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膝下》 第一章 穿越痴呆儿 天佑十年,奉阳王朝南部的一个小镇忽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赵寡妇家傻了十二年的痴呆儿竟然开口了,而这个十二周岁却还留口水的男孩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没有听懂。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来观看我的表——****!什么情况?” 虽然这个叫做赵星拱的痴呆儿刚学会说话的前几天,每天叨叨的都是虫洞、穿越这样令人费解的词汇,但不管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喜事,俊俏的豆腐西施赵寡妇喜极而泣,连连叩拜苍天。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赵星拱当时的感受,那就是荒唐,十分地荒唐,他刚刚给观众表演完一个穿越魔术,自己就当真穿越了?还有没有王法,讲不讲科学了。 赵星拱呆坐在河边,他望着自己双手,感觉很不适应,这双稍显稚嫩的小手上布满了泥巴,还有各种各样食物的残渣,这哪是一个二十岁魔术师应该有的手,上天真他娘是在玩他。 一连几天,赵星拱都很难接受自己的遭遇,他每天睡前都希望自己一觉醒来,这个噩梦就会结束,但事情通常都不会如人所愿,他每天醒来看到的依旧是赵寡妇那张憔悴却又充满希望的俏脸。 赵星拱能理解她,一个养了十几年的痴呆儿忽然变得正常了,相当于白捡到一个儿子,怎能不让一个单身母亲喜出望外?但是白白给别人当儿子,这谁能接受得了,唯一能让赵星拱感到欣慰的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赵寡妇,是个在十里八乡都出名的十分俊俏的人了。 在确定这不可能是一个类似楚门世界一样的硕大电影鹏之后,赵星拱知道,他必须要正视自己的遭遇,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好在赵星拱本就是一个豁达的人,这样荒谬的事情并没有击碎他强大的内心,毕竟在原来那个并不友好的世界,从孤儿院没人认领的野孩子成长为一个国内顶尖的魔术师,其中吃得苦自是不足为外人道,现在只是让他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还多出了一个漂亮母亲,让从小就缺少母爱的赵星拱感到些许的安慰。 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赵星拱,这是他穿越来到这里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至于他原来的名字王敬乘,除了给他起名字的孤儿院老院长,估计也没有谁会记得。 在那个世界里,赵星拱自力更生,勉强上完了高中,虽然他的学历不高,但他文科的十分之好,历史成绩颇高,他知道,奉阳并不是那个国家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换言之,他可能不仅经历了时间上的穿越,甚至连空间也不是原来的地球,因为他能在晴朗的夜空中看到,天上竟然挂着两个“月亮”,比地球上看到的月亮要小得多,每天夜里两个“月亮”交替出现,美轮美奂。 当然,赵星拱没有时间每天对着一个太阳两个月亮的天空瞎研究,他现在也是一个有“家”的人了,需要为家里做出一些贡献,为自己那个美丽却不幸的便宜母亲减轻一些负担,这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保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良心。 他名义上的母亲赵寡妇靠卖豆腐为生,没有了丈夫的赵寡妇一个人将原本痴痴傻傻的赵星拱拉扯大,十分不易。十年间为了治好赵星拱的痴病不知寻了多少郎中,这些赤脚医生要么束手无策,要么骗了赵寡妇的钱便不见了踪影,每次赵寡妇只是叹气,偷偷抹一把眼泪,却从来没有人听她抱怨过什么。 赵寡妇长得俏,丈夫走了之后许多媒婆前来说媒,大意都是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不如去找个有钱人家,当小妾也比这样子舒服,人要学会享福,现在还有个漂亮脸蛋,几年后就是倒贴也不见得有人要的,可是赵寡妇就是不松口,只是望着坐在地上玩蚂蚁的赵星拱出神。 赵星拱有着傻子的些许记忆,大概猜到赵寡妇是怕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受苦,这才是一位真正伟大的母亲,和原来世界将自己放在孤儿院门口的那个小太妹简直天壤之别,赵星拱也越来越下意识地将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妇人当做自己的母亲。 “娘,我来帮你。” 赵星拱有些不太适应他身体发出的声音,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变声,因而略显稚嫩。 “星拱乖,玩去吧,娘不累。” 赵寡妇望着自己的独子,用手抿了抿头发,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十多年来她寻医问药,不知吃了多少苦,但这一刻,她觉得都值了。 赵星拱把自己的小手和身上全都洗干净,换上一身清爽的衣服,在铜镜里照了照自己娇小的脸蛋,虽然仍是有些愁苦,但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实总是残酷的,这是他在那个世界早已经知道的道理,生活总是最好的老师,它会教会你一切。 穿越后的赵星拱总是喜欢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抬起头来仰望夕阳,他开始接受这样的结果,异世为人,上天赐予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无论怎样,他是躲不过去的,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赵寡妇卖完豆腐,又到市场买些别人挑剩的水果,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看见赵星拱坐在门槛上像小大人一样若有所思,不由微微一笑。 “星拱,想什么呢?” “娘,你回来了。”赵星拱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清澈。 赵寡妇拍了拍他的脑袋:“回来了,买了几个苹果,你去洗洗,娘给你做饭吃。” 晚饭过后,赵寡妇望着赵星拱,欲言又止。 赵星拱虽然在一个十二岁孩童的身体里,但他的心智早已成熟,怎会看不出赵寡妇有心事,他握住赵寡妇那因为常年干活而略显粗糙的手:“娘,你怎么了。” 赵寡妇扯出一个笑脸:“娘没事。” 赵星拱见赵寡妇这般模样,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眉头一皱,脸瞬间黑了下来:“娘,是不是城东李瘸子又来欺负你了?” 赵寡妇脸一红,摇头道:“不是,是……” 赵星拱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但他每天都能在菜市场看到一个瘸子在赵寡妇的豆腐摊前晃悠,时不时还舔着脸上来和赵寡妇说上几句话,让他十分厌恶。 从别人的交谈中赵星拱得知,这些年来这个姓李的瘸子没少骚扰他的娘亲,赵星拱两世为人,只有一个母亲,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皇帝老子也不行,何况是一个瘸子!想到这里,赵星拱血气上涌,猛地站起身,三步两步便冲出家门。 赵寡妇一惊,忙喊道:“星拱,你做什么去?” 赵星拱头也不回大声叫道:“我要给那李瘸子一点颜色看看!” “别出去,外面有强盗啊!” 赵寡妇的话音未落,赵星拱已然不见了身影,赵寡妇急得直跺脚,叹了口气,也顺着夜色冲了出去。 第二章 响马 浣溪县原名浣溪村,是位于奉阳王朝南部的一个小县城,因为有一条小溪从村中流过而得名。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朝廷免去了此地二十年的赋税,一来二去,人渐渐多了起来,方才改制为县城。 浣溪县气候温暖,四季如春,依山傍水,景色怡人,如果不考虑周围贼匪横行,单从自然景观来讲,还是十分宜居的。 由于蛮族族盘踞于帝国北部,帝国的军事重心也在北方,加之浣溪县距离南部的几个边陲小国不过几十公里的距离,没有军队的镇压又面临外敌,浣溪县的治安一直都是个大问题,经常有贼盗入户、响马劫路,县城的衙差功夫太差不敢管,州城的官爷没有油水不想管,只能苦了这些贫苦百姓,每天夜里大家都不敢出门。 这不,只是傍晚时分,街上便没有什么人了,偶尔有不懂事的孩童嚷着要出门玩耍,也都被自家大人拉回屋子,牛鬼蛇神地恐吓一番,因为孩子太小,他们不知道,有些人比妖怪可怕得多。 赵星拱独自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觉得有些怪异,他不明白,为什么时辰尚早,街上却几乎没有行人,偶尔路过一个也是行色匆匆,十分恐惧。他初来乍到,对此地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会鲁莽地在这个时辰出门,话说回来,事涉娘亲,即便赵星拱知道了这些情况,或许也会毅然去找那李瘸子,“给他点颜色看看”吧。 李瘸子不是浣溪县人,天佑元年他从外地行来,一个人一壶酒一柄铁拐,自称铁拐李,但是大家都叫他李瘸子。 李瘸子来到浣溪县的第一天便轰动了全县城,他被一只野狗从城东追到城西,衣服裤子全都被咬烂了,拿着一个不知道从谁家捡来的瓢挡在隐私部位,向各家各户讨衣服穿,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搭理这样一个外来户,担心他是前来踩点的匪盗。 那一天赵寡妇正在家里洗衣服,见这样一个人来到门前吓了一跳,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是空话,赵寡妇有些姿色,这些年来骚扰她的登徒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赵寡妇见他瘸了一条腿,身上又有伤,甚是可怜,便将她男人留下的唯一一件衣服送与了李瘸子,帮他在浣溪县安顿下来。 李瘸子见赵寡妇人美心善,从此以后便缠上了她,只要她出门,不远处一定能见到李瘸子的身影,惹来不少非议。李瘸子自己纠缠赵寡妇还不算,但凡有人来给赵寡妇做媒,或者有流氓来骚扰赵寡妇,他都会举起自己的铁拐把他们赶跑,落下不少口舌。大家都以为赵寡妇和李瘸子有不正当的关系,但春去冬来,除了李瘸子总来买赵寡妇的豆腐,两个人没丝毫进展,好事的乡亲才不得不相信两个人真的没什么。 李瘸子在县城东面盖了一间茅草屋,那边的山上有一片大大的树林,他每天进山打柴换点酒钱;身逢盛世,官府也会接济残疾人,虽然不多,但每天两顿的吃食还算可以保证,衣食尚算无忧,由此李瘸子便在此地扎下了根,一住便是十年。 赵星拱此时就是在前往城东的路上,他知道,每天傍晚李瘸子都会进山打柴,他眯着眼睛,决心让这个纠缠他娘亲好多年的人长长记性。 赵星拱没有进李瘸子的家门,按时间李瘸子应该还在回家的路上,赵星拱就地取材,捡了一个树枝,躲在路旁的一个小树林中,守株待兔。虽然赵星拱现在在一个十二岁孩童的身体里面,但他手中有“武器”,对方还是一个瘸子,他相信自己没有理由会输。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果然在远方出现了一个人影,拄着拐背着柴,不是李瘸子还有谁来。赵星拱握紧手中的木棍,忽然有些紧张,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的正确性。 没有时间犹豫,眼看李瘸子就要走出自己的伏击范围,赵星拱把心一横,便如他之前想的那样,敢欺负我娘,管你是谁,老子都要在背后赏你一闷棍。 “啊呀呀呀呀——” 赵星拱还没来得及冲出小树林里给李瘸子来一闷棍,便听一声大喝,尘土飞扬之后,一群虬髯大汉骑着马出现在路中央,正拦在李瘸子的前头,领头人居高临下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日,好熟的切口。 赵星拱瞳孔放大,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落草为寇的响马,这是要拦路抢劫来的,他只听说浣溪县的治安不好,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瘸子显然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势,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出声,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领头人笑了一会,一挥马鞭指着李瘸子道:“呔,你这瘸子,走在我的路上,可是带了买路的钱来?” 李瘸子一听是要抢他的钱来着,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哎呦喂,几位响马大爷,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个瘸子,每天靠上山砍柴换顿饭吃,真的是一点余钱也没有啊,官府那帮天杀的把我的救济金全都克扣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我两天没吃饭了啊……” 李瘸子坐在地上,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妇人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没地方哭诉,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不会和官府打小报告的倾听者,他自然要一吐心中的不快。 这些响马哪里见过这样的苦主,不逃跑也不交钱,就坐在地上哭,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匪徒策马上前,走到那领头人面前:“三爷……” 领头人知晓那人的意思,略作思索后摇头道:“都是苦命人,放了他,我们走!” 赵星拱听到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只是想来给李瘸子一点教训,为了一点小事就伤人性命的事他做不出也看不惯。 “真是晦气!”那响马的领头人狠狠地向李瘸子脸上啐了一口唾沫,一挥马鞭随着大部队继续在县城周围转悠,期待能碰上肥一些的大鱼。 李瘸子坐在地上望着那群驱马远去的响马,久久没回过神,末了他胡乱抹了抹脸上的吐沫,背上柴火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向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赵星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李瘸子也蛮可怜的,一个人无依无靠,缺衣少食,想来他过得也不比自己好吧。 可能是李瘸子的遭遇勾起了赵星拱的同情心,经历了这个小插曲,赵星拱也不想再报复李瘸子,看着他进了家门,赵星拱也踏上了回家的路,可是还不待赵星拱走远,便听远处一声喊叫:“啊——你们别过来!” 那正是母亲赵寡妇的声音! “娘!” 赵星拱双眼通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三章 千钧一发 老虎帮是浣溪县几个著名的响马匪帮之一,其人数仅次于浣溪第一大帮青狼帮,论单兵作战能力还要优于青狼帮,若不是青狼帮有一位修为高深莫测的供奉,究竟哪个是浣溪县城最大的匪帮还未尝可知。 老虎帮帮主孙老虎早年只是一个庄家汉子,在当时还是浣溪村的浣溪县,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可世事难料,地主竟伙同官府污了他的田地,随后他年迈的老娘一病不起,黯然离世,血气方刚的孙老虎一气之下打死了那地主,落草为寇,收留一些同样无家可归的人。 孙老虎做事有底线,只劫财,绝不伤人性命,一些本性并不坏的人都愿意听他差遣,由此他的匪帮也就慢慢壮大了起来。 青狼帮正与老虎帮相反,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是浣溪县地痞流氓的乐园,人数相比老虎帮也略多一筹。 