨石，恰好形成的遮挡之势。 少年身子发软，蛊虫已经快将他的神志折磨成碎片。 他躺在一块石头上，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急促。 那已经滚烫无比，连周围冰雪都有隐隐融化的趋势。 雪白的绷带条守在他周围，绕着他转圈，像是在为他护法。 钟离锦双目迷离，剩下一丝神志，看向那绷带条，轻声道了句：“谢谢。” 他知道刚才是时清操控着绷带条救下他。 夜晚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刺骨寒冷，然而少年却只觉得连这极端恶劣的冰雪环境都无法让他的体温恢复正常。 刚才被穆念熙一抱，体内的欢情蛊虫似乎是尝到了好处，越发地折磨他，催促他去寻找温软的肉体贴合交欢。 少年咬紧牙关，甚至不小心咬破了下唇。 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滴落白雪之中。 “哈……”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难耐地低吼，又分离攥紧拳头，强忍灼热。 绷带似乎听见了他难受的低吟，停止了转圈，凑到少年鼻息间碰了碰他的脸。 雪白柔软的带子在那一刻似乎像是某人的肌肤，触感传递给钟离锦，竟然令燥热的身躯意外地好了几分。 少年怔了怔，被折磨地太辛苦，他猛地看向身侧的绷带条，布料舒适软绵，带着与某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淡淡清香。 如果没有触碰，说不定钟离锦还能够继续忍耐下去。 可这一碰，却仿佛彻底扯断了少年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 一股剧烈灼热的火焰自下而上，冲昏了他的头脑，钟离锦双眼布满血丝，如谪仙般的白衣公子在一秒媚态尽显，发丝凌乱，汗珠密布，他猩红着眼，死死盯着那雪白绷带，感受着它带给自己的，近似时清的触感。 紧接着，他伸出手，抓住了那条绷带。 沙哑难耐的乞求声从他喉咙里发出，不停地说：“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绷带头微微歪起，似乎不太明白少年在请求些什么。 钟离锦死死盯着它，仿佛在透过它盯着某个翠绿色的身影，道：“像巨蟒峰那晚一样……缠绕我……求你……” 时清：“……” 微微蹙眉。 少年掌心滚烫，通过绷带全部传递到了时清的手腕上。 腕部也逐渐灼热起来，她调息的气息被钟离锦打乱。 绷带条开始有挣扎的趋势，钟离锦却捏着没有放手，直到它的侧锋将少年的虎口划出好几道小血痕，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放手。 “抱歉……”钟离锦有了瞬间的清醒，“唐突了。” 他慌乱地别过目光，又侧身将自己埋进雪地中。 白衣少年陷入雪堆，刺骨的冰雪将他的肌肤冻伤，然而体内升腾起的火焰又让他无法离开。 正当他要昏过去时，刚才那柔软的触感终于在这时候重新贴合上了他的脖颈。 钟离锦顿了顿，如蛇般灵巧的绷带钻入他的衣襟，从脖颈到锁骨，再到胸膛，腰腹…… 他体会到了近似肌肤相亲的欢愉，连带着体内欢情蛊也像是久旱逢甘霖。 钟离锦终于觉得有些冷，他从那雪堆中爬起来，回到石头上，盘腿而坐。 宽松的白色长衫，少年衣襟散乱。 一条雪白的绷带缠绕在他的身体上，仿佛一双女人的手不停上下抚摸。 它在少年的躯体游走，在里衣之下来回穿梭。 一不小心，太往下，竟是突然撞了一下。 钟离锦猛地睁开眼！ 绷带条似乎也有些懵圈，而后又赶紧往上走，重新盘踞在少年的胸口。 呼吸越发短急。 本来稍微降下去的火气因着绷带条的不小心而再度升起，甚至这一次的攻势越发凶猛起来。 第84章 今晚呢 钟离锦知道这一回自己是无法轻易地扛过去了。 他的双手不停颤抖，大口呼吸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前划过脸颊，顺着脖颈又一路流进衣襟。 盘踞在胸口的雪白色绷带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以为刚才不小心冒犯到了少年，所以暂时不敢继续下去。 可它不知道，钟离锦这一刻，恰好需要继续。 “别停……”少年沙哑的嗓音在这漫天风雪下响起，“拜托……” 他双目迷离，俊美精致的脸上，露出一副极度渴求的神情。 “时清……”他喘息着，轻声说：“继续，求求你……” 绷带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从少年衣襟下冒出，前端似一条蛇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仿佛在询问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钟离锦轻咬下唇，平日里似出尘谪仙般温润如玉的气质在此时荡然无存，他看着那微微歪头的白色绷带条，仿佛透过它看见了那背后的少女。 于是彻底没了神志的少年，双目空洞，只凭着这时所需要的本能，轻轻吻上了那条绷带。 他承认这一刻自己有些卑劣，好像被强烈的情潮侵占了所有理智，摒弃往日的风光霁月与温文尔雅，利用了时清的一些无知与懵懂。 只是一条绷带而已。 实际上，它无法真正代表时清。 它能表达少女的一些情绪，传递一些感知，可器物，却始终是器物。 或许是知道这一点，钟离锦放纵了他自己。 他在这瞬间疯狂地渴求束缚与拥抱。 绷带试探几分，在确认少年并没有感到冒犯之后，便如他所要求的那样。 少年身上如雪松与雪莲相交合的气息，即便身体燥热万分，那气息也始终令人舒心与安稳。 绷带清冷冰凉，传递回去的滚烫温度似乎令对面的少女微微蹙眉。 想要回到腰腹间，耳边却忽然响起那少年沙哑的低吟与乞求：“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于是绷带停了下来。 风雪夜，石坑间。 身躯炙热如火，情谊绵长。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向下，握住绷带。 待最后一声喟叹终于发出，那空洞失神的双目，才终于闭合而上，这双眸的主人，也终于近乎满足的昏死过去。 * 时清睁开眼。 神色依旧平静清冷。 她没有立刻召回绷带，而是暂时留在那石坑里，继续为昏迷的少年护法。 透过绷带的视觉感知，她看见了此刻的钟离锦，一张俊美白皙，精致昳丽的面孔还带着此前的微微红晕，红唇欲滴，有种近乎妖冶玫瑰的美丽，白色的雪衣松松垮垮地盖在少年精壮的身躯之上，凌乱，松散，发丝贴合面颊，那是欢愉过后的狼狈，却比罂粟还要致命诱人。 此前时清一直知道钟离锦长得很好看，不过，这好像头一回，她如此直面少年的美。 这一刻的钟离锦，似瓷娃娃般易碎，昏迷在雪坑里，又像是一位落难的亡国公主，莫名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被路过的帝王发现，带回去做皇后。 时清其实没见过什么皇帝皇后，王公大臣，那些凡人的身份都是从一群历练的师兄师姐们那里听来的，又或者是下山两年的小师妹。 她指尖捻诀，钟离锦这边的问题解决后，穆念熙那边也可以放开了。 刚召回束缚穆念熙的绷带，那个女人便起身快步回到洞窟里。 常竹已经在一旁睡着了，沉湘也靠着时清的肩膀昏昏欲睡。 洞窟门口出现女人的身影，她眼底那一瞬间的疯狂充满了嫉妒与杀意。 可就在踏进来的时候又全部掩盖住，换上一副心疼与愤怒的神情，“时清道友，我承认，刚才你与你师妹的话我全听了，我——” 时清抬手，示意她先不要出声。 穆念熙怔了怔。 沉湘似有醒过来的迹象。 时清轻点少女的太阳穴，又令沉湘沉睡过去。 大人之间的对话，小孩子就不要听了。 她将沉湘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又用一个小软囊当她的小枕头。 直到做完这些，她才终于抬眸看向穆念熙，偏褐色的眼瞳淡漠平静地看向穆念熙，道：“你想，说什么？” 明明时清是坐着，穆念熙是站着，然而这瞬间，两人之间的位置似乎颠倒了。 女人盯着时清的双眸，好似有那么一刻，自己的伪装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但——不可能！ 它是夺舍穆念熙，不是像上次一样自己创造了一具身躯，任凭时清的双眼如何锐利，也绝对看不出来！ 常竹的呼噜声在这狭小静谧的洞窟里久久回荡。 好像时清与穆念熙对峙的刹那其他的风雪声也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晌，穆念熙开口：“我只是……心疼师弟为你中了那蛊毒，才想帮他解除……时清道友，何必用这般鄙夷的眼神看我？” 时清眨眨眼，她眸中其实没什么情绪，倒是不知如何被女人品出这东西。 “多虑。”时清说，“蛊毒，能扛过，无须，你献身。” 这才是她的意思。 无论蛊毒发作之时如何折磨人，但只要扛过去就好，不管用什么方法扛，实际上都不是非要一个女人为此献身。 “何况——”她注视穆念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这般，真成，此后，你二人，如何见？” 更何况这般事情若真成了，此后师姐穆念熙与师弟钟离锦，又如何相见相处？ “……原来是这样。”穆念熙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我此前一时心急且心疼，所以难免冲动了一些，再加之，我确实对锦儿……有所倾慕，于我来说，这并非什么强人所难。” “是于你，非——钟离锦。”时清说：“他不愿。” 否则不会在外面拼尽全力也要拒绝。 因而时清助他脱困，束缚住穆念熙。 ——他不愿。 三个字，令穆念熙的脸色苍白无比，同时眼底冒出疯狂与恨。 她迅速低下头，掩藏住那眸中色彩，故作泫然欲泣，哽咽着：“我知晓……以后我断不会如此，今夜之事，还请时清道友，莫要告知旁人。” “嗯。”时清点头，“不会说。” “你解开我，可是锦儿那边，已经扛过去了？”穆念熙还是比较聪明，她知道以时清的性格，得确保他人安全之时，才会再去解决其他的问题。 时清道：“嗯，他没事。” 虽然不知道钟离锦到底是怎么仅靠绷带条子在他身上缠来缠去就缓解了的。 明明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绷带，为什么以前扛欢情蛊毒的时候就不能缓解呢？ 这个问题她百思不得其解。 “锦儿此刻在哪儿，又何时回来？”穆念熙轻声询问。 “安全地，明早回。”时清说：“他很好。” 绷带条子可作利刃护法，且携带与她相同的灵力，钟离锦不会有事，待少年明日清醒，便可自己回来。 穆念熙却冷笑一声，“时清道友不至于防我至此。” 时清：“……？” “我只想知道锦儿在哪儿，不会对他再做什么，何故以‘安全地’这三个字敷衍我？” 时清：“……没敷衍，地点，我不知。” 放眼望去全是一片雪，哪里会知道具体地址？ 穆念熙见时清眼底平静坦然，似乎真的不知道钟离锦在何方，只知道少年现在在很安全的地方。 她微微咬牙，如此，便只能暂时压下不甘心。 * 雪地冰冷，钟离锦是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四肢冻的僵硬无比，立刻以灵力暖身。 待身躯稍微暖和以后，少年才慢慢坐起。 乌黑凌乱的秀发披散下来，他的头有些疼痛，身上衣着散乱，衣襟大敞，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与胸膛，冷风还在顺着那档口往里面呼呼地灌。 钟离锦赶紧整理好领口，仔细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现在脑子有些混沌，好似宿醉过后的昏昏沉沉。 忽然，眼前一道雪白的身影闪过，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瞳间倒映出一条雪白的绷带！ 它围着少年绕圈，所形成的半球形光罩将外部的黑色魔气全部挡下。 钟离锦微怔，脑子里断掉的弦在看见它的一瞬间骤然连接起来！ 他想起昨夜身体的异样，本想出去找个地方以灵力与冰雪压制欢情蛊毒，却不料刚出去没多久，师姐穆念熙便跟了上来，还抱住他想要为他解蛊。 关键时刻是时清的绷带条将他救了出来，拖到了这块较为安全的雪坑里。 再之后，他的精神出现问题，神志被欢情蛊毒带来的浴火折磨的零零碎碎，甚至最后彻底崩坏掉！ 然而此刻清醒，钟离锦却清楚地想起了昨晚他做的一切。 “帮我……求你……” “再缠紧一点儿……” “时清……向下……” 钟离锦：“！！！” 只是回忆而已，可昨夜获得缓解后的欢愉与满足却仿佛烙印般深深刻在了少年的脑子里！ 他感觉到身体的些许异样，立刻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与腰带。 然而即便收拾好衣着，打理好头发，看上去依旧风光霁月，不染尘埃，风度翩翩，可少年的触觉、感官、记忆，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存在！ 【……小辈？何事这么慌张？】 老人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哈欠，他以灵体形态存在，没事儿就待在戒指里，也不用睡觉，结果这几日不知为何，一到夜晚眼皮就打转，困得扛不住，只得早早闭眼。 钟离锦压下慌乱的情绪，尽力使嗓音平缓正常，清风朗月：【无碍，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在此处，有些疑惑罢了。】 老人顿了顿，随即环顾四周，一惊：【小辈！这是何处？！】 少年道：【不知。】 昨晚跌跌撞撞，被时清的绷带拖着走，也不知道现在处于何地。 绷带条停止了转圈，知道钟离锦完全清醒后，便突然以灵力震开周围的魔气，顺带处理掉那些围拢而来的低阶魔物，杀出了一条路。 钟离锦立刻跟上，目光落在前方飞行的绷带条上。 少年如画般的眉目与双颊间浮现出不自然的绯色。 五感相通。 昨夜一切，时清自然也知晓。 绷带受她操控，所以——也算是时清帮了他。 待会儿相见，又该如何面对？ * 走了一小会儿，天色大亮，少年也看见了昨晚暂住的洞窟。 绷带条嗖地一声消失在钟离锦眼前，应当是回到了时清的手臂上。 钟离锦深呼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依旧闭目盘坐在地上的翠绿色身影。 时清还在打坐，不过听见少年的脚步声后，她睁开眼，一双眸子平静无比，像寻常那般，淡淡问：“可还好？” “……” 钟离锦看这时清，这一刻，预料之中的别扭与不自然却似乎并未在二人之间涌现。 只因少女那双眸子，以及面无表情的脸，无不昭示着她对于昨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还好。”钟离锦说，双目静静注视时清，喉结微微滚动：“你呢？” 时清似有些不解，但还是道：“很好，何故，如此问？” 她一直在这里闭目调息，挺好的，只是，她问钟离锦是否好，因为昨夜少年在忍受蛊毒的折磨，但钟离锦为什么这么问？ 看见时清眼底的一片漠然，钟离锦便知道昨晚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少年起初动荡无措的心，在这瞬间似乎也慢慢平静下来，甚至——还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凉透了。 “昨夜多谢师姐了，”钟离锦的声音也淡了下来：“那般助我。” “不必，”时清说：“应该。” “这种事，师姐看上去好像不在意，放在凡间，怕早就是变相的肌肤之亲了。”钟离锦有些嘲弄。 时清抬眸道：“修真界，无此，条框。” “助人，无须，在意，” 修真界可没有凡间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如果是为了助人如此，根本不用在意。 “即是如此——”钟离锦听懂她的意思，忽然嗤笑一声，走到时清面前，慢慢蹲下身，一双眼瞳在这一刻黑的浓郁无比，甚至比墨汁粘稠，幽暗深邃。 他凑近时清，与少女四目相对，带着几分古怪地语气，轻声说：“今晚，也可以找师姐……的绷带，帮忙吗？” 第85章 不跟你计较 “可以。”时清刚说完，外出的穆念熙回来了。 她一早便出去，说是去外面看看接下来前进的方向，然而看那模样，倒更像是想要再寻一寻钟离锦。 只是少年醒得早，跟着绷带条自己走了回来。 “锦儿？”穆念熙看见钟离锦，神色激动地站在少年面前，却又在对上他一双黑眸的瞬间，顿了顿，随即低头略显羞愧道：“昨日之事，是师姐之过，一心想帮锦儿解蛊，却忽略了你的想法，抱歉。” 女人说话温柔，言语间带着歉意，钟离锦看着这个从小便陪伴他，似自己母亲般的女人，起初那些难言怒火，因着往日情分，似乎也逐渐消散，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穆师姐，”少年轻声说：“日后，莫要再这般，您在我心里，就和亲姐姐一样，师弟万分敬爱您。” 穆念熙掩下眸中失落，点点头：“师姐知道，难为锦儿了。” “师弟不怪师姐，三岁那年，玄霄宗大雨倾盆，持续七天电闪雷鸣，骇人无比，那时候每天晚上，我爹不在，都是师姐哄睡，师姐对师弟的心疼，师弟心中明了。”钟离锦道。 “是、是吗？”女人微怔，而后也怀念般地笑起来：“没错，难为师弟还记着。” ——它哪里会知道这些属于穆念熙与钟离锦的回忆？ 连原着里都没有。 这时候，一旁的常竹醒了。 男人打着哈欠坐起身，砸吧砸吧嘴，睡了一晚上，和衣而眠，醒来后衣着有点儿凌乱。 他转过头，看见钟离锦，伸出手打了个招呼：“早啊钟离道友，昨晚你去哪儿了？” 少年回应：“在周围转了转，顺便守夜。” “哦哦。”常竹又打了个哈欠，“辛苦了。” 沉湘蹙着眉，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实际上她昨晚没怎么睡着，本来只打算小憩一会儿，结果到后面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竟然到最后直接毫无知觉。 “师姐？”沉湘头靠在时清肩膀上，眉头紧皱：“我头晕。” 那话语间带着鼻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正当她以为时清要帮她揉揉太阳穴的时候，鼻尖却传来一道雪莲花的淡雅清香，随后伸到她面前，却并非属于时清。 “小师姐。” 沉湘睁开眼，眼珠子向上望去，却见钟离锦顶着一张俊美精致，神色和煦的面孔对她眯眼微笑道：“吃颗药丸吧，能够缓解头疼头晕。” 沉湘：“……”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面对钟离锦有些心虚，她害怕这少年真的看见了冷泉那晚她对时清做的一些事情。 “谢谢。”沉湘接过那药丸，喂进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不需要咀嚼，成水之后，还带着一些甜味。 “甜的？”她略微惊讶。 钟离锦点头，温柔道：“嗯，加了些枣泥，所以口感微甜。” 沉湘：“……” 啊。 那不就相当于——吃、吃枣药丸？？ 这是在干什么？！ 变相威胁和提醒她，说自己对师姐的感情迟早要完吗？！！ 她咽下口水，看着钟离锦温和微笑的脸，忽然觉得这家伙竟然有种近似笑面虎的气质。 沉湘咬牙——不！ 在怕什么？！ 就算钟离锦真的看到了，还告诉时清，那自己也能辩解是为了帮忙缓解蛊毒所以才那样做的！ 并且时清也知道！！ 她一定只会相信自己！！ 当然，沉湘会竭力否认那晚除了抱着时清，她还偷偷亲了对方。 甚至并非脸颊。 刚吃完药，沉湘还想靠着时清，但头刚往少女肩膀一偏，时清便站起了身，道：“走吧，继续。” 沉湘：“……”她的头差一点儿撞在地上。 * 今天风雪罕见停了。 即便是处于极端北地雪山，也有得见晴空的时候。 可惜上方不停萦绕的魔气却又让这片蓝天多了一层灰蒙蒙的感觉。 魔气与灵气，实际上是一体两面，可互相转化，似黑白围棋，因而魔界与修真界的边界处，灵气与魔气总会互相吞噬。 灵气净化，魔气同化，从诞生起便注定永远缠斗下去。 雪山灵气稀薄无比，时清即便是调息一夜，恢复的灵力也不多，所以后面两日还是省着用比较好。 穆念熙对钟离锦道：“锦儿，我今早出来看了看，或许可以往西边去，那边天空要黑稍许，中阶魔物应当还要多一些，以我们目前的分数来说，应该还不够。” 虽然看不到目前的积分排名，可根据昨日斩杀的魔物数量与等级计算，可以算出大概的分数。 而这个数值，还远不到一骑绝尘的地步。 时清虽然暂时与穆念熙钟离锦以及常竹在一起，可除了沉湘，几人都属于不同门派，自然也有一些竞争关系在里面。 穆念熙似乎也懂这一点，笑了笑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缘，但这里毕竟是弟子大比，今日，要不就与各位道友分开行动？我记得时清道友一开始，也只是想来找你的小师妹，恰好我也想找师弟，现在大家都找到了，也一起休息了一晚，合该各自为宗，时清道友的意思呢？” 她言语温婉，姿态端庄，一双杏目注视着时清，带着点点笑意。 然而那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暗色。 沉湘眼眸微眯，似乎看穿了穆念熙的目的，嗤笑一声，“穆道友就这么想跟自己的师弟过二人世界吗？” 穆念熙眨眨眼，“难道沉湘小道友不想与你的师姐单独相处吗？” 她掩唇轻笑一声，像个看穿小妹心思的大姐姐，又瞥向时清，意有所指道：“毕竟，看你昨天那般粘你师姐，我差点儿都要以为你对她的感情不像真正的姐妹那样纯粹呢。” 一句话，沉湘面色微变，冷冷道：“是吗？或许是因为穆师姐对自己的师弟有些别样心思，所以看谁都一样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脏的人，看谁都脏，因为她代入自己了。” 穆念熙也脸色青了一点儿，盯着沉湘，温婉的姿态有些做不住，“沉湘小道友——” 她蹦出两个字：“慎、言，别忘了昨日还是我救的你，难道三清山的弟子都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吗？” “笑死，我就是我，不一样的花火。”沉湘白她一眼。 “时清道友的意思呢？”穆念熙知道跟沉湘吵不出个结果，最后还要看时清。 翠衣少女道：“都可。” 不论是组队一起，还是分开，她都行。 “不行！”然而这时候，钟离锦却与常竹一同开口。 常竹意外地看了眼白衣少年，兴奋道：“钟离道友与我想的一样啊！”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现在没什么自保能力，真分开我分分钟没命了，所以我得跟着时清道友！” 钟离锦微笑道：“虽然宗门不一样，但我也在三清山游学，进入秘境前沧莹师姐嘱咐过师弟要时刻关照时清师姐的身体，所以我必须留在她那里，况且——” 少年拉长尾音，黑瞳灼灼盯着翠衣少女，眸光晦暗。 那红唇张合，一字一句道：“刚才师姐，还答应了师弟一件事，若是分开，那便无法守诺了。” 穆念熙袖子下的手猛地攥紧，掩下眼底的嫉妒与扭曲，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是何事？” “抱歉，”少年对她说：“这是师弟与时清师姐之间的秘密。” “……是吗？”穆念熙蹙眉劝道：“可这样一来，后面共同猎杀魔物，怕是容易引起纷争，锦儿，师姐知道你心善，重情义，但你难道不想夺那第一，让修真界其他宗门再次看见玄霄宗，看见你吗？！” “可是穆师姐——”钟离锦认真说：“我已经知道那样的后果了。” 在羽翼未曾丰满之前，如此锋芒毕露，只会引起灾祸。 修真天才，浩大宗门，即便光环与荣誉加身，修真地位高上，可若并非是三清山那样有万年历史底蕴与强悍实力的大宗，这些荣誉只会成为悬在头上的大刀。 钟离锦已经明白了这个后果。 因此参与宗门弟子大比，他已经不在追逐那些虚名，只是挂宗门一个名义，让所有人都知道玄霄宗还存在罢了。 穆念熙眼眶微红，她知道自己无法再劝动钟离锦，只能压下心中的恨意与嫉妒，故作遗憾地说：“既然师弟如此，那就罢了。” “谢师姐理解。”钟离锦道。 沉湘幸灾乐祸：“哎呀呀，一通口舌，结果口水全白吐了，是吧穆道友？” 穆念熙还未说话，常竹就听得微微蹙眉：“沉湘道友，你何故对穆念熙姑娘如此敌意？她刚才还说昨日救过你，你们三清山不都是老好人吗？你们的训诫不是有一条什么‘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誉不足慕，唯仁为纪纲’吗？” 常竹帮穆念熙说话，像个愣头青一样。 沉湘懒得理会他，道：“要是还想跟着我们，你就闭上你的嘴！” 常竹一噎：“你——” 他看向时清：“你不管管吗？？” 时清将手覆上沉湘的头，平静道：“道歉。” ——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在不清楚穆念熙的目的以前，稍安勿躁。 沉湘被她一拍，似乎懂了她的意思。 压下心中对系统的厌恶，轻笑一声，“是是是。” 她穆念熙笑眯眯道：“穆道友，抱歉啦？” 那模样要多没诚意就多没诚意。 穆念熙勉强笑道：“行，看见你是锦儿在三清山的小师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第86章 雪山凶兽 漫天剑雨，威力强大无比，分神期的万剑朝敌难以破解，从白天到半夜，三人累的筋疲力尽，甚至加上了场外援助，这才成功扛过了一波又一波攻击，破掉法阵！ 王耀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倒在地上，手脚筋几乎俱断，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呼吸有一阵没一阵。 那位分神期的师兄最先站起来，喘着粗气，猩红着眼眶问道：“师弟，可还能动？！” 王耀指尖轻动，虚弱无比地吐出几个字：“袖子……丹药。” 男人立刻从他的袖里乾坤中取出一瓷瓶，倒出里面药丸急匆匆给王耀服下。 丹药效果立竿见影，刚入口没过几秒，王耀身上的伤口与断裂的筋脉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修复！ 男人一惊，“这是何丹药？！” 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作用！ “接筋生血丹而已。”王耀的嗓子也恢复了，双手重新获力，筋脉复原，慢慢撑起身子。 “可寻常接筋生血丹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恢复成这样？！” 王耀白了他一眼，起身，嗤笑道：“品阶高级罢了，有何大惊小怪？李师兄，你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别惹人发笑。” 然而目前最高品质的接筋生血丹也不可能在不到一刻钟内令血肉半残的人恢复原样。 李茂知道王耀定没说实话，可暂时不能对他动怒。 作为王兵长老座下弟子，这次进入秘境，他就被要求一定好好护着王耀。 男人心有不甘，他分神期修为，如今却要被王耀这个金丹呼来唤去。 要不是自己的命脉被王兵握在手里，他早就一剑杀了王耀这个无脑又拖后腿的蠢货！ “师弟没事就好。”李茂压着杀意道。 王耀实际上没说谎，只不过说的不全。 这丹药确实是接筋生血丹，只不过，它乃是万年前那位第一丹医李崇兼所炼制，上次在魔武秘境的战场中心被王耀无意间获得，他悄悄藏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曾祖父王兵长老。 这次宗门弟子大比，他刻意带上，本想关键时候救命，却没想到早早用在这种地方！ 王耀眸光冰冷，心底不甘和愤怒的火焰升腾而起，令那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血光，变得略显扭曲阴暗。 “多谢道友相助。”李茂抬手，朝那个在法阵外帮助他们的少年道了声谢。 “无碍，只是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这同复阵之中？”少年好奇问。 李茂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此地，身穿黑色衣袍的人，道：“被玄霄宗一弟子算计，那人与我们有些矛盾，却不曾想竟然会在大比的秘境里下此毒手。” 男人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筑基期的苍月山弟子死在了法阵之中，他本可以不死，因为那些剑招刻意避开了他一些，然而男人却被王耀当做挡箭牌挡了许多攻击。 四人队伍，如今只剩下三人。 王耀一脚踢开这弟子的尸体，转头看向勉强站起身的元婴期师兄，道：“拓跋师兄，还能动的话，就跟我去找钟离锦报仇！” “等等——”拓跋令出声道：“我们已经浪费一整个白天了！现在不赶紧去杀魔，很难夺魁！” “怕什么？！