两个匪帮因为行事风格不同,互相瞧不顺眼,发生摩擦是常有的事,老虎帮自然是孙老虎武力值最高,但青狼帮除了毒狼梁焕成还有一位供奉,几次大的“战役”之后,两个匪帮终于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井水不犯河水。 顺道说一句,这种事情,官府自然是不想管也不敢管的。 老虎帮的三当家此时正骑着马,嘴里骂骂咧咧地和旁边地小弟发牢骚,刚出来就碰到一个瘸子,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的小弟没有敢反驳,并不是因为三当家多么可怕,而是因为事情真的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们刚和那个瘸子分开没多久,忽然迎面撞上了青狼帮的人,两伙几十号人密密麻麻地堵在街口,谁也不肯让路。 就在两伙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大家的视线却都被另一个人吸引过去了,一个美人,大美人。 那人自然是前来寻找赵星拱的赵寡妇。 “呦,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娘子。” 青狼帮的二当家刘柴山浣溪县城有名的流氓,露着满口的黄牙,留着口水道:“小娘子,你是迷路了吗,爷爷给你指指?” 赵寡妇哪能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唯唯诺诺道:“我,我来找我的儿子。” 刘柴山坏笑道:“找儿子?找什么儿子,跟爷爷回去吧,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青狼帮的众匪见二当家调戏小娘子,俱都会心一笑,知道今天晚上这娘们就会出现在二当家的床上了,如果二当家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给他们爽一爽,怎能让他们不高兴? 赵寡妇缩着肩膀一步步后退,却被青狼帮的小弟堵住了后路,心中万分忐忑,想着就是死也不会受他们侮辱,就是可怜了我那刚苏醒的孩子。 见青狼帮调戏良家妇女,老虎帮的人都有些义愤,他们本性不坏,只是被官府逼没了后路,一个小弟策马上前,问老虎帮三当家楚震道:“三爷,我们怎么办?” 楚震知道他心腹的意思,是要救下这个小娘子,他何尝不想做一个好人,但既然已经入行,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官府不会因为救了一个人就放过他们,他摇摇头:“我们刚刚和青狼帮停战,这个时候不宜多事,不然大哥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 那心腹哀叹一声,不再说话。 一连碰到两个糟心事,楚震暗道晦气,没有心思继续“打兔子”,也不再和青狼帮置气,招呼了众小弟从岔路回山寨,心说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至于那位漂亮的小娘子,愿她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啊——你们别过来!” 青狼帮的小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拉赵寡妇的手了,惹得赵寡妇一阵尖叫。 楚震啐了一口唾沫,头也不回,带着一干小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赵寡妇奋力拉扯,但她哪里是这些流氓混混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被他们捉住,好在青狼帮的小弟知道这小娘子今天是他们二当家的菜,这才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最多就是抓抓手腕而已。 然而抓手腕已经超过了一个寡妇承受的极限,这些年来赵寡妇守身如玉,哪里受到这样大的侮辱,羞愤欲死。 和楚震正好相反,刘柴山觉得今天自己真的是被神眷顾,一出门就碰到了一个这么标致的娘们,今晚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想到这里,他不禁得意地哼起了小曲:“一呀摸呀,摸到姐姐头发边,二呀摸呀,摸到妹妹小脸前……” “你们放开我娘!” 就在刘柴山得意之时,一声大喝把他从幻想拉回到现实中,让他十分恼火,低头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出现在了他的马匹之下。 不用说,刘柴山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他笑道:“小娃娃,难道你娘没有和你说,晚上一个人出来很危险吗,快快回家去吧。” 赵寡妇挣脱不开他们的绳索,大叫道:“星拱,快跑!” “跑?哪有那么容易。”刘柴山冷笑一声,向旁边的小弟使了一个颜色。 小弟心领神会,坏笑着向赵星拱走去。 赵星拱前世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后来的职业也是魔术师,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他一点都不擅长,现在又在一个孩童的身躯里,对上这些整天不务正业的人一点胜算都没有,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会去学跆拳道,因为这种时候,魔术简直屁用没有。 不过赵星拱充分利用自己个子小的优势,在各个马匹之间辗转腾挪,那小混混一时半会儿竟是抓他不住。 刘柴山气的直骂,指挥另外两个小弟下马,三个人呈包围圈式向赵星拱靠拢,不一会就将赵星拱逼入了死角。 “不要,求求你们,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赵寡妇几乎泣不成声。 赵星拱望着远处被人捆住的赵寡妇,拳头紧握,但他现在连一个人都打不过,何况眼前至少有二十个人正看着他。 怎么办,怎么办,赵星拱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死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日啊!赵星拱真的想大骂这贼老天,穿越之后的生活依旧这么悲惨。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穿越过来的他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不应该带着金手指吗,不应该有人踩着七彩的祥云前来救他吗? 他|娘的人呢?! 上帝似乎听到了赵星拱的呼唤,真的有人来救他了,不过那人并不是踩着七彩的祥云,而是拄着一个铁拐。 李瘸子拿着酒壶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打了个酒嗝,然后抬起自己的铁拐,只一招,便将所有人都打下了马来。 第四章 获救 此时此刻赵星拱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看着李瘸子随意地挥舞了两下自己的铁拐,两阵狂风刮过,青狼帮的人就全都被他打倒在地,哀嚎不断。 这是什么东西,武功?斗气?赵星拱不由想起了自己前世追的那些yy小说。 青狼帮二当家刘柴山经历的战斗不少,但让他这样狼狈的还是第一次,刘柴山不信邪,忍着伤痛冲上前去要与李瘸子一较高下。 只见李瘸子将手中铁拐向上轻轻一挑,又是一道罡风,刘柴山再次被打飞出去,足足滚出几丈远方才停下。 剩下的众小弟见二当家被干净利落地打倒,也不敢再上前,忙跪下磕头:“瘸子爷爷,放过小的们吧,瘸子爷爷,放过小的们吧……” 李瘸子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轻哼了一声:“还不走,等着在这过年吗。” 众小弟听到赦令如闻天籁,连忙屁滚尿流地逃跑了,他们只想跟着青狼帮混口饭吃,搭上命的买卖是断然不会做的。 刘柴山被小弟扶着,眼里喷出愤怒的火焰,大风大浪他都过去了,没想到最后栽在一个瘸子手里:“报、报上你的名来,我青狼帮从不吃这种闷亏!” 刘柴山如此猖狂,李瘸子并不生气,他将铁拐插在地上,大义凛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浣溪县王大刚是也!” 赵星拱起先暗骂李瘸子傻,就算不能斩草除根,也不要给对方报复的机会,待听到他报出王大刚的姓名,便知道这瘸子是要故意摆这青狼帮一道,真是机智。 青狼帮败退,留下母子二人与前来搭救的李瘸子,相顾无言。 赵星拱没搞清状况,此时的李瘸子目放精光,脊背挺拔,和平时那个酒鬼模样大相径庭,他如同一尊天神一般降临,救了赵星拱母子二人。 赵星拱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平时醉醺醺,和谁都没个正经颜色的瘸子,刚才他还和另一伙匪盗在地上撒泼打滚,现在却又两招打倒二十多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瘸子便是这样看着那群青狼帮会众,待他们彻底消失后才转过身来,望向不知所措的母子二人,马上换上了一个笑脸。 “嘿嘿嘿嘿,嫂子,你没事吧,嘿嘿嘿嘿——” 这人,变脸的技术堪称炉火纯青,赵星拱腹诽,若此时谁还相信你只是个好色嗜酒的瘸子,脑仁恐怕只有松子那么大。 赵寡妇其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十几年来她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弱了颜色,福了福身:“有劳李大哥了。” “哪里哪里。”李瘸子拄着拐杖,嘿嘿嘿地走上前来,打算多说几句,却被赵星拱挡在了身前。 “呦,你就是小星拱?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来,给叔叔抱抱。” 这便是假话了,从前赵星拱还是个傻子的时候,赵寡妇天天把他带在身边,李瘸子怎会不认得他,只是李瘸子以为赵星拱刚刚恢复神智,想要给他一个好印象。 “不许你再欺负我娘!” 赵星拱没有忘了他今天晚上出来的目的。 赵寡妇俏脸一红,训斥道:“星拱,不许无礼。” 李瘸子被赵星拱当面指责,老脸一红,他挠了挠头,对赵寡妇作了个揖:“嫂子,以前多有得罪,您多担待。” 赵寡妇一愣,没想到李瘸子竟然会这样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赵寡妇心里十分清楚,虽然好事的乡亲把他们传得十分不堪,但李瘸子见到她的时候从来都是毕恭毕敬,没有一丝逾矩的举动,他这样道歉,反而让赵寡妇不知该如何回礼。 李瘸子刚严肃了一会儿便原形毕露,嘿嘿道:“王嫂,刚刚来得急,还没用晚饭,你看,嘿嘿嘿嘿……” 一个寡妇收留外边的男人在家里用饭,这是犯忌讳的事情,赵寡妇不知道一向有礼的李瘸子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现在她刚刚被人搭救,不好拒绝,有些犹豫。 赵星拱望着李瘸子,眼珠一转,拽着赵寡妇的袖子装傻道:“娘,李叔叔为了就救我们没吃晚饭,就让他去我们家吃吧。” 赵寡妇见儿子也这样说,也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 李瘸子并没有进屋,这让赵寡妇大大地送了一口气,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若是让别人知道她把李瘸子领回了家,她便真的只能以死明志了。 赵星拱和李瘸子一人端了一个饭碗,坐在门口,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小星拱,你今年多大了?” “虚伪,我两岁的时候你就来到浣溪县,在这里住了十年,你会不知道我多大。” “嗯……” “小星拱,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反正不要做一个瘸子就行。” “嗯……” “小星拱,你怎么都不吃胡萝卜的。” “你管不着,还有,不许告诉我娘。” “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瘸子始终把赵星拱当做一个小孩子,聊天的话题比较幼稚,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这自然不是赵星拱想要的结果,他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李瘸子:“你其实不想来我们家吃饭,只是担心我们路上出危险,是不是。” 李瘸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赵星拱的身体里毕竟有一个二十岁的灵魂,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他再不会被李瘸子可以做出的表情欺骗:“这些年来,其实都是你在保护我娘,是不是。” 李瘸子收起他的笑容,静静凝望赵星拱的脸,似乎在重新打量这个孩子,他发现赵星拱“醒”过来之后,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傻子变成正常人,当然会不一样,赵星拱哼了一声:“刚才你打跑那些匪盗的时候,用的是武功?我要学。” 李瘸子有些跟不上赵星拱跳跃的思维让,他沙哑着声音道:“为什么。” 赵星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之前的我没有能力,你保护了我娘十年,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五章 天才+蠢才 赵星拱今年十二岁,已经错过了学武的最佳年龄,但他并没有感到气馁,无非是底子差一些,过程艰苦一些,这些对他来说是毛毛雨般的事情。 无论学什么,基本功都最重要,自己既然已经比别人晚了几年,就只有用更多的时间来弥补,赵星拱深知这一点,所以平时除了帮赵寡妇磨豆子做豆腐,其他的时间都用来练功,十分勤奋,从不偷懒。 李瘸子只是告诉他该怎么做,从不强迫他,因为赵星拱对自己已经够狠了,马步扎到两腿不能走路,提重物提到拿不起筷子,李瘸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学武不要命的人。 这些天浣溪县的乡亲们总能看到赵星拱和李瘸子走在一起,形影不离,于是好事的老大娘们便又胡乱猜测了起来,不知道他们这一个瘸子一个傻子的奇怪组合,每天神神秘秘地到底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赵星拱的练习算是小有成就,他明显感觉自己的下盘更稳,手臂也更有力气,一口气提五桶水不费劲。 “好了,歇会儿吧,一个时辰了。”李瘸子坐在自家的门槛上,酒不离身的他很少像今天这样清醒。 “您歇着吧,我还不累。”赵星拱的腿已经在轻轻颤抖,但他还不打算停下,入门晚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汗水,这点觉悟他有。 这些天来,赵星拱把李瘸子当成师傅一样看待,虽然没有挑明,但早已不像之前那样无礼,李瘸子欣慰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奇怪,这孩子天赋异禀他能猜到,但性格这样成熟,真是一件怪事。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星拱才把挂在手上的水桶放下,他揉了揉自己酸胀的手臂,走到李瘸子身前,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李瘸子十分喜欢赵星拱这样的性情,笑骂道:“弄脏了衣衫,当心你娘教训你。” 赵星拱双手抱头:“娘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教训我,再说这衣衫也都是我自己洗的,不妨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李瘸子大概摸清楚了他这个便宜徒弟的性格,不仅早熟,而且相当冷漠和专心,他定下的目标,一定会全力做到;另一个特点,就是赵星拱的目的性非常强,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情,便像今天,这样的闲聊就十分不符合他做事的风格,所以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李瘸子便道:“有什么话就问吧,凭咱们爷俩的关系,不需要你和我客套。” 赵星拱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于是也不在扯淡,直接问出了自己这两天想得最多的问题:“练武是不是要练习真气?” 赵星拱这样正式,李瘸子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深的问题,没想到却是这,李瘸子点点头:“这是自然。” “你那天打败刘柴山,是不是就是用的真气?” 李瘸子再次点头:“对啊。” 赵星拱见李瘸子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有些纳闷:“那你为什么不教我用真气?” “这个……”李瘸子罕见地结巴了起来,明显赵星拱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星拱,你听为师说,习武之人大概分两类,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说的就是这两种不同的人。有的人天生只能修炼内里,譬如师傅我,有的人偏偏适合修炼筋骨,如你,为师这是因材施教,所以才未传给你修炼内力之法,你不要胡思乱想。” 李瘸子为人和善,与世无争,不会察言观色也就注定不晓得怎样隐藏自己尴尬的情绪,所以对于他这一番“两种人”的说法,赵星拱只给了两个字的评语:“好假。” 李瘸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不教我,一定是因为我学不了,对不对?”赵星拱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眸如水,没有一点波澜。 “这……”李瘸子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但他也不想欺骗赵星拱,“确实是这样。”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赵星拱没有感到失望,废柴流的主角他接触过不少,没有天赋,无法修炼,最后一个个不还都是天下无敌,但他好奇的是:“我为什么不能修炼真气?” 李瘸子望着赵星拱的脸,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聪明,勤奋,成熟,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爱屋及乌和责任,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把赵星拱当做自己的徒弟,关门弟子,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令人伤心:“我们体内的真气好像一座湖泊,开始是干涸的,修炼就是向这座大湖里注水,日复一日,待湖满了,就算修成了正果,这是一个正常的习武之人都需要经历的阶段。” 赵星拱挑眉:“也就是说我不正常?” “很不正常。”李瘸子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你是天才和蠢才的结合体。” 作为一个现代人,废柴流的小说赵星拱读过,天才流的主角他也见过,可天才和蠢才的结合,这是什么鬼? “每个人容纳真气的量是有限的,是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天赋,有的人只能容纳一盆水,有的人是一条小溪,有的人则可以一条大河。” “你呢?” “大概是一条江吧。” “那我呢?” “你?”李瘸子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大声,笑得流出了眼泪:“你是一片大海。” 李瘸子的功夫赵星拱见过,只用铁拐的罡风便把青狼帮的人打得屁滚尿流,即便以赵星拱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他是一条江,自己却是大海,那么可能赵星拱真的是一个习武的天才。 只是赵星拱知道,他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又为何说我是蠢才。” 李瘸子是个豁达的人,很少有事情能左右他的情绪,赵星拱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神竟然黯淡下来:“因为,你永远无法填满它。” “你本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只是开窍的时间有些迟,错过了最佳的启蒙时间,以至于……至于现在你修炼真气,保存真气的速度太慢,你有一片大海,但是你只能一滴滴向里面注水,你……你永远填不满它。” 赵星拱大概听懂了李瘸子的意思,自己有一个巨大的宝箱,可以承载许多的宝物,但是由于自己傻了十几年,已经不能再向里面搬宝物,宝箱再大也只能看着,用一个词来总结就是暴殄天物。 李瘸子不住地摇头,遗憾之色溢于言表,赵星拱显得云淡风清:“原来是这样”,放佛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李瘸子发现这个徒弟真的是与众不同,像他这样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仍然会感觉懊恼,但赵星拱没有,而且不是装的,是真的没有,他笑问道:“你不失望?” “失望是最没有用的情绪,我很少会做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赵星拱抬头仰望着夕阳,第一次毫无顾忌在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成熟的一面:“rememberwhatshouldberemembered,andforgetwhatshouldbeforgotten.alterwhatischangeable,andeptwhatismutable.” 李瘸子哭笑不得道:“你神神叨叨地在说什么?” 赵星拱笑了:“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至于改变不了的,就去接受吧。” 第六章 去读书 赵星拱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个月时间,算是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上午随赵寡妇去卖豆腐,下午练功,晚上磨豆子,没有酒吧和夜店,作息时间十分规律。 由于他的苏醒,赵寡妇突然觉得生活有了希望,整个人都明亮了,虽然仍然是娘俩相依为命,日子却比之前好太多。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可恶的大妈就更好了。 无论前世今生,“大妈”似乎都不是一个褒义词,特别对于赵星拱来说。 早上跟年轻人抢公交车,晚上跳广场舞影响别人休息,赵星拱可以忍,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烦恼,但是总在背后嚼舌根,赵星拱就忍不了了。 由于赵星拱这一个月来和李瘸子走得比较近,菜市场的大妈已经在背后议论了很多次,开始赵星拱并没有当回事,毕竟两世为人,对于别人的看法,他不是那么在意。 但是你说我娘亲就不行了。 每次这些卖菜大妈说他和李瘸子的时候,总喜欢将他的娘亲牵扯进去,虽然他没有听清,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让他气愤不已。 前一世赵星拱孤身一人,孤儿院的老院长去世后他就再没有和别人发生任何朋友之外的交集,一个被生母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人对这个世界存在满满的恶意再正常不过。 但现在不同,他有母亲,有一个真心对他好且不求回报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这是赵星拱绝对的逆鳞。 所以当赵寡妇豆腐摊旁边卖白菜大妈再一次问出“呦,赵寡妇,你这么年轻,怎么不改嫁,要是让那李瘸子给占了便宜,那就真的糟蹋了”这样的问题时,赵星拱第一次抢在赵寡妇之前回话:“呦,林大娘,您嘴这么碎,怎么不去说饭馆说书,要是哪天吃饭一不小心咬了舌头,那也是糟蹋了,糟蹋了您那一口好牙呢。” 林大娘一直都是说别人的闲话,怎么会允许赵星拱一个小孩子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当时就变了脸:“嘿,你这个小娃子是怎么说话呢,我是为了你娘好,难道要她卖一辈子豆腐?” 其实在赵星拱的心里,只要娘俩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卖一辈子豆腐也没什么不好,但这个年代人的思想始终是有时代局限性的,人分三六九等,工作也分高低贵贱,这些观念一直存在在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不是他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不仅是林大妈,只怕就是娘亲自己恐怕也会觉得卖豆腐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会在人前抬不起头。 “星拱,不许对林大娘无礼。”赵寡妇扯了扯赵星拱的衣角,又扯出个笑脸:“林大娘,您别生气,星拱还小不懂事,您看我这还有两块豆腐,天色不早了,恐怕也没有人会来买,您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吃吧。” 见赵寡妇服了软,林大娘有些得意,接过豆腐还不忘数落两句:“赵寡妇,不是我说你,早点为以后做打算吧。” 赵星拱见母亲吃亏,哪里肯认,还想再说,可见到母亲祈求的目光,他也只好将话咽回肚子里。 回家的路上,赵星拱一直黑着脸,赵寡妇见儿子心情不好,不敢主动说话。说来奇怪,赵星拱痴傻了十二年,赵寡妇一个女人咬牙坚持,虽说有李瘸子暗中帮衬,但足见她心智之坚毅,可是赵星拱一朝苏醒,赵寡妇放佛变了一个人,说话做事不再果决,犹豫许多。 赵星拱能感受母亲的变化,他也知道原因,因为他的苏醒,让赵寡妇看到了希望,生活的希望,于是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吃过晚饭,赵寡妇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为第二天做准备,她望着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 赵星拱毕竟活了二十年,眨眼观色的功夫并不差,问道:“娘,有事?” 赵寡妇三十出头,岁月还没有在她俊俏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由于常年劳作,手确实变得粗糙,她抿了抿自己的鬓角:“星拱,有件事情娘拿不定主意,想和你说说。” 赵寡妇独自抚养赵星拱二十年,任何事都是自己决定自己动手,赵星拱苏醒之后,赵寡妇慢慢习惯有什么事都和这个明显比同龄人更成熟懂事的儿子商量,赵星拱虽然身体年龄不大,但他是赵寡妇的精神支柱,俨然成为了家里的主心骨。 赵星拱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赵寡妇跟前:“娘说,我听着。” 赵寡妇犹豫道:“星拱,你想不想去念私塾。” “不去。”赵星拱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为什么?” 赵寡妇有些惊讶,别人家的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就会去私塾接受启蒙教育,之前赵星拱是个痴呆儿,她也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但是今天林大娘一番话骂醒了她。她是一个寡妇,卖豆腐让别人笑话也就算了,这是她自己的命,但是她不想让她的儿子也这样被人嘲笑,毕竟做母亲的,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有大出息。赵寡妇心没那么大,她不会望子成龙,但总希望孩子过得好些,不要像她一样吃苦。 赵星拱何尝不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士农工商,穷人家的孩子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有一个好的出路,无论在那个世界还是这里,读书总是唯一的出路。 但是赵星拱依然不会答应,这并不是他厌学,相反赵星拱是个十分好学的人,前一生在孤儿院,因为经费限制他只读完了初中,但他喜欢学习,喜欢阅读,他几乎读遍了孤儿院图书馆里的全部藏书,阅读量很大,知识面也非常广,虽然没有体系,但天文地理大象蚂蚁四书五经蜡笔小新,三教九流的事情他总能知道一点。 所以他不答应去私塾的唯一原因,当然是因为家里负担不起。 赵星拱心里清楚,现在的他还不能为家里创造收益,他们娘俩每天只能靠赵寡妇卖豆腐的微薄收益过活,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交昂贵的学费,一文钱就能难道英雄汉,何况是他这个傻子。 赵寡妇看赵星拱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叹了口气道:“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娘会想办法。” 赵星拱还要再说,赵寡妇却轻轻摇头,竟是不容他拒绝,赵星拱微微一叹,不再说话。 于是第二天,当赵星拱从李瘸子那里练功回来的时候,便见到先前吵过架的林大娘站在自家门口,手上的竹篮里绑着的是他们家仅存的三只会下蛋的老母鸡。 林大娘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叉着腰:“赵寡妇,咱们县令大人要纳小妾,已经找我说道了好几次,话我是给你传到了,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几只鸡我买下了,你也别嫌我黑你,去集市上也贵不了多少——我劝你还是别让赵星拱去念什么私塾,他之前是傻子,现在刚学会说话,你还指望他能考上秀才做上官?踏踏实实嫁给县令大人算了,别净想些有的没的——记得明天把豆腐送到我家里去,好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赵星拱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待林大娘走了之后才回家,这倒不是说他怕了那个腰比水桶还粗的好事大妈,他只是怕自己又控制不住与她展开骂战,让母亲为难。 赵寡妇见赵星拱回来,俏脸马上就有了笑容:“又去你李叔叔那了?浣溪县城不太平,下次早些回来。” “娘,你把母鸡卖了。”赵星拱没有回答母亲的话,他低着头,显得有些难过,因为他清楚,那几只鸡是赵寡妇留着过年的。 赵寡妇笑着摸了摸赵星拱的头:“明年开春娘再去买几只小鸡雏,不妨事的。” 事情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赵星拱不会做过多的纠结,但他的心里就是不舒服,有些压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赵星拱暗自握紧拳头,心说不就是读书吗,为了娘亲,老子就是拼死也要考个状元回来。 第七章 青狼帮 什么样的情绪最能激发人的潜力? 如果你问赵星拱这个问题,他肯定会回答你:愤怒。 赵星拱这两天就十分地愤怒。 赵寡妇要送儿子上私塾的事情渐渐在菜市场这个小圈子里传开,卖菜的大爷大娘们都或多或少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的委婉有的直接,但意思都很明确,让赵星拱一个傻了十二年的痴呆儿去念书,这肯定不是明智之举,赵寡妇是在浪费钱。 但无论别人如何评价,赵寡妇都只是微微一笑,从不和他人争论什么。 赵星拱为了防止自己一气之下将他们的摊子踢翻,这两天也都没有去菜市场帮忙。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浣溪县的私塾没有几个孩子,因为家长们都觉得上私塾只是少数有钱人家的专利,浣溪县城十年来出过的几个秀才哪个不是三岁识千字,五岁熟读四书五经的惊才艳艳之辈,你家赵星拱十二岁刚学会说话,有什么和资格去私塾学习 赵星拱理解他们的想法,但理解并不代表赞同,只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便向城东走,找李瘸子练功去了。 由于赵星拱就快要去私塾上学,想来以后也没那么方便来找李瘸子练功,所以这几****格外卖力,有什么问题也都不耻下问。 赵星拱愿意学,李瘸子自然也乐得教他,不然自己空有一身修为,难道只能打打青狼帮这些小喽啰?李瘸子想想都为自己感到不值,所以对于赵星拱,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这个世界的武功,没有等级的吗?”