今年弟子大比苍月山主持，那积分榜总归能够偷偷——”王耀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师弟——！！”李茂终于忍不住出声：“慎言。” 尤其——还有一个穿黑衣的他门道友。 王耀对李茂的劝阻向来不予理会，冷笑一声，不屑道：“怕什么？” 然而下一秒，一句苍老又带着愤怒的声音便突然在三人脑子里响起——【你想的太简单了蠢货！就算今年优势很大，可众目睽睽之下，积分怎么可能从零一跃到前端？！】 这声音一出来，三人皆是一怔。 确认另一旁的黑衣男子听不见后，他们稍微松一口气。 王耀仔细听了听，似乎是听出了对方的身份：【祖、祖父？！】 【别叫我祖父！老子丢不起这个人！”王兵怒道：“先别想着去报仇，赶紧获取一些积分！现在三清山位居第一，那个沈云英跟刘睦州都不是省油的灯，接连单杀了好几只高阶魔物，再加上金丹期跟筑基期的那两个女人，第二名想要超越都至少得多杀四五只高阶，你们知道第二名是谁吗？！玄霄宗！！你们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一分没有！灵力也耗费如此！一群蠢货！！赶紧去！！】 被痛骂一通，王耀即便心里有诸多怨恨嫉妒，此刻也只能暂时压下那些怒火，听从王兵的命令先去除魔。 但——第二名怎么可能会是玄霄宗？！ 王耀感到不可思议。 莫非钟离锦的师兄师姐，还有这般强大的本事？ 浪费一整个白天，从太阳高照到暮色深沉。 周围魔气萦绕，各类魔物蠢蠢欲动，许多魔物在同复阵运行期间想要冲进来，各个阶级的都有，却在进来的瞬间直接被万剑击破，烟消云散，由于这些魔物是被钟离锦的法阵消灭，那些分数自然被自动划入了玄霄宗。 “如果想在短时间内拿到高分，就必须去寻一些高阶魔物。”王耀微微咬牙，心头一阵烦躁。 “北境雪山。”那个黑衣少年这时候突然开口。 王耀看向他，眸光阴骘，“雪山？” “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三清以众多仙力在大陆各地封印凶兽，炼狱秘境的千尽雪山，恰好便有一只。”少年轻笑一声，“凶兽被赤血封禁万年之久，与其中赤血之力战斗，万年时间早已耗尽力气，诸位或许可以趁此机会，破坏掉封印，将其放出再杀死。” 见三人略微犹豫，男人又道：“要知道，一只凶兽的价值，可比那高阶魔物，还要强多了。” 王耀看着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眼底充满怀疑：“你如何得知雪山有凶兽？又为何如此笃定单凭我们几个就能够杀死它？” “实不相瞒，我正是为那凶兽而来，被封印在千尽雪山的凶兽，乃是深渊混沌，我需要那混沌血助我突破境界，淡然，我也并非你们此次参与大比的宗门弟子，我是一名散修，早在边界线作为大比场地之前就已经进来了，可惜进入以后地点随机，这才不得不一路北上，恰遇各位，便出手相助。”少年道。 他说的似是而非，有几分可信，更多的却是怀疑。 王耀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不会单听他而言。 “你告知我们这些，是想让我们同你一起杀了那凶兽？”王耀挑眉。 “自然，虽然深渊混沌被消耗了万年的气血，却也并非我一人之力就能完全杀死的，至少，得再加上一个分神期的人。”少年说。 拓跋令微微眯眼：“我看不穿你的修为，你是分神？” 李茂却说：“不，我也看不穿。” 他声音沉沉，盯着对方，“此人至少分神后期大圆满，或以上。” 王耀怔了怔，看向黑衣少年的眸光里多了些许意味深长。 “在下散修周小五。”少年乖巧微笑：“已是渡劫中期。” 星月之夜，天空忽然乌云涌来。 地面狂风呼啸，骤然冰冷。 第87章 不许回去 “怎么感觉越往西去，魔气反而越稀少？”沉湘疑惑，“而且一只高阶魔物都没有，着实奇怪。” 按理说如此黑的天空，魔气肆虐，应当是浓郁至极才对。 谁料一路走来，除了碰见一些低阶和中阶的魔物外，竟是依旧碰不上一只高阶。 常竹却道：“沉湘道友，这不是好事吗？证明咱们这一路很安全！” 沉湘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咱们是参加弟子大比，不是来看风景的，常竹道友既然这般贪生怕死，何故一开始就参与？” 常竹轻咳一声，面色微红，似有些尴尬地解释：“我、我是被逼着来的。” “逼？”沉湘挑眉。 “我师父他总觉得我平日里太过胆怯，所以想趁着这次大比，让我进来锻炼锻炼。”常竹叹口气，“结果一进来就被一只魔犬要了半条命，幸好碰上时清道友才得救。” 沉湘说：“那你师父心真大。” * 一路走来，确实没见过什么大型高阶魔物，北境雪山虽然环境恶劣，但也不至于一只高阶都不出现。 不过饶是如此，几人也没有放松警惕。 沉湘穿白衣清淡雅致，少了红色的妖娆之感，更贴近之前的小师妹，时清看了她一眼，被少女捕捉到目光，调笑道：“师姐看我做什么？觉得我美吗？” 时清点头，神色淡淡，没有丝毫被抓包的羞怯，大大方方道：“嗯，很美。” 沉湘被夸的心花怒放，伸手挽住时清的胳膊，靠着她肩膀道：“那师姐喜欢吗？” 时清说：“喜欢。” 从小师妹来三清山的那一天起，她就喜欢，不仅是作为师姐，更是家人。 沉湘似乎更满意了，眯着眼就要吻她的脸，至少现在在时清看来，她们之间是很纯粹的师姐妹与家人之情，因而沉湘一切亲密的举动都是合理的。 少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就趁着这些机会，她要多多粘着时清，最好粘一辈子。 红唇贴上冰冷的东西，却并非时清的脸颊 沉湘一怔，睁开眼。 于是看见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块冰冷坚硬的阵盘，挡在了她的唇与时清的脸颊中间。 “……” 沉湘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美艳双眸冷冷注视钟离锦，道：“钟离师弟何意？” 白衣少年眯着眼，笑的人畜无害：“知晓小师姐与时清师姐情深义重，只不过大比期间，还是不要过分亲密比较好，雪山沿途皆有潜在危险，稍有不慎就易出事，希望小师姐多多放眼于周围，而非时清师姐一人身上。” 沉湘微微咬牙，怎么之前没发现死男主这么讨人厌呢？！！ 她很想大骂一句关你毛事，可一对上钟离锦那仿佛看穿一切的双目，沉湘心里忽然又有些虚。 少年说：“有些心思藏着就好，师弟也不会多嘴，可若是小师姐表现太过，真被看出什么，日后再相处，又该如何坦然或是平心静气？” 似是而非的话，沉湘却听出了几分提醒……或是警告。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钟离锦已经知道她的心思和行为，那晚冷泉——他果真看到了！！ “是，钟离师弟说的是。”沉湘笑的咬牙切齿，压下心中怒火，放开挽着时清的手。 手臂一空，时清视线在小师妹和钟离锦身上来回转了转。 少年神色平静和煦，红唇挂着淡淡的微笑，似冬天旭日般温柔，好像刚才也没说什么气人的话，可小师妹却忽然生气了。 小师妹脾气向来阴晴不定，只不过现在在她面前不会太耍性子，所以不清楚到底是少年那句话把她惹到了。 正想询问，脚底却忽然传来一阵颤动！ 时清眸光顿时一凝，眼神认真严肃起来，灵识在瞬间扩散而出，感应着周围动向！ 其他几人也被着突如其来的颤动惊到，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环顾四周。 “刚才地震了？！”沉湘沉声说。 常竹被震的身形不稳，左右晃了两下，随后一个跟头栽进雪地里，“嗷——！” 他吃痛一声，赶紧做起来捂着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雪下某个坚硬的物体，男人鼻血横流，却又在下一秒凝固起来。 穆念熙扶起他，一副温柔关切地模样，轻声问：“常竹道友还好吗？” “没、没事。”常竹看着穆念熙那张如天仙般美丽的脸，摆摆手，一把用力擦掉鼻血，站直身体道：“多谢穆道友关心。” “无碍，吃颗回血丹吧。”穆念熙微笑道。 常竹吃下丹药，鼻子火辣辣的痛感消失些许。 他长呼一口气，垂眸看着还残留他鼻血的小坑，蹙眉道：“这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不然不至于让自己摔这么惨。 听了他的话，时清拔出剑上前，三两下刨开那松散的雪，不料下方竟是有一块透着淡淡蓝光的冰块。 “这是何物？”沉湘神情凝重。 时清将它完全挖出来，发现这不规则的冰块中，还冰冻着一块近似阵盘的东西。 即便从外部看有些模糊，可那些隐约可见的纹路却令钟离锦在看见它的瞬间便蹦出一个名字——赤血封禁阵。 少年微愣，随即立刻吼道：“时清，快放下它！” 话音刚落，几人脚底的再一次震动起来！ 时清将冰块扔回原处，指尖捻诀，光罩瞬间笼罩五人，这一回的震动比刚才更加强烈，像是脚底有什么巨型的怪物即将翻身一样可怕！ 地震引起雪崩，天地间忽然响起阵阵强烈的轰鸣之声！ 寒风撕裂大地，天摇地动，伴随着那声巨响，山头厚重的积雪霎时间朝下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雪崩！！ “锦儿！”穆念熙立刻转身抱住钟离锦，强大的力道竟然令少年一时间没有挣脱开！ 双脚突然离地，穆念熙死死拽住他的手腕，急切道：“雪崩了，跟我走！” “等等——”少年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他的头有些疼，竟是在穆念熙晦暗不明的双目间昏死过去。 * 时清本想拉住白衣少年，却见穆念熙似乎先她一步拉着钟离锦御剑飞天。 少年已经有人救，于是她也便自己御剑腾空，沉湘紧随其后。 风雪忽然变大，吹得人脸颊像是被刺骨刀狠狠刮过一样。 “等等！别丢下我啊！”常竹发现只有自己还留在地面，于是着急忙慌地朝上空呼喊，赶紧追着时清的背影狂奔。 翠衣少女回眸看他一眼，手臂上绷带顿时向下射去，缠绕住常竹的腰身将他一把拉起。 总算是站在长剑上，避开下方雪水洪流之后，常竹心惊肉跳地拍拍自己胸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道：“吓死我了，差点儿以为今天会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沉湘微微咬牙，看不得男人依靠时清的模样，冷冷道：“你就不能有点儿用吗？！” 常竹反驳：“我也想啊，但实力真不允许！” 沉湘气的一跺脚，伸手就要将常竹从时清身后拉到自己的长剑上。 空中位移着实把常竹吓了一大跳，连忙又朝时清靠的近了些，“你干嘛？！” 他惊叫。 沉湘怒道：“你给我死过来！不准搂着我师姐的腰！你这个登徒子！贱人！” 常竹直呼冤枉，欲哭无泪：“不是大小姐！你讲点儿道理！这长剑能够站的位置就这么点儿，有没有栏杆，我除了时清道友还有什么东西能扶的？！” 时清转头对沉湘淡淡道：“危机，关头，勿意气，用事。” 沉湘气的双眼通红，她当然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可就算如此，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常竹这个拖后腿的吊车尾那般光明正大地占时清便宜！ 听见时清也帮自己说话，常竹似乎得意了笑了一下，正要继续扶着少女的腰时，却发现她手腕上的两条绷带突然直直地横在了他面前。 常竹：“……诶？” 时清说：“扶这个。” 常竹：“……” 时清回眸看向沉湘，偏褐色的眼瞳间神情淡淡，“可行？” 沉湘见此，终于像是被稍微安抚了一下，点点头，轻哼一声：“勉强吧。” “说起来，钟离道友跟他师姐哪儿去了？”常竹左右看了看。 三人目前飞在天上，周围魔气环绕，却并未凝聚成魔物，这一带碰见的魔物稀少，像是不敢靠近一样。 男人话音落下，时清也环视一眼，果真未发现钟离锦与穆念熙的身影。 “那个贱女人……”沉湘冷冷眯起来，“还真是喜欢见缝插针，一有机会就上手啊。” 明显是故意带着钟离锦离开他们身边。 下方雪崩未停，些许红光自那洪水般的流雪间发出，时清微微蹙眉，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红光，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阵盘……”她开口，“钟离锦，识得。” 少年识得，又反应如此之大，让人不禁想到此前魔武秘境以及秃石岭所发生的事情。 刚才的地震也仿佛是脚下有怪物在朝上敲击。 如此说来，或许这北境雪山之下，也曾封印着什么凶兽！ 意识到这一点，时清御剑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紧接着寻了处山头停留。 她落地后转头看向沉湘，道：“你护他，我回去。” 沉湘怔住：“等等！师姐什么意思？！回去哪里？！” 时清说：“有凶兽，雪崩处。” 沉湘脸色难看，“有凶兽？！那你回去做什么？！” “阻止它。”时清道。 万年前被封印的凶兽，一旦出世天地必乱。 封禁法阵外观破损，看样子内部的力量也是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被封禁凶兽在做最后的冲击，妄图破开雪山山体，所以大地会如此颤动。 只是前两次都有纣吾的手笔，这回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看见那家伙，不过，既然这里有凶兽，那么纣吾必定也会在这附近。 “不行！！”沉湘红着眼道，“就算有凶兽也轮不到你来阻止！即便秃石岭那儿封印了肥遗，那也是长老们带着金丹元婴以及分神期的师兄师姐们及时赶到才完全压制住它的！可现在呢？！” “这儿就我们几个，其他弟子都是别的宗门的，你不能指望他们会愿意出手！我们现在最好离开这里，就算凶兽出世，这般动静也一定会惊动外面的长老们，他们会想办法进来处理，根本用不着你去拼命！” 凶兽是什么含量？！ 那是数十只高阶魔物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至少需三十名分神期大能才能够勉强战胜的家伙！甚至都不一定可以杀死，所以才唯有封印！ 她并不是否认时清此前所作出的努力，她只是太害怕少女一旦冲回去，又不要命一样的不管不顾。 时清不怕受伤，但她怕时清受伤。 时清不怕死，但她怕时清死。 所以即便自私也好，这一次，沉湘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时清再冲到前面！ “放心，会注意。”时清安抚沉湘：“我拖延，你通知，像以前。” 像以前一样配合，她去拖延时间，小师妹通知长老们。 “拖延？！钟离锦不在，没有封禁法阵，单凭你目前的修为和力量，怎么拖延？！”沉湘死死拽着她的绷带条，不让她走，猩红双眼阴冷地盯着旁边常竹，威胁道：“我不会保护这个家伙的！要么我们一起走，你来护，要么你现在前脚离开，我后脚就杀了他！！” 愤怒至极，沉湘气息不稳。 身上灵力开始混乱冲撞，喉咙涌起一股腥甜，被她又用力咽下去。 雪白的衣衫由于灵力的消失而变回原本的色彩，一袭红衣在这白雪皑皑地天地间再度醒目和刺眼起来。 “冷、冷静啊时湘道友！”常竹一听要杀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目光转向时清，道：“时清道友你也是！就算是要阻止凶兽也别螳臂当车啊！！那凶兽既然被封印，那必定用的是赤血封禁阵，现在法阵虽然薄弱，处于下风，可没有人外部破坏它的阵盘，定是能够再抵挡一段时间的，而这段时间我们只要通知长老与各门派掌门，他们一定会派人来的！你真用不着这么冲动啊！！” 不得不说，人在生死存亡之际，脑子确实会灵活一些。 时清看向常竹，“当真？” “保真！”常竹举手。 时清：“……” 男人似乎说的没错，此前两次凶兽冲破封印，都是因为有人从外部将法阵的阵盘用灵力破坏。 今日钟离锦在看见那阵盘的第一时间就让她丢掉了，自然没有受到灵力冲击。 “好。”时清说。 沧莹也要求过她——既然有回转余地，就不许不管不顾。 常竹松了口气，沉湘也慢慢冷静下来，抱住时清，沙哑道：“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要威胁你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第88章 先找他 雪崩在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停了下来。 山体又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此前藏有法阵法盘的位置已经模糊不清，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甚至连钟离锦与穆念熙的影子都瞧不见。 常竹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问旁边时清道：“时清道友，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钟离锦。”少女说。 她看向常竹，“先寻人。” “啊？可是钟离道友跟她师姐在一起，应该很安全吧？”常竹一想到那位名叫穆念熙的玄霄宗女弟子，脸上就微微泛红，“她实力那么强，又是元婴修为，钟离道友跟着她没事儿的。” 沉湘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那待会儿找到他们之后，你就去跟着那位实力强劲的穆念熙小姐吧，别跟着我们了。” 她这么一说，常竹立刻讪笑起来，讨好道：“哎呀，时湘道友别吃醋，我这个人从一而终，一开始就选择跟着时清道友，自然会一路跟到底的！” 沉湘道：“什么从一而终，不过脸皮够厚而已。” ——还是堪比城墙。 常竹知道自己说不过沉湘，轻咳一声，又问时清：“你说要找钟离道友，可现在我们走散了，又该如何寻找？” “传送符呗。”沉湘没想到常竹还能问出这些个蠢问题，取了一张传送符出来，唤了声钟离锦的名字，然而注入灵力之后，却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半分位移。 “……” 沉湘猛地看向时清。 时清微微蹙眉，神色凝重几分，同样使用传送符，却和沉湘一样，毫无变化。 这时候脸常竹都看出不对劲了，惊讶万分的说：“不是！这？！传送符怎么不管用了？！” 传送符失效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几人相隔太远，已然超出了传送符的传送距离。 常竹喃喃道：“这穆道友也太厉害了，怎么御剑飞天，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远离雪山了呢？！” 沉湘受不了这人，“卧槽你是真蠢还是假蠢？！那穆念熙明显就是要甩开我们罢了！” “甩开我们？！为什么？！” 沉湘：“……” 她不想跟他交流了。 现在传送符用不了，也不知道钟离锦的具体位置，要寻人的话几乎是天方夜谭。 那贱人会吧钟离锦带到哪里去？当真只是为了占有少年那般简单吗？ 沉湘眸光沉沉，她实在厌恶系统至极，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能够完全压制住系统的办法，系统会惧怕什么？除了自己死亡外，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它？ 思索之际，时清已然看向了某个方位，道：“他们，在这个方向。” 常竹一愣，“时清道友如何得知？” “感觉。”时清看了他一眼，长剑出鞘，少女轻踏而上。 封印凶兽的法阵虽然松动，可若是没有外部的灵力攻击，它至少能够再撑一段时间。 小师妹说的对，所以无需太过担心，待大比结束，再告知长老们来解决，也是完全来得及。 不过…… 时清回眸看一眼茫茫雪景，指尖捻诀，手腕上的绷带条子垂落下一截，钻入雪地之中，朝着此前飞来的方位迅速前进。 ——还是留下一些东西，会更保险。 沉湘看了一眼时清的手腕与脚踝，发现右侧的两个肢体下都少了一截绷带条，“你是何时……” “刚才。”时清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回应道。 一条是穆念熙伸手拉住钟离锦的时候，脚踝处的绷带悄无声息缠绕上少年大腿，另一条就是刚刚了。 分散一些灵力出去，守着这片区域，以防其他误入的修士不小心用灵力破坏了法阵的阵盘。 绷带缠绕在钟离锦脚踝处，因而她能大致感应到少年此刻的位置。 系统喜欢钟离锦，她不会做什么伤害少年的事情。 可对于钟离锦来说，他不知道穆念熙被系统夺舍，还以为那是他视作长姐或母亲的女人，若真对他做了什么，会是对少年的一种心灵伤害。 时清其实懂一些。 所以确认雪山这边暂时不会出事后，才选择先找他。 第89章 醒来 钟离锦睁开眼，头顶上空的房屋横梁映入眼帘。 头有些疼，他微微蹙眉，慢慢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是哪里？ 他环视一边四周，发现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少年掀开被子下床，头依旧有些昏沉沉的，头重脚轻，扶着旁边桌椅勉强走到半开的窗户前朝外面望去。 只见窗外云雾渺渺，山峦重叠，在远处若影如下，放眼望去周围也是青山环绕，泉水叮咚，透出古山的沉稳质朴与些许神秘。 屋外传来一些人的交谈声，还有整齐划一的练剑之声。 钟离锦看见前方有一块宽阔的广场，中间修筑着一座巨大的练武台，台上身着门派制服的众多弟子正手持长剑挥舞，剑光剑气与半空交织，似细碎星辰不停闪烁。 忽然，他嗅到一股药味，随后身旁传来有人推开房门的声音。 钟离锦转过头，只见一容貌姣好，美丽端庄的女人端着一碗刚熬制好的药慢慢走进来。 在看见他站在窗口的那瞬间，女人怔了怔，紧接着放下手中的药碗，红着眼扑了过来——“锦儿，你终于醒了！” 钟离锦被她紧紧抱住，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他心下抵触，立刻伸出手就要推开她：“敢问姑娘是何人？！” 少年勉强让自己的身躯远离女人，双手死死捏着她的肩，不让她再靠近一步。 女人似乎感觉到肩膀传来的痛楚，微微蹙眉，发出一声“嘶——” 钟离锦意识到自己弄痛了她，赶紧放手，“抱歉。” 少年沉声说完，与女人保持几步距离，礼貌地问：“请问姑娘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女人听见他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锦儿你……不记得了？” 钟离锦摇头：“醒来以后，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外，再无任何记忆。” 女人脸色瞬间苍白下去，好似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所以……你也忘了我们早就结成道侣一事？” 钟离锦：“……道侣？” 女人哭了出来，想要靠近少年，钟离锦却在她凑近的那一刻又后退两步。 这动作引得她哭的更大声，甚至将屋外几名弟子也惹了过来。 “穆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弟子们走进屋内，看见女人嘤嘤哭泣，以及那个站在角落边上一脸生人勿进之色的少年，顿时一惊：“钟离师弟，你醒了？！” “太好了！钟离师弟终于醒了！这几日穆师弟日日以泪洗面，如今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少年似乎听得云里雾里，“几位是——？” 他话一出，弟子间的声音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后皆是以一副错愕神色问：“钟离师弟，你……不记得我们了？！” “……抱歉。”钟离锦醒来后确实对周围一切感到陌生。 莫名其妙的山门，莫名其妙的女人，以及一群莫名其妙的修仙弟子。 他或许真的失忆了才不记得这些人。 其中一名弟子上前，一言难尽道：“莫非是因为那魔修一剑，伤了脑子？” “有可能。”其他弟子点头：“否则我们就算了，怎么连穆师姐也忘了？她才刚与钟离师弟结成道侣呢！” “钟离师弟，这位是穆念熙，穆师姐，你入山门以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你，你们朝夕相处，她此前一直把你当师弟对待，是你先说爱上了她，不想再做她的师弟，想要成为她的男人，追了她好久，师姐终于松口愿意与你结成道侣的！你怎么能说忘就忘呢？！”一名男弟子急切道，将穆念熙推到钟离锦面前，有些生气：“你再好好看看！！” 钟离锦：“……” 少年目光重新放回那个哭泣的女人身上，她泫然欲泣，一张姣好的脸被泪水覆盖，眼眶微红，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对这个女人确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可钟离锦又很清楚自己并不爱她。 “好了。”穆念熙突然发话，“锦儿刚醒，应该是头部受伤，所以暂时这样，你们不要逼他了。” 她双目带着满满的爱意，对少年惨弱一笑，指尖抹去眼泪：“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记得喝药。” 说完，穆念熙将药碗递给钟离锦，然后带着一群弟子陆续离开了房间。 现在只剩下少年一个人。 他垂眸看向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药，又瞧了瞧窗外那群围着穆念熙安慰她的弟子们，眸色复杂。 随后，少年手微扬，将碗中汤药全部倒在了一旁的盆栽中。 袖子稍微滑落，他忽然瞥见自己的手腕处有一抹白色。 雪白的绷带缠绕几圈，从腕部一直到胳膊肘。 或许是因为手臂受伤才被缠上的，少年并未在意。 只是别开目光前，他鬼使神差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过了它。 * 夜晚，穆念熙又来了。 山上星空闪烁，没有云雾之时，满天星辰，月光皎洁。 女人穿着单薄，推开门走了进来。 钟离锦正坐在桌旁看书，他对现在的所有东西全都不了解，只能靠书籍查看。 这里似乎是一个名叫千顷山的宗门，已创派五百年，听闻那位穆念熙便是这千顷山掌门的大弟子，也是千顷山的大师姐，十分有威望。 自己是这儿的小师弟，掌门的关门弟子，自他以后，掌门再未收过徒弟。 入了山门以后，掌门便将自己交由穆念熙教导。 按照今日那些弟子的说法，他应当是再这些年的相处中，对穆念熙产生了超出师姐弟的感情，对她百般追求，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让穆念熙心疼，逼她松口。 最终女人答应与他结成道侣，并与前段时间完成结亲仪式。 谁料这段日子魔修与魔物肆虐，他为了救穆念熙，被一名魔修打成重伤，穆念熙不眠不休照顾他近半个月，他才终于醒来。 虽然这些事情被人说的头头是道，少年心中依旧有很强烈的违和感。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钟离锦抬眸，顿时一愣。 只见穆念熙只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纱裙走进来。 “……穆师姐，何事？”钟离锦问。 穆念熙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微微咬唇，“锦儿，该歇息了，你才刚醒过来，调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师弟再看一会儿书就睡。”钟离锦起身道：“师姐也快回去睡吧。” 然而穆念熙并未离开，她走到床榻前，将被褥铺好。 钟离锦怔住，“师姐何意？” 穆念熙笑了笑：“你我已结成道侣，自然是睡在一起，就算现在，锦儿失了记忆，也改不了我们是道侣的事实。” “抱歉。”少年垂眸，藏在袖子下的手慢慢捏紧，尽量露出一抹微笑，礼貌至极地说：“可现在师姐于我而言，只是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正如师姐所说，就算我们真是道友，我也无法在失忆的前提下，与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还望您体谅，待日后师弟恢复记忆，想起了对您的爱，那时候或许不用师姐主动，师弟自会努力靠近师姐，与师姐恩爱一世。” 钟离锦言语间明晃晃的拒绝，令穆念熙再度红了眼眶。 “若我……偏不走呢？”她略微哽咽道，双眼紧紧盯着少年，略微倔强。 钟离锦说：“那这间房，便给师姐好好休息，师弟今晚去别处了。” 少年笑着说完，抬步便朝大门走去。 在与女人擦肩之时，穆念熙叫住他：“站住！” 钟离锦停下脚步，穆念熙说：“行了，我出去！” 