赵星拱倒立着在李瘸子的院内走来走去,他发现这样对于练习手臂力量和身体的平衡性有很大帮助。 李瘸子拄着拐,拿着自己的酒壶:“等级?那是什么?” 由于倒立时间过长,赵星拱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但是他仍然没有停下:“是啊,等级,一般江湖上不是都会给一个人的武功高低排排等级吗,比如一品高手,二品高手,三品高手,一流高手,二流高手,三流高手什么的。”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因为酒不离手,李瘸子永远是一副迷离的样子,他打了个酒嗝:“而且三流的,那能叫高手么,呃——” “九九八,九九九,一千!”赵星拱数满一千个数,终于瘫倒在地上,他前世看过许多网络小说,里面为了描述一个人的功夫有多强,修为有多高,通常都会加入一些体系进去,让人一看便知道,谁比谁强,谁比谁更牛逼,让赵星拱形成了思维定式。 赵星拱和李瘸子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问道:“你们练武的,有类似于这样的等级制度么?” 李瘸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东西,觉得有些新奇,他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一个个思维领先他近千年的“大神”想出来的东西,李瘸子仔细想了想:“非要说等级,那也有。” 赵星拱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随意问道:“分几级呢?” 李瘸子晃了晃自己的酒壶,发现酒已经快喝完了,他有些懊恼:“大概分两级吧。” “两级?”赵星拱有些不相信,“两级有什么可分的,是怎样的说法?” 李瘸子的回答非常简洁:“凡人,和神。” …… 这一个月来,浣溪县城的晚间似乎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不知怎地,这些天来,青狼帮的那些匪盗们似乎比以前出洞得更加频繁,每次出来“打兔子”的人数也比以前明显增多,多游走在城东一带,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青狼帮专门靠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为生,与只劫财不伤人的老虎帮相比实在凶残许多,乡亲们心里都在打鼓,如果有人在浣溪县的地界被青狼帮的人盯上,恐怕凶多吉少。 青狼帮是浣溪县城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一个匪帮,匪众都是些无业游民或者地痞流氓,有数百人之多,为了方便管理,青狼帮共有三位当家。 大当家是绰号独狼的梁焕城,为人嚣张但心思细腻,武艺高强且心狠手辣,一手流星锤无人能敌。传说他有亲戚在州府之内任职,年轻的时候因为拦路抢劫谋财害命,被官府抓了几次,可最后都被放了出来,他深厚的背景吸引了大批好吃懒做的不法分子前来追随,恶名一时无二。 二当家刘柴山是浣溪县城有名的地痞,绰号活阎罗,他随然武功稍差,但一肚子坏水,得罪他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在他还没有“显山露水”的时候,曾经有人和他吵架,结果第二天就被人去了四肢,做成了人棍,一般人再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三当家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大约十五六岁年龄,刚刚加入青狼帮两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因为大当家和二当家也给他三分面子,也没有人敢小瞧他。 另外,青狼帮还有一位武道修为深不可测的供奉,专门为青狼帮清理那些不知死活的侠客义士,每当青狼帮遇到难以处理的“硬钉子”就会请他出山,头些年总有人想着要铲除青狼帮,还浣溪县一个朗朗乾坤,但随着供奉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也就渐渐没有人再敢来摸青狼帮的老虎屁股了。 就是有人不怕死!二当家刘柴山坐在自己的马上,恶狠狠地想道,还他娘的还是个瘸子,让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那天傍晚刘柴山问了李瘸子的名字,并且将那个名字刻在了一个小弟的背上,生怕自己忘了这耻辱,但他没想到,那名字竟然是假的,县志上根本查不到一个叫王大刚的人! 当时刘柴山正和他的婆娘在床上搞那事,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气得一下子就不行了,当场发誓一定要将那个死瘸子碎尸万段。 但刘柴山不是傻子,那天他和二十个兄弟一起上都不是那瘸子的一合之敌,心知自己不是那瘸子的对手,于是他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后告知了独狼梁焕成。 梁焕成盘踞浣溪县十年之久,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听说有人在自家二当家的头上作威作福便动了真火,勒令自己的小弟们全部出动,在整个浣溪县城内查找那个瘸子的踪迹。 浣溪县城并不大,瘸子也就那么几个,经过一番筛选之后,刘柴山确认了李瘸子的住址,梁焕成一声令下,在山寨的一百多名小弟便和他一起来到了李瘸子的茅草屋前。 此时赵星拱正在和李瘸子说话,对于武道修为分两级的说法很是好奇,还欲再问。 然后他便看到门外刘柴山的脸以及那气势汹汹的百多名小弟,赵星拱瞥了瞥始终没把门外一百多人当回事的李瘸子,看到李瘸子不耐烦地晃了晃早已空了的酒壶,知道可能这些人又要悲剧了。 第八章 溃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是别人触碰不得的,比如有的人不喜欢别人谈论自己的父母,有的人不喜欢别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有的人则是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千奇百怪,每当别人做了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时,他们便会“莫名其妙”地发火,甚至让人觉得他们有些神经。 好脾气者如李瘸子有什么逆鳞?赵星拱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也稍微摸到一些门道,他发现每当李瘸子酒壶里的酒喝完的时候,他都会感到莫名烦躁。 现在李瘸子就很烦躁。 因为他的酒刚喝完,门外一个骑在马上的小喽啰便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问道:“你就是驳了我们二当家面子的瘸子?” 赵星拱眼尖地看到,坐在旁边马上的那人正是月前被李瘸子打伤的青狼帮二当家刘柴山,刘柴山显然也发现了他,驱马上前在在一个一言不发却十分威武的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一个在他们身旁的小弟用马鞭指着在坐院子里的师徒二人:“瘸子,还不快快出来给我们当家的磕几个响头,我们当家的心情好,说不定还会留你一条狗命,若是再惹恼了我们当家,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茅草屋,再把你五马分尸!” 赵星拱和李瘸子走出门来,二人皆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仿佛就没把这一百来号匪盗看在眼里。 刘柴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阴沉沉道:“瘸子,你可还记得我?” 李瘸子没了酒喝,心情并不是很好,很直接的摇头:“不记得。” “你!”刘柴山被李瘸子气得说不出话,就要策马上前与其一较高低,但他刚要挥动马鞭便停下了,终于想起自己不是这个瘸子的对手。 刘柴山深吸了几口气,退回马队,对为首的那个大汉道:“大哥,就是这个瘸子那天打伤了弟兄们,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大汉自然就是被称作独狼的梁焕成,他点了点头,示意刘柴山稍安勿躁,然后独自驱马,来到了李瘸子和赵星拱的身前。 梁焕成一抱拳:“这位先生,不知为何要与我们兄弟为难?” 梁焕成这一系列动作,赢得了赵星拱的好感,心说不愧是浣溪县城第一匪帮的当家,说话做事颇有大将之风。 李瘸子就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懒洋洋地挠挠头:“看他不顺眼就打咯,谁拳头大谁是天,这是你们教给浣溪县百姓的道理。” 刘柴山在远处喊道:“瘸子,别给你脸不要脸,小心我们大当家一铁锤将你的脑袋开花!” 刘柴山见识过李瘸子的实力,明显有些色厉内荏,李瘸子一瞪眼,他便立马后退了几步,生怕一个拐棍过来,他又得回去修养几个月。 梁焕成毕竟是几百人帮会的大当家,饶是他脾气涵养再好也禁不住李瘸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再次抱拳:“先生,既然你不想给青狼帮面子,那梁焕成便只有得罪了。” 先礼后兵?赵星拱冷哼一声,慢慢后退,他这些天练武虽然小有成果,但是面临一百多人的袭击,傻子才会和他们刚正面,就算他对李瘸子有信心,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李瘸子在打斗中分了心。 但是令赵星拱没有想到的是,梁焕成竟然打算和李瘸子单打独斗。 作为一个现代人,单挑这种事情他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不会做了,放着这么多小弟不用,大当家亲自上阵,养他们是用来吃干饭的吗。 和赵星拱同样想法的还有刘柴山,他走到手握流星锤的大当家身边劝道:“大哥,我们一百人一起冲锋,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你何必以身犯险。” 梁焕成将流星锤的铁链紧紧握在手中,望了一眼四周为他呐喊助威的小弟:“你觉得凭这些人能近他的身吗?” 一句话说得刘柴山哑口无言。 梁焕成眯起眼睛:“我们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他,如果就此打道回府不免伤了士气,啃不下硬骨头,长此以往,这些喽啰一定会跑到孙老虎那边,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和他打?一会儿我和他争斗,一旦他露出破绽你便……” 原来梁焕成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刘柴山重重点头。 李瘸子家茅草屋的门外,百来号人将大当家梁焕成和李瘸子围在了中央。 梁焕成号称独狼,一手流星锤耍得出神入化,在浣溪县城只有老虎帮孙老虎的狼牙棒能与之抗衡,在上一次争夺底盘的斗争中,两人打了一天一夜仍难解难分,最后不得不各退一步,谋求一个暂时的平衡。 此时梁焕成便在空中甩着他的流星锤,绕着李瘸子一圈一圈地走着,似乎是在寻找机会。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武器地有效攻击距离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胜负的天平,李瘸子腿脚不好,只能拄着拐站在原地,是梁焕成的流星锤的活靶子,只要他不让李瘸子近身,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梁焕成显然看清了这一点,才会冒险挑战李瘸子,不然依他谨慎的性格,怎会如此轻率地和一个他看不清修为深浅的人进行战斗。 很快梁焕成便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李瘸子明明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可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无论他如何绕圈子,那打着哈欠的瘸子都能十分轻易地锁定他的气机,捕捉他的动作,而李瘸子明明全身都是破绽,他却一个也抓不到。 他和李瘸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梁焕成甚至没有出手的勇气。 “大哥,加油!” “大当家,加油,锤死这个狗|日的!” 耳边小弟的加油声让梁焕成回到了现实中,他开始出汗,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啊——”梁焕成大喝一声,破釜沉舟般将足有几十斤的流星锤甩向李瘸子的后脑,流星锤的速度很快,距离越来越近,小弟们也发出胜利的呼喊。 然后叫喊声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瘸子就像是脑后长眼睛了一般,于电光火石间向左挪出了一步,让梁焕成的流星锤落了空,然后他伸出自己的铁拐,缠住了流星锤的铁链,轻轻一扯,梁焕成将近二百斤的身躯便飞向了以逸待劳的李瘸子,李瘸子用那只健康的腿一脚踹在梁焕成胸口,“砰”地一声,梁焕成在一瞬间被弹射出去,飞了足足几丈远,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老大!” “大当家!” “大哥!” 所有小弟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惊讶的有,愤怒的有,但更多的是恐惧。 梁焕成之所以能当这几百名地痞流氓的头头,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州府上的关系,他本身强大的实力自然也是原因之一,除了那位深居简出的供奉,梁焕成作为大当家,自然代表了青狼帮的最高战力,但是现在他只用了一招就被人打倒,让青狼帮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大当家死了?谁给我们钱?谁管我们饭? “杀了他,为大当家报仇!”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百十来号人抄起自己手上的武器,疯了一样向着人群中央的李瘸子杀将过去,李瘸子避无可避。 李瘸子根本没有打算躲避,他只是简单地提起自己的拐杖,然后随意地向地上一戳,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他的拐杖处迸出,把刚刚到达他身前的百十来号人统统震飞了出去。 青狼帮的小弟们一生中都在浣溪县度过,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他们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强大的人。 竟然还是个瘸子。 所以说小弟只能是小弟,以他们的能力见识永远不可能跻身管理层,青狼帮二当家刘柴山就做出了一个相对理智且更加不要脸的选择,他拿着一个匕首,比在赵星拱的脖子上,望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李瘸子颤声道:“瘸子!你,你不要过来,不,不然我杀了他!” 这是电视剧或小说中很狗血的桥段,刘柴山这样的坏人用起来更是驾轻就熟,显然以前没少做这种事情。 李瘸子确实如刘柴山所愿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平常不爱卫生,他使劲挠了挠头,激起一片头屑。 刘柴山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被他绑在身前当做人质的赵星拱平静道:“你妈在生你的时候没教你五讲四美吗,怎么一点礼帽也不懂。” 赵星拱在刘柴山怀里轻巧地一个转身,狠狠一脚踢在刘柴山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膝盖骨存存碎裂。 赵星拱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刘柴山:“既然你那么喜欢叫别人瘸子,那你就当一个瘸子好了。” 第九章 私塾 如果让李瘸子给他那个便宜徒弟赵星拱作评价,他一定会说:“成熟,聪明,勤奋。” 但李瘸子从不知道,赵星拱的骨子里面也有如此暴戾的一面,他给李瘸子的感觉一直都只是一个早熟的孩子,这样的赵星拱李瘸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瘸子很欣慰,以前赵星拱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就算他是赵星拱的师傅,但他仍然能清楚地感受到赵星拱对他的那股冷漠,现在赵星拱竟然能为别人叫他一声瘸子而感到愤怒,他很欣慰,真的欣慰。 然而李瘸子并不知道,赵星拱给他的这种感觉是出于自我保护,二十年的孤单生活让赵星拱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人。 好在这一世赵星拱不再孤单,他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还有半个愿意教他武功的师傅。 之所以说是半个,因为赵星拱从不承认李瘸子是他的师傅,他也从来没有叫过李瘸子师傅。 “我的师傅一定要是个高富帅。”赵星拱如是说。 什么是高富帅,李瘸子不知道,高和富他懂,帅是什么意思? 赵星拱想了想,对李瘸子道:“大概说的是和你现在的形象相反的样子吧。” 赵星拱没有闲工夫和李瘸子详细解释这个词,确认青狼帮的人不会杀一个回马枪之后,赵星拱便要离开,而且今后他很少有机会能和李瘸子待在一起待,因为明天私塾就要开学了。 “我说徒弟,你真的想要去读书吗,考状元可比学武功难多了,老老实实和我学武吧,我把你教成个天下第一,保管比你读书强。”李瘸子循循善诱。 赵星拱没有反驳,他耸了耸肩:“那你现在是天下第几?” 听到赵星拱的问题,李瘸子皱眉,手指不断地掐算着,似乎真的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大概第五第六的样子吧。” 第五第六之说赵星拱自然是不会相信的,经过长时间的相处,赵星拱已经能分清李瘸子每一句话的味道,每当他皱眉的时候,就是在说谎。不过赵星拱没有纠结李瘸子到底是第几,他只是轻声问道:“你觉得一个不会真气的人,能成为天下第一吗?” 李瘸子白眼一翻:“难。” 赵星拱一摊手:“不就是了。” 赵星拱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赵寡妇焦急地在门口向外张望着,生怕赵星拱遇到危险。有了之前的教训,赵寡妇不敢随意出门,好在她知道赵星拱去了李瘸子家,那李大哥应该不会让星拱出事。 “娘,我回来了。”赵星拱老远看见娘亲站在门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走到她身前自责道:“娘亲,是星拱不好,让您担心了。” 赵寡妇见他回来,心里一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哪里舍得责怪他:“回来就好,快洗洗手吃饭去。” 晚饭是清一色的清粥小菜,还有万年不变的豆腐,但赵星拱每次都吃得特别香,从不挑食,让赵寡妇十分欣慰。 吃过晚饭,赵寡妇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赵星拱:“这是上私塾会用到的笔墨纸砚,私塾里给的太贵,娘出去给你买了些,你别怪娘……” 赵寡妇说着,眼圈就红了,她总觉得自己亏欠赵星拱,没有给他一个好的家庭,吃不饱穿不暖,连上私塾用的毛笔都是最差的。 其实赵星拱已然十分知足,他笑着握住娘亲的手:“娘,你别难过,星拱刚去学习,还不值得用那么好的东西,等星拱考上了秀才,娘再给星拱买好的,买全浣溪县最好的笔墨。” 赵寡妇抹了抹眼泪,重重点头。 对于赵星拱来说,学校他并不陌生,虽然他高中便辍学,但总的来说他是热爱学习的,无聊时他喜欢去各种大学的图书馆里借书看,印象最深的是帝都的一所大学,那图书馆就像一座城堡一般,里面的藏书何止千万,让赵星拱叹为观止。 但是对于私塾,他便没有什么概念了。 所以当赵寡妇拉着他的手走进一间小院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便是以后他要学习的场所。不过是大一点的屋子,放上了整齐的桌椅板凳,内里的装饰和普通人家一般无二。 八月暑退,这一天正是私塾开学的日子,赵星拱看到许多孩子都在家长的带领下来私塾报到,赵星拱粗略地数了数,大概十五六人的样子,看穿着大多都是家境颇为富裕的,像他这样的寒门子弟,不说没有,也是少数。 私塾由浣溪县的官府承办,请的都是有才华的先生,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是一位姓徐的夫子,已经年过花甲。徐夫子把一生都献给了浣溪县的教育事业,桃李满天下,不乏有在外地做官的弟子,每年都会回来看望他,声望一时无二。 徐夫子不苟言笑,本有几个家长想要塞几锭银子,让老夫子多多关照自己的孩子,但是一见到夫子那张严肃中正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见前来报名的人差不多到齐,徐夫子咳嗽了两声,对那些乱哄哄的家长道:“都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让孩子学会自立是成长的第一步。” 既然徐夫子发了话,各位家长和随从只得离开,毕竟在浣溪县城,就算是县令大人,也要给徐夫子几分薄面。 赵寡妇拉着赵星拱的手:“娘走了,你自己当心,遇事不要急。” 赵星拱乖巧点头:“娘,你放心吧。” 待那些极端势利的家长走了之后,私塾的门前终于回归安静,一直板着脸的徐夫子脸色也终于缓和下来,面对这些稚童,他的心情渐渐变好。 赵星拱第一次知道,原来私塾也是有开学典礼的,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一系列的繁文缛节之后,赵星拱终于正式成为私塾里的一名学生。 徐夫子在最前方落座后,学生们依次坐下,每排三人,五排共计十五人,赵星拱因为年龄较大,个子较高,因而坐在第四排,私塾虽然没有年龄限制,但是像他这么大才刚刚入学的,真是不多见,赵星拱甚至能听见,有许多人在偷笑。 先前说过,赵星拱在那个世界只读完了高中,并不是因为他成绩差,而是因为他交不起那昂贵的学费。 实话来说,赵星拱对于那个世界的教育体制还是有很大意见的,先不说为人诟病已久的应试教育,单说他们高中班主任因为他是穷学生就把他安放在教室最后一排三年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累积出深深的怨念,而教室中最好的第一排位置,当然是由市长那个一米九的儿子长期占据。什么?你说这不是教育体制的问题?赵星拱只负责吐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不过若说应试教育,这是千百年历史传下来的陋习,古代比起现代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星拱也没打算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但让他比较欣慰的是,这里似乎真的可以做到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每学期开始,徐夫子会参照学生年龄提问一些不尽相同的问题,然后根据学生的回答来判断他们掌握知识的程度,帮学生制定他们的学习计划。 比如坐在最前排的一个还流着口水四岁左右的小屁孩,夫子只给他写了几个字让他认,后面一个稍大一些的,夫子便让他背了百家姓。 这样的教学方式效率很低,但优势也是明显的,用赵星拱前世的话来讲,这就是小班额教学的好处。 “呦,这不是赵寡妇家的傻小子吗,怎么也来上私塾了?” 徐夫子毕竟老了,说话做事有些迟缓,此时他正在给一个孩子纠正他扭曲的价值观,后面的这些大孩子却是打起了哈欠,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听说他忽然不傻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说不傻就不傻了,骗人的吧,我去年还扒过他的裤子呢。” “他就坐你后面,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嘘——夫子朝这边看了,一会儿我们再逗逗他。” 赵星拱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说实话,他并没有感到生气,因为他对这个身体之前所经历的事情并不关心,就像是另一个陌生人一样,虽然他有着“赵星拱”模糊的记忆,可从不会因此而感到愤怒。 但你们不要来招惹我。 赵星拱眯着眼睛,心中暗忖,若是你们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我了,你们不知道我瞬发打脸的技能已经点满了吗。 第十章 爆发 你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人喜欢被人打脸。 这些人有的是不会圆谎的明星,有的是喜欢炫耀的“朋友”,但最多的还是那些自己是渣,却仍然瞧不起别人的人。 张晟此时就挺瞧不起赵星拱的,心说一个傻子,来上什么私塾,找揍,他拍了拍赵星拱的肩膀:“赵傻子,听说你不傻了,是吗?” 赵星拱只是望着前面徐夫子佝偻的背影,并没有理他。 张晟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小子,别给你脸不要脸,傻子要有傻子的觉悟,家里那么穷,好意思来上私塾?” 赵星拱很难想象,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屁孩,竟然会露出这样一副嘴脸,放佛赵星拱家里穷,没有父亲,童年是个傻子,都能成为他嘲笑的理由,赵星拱略显无奈,原来笑贫不笑娼并不是他那个世界的特例。 张晟仍然滔滔不绝:“姓赵的,和你说话听见没有,一会儿下课我们骑马打仗,你来当我的马!” 赵星拱当然不会和这个深受封建思想荼毒的小孩一般见识,他没有傻到以为几句话就能改变张晟十几年形成的价值观,所以赵星拱自始至终只说了两个字:“没空。” “嘿!”张晟霍地一下站起身来,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 “咳、咳。” 正在张晟想要回过身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傻子的时候,两声咳嗽在他的桌前响起,落在他的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般。 张晟是城内富商张贾富的独子,用赵星拱那一世的话来讲,是一个正宗的富二代。张贾富四十岁才生了儿子,老来得子,自然把张晟宠上了天去,只要他想要的,就算是星星,张贾富也能给他摘下来一颗。 既然是有钱人,张贾富为什么不请西席在家里给张晟上课,反而要来私塾和其他孩子在一起?不是不想请,更不是请不起,而是没人愿意去。 由于娇生惯养,张晟从小便养成了骄纵的脾气,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小小年纪已经恶名远扬,被他指使恶奴打伤的人不知凡几。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便为他请了教习,小孩子都是厌学的,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张晟不仅厌学,而且十分讨厌这些他所谓“道貌岸然”的先生,在拔了一个人的胡子,烧了一个人的衣服,打断了一个人的腿之后,无论张贾富出再高的价钱,也没有教习愿意去他们家了,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相当看重自己名节和尊严的。 徐夫子是个例外。 徐夫子是有名的教习,门生遍天下,德高望重,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便接收了张晟这个“操蛋份子”。 徐夫子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张晟感到害怕的人。 若说张晟这样的跋扈子弟,当真称得上天不怕地不怕,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何他会怕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夫子。 后来张晟渐渐知晓了,这位夫子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夫子都能先一步知道,甚至连他内心的想法,老人家都能猜到。 大智而近妖。 此时徐夫子就站在张晟的桌前,可能由于年纪太大,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咳嗽了两声道:“张晟,那三字经,你背下来了没有?” 夫子的声音沙哑,有一种独特的沧桑感,赵星拱听着十分舒服,但张晟却面如土色。 作为一个标准的富二代,张晟并不爱学习,他看到文字就头疼,按理来说,三字经是三四岁稚童的启蒙图书,但厌学的张晟直到现在也没有背会,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徐夫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桌子便让他坐下了,张晟擦了擦额头的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夫子的模样其实十分和蔼,但张晟总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威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见徐夫子去提问别的学生,张晟轻松了些,然后他脸色一变,对身后的赵星拱道:“你笑什么?!活腻了是不是。” 张晟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赵星拱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笑了。” “你就是笑了。”张晟阴沉道:“你在心里笑我不会三字经。” 赵星拱知道,有一种人叫做被迫害狂,他们总会臆想别人会来伤害自己,笑话自己,面前的张晟显然就是那种人。赵星拱虽然觉得他十一岁了还不会三字经有些奇怪,但他并没有笑话张晟,因为历史上入学晚的名人有很多,本身并不足为奇。 但张晟明显不会这么想,他觉得被赵星拱这个傻子嘲笑了,鄙视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耻辱,一定要找回面子。但就当他气愤不已的时候,他旁边的人说话了:“张老大,你和一个傻子置气做什么,你虽然不会背三字经,但他说不定连字都识不得嘞。” 经同伴一说,张晟忽然意识到好像还真是这样,赵星拱刚刚苏醒没几个月,她那寡妇娘亲又没空照顾他,他能识字才是怪事,于是他道:“赵傻子,你会写字吗?” 这样的人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赵星拱深知这一点,没有说话。 见赵星拱沉默,张晟更加嚣张:“或者你会背三字经吗,背来听听?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背,背一个字一文钱怎么样?” 有钱不赚王八蛋,赵星拱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如果不是顾及娘亲的面子,他真的想为家里改善一下条件,就在他纠结要不要赚这个钱的时候,徐夫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赵星拱知道,按照惯例,徐夫子会给每个人出一道题,用来检验学生的水平以便因材施教,他确实有些紧张,不知道夫子会出一个什么样的问题给他。赵星拱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自然科学这方面,他的知识领先这些人几百年,但若论吟诗作对写八股,他还真和一个傻子差不多。 在来上私塾之前,赵星拱其实是做了许多功课的,他把大街上那些书摊上能找到的书都来来回回翻看了许多遍,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这个世界三字经,百家姓,四书五经等书籍依然存在,但作者已不可考;比如这个世界用的竟然是简体字,且造字的人是先知。当然,对于赵星拱这个受过教育的现代人来说,先知是神的说法他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目前他还没有那个时间去研究这些,他只想着能争气些,在私塾里表现得好一些,让娘亲安心。 赵星拱的想法不可谓不美好,愿望不可谓不简单,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令人始料不及,就在赵星拱思索如何回答徐夫子刁钻问题的时候,徐夫子却思索良久之后轻声说道:“今天回家让你娘亲教你写自己的名字,三天之后写给我看。” “什么?!”