她最后失望难过地瞪了一眼少年，快步离开了这里。 穆念熙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下。 看不见她以后，少年也放下书。 经此一事，他无心继续看下去，翻身躺在床上，青丝披散，双目透过床边窗户看向外面的星空。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目前身处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手腕处忽然传来几分紧致感。 钟离锦抬起手，宽广的衣袖松散地垂落到手肘，露出那手臂上的一层白色绷带。 绷带给人的触感不似普通麻布带那般粗糙，反倒像是人类的肌肤一样细腻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少年怔怔注视它，忽的鬼使神差地，将腕部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不仅是清香，还有淡淡的药香。 钟离锦用另一只手撇了撇最前端露出的绷带头子，它像小树叶一样随着少年的逗弄晃了两下。 明明没什么稀奇的，可下一秒——它却在少年没有逗弄它的时候，自己也扭了两下。 钟离锦：“……” 绷带条子突然自己从少年的手腕处松开，像灵活至极的白色小蛇般环绕着钟离锦的身躯一路从腰肢到脖颈。 如女人肌肤般细腻的触感停留在钟离锦的脸颊边。 少年已经完全怔住了。 这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绷带，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件有灵识的法器！ “……我是你的主人？”钟离锦试探性地问。 岂料绷带条子的头端却如小蛇的头部一样左右晃了晃，似在否认。 ——不是？ 钟离锦微微蹙眉，“那……你的主人，是穆念熙，穆师姐？” 绷带条子还是摇头。 钟离锦换个问法：“……你的主人，现在也在这里？” 绷带条子依旧摇头。 少年能够感觉出这东西没什么恶意，且像是某人留下，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一样。 钟离锦沉默片刻，紧接着说：“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绷带条子无法说话。 它似乎准备回到少年的手腕处。 钟离锦却在它移动时心下一空，赶紧道：“别，就在这儿吧。” 就在脖颈这里，贴着他的脸颊。 绷带动作一停，随后重新贴着他的脸。 钟离锦感到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以及鼻尖萦绕的淡淡清香。 此前一直觉得不安与违和的心，这一刻，仿佛终于有了落到实处的感觉。 不过钟离锦并未睡着。 一夜过去，他也没有任何疲惫。 第二日清早，穆念熙又送药过来了。 她眼眶红红的，精神不济，像是昨晚哭过。 如此模样，再拒绝喝药，似乎就显得钟离锦十分不近人情。 少年端起药碗，轻抿一口。 药入口，并不苦，甚至带着点儿甜味。 在穆念熙与一众弟子目光里，钟离锦喝完了药。 女人笑着说：“这药刚下去，会让人产生困意，锦儿先好好睡一觉，我中午再来看你。” 她与其他弟子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钟离锦果真在喝下药以后感觉眼皮沉重几分。 困意来势汹汹，他趁着身子勉强移动到床边睡下。 再睁眼时，鼻尖有一股脂粉的香味。 钟离锦应当是讨厌这香气的，可睡过一觉后在此闻到，却忽然觉得有几分心动。 他看见站在床边的穆念熙，只感觉心脏跳的快了一些。 体内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化作一声声催人的叫嚣——“喜欢，喜欢。” 他喜欢眼前的女人！ “穆……师姐？”钟离锦微微蹙眉，这种心动的感觉令他无所适从，甚至，有点儿恐惧。 “锦儿醒了？”穆念熙手中拿着一颗洗过的葡萄，递到少年嘴边，温婉微笑道：“吃点儿水果吧。” 她的柔荑白皙柔软，指甲淡粉，食指与中指粘着一颗晶莹无比的绿色青提。 钟离锦嗅到她那柔荑的香气，似有一股强大力量，在迫使他轻轻握住女人的手。 “……锦儿？”穆念熙佯作讶异惊喜，似乎是在高兴少年在醒来以后头一次主动地触碰她。 但也只是一瞬。 钟离锦又仿佛感应到什么，微微蹙眉，并松了开，用手接过女人递来的青提，含金口中，“多谢师姐。” 穆念熙的手似乎紧了紧，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心。 “谢什么，”她勉强笑道：“你我二人是道侣，不用言谢。” 钟离锦坐起身，目光瞥过自己的右手手腕。 就在刚才触碰穆念熙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雪白的绷带条子用力缠绕了一下，仿佛在提醒他一些什么。 穆念熙转身放下手中青提，又对少年微笑：“锦儿，下午我要随几名师弟师妹去山下除魔，你自己在房间里，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明白，”钟离锦点头：“师姐也注意安全。” 女人贝齿轻扣下唇，期盼地望着他：“走之前，锦儿可要像以前一样，亲吻我一下？” 钟离锦：“……” 第90章 看着你 钟离锦注视穆念熙的脸，即便心中已有一种奇特的心动之感，却依旧无法对着女人亲吻下去。 好像一旦吻她，有什么东西就在二人之间彻底碎掉了。 那不是自己愿意看见的，也似乎……并非穆师姐，所愿。 少年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他在奋力克制住心中莫名的悸动，尽力让自己一如初醒时的镇定。 穆念熙看出他的克制，眸中闪过些许受伤，还有一点儿令少年看不懂的晦暗情绪。 既然钟离锦不动，那便由她来！ 穆念熙忽然冲到少年面前，捧住他的脸，闭上眼就要吻上去！ 钟离锦心下一颤，想要躲开，可身体却在此刻僵硬无比，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的红唇凑近他的脸！ 柔软如肌肤的触感传递到穆念熙的感官之中，她在那细腻之物上轻咬一口，再睁眼，眼前是少年放大的五官，以及那错愕万分的神情。 终于第一次吻到了钟离锦，穆念熙激动不已，她妖媚一笑，放开少年道：“看，与师姐亲吻其实也没那么难，对吗？” 钟离锦脸色有些难看，呼吸急促不稳，胸腔里一颗心剧烈跳动，撞的身体心口处疼痛至极！ 穆念熙得到自己想要的，终于笑着离开了房间。 而在女人走后，一条雪白的绷带从少年颈间探出了头，它缠绕在少年脖颈上，似蛇般盘绕，仔细看，那纤尘不染的白色身躯之上，竟然突兀地多了一个红色的唇印以及小小的牙印。 “……” 没错，关键时刻，绷带条子蹿出来，帮少年挡下了穆念熙这个吻。 按理说钟离锦应当松一口气，可少年的脸色依旧暗沉，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一把抓过绷带条，条子像被猎人抓住的小蛇般在他手里挣扎起来，而后被少年扔进了旁边的盆子里。 盆中水是一早打来的清泉，略显冰凉，一入水，它就被钟离锦握着不停揉搓，仿佛想要洗净那身上的红唇印记，以及属于穆念熙的气息。 “以后……莫要这般。”钟离锦眸光暗沉，声音也略显低哑，似乎压抑着些许怒意。 “就算她要吻我，也别替我挡。” ——比起被穆念熙亲吻，少年发现自己更受不了这绷带条被旁人亲吻或触碰。 时清：“……” 少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绷带条子在水里揉搓了许久，久到时清都觉得自己要被搓退一层皮了。 它一甩尾狠狠打了少年的手一下，钟离锦这才如梦初醒般停了下来。 “抱歉……”他回过神，脸上的阴鸷和冰冷在一瞬间消散而空，多了几分慌乱之色，“是……弄疼你了？” 时清其实感觉还好，就像是被人搓了个澡，也算不上疼，只是刚才少年的表情有些古怪。 脸色暗沉，双目幽冷，眉宇间似有黑雾环绕，略微像是魔怔了。 此前钟离锦也有过几次，而每次露出这般表情，都令时清觉察到有丝丝魔气环绕。 可那点儿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难真正完全捕捉。 绷带条湿哒哒的，少年用灵力替它弄干。 没了那红色的唇印以及穆念熙的味道，绷带条又重新缠绕上钟离锦的手腕。 但下一秒—— “上来些。”少年微沉的嗓音在时清耳边响起。 她透过绷带条子的最前端朝上望去。 钟离锦那张俊美无瑕的脸上带着些许诡异的红晕，漆黑如墨的双瞳深邃无比，似剔透的黑曜石，透出几分仿佛能够将人吸入其深渊中的引力。 “再——上来些，缠绕到这儿。”少年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向上，将领口的衣襟往下拉扯些许，露出衣襟遮掩下的精致锁骨和白皙肌肤。 时清：“……” 这是要绷带条藏在那里吗？ 也行，靠的近，到时候护着钟离锦也方便。 绷带条顺着少年的手臂一路上滑，像围脖一样缠绕在他的颈部。 感受到绷带条缠绕的紧致感，钟离锦这一刻终于又有一种落到实处的感觉。 少年放下心，今日不打算看书，而是准备在山门转悠转悠。 他离开房屋，大致看了眼这山门的格局。 千顷山的弟子群落并不大，一路往后走，有几栋比较高的楼阁，听闻那是掌门的居住地，而掌门这段时日一直闭关，所以无法见到他老人家。 在高楼之后，有一片紫竹林。 紫竹林周围下了禁制，云雾缭绕，无法看清后面的事物。 钟离锦正要进去走走，耳旁却突然传来一道弟子的呼唤声：“钟离师弟！等下！” 少年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朝那奔来的弟子看去。 “这位师兄是……”钟离锦抬手行礼。 “你不记得了？哦也对，穆师姐说你失忆了。”男弟子笑道：“这儿后面是本宗门的禁地，平常不允许弟子入门，师弟可一定要记住！” “原来如此，我知道，师兄。”钟离锦点头。 “走走走，先回房间吧，再过两个时辰穆师姐他们就要除魔回来了，师弟你才刚醒，还是得多休息休息。”男弟子说着，推搡起钟离锦。 少年不太习惯与人靠的太近，三两步脱离男弟子的臂弯，微笑道：“师弟自己走，多谢师兄了。” “哦哦没事儿，那我也先走了！”男弟子说完转身离开了。 从闲聊提醒到道别，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说出他自己的名字，钟离锦只能叫他师兄，无法叫出姓氏。 走之前，少年回眸又看了一眼那片紫竹林，眸光情绪晦暗。 男弟子并未走远。 而是待在远处看着他。 或者说——更像是监视。 因此钟离锦无法在那男人走后继续探索，只能先回一趟休息的房屋。 刚一推开门，里面便传来药香味。 一名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端着一碗药站在他桌子前，见他回来，笑着说：“钟离师弟，快来，这是今天的药，穆师姐叮嘱我一定要看着你喝下去！” 钟离锦看着少女手中药碗，那药汁浓稠，冒着白烟，应当是刚出炉的。 “为何？”少年轻笑一声，有些奇怪道：“一定要看着喝？穆师姐是当我几岁呢？” 少女掩嘴哈哈笑了两声：“师弟你最讨厌喝药，觉得味苦，每次师姐不在，你都会偷偷把药倒掉，所以她特意要我盯着你呢。” 说着，她将手中药碗递给钟离锦，一双灵动的眼眸灼灼看着少年，道：“喝吧，师弟，我会看着你呢。” 钟离锦：“……” 第91章 吻你一下 ——我会看着你呢。 不知怎么，注视那少女似假面般的微笑，少年总觉得此刻“注视”自己的，另有其人。 那视线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与警告。 敌在暗，我在明。 即便心中有万般疑惑与怀疑，现在他依旧不能太表露出来。 于是少年只得仰头，将那碗药一饮而下。 少女见他喝完，欢喜地拿回药碗，道：“那就不打扰钟离师弟休息了，我先走了！” “这位师姐，”在少女离开前，钟离锦最后微笑着问她：“敢问师姐芳名？” 少女怔住，而后继续笑着关上门，没有回答他。 门板合上，室内归于平静。 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以后，钟离锦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面无表情地走到一盆栽前，伸出手，将灵力汇聚于指尖，用力按住自己锁骨弯往上走的位置。 于是此前喝下的药汁一下子被少年全部吐出来！ 他眸光淡漠，盯着眼前被热腾腾汤药打湿后冒出热气白烟的盆栽植被，眸色深幽暗沉。 * 两个时辰后，穆念熙回来了。 女人一进来，此前那古怪的心动感便又传递而来。 昨日明明还没有，似乎对穆念熙的略微心动便是从第一次喝了那药后产生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两个时辰前的那药，应当也有不对劲的东西。 “锦儿，今天喝完药，感觉身体如何？”穆念熙微笑着走进来。 女人刚一进门，少年便嗅到了些许血腥味从她的身上散发而出。 “……还好。”钟离锦说，他看着穆念熙，女人面容姣好美丽，姿态端庄，声音轻柔，与早上别无二致。 不过—— “你受伤了？”少年佯作关切问。 如果他对穆念熙的动心来自于那些药汁，那么今天也喝过药，自然药表现的比早上更热忱些才对。 穆念熙顿了顿，随后慌乱掩饰道：“无碍！锦儿，我没事！” 钟离锦不信，伸手突然抓住穆念熙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女人突然脸红，双目微瞪，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锦儿？” “这么长的伤口，还说没事？”钟离锦看着女人手臂上的伤，眸中似有些心疼之色，“吃颗复生丹吧。” 刚说完这句话，少年就愣住了。 他抬眸看向穆念熙，“穆师姐……我，可会炼丹？” 他自己不记得了。 但复生丹脱口而出。 穆念熙见此，立刻道：“锦儿自然会炼丹。” “我是丹修？” “此前是剑修，”女人心疼地抚摸少年的脸颊，眸中情谊满满，怜惜不已，“可世事无常，被那魔修废了灵根和修为，重塑灵根后不得已，才转为炼丹。” 这话听着不陌生，钟离锦知道这些应当是真的。 “丹炉在哪里？”少年问。 “锦儿要炼丹？” “嗯，”钟离锦温柔看着她：“我想亲手给师姐炼制复生丹。” 这一刻，穆念熙的眼眶又有些红：“锦儿……可是终于想起什么了？” “没有，”少年摇头：“只不过从今天醒来开始，我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对师姐的爱，或许那汤药有帮忙唤醒记忆的作用，今天上午喝完以后，对师姐的爱意就更浓了些。” 穆念熙激动不已，伸手用力勾住少年的脖颈，将头埋在他颈间，哽咽道：“太好了锦儿！你终于爱上我了！” 终于爱上？ 钟离锦的手垂在身侧。 心头琢磨着女人的话。 慢慢地，也伸手环抱住穆念熙的身躯。 女人的下巴搭在他肩上，看不见少年此时的神情。 她或许在欢喜。 可少年漆黑的眼眸间，确是漠然一片。 * 夜幕来临，钟离锦以炼丹为由，拒绝了穆念熙同睡的要求。 “明日师姐还要下山除魔，我想给师姐多炼制一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少年说着，推开门对女人微笑：“今夜师姐也早些休息，保重身体。” 这是赶客的姿态了。 穆念熙心有不甘，也像是又带了些怀疑。 可瞥见钟离锦那双诚挚温柔的眼眸，顿时又沉溺于少年的柔和之中。 “好吧，锦儿也早些睡。”穆念熙道：“可是走之前，你该不该给师姐一个道别晚安吻？” 女人不会轻易离开。 钟离锦垂眸对上穆念熙期盼的双目，再拒绝，好像就引人怀疑了。 他只得点头，“闭上眼，师姐。” 穆念熙慢慢合眼，等待着少年亲吻她的唇。 钟离锦俯身下去，脖颈间的雪白绷带似乎动了动，就要出来卷成上下两瓣，替少年覆上穆念熙的唇。 可钟离锦动作似乎更快一步，直接拽住它。 时清：“……” 少年漆黑如墨的双瞳间多了些警告，仿佛在提醒它——白日里都说了不准它替自己亲吻穆念熙，怎么还来？ 时清：“……” ——莫非钟离锦真的有些喜欢穆念熙了？ 心头疑惑还未散去。 她就看见钟离锦在穆念熙的额头上轻轻用唇碰了一下。 “晚安，穆师姐。” 穆念熙猛地睁开眼，一脸失望：“额头？？” 少年故作戏耍她的模样，轻笑一声，“嗯，在未完全恢复记忆以前，我可不能真的占师姐便宜。” 说完钟离锦快速关上房门，将穆念熙隔绝在门板之后。 “师姐莫恼！”少年又大声说：“师弟只是……有些害羞，或许，恢复记忆以后就好了。” 穆念熙：“……” 她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罢了，至少钟离锦主动吻她了！ “那师弟早些休息，炼丹也不要太晚。”她叮嘱道。 “明白，晚安，师姐。” 女人脚步声逐渐消失。 钟离锦伸手擦拭掉唇角沾染的脂粉，神色有些厌恶。 他忽然起身，用房间里的水狠狠摩擦着自己的唇瓣，可总觉得穆念熙额头上那甜腻的香气与脂粉味道萦绕在唇角与鼻尖，令他浑身难耐，恨不得擦掉一层皮。 烦躁之际，直到一抹淡淡清香传来，他压抑的怒气这才像稍微泄气的皮球一样慢慢散去一些。 钟离锦看着脸颊旁边晃悠的雪白色绷带条。 沉默半晌，忽然伸手揪住它的头部，用食指逗弄一下后，问：“我……能吻你一下吗？” 时清：“……” 时清：“？” 第92章 自己扛 绷带条子倏地一下回到了他的手腕上，这是明晃晃地拒绝，连颈部都不继续缠。 也算钟离锦意料之中. “抱歉，”少年叹口气，又伸出手狠狠擦拭了几遍唇，直到那些脂粉味彻底消失，唇瓣也差点儿被搓掉一层皮，“唐突了。” 也是。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 它不接受。 或者说，它背后的主人不太乐意。 灵器一般没有什么自主灵识，都是其主人情绪与思想的反映。 此前救他，护他，帮他，应当是在完成主人的意志，只不过，吻他——并不在主人的接受范围内。 意识到这一点。 钟离锦略感失落，心口微疼。 想到刚才触碰了穆念熙的额头，随之而来的又是巨大的反胃感，难受地他站在盆栽旁边，差点儿将胆汁都呕出来。 绷带条子这时候窜出来，左右晃了晃，像是在说还不如刚才让自己帮他挡一挡。 钟离锦注视它。 半晌才低哑着声音，略微倔强说：“不行。” “不管怎样，我都不想你亲吻旁人。” “还有刚才冒犯的话……我很抱歉，日后我也不会再说了。”他重新站直身体，朝它勉强笑了笑，少年眼底有些疲惫之色，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那话对着绷带条子。 也算是——对着它真正的主人。 * 之后两天，千顷山相安无事。 每日穆念熙或者那位师姐都会为他端来药汁。 少年假意喝下，又在女人离开后吐掉。少年没有药理的学习记忆，却能够在舌尖品味药物之后分析出其中的原材料，并准确回忆起相关的药性。 第一天晚上喝的那药中，似乎掺入了一部分的情参。 所谓情参，其外观形状与人参相似，但色泽不同，偏红。 有部分康健的疗效，但也有一个奇特的副作用，便是在参入煎药者的血液之后，会令喝下药物的人对血液主人产生某种喜欢或是依恋。 这种依恋会持续两天，再慢慢消散，若想一直持续，便要每日不间断的喂药。 钟离锦大概猜到自己第二日早上醒来后为什么会对穆念熙产生一种喜欢，里面应当是参杂了穆念熙的血液。 在查明真相前，他没有轻举妄动。 钟离锦没有傻到直接去质问穆念熙，不过少年心中有一点算是相信——穆念熙真的是他的师姐，可二人的关系，凭自己的感觉来看，却并不像其他弟子所说的那样，就连那过往相处的经历，也都像是编纂出来的。 如果自己真的爱穆念熙爱到非她不可，这女人又何必用掺有情参的药汁给他服下？ 到了第五日的早上，穆念熙又要随一众弟子下山。 钟离锦将炼制好的丹药交给女人，温柔叮嘱道：“注意安全，这次回来，能带一些笔墨纸砚吗？” 山上竟然意外地——并无这些东西。 穆念熙怔了怔，问：“锦儿要笔墨纸砚何用？” “突然想作画。”钟离锦道。 “作画？”穆念熙眼底浮现出些许怀疑。 少年轻笑一声：“师姐每日离山除魔，师弟一人在房间里着实想念，还不如为师姐作一副画像，挂在屋子里日日观赏。” 穆念熙脸色顿时红了几分，娇嗔一声道：“你、你这家伙！知道了，我会带些回来的。” 女人这回或许是因为紧张，没有索要离别吻。 当然，就算要，钟离锦也无法给。 他前两日晚上炼丹，故意加了一些能致使唇瓣红肿的药材在里面自己服下，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借着唇瓣的红肿疼痛避开亲吻穆念熙，虽然不至于是香肠嘴，但那唇看着也比寻常红肿一圈。 上回唇贴了下对方的额头，他干呕了许久，心有余悸，好像不只是心理上，连生理都有了强烈的反感恶心，浑身上下难受的像是有蚂蚁在爬，总觉得自己脏的无比。 穆念熙走后，那个送药的女弟子又来了。 依旧是如同假面人偶一样，微笑着将药碗递给钟离锦。 少年道了谢后喝下，顺带一如既往地询问女弟子的名字。 前几日她都微笑含糊过去，可今日，却有所不同——“茯……茯苓？” 她忽然干巴巴地说出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下，女弟子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钟离锦上前，眸光沉下，立刻将灵力汇入指尖，点在她的眉心！ 女弟子眼瞳闪烁一瞬，像是要冲破什么桎梏，钟离锦也感觉到了某种压制，正要帮她一把，可那桎梏突然加重，竟然直接挡回了他的灵力，令少女又变回此前那雾蒙蒙的状态。 “钟离师弟作何？”她抬眸冰冷盯着少年。 钟离锦意识到有东西在阻碍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也许并非少女本人，而是那幕后操控她的家伙。 “……没有，”少年换上松了口气的神情，“师姐刚才神情呆滞，我以为你精神不济，所以想用灵力帮忙舒缓，师姐现在可感觉还好？” 少女点头，“我很好，师弟不用担心。” 她重新换上那假笑，端起药碗离开房间，走得匆忙。 而在少女的背影消失，钟离锦立刻吐出用灵力存在喉间的药物。 少年擦拭掉唇角残留的液体，取出袖里乾坤中的基础阵盘，他还看见了许多已经印刻好的，只不过那些并非是现在自己所需。 即便失忆，在握住刻刀的那一瞬间，那些阵盘的纹路和印刻的手法便突然清晰可见地全部在脑海中显现。 片刻，钟离锦睁开眼，他垂眸盯着手中的基础阵盘，一笔一划地，印刻下他想要的纹路。 * 傍晚，穆念熙回来，果真带了笔墨纸砚。 钟离锦看了她许久，久到穆念熙双颊绯红，终于有了女儿的娇羞感，道：“锦儿在看什么？” “看师姐。”少年温柔眯着眼，“要为师姐作画，自然要记住师姐的样子。” 穆念熙问：“那……记住了吗？” “记住了。”钟离锦点头，“师姐早些休息，明日，我送师姐一份礼物。” “画像的话，可以缓一缓。”然而穆念熙今晚却一反常态地，不愿轻易离开，“锦儿，我们许久没有同床共枕，今日，就一起睡吧。” 她说着脱下外面衣衫，露出里面粉嫩的薄纱，使得女人曼妙的身躯在那薄衫下若隐若现。 钟离锦面色微变，在那瞬间转过头去，挪开视线。 少年心中杀意涌现，如滔滔江水绵延，惊天动地，可面上，却要拼劲全力来保持平静。 那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幸亏袖子宽大且长，才遮掩住他此刻压抑的怒火。 “……师姐，师弟……还没有准备好。”他勉强露出微笑。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又何须什么准备？”穆念熙步步紧逼，“况且……” 她微微眯眼，红唇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今晚，你必定需要我。” 钟离锦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便突然感觉一团火焰自小腹一路向上冲去！ 他顿时感觉身体出现了异常，这种折磨十分熟悉，比毒药还让人难以忍受！ “锦儿，你身中蛊毒，需要夜夜以鱼水之欢解决。”穆念熙上前，想要从后面抱住他。 然而少年一个挪步，避开了女人的怀抱：“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穆念熙，“可为何……前几日都无事发生？！” 穆念熙怔住，似乎忘了这茬儿，而后找补，解释道：“以往都是靠此法解决，所以蛊虫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这是好事，锦儿。” 钟离锦不信她的说辞！ 少年从袖里掏出今日印刻的法阵，注入灵力施展，却发现手中阵盘在亮起了一瞬间的光后，又立刻熄灭。 他一顿，脸色难看起来。 ——法阵无法启动！ 为什么？！ 纹路没错，灵力也足，那么——到底什么情况下，法阵会失效？！ 钟离锦脑中浮现出唯一的答案。 但现在不可打草惊蛇。 他看了眼步步紧逼的穆念熙，这一刻也忍耐不下去，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纸黄符——“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穆念熙怔住，随后脸色大变：“你竟然拿金光罩来防我？！” 金色光芒形成半球形护罩，将穆念熙一下子隔绝在外！ 女人奋力敲打罩子，甚至用灵力攻击，却发现都无济于事！ 钟离锦现在灵力充沛，此前或许是服下了无花果，灵根又稳固许多，能够支撑起的金光罩也增加了不少强度。 “钟离锦！！”穆念熙怒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上我？！这几日你在做戏对吗？！”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做戏也无妨，总之你人在这里，你永远也逃不出去！” 少年耳边已经听不清穆念熙的话了。 古怪又奇特的欲火如不停袭来的浪潮般折磨着他。 钟离锦自然不信此前与穆念熙解蛊，如果说这蛊毒只在夜晚发作，那么恐怕这一刻，才是现实世界里——真正的夜晚来临。 * “天黑了，迷雾只会越来越浓。”沉湘看向旁边打坐的时清，微微咬牙：“一个白天的时间，恐怕那贱人早就把想做的事情都对钟离锦做了个遍。” 一想到该死的系统得偿所愿，她就不甘心至极。 “还没有。”时清说。 她望着前方一望无际且充满浓雾的紫竹林，平静道：“没得逞。” 沉湘道：“你用绷带条子看见了？” “嗯。”时清点头：“只不过，现在，有麻烦。” 现在钟离锦有点儿麻烦，在这迷雾之外，刚从白昼到黑夜，可那紫竹林的另一边，却已经过了好几天。 蛊毒发作的时间只以正常的时间为准，所以现在夜幕来临，钟离锦才会难受。 常竹绕着这堵迷雾竹林墙走了许久，终于绕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法阵阵心不被破坏，我们就算强行破阵进去了，也无法让这法阵停下来。” 沉湘托腮冷冷看着他，挑眉道：“看了一天了，你看出这是什么阵了吗？” 常竹骄傲点头：“自然，此乃迷幻阵！” “迷幻阵？又与迷踪阵有何不同？”沉湘蹙眉。 常竹道：“那可是大大不同了，迷踪阵只针对一个人，可以调动起人最深的渴求，以此窥探内心，编织美梦，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而迷幻阵能够将某一块特定区域圈起来，将里面的事物以自己的心意转变，连同一开始在里面的人或动物全部催眠，为自己所控。” 看来这迷幻阵便是穆念熙用来圈禁钟离锦，故意给少年洗脑跟她共结连理的杀器了。 “内部之人除了找出阵心外，可还有其他解法？”沉湘问。 “当然有，”常竹点头：“迷幻阵有特定范围，在那范围中会受布阵者控制，可一旦超出范围，那么人就会恢复神智，脱离掌控，若是钟离道友运气好点儿，能够离开这法阵，应当自己就能脱身了。” 时清道：“意思是——钟离锦，自己，破壁？” 她指着面前的黑雾紫竹林，站在外沿，除了眼前是一片浓雾外，还有一面透明墙壁挡在那里。 前几日，时清见过与这相同的浓雾紫竹林，跟随钟离锦的视角，就在那几栋掌门和长老所居住的高楼后面。 可惜钟离锦想要进一步去看的时候，却被一名弟子拦了下来，还说是禁地，不允许踏足。 时清将这事儿与常竹说了，男人惊喜道：“没想到钟离道友竟然离脱离法阵这般接近？！快！时清道友，你若是能够与他沟通，便让他一定要赶紧破开这墙壁，从法阵内逃出来！” “好。”少女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钟离锦蛊毒发作后难耐的呻吟。 穆念熙的声音因着金光罩的隔绝而显得微弱不少。 因此少年的声音才这般清晰。 不过这回有些奇怪。 时清确认钟离锦已经彻底神志不清，整个人被折磨的几近昏死。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此前那样低声渴求她的帮忙。 雪白的绷带条正要缠绕上少年的脖颈，像之前般帮他舒缓，只是下一秒，一只滚烫的手将它拨开，低哑着声音，略带颤抖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扛过去。” 