赵星拱蓦然站起身来,对着夫子怒目而视,放佛下一刻他就要吃掉这个花甲老人一般。 生活中好心办坏事的例子有很多,就像眼前的徐夫子,他做了几十年西席先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不明白,自己思索很久才想出这样一个简单却又不伤害孩子自尊心的问题,为什么这个叫赵星拱的男娃却如此生气,他的眼睛露出一股成年人才有的煞气,为夫子所不喜。 赵星拱当然知道夫子在想什么,无非是为他考虑,不想然他出糗,但是这些对于赵星拱来说,都是屁。他很想拿一个麦克风去采访一下这些人,包括卖菜的林大娘,包括卖油的刘大爷,包括眼前的徐夫子,包括一切觉得他仍是那个傻子的人的,你们那只眼睛看到我傻了?在浣溪县除了李瘸子和他的娘亲,竟是一个把他当正常人的都没有,不免让赵星拱感到寒心。 本来赵星拱作为一个成年人,这点忍耐力还有,甚至因为有了扮猪吃老虎的可能性还暗自高兴,但剧本明显没有按照他想象那样发展,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这个傻子不可能成事,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对于其他的人的嘲笑和讽刺,赵星拱还能泰然处之,但不知怎地,竟是在徐夫子这里爆发了出来。 赵星拱一拱手:“夫子,先贤曰:‘有教无类’,何解?” “夫子,先贤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何解?” “夫子,先贤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解?!!!” 三个问题,振聋发聩。 其实赵星拱心里十分清楚,他要隐忍,现在还不是为自己正名的时候,但他仍然忍不住要问问这位德高望重的夫子,你们平时背的这些句子,到底作不作数,你作为一名夫子,是否真的传道授业解惑了,是否真的将这些道理放在自己的心里了? 赵星拱忽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笑着道:“还是张晟你说得对,这样的私塾,真是不来也罢。” 说完这话,赵星拱再不复之前的谦卑模样,拂袖而去。 第十一章 夫子道歉 夫子姓徐,今年七十二岁高龄,至于他叫什么,没有人知道。 夫子本不是浣溪县人,早年间因缘际会来到这里,见此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便在这里结庐隐居。 传说夫子也是状元之才,可不知为什么,并未取得功名,他在京都十年,来到浣溪县之后便在这里教书育人,寒来暑往,如今已经是第三十个年头。 夫子大才,门下弟子也多精彩艳艳之辈,其中不乏朝廷高官,封疆大吏,年节时夫子家中多有学生回来探望,一时成为美谈。 夫子做教习几十年,从未有人和他如此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大,竟是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夫子在浣溪县威望颇高,众学生都将他视为启蒙恩师,怎会允许一个黄口小儿在此大放厥词,一个坐在前面的俊俏学生见赵星拱如此嚣张,顿时义愤填膺。 他向已经走到门口的赵星拱喝道:“你站住!”,不知是不是还没有过变声期,他的嗓音有些纤细。 “这位同学,古人云:‘天地君亲师’,何解?” “古人云:‘国将兴,心贵师而重傅。’何解?” “古人云:‘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何解?” 那位学生一步步走向转过身来的赵星拱,同样是三个问题,同样振聋发聩。 赵星拱说夫子不能有教无类,公平公正,没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位学生便以赵星拱不尊师重道,不懂礼数还击,小有才华。 直指人心。 张晟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他见到站起来反驳赵星拱的竟然是那个人,顿时便有一种好戏来了的预感。 看热闹的一般都不怕事儿大,怕就怕事儿不大。 这些念私塾的孩子大多在这里学习不只一年,除了赵星拱以外,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待他们看清楚说话的人之后,便知道,今天这事儿,小不了了。 赵星拱刚刚走到门口,被这一连串三个问题绊住了脚步,他回过身,只见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孩站了出来,正气鼓鼓地看着他。 赵星拱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讲道理,还是用古言的那种。 “先贤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夫子尚未询我问题,便断定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小瞧于我,不是主观臆断是什么,不是自以为是是什么?这样的人,怎配为人师表?”赵星拱率先发难。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子有错,然夫子乃是为了照顾你的尊严方才如此,你这小子,怎地这般不识好歹?”那小厮也毫不示弱。 “‘苟有过,人必知之’,我指出夫子过错,难道还是我的不对?” “‘人不知而不愠’!” “‘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 吵吧,闹吧,最好把私塾都拆掉,这是张晟和大多数学生的心中想法,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针锋相对的二人,想着如果每天都有这等热闹看,他们也不会如此厌学,尤其是这赵傻子竟然得罪了那个人,以后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喽。 赵星拱一边与那俊俏小厮辩论,一边环视这些看热闹的小屁孩,他能理解他们,前世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每次一上课就盯着风扇看,期待那东西什么时候能掉下来。 “啪、啪、啪、啪。” ——这不是什么不健康的声音,而是当赵星拱和那小厮你一眼我一语辩论到高潮的时候,徐夫子情难自禁地拍起手来,他望着这一个针尖和一个麦芒,称赞道:“好,你们两个,很好。” 听见夫子说话,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张晟有些纳闷,明明那傻子骂了徐夫子,夫子怎地还会夸他好? 赵星拱早已口干舌燥,既然这夫子出来充当和事佬,他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但那小厮意犹未尽,仍想与赵星拱继续分辨,只是夫子开口夸赞,那小厮只好回身:“谢夫子。” 夫子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对着赵星拱好一番打量,所有人都猜不到夫子想要做什么,赵星拱望着夫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芶有过,人必知之’,‘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老朽受教了。”夫子双手合十,一揖到底。 足足九十度的鞠躬,即使在赵星拱那个世界,也算是大礼了,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花甲老人,而在外人看来,赵星拱不过是一个刚刚恢复神智的傻子。 “先生!” “夫子!” 所有学生都惊呆了,要知道,以夫子的威望,即使是县令大人来了,夫子也不会假以辞色,此时竟然给一个傻子鞠躬? 只一个动作,便让赵星拱对这老头的好感度增加不少,一位老师能坦然向自己的学生道歉,自称“受教”,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值得为人称道的事情,夫子果然不愧为浣溪县的精神领袖。 “夫子!”先前的俊俏小厮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就红了,似乎是在为夫子鸣不平,夫子向那小厮摆了摆手,那小厮才不得不退回座位。 赵星拱先前只是义愤,是因为受到的嘲笑太多,夫子的话正好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并非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既然夫子已经道了歉,他也不会继续矫情,于是赵星拱躬身回了一礼。 此时只有赵星拱和徐夫子二人站在座位之外,夫子笑道:“赵星拱,你当真不愿在私塾学习?” 赵星拱略作思索,道:“不是不愿意在这里学习,只是有些规矩,实在恼人,若是能改,尚可考虑。” “妄想。”之前那俊俏小厮小声哼了一句。 夫子听到赵星拱的话,似乎并没有生气,“你对私塾的规矩有甚不满,说来听听?” 接下来,赵星拱系统地对私塾落后的文化教育方式进行了全方位批判,对私塾只重文科,不教数理的课程安排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同时表示,一节课两个时辰大大超过了学生们的承受极限,强烈建议每半个时辰给学生一炷香的休息时间。 包括俊俏小厮和张晟在内,所有同学都被他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呆了,按照赵星拱的改法,学生们每天枯燥乏味的学习时间将会大幅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与先生之间的互动和同学之间的交流,还有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还是私塾吗。 赵星拱滔滔不绝,说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罢休,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待说完之后方才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他刚才的想法似乎有些离经叛道。 夫子虽然见多识广,但赵星拱这样天马行空的想法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有些事情听起来很荒谬,但细细想来,似乎有一定道理。 但夫子毕竟是封建社会的夫子,他的思想具有很强烈的时代局限性,学院安排的课程全是为了以后能够考取功名,并不在乎学生是否全面发展了,于是夫子只好遗憾地通知赵星拱,课程安排不会变,但他提出的新的教学方式倒是可以一试,赵星拱表示可以理解。 “那么,你会留下来了?”夫子显然仍是想把赵星拱留下,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荒废了。 赵星拱知道,今天的事情,夫子已经做足了低姿态,他受伤的心灵也得到了足够的抚慰,于是再次躬身行礼:“见过先生。” 夫子点头,充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又回到了那个最初的话题:“那么,我该问你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赵星拱想了想,然后问了张晟一个险些让他晕倒的问题:“先前你说,我背三字经一个字,你就给我一文钱,这话可还作数?” 第十二章 被蹲草丛了 赵星拱当然不可能真的背三字经,何况他也背不下来,但其他人不知道,先前他和那小厮辩论,引经据典,俨然一副大家风范,谁又能知道他连三字经也不会背呢。最后还是夫子在《四书五经》里找出了一个句子,让赵星拱说出自己的理解,赵星拱前世作为一名魔术师,口才相当了得,引用几个现代人的典例,随便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自然轻轻松松蒙混过去。 其实赵星拱很奇怪,这里明明不是他所在的世界,为什么文字一样,连幼儿的启蒙读物都一样,只不过他那个时代,《大学》《中庸》《孟子》《论语》等书合称为四书五经,这里却把它们的内容直接编纂在一起,成为一本《四书五经》,令赵星拱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星拱前世的知识才算有了用武之地,比这些最大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要强上不少。 夫子有真才实学,这一点毋庸置疑,几次赵星拱故意找些晦涩的句子刁难夫子,夫子总能给他解释得明明白白,即使有些前世史学家争论的地方,夫子也会给出他自己的见解,让赵星拱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自己以后想要走科举这条路,还是得安下心来和夫子学习才是。 经过一天的相处,赵星拱也大概和这前来念私塾的同学们熟稔了些,如他所料,在这里学习的大部分都是富人家的孩子,像他这般刚能填饱肚子便来学习的,不说没有,但确实少之又少,目前为止他只发现了两个。 匡衡和他同住在西街,是铁匠铺老匡家的独子,匡衡长得瘦小,匡老爹不忍让儿子吃苦受罪,送他来私塾,希望他能考上个秀才,在县里某个师爷当当,最不济给别人代写书信,不要吃苦就成。 一样米养百样人,赵星拱自然不会对别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一天下来,赵星拱结识了许多同伴,俗话说人之初性本善,如此年纪的孩子大多没有什么坏心眼,相处起来自然容易很多。 但是也有例外,除了瞧不起赵星拱的富二代张晟,那个开始和他辩论的俊俏小厮也似乎看他不太顺眼,每当赵星拱从他身边走过,总能感受到他的煞气。 是煞气不是杀气,让赵星拱好生奇怪。 匡衡告诉赵星拱,那俊俏小厮叫做刘方瑞,也是浣溪县城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子弟,至于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没有人清楚,只知道县太爷也会去他们家请安。 原来是个官二代,怪不得生的唇红齿白,像个娘们而一样,赵星拱在心里暗暗想道,心说这剧情也太俗套了一些。 钟响,放学,和徐夫子道别后赵星拱将母亲给他的文房四宝装进口袋里,准备和匡衡一起回家,他们都住在西街,娘亲特意叮嘱他们要一起回去,路上有个照应。二人迎着夕阳,一起踏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还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唯一让赵星拱感到遗憾的是,匡衡如果是个女生就好了。 他二人的家都在郊区,从私塾回家要路过一大片草地,杂草十分茂盛,快有一人来高。 三角形的草地让赵星拱感到一阵恍惚,前世的他经常和朋友玩一种推塔游戏,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蹲在草丛里阴人,每当有敌人从旁边经过,他都会从草丛里冲出大喊一声:“德玛西亚!”,真是令人怀念。 之后发生的事情再次令赵星拱感叹,人生在世,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号称草丛杀手的他终于也被人蹲了草丛,看着从草丛里走出一脸冷笑不怀好意的张晟和他身旁身高臂膀的两个家奴,赵星拱知道他们不可能是在玩捉迷藏。 “哟,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赵傻子吗。”张晟呵呵一笑。 赵星拱将匡衡护在身后:“张晟,我记得你家在城里,跑到这边来做什么,浣溪县城晚上不太平,我劝你最好早点回家。” 张晟点点头:“是啊,浣溪县城晚上不太平,要是你们在路上被人出了事故就不好了。” 赵星拱知道张晟是对白天的事怀恨在心,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难道穷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吗,这是哪里来的狗屁道理。 能不发生冲突当然最好,但对方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赵星拱虽然不怕,但要保护匡衡,事情就有些难办。 然而就在赵星拱思索如何处理的时候,匡衡却从他身后走出,赔着笑脸走到张晟跟前:“晟哥,晟哥,别和赵星拱一般见识,他之前是傻子你知道的,现在也正常不到哪去——我刚才在路边的树上摘了一些野果,晟哥要是不嫌弃,吃一个润润嗓子。” 