时清：“？” 嗯？ 第93章 真相与原文 既然钟离锦打算自己扛，时清便重新缠绕回他的手腕上。 金光罩外，穆念熙的脸色低沉无比，五官略微扭曲，殷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冰冷的弧度，双目狰狞，一副疯子般癫狂的模样。 用黄符弄出的金光罩能够挡住她一段时间，可这段时间能否助钟离锦成功挺过蛊毒就不得而知了。 笔墨纸砚散乱在一旁，穆念熙站在外面，微微仰头，居高临下看着痛苦倒在地上的少年，冷笑一声道：“你不与我交欢，便会日夜受这蛊毒折磨，这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摧毁你的神智，锦儿，我真不想看见你那般模样，何不现在放我进来，让我助你？” 穆念熙的声音似鬼魅般传递进来，金光罩将其音量减弱，可对方似乎动用了灵力，被时清听得一清二楚。 今晚钟离锦忍耐不下去，看似是打算撕破脸皮。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发现似乎是穆念熙操之过急。 熟悉欢情蛊毒，又想得到钟离锦，更好的方法是待蛊毒发作到中间的时候，少年彻底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与神智再过来，届时，钟离锦只会任她为所欲为。 况且，这金光罩子虽然能够挡住她，但凭借穆念熙现在的修为能力，想要直接将其破开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却站在那光罩外没有进一步动作。 若真想趁钟离锦蛊毒发作来占有他，这女人不会是这般淡然的模样，只站在光罩外放狠话。 * 钟离锦说自己扛，似乎真的强咬着下唇忍耐。 甚至将那下唇咬着鲜血直流，就连时清也嗅到了些许血腥味。 雪白的绷带条离开手腕，缠绕上他的脖颈。 少年的温度已经烫到吓人。 感受到颈部的清凉，钟离锦似乎恢复了一点儿神智，怔了怔，而后颤抖着手将它又拨开：“不必如此……” 时清有些奇怪，昨天晚上，这少年还求着她帮忙。 绷带头歪了歪，虽有疑惑，却没问他。 时清向来不是什么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她总会以为旁人的决定，自有他自己的论断，即便询问缘由也改变不了对方的选择，所以尊重就好。 绷带条将那散落的笔墨纸砚卷过来，缠绕上笔杆，蘸取墨汁缓缓写了五个字——“破壁，迷幻阵。” 破壁。 指的就是那几栋高楼之后的迷雾竹林。 迷幻阵，是说少年现在身处的地方。 “……” 钟离锦恢复些许清明，被压制的记忆尽数放出！ 一旦身处迷幻阵的人意识到自己的在阵中，就能够彻底清醒过来！ 时清的淡淡药香，居然还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 下腹火辣辣的，体内似有热气蒸腾，然而被蛊毒的折磨到最后，身体竟然仿佛麻木了起来。 或者说——少年的对疼痛和欲火折磨的忍耐力又提高了许多。 他看那五个字，指尖灵力汇聚，直接将宣纸碾碎成末。 背对着穆念熙，那女人看不见最里面发生的事情。 钟离锦拇指擦拭掉下唇的血液，红唇因着血液的涂抹而红艳几分，被咬出伤口传来阵阵疼痛，可少年却仿佛感觉不到，眸光暗沉，眉间朱砂越发妖冶。 它现在的颜色更鲜艳了。 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醒目无比。 雪山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后脑勺传来了一阵刺痛，随后意识全无。 可穆念熙一只手死死拽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捻诀御剑，根本无暇从后面再偷袭自己。 那攻击在场无人察觉。 既然不像是穆念熙，那就说明她还有同伙。 少年在昨夜欢情蛊发作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个穆念熙并非他真正的师姐！ 他母亲去的早，没能挺过雷劫，此后留他父亲与他在世上。 穆念熙是师姐，对他像亲弟弟一样疼爱，钟离锦将她视作长姐和母亲，平日里除了父亲会教导他修炼之外，就是穆念熙在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像真正的母亲那般。 所以这个穆念熙绝对不是师姐，她是那日在秃石岭与纣吾一伙的柳希桐！ ——只是，真正的师姐又被弄到哪里去了？ 少年心里没有底，呼吸凌乱些许。 她是否……还活着？ * 钟离锦怀疑纣吾在附近。 借着“穆念熙”之手以及雪崩，将他与时清等人带离封禁凶兽的地方，不让他们阻止。 但要破开赤血封禁阵，最后必须要至少金丹期的修士去将阵盘破坏。 雪崩将阵盘埋入雪地之下，难以寻觅，纣吾又如何解开？ 莫非……他想故技重施？ 回忆起秃石岭那次，借由幻象逼时清出手，以打破封禁法阵。 那么这回，便也很有可能借自己之手，去打破紫竹林的透明壁垒。 可这样就又会有一个疑点——自己的修为，还远达不到金丹期，就算是想利用他，那力量也无法破开赤血封禁阵。 换作时清倒还有些可能。 无论如何，还是提醒一下最好。 “法阵，凶兽。”钟离锦低声说道：“纣吾。” 六个字，却足够时清理解。 * 睁开眼，时清看了眼旁边常竹。 男人相貌平平，蹲在一旁抓头挠腮的。 她又看向身旁小师妹，沉湘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什么。 法阵凶兽，以及纣吾。 这是钟离锦传达的信息，或许纣吾与系统，还想像上次那般骗他们破开封印。 只是系统确实是穆念熙，那么纣吾，又是否真的是常竹？ 那少年确实会伪装，可他的性格，更喜欢扮演弱小可怜惹人疼爱的小孩，而不是这种谄媚没什么能力又爱吹嘘自己的臭男人。 常竹帮着穆念熙说过两次话，还对那女人脸红，俨然一副无能公子哥模样，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纣吾与他结合起来。 觉察到时清在看他，常竹面色一红，轻咳一声，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衫，故作英俊姿态道：“时清道友这般深情的看我做什么？莫、莫非是有点儿……看上我了？” 时清：“……多虑。” 她收回目光。 ——傻逼。 不过。 心眼。 还是要留的。 * 金光罩的光芒弱了下去。 钟离锦最后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清醒无比。 他真的扛了过去，没有用手，或是借由时清的帮助。 少年明显感觉到那虫子在体内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或许这就是他能够扛过去的根本原因。 蛊虫非鱼水之欢不解，可虫子毕竟是虫子。 再顽强——也总会有寿数耗尽的一日。 它发作时的力量比起昨夜，少了一些。 “锦儿。”此刻，金光罩外的穆念熙再度开口，故作关切道：“你还好吗？” 钟离锦慢慢站起身，青丝散落而下，衣衫不算乱，随意整理两下就好了。 他回头看向那个顶着师姐面容的女人，也不再虚与委蛇，直言道：“你将我困于此处，究竟是想做什么？” 女人满眼爱慕道：“我能做什么？锦儿，当然是因为爱你啊。” “爱？”钟离锦觉得好笑，“你所谓的爱，就是禁锢，逼迫，强占吗？” 那与少年所理解的并不一样。 穆念熙笑了笑：“我此前确实希望得到你的真心，可后来我发现，锦儿的真心太难得了，所以，既然无法得到你的心，那也要拥有你的人。” “我爱你已经很久了。”她目光似怀念：“可你不知道。” “从你诞生开始，我就在方世界一直注意着你，明明我们这类东西，不该有感情，偏偏一颗心，在你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刻，便也交给你了。” * 沉湘托腮坐在时清身旁，闭着眼睛。 看上去像是在小憩。 常竹想要叫醒她，却被旁边时清拦下——“勿扰。” 常竹傻眼：“不、不是！都这种情况了，钟离道友在里面生死未卜，她还有心思睡觉？！” 时清淡淡说：“自有，理由，别管。” 小师妹这样自有她的理由，别管那么多。 常竹：“……” 事实证明，时清果真了解沉湘。 系统离开脑子之后，沉湘也不是干坐着。 她花了一天时间将绑定系统时签下的契约合同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契约条款又臭又长，签订的时候她一心想完成任务回家手撕贱人们，所以看都没看。 这次一一看过去，她倒是了解了许多东西。 其中有一条——若系统没有认真履行辅助义务，擅离系统空间，宿主又需要商城道具，可直接以宿主权限强行开启。 沉湘此前看过这点，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如何启动商城。 但昨日差点儿死在雪山的时候，因着强烈的存活欲望，她竟然意外地打开了商城。 只不过穆念熙最后出现了，她便没有使用积分购买道具。 从那女人出现的第一刻起，沉湘就知道这家伙是系统。 ——毕竟这世界上，最不敢让自己死去的东西，就是系统。 打开商城的那瞬间，沉湘感觉到了脑子里有某种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 那力量可以直接联通系统空间。 沉湘不知道那是什么，于是姑且称之为精神力，因为是从脑子里发出来的。 精神体进入系统空间，她看见了一段段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现在系统操控台的大屏幕上。 这或许就是这本逆袭流龙傲天修仙文的原着。 原着的走向和文章内容，之前都是到一个剧情点，系统发布一个。 宿主本人没法直接看完全部的剧情。 但现在系统不在，沉湘以精神体进入系统空间，总算是可以看见全文。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大荧屏上所呈现出的文字剧情，却被中间一条线硬生生分成了两种。 同样是宗门弟子大比的剧情。 左边的文字，虽然目前剧情走向基本一致，可却完全没有“时湘”二字出现。 右边的文字，正如她此前所感知到的那样，被十分突兀地，像是为了满足某人的意淫和幻想，刻意加入了一个名叫“时湘”的角色，作为钟离锦的女主，与他共患难，相慕相爱。 而右边这本近似梦女同人文的作者署名——就叫希桐。 沉湘：“……” 有些可笑。 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原文里，时清才是女主，也根本没有时湘这个角色。 系统为了满足它自己对钟离锦的爱，对原着各种修改，并加入了时湘作为女主角，将时清塑造成一个恶毒女配。 难怪……难怪它如此嫉妒时清！合着全是私人情感，公报私仇！ 那么……原文的结局呢？ 时清最后怎么样了？真的跟钟离锦在一起了吗？！ 沉湘心中不甘，酸涩无比，想要往后翻，却发现系统空间内呈现的文字，只能在经历目前的剧情时才会对应浮现——她依旧无法窥探到最终的结局。 少女微微咬牙，有些委屈和着急。 ——烦死了！！ 她只得仔细看看宗门弟子大比的剧情。 时清如真正的原着里那样，在途中救帮了一个了月谷的弟子，又救下常竹。 可由于原文里，没有时湘的存在，所以时清去雪山的理由就成了一早从时越那里知晓凶兽的封印松动，从而与刘睦州、沈云英二人一同去加固封印。 钟离锦被苍月山弟子找茬儿，以同复阵解决了他们，又在途中碰上了御剑去雪山的时清，便印刻法阵助她前往。 雪山凶兽引发雪崩，钟离锦被时清救下，谁料后面，连带着常竹，三人都被困在了迷幻阵中。 找不到阵心便只能破壁而出。 沉湘面色沉沉，这是她目前可以看见的剧情部分，不管是空间里的剧情点，还是外面现实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在指引，唯有破壁，才能有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只是少女总觉得真打破那紫竹林的墙壁——不像是会有好事发生。 * 钟离锦要逃出迷幻阵。 阵盘在这间屋子不能使用，他便一个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穆念熙看见他逃走，不紧不慢地动了动手指。 随后周围那些目光呆滞的弟子顿时仿佛找到了目标，全部朝少年追赶过去。 “钟离师弟！你去哪里？！” “回来钟离师弟！你是走火入魔了吗？！” 弟子们追逐着少年，御剑腾空。 白衣少年在前面奔逃，身后拖着御剑的，徒步追赶的一众弟子。 离开房间之后，钟离锦从袖中取出一块法阵，注入灵力。 这一刻——法阵终于启动！ 他眸光微闪，丢下阵盘，转身继续奔逃。 第94章 破壁 雪白的绷带一路跟着钟离锦。 天地忽然涌起一股肃杀之意，身处迷幻阵的修真弟子们被穆念熙以法阵催眠，成为她的傀儡，此刻纷纷追逐起钟离锦的背影。 “站住钟离师弟！那里不能去！” “那是禁地！去了会遭受惩罚的！”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那一抹白衣随着他停驻回身的动作带起周边风沙！ 火红发带系在少年脑后，夜风徐徐，随青丝一起于夜色下微微晃动。 “诸位道友。”钟离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严肃认真：“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迷幻阵的催眠，会令身陷此阵的人失去记忆，包括自己的名字，再被替换成布阵者想要的东西。 按理说钟离锦也该全然忘记，可他即便是一开始失忆，也是能够记得自己姓名，这意味着自己的是被布阵者故意漏下的。 布阵者——一开始就要他慢慢恢复记忆。 少年的问题一出，追逐而来的众弟子顿时停下脚步，他们眸光诧异，有些惊讶，有些迷茫，好像经此一提及，他们——确实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眼前的白衣少年名叫钟离锦，是他们的师弟。 钟离锦眸光落在其中一名女弟子的身上，那是这几日一直在给自己送药的少女。 前两天问过她的姓名，她应当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法阵的对她的催眠松动些许，因而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少女手中握着剑，剑身微微颤抖。 钟离锦注视她，一字一句地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茯苓姑娘。” “！” 茯苓。 少女瞪大双目。 熟悉的两个字传来，她好像要知道些什么了。 然而下一秒，穆念熙追赶过来，一掌狠狠击打在了少女的后背上！ “噗——！”女弟子喷出一口血，昏昏倒在地。 钟离锦一怔，随即对穆念熙怒目而视：“你想做什么？！” 穆念熙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红唇勾勒出冰冷的弧度，笑了笑道：“她同你说了太多，我不高兴。锦儿——” 她眯起眼睛：“别想着逃出去了，你是无法破开这迷幻阵墙壁的。” “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世外桃源，你应该——永远与我留在这里。” 因着穆念熙的出现，那些稍微精神松动的弟子顿时又变得目光坚定起来，只不过那坚定，是属于被催眠后所坚信的神情。 穆念熙抽出身侧长剑，笑着注视钟离锦，而后——猛地朝地面少女刺去！ “住手——！！”少年就要冲上来阻止。 他手腕上雪白的绷带更快一步蹿出，冲上前将地面昏迷的少女一把缠绕卷起，扔向钟离锦。 少年揽过对方，手中黄符在此刻燃烧起来，瞬闪符，能够在瞬间带着他移动数百里。 穆念熙怔了怔，那张美艳的脸顿时阴沉无比：“你敢抱她？！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所有人——给我追！！你们钟离师弟背叛了与我的感情，要跟那狐媚子私奔！活捉钟离锦，杀了他怀里的贱人！！” 弟子们齐齐开口：“——是！！穆师姐！” * “到了，竹林边。”时清闭着眼，陡然冒出这么一句。 常竹听见后，眸中一喜：“你是说钟离道友已经成功到竹林边缘了？！” “嗯。”时清点头。 沉湘收回精神体，意识回归这具身躯，听见常竹那略微欣喜的声音，直接冷笑一声给他泼盆冷水：“别高兴的太早，以钟离锦现在的实力，他不一定破得了那墙壁。” 常竹没觉得被泼冷水，挠挠后脑勺，笑嘻嘻道：“可不是有时清道友的绷带条子在吗？那东西与你五感相通，还能使用你的灵力化作利刃，从内部破开个紫竹林什么的，不算难事。” 迷幻阵从外部就很难破解，法阵只进不出，虚烟缥缈，任何攻击都只会被法阵吸收进内部，不然三人早就破开它将钟离锦带出来。 时清看了眼常竹，眸光静静的。 男人又脸红起来：“时、时清今天怎么了，老是看着在下，在、在下……真的会多想啊。” 时清说：“没怎么。” 她收回目光，平视前方，“今日，只觉你，靠谱，许多。” 今天倒是觉得常竹靠谱了很多。 听见这话，男人立刻骄傲地仰头，“我就说了吧时清道友，我铁定是个靠谱的男人。” 沉湘听见这夸赞，轻啧一声，语气酸溜溜地小声嘀咕：“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贱人。” 常竹轻哼，“你这是嫉妒你师姐夸我。” 沉湘冷笑：“脸真大。” 她说完将头靠在时清肩膀上，在她耳边故作亲昵地说了句悄悄话，又挑衅地看向常竹，仿佛在嘲讽男人只有她才可以和师姐这般亲密。 常竹别过头，“你嫉妒和挑衅我也没用，你师姐就是对我有好感！” 沉湘微微咬牙，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时清已然出口：“安静。” 她眸光平静却认真——“破壁了。” * 钟离锦放下那少女，取出众多黄符发射出去，符咒在贴合竹林透明墙壁的那一刻纷纷燃烧起来，随后大地颤动，爆炸声四起，燃爆符威力巨大无比，可这内部的竹林壁似乎更坚固，即便是爆炸连绵不绝，也根本没法完全破开墙壁。 身后穆念熙与众多弟子追赶而来，女人脸色扭曲，气的五官狰狞，咧开嘴角笑道：“我说了！锦儿你逃不出去的！你身边那小贱人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给我上！！！” 一声令下，其他被催眠的弟子纷纷冲上前去。 钟离锦咬紧牙关，知道目前凭借灵符的力量要在短时间破开墙壁十分艰难，“时清！得拜托你了！” 他对那绷带条道。 绷带立刻松开少女，时清将自身灵力匀出一部分注入其中，那雪白的绷带条霎时间化作一把尖锐无比的利刃！ 穆念熙刚才就注意到了这绷带条，握紧手中长剑道：“时清——你果然也在这里！” 她持剑冲上前，就要与其一较高下，然而下一秒，挡在她前面的人却是那位白衣少年！ “锦儿？！”穆念熙惊呼。 钟离锦手中黄符燃烧，一道冰雪屏障顿时挡下了她的剑招！ 而那绷带条子一个翻身朝后劈砍而去，其金丹期的威力，再加上钟离锦此前用燃爆符打出的伤害，竟是成功将其打破！ “钟离锦——！！！”穆念熙就要上前拦下他们。 但少年身影犹如鬼魅，迅捷无比，在墙壁破开一道口子的那一刻，转身抱起地面昏迷的女弟子，与雪白的绷带条一同冲出了法阵！ 与此同时，时清沉湘与常竹所在之处也陡然地震起来！ 她睁开眼，暂时收回放逐于绷带的意识，起身道：“壁已破！走——！” 去接钟离锦！ 然而就在时清站起身的那瞬间，一把利刃竟是突然从她身后刺来！ 似猛兽骨牙的利器刺穿了她的身躯，血液几乎是立刻汹涌而出，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传递到四肢百骸，她怔在原地，骨牙又猛地被抽出她的身体，血液霎时间喷溅一地！ 变故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 沉湘看见这一幕，那张脸顿时一片苍白，目眦欲裂，嘶吼着朝时清冲来——“师姐！！！” 她周身燃起火焰，长剑出鞘，拼了命一样地冲向那手持骨牙的男人。 “你果然是个奸细！！！” 常竹果然有问题，可他并非是纣吾！ 那么——想要利用钟离锦和时清释放凶兽，应当就不是他们二人此行的唯一目的！ 常竹一袭青衣，站在原地，即便沉湘持剑冲来，男人也一动不动，可待少女的剑即将刺入男人身躯的时候，他忽然闪现在沉湘身后，优雅地笑了笑。 骨牙没入血肉，血骨生花。 沉湘本就红衣，吐血之后，那脸色被衬得更加惨白无比。 少女倒在时清身旁，不停呕出浓稠的血液。 两刀都深入心脏，是致命伤。 沉湘颤抖着抬眸，一双眼怨恨无比：“你……常竹……为什么？！” 男人手中把玩着骨牙，周身魔气浮现，对上沉湘不甘的双目，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那张脸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相貌平平，逐渐变得俊美儒雅起来。 他轻笑一声，神情与动作，就像是府衙中优雅的主簿，修长的手指将缩小的骨牙在手中兴味把玩。 “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想求一个答案？不是很明显吗？”男人挑挑眉：“我骗了你们啊。” “常竹！！！”沉湘用尽力气嘶吼一声，更多血液喷涌出来，洒在地面。 “错了，沉湘小道友。”男人笑眯眯，微微俯身，对地面残喘的姐妹二人温柔无比地说—— “我啊，可不叫常竹。” “吾名——昶烛，乃是天魔魅紫慕大人座下分身之一。我的同僚你们此前应该见过了，叫纣吾。” 时清冷冷盯着男人：“骗我们，何目的？” 她的呼吸微弱，靠灵力支撑生命力，如此说来，从一开始，这人就是冲着她与钟离锦来的。 知道三清山的门规以及弟子品行，所以故意昏倒路边，故意装作无能，故意赖上她。 “目的？”男人青衣翩翩，有些儒生气质，他想了想，道：“大概，只是想借着你们的力量，来帮忙破一道封印而已。” 他满意地说：“现在，封印打开了，这可比纣吾那家伙整天四处跑着释放凶兽要直接有效得多啊。” 时清咳出一口血，抬眸继续看向男人，“钟离锦……如何了？” 他在内部破壁，他会遭遇什么？！ 话音刚落，大地颤动的更加厉害。 昶烛听了他的问题，摩擦着下巴，笑着说：“钟离锦他啊，现在，应该是傻眼了吧。” “毕竟——破开这封印，他可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罪人呢。” * 那充满浓雾的紫竹林被陡然划出一道口子。 紧接着是数道玻璃碎裂的声音，齐齐迸发！ 强大的波浪和冲击力朝着少年面部冲来，钟离锦用长袖挡住那些尖锐的石块，然而当风波停止，他再度朝前方看去。 却赫然发现—— 他此身，正位于魔界与修真界的交口处！ 而此前一直将两界隔绝的屏障，却被人狠狠破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那些守在炼狱秘境外的众掌门长老还有弟子们，纷纷一种诡异且震惊无比的眼神注视少年。 “你……”苍月山的主持掌门错愕开口：“你……怎么破了这道墙？！！” 屏障一毁，魔族涌现！ 深渊之海沸腾起来，裹挟着凌冽无比的魔气，化作道道利刃向这个缺口冲来！ 短短眨眼时间，深渊海掀起滔天巨浪，破坏了一重封印的魔物们好似大军压境，张牙舞爪着冲向人间！ “你这叛徒！钟离锦！你这是要毁了修真界吗？！！” “你怎么可能这么做！大比而已！你却破坏了这座屏障！你可知人间又要多多少的生灵涂炭！血肉惨案？！！” 少年怔在原地。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目光环视四周，那些谩骂，指责，愤怒，就像是具现化的利剑刺入他的心。 追出来的穆念熙可惜地摇摇头：“锦儿，我都说了，不要这么做，与我留在那世外桃源不好吗？瞧瞧，现在闹得。” 女人眼底带着几分心疼，可更多的却是得意：“可惜，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锦儿。” “……” 少年沉默着。 那双眼眸藏在他额前的刘海下，看不清此刻神情。 许久，他才终于平静地抬眸，回头，漆黑双目静静注视身后的穆念熙，淡淡开口：“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穆念熙对上少年淡漠无波的双瞳，顿时怔住。 “你——”她话没说完，钟离锦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微笑：“原来，如此。” “砰——！！” 周围画面刹那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乾坤斗转，时间回溯。 穆念熙意识回神，却发现自己赫然站在那紫竹林的屏障面前！ 眼前屏障完好，根本没有人破坏的痕迹！ 她脸色霎时苍白，转身朝着那屋子冲去！ 可惜下一秒——迷幻阵阵心被摧毁，这法阵中的一切——尽数湮灭！ * 欢情蛊发作的时候，钟离锦发现法阵无法在房屋内启动。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处，便是这迷幻阵的阵心。 法阵的阵心无法重叠，因而离开房屋后，阵盘才得以启动。 在冲出房间的那一刻，钟离锦成功启动迷踪阵，也就是那一刻起，针对穆念熙的幻象开始了。 钟离锦破坏掉阵心，看着那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绷带条，道：“时清，我这边——结束了。” 得到少年的讯息。 捂着心口吐血的时清眸光微闪。 那她们这边，也该收尾了。 第95章 破阵 “不是我说，师姐，有时候救人吧，你也别什么玩意儿都救，”从黄泉谷返回三清山的路上，沉湘拉着时清语重心长地说：“看看，救男人，轻则傅叉叉，重则李某某，哪一个不是最后把女主角害得惨无人道，家破人亡的？还有那周小五，天魔分身假扮的诶！搞了多少事？？你再看看女人，秃石岭救了个柳希桐，是坏蛋，黄泉谷救了个骆枕月，其实也不是啥好人，搅得大家鸡飞狗走鸡犬不宁的，你得好好反思一下。” 沧莹点点头：“小师妹说的在理，就算三清山的门规要求大家除魔卫道，守护苍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助人为乐，和平处世，那也得长点儿心眼。” 时清：“……懂。” 有前车之鉴，后面再救人，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剖根剖底地暴露给对方。 沉湘露出孺子可教也地神情，继续说：“而且！师姐，你要学会通过被救人的言行举止，言语间的弦外之音，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和防备他！！” 时清：“……好。” 她听劝，就算是救人，护生，也不可以全然对那些弱小者没有任何防备。 因为有些家伙，就是喜欢伪装弱小，再在后面给人致命一击。 所以救下常竹后，那男人表现的确实与普通弱小又无能的弟子别无二致，但时清始终会留意他的一些行为举止，言语谈词。 常竹赖着时清的理由听上去没什么破绽，被宗门长老逼着参与大比进行锻炼，但实际还是胆小怕事，被魔物偷袭后就不敢独自行动。 可真正想要让自己徒弟进行历练的长老，绝对不会在弟子大比由对决改为炼狱秘境除魔赛后，还将一个平日里没什么本事的家伙派出去。 尤其是炼狱秘境，这个连接魔界与修真界的关键屏障，魔物繁多，危机四伏，比魔物秘境还要危险许多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送命，那位长老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常竹的说辞漏洞不少。 小师妹说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被救者的目的，这样才能够既不错过救一个好人，也不让自己遭到太多背刺。 留下常竹，一是因为三清山的门规，二是若这家伙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能将人留在身边近距离审视，搞清楚他想做什么。 后面雪山找到小师妹和穆念熙，小师妹对穆念熙的态度很尖锐。 说明这个女人或许有些问题。 再加上最近又没有听见小师妹与那个系统的对话，时清心底隐约有着猜测，待小师妹拉着她的手说“信我”二字后，时清确定那位穆念熙又是系统假扮的。 既然是系统，按照秃石岭的遭遇，系统与天魔分身组队出没，那么常竹一定不简单。 第二天碰见赤血封禁阵，钟离锦认出了那东西，让时清放手。 确认雪山有凶兽后，她便觉得常竹就是纣吾。 只不过男人的表现，又与那纣吾完全不同。 纣吾本体是个少年，乖张无比，常竹又这般自恋不靠谱，不像是那少年会假扮的人设。 雪崩之际，钟离锦被穆念熙拽住手腕，少年明明可以挣脱，却突然昏了过去。 旁人或许没有看见，可时清看得一清二楚——常竹，动手了。 男人不知道发射什么细针，眨眼间刺入钟离锦的脖颈，少年立刻闭上了眼，昏倒在穆念熙的怀中。 时清默不作声，眸光微闪，脚踝处的绷带条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迅速追上穆念熙的长剑，藏入了钟离锦的袖中。 * 后来的一切，都与此前猜测的十分相似，这二人故伎重施，又想借由钟离锦之手去做些坏事。 时清以为是想要骗他们破开凶兽的封印，另一条守着阵盘的绷带却暂时没有动静。 他们在迷幻阵里迷惑钟离锦，又故意露出许多马脚被少年发现，以此欺骗他去破坏那扇紫竹林的迷雾墙壁。 所以那些追逐少年的弟子动作只是看着急，但完全预留了钟离锦冲到紫竹林的时间，穆念熙也故意说那些囚禁他的话，逼迫少年为了逃出迷幻阵而快些出手。 只是他们没想到，钟离锦先一步看破了他们急切的心思。 时清也控制着绷带，在那宣纸上为少年留下“破壁”二字，又悄悄在右下角添加了一个小小的“勿”字。 破壁，勿。 ——不要破壁。 少年以灵力碾碎宣纸，冲出房间，在房间外启动阵盘！ 那并不是用来帮助钟离锦逃往紫竹林，拦截追击弟子的法阵，而是针对穆念熙个人的迷踪阵！ 迷踪阵能够让陷入幻阵的人看见她最想要的东西。 穆念熙想要钟离锦破壁。 完成天魔一重封印的破除。 所以她在幻阵里看见了钟离锦做这一幕。 实际上启动法阵之后，钟离锦便回了小屋，法阵阵心不能重叠，那里就是迷幻阵的阵心！ 穆念熙经历的幻象，能够被布阵者全部看见，因此少年知道了她的目的——借由自己的手破开天魔封印，逼他成为修真界的叛徒。 只是系统那般倾诉爱慕，甚至到了偏执疯魔的地步，又为何要让钟离锦众叛亲离？ * “破开这封印，他可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罪人呢。”昶烛幽幽笑道。 他看着地面血液流逝的二人，微微眯眼，俯下身，想要帮时清擦一擦唇角的鲜血：“我倒是还蛮喜欢你，时清——” 但话没说完，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霎时从后面刺入了男人的心口！ 那位置，与昶烛偷袭时清的一模一样！ 男人怔住，瞳孔在瞬间猛缩！ 他的手变成尖锐的利爪，想也不想地便朝后面抓住！ 时清身子向后微扬，避开男人的爪锋，一把抽出长剑，灵力汇入剑身，狠狠砍下了昶烛的脑袋！ 男人首身分离，可那长剑削断的缺口却没有任何血液飞溅，唯有一团团如青烟般的魔气冲天而出，像是寄宿者离开寄宿的身躯，冲上天空化作烟雾一样的本体！ 而残留的身躯软软地倒在地上，落在一旁的头颅也随着魔物的离体而变回他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 却死不瞑目。 崂山道士的身份是真，昶烛寄宿了一名道友。 或许那只袭击的魔犬也是由昶烛的魔气所化，在青年死后借助他的身体混在时清旁边。 “你——没中招？！”昶烛一改刚才的儒雅气质，一团浓雾在天空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死死瞪着时清：“迷踪阵？！什么时候启动的？！” 沉湘一袭红衣，在夜色下随风狂舞。 少女眯着眼，红唇似烈焰之花，瑰丽惑人。 “蠢货。”她清脆的声音间带着浓浓的不屑：“你以为我针对你，真是因为跟你争宠啊。” ——她在时清耳旁亲昵的耳语，再挑衅地看向男人时，便已经告知时清：“师姐，迷踪阵，我准备好了。” 能够以精神体进入系统空间，也能凭借宿主的身份在系统不好好履行职责的时候打开商城，之前从钟离锦身上赚取的积分还多着，再购买一个迷踪阵不成问题。 那夺舍穆念熙的系统，恐怕不知道自己现在也能够自由进出系统空间了。 昶烛知道自己堂堂一个天魔分身，被两个臭丫头给骗了！ 也难怪纣吾那家伙，让他不要小瞧三清山这个女人。 他脸色难看至极，浓雾中露出那张脸依旧透着几分儒雅，可由黑雾凝聚而成，却又诡谲万分。 周围的魔气突然朝这边疯狂涌来。 强大的魔物威压顿时犹如一座巨大的高山狠狠压在二人的身上！ 时清握紧长剑，周身迸发出强大的灵力，昶烛的力量，应当属于渡劫，比时清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沉湘也只是筑基，今日若是完全与对方正面碰撞，她们胜算不大。 这时候紫竹林的墙壁陡然像是有人从内部将其完全炸开那般，强大的巨响震耳欲聋，气势冲上云霄！ 迷幻阵阵心被破，景象从内部瓦解，那些被催眠的宗门弟子们也纷纷恢复了神志！ 他们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源源不断的魔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浩浩荡荡的好似一支魔族的军队！ 浓郁的魔气使修士们的呼吸变得困难，魔气与灵力本就互相压制吞噬或净化，可一旦面对魔多灵少的局面，修士对灵力的使用都是变得稍微有局限。 “我靠！大魔！！” “那天空的魔物……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压？！” “高阶？！不……他比高阶还要强大许多！！” “这是谁招来的？！多少积分？！” “都什么时候了你想积分？！先想想这么多的中高阶魔物，以及那只超级大魔，该怎么活命吧！！” 被催眠的修士有近百人，迷幻阵的圈地面积是一整座山。 这法阵一早就被设置在这里，待穆念熙将人虏来，修士们无意间闯入的数量也够打造一个宗门，这才完全开始他们的计划。 近百人的修士中，分神期只有十人，元婴二十，其他的全是金丹与筑基，想要对付这么多的中高阶魔物，以及昶烛，也很困难。 “别愣着！摇人啊！！”有同门的修士赶紧让旁边的师弟给分神期的师兄师姐传音。 不过炼狱秘境这般大，大部分又都是剑修，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 百人修士，对战目前难以估计数量的魔物，近似一个小型的仙魔大战。 钟离锦冲出迷雾，在众人群里寻找时清的身影。 终于在山脚的边缘地带，他看见了那抹翠绿。 “时清！”钟离锦冲过来，漆黑眼瞳倒映着少女的脸，“你还好吗？！” 时清点头：“嗯。” 她侧目看向少年，问：“另一个，在哪？” 昶烛另一个同伙，那个系统在哪里。 在钟离锦破坏阵心后，时清便收回了绷带，所以不知道后面的事。 钟离锦深呼吸一口气道：“她逃走了，我还不知道真正的师姐在何处。” 穆念熙逃走，少年心头压抑着怒火，他还没来得及质问真正的师姐在哪里，那女人就像是疯了一样逃窜离开。 “常竹，夺舍。”时清说：“你师姐，或许，也是。” 原本的崂山弟子被昶烛夺舍，那么穆念熙，应该也是。 夺舍者，要待原本的灵魂湮灭后，才能够操控那具身体。 换言之——真正的穆念熙师姐，可能已经不在了。 话音落下，少年脸色失去了几分血色。 他愣愣注视时清，呼吸有一瞬间的不稳。 “没关系。”时清说：“报仇，就好。” 失去亲人没关系，能够为他们报仇就好。 她神色淡漠，好像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情。 钟离锦微怔，从少女平静无波的脸与瞳孔间，似乎只有一片漠然。 “没关系？”钟离锦喃喃重复：“为什么，你可以如此平淡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的语调多了些古怪。 时清问：“怎么了？” “没怎么。”少年声音低哑，苦笑一下：“只是觉得，你好像，永远都这么冷静。” “嗯，”时清说：“慌乱，无用。” * 沉湘用传音石告知了刘睦州以及沈云英，那二人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此地将近整座炼狱秘境的中心位置，不难辨认，四周的魔气纷纷朝着同一处汹涌，即便是跟着那些魔气，也能够找到最终的位置。 她通知完师兄师姐，忽然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随后尖锐无比的尖叫声在脑海中响起——【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被看穿！！！明明只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许久未听见系统的声音，沉湘并不想念，她微微眯眼，嗤笑一声：【你还真送了我一出好戏。】 【贱人！！】系统怒骂。 沉湘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刚好，等我解决完外面的事，就来清算一下咱俩之间的吧。】 系统一怔，随后嘲弄：【清算？怎么？你又想用死威胁我？得了吧，你能舍得你的亲亲师姐？我已经看穿你这贱人整天作天作地的小把戏了！】 沉湘道：【真正的穆念熙在哪儿？】 系统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被我夺舍，她的灵魂早就湮灭了。那具身躯现在也无用，我直接扔找了出地儿扔掉了，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腐烂。】 【是吗？】沉湘压低声音，眸光冰冷无比，一字一句地说：【你这种东西，还真该死无葬身之地。】 第96章 三开咒文 黑云压城，浓雾魔气于苍穹间翻腾，云层碰撞发出阵阵电闪雷鸣。 阴霾暗涌，那些魔气也开始凝聚成各类魔物，一时间，紧张压抑的气息混杂者浓郁的火药味，在天空不断汇聚重叠。 昶烛的本体只是一团虚无缥缈的气体，他不似纣吾有自己真正的身体，男人虽然有人的魂魄，却只能夺舍他人掌控身躯。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系统与他达成合作，男人助它夺舍穆念熙，它助男人破坏修真界与魔界之间的墙壁。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钟离锦，沉湘猜测——或许，是想将这位修真天才，再一次推入深渊。 迷幻法阵消失，被催眠的弟子恢复神智，清醒过来，那些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幻术效果也全部清除，于是属于原本宗门的衣着露出，放眼望去，各个宗门的弟子都有，他们身穿浅色系的衣着，大部分手持长剑，其中不乏阵修与符修。 男男女女，周身莹白光芒流转，似星河落凡间，灵气萦绕在众人周身，将整片山脚地区照出一片白茫茫的光圈。 风起时，衣袍晃动，猎猎作响。 周围氛围紧绷，风雨欲来，大地微颤。 大部分弟子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与无数魔物对峙的场面，各个神色复杂，眸光紧张。 “我就是走着走着，然后进入一片紫竹林，失了忆，再睁眼就这种场面了。” “我也是……一直保持着警惕，谁知道突然就没了刚才的记忆。” “这么多魔……我也算见证历史了吗？” “别紧张，想想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一定比我们现在还要壮观可怕，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见过实景？” “没有。” “那你说个锤子。” “……” * 最高处的魔物有一张人类的脸，气团凝聚，居高临下看着地面众人。 要说天魔大人破除封印后最忌讳的家伙，便是那万年前预言中的天命人钟离锦。 昶烛原本的计划，是将钟离锦逼成修真界的罪人，让着此前陨落过一次的前修真天才，彻底没有翻身之力。 谁料竟然被这几个家伙看穿了。 男人轻笑一声：“好吧，其实也行。” 昶烛眯着眼微笑说：“那今日，就以你们这些弟子的鲜血，来为天魔大人归来，清洗这深渊断崖的大地吧。” “！！！” 魔气强大的压迫感使得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也肃穆安静下来，抬眸警惕严肃地盯着上空。 他话音落下，天空黑云霎时间如冲破云层的银弹，接连不断地向地面射来！ 它们砸在地上，瞬间分裂成无数魔物，对周围的修士展开攻击！ ——大战开始。 混沌天地！乌云密布！ 山峦变色！惊雷破空！ 仅是眨眼的瞬间！ 道法，剑光，掌风，黄符，法阵——齐齐迸发！ “我靠！这些魔物数量太多了！” “小心啊！！！” 剑影如风，黄符燃烧，法阵困敌。 魔物确实太多，在这炼狱秘境，魔气是最不缺少的东西。 敌人是空袭，敌高我低，本就是场上下略显碾压之势的斗争，他们很难有优势打赢这场仗！ 众人苦苦支撑了许久。 地面已经鲜血成河，倒下了许多弟子。 近百人，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只剩下了五十左右，活着的大部分也都负伤，鲜血染红衣袍，气喘吁吁。 “爹勒个巴子的！我们御剑冲上去！！” 有人孤注一掷，吐血大吼。 “别进攻！！现在情势不太好——你冲上去就是送死！！”另一个人猩红着眼睛拦下他。 “他爹的！！”一声怒骂。 那声音太响亮，甚至在这嘈杂的环境里都能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支援来了吗？！其他师兄师姐呢？！” “还在御剑赶来的路上！！” “场外掌门和长老们呢？！通知了吗？！” “不行！！进入秘境后，传音石不能再联络外面了！！” “什么？！！” 听见那话。 一时间，众人有些绝望。 如果不能联系秘境外的掌门长老，就算是其他师兄师姐们赶来支援，面对秘境中无数魔物，以及源源不断汇聚的魔气，他们也根本毫无胜算！ 超级大魔的实力，至少渡劫，十几名分神期的师兄师姐或许能够勉强与之一战，然而面对这数不尽的中高阶魔物，再强大的实力，也该会因着长时间被小怪拖延而力不从心，很难再胜过那超级大魔。 如此下去，最后只能弹尽粮绝，油尽灯枯，全军覆没。 因此，必须有人想办法——先破局。 绝望迷茫之际，一道剑光突然从地面射入天空！ 众人错愕——有人御剑冲上去了？！ * 钟离锦在地上刚布好法阵，就听一直掩护他的翠衣少女突然对旁边的沉湘说：“小师妹，你掩护，钟离锦。” “我掩护他？！”沉湘持剑的手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时清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原地！ “师姐？！”她瞪大双目。 “时清！！”少年也一怔，目光惊诧，担忧心痛之色如潮水涌出，“等等！！现在不能冲出去！！” 然而少女的身躯已经似流星般冲上高处，再借由剑风残影支撑身躯停驻，脚下魂体通透的白剑在她摊开掌心之时瞬移到她手中。 青衣翠色，在如血火红与混沌黑色之间似一道万般醒目的光点。 浓郁黑雾不停冲向她的身躯，少女面色平常，淡漠无波，周身三条绷带在天空也逐渐锐利起来，锋芒毕露，青蓝之色环绕周身，形成屏障。 那些冲来的魔气全部撞在了她的屏障之上，没能近身分毫！ “喂！那位三清山的道友！”地面有分神期的剑修看见时清竟然第一个冲上天空，惊措担忧地大吼——“你才金丹修为！打什么头阵？！！” 随着这位面貌刚毅的大叔一声喊，其他刚挡住魔物一轮冲击的弟子也抬头看过去—— “我靠！那衣服颜色是三清山吧？！这么勇？！直接朝那只超级大魔冲去了？！” “道友！！别冲动！！快回来！！” “就是！道友回来啊！这些魔物数量太多，不要单打独斗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防守！！等支援！！防守啊！！防守一波！！” “师姐！！”沉湘御剑就要追上去，然而旁边另一个宗门的弟子却一把将她拉回：“等等！你也别去送死啊啊！！” 沉湘挥开他，眼泪夺眶而出：“早死晚死！我宁愿现在冲过去跟师姐一起死！” 【你给我站住！！！】系统尖锐嘶鸣，在彻底掌握夺舍能力之前，沉湘还不能死，【不准冲！！时清死不了！！她死不了！！时越给过她一张保命符！她就是仗着那东西才敢冲的！！】 【保命符？】沉湘眼瞳颤了颤：【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在我带你穿来之前！她有保命符，这些年一直没有激活过，只有在她受到彻底致命伤的时候才会启动！她不会死，你要是冲，你会真死！！】 【是吗？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沉湘冷冷说，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天空中的一抹翠色，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你这东西，为了不让我的死连累你，可以谎话连篇。】 【相信我！我、我给你看原文！！】 话音落下，沉湘眼前陡然出现一块屏幕，上面滚动着第一章的内容。 系统面板看不了后续，但能够翻找前文。 在第一章，赫然有段时越将一张保命符赠与时清的桥段。 有原文佐证，系统的话似乎就有了可信度。 红衣少女终于冷静了些许，抬眸看向天空的时清。 是了。 时清答应过自己，答应过沧莹师姐。 ——不会去送死的。 * “现在最重要的是防守！！等支援！！防守啊！！防守一波！！” ——“好。” 时清声音平静无波，不算大，但用灵力传递，能够令在场人稍微听见。 “放手，一搏。” 随着话音落下，她四肢的绷带条开始慢慢脱落。 “！！！”钟离锦见此，面色惨白一瞬，他知道时清想做什么！ 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这个家伙——又要开咒文！！ “时清！！”少年眼眶猩红无比，如此不顾形象地嘶吼：“你现在即便是半开咒文，那也只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分神的修为！！要对付可能在渡劫期以上的昶烛，你依旧没什么胜算！！回来！！！” “非半开。” 时清声音清冷淡漠。 以灵识之音落入少年脑海中。 钟离锦呼吸一颤，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非半开？ 什么意思？ 密密麻麻的黑色诡谲纹路出现在少女的肌肤之上。 地面的部分修士看见这些此前从未见过的符文，皆是瞪大眼眸。 就连在书本上了解过这些诡异纹路的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状态！ 这么多年的修道者，几乎不会有人选择修炼这个属于大部分人禁止练习的心法。 “是以——” “无牵，无挂。” “无求，无索。” “无悲，无喜。” “无念，无欲。” 绷带脱落四分之三。 虚念诀。 ——三开咒文！ 金丹期修为，在短短时间内，跳跃至渡劫！ 第97章 心魔 “那是……虚念诀？”地面有修士脸色微微发白。 虚念诀在修真界属于被禁用的心法，没有任何以成仙为目标的弟子会为了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修为而去修炼它，况且现在那心法原文在三清山，就连以往流通过的手抄本也早就被销毁殆尽。 后来的修士们了解这个功法，也都是从课业上，由老道们讲述。 修炼虚念诀者，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提升实力，在修炼过程中，每提升一层，身上就会多出一圈咒文，一开，半开，三开，全开，总共四层，大成者能够最多能够在短时间内连跳四个修为等级。 虽然听上去很诱人，然而在全开过后，相当于彻底燃烧尽修炼者所有的生命力，最终油尽灯枯而死。 即便是这一生没有全开过咒文，他们的寿命也会跟寻常凡人一样，不过短短几十年。 千万年以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修炼，但那大多都是身负血海深仇，想着报完仇就一死了之的死士们会走这条路。 一些认出来的宗门弟子没想到三清山居然有人真的在修炼这东西！ * 三开咒文，修为从金丹一跃至渡劫。 时清是金丹二阶，跳跃至渡劫同样是二阶。 只不过二阶依旧看不穿昶烛的修为，那个男人还在她之上。 昶烛似乎没有想到时清居然还有这一手，男人眼底的光芒更为兴奋，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能够调动起他全身血液的玩具。 “有趣！有趣！”那团有着人类面孔的魔气发出低低的笑声，一双只有黑框的眼陡然迸发出一阵浓郁的紫色雾气。 他的身躯开始像其他魔物一样凝聚，最终成为人类的躯体，只不过浑身上下依旧是不断翻涌的雾气形态，没有实体。 开咒文后，时清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再去操控绷带。 那圈长长的绷带条从脱落她身躯的那一刻起便直直朝下坠落。 钟离锦忽然冲上去，在那绷带条子即将没入尘土的之前将其接住，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上空。 他的心口在这瞬间似乎再度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恨自己的被魔修废了修为，没了灵根，即便重塑后也对此情此景无能为力，好像什么都帮不到时清。 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翠绿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冲到最前面。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强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甚至不惜修炼这种会夺走她性命的心法？ 钟离锦很想去问问时越为何如此，然而男人从锦屏峰弟子下山采药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出关，他连面都见不了，更别说去询问。 心脏疼的好像被人用一只手死死捏住，甚至在不断地用力，几乎要在下一秒就被捏爆。 他的呼吸开始逐渐困难，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额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诡异的是，那些汗珠，竟然在滴落地面的前一秒化作了一团缥缈黑烟消散。 混乱的战场，却无人注意到这微小的一幕。 甚至连钟离锦本人都未曾发觉。 【小辈！小辈！能听见老夫的话吗？！】 老人的声音终于又在此刻响起。 从被那个假师姐卷入迷幻阵之后，少年尝试过在脑子里呼唤老人，但始终毫无回应。 没想到这时候对方终于出声了：【你又魔怔了！你的身体有些奇怪！！】 【奇怪？】钟离锦怔了怔，从那无尽的痛恨与埋怨中清醒过来。 【小辈，你的身上，有什么东西，似乎想要压制住老夫。】老人从魔武秘境救下钟离锦之后，就总会有某种难以抵挡的疲惫感。 他沉睡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多，少年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与他争夺钟离锦脑海灵识存在权。 戒指的光辉逐渐减淡，少年眉心的朱砂，却越发妖冶。 钟离锦隐约也有觉察——自己的心，思维，想法，有时候会难以避免的，或是难以控制地陷入一种偏执的地步。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开始有些魔怔。 但因着身旁人的提醒，以及老人一发现他不对劲，就在脑子里叫醒他，才使得少年能够很快走出来。 如今老人再提一句，有什么东西，想要压制他的存在。 钟离锦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诞生了心魔。 第一次以灵力从时清的眉心进入她的身体，中间过程，他想到少女即将突破的金丹期，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情绪，所以心不宁，不静。 第二次是失忆后在仙船内，得知无法再拿剑时的落差，痛苦，产生强烈的负面情感，或许有心魔作祟，所以时清突然闯进来，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有魔气。 在灵气充沛的地方，时清对魔气的敏感程度十分高，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却有魔气，而那魔气来自于少年自身，便是心魔。 第三次……第四次…… 没想到——他的魔障，甚至已经影响到了老人。 “抱歉……”钟离锦沙哑着开口，“是我连累前辈……” 他一向自诩坦然，看开许多往事。 可最终发现他无法真的如此洒脱。 魔障早已产生，他道心不稳，总会被周身很多事情扰了心神，开始情绪起伏，心起波澜。 【小辈，从现在开始，无论碰见何事，你都必须要保持冷静，不能再给你心底里的魔障钻空子的机会。】老人语重心长地说，【老夫勉强反压制住你体内的东西，才能有机会快速醒来提醒你——若是再被他拉入魔怔的境地，你就很难再翻身了。】 钟离锦抬眸看着天空中与昶烛缠斗的少女，声音微微颤抖，红唇微张起合，压下心中的汹涌，道：“我……会的。” 【那女娃有冲在最前的决心，只身与魔族战斗，小辈可不要输给你的心上人，就算不是剑修，你的阵法与符法，也是足够救这里一众宗门弟子的！】 心上人。 钟离锦默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手中紧紧拽着少女的绷带。 这一刻，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其实并不算真正的强大，他也总有会崩溃的时候，但时清从来不会崩溃，至少，在自己所看见的画面里，时清才是真正的永远冷静自持，成为能够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梁柱。 现在——法阵已经成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启动。 第98章 万魔枯 “你这是什么功法？”昶烛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修为大涨的少女。 竟然在一瞬间从金丹修为暴涨至渡劫二阶。 可惜男人的修为算是渡劫中期，少女拼尽全力，也无法杀了他。 更何况，作为天魔的分身，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过化作灵魂碎片，重新回归天魔的体内，只要那男人还用着自己，就会再度将自己分离出来。 时清说：“足够，杀你的，功法。” “好啊，我挺期待的。”昶烛微微眯眼，儒雅的面孔带着些许兴奋。 黑雾凝聚出的男人动了动手指，周围的魔物便全部朝下冲去，上空有了空间，他很喜欢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让人十分期待在打碎这些小孩的希望后，那种极致绝望的神情。 “时清道友，”他忽然用常竹的口吻对时清故作叹息道：“哎呀，我可真不想杀了你。” 但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时清耳旁突然有风吹过，眼瞳微动，手持剑猛地朝上，随后一道金属相击的声音便在她头脑上空响起！ “乒——！！” 声音清脆无比。 时清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昶烛，正因为没有人类的身躯，以魔气凝聚万物，因而昶烛就像是一位精通诸武者，魔气凝聚成匕首，被男人牢牢握在手中，与时清的长剑相撞。 两位渡劫期的修士对打，每一剑，每一招，都足够震的天地颤动！ 从时清剑身上透出的灵力像是重物入水，掀起阵阵波澜，向四周发散出去，恰好将那些继续冲向地面的魔物全部拦截斩杀！ 昶烛眼眸微眯，眸光透着些许冷意，“与我打时还分心？” 他轻嗤一声：“那可有些看不起我。” 说完一团他左手突然一拳头朝时清的肚子打去，少女反应也十分迅捷，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男人的拳头在距离她肚子仅剩下十厘米的位置停下来。 时清力道很大，面不改色地拦下昶烛。 一只手是长剑与匕首的对峙，一只手是拳头劲道的比拼。 昶烛对上时清的双眸，少女偏褐色的眼瞳倒映出男人一团黑气的模样。 僵持不下之际，昶烛突然轻声笑了一下。 紧接着，尖锐的利爪似弹射的珠子一样，从男人手背处的手骨上猛地蹿出，直接刺穿了时清腹部！ 随着利爪在下一秒收回，鲜血顿时从那四个腰腹间的窟窿涌出，打湿她的衣物！ 时清霎时抬脚，一脚狠狠踢在昶烛的头上，僵持的姿态重新散开，时清脚底剑影向后，载着少女与男人拉开一段距离。 同时手中长剑开始出现层层冰霜，她涌出体外的鲜血被冰霜冻结成一根根细小的红色冰凌锥，朝着昶烛的头部发射过去！ 然而冰锥在靠近男人的前一秒钟被他周身的高温融化，成为血水，不痛不痒地洒在了他脸上。 