赵星拱知道,匡衡总被张晟欺负,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没有想过反抗,此时虽然他是为了赵星拱好,但赵星拱心里仍然觉得不爽。 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紧紧地盯着赵星拱,怕他逃跑,明显便是冲着他来的,张晟则是接过匡衡的野果,吃了一口。 “我呸!这是也人吃的东西?”张晟一口吐在匡衡的脸上,拉住他的领子一把拽到面前:“你他娘的不是在逗我呢吧。” 都说人之初性本身,赵星拱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纨绔竟会有如此丑恶的嘴脸,让他越发厌恶。 匡衡见张晟生气,赶忙摆手为自己分辨:“亮哥,不是的,这真的是我准备拿回家给我爹吃的。” 张晟哼了声,一把将匡衡推倒,他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一个铁匠的儿子也来上私塾,你是那块料吗,真是碍眼,老老实实回去和你爹学打铁吧。” 匡衡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 赵星拱哀叹一声,将他扶起,发现匡衡那穿了许久的衣服已经被张的推搡弄破了。 “道歉。”赵星拱平静道。 张晟好笑地望着十分狼狈的二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让你给他道歉。”赵星拱已经将手捏的嘎嘎作响,他低着头,声音依旧不急不躁。 “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了。”张晟扯过身旁一个小厮,问他道:“他让给那个废物道歉,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张张晟发现赵星拱的眼睛通红,浑身充满了杀意,张晟慌忙对旁边的小厮道:“去揍他,不要闹出人命,但我要他一条腿。” 两名恶奴平时经常和张晟在一起为非作歹,做这样的事情早已驾轻就熟,反正老爷有钱,善后工作自然不用他们处理,他们二人摸上前去就要拉赵星拱的手臂。 赵星拱这两个月来在李瘸子的指导下,已经小有成就,上次虽然是偷袭,但青狼帮二当家也折在他手里,怎么会怕这两个只凭蛮力的家丁,于是张晟惊恐地看到赵星拱几招就将比他块头大好几圈的两个家丁踹翻,毫无美感,毫无章法,毫无悬念。 “你、你要做什么?”见赵星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张晟感觉自己的舌头在打结。 “道歉。”赵星拱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和匡衡道歉。”、 “要我和你们这些穷人道歉,不可能!”张晟双眼通红,大声叫喊道:“除非你今天杀了我,否则我和你没完!” 赵星拱一把抓住张晟的胳膊,张晟想要挣扎,奈何赵星拱天天练功,力气不知比他大了多少,只是徒劳。 张晟被赵星拱押着来到仍然失神的匡衡面前,强行按下他的头:“道歉。” 张晟大吼道:“我不!” “道歉!”赵星拱加大了力道。 “我就不!你们这些贫民,贱民,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张晟几乎吼了出来。 匡衡一下子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赵星拱和张晟二人,正在为他争吵着,惊恐道:“星拱,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晟哥!” 赵星拱摇摇头:“我要他给你道歉——快,道歉!” 在赵星拱手底下的张晟忽然冷笑一声,抬起头来望着赵星拱:“你问问他,他需要我道歉吗?” 赵星拱抬头望向匡衡。 匡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星拱,我没事,你快放了晟哥吧。” “不放。”赵星拱一如既往的执拗。“我要他给你道歉。” “星拱,我真没事。”匡衡满脸祈求。 “哈哈哈哈。”张晟忽然大笑起来:“赵星拱啊赵星拱,你看到了没有,人家都说不用道歉,你这是自作多情多管闲事!还不放了我!” 赵星拱默默地望了一眼满脸内疚的匡衡,然后松了手上的力道。 “穷,并不可怕,怕的是心也跟着穷了。”赵星拱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平静,没人知道,他此时是有多么气愤。 便如赵星拱所说,有时候家境的贫富好坏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如果人没了尊严,便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公子,怎么办,我们回家搬救兵去吧。”两个受伤的家丁从地上爬起,望着赵星拱的背影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不过这小崽子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好像是练过,家里的那些护院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晟一脚踹在那家丁的身上:“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家去,家里人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就不会找外人?” 那家丁挨了一脚,反而笑嘻嘻上前道:“公子果然聪明,我听说老爷和青狼帮多有来往,不如就请他们出马吧。” 张晟不清楚青狼帮和赵星拱师徒俩的过节,眯着眼想了想:“你说的对,青狼帮往日收了我家那么多银两,找他们帮帮这种小忙,定能手到擒来。” 第十三章 不好的预感 时令已经是九月初,浣溪县城的天气却依旧炎热,赵星拱前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是很适应这里的气候,加之这几天大概是要下雨,天气闷闷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身体不适,上课自然也就没了劲头,好在夫子也不是那等死板的老师,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他趴在桌子上歇歇。 一觉睡到中午放课,精神头似乎好了些,肚子也饿了,便从包裹里拿出东西果腹。 赵星拱家在城西郊外,距离设在浣溪县城内的私塾大概半个时辰路程,所以一般都是赵寡妇给他准备吃食,中午在私塾里解决。 私塾午休时间不长,其他人家的孩子,大抵也都是这样,所以私塾的午间十分,还是很热闹的。 “星拱——” 赵星拱正对一块馍发起进攻,却听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赵星拱回头一看,原来是匡衡。 自那天的事情以后,匡衡好几天都不敢和赵星拱说话,更不敢和他一起回家,大概是觉得对不起他,赵星拱倒是没什么,既然匡衡不想和他一起,他也乐得清闲,可此时匡衡来找他,显然是有话要说。 “星拱,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赵星拱听到这话,摇头笑了笑,没有搭腔。 这倒不是说赵星拱就瞧不起匡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没有必要去改变别人,赵星拱除了哀其不幸,也不会去做什么。赵星拱知道,如果他不是穿越过来的,恐怕也比匡衡强不了多少,即使是在他那个世界,有钱人说话也比穷人更有底气。 他点了点前边的椅子,示意匡衡坐下,陪他说了一会儿话,方才打消了匡衡心中的顾虑。 匡衡家中世世代代都是铁匠,他原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却没有想到父亲会把他送进私塾来。来到私塾之后,其实他是有些自卑的,因为能来念私塾的,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像他这样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匡衡见赵星拱没有生气,有些高兴,毕竟他在私塾一个朋友都没有,还是觉得有些孤独,虽然赵星拱之前是个痴呆儿,但看他入学那天,连夫子都给他鞠躬,显然现在的赵星拱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了。 “匡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见匡衡欲言又止,赵星拱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没,没什么。”匡衡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这些小孩子没有养气功夫,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赵星拱怎会看不出,他现在身体不舒服,耐性也变得不那么好:“真没事?那我要午睡一会儿了。” 匡衡见他真的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一下子慌了神,结结巴巴道:“你、你别睡,我有事,有事和你说。” “说。” “额……你这几日回家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从草丛那边走,旁边还有路,虽然路程上可能有点远。” “为什么?” “那个……”匡衡有些犹豫,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语言,“我、我今天从那里经过的时候,看见一条蛇,好大一条,那里,那里很危险……” “蛇?”赵星拱有些纳闷,他没听说此地有蛇出没。 匡衡一咬牙,正准备和赵星拱摊牌,却见张晟从旁边走来“你们在说什么呢?”,匡衡便不再说话了。 赵星拱自然不会搭理张晟,索性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他的头有些晕,右眼皮直跳,也不知为什么。 张晟同样也不理赵星拱,连扯带拽把匡衡拉到一个角落,像要好的朋友一样搂着他的脖子:“怎么,想告密?” 匡衡连忙摇头:“没、没有。” “没有就好。”张晟得意地点头,旋即又换上了一副嚣张的表情:“就算你告了也没用,这次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下午自然还是正常上课,不过这中间有个小插曲,便是开学第一天与赵星拱辩论的那个俊俏小厮刘方瑞又与他发生了争执,说是争执,其实赵星拱也没放在心上,但那刘方瑞却有些不依不饶。 事情是这样的,私塾里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名叫孙龙,生的虎头虎脑,很是惹人喜爱。 按理来说,四五岁的孩子还在启蒙阶段,夫子安排的课程,每日只要认几个字,背背三字经便可以了,但小孙龙并不满足于此,时常问些古怪的问题。 夫子学问虽高,对自然之理却不甚熟悉,他怎会知道下雨的时候为什么会打雷,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爆竹为什么会爆炸。 童言无忌,夫子自然不会因此而训斥孙龙,但大多数时候,孙龙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孙龙很聪明,从开学第一天他便知晓,在私塾里,学问高的除了夫子,还有赵星拱和刘方瑞二人,因此挑起了二人的争端。 刘方瑞乃是官宦子弟,大户人家,读得是修身齐家治国的圣贤之书,对于孙龙的问题自然也是不知,但他怕孙龙走了弯路,规劝道:“小孙龙,你不要花费太多心思,颓自浪费了时间,夫子给你的功课做完了没有?那便去看看《四书五经》,以后金榜题名方才是正途。” 这便是典型应试教育体质下的学生了,赵星拱笑笑,没有说话。 刘方瑞似是一直注意着他,赵星拱的表情正落在对方眼里:“怎地,赵兄有不同看法?” 这个时代十六岁及冠,是谓成年,那时才会被称“李兄”“王兄”,此时他们都是十二三岁年级,赵星拱听到这两个字稍稍有些不适,让他联想到胸|罩。 “倒也没有,只是觉得,万事万物皆学问,并没有浪费时间一说。” “若把心思都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误了功课,科举不中,怎地不是浪费时间?” “科举并不是检验人才的唯一标准……” “那依赵兄来看,还要怎样……” 于是两人便又像那日一样,争了个难解难分,赵星拱感觉自己的头痛更严重了。 刘方瑞和张晟二人,一个是官二代,一个是富二代,但赵星拱对他们二人的观感完全不同。 刘方瑞一心读书,偶有小孩子的任性之举,每每与人探讨问题,必要分个输赢,虽然胜负心很重,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学生,张晟则明显是个“坑爹”货,总带着两个恶奴招摇过市,难以让人产生好感。 这不,刚到放课时分,结束一天学习的赵星拱刚收拾完东西,发现张晟又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那眼神,放佛他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一般,让赵星拱有些无奈。 第十四章 女儿家 夕阳西下。 赵星拱走出私塾的大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是他来私塾上学的第九天,再过一日就是旬假,虽然他并不厌学,但是放假能给母亲帮忙,能去和李瘸子学功夫,他还是有些高兴的。 这些天来他学习十分用工,已经慢慢融入了这个时代的文化世界。 他们私塾的课程大概有三种,夫子负责教文化课,还有一位先生教音律和绘画,今天下午则是学习术数,但由于科举的时候只做文章,所以其他两种课程大概只是做开阔眼界,培养情操之用,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 赵星拱本就是应试教育出来的“高材生”,当然不会怕这些东西,一块豆腐三文钱,十一块半豆腐多少钱这种幼稚的问题,更是连小学三年级的难度都没有,当然,在其他同学问他为什么术数也这么厉害的时候,他也只是托词家中就是卖豆腐的。 匡衡仍是没有和他一起,而是早早地走了,赵星拱能看出他有心事,而且和自己有关,但既然别人不说,他也懒得去问。 让他最为头痛的是,那个俊俏的官二代刘方瑞似乎是缠上他了,总要与他辩出个胜负来。 “赵星拱,你先不要走,午间的问题我还没有说完——” 赵星拱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和刘方瑞的性格正相反,对于这些没用的辩论,他向来避而远之,有些问题是没有所谓对错的,难道场面上占了上风就算赢了吗,有钱赚?所以他假装没有听见刘方瑞的呼喊,快步走开了。 那边刘方瑞见赵星拱这般做法,气得跺了跺脚,那动作有些娘气,加上他唇红齿白,颇有些小女生的意味。 “喂,刚才我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刘方瑞气不过,不顾前来接他家下人的劝阻,竟是追到了赵星拱的身前。 赵星拱微微一愣,笑道:“抱歉,没听到。” 这自然是假话,刘方瑞当然晓得,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便索性直接回到中午他们辩论的那个问题:“先前你说,科举不是检验人才的唯一标准,方瑞不敢苟同,要知道,我泱泱华夏,历史何止万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做法,莫非你觉得先人多少年来的智慧比不上你一个黄口小儿?” 刘方瑞看起来似乎比赵星拱要小上一些,可是每每说起话来,总是老气横秋,早熟得很,若不是他的声音仍显稚嫩,赵星拱还以为是哪个老学究在教训他。此时赵星拱归心似箭,自然没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做无谓的争论,于是装模作样道:“啊——方瑞你说得对,受教,受教了。” 他一边拱手,一边向家的方向走,竟是不给刘方瑞再次开口的机会,刘方瑞急了,道:“赵星拱,枉我这样与你说话,原来你也和那张晟一样,都是不学无术之人,便是这样急着回去玩耍?你能不能有些志向!” 刘方瑞以为自己是一片好心,想要将赵星拱拉上正途,自然说得义正言辞,在他的思想里,若不是见赵星拱恢复神智之后还有些才学,也知道努力,他才懒得管,这时见赵星拱不领情,着实有些气愤:“你这小子,如此不是人心,我与你探讨学问,难道是存了害你的心思?