男人感觉到面部的湿润，眯着眼，伸出漆黑的舌头舔舐了唇角，恰好将时清的部分血珠卷入唇齿间。 “味道不错。”他笑了笑：“多谢款待。” 时清：“不客气。” 昶烛：“……” 他愣了一下，按理说这时候正常少女应该十分生气地提剑冲上来砍人才对。 时清的反应倒真是让他眼前一亮。 纣吾说的没错。 这人果真有意思。 手中匕首重新化作魔气与他的身躯融为一体。 昶烛慢慢举起两只手在耳旁，用力握成拳，在他成拳的那一刻，刚才露出来的似狼般的利爪也再度从手背处蹿出！ 男人在瞬间冲到时清面前，与她面对面，两张脸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双手刺向时清侧腰，仿佛想要将少女两边的肋骨破坏。 可中间陡然冒出的灵力罩却稳稳挡下了昶烛的攻击！ 时清反手一剑，从昶烛的太阳穴刺入，直接贯穿他的脑门！ 可男人的头却也在被穿透的那一刻化作云烟！ 时清一怔，加强灵力罩的反弹力度，将昶烛猛地弹出去！ 中间有了空隙，拉到安全距离，昶烛头部又恢复成人头。 正因为没有血肉，所以男人可以将自己比拟万物，也能够在攻击来的那一瞬间化作云烟躲避，又重新恢复。 这种状态实在是太犯规了，如此一来，就很难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 时清拉开距离的同时，又将腹部残余流下的血液凝结，朝昶烛发射过去。 男人似乎有些喜欢她鲜血的味道，没有躲避，伸手一把将那些冰锥接下，握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当着她的面吞入口中。 变态的模样，令下方的沉湘脸色难看至极！！ “贱人！！！恶心死了！！！”她怒骂一声，想要冲上去砍人。 但被钟离锦接住的雪白绷带却突然缠绕上了她的手腕，阻拦红衣少女，沉湘一怔，微微咬牙，红着眼请求道：“让我上来帮你，师姐！” 钟离锦见此，上前一把将沉湘扯回来，严肃地朝她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小师姐！！时清开了咒文！她的灵力本该全部集中在身躯上，可为了拦下你还是在打斗时分出了一些附着绷带来拦下你，说明她不想你上去！别让她了分心了！这样只会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心无旁骛！” 少年是对的。 时清不需要人上去帮她，真上去了，只会让她还要分心来保护他人。 可即便懂，沉湘心里也难忍下这口气。 她一把挥开钟离锦扯着她衣领的手，怒道：“那你说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师姐被那贱人恶心吗？！！” “再给我点时间。”少年突然沉声。 漆黑如墨的双瞳灼灼似火，深处却又万分矛盾地透着冰冷。 他声音低沉，带着认真与些许肃杀。 同复阵刚才启动后，能够短暂的再助各位修士撑一段时间，至少可以极大地减少伤亡。 其他收到同门传音的师兄师姐们也在陆续赶往这里。 沉湘在系统空间内兑换了一颗能够短时间增强一个等级修为的作弊增灵丹，刚才钟离锦扯她的衣领，达成与男主每日近距离接触的任务，所得积分恰好够兑换一颗。 然而任何超出身体承受的力量都会伴随着一些副作用，她暂时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但沉湘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你要多长时间？”沉湘问。 “大概，一须臾。” “好。”沉湘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趁着少年没注意，将那丹药吞入口中。 * 万年前的丹医大能李崇兼除了丹毒之术一绝以外，还兼修法阵与黄符。 其所创同复阵的地位与当时第一阵修安良子所创的赤血封禁不相上下。 安良子为救人间创赤血封禁阵，在当时的仙魔大战，四凶祸世之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助力，且为了后世安稳，那几座法阵更是葬送他和众多视死如归的修真弟子的血肉，将四只凶兽封禁了万年之久。 除了赤血封禁阵，安良子还创了一种对群超绝的法阵，唤名万魔枯。 赤血封禁以修士的鲜血为代价，形成赤血之力，封禁凶兽，并在法阵中与之对抗。 而万魔枯以布阵者的修为为启动基石，禁锢万魔，加以绞杀。 【安良子那家伙的法阵，你知道多少？？】老人见少年席地而坐，用匕首开始刻阵，不由惊讶万分。 钟离锦说：【但是看见过的，都记得。】 他过目不忘，见过的法阵纹路在脑海中都能够翻找到。 饶是知晓钟离锦是一名奇才，李崇兼还是会连连感叹，【可是小辈，这万魔枯虽然威力强大，能够绞杀万魔，但你若是这次以修为为基石启动它，相当于你这段时间的修炼全然作废了。】 练气七层修为，会瞬间被清空，钟离锦会重新成为一个刚引气入体的人。 【前辈。】少年声音淡淡，有些无奈的语气：【您知道，晚辈现在，也不在意这些了。】 第99章 冰凌万里 少女的血液似乎有种别样的勾魂味道。 男人尝过之后，只觉仿佛有一双散发着淡淡香甜气息的柔荑在轻轻逗弄他的味蕾。 昶烛有些痴迷这种香甜，由魔气组成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翠衣少女，那一刻，他想要品尝更多她的鲜血。 男人的眼神赤裸灼热，被那目光注视，就像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盯上，让人脊骨发寒，浑身不自在。 然而时清却十分淡然。 天空狂风大作，将她的衣服吹得剧烈晃动，高高的马尾也随之飘摇，肌肤的咒文漆黑狰狞，甚至从肩膀处开始往上蔓延，几乎爬满了整个脖颈。 三开咒文会让现在存在于肌肤的咒文范围进一步扩大，到全开时，那些纹路会彻底蔓延全身。 大地尘土飞扬，刀光剑影，魔气肆虐，五颜六色的灵力在地面散发出刺目光芒，好似冲破黑雾的光束。 时清腹部鲜血直流，她没有止血，任由那伤口在挥剑的过程中进一步撕裂。 少女面容淡漠无比，一双褐色眼瞳犹如略微带了些磨砂的石头，即便昶烛再一次以眨眼的速度逼近到她面前，时清也脸上也没有任何色变，淡漠，沉着，冷静，镇定，抬手用力挡下男人的利爪，这一次她更聪明了些，右手持剑，左手钳制住男人朝下攻来的拳头，并在那利爪伸出的瞬间以灵力罩挡下！ 昶烛这回没能成功偷袭，却并不恼，眼中带着兴味的笑意，面部逼近时清，伸出那漆黑的长舌就要舔上少女面上残留的血迹，仿佛一只阴鸷可怕的蜥蜴。 时清神情不变，唇缝平直如线，就在那舌头即将触碰到她面部的时候，少女突然抬脚，灵力汇聚于膝盖，狠狠击打在了昶烛的肚子上！ 男人腹部的身躯犹如烟雾一样被打散，时清的灵力趁机冲入那男人的身躯内部，与此前被他吞噬下的血液交织融合。 然而昶烛似乎并未觉察到这一点，利爪在时清抬脚之时成功在她脖颈处划出了一道血痕，少女鲜血直流，看得昶烛渴望无比，阴鸷大笑起来，连连夸赞道：“香！真香！时清道友的鲜血，可堪比那琼浆玉露，回味无穷！” 漆黑的舌头从面部转移到时清的脖颈，将那流出的鲜血尽数卷入唇齿间。 时清说：“喜欢，多来点。” 冰冷淡漠的声音落入昶烛双耳，他以为少女恼羞成怒，可对上时清那平静无波的眼瞳，男人霎时发觉情况不对！ 鲜血被男人吞下，时清的灵力也趁机与那一团团魔气交织混杂，当血液与灵力融合，少女指尖捻诀，淡淡道——“清霜剑，冰凌，万里。” 清爽剑法，长空独破，冰凌万里—— 话音落下，鲜血霎时在昶烛体内凝结！ 男人的身体本事一团团魔气组成的气态物，可由于体内鲜血与灵力的互相作用，寒冰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绝，从内到外，一层一层，最终将昶烛的气态身体冰封其中！ 大地之上，死去的修道弟子们同样血流成河。 从天空看去，却又似不灭的熔岩浓浆在朝着这帮肮脏的魔物沸腾与叫嚣！ 时清指尖微动，那地面流淌的血液就成了一根根尖锐无比的红色冰锥，随着少女用力一挥手，它们便从地面狠狠地刺向天空！ 昶烛的身体被血液冰封，男人面色大变，漆黑的脸本是什么神情都看不出来，可这一刻却能够让人从他愤怒的吼叫中体会到他的扭曲狰狞。 “时清——！！你这个贱人！！算计我！！”知道用剑无法伤他分毫，便竟然利用冰来封印他的魔气身躯，将他困在这冰块之中！ “啪——”时清立于长剑的残影，御剑而立，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些冰锥霎时冲入冰封昶烛的冰块里，与此前的红冰融合，形成体积更为庞大的冰石，里三层外三层，直到彻底断绝那些源源不断在充盈昶烛身躯的魔气，让他像孤岛般被困在冰层的最中心。 * 一字。 一盏茶。 一炷香。 沉湘服用过增灵丸后，体内灵力和修为大增。 那些魔气似乎发现少年又在印刻能够针对于它们的法阵，于是后面汇聚而来的魔气便齐齐朝着钟离锦冲去，沉湘为了争取时间，不得不将精力全部放在少年身上。 “到底还要多久？！”沉湘不太会估算时辰，她的力气已经开始见底，双手颤抖无比，几乎要脱了力，可一抬眼发现时清还在上空对抗昶烛，便也不甘心就这样拖少女的后腿，或是没完成她交给自己的任务——掩护钟离锦。 因而红衣少女只能咬牙坚持。 坚持。 无论如何，要让钟离锦把法阵刻出来！ 沉湘的问题，那少年并未回答。 他盘膝端坐与护罩之中，双目紧紧盯着手中阵盘，即便呼吸紊乱，额头汗珠密密麻麻几乎要覆盖全脸，也一动不动地，如佛般全神贯注，专心致志地握紧手中匕首刻画法阵图案。 体内灵力在不断流逝，那种修为也逐渐逝去的感觉，少年并不陌生。 充沛的内府本是如一缸满满的水，却被人从下面打破一个小洞，于是那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流失。 钟离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喉咙里浓郁的腥甜气息。 太阳穴疼痛不以，少年的双眼甚至逐渐布满血丝。 但——不能停下来。 雪白的衣袍被鲜血打湿。 他沉浸于此方天地，甚至连周围蔓延的血液变成一根根冰锥冲上天空时也没注意。 练气七层……练气六层…… “砰——！！！” 巨大的冰块在这时突然由天空坠落！ 上方不断汇聚的魔气也突然暴动起来，好像群龙无首后那些残存的小弟纷纷愤怒地要为自己的老大报仇。 这强大的震动声令沉湘一时间松了力道。 她吐出一口血，猛地回过头，瞪大双目死死盯着钟离锦周身即将破碎的灵力罩以及那魔气汇聚而成的一只冲向少年的巨蛇！ “不——！！！”沉湘嘶吼一声。 不能！！！ 不能让它们打断钟离锦！！！ 站住！站住啊啊！！！ 少女猩红双目，情绪激动地就要将手中长剑扔出去挡在钟离锦的前面。 可另一道剑光似乎比她更快一步！ 翠绿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钟离锦面前，随着那封禁昶烛身躯的巨大冰块落下，战场由天空彻底转向陆地。 时清将雪白的长剑猛地插入地面，霎时间——冰蓝色的灵力迸发而出，形成更为强大的灵力护罩，且范围更广，将少年与红衣少女一同卷入它的庇护之下！ 第100章 莫乱 冰块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修士的血液带着灵力，形成冰封后可以牢牢锁住内部的魔气，同样也能挡住外部的魔气。 俯冲而下的魔物以不要命的姿态冲撞血红色的冰块，大概是受了昶烛的控制，妄图从外部去破坏冰封。 冲撞冰块的魔物增多，那些袭击修士的魔物数量开始减少，即便天空依旧源源不断滴汇聚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魔物，此刻修士们也较之前轻松些许。 冰块那不规则的形态外表上被冲撞出许多凹痕，冰渣碎末掉落在地上，又被魔气周身上升的温度蒸发掉，以此防止时清以同样的招数卷土重来。 魔物们没什么脑子，必是受了昶烛的操控，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随着魔物冲撞得接二连三，那体积硕大的冰块果真逐渐减少。 得了空隙的修士们见此，纷纷看向时清，大声喊：“三清山时清道友！不能让那超级大魔挣脱出来，着冰块该如何加固？！” 时清一剑看下一只魔狼的头颅，抬脚将它滚落而下的狼头一脚踩爆，魔气霎时四散，最终消失在人的眼前。 她听见其他人喊声，眼瞳淡漠扫过，平静回答：“凝血，为冰。” 带着灵力的修士血液是封禁魔气的最好东西，因而赤血封禁阵能有那般大的封禁力量，血液最是关键。 “血、血？！要多少？”部分人傻眼，他们不是没有看见时清刚刚凝血成冰，刺向苍穹，只是没想到这巨大的血冰之物，还需要修士的血液进行补充。 时清说：“我不知。但越多，越好。” 这冰封实际上杀不死昶烛，只能暂时将男人封在里面，具体要坚持冰封多久，恐怕要看钟离锦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印刻出足够对付这群魔物和昶烛的法阵。 修士们一听，脸色更白了几分。 放血会损耗灵力，可干等着若是这超级大魔成功突破冰封层出来，他们同样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试它一试！ 部分修士咬紧牙关，从袖里乾坤中取出回血丹，一股脑全部吞下去，嚼了嚼，干咽下去，随后食指中指并拢，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放血。 凝血成冰，他们将血液凝结，学着时清此前的模样化作冰锥，朝那冰块冲去！ 昶烛脸色越发难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极其扭曲和阴暗。 他漆黑的眼眶霎时迸发出一道红光，冰冷刺骨的视线狠狠落在了时清身上。于是那些本该冲撞冰层的魔物顿时调转方位，全部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冲向少女！ 时清觉察到一股刚劲无比的阴风朝她袭来，抬脚踏于地面，尘土砂石立刻被震起，横剑一挡，剑身两侧瞬间向外延展扩散出一道冰蓝色的剑光，剑光带起地面与空中砂石，形成一道蓝色的砂石墙——“砰！！！” 魔物团重重撞在了那墙壁之上！ 天地震动，风云变色，强大的冲击波以墙壁与魔物相撞的中心点为圆心朝着周围似波纹般扩散而出，将周围的魔气与修士们纷纷震开！ 时清万年不变的脸在挡下这一击后也多了几分凝重的神情。 魔物在不停叠加，对峙的力道在不停加重，与之相对的，时清也必须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道去抵抗它们的冲击。 翠衣少女的衣衫和头发在这强大的罡风中被吹得狂乱晃动，她立于地面的脚步开始有微微后滑的迹象，这意味着她的力气开始不敌魔物，然而——不行！ 钟离锦和小师妹还在她身后！ 她不能卸了力道！ 时清眸光冰冷却坚定，调动体内所有的灵力加固这墙壁，双脚死死扣住地面，双手颤抖又坚持，竟是硬生生又扛下了几番攻击。 只不过从那少女的双目双耳、鼻尖和唇角，纷纷流淌出了鲜血。 ——七窍流血！ 沉湘见此，眼瞳瞪大，双眼猩红地几乎流下血泪。 “到底还要多久啊啊啊啊！！！”她痛苦地朝钟离锦嘶吼，“师姐都七窍流血了！！！咒文的时间也要到了！！她不可以再撑下去了！！！” 若不是那增灵丹的副作用令她此刻难以动弹，她真恨不得冲上去替时清承受这些。 话音落下的这一瞬。 那被鲜血浸染衣袍的少年似乎呼吸停滞了一下。 漆黑的眼瞳本是专心盯着阵盘，可“时清七窍流血”那六个字，却令他的手也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小辈！莫要慌乱！！！】老人惊恐地焦急大喊，若是少年因慌乱而刻错些许纹路，那便功亏一篑了！！ 第101章 冷静 莫要慌乱…… 莫要慌乱。 可——怎能不慌不乱？！ 钟离锦摈弃外界杂音，摈弃一切可能影响他刻阵的动静。 然而大脑在此刻好似控制不住般地一遍遍回荡沉湘那愤怒焦急的六个字——“时清七窍流血”。 得快。 得抓紧。 少年如浓墨般的眼瞳周围，浮现出满满的血丝，像是六七天未曾合过眼的人，憔悴，阴暗，焦急，又自怨自恨。 为什么无法再快一点？ 他必须再快一点！ 七窍流血，意味着修士的身躯已经要到了极限。 时清已经到了极限，在咒文三开的情况下到极限，她已经不行了。 好恨——好恨！！ 废物！废物！！ 眉间朱砂色彩妖冶昳丽，在少年惨白的肌肤上如雪中绽红莲，醒目又刺目。 那只握着匕首的手从稳如泰山，到微微颤抖，再到现在剧烈抖动。 即便他还是努力控制，可若不是老人在他脑子里一声大喊和提醒，他真的差点儿刻错一步！ 【小辈！！不要乱！莫分心！！】老人似乎也着急万分：【那红衣女娃千不该万不该把她师姐的情况告诉你！！】 然而话都已经出口，现在又该如何劝钟离锦镇定下来？！ * 时清忽然觉察到了身后少年紊乱的呼吸和灵力的溃散。 雪白的绷带没有多少灵力存在，却仍旧可以将感知传递给时清。 脱落而下的长长绷带条子，被那雪衣少年紧紧缠绕在了掌心，腕部，以及小臂。 脉搏的跳动，随着绷带的感知全部清晰印刻在时清的脑海里。 慌乱，如烈火烧灼，紧张，焦急，似洪涝决堤，奔涌而不平息。 咚咚咚的剧烈声响，仿佛就是少年此刻心脏跳动的样子。 时清对外界的声音听得不清楚。 却独独能够清晰感知到绷带的传递。 钟离锦现在的情况。 不太好。 时清眸光平静淡漠。 咒文又向上弥漫了一些，已经从脖颈覆盖到了她半张脸。 力量虽然又增强了点，同样，她对身体的透支也增加了。 七窍流血，流的更厉害。 然而现在无法顾及这些。 时清的眼瞳开始变浅，红唇微动。 【莫慌，莫乱。】 清冷淡漠的四个字，以灵识传递，进入了身后少年的脑中。 “！” 钟离锦陡然听见时清的声音，声音并非自耳边响起，而是头脑里。 灵识传音，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分出心神耗费灵力给他传话？！！ 少年很想抬头去看看时清，可他的眼睛不可以离开阵盘。 时清……时清……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可以去回应她，只能心里不断唤着少女的名字。 【刻阵，专注，凝神。】 钟离锦呼吸一窒。 蓦地明白——原来是自己情绪不宁，甚至，被时清觉察到了，所以才会传音来安抚…… 【我很好。】 他听见时清说： 【勿忧。】 简单几个字，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魔力。 可偏偏钟离锦所有的紧张与慌乱就在少女的清冷淡漠的言语间一扫而空。 他的身躯不再燥热，不再颤抖，整个人好似在这一刻被人温柔地放入了一池清泉中。 是啊。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时清说她自己很好。 钟离锦知道她在强撑。 于是少年也只能强撑。 要救时清，要救所有人，必须完成万魔枯的法阵。 所以他也——必须撑住。 钟离锦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灼热的身躯像是找到了一个冰点，视野间的画面清晰可见，目光灼灼盯着手中已经只剩下最后几笔印刻的阵盘，眸光再度清明专注起来。 第102章 阵成 数十道剑光出现在天边，以全速向这边赶来。 地面上的修士们抬眸看见一些同门师兄师姐，皆是面露喜色：“来了来了！” “师姐！这边！！这里！！” 分散在炼狱秘境其他地方的宗门弟子终于御剑赶到。 虽然对上这些魔物，能支撑的时间并不会增加多少，但总归是一些助力。 其中也包括沈云英与刘睦州。 男人刚劲的身躯自长剑跳下，落地的瞬间，从他脚底涌起的一大股气流裹挟着震天撼海之势朝四周翻涌出去！ 霎时间将那周围汇聚的魔气全部震散！ 他刚毅的面孔带着严肃的神情，落地之后以一招排山倒海之势的剑招顷刻间将周围清场，为其他宗门弟子腾出了一些喘息的空间。 沉湘看见沈云英跟刘睦州，眸光中喜色浮现，立刻大声喊：“沈师姐！刘师兄！这里！！快来帮帮时清！！” 她手脚无力，最后一丝力气也全部用来呼唤两人，喉咙嘶吼着，在话音落下之后顿时喷出一口血！ 沉湘呼吸更加急促，微微咬了下唇，眼底有些发黑，像是带着将死之人的疲惫，几欲昏厥。 不过少女还是坚持清醒，她晕过去，若是被时清注意到，恐怕会令她分心，得清醒着，睁着眼，才会让时清觉得自己并无大碍。 沈云英跟刘睦州听见沉湘的喊声，马上冲到了这块区域。 只见一块巨大的不规则寒冰被众多魔气包裹，不断冲击，还有一大部分的魔气汇聚在一起，凝结成一只巨型魔兽与时清的剑光罩对峙。 女人眼尖地注意到了那冰块中被冰封的一团魔物，这些魔气恐怕是想撞破冰层，将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沈云英道：“刘师弟，你去护时清师妹，我来守冰！” 刘睦州点头，粗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好！” 身材魁梧的男人如从天而降的战神，一下子出现在了时清眼前！ 翠衣少女眸光微动，轻轻唤了声：“睦州，师兄。” “乖师妹，”刘睦州凝眉冷目那团魔气，将体内灵力全部汇聚于剑神，站在时清身边，猛地持剑朝那魔兽砍去，大吼——“师兄助你！！” 时清望着男人冲在前的背影，不甘示弱，握紧手中剑柄，咬牙坚持：“我，也能行！” “砰——！！！” 紫色剑光与冰蓝色交汇交织，形成两道威力强大的光柱冲击上那魔气凝聚而成的巨型魔兽！ 有了刘睦州的助力，时清轻松了不少，可她丝毫不敢懈怠，依旧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魔兽的进攻。 魔气不停冲撞冰层，它们撞击的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修士们放血修复的速度已经远远赶不上它们破坏的速度。 许多人因此倒下，脸色苍白，失血过多。 冰层迅速削减，沈云英也难以再挡下那些源源不断的攻击。 她一剑划破自己的手腕，一边放血一边与魔物对抗，灵力在体内迅速流失，可即便如此，能够争取到的时间还是少之又少。 昶烛的脸越发得意，甚至那露出笑容的嘴巴都要裂开到耳根子，看上去惊悚可怖。 “在炼狱秘境，魔气横生之地！你们这帮修士，对上我，根本没！有！胜！算！”昶烛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多了几分尖锐，全然没有任何此前略微儒雅的气质，反倒是终于被猖狂的魔物附体，带着疯癫和阴狠叫嚣。 “砰——！！” 男人微微用力，那冰层也终于可以自内部开始瓦解！ 沈云英持剑就要冲上去，可分神期的修为远不敌渡劫中期，她被男人一挥袖猛地击开，口吐鲜血！ 然而女人落地立刻用剑支撑身体，指尖捻诀，手中剑分千百，形成剑雨，纷纷刺向昶烛！ 男人微微眯眼，对这攻击颇为不屑。 然——正要抬手挥开之时，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脚有些无力，像是地面有什么东西向上缠缚在了他的四肢上！ “！” 昶烛一怔，猛地朝下看去！ 只见四道红光丝线自地面一光罩中散发而出，不仅是缠绕上了他，甚至以那光罩为中心，无数根长长的线条开始以急速向四周扩散，好似眨眼只见便绵延千里！ “噼里啪啦——！”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那光罩自内部迅速破碎开来，露出其守护之人。 一黑发白衣少年立于中心，青丝飘荡，衣袂翩翩，他眸光淡漠冰冷，秀眉倒竖，红唇抿成一条直线，俊美白皙的面容上，带着极致的冷意和憎恶。 “毫无胜算？”钟离锦的声音里多了些嘲弄。 然而表情却未有嘲讽，反倒是凝重与悲痛。 “自命不凡，注定你今日失败。” ——阵成！ 少年话音落下，手中法阵彻底启动！ 红光在顷刻间乍现天地，似一根平地而起的巨大柱子横立在这漆云与红岩相对的天地间！ 所有被卷入红光中的魔气被尽数拉扯，难以挣脱出去。 钟离锦深呼吸一口气，指尖捻诀，那似地狱而来的红光在昶烛不可置信地眼神里，将大地顿时吞没——！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散灵枯骨，万魔——尽葬！！” 万魔枯—— 阵启—— 魔亡！ * 大地剧烈颤抖，好似那地下有沸腾怒号了千百万年的岩浆在汹涌叫嚣！ 万魔枯！ 昶烛的记忆里当然有这个法阵存在！ 万年前仙魔大战的战场上，安良子一散灵血，赤血封禁，二散修为，万魔枯骨。 对数不清的魔物军团造成了重创！也将天魔魅紫慕困于其中，身负重伤，这才被那些正道修士们抓住机会一举封印！ 连全盛时期的天魔都能被这法阵伤到根本，昶烛自然也难以抵抗。 男人只感觉周身炽热到不行，那些难以捕捉的红丝线能够穿透他的身躯，切割，刺入，抑或是绞杀，都能对他的那团魔气身躯造成伤害！ 他咬紧牙关，怒不可遏地看向地面那少年——“钟！离！锦！！” 源源不断汇聚的魔气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无法对抗的危险，因而开始转身四散逃离。 昶烛猛地冲向少年，就算是身处阵中，也要在被绞杀之前杀了钟离锦！ 第103章 一无所有 红丝缠缚，高温灼热，昶烛的气态身躯被那些散发着红光的丝线缠绕上之后，好似顷刻间有了实体，黑雾变成黑色粘稠的液体，在不断向下滴落。 他眼底写满疯狂，在意识到即便是被它们废过一次，钟离锦的存在，依旧能够威胁到天魔大人魅紫慕的复苏后，昶烛知道这个人决不能再留！ 可笑！可笑！ 到最后竟然还是小看了天命之子！ 昶烛后悔了，他不该一开始抱着玩笑的心思来执行这个任务，他本想让钟离锦众叛亲离，令修真界众人对他失望憎恶，逼他入魔，然而却被看穿了计谋，反遭戏弄。 拆穿之后，也应该直接用全力杀了这人！而不是陪他们慢慢玩！ 但好在——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万魔枯骨，散尽修为，钟离锦现在就是个空有灵根的凡人！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算成功！！ 昶烛几乎孤注一掷，双目赤红可怕，粘稠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面，甚至将大地都腐蚀了一些。 死前强烈的憎恶带着男人的嘶吼，它似一只身形瘦长的鬼怪，伸出最后的利爪刺向那法阵中的少年！ “钟离锦——！！你去死！！！” 钟离锦刻阵已经费尽灵力，再靠最后的修为启动它，到现在彻底没有多余反抗的力量。 昶烛尖锐的利爪似形态诡谲可怖的枯枝，眼看就要刺穿少年的心口，将他吞没于粘稠的黑液里，这时候一直缠绕在钟离锦掌心的白色绷带突然重新有了光辉，像是在这一刻被主人注入了灵力，猛地松开少年，挡在了他的前方—— “砰！！！” 绷带条子掀起地面岩石，组成一道坚硬的灵力石墙！ 昶烛的利爪以及整个身躯全部撞在了那墙壁之上，顿时粘液四散，飞溅地到处都是！ 男人愤怒地狂吼：“该死！！！” 他想要重新凝聚实体，击碎岩石，可一把浑身通透似玉般的白剑突然从天而降，冰蓝色的微光环绕在剑身周围，重重地刺入地面！ 液体再粘稠，也是液体。 清冷淡漠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冰凌，万里。” 随着那淡淡话音的落下，一刹那！冰霜凝结，昶烛的身体在没来得及重新凝聚前，便被那冰光尽数冻结！ 刘睦州大吼着将长剑刺入昶烛被冻结的粘液，灵力霎时翻涌，昶烛尖叫嘶吼，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坤困阵！ “钟离锦！！钟离锦！！” 它知道今天会折在这里，却依旧得意洋洋——“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 “不！你一无所有！”昶烛死前用那憎恶阴狠的眸光嘲讽至极地死死瞪着少年：“钟离锦！你——一无所有了！！” 最后的尾音声调已经高到能够刺破人耳膜的程度，尖锐无比。 钟离锦起初以为，那只是魔物死前故作的猖狂，可昶烛最后的眼神，却好似一根针般，狠狠扎在了少年的心里！ 一无所有？ 指他的修为吗？ 不过是重踏修仙路罢了，用无花果稳固过的灵根，要重新恢复到刻阵前的修为，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 钟离锦并没有太在意。 万魔枯骨法阵，妖魔无处遁形。 天空源源不断汇聚的魔气如丧家之犬，四散奔逃。 红光冲天之柱，大地依旧在颤抖，山上的巨石被震的滚落，活下来的修士们必须赶紧远离这里。 沉湘和钟离锦现在都没有多余的力气，无法动弹一步。 但下一秒，那些雪白的绷带条子就冒了出来，像之前干过的那样，将两人分别缠绕起来，一左一右，被时清吊在空中。 沉湘：“……” 钟离锦：“……” 第104章 嫉妒 不过还没走两步，前面的时清突然“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周围环绕的灵力也瞬间消失，像是被眨眼之间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 缠绕在沉湘跟钟离锦身上的绷带也失去光泽落在地面，又迅速地回到时清的身上，将少女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遮住身上漆黑的皱咒文。 少年摔地有些疼，却顾不得此刻的疼痛，而是着急地抬眸朝前面昏迷的翠衣少女看去。 “时清！”他呼唤一声，即便四肢无力，也强撑着想要向时清爬去。 可未曾少年挪动半寸，另一侧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男人便更快一步地将少女抱起来。 比起虎背熊腰，四肢粗壮有力的刘睦州，时清的身形算得上瘦小，缩在男人怀里，竟是有些小鸟依人的味道。 “时清师妹！”刘睦州低沉浑厚的嗓音里带着关切，晃了晃少女的身体，却发现她此刻已经失去了全部意识。 沉湘挣扎起身，又软趴趴地摔倒在地。 她心中又气又急，此前半开咒文，时清的状态就像是要死过去一样，现在三开，还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会亏空虚弱成什么样！ 沈云英御剑落地，她的状态也非常差，面容略显苍白。 女人快步走到刘睦州面前，将一颗丹药喂给时清。 随后又分别给钟离锦和沉湘服下一颗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力气在下一秒就恢复了一些。 钟离锦赶紧起身，从袖里乾坤中取出复灵丹，跌跌撞撞地跑到刘睦州面前，将那丹药给时清吃下。 “钟离师弟，”感觉到少年内府的空虚，刘睦州蹙紧眉头：“你的修为……怎么回事？” 钟离锦道：“暂时被抽空而已。” 失去修为也算是比失去灵根要让人容易接受的多。 虽然现在才练气一层，但服用过无花果以后的再修炼，会比前两年更快一些。 他总能再慢慢炼回去的。 “请刘师兄帮我将时清平躺放在地面。”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到底怎样，还需要探查一番。 少年刚才也服下了复灵丹，勉强恢复了一些灵力。 刘睦州正要将怀中少女放下，可时清却又无意识地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她眉头微蹙，似乎处于某种缺乏安全感的梦境。 两只手没什么力气，可却抱着刘睦州的脖子不撒开。 钟离锦怔了怔，眼眶有些刺痛。 少年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俊美精致的面孔，带着被什么锐利之物刺穿心口后的惨白和不自然。 对比钟离锦的无措，刘睦州显得十分平常，好像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男人模样虽然凶神恶煞，眉宇威严，许多弟子都有些惧怕这位刘师兄，但没想到，他也会这般轻柔地开口哄着别人：“时清师妹，钟离师弟给你探查一下身体，师兄得先把你放下来，听话。” 话音落下，时清果然乖乖松手，虽然全程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但似乎对男人的言语十分听从。 见此，钟离锦的脸色更加苍白，好在少年低头也快，刘海遮掩住他的眉眼，才没让周围几人发现他眼中的低沉晦暗，和那一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耻的……嫉妒。 第105章 燃冬 灵力汇入指尖，即便有些微弱，但给少女检查身体应该够了。 钟离锦将食指点在时清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注入她的身体中。 灵力似水般轻柔，在少女的体内慢慢游走过一圈。 少年闭着眼，静静感受时清的身体，却眉头紧蹙，心情沉重。 和上次半开咒文一样，时清此刻灵根干枯、内府空荡，血气全无，金丹上出现道道碎痕，没有丝毫灵力流转，就连呼吸也有些微弱。 沈云英师姐给她服下的丹药，对她现在身体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前辈，】钟离锦感到无措，声音颤抖，好似带了几分哭腔，【我现在……该如何救她？】 携带的回血丹和复灵丹虽然给时清服下了，但两种丹药的效果同样没有在少女身上体现，她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被掏空的黑洞，即便源源不断地注入回血生灵，也远达不到能够抢救过来的程度。 老人叹口气：【她没什么血气，内府空虚，必须赶紧生灵生血，回血丹和复灵丹虽然有高阶的，可效果还是差了许多，最好有三颗最高阶的复灵生血丸，只是那东西，别说炼制要花上进一个月的时间，就连它所需的药材，我们都没有。】 钟离锦眸中有些绝望。 沉湘看他这副表情，心脏狠狠一跳，有些不安，颤声问：“时清她怎么样了？！” 少年沙哑道：“需要三颗最高阶的复灵生血丸，但——我却没有那东西。” 明明知道可以救治的方法，却偏生只能看着对方奄奄一息。 这种感觉更让人痛苦。 “复灵生血丸……”沉湘喃喃道。 好像——她之前在系统商城里看见过。 上次秃石岭，她也兑换过给时清服下！ 看穿她意图的系统冷嘲热讽：【别想了，你现在积分根本不够！连一颗丹药都买不起，你还想一连买三颗？！哈哈哈！笑死！痴心妄想！】 沉湘为了买那颗短时间增长力量的药已经花掉了很多积分，想要赚取积分，就必须完成系统任务。 但这贱人颁布的任务，又必须全部跟钟离锦进行暧昧亲密才能够完成。 沉湘现在恨不得冲进系统空间内杀了这贱人，阴狠的野兽在心底叫嚣，但仅存的理智又让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救时清！ 亲密……暧昧…… 沉湘看向钟离锦。 然而少年眼中似乎只有地上昏迷的翠衣少女。 沉湘恢复记忆以前，短暂的喜欢过钟离锦。 一是因为任务，二是因为那时候她对时清存在误解，又被少年的温柔吸引，觉得他与自己现实世界遇见的男人都不一样，所以心存好感。 但恢复记忆以后，她就不再喜欢少年了。 一颗心被名叫时清家伙占据，填得满满的，她放弃任务和回家，想要在这个自己拥有爱的地方，与时清永远在一起。 可如今想来，剧情不结束一天，她就一天不会获得安宁。 系统也会一天天的犯贱。 【想要积分吗？】系统嘲讽地大笑：【那就做任务吧！你这个“女主”，该跟男主发生点儿感情了！亲他吧，你看，只要亲吻他，就能够获得足以买下三颗复灵生血丸的积分，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一旦沉湘亲吻钟离锦，它便也可以偷偷用与沉湘相通的五感，去感受少年的唇。 它缩在系统空间里，阴暗扭曲地期待着。 【快亲啊，你也不想看你的师姐真死掉吧？虽然你师姐死，我会很快乐，可比起锦儿的吻，她要是活着，我的损失也不大。】 沉湘慢慢捏紧拳头，一张美艳的脸阴沉无比。 红衣妖娆，透出几分阴冷肃杀。 系统的话在脑子里回荡。 时清最重要。 她——必须救时清。 所以，顾不了那么多了。 * 钟离锦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大力按住，身体猛地朝前方压下！ 待反应过来，他看见时清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唇瓣带着血液与清冷甘甜的气息，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刘睦州惊愕地瞪大双目，沈云英也惊叫一声，随后赶紧捂着唇，双颊绯红。 断断续续的呼吸洒在钟离锦的脸颊处，时清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他清楚看见了少女紧闭的双目，以及那细密微翘，根根分明的睫毛。 少年心脏跳的几乎要冲破胸腔，撞得他疼痛无比。 后脑勺那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头，颇有些泄愤般，又将其一把拉扯回来！ 随后眼前一抹红衣荡起，坐在他身旁的沉湘小师姐直接俯身，同样也吻住了时清！ 刘睦州：“！！！” 沈云英：“？！！” 什么情况？！ 在几人错愕震惊的眼神里，沉湘悠悠坐起身。 下一秒，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三颗漆黑的药丸，给时清一一吃下去。 系统漏洞。 她算是玩明白了。 毕竟间接亲吻——也算亲吻。 当然，也悄悄满足了她的一点儿私心。 只是—— 沉湘冷冷瞥了一片钟离锦。 嫉妒翻涌。 便宜了男主。 【复灵生血丸？！她怎么来的？！】老人看见少女刚才给时清吃下的丹药，满脸震惊。 钟离锦听见这句话，瞬间便意识到刚才小师姐的举动并不简单。 回忆起秃石岭那次，小师姐突然抱了他一下，反手就掏出一颗丹药朝时清冲过去。 少年面色微沉。 小师姐时湘身上，同样——有着一些迷雾。 * 时清的脸色开始好转，丹药有效果了。 沉湘见此，终于松了口气。 脑子里，系统无能狂怒：【贱人！！贱人！！你竟然敢让钟离锦亲时清！！！你利用漏洞！你不得好死！！！】 沉湘爱死系统这副像疯子一样的模样，甚至冷笑嘲讽补刀：【你刚才，偷偷与我共感了吧？怎么样？我师姐的唇软吗？喜欢吗？】 【贱人贱人！！！呕！！恶心死了！！！】 时清好转，但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 抬眸看去，眼前三人，沈云英和刘睦州用一副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而钟离锦，则是面容沉沉，不复往日温柔。 “小师姐刚才之举，所为何事？”或许是因为吻了时清，也算是受了红衣少女的恩惠，钟离锦压下了对她的怒火，不过没有掩藏住眼底强烈的嫉妒。 沉湘也不装了，坦言道：“我被一个脏东西缠上，只有与你亲密，才能换取我想要的东西，刚才救师姐情况紧急，让你亲师姐，你别得意。” 不是“别在意，”而是“别得意”。 话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怕钟离锦把自己喜欢时清这件事说出去。 亲都亲了，还遮遮掩掩的，她做不到。 第106章 意外之喜 【你是如何越过我打开系统商城购买道具的？！！】在获得积分的瞬间，沉湘直接兑换了三颗复灵生血丸。 系统发现她竟然可以直接打开商城，震惊不已。 红衣少女冷冷嘲弄道：【看来你没认真看过自己出的合同，怎么？还觉得我在许多方面受制于你？】 听见“合同”二字，它赶紧回去翻了翻，冗长的文字看得它眼花缭乱，但最终还是成功找出了那条宿主能够直接以权限开启商城的条例。 系统空间内，一个头发披散的女人瞪大眼眸。 【你是如何调出合同的？这不可能，这东西明明在我的空间里！！】 沉湘冷笑：【你的空间可真好进，稍微动点儿脑子就钻进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它有些癫狂，随后眼眸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所有系统都有专属的系统空间，这是私人领域，空间受时空管理局保护，除了它们自己，谁都没有进入的权限！！ 除非——它偷偷摸摸做的一些事情，已经被上面发觉了。 管理局对它私人空间的保护撤销，它的时间——不多了。 * 大战之后是一片狼藉。 尘烟滚滚，浓雾翻涌，魔气四散，已经看不见大面积的群聚，偶有零散黑烟在半空飘荡，又很快消散无踪。 地面血流成河，谁都没有想到宗门大比的第二天，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周围一片死寂，活下来的弟子有残喘，有呜咽，还有守着同门尸体痛哭的人。 钟离锦站在山前废墟里，取出一张寻物符，然而即便用血画完符纸，也根本无法催动它。 少年的手微微颤抖，他现在没有什么灵力了，最后那一点点也拿去帮时清检查身体，替她稍微修复了一些内伤。 刘睦州看见少年一人站在山前，背影萧索，眸光哀伤，上前问道：“钟离师弟，怎么了？” “刘师兄。”钟离锦回眸，声音苦涩，道：“能否，帮我催动这张符纸？” 男人还有灵力可以使用，他二话没说，接过少年手中符纸，有灵力注入，它立刻飘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寻物符？”刘睦州问：“你要找什么？” 钟离锦说：“我师姐。” 穆念熙。 真正的穆念熙师姐。 “寻物符可找不了人。”男人蹙眉。 “我知道，”钟离锦沙哑道：“但若人死了，就可以。” 所以他用符纸试探，若黄符无法寻找穆念熙，说明女人可能还活着，但若它真的将对方找了出来……也算是，自己能够带着师姐的尸体离开。 被催动的寻物符在天空旋转了一圈，然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了一会儿，就软软地重新落回了刘睦州的掌心。 钟离锦一怔，随后双目泛出些许微光，似有狂喜在其中。 “它没法找。”刘睦州说：“你师姐，应该还活着。” 喜悦翻涌而出，少年眼眶微红，看向刘睦州道：“……多谢，师兄。” 沉陷听见了二人的对话，眯了眯眼。 脑子里的系统还在狂怒，她嗤笑一声：【看来你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本世界角色的灵魂完全湮灭。】 系统心头一颤，咬着牙，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发狂嘲讽沉湘。 没错，它虽然跟昶烛学了一些夺舍之法，请求男人帮助它，可学艺不精，无法在占据旁人身体之后完全除掉对方的灵魂。 这也是它迟迟没敢夺舍沉湘的原因，担心中途出现意外，被时空管理局发现。 异性万人迷光环是绑定身体的，所以沉湘是身穿，只不过穿越之后，为了适应自己编排的剧情，它可以将沉湘的身体缩回小时候，在这儿重新长大。 因而它非常惧怕沉湘身死，或是身体有其他致命损伤。 只有从除掉沉湘的灵魂，它才能完美的占据这身体，以及获得那光环。 可时间不多了。 它应该已经被列入了瑕疵系统监控列表。 再不赶紧真正拥有一具属于这个的身体，它会被带回时空管理局强行召回销毁的！！ 只有它真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管理局才无法再将它看做系统。 沉湘半晌没听见系统的声音，却能感觉到它还在系统空间里。 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精神也不算好，暂时没有多余的精神力打开系统空间，不过，一旦等她恢复，她就会立刻进入空间里，将这个家伙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顿。 沉湘侧目看向身旁靠着石头昏睡的时清，精神也到了极度疲惫的边缘。 她微微歪头，搭在少女的肩膀上，闭了眼。 * 时清身体顽强的自我修复力，再加上三颗最高阶复灵生血丸，竟然使得她这次仅仅昏迷了五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不过，这实际上算不得什么好事。 睁开眼的少女，眼眸清醒，没有以往那种刚苏醒时的片刻朦胧。 天空黑云滚滚，炼狱秘境没有星空，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似地狱场景。 她慢慢坐起身，体内灵力恢复了一些。 绷带已经缠绕回她的身躯，同样受到灵力滋养，变得通透许多。 然而本该四条绷带，现在却只有三条。 周围一片寂静，篝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今日一战后，众人都疲惫万分。 弟子的尸体被同门排排摆放，近百具，触目惊心，占据了此次参与大比弟子数量的五分之三。 还有一部分人或许相隔的太远，处于极地地区，因而还没赶到。 他们应当是幸运的，没有经历白天的残酷。 注意到时清醒过来，钟离锦怔了怔，有些喜色，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搭在她脉搏上，问：“师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时清摇头：“无碍。” 她抬起另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这条手臂上刚好少了一部分的绷带。 紧接着，远处的山峦上，散发出了一道微光。 只见一根似带子般的东西缠绕在一具身体之上，以极快速度朝山脚暂设的营地冲来。 那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模样明眸皓齿，静静闭着眼睛。 然而身上衣物有些破烂，秀发也略显凌乱，肌肤被尘土弄脏，整个人像是从废墟里被救出来的破布娃娃。 在看清那人之后，钟离锦瞳孔猛颤！ 因为，这正是刚才他还担忧万分的师姐——穆念熙。 “还活着。”时清淡淡道。 “你是什么时候——？！”钟离锦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清。 “你说，另一个，逃走时。”时清收回绷带后，又听见钟离锦说昶烛的同伙逃走了，所以又将其放出去，寻找女子的踪迹。 她猜测穆念熙时被夺舍，最开始想的是，就算女人的灵魂已碎，也可以将尸体带回。 结果在那个叫系统的东西离开穆念熙的身体后，却有了个意外之喜。 穆念熙——还剩下一魂一魄，若能好好温养，便能再送入轮回。 第107章 赵帆 “请问，你们还有回血丹吗？”几名穿着有些破烂的弟子走到时清和钟离锦面前，拘谨问道。 他们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其中一名弟子甚至瞎了一只眼睛。 “有。”钟离锦从袖里乾坤中取了一瓶直接交给他们：“快些疗伤吧。” “多谢！”那几位弟子面露喜色，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钟离道友……谢谢您慷慨解囊，以前说了些您的闲话，十分抱歉。” 他们似乎带着些尴尬，毕竟钟离锦曾经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修真天才，一些人背地里自然会对少年产生羡慕嫉妒。 不过大部分修真弟子本性并不坏，这此宗门大比仿佛又重新认识了钟离锦，对少年越发敬佩和恭敬。 从天才剑修到被废的落魄弟子，重塑灵根后丹符阵三修，最后要不是靠少年那两个法阵，今日他们所有人恐怕都得命丧于此。 “无事。”钟离锦对他们笑了笑。 少年的脸俊美白皙，精致昳丽，漆黑双瞳似剔透精美的黑曜石，红唇轻勾，露出的微笑带着和煦的光，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暖意。 弟子们微怔，双颊泛红，越发因此前对少年暗地里的嫉妒讽刺而感到羞愧。 * “时、时清道友……”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 时清收回看向钟离锦的目光，转过头，视线落在那面容较为清秀的男子脸上。 他穿着紫白色的道服，身上气息不是很稳，却在看向时清的时候眼中带着感激的光，“真的是你！” 时清瞅着他的脸，想了一会儿，这时候还有一人走过来，急切道：“师弟！怎么转过头来你人不见了？！” 那走来的人步履匆匆，声音有些粗犷，而且模样眼熟。 清秀男子说：“张师兄！我只是远远瞧见一个很像时清道友背影的人，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她！” 他声音里透着兴奋，他赶来这里没多久，大战就结束了，虽然是扫了尾，却仍旧受了些伤。 “时清道友？”张长征眼眸一亮，“原来你也在这里！” 时清看着二人，认出张长征，也认出了这个清秀男子，“是你。” 了月谷弟子，上次魔武秘境里被她从石窟里救出来过，是了月谷某个长老的亲传。 男子急速点头，“对对，是我是我！赵帆，时清道友还记得啊！” 他心下激动，结果没控制住，直接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一点儿血。 赵帆受了内伤，丹药还吃完了，中阶回血丹效果也不算好，刚才张长征去求了些丹药，不过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情况略微惨痛，没有多余的药可以给他们。 时清从兜里取了一颗高阶的回血丹扔给他，“吃吧。” “这……”赵帆愣了愣，随即面色微红道：“我、我不是为了向你要丹药才过来打招呼的。” 他担心少女误会。 “嗯，知道。”时清淡淡说。 赵帆：“……” 男子的脸更红，微微抿唇，道：“多、多谢……” 他吃下那颗回血丹，怔了一瞬，“这丹药……” 除了味道偏甜一些，似乎还有一味其他的药材融在里面。 赵帆只觉体内灵根有些涨意，他赶紧运气调息，将那汹涌澎湃地灵气炼化入体，形成灵力流转。 随后男子猛地睁开眼，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时清道友，您这回血丹里，有无花果？！” 倒不是赵帆也是重塑灵根或移植灵根的修士，而是他师父曾经同样身负重伤，灵根近毁，两百年前才修复好，又在五十年后服下无花果温养，剩余一些入药的果肉被封存在宗门的丹库里，他小时候调皮，好奇那果肉的味道，所以偷偷尝过。 赵帆的舌头十分厉害，凡是吃过的东西都能久久记住那种的味道，再加上无花果的特殊功效，在体内发挥作用后的感觉令他心有余悸，所以这么多年，他丝毫没有忘记。 男子只是震惊，他没有要宣扬的意思。 可离得较近的其他宗门弟子却清楚听见了这话。 “无花果？”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重塑灵根或者移植灵根的修士才需要吗？” “对啊，三清山的时清道友，怎么会吃那个？” 周围人看向时清的眼神有些变化，“难道时清道友也是重塑灵根？！” 时清：“……” 她不知道。 但师尊说无花果对她有用，吃了一些后确实觉得修炼速度又提高了不少，而且没人任何不适。 正要开口，不远处的白衣少年便抢在她前面道：“诸位，请别乱猜测。” 钟离锦缓步走过来，无奈微笑道：“那回血丹，是我的，之前给师姐的时候，大概率拿错了。” 少年这般说，其他人顿时明了。 ——这就说得通了！ 钟离锦重塑了灵根，那自然是他需要服用，时清道友算是他半个师姐，意外得到也不稀奇。 “原来是这样……”众人松了口气。 时清抬眸望向身旁白衣少年，一双偏褐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倒是没想到钟离锦会撒这个谎。 少年掀衣而坐，与她肩靠肩，看着对面的赵帆和张长征，好似早已将三清山当做自己家一样，以主人的口吻轻笑着问：“二位找我师姐，所为何事？” 赵帆轻咳一声，摇头道：“没、没有！上次在魔物秘境被时清道友救过一次，想着，再来道一声谢，道友慷慨，又赠予我一颗高阶的回血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谢意。” “没关系，”赵帆虽然是在对着时清说，但这并不妨碍钟离锦替她回应，“既然已经打过招呼，赵帆道友和你师兄二人，便也找处地儿再好好休整一下吧，大概明日傍晚一早，秘境的大门就能够打开了。” 赵帆还想与时清再说说话，清秀男子一张脸带着情窦初开的羞涩，然而一对上对面少年微笑的脸，他便像是被人一把拽回原地般，感觉到了自钟离锦身上幽幽散发出来的冷意。 少年的笑不达眼底，太过于表面，甚至连掩饰都毫无半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打定主意不会让赵帆前进半步。 男子心下有些不甘，可时清却赞同了钟离锦的话：“嗯，好好，休息。” 五个字，将赵帆后面的话全部打断。 “……” 无奈，他只得叹口气，“好，时清道友也好好休息。” “那个……”赵帆走之前还是像上次那样轻声说：“了月谷，真的很美，我，一直欢迎时清道友过来玩。” “谢谢，”钟离锦突然开口，眯眼笑着说：“有机会，我会和师姐一起来的。” 赵帆：“……” 第108章 有水吗 绷带条子回到了时清手腕上，不过它似乎比之前还要长一些。 以往是刚好在腕部就往下垂落，现在竟然缠绕到了她的掌心。 不仅是双手，连腿也是如此。 时清穿着短裙，露出两条白皙的大腿，衣物有些另类，听说是为了挥剑方便。 然而当那条绷带回到少女手上后，双腿的绷带条子也跟着长了一部分，到现在只露出了膝盖那一块区域。 钟离锦眸光微沉，道：“每开一次咒文，这些绷带就会变长一些吗？” “嗯。”时清点头：“遮纹。” 要遮住纹路，意思是每开一次咒文，她身上的黑色纹路就会增多。 现在，似乎除了手指膝盖一双脚，以及脖子和面部，她的身上，全部覆盖满了咒文。 钟离锦听罢，心脏剧烈跳动了的一瞬，疼得他眼角酸涩。 虚念诀。 当黑色咒文覆盖满修炼者的全身——便是身死之时。 少年呼吸和睫毛都轻轻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开口，时清嘴巴里含着还没有嚼完的回血丹，含糊问：“……有水吗？” 钟离锦：“……” 回血丹入口不化，需要咀嚼，时清又一次性倒了一大把喂进嘴里，嚼得艰难，需要喝点儿水咽下去。 炼狱秘境没水，但钟离锦有。 他未曾辟谷，需要水和食物。 少年从袖里乾坤中取出自己装水的葫芦，里面还有一半多，清凉解渴。 “谢谢。”时清腮帮子鼓鼓的，她将一整瓶回血丹全部吃了，回血丹吃多没什么副作用，有些修士会省着一颗一颗，细嚼慢咽，有些则会豪放的一把直接咽。 时清是二者结合体，她咽之前还要嚼一嚼。 葫芦嘴凸出来，时清仰头，却与口子离了一段距离，没有挨到唇。 钟离锦见此，眸光微闪道：“还是挨着喝吧，师姐这样容易呛到。” “但是——”时清说。 少年忽然有些委屈：“难道师姐是嫌弃师弟？嫌弃的话，你可以擦一擦的。” 时清：“……”这倒不是。 钟离锦好似第一次露出这般故作失落的神情，不像平日里那般成熟温柔。 ——那就喝完以后擦擦好了。 时清仰头咕噜咕噜喝了点儿水后，喉咙里的丹药泥总算是全部吃进去了。 她长舒一口气，喉咙里舒服不少，正要用手擦一擦那葫芦口再还给钟离锦，却不料身旁少年突然就拿了回去，红唇贴在那葫芦嘴上，同样仰头饮了几口。 时清说：“……没擦。” 钟离锦挑眉，笑了笑：“师姐刚才喝的时候不也没擦？您都不介意，我又介意什么？” 时清：“小师妹，说你，有洁癖。” “洁癖？”钟离锦垂眸盯着葫芦嘴，勾唇漫不经心地说：“熊孩子的话，怎么能信？” 他眼瞳微转，视线流连过身旁翠衣少女的唇。 小师姐时湘的话令他倍感惊讶。 说什么被一个脏东西缠上，需要与自己亲近，才能换取想要的道具。 而兑换三颗复灵生血丸的条件就是，与自己亲吻。 她不想亲自己，但又需要那丹药，因而才搞了那么一出动静。 钟离锦起先是震惊，愤怒的，但一想到也是意外吻到了时清，心头郁结的火才稍微消散一些。 况且小师姐真的换取到了三颗药丸，她说得应当是真的。 第109章 物性恋 穆念熙虽然还活着，但魂魄不全，根本醒不过来。 她闭着眼，静静躺在地上。 虽然衣着有些凌乱，被灰尘与血污弄脏，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她静谧温婉的美。 一魂一魄在足够的灵力温养下能够自我修复。 不过修复速度十分缓慢。 人的三魂七魄，若要重新滋养出来，至少得要上百年的时间。 出了秘境后，钟离锦应该将穆念熙的身体和魂魄一起带回玄霄宗。 沉湘在一旁睡觉。 她需要用睡眠来补充精力，恰好穆念熙的身躯就挨着她。 时清坐在另一侧，绷带条子试探性地在穆念熙脸上戳了戳，然后帮忙擦拭掉了她面上的脏污。 对于穆念熙，其实时清早早就见过。 两年前，玄霄宗。 她去退婚的时候，女人接待过她。 那时穆念熙大概还不知道她是帮小师妹退婚的，热情又温和地请她进门。 穆念熙修炼也很有天赋，早早结丹，因而容貌一直停留在二十六岁，也正是一个美好的年龄。 这次弟子大比，穆念熙看见她之后所表现出来的陌生早早就令时清觉得不对。 她都记得住女人，女人没道理记不住她。 时清留存了心眼，后面小师妹对穆念熙散发出浓烈的敌意，在加上少女一句信我，她彻底确定这个自己心眼没留错。 真正的穆念熙师姐的确是把钟离锦当自己的亲弟弟或是孩子一样对待。 只有那个所谓的系统，才对少年有所觊觎。 绷带条子擦了穆念熙脸上的脏污后，却又把自己也弄脏了。 这时候另一只手伸出来，静静帮她把绷带上的泥渣抹掉。 “穆师姐我来照顾吧。”钟离锦对时清笑了笑，握着那绷带条，用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会儿，道：“它还是雪白的更好看。” “好。”时清起身，将穆念熙旁边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则去另一边的沉湘那儿坐下。 刚靠着石头，红衣少女就翻了个身，如果不是那呼吸依旧均匀沉稳，时清都要一位沉湘是醒了。 但她没醒，翻身后一只手直接搭在了时清的腰上。 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沉湘往她那儿又靠近些许，脸在她衣物上蹭了蹭，随后又安心地一动不动了。 时清垂眸看着小师妹，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时清。”钟离锦忽然开口。 待少女朝他望去后，少年才接着说：“小师姐很喜欢你。” “嗯。”时清点头，“知道。” 小师妹自然喜欢她，她也喜欢小师妹。 “你不知道，”钟离锦却勾唇苦涩，摇头笑道：“喜欢有很多种的，也许你所以为的，并不是她对你真正的喜欢。” 时清：“……” 她不太懂。 “喜欢，就是，喜欢。”时清说：“分多少，也，不需要，去懂。” 只要是喜欢就行了，何必要分得那么仔细，具体含义如何，不需要去懂。 钟离锦明白她的意思，随后说：“我同样喜欢时清师姐。” 天知道刚才被小师姐一把按着脑袋吻上时清时，他到底有多惶恐和激动。 他的大脑空白一片，那瞬间好像什么都不能思考，视野里只有时清的脸，以及脑中久久不能散去的，少女唇瓣那柔软的触感，甚至连心脏都跳痛了，撞得他呼吸困难。 “谢谢。”时清说。 在钟离锦之前，有很多的人都说过喜欢她，以前时清会简单地“哦”一声。 但沧莹觉得那样不太礼貌，所以建议她回一句“谢谢”。 那些喜欢的感觉给人千奇百怪，可因为都是喜欢，所以时清统一将它们简单划成一种喜欢。 像是自己喜欢师尊，喜欢小师妹，喜欢沧莹他们一样。 钟离锦：“……” 他没想到时清会回这两个字。 “小师姐这般一直搂着您，调息会不方便吧。”少年的目光又落在沉湘搭在时清腰间的手上，他压下那眸中晦暗之色，道：“师弟觉得，还是让小师姐安静平躺比较好，师姐的意思呢？” 时清以前不是没有在调息的时候被小师妹打扰。 少女很喜欢安静地待在她身边，要么自己一个人睡得四仰八叉，要么就一只手搂着她的腰，静静枕着她的腿一动不动。 时清很习惯，所以不会觉得有任何烦扰。 “无碍。”她说：“经常，如此，勿忧。” 钟离锦：“……经常？”、 “嗯。”时清道：“同睡，一屋。” 钟离锦：“……” 几秒后，他说：“时清师姐，能否帮我照看一下穆师姐？” 时清眨眨眼，“可以，但为何？” 刚才少年明明说他自己来的，为什么又需要帮忙了？ 钟离锦神情自若，微笑道：“师弟照顾师姐天经地义，但毕竟男女有别，师弟还是需要多注意这些，不可太过，坏了师姐清誉。” 时清：“……” 时清：“好。” 她又只得将沉湘搭在她腰间的手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再起身，走到穆念熙旁边坐下。 钟离锦向外挪了一点儿位置，两人肩靠肩坐着。 时清盘膝，闭上眼，雪白的绷带条子在周身晃悠。 少女灵识扩散出去，静静感应着四周。 钟离锦随手将身旁一根绷带条握住，那双漆黑的眼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侧少女。 见时清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放任他的触摸后，少年便越发胆大，开始逗弄起它来。 绷带的触感，就像少女的肌肤。 钟离锦忍不住问：“这灵器的感觉，很柔软，师姐如何炼化而成的？”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与少女讨论过绷带灵器的由来。 时清说：“皮肤。” “什么？”少年怔住，一双眼瞳猛地缩了缩。 似乎被这摸不着头脑的二字震惊了一瞬。 下一秒，却听少女道：“虚念诀，咒文，替代。” 时清向来有问必答，除非是有恶意的人询问，或是一些问题师尊明令禁止她讨论回应。 “挤出，肤肉，”她静静道：“很多，便炼制。” 钟离锦：“……” 虚念诀所形成的咒文，并非出现在皮肤上，而是回在肌肤上挤出属于自己的位置，那些被挤走的肤肉，变成了炼制绷带的原料。 难怪五感相通，器毁人亡。 对于虚念诀，钟离锦突然意识到自己了解的，其实并不多。 不仅是这心法，甚至时清，他目前了解的，或许也仅仅是少女全部的几分之几罢了。 心脏在听见挤出肤肉的那四字后，顿时像被人用一只手紧紧捏住。 那种熟悉的疼痛，令少年眼眶微红。 酸涩，难受，眼角湿润。 这是第几次了？ 他似乎总会因为时清想要落泪。 他看着掌心那活泼好动，如细小白蛇般灵巧缠绕着他的带子，双目悄悄看了眼时清。 少女闭目，神情平静淡漠。 于是钟离锦微微低头，红唇悄悄地——吻上了它。 带着满腔的爱意，倾慕，以及——心疼。 时清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眼角留了一缝，瞧向少年。 他吻的虔诚真挚，因而少女没有开口打扰他。 钟离锦似乎很喜欢她的绷带条。 或许是因为好几次都是自己用绷带条救他于水火。 看来，少年跟小师妹说的一样。 沉湘昨天大白天偷偷对时清道：“师姐——如果钟离锦，钟离师弟，对你有任何奇奇怪怪的举动，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记住！他只是因为喜欢你的绷带！” “他，是个物性恋！他只喜欢东西！明白吗？！” 时清：“……” 物性恋？ 其实不是很懂。 但尊重。 钟离锦偷偷亲吻她的绷带条，连缓解欢情蛊都是借用它，所以少年喜欢绷带不奇怪。 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物性恋，这种匪夷所思的情感。 时清觉得——她又懂了一些，长见识了。 嗯。 尊重。 不祝福。 因为她不可能让自己的绷带条——跟别人成亲。 * 天光破晓，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后面的时间，众人也无心继续除魔。 地上尸体一具一具，呜咽声从昨晚到清晨，一直未曾停止过。 时清闭目调息，灵识监控周围，无大事发生。 沉湘动了动睫毛，慢慢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身旁躺着穆念熙的脸。 “……我靠？！”她吓得一激灵，以为系统又偷摸跑出去了。 但又突然听见自己脑子里传来了对方的声音：【吵死了！叫什么叫？！】 沉湘：“……” 她错愕地看着睡一觉出现在这里的穆念熙，连系统都忘了怼。 “师、师姐？！”沉湘指着穆念熙，看向时清：“她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女人的身体已经被系统扔掉了！ 时清说：“别怕，我找的。” 沉湘：“……你找的？” “绷带条，一直，跟着。”时清说：“我醒后，灵力，召回。” 所以缠绕着穆念熙的身体，将她一起带回来了。 沉湘头疼，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穆念熙是被夺舍，她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人，相反，她是个受害者，时清必然会救。 “可就算这样，她的魂魄应该也不全吧？”沉湘道。 “嗯，一魂，一魄，需温养。”时清说。 第110章 一波又起 沉湘知道穆念熙没死，钟离锦的寻物符寻找不到她，结果没想到睡一觉起来，时清把人找到了。 ……不对，应该是她一早就用绷带条子跟上系统夺舍的穆念熙，等系统一抛弃那身体，便直接带回。 “还是师姐考虑周到。”沉湘笑着说：“不仅实力超群，头脑也灵活。” 她不吝啬于夸赞时清。 因为她知道少女就喜欢听这些话。 “谢谢。”果然，一听近似夸她强的话，时清就会微微仰头，颇为骄傲。 “说起来，师姐这次开咒文，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沉湘没有忽略这细节，伸手攥着时清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眸，认真问。 上次秃石岭半开咒文，可是昏迷了几天几夜，才在沧莹师姐的照顾下苏醒。 谁料这回竟是只过了几个时辰，时清就清醒了。 “不知。”时清说。 她自己也不清楚。 按理说三开咒文后，应该昏睡的时间回更久才对。 可时清却觉得，自己身体的修复速度在增快，只是这种增快，不像什么好事。 时清说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道。 沉湘微微抿唇，纵然心中疑惑颇多，焦虑也多，却也只能先忍忍，这种情况，大概还得回去问问掌门呆地。 也不知道呆地他闭关怎么样了。 * 受伤的弟子数量不少，大部分人带的丹药已经吃完了，只能互相传输一些灵力来维持身体活力。 刘睦州和沈云英走了一大圈，将携带的一些丹药分了出去。 三清山向来是修真界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三清弟子在，总能够让人多几分安心。 这回也是多靠三清山的时清和玄霄宗的钟离锦，余下之人才能活下来。 一战成名，时清大概也是完成了自己小目标，但想到同样又获得声望的还有钟离锦，分散了旁人该给自己的关注度，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让修真界所有人都知晓她实力强悍的名声。 “一、二、三……”沉湘垂眸盯着时清的绷带条，却发现本该是四条的绷带，目前只有三条。 她问：“师姐，还有一根带子你派出去了？” “嗯。”时清点头，“雪山。” 还在雪山那里。 雪山依旧平静。 说起来，有些奇怪。 起初时清以为昶烛和系统的利用幻境骗人的目的是解开凶兽的封印，但幻境破除以后，她们却并未在雪山附近，而是在一处两界结界较为薄弱的山脉。 这里近似炼狱秘境的中心。 两人目的不是放出凶兽，那深渊混沌应该也还是好好的待在雪山中。 时清召回绷带条子。 此前三开咒文，分给绷带的灵力被全部收回体内，她无法感知绷带传递的信息，包括雪山那一根。 现在灵力重新注入绷带，她控制着绷带条冲出层层白雪。 可绷带条子往上钻了许久，竟是一直未曾破雪而出。 ——雪山积雪何时这般厚了？ 就算是雪崩过一次，也不可能积攒这般。 终于，又过了一字时间，绷带条子冲出了雪堆，然而映入时清眼帘的，却令她一怔。 * 白雪皑皑的山体，寒风呼啸，刺骨冰冷。 厚厚的雪透着无尽寒凉，这事态看上去十分严峻。 雪地表面，一条长长的拖痕从半山腰一路蔓延至山脚。 那拖痕无法预估长度，但在雪地留下的宽度足足有十丈。 白皙的雪面，还有许多血红之色，以及部分衣布的残骸。 时清眸光沉沉。 似乎在她收回灵力的那段时间里，雪山这儿，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变故。 绷带条子又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穿着打扮，像是苍月山的人。 时清控制绷带条子凑上前去，男人已经死了，整张脸血肉模糊，身体冰冷僵硬，血液被全部冻结，十分可怖。 “……” 沉默两秒，绷带条子突然一跃而起，飞上天空，从高空俯瞰整座无尽雪山。 却只见雪山山脉中间断裂开来，裂缝十分巨大，里面充裕着魔气，狂魔乱舞，阴森骇人。 这一刻，时清的心彻底跌落谷底。 在他们忙着除掉昶烛的同时，雪山这边，明明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的封印，被苍月山，或是其他不知哪些宗门的弟子，破坏了。 凶兽冲破封印，消失无踪，只留下中裂的雪山和涌向裂缝的魔物。 凶兽的身躯应当是类似长蛇一样，所以移动时会在雪地留下拖痕。 看方位，似乎——正式朝着这炼狱秘境的中心而来。 * 时清猛地睁开眼睛，正要将这个信息告诉刘睦州和沈云英。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地动山摇在顷刻间席卷而来！ 昨夜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脸色刷白！ “怎么回事？！怎么又地震了？！” “魔气！又有魔气在朝着这边涌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骇地望着天空，上方乌云凝聚，魔气猖獗，起先还奔逃的魔物仿佛又有了新的靠山，纷纷回到了这里，开始向地面余下的修士们发动袭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像是那帮魔族魔修，想要靠着这场历练将修真界所有的强者高手，或是新鲜血液尽数剔除干净！ 【系统！】沉湘目光惊诧，满眼恨意：【你们又搞了什么东西？！】 系统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知情，我这次是跟昶烛组队，只负责引诱你们破开炼狱秘境最薄弱的结界。】 至于纣吾要做什么，呵，那就不是它负责的了。 炼狱秘境南北狭长，山崖之外，是被结界隔绝的深渊之海。 然而此刻海面波涛汹涌，电闪雷鸣，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冲出海面。 时清抽出长剑，目光冰冷。 钟离锦从调息中抽离，睁开双目，望向远方。 【前辈，这是什么？】 老人的声音透着震惊：【雪山那深渊混沌的封印被人破除了？！】 ——深渊混沌！ 钟离锦想起来了！ 雪山上还有一只凶兽！ 昨夜到现在，他的注意力全被昶烛和柳希桐占据，竟是忘了还有一个潜在危险存在！ 可到了这地步，钟离锦已经没有任何足够再封印凶兽的能力。 他的灵力，修为，全部拿去启动万魔枯骨。 少年神情阴沉冰冷，脸色十分难看。 ——这时候……偏偏这时候！ “轰——！！！” 天边雷声战鼓，众修士的脸上皆是一片绝望。 他们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再对上一只巨型魔物，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等死了。 第111章 侵袭 不远处的深渊海水沸腾狰狞，水流突然急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最后竟然开始不断升空！ 众人仰头望着那天空之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柱，皆是面色苍白无比。 伴随着一阵咆哮，水柱猛地冲下方冲击而来！ 那水呈紫黑之色，魔气浓郁无比，明明深渊海与这陆地之间还有一道隔层，却不料那水柱竟然直接将灵力凝聚的隔层直接冲破，便向地上修士们气势汹汹地袭击过来！ “快躲开——！！！！” 有人惨白着一张脸声嘶力竭的吼着。 灵力乍现，地面修士如奔逃的蚂蚁散开。 可更多行动不便的人却只能徒留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溶入无尽魔气的海水离他们越来越近！ 沉湘冲向时清，要拉着她逃离原地。 岂料刚伸出手，甚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时清的衣角，那少女已然冲到了最前面，浑身白玉通透的长剑被用力插入地面，翠色身影与肢体上雪白的绷带在狂风呼啸中飘荡。 时清眸光淡漠冰冷，带着些许严肃和凝重。 红唇微动，在海水距离众人不过十丈的距离时，猛地迸发出灵力——“冰凌，万里。” 刹那间！ 汹涌重来的海水从龙头之处开始冻结！ 冻结蔓延速度极快，眨眼便绵延百里！ “救人！”时清难得发出略显急切的声音。 沉湘怔住，望着时清背影，似乎懂了她的意思。 微微咬牙，转身回去搬运地上难以动弹的伤员，大喊道：“救人啊你们！！！趁现在我师姐挡住了海水，别傻愣着！！” 那些御剑逃离原地的修士看见这一幕，脑子清楚过来，也稍微冷静了些许，赶紧返回来救人。 时清挡在最前面，双手微微颤抖。 深渊海水温度极高，想要将其冻结，她需要花费比普通水还要多几倍的灵力。 少女额前流下汗珠，眼底多了些疲态。 身上绷带条子又慢慢往下散落。 这一幕落在钟离锦眼中，少年一怔，随后双眼猩红，目眦欲裂地冲上来将那些绷带条全部缠绕回时清的四肢上——“等等！！别开咒文！你才开过没多久！这样下去只会将你的寿命锐减！！时清！别这样！！” 他的话语间多了些哭腔，那张俊美精致，胜过谪仙般的脸上也露出了紧张害怕，心疼惊惧的神色。 “不开，撑不住。”时清淡淡道。 话音落下，钟离锦瞳孔猛颤，“不会的……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 他喃喃说。 时清不能再开咒文了，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虚念诀，轻则内府破裂，重则神魂俱碎，不行……不可以！！ 绷带条子还在往下掉落，却被少年一一给她缠回去。 时清微微蹙眉，轻声说：“别任性。” 事关生死，不以一人之性命，赌万千人命。 钟离锦死死咬着下唇，血液顺着他的唇角向下，刺目之红在那苍白的脸上分外显眼。 僵持之时，时清的双脚被前方海水巨大的力道给推的向后滑动了一小段距离。 她脸色越发凝重，不再理会钟离锦，正要再开咒文时，却突然感觉一股强烈的灵力涌入身体里！ 时清微愣，随后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话语：“时清师妹，师姐来助你，别动用虚念诀。你忧他人，师姐、钟离师弟，刘睦州师弟，还有湘小师妹，也会忧你。” ——是沈云英。 有了女人的灵力加持，时清的力气恢复了许多，下一秒，刘睦州似乎也加入了进来，将自身灵力补足给时清。 “时清师妹！有师兄在，别担心。”男人声音粗犷低沉，听着五大三粗，却那般暖心和坚实。 时清刚要开口道声谢，却听那身旁白衣少年已然开口：“……谢谢……谢谢，沈师姐……刘师兄。” 那语气听上去，仿佛有种劫后余生，或是死而复生的感觉。 第112章 好久不见 受伤的修士转移完毕，时清终于可以卸了力道，沈云英与刘睦州同时收力，三人齐齐御剑冲上天空。 时清还不忘用绷带条子卷起钟离锦身体，将少年一把揽入怀中，带着他一起远离被汹涌之海 有些奇怪的是，明明两人身上浴血染衣，却嗅不到太浓郁的血腥气。 且钟离锦身上淡淡的雪莲气息很好的冲散了周遭的一切炎热。 时清眨眨眼，对少年说：“你好香。” 钟离锦：“……” 少年眼眶依旧是红的，刚才被时清开咒文吓得竟然真的有泪花闪烁。 谁能料到前几个月还是温柔成熟，镇定自若的人，会在几个月后这么容易就哽咽呢。 钟离锦注视时清那澄澈的眸光，又有些唾弃自己看上去略微肮脏的心思。 他忍不住先错开视线，沙哑说：“……喜欢我的气息，你可以，再凑近一些。” 钟离锦想，大概是之前失忆，惹得自己两年前的少年心性重新被唤出来了许多，就算是恢复记忆，那性格也不是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时清对少年的气息其实算不上喜欢，只是在这环境之下，钟离锦即便被血污弄脏了衣袍，也看着依旧有种出尘的别样美感。 或许小师妹说的男主光环就类似这种。 作为男主，不管他实在何处境之下，也都是万千人流中最独特的存在。 “不了，谢谢。”时清说。 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 深渊之海浑浊炽热，似一口巨大的热锅，蒸腾起茫茫灰雾。 温度也逐渐上升，变得令人燥热难耐。 众人此前停留之地，一团水状物平地而起。 它的身躯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凝胶状物，时而变化世间万物之貌，唯一能够看清楚的，是那最上空一双猩红色的竖瞳，似蛇般冰冷刺骨，令人胆寒。 “深渊混沌……”天空上的修士有人似乎认出了它，喃喃语气间带着惊恐。 凶兽形象与名字被记录在《修真志怪谱》中：“有兽焉，状若胶冻，生于混沌，其体无定形，柔若无骨，然可变换天地所有，口如巨洞，气吞万物。” 谁能想到刚挡下魔修与众多魔物的攻击，现在又来了一只最四大凶兽中最难缠的家伙！ 混沌没有固定形态，大部分攻击对它没有什么效果，它的身躯由沸腾的深渊海水组成，被水沾染皮肤，会立刻烫伤，疼痛不已，一旦被这家伙张开巨口吞入身躯里，那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甚至魂魄都无法入轮回。 “今天是注定死在这儿了吗？”有人痛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的大比非要改成秘境？！为什么还非要选择炼狱秘境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嘶吼的声音在周围此起彼伏。 元婴及以上的修士们见得世面更多一些，勉强可以保持镇定，然而大部分筑基金丹期弟子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们修炼最多也不过二三十载，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凶残的怪物。 就在深渊混沌凝聚成一只四肢粗壮的猛虎时，众人上空又突然传来一道少年满含兴味的笑声：“诸位——！黄雀在后，喜欢这个礼物吗？” “！！”所有人抬眸朝乌云滚滚的雷层望去。 只见一面容俊美乖巧，身着黑衣的少年坐在一魔物身上，此刻正低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们。 随后眼眸一转，落在半空中那翠衣少女身上，眯眼微笑，向她挥挥手道：“啊，还有时清姐姐，好久不见呢。” “……” ——是纣吾！ 第113章 朱砂 “时、时清道友……你认识这人？” 有人颤巍巍地问出声。 这个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魔族少年，竟然认识三清山的时清，还叫她时清姐姐？ 部分修士眼神微变，似有几分怀疑。 沉湘被那些眼神气得怒火中烧——“一群蠢货！我师姐此前不要命的用灵力救你们，你们单凭这魔物一句招呼就怀疑她与其勾结，你们脑子里全都是滑腻的开塞露甚至连水都不如吗？！！” 那变了眼神的几人虽然不知道开塞露是什么，但从沉湘语气听得出来责骂，一时间也羞愧起来。 在性命攸关之际，很多人的脑子转不过弯，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好在沉湘对一切视线都有足够敏锐的觉察力，愤怒骂了一声，把他们骂的稍微清醒点。 “那……时清道友，”又有人问：“这魔族，到底是谁？” 时清仰头望着更高处的黑衣少年，在对方笑意盈盈的目光中，淡淡说：“天魔。” 天魔！ 这两个字似平地爆炸，将众人的心炸成一堆粉末！ 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便是由天魔魅紫慕带着众多魔物挑起，那场战役修真界打的十分辛苦，战况惨烈，结局悲戚。 虽然勉强赢了，却也使得修真界在往后的几年前里千疮百孔，灵气凋零，无人飞升，每每回忆，或从史册记载上知悉，都只有一声声无奈的轻叹。 众人知道天魔魅紫慕只是被封印，没能完全被杀死，若是封印松动，魔气不断吞噬灵力自我壮大，支撑深渊海啸，魅紫慕迟早有一天会，破海而出，卷土重来。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会是自己这一代。 * “天魔……” 无尽绝望涌上心头，有些年轻人哭出了声：“难道今日注定死在这里？” “还是联系不上秘境外的掌门和长老们吗？！” “不行……”有人灰败着脸色，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喃喃说：“传音石没有任何反应。” 秘境出入口唯有大比时间到了之后才会在苍月掌门黄道子的主持下开启，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权限。 外部长老们也无法窥见秘境中的事情，唯有从那积分榜上看见各个门派积分的排名。 时清吞下几颗回血丹，分出剑影，断开一截绷带，对钟离锦淡淡道：“你去，安全地。” 少年面色苍白，漆黑双瞳紧紧盯着时清。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时清而言无异于拖累，此前两个法阵，已经快要耗空他的身体，跟时清一样，若是再强行逼迫自己的身体动用灵力，只会使身体枯竭而亡。 “你答应我……” 钟离锦沙哑着声音：“不要……以命相碰。” 时清没有回答他。 只是动了动指尖，剑影与那条绷带边缠绕住少年的身躯，将他带离混沌深渊方圆二十里之外。 “时清！！！”钟离锦嘶吼一声，没有得到回答，伸出手就要拽住时清的手，然而绷带条子更快一步，他甚至没能碰到少女的衣角，就被拉扯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少女的背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不见。 同时其他冷静下来的修真弟子也分出剑影，将那些受伤的同门师兄弟送出魔物的主战范围。 “等等！我不走！我还可以帮上忙！师兄——！！！”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眼眶猩红一片。 “滚！就算死，你们也只能死在师兄师姐后面！” 他们无视掉年轻师弟师妹的呼喊，毅然决然挡在前方。 修真界自万年前仙魔大战结束后，有了万年较为平和的时光。 但万年前的战争，几乎每个宗门都会作为第一课讲授给新入门的弟子。 越年长的弟子，越深知仙魔大战的惨烈，好似他们也曾经历过一般，因而更有血性。 沉湘御剑到时清身边，她经过休息，恢复了部分灵力，可也知道这些灵力远不够抵抗凶残的魔物还有那纣吾。 时清抬手，将她挡在身后道：“你也走。” 红衣少女却伸手拽紧她的手腕，笑得张扬无赖，“我才不。” “师姐，”沉湘微微眯眼，“我们可不能分开，如果你敢用绷带缠着我把我拉走，我就立刻自断筋脉爆体自杀。” 时清：“……” 她怔了怔，似乎在辨别少女话语中的真实性，但对方的眼神太过炙热认真，好似如果她敢让她走，那么沉湘的话，会立刻成真。 “……好。”最终，时清只能点头。 纣吾似乎不再像昶烛那般慢慢玩。 经历过前两次的失败，这回凶兽终于释放成功，自然想要快刀斩乱麻。 少年在短暂的招呼了众人之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滔天海水越发凶猛起来！ 地面那只幻化成形的深渊混沌也更为狂暴。 这是场知晓结局的战斗。 可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 倒还不如拼死反抗到底，至少，也能狠狠地咬下这群魔物一些肉块，为送走的师弟师妹们，争取一些逃生的时间。 只要撑到傍晚。 撑到日暮西沉，秘境之门打开。 其他人，便有了存活下去的希望。 * 钟离锦心脏疼的生不如死。 从被剑影和绷带带离原地后，他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 刚在稍微安全之处落下，少年便突然痛倒在地。 【小辈！】老人焦急大喊，【你怎么了？！】 钟离锦眸光略微涣散，牙齿死死扣住下唇，甚至咬破皮，流下鲜血。 【小辈！小辈！！】 即便老人大声呼喊，少年也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被全身上下的疼痛折磨的失去了意识。 真的好痛。 甚至比两年前那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掐出一道道血痕，掌心用力捏紧的绷带条，也被染上了斑驳血迹。 时清他们正陷入危险。 然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连印刻法阵的灵力都无法使用。 [你看，你像个废物一样。] [修真天才，现在，也不过是需要靠别人保护，才能勉强有一丝生机的弱者。] [你谁都救不了，你什么忙也帮不上。] [自以为刻了两个法阵，给了一些丹药，你就是强者了吗？真可笑啊钟离锦，练气一层，你现在的修为，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全身上下痛的少年恨不得立刻死去。 可他却也清楚的知道不行。 脑子里的声音不同于李崇兼前辈的慈爱苍老。 那音色，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可处处透着蛊惑的意味。 [别抗拒我，钟离锦。] [我就是你。] []我是你心中，一直，所想要的东西。] “钟离锦？！钟离道友！” “还好吗钟离道友？！” 耳边传来其他被师兄师姐送过来的弟子声音。 痛苦倒在地上的少年脸色苍白无比，冷汗遍布全身，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瞳此刻紧缩颤动，仿佛呼吸不上来一样，不停地大口喘气，乞求一丝生机。 钟离锦想将那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然而越刻意回避，就越发清晰。 “钟离道友，你——！”有人惊诧地看见少年的脸，瞪大双目。 只见少年神情痛苦，眉头紧蹙，死咬下唇。 然而俊美白皙的脸上，他眉间一点朱砂，红艳妖娆，似魔似幻般，透出令人挪不开眼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