你若是这样,便活该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其实大家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便是赵星拱真的回家去玩耍,也不至于“一辈子都没有出息”,赵星拱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他这样想当然的态度,仍然让赵星拱有些不悦,赵星拱想了想,用前世他十分喜欢的一句台词回道:“我并不是着急回家去玩,和你们这些少爷不一样,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说完,赵星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消失在刘方瑞的视线里。 刘方瑞楞在当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来接刘方瑞的刘府老管家见事情告一段落,走上前来欠了欠身:“少爷,该回家了。” “候伯伯,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刘方瑞的眼圈有些红,可能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想对这位从小便跟随他的老人家诉诉苦。 老管家的声音略显沧桑:“生活在底层的人,确实不容易,少爷若是得了空,也可以去看看,想来定能有所收获。” 刘方瑞低下头来:“可是,可是父亲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 老管家微微一笑:“主人让您来到这偏远的浣溪县,想来也是为了让您多多了解民间疾苦,即使您是女儿身也……” “伯伯!” 刘方瑞跺了跺脚,老管家才自知失言,不好意思道:“您别生气,老糊涂,老糊涂了……” 刘方瑞红着脸,哼了一声,小女儿心态立现,老管家摇头轻笑,跟在她的身后向家的方向走去。 先不说本是女儿家的刘方瑞为何要扮成男孩念私塾,赵星拱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颇为头疼,他刚刚被刘方瑞耽误了一些时间,此时也不知道赶不赶得急回家给娘亲做饭。 他来念私塾本已经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继续,还连带着卖了三只过年用的老母鸡,颇为心疼,上学了又不能绑母亲卖豆腐,于是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如果回去得早了,便给母亲生火做饭。 倒不是说他做的饭好吃,赵寡妇也劝他照顾好自己便好,但是每天吃白食赵星拱心里过意不去,赵寡妇扭不过自己的儿子,也就随他去了,心中却是十分欣慰的。 此时赵星拱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他常常走的近路,不过要穿越一片草地,另一条绕开了草地,自然是稍远。想到匡衡那见到此地有蛇的说法,赵星拱有些犹豫,但是看看日头,他便也不在乎这些了,娘亲最重要。 其实赵星拱这一整天都有些不舒服,头总是晕晕的,此时他头顶着大大的夕阳,一步步艰难地在半人高的草地里艰难的前行,竟竟是生出了幻觉,他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他,每每回过头,却又看不真切。 心知自己大概是中了暑,赵星拱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可无奈头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沉,似乎连脚都有些抬不起来。 这样的赵星拱自然发现不了,他的身后真的有人在跟着他,草丛里面人影攒动,借着夕阳的余辉可以看到,那为首的正是张晟。 第十五章 埋伏 作为青狼帮一个小队的队长,小六子此时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知道帮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早些时候,二当家出门打兔子,就像每日吃饭玩女人,这是很平常的事情,略过不提,但不平常的是,二当家回来的时候竟惹了一身伤,其他的小弟也都面露惧色,据说是被一个瘸子偷袭了。 这还得了? 在浣溪县城谁敢惹青狼帮?还是个瘸子? 反了他了! 大当家梁焕成立刻下令,全城搜捕一个叫王大刚的人,虽然“搜捕”这个词都是捕快用的,但是在浣溪县一家独大的青狼帮想要找人,挨家挨户的,那阵势还真不比那些官老爷差。 虽然当中经历了一些波折,听说是那人报了假名,二当家又被摆了一道——但浣溪县城不大,想找一个瘸子,终究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大当家和二当家领着一百多山寨的精英杀将出去,他则被大当家留下来镇守山寨,以免被老虎帮偷袭。 那时他悠闲地坐在平时只有大当家才敢坐的躺椅上,摇摇晃晃,心说既然大当家亲自出马,那瘸子定然是性命不保,说不定还会被二当家点个天灯,虽然残忍,却也有趣,但他既然领了守备的任务,自然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不久之后他便听到山寨前有人叫门的声音,他认得那声音,是二队长张潮的,他和大当家一起出去,现在不过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不过一百多人去对付一个瘸子,想来也是去去就回,他甚至觉得,有些用大刀砍蚂蚁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当家和二当家全都被抬在担架上,大当家昏迷不醒,生死不知,二当家捂着自己的膝盖一阵阵的哀嚎,其他人则是灰头土脸,慌乱不堪。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不会想到一个瘸子就能把浣溪县城第一匪帮的最高战力全部瓦解,以为是受了埋伏,当张潮和他说起的时候,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那个瘸子? 封门,闭寨,为了防止老虎帮趁火打劫,青狼帮封锁了一切消息,奈何受伤的人数众多,山寨的存货不够用,他们不得不进城买药,即使和老虎帮火并的时候,也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大当家醒了,小六子以为青狼帮会发起疯狂的报复,但梁焕成只是眯起那狼一般的眼神:“老供奉在外游历,我们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急,不能急,待先生回来,便是将他碎尸万段之时。” 梁焕成咬牙切齿,手爆青筋,直到此时此刻,那怨毒的眼神方才显示出他心中的气愤,毒狼的称号,不是白来。 按照梁焕成的想法,他们此时应该避守山寨不出,待把伤养好了再做打算,不过恰好到了每月一次收份子钱的时候,小六子便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城中张贾富家。 到了青狼帮这个级别的匪盗,每日打兔子只是作为玩乐,山寨中几百上千号人,自然不能靠这个糊口,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便是城中大户的份子钱。少则几十两,多则一百两二百两,每月一次,养活着他们这些蛀虫。 小六子这个层级的人还不用张贾富亲自出来接待,到了账房,例行公事的拿钱,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小六子认得他,张晟,张贾富的儿子。 三言两语便清楚了张晟的目的,无非是被人欺负了想要找回场子,怕打官司不能用家中的护院,希望他们能帮帮忙。 忙自然是要帮的,小六子不会和钱过不去,收了张晟手中的银票,与张晟约好了时间,小六子并没有把此事当回事,唯一麻烦的是,大当家说过这些天不让他们出手,但想想也就算了,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他过去也算不得‘出手’。 为了做好保密工作,他只带了四个心腹,此时他们正行进在草丛里,和张晟一起从远处观望着那个叫做赵星拱的倒霉蛋。 从赵星拱走进草丛之后,他们便一路跟着,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动手,此时见赵星拱走路已经歪歪扭扭,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他甚至怀疑自己带人来的必要性,若是让人知道他带着好几个人来找一个生病的小屁孩,山寨里的那些犊子肯定又会笑他好一阵了吧。 就在小六子想着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小弟用手肘碰了碰他:“六哥……” 眼看赵星拱就要走到他们计划好的地方,“战争”一触即发,此时被自己人打扰,就像是和婆娘做那事的时候被人打断,着实有些恼火,他没好气道:“什么事?” 那小弟是小六子的心腹,而小六子是大当家的心腹,所以平时在山寨里还是有些地位的,他皱眉望着前面赵星拱的背影,表情有些纠结,斟酌着字句道:“六、六哥,我好像见过他。” “嗯?” “他、他好像是前些天一脚把二当家踹瘸的那个小孩……” “嗯?!” 那一天小六子要镇守山寨,没有去,但是这个小弟却是去了的,也受了轻伤,起初看赵星拱的背影,还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细细想来,便与那日那个嚣张的小孩子对上了号,“既然你那么喜欢叫别人瘸子,那么你就当一个瘸子”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那小弟的声音有些颤抖:“就是、就是那个瘸子的徒、徒弟。” “什么?!” 小六子一下有些蒙,声音有些大了,虽不至于让行在前方的赵星拱听到,但却引起了张晟的注意。 “怎么了?” 小六子马上收起了颜色:“没事,张少爷。” 这个小六子的功夫张晟见过,三招便把他们家的护院打趴下了,很厉害,张晟不疑有他,道:“那小子就要走到那里了,一会儿你们下手重些,但别打死了,事成之后还有赏。” “得嘞。” 小六子虽然这样回他,可心里却有些打鼓,二当家不以武功见长,但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拿捏的角色,一脚便将他的腿踹折了,这小子定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还有那个瘸子,据说连大当家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事情有些麻烦啊……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旁边另一个小弟见他有些犹豫,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道:“六哥,这可是好机会啊。” “嗯?什么机会?” “您想啊,大当家和二当家受了那么重的伤,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十分气愤,若是您能将这小子抓回去给他们发落,那以后不就——” 那小弟说到一半便住口不言,意思很明显,若是能在这件事上帮两位当家找回面子,以后定然会受到重用,其他小队长自然没法和他相提并论,就是捞一个当家的来做做也未尝可知。 相比带来的巨大好处而言,此事的风险也显得不值一提,小六子思考片刻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男孩带回山寨。他的想法也从之前的要我打变成我要打,至于这个孩子落到二当家手里会变成什么凄惨模样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若不是行事心狠手辣,他也不可能在青狼帮当上小队长。 “快要到了,他快要踩到陷阱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行几人全都回过神来,将他们的目光聚集到赵星拱的身上,只见他晃晃悠悠,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着,只需要几步,他便会掉到这几人先前挖好的陷阱中。 第十六章 负剑少年 若是有人问张晟,什么时候读书最好,他肯定不知道,但你若是问他什么时候打人最好,他肯定会回答你,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赵星拱此时就是病着,就在从私塾回家这段路程中,他竟然中了暑。 此时赵星拱正一深一浅地走在草地里,后天放假,他本是想出去帮赵寡妇卖豆腐,但是看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要不给母亲添麻烦就好了,话说回来,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家,还有好远…… 赵星拱摸着自己的额头,确认自己没有发烧之后才稍稍安心,在这个时代发高烧,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娘亲一定会担心死的,那个瘸子说不定也会来看他…… 他感觉有些奇怪,经过两个多月的锻炼,他的身体素质相较之前已经有很大提高,为什么还这样容易生病,真是……若是母亲去找郎中,又得花不少钱,听说他们家之所以这么穷就是因为母亲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看病了,这些无良的郎中,就是这样给别人医治的吗,若不是他穿越过来,母亲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 赵星拱头痛欲裂,只能依靠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不真实,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浮。 一个负剑少年从他对面行来。 少年放佛一下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面无表情,赵星拱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眼前产生的幻像。 另一边的草丛里,张晟对这个平白出现的人颇为不满:“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等他掉进陷阱再出手的吗?” 小六子警惕的望着那边,摇头道:“他不是我们的人。” 另一个小弟喊道:“快看,那个少年要踩到陷阱了。” 所谓陷阱,是小六子算准了赵星拱回家的路线,早早在此地挖的一个一人高的陷坑,上面铺了些树枝干草,人一踩到上面便会陷落。其实以小六子的想法,对付一个小孩子根本不用如此费事,不过既然张晟要求,也不得不照做,他们自然不晓得这是因为张晟有在别人头上撒尿的特殊癖好。 草丛中的羊肠小路就那么一条,赵星拱因为生病走得特别慢,那少年则是快一步踩到了陷阱之上。 然后,让小六子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因为那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掉下去。 “见鬼了。”小六子咕哝一声,那陷阱是他们下午刚挖的,他还在旁边做了记号。 旁边的小弟也十分奇怪,请示道:“六哥,怎么办。” 那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模样,面若冰霜,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寒气,小六子下意识不想惹他,摇摇头道:“再看看,等那个叫赵星拱的小鬼过去再说。” 让小六子几人始料不及的是,赵星拱没有踩到陷阱,因为他刚走几步便晕倒了,正砸在那少年的身上。 少年警惕性颇高,刚才他便感知到了那陷阱的存在,此时见有人影向他扑来,下意识想要拔剑——但是终究没有出手,不只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小孩——他发现赵星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如果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忽然有一个人向你倒了过来,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若让赵星拱以现代人的目光看,这自然是碰瓷的,不说会把对方如何,最起码也会敬而远之。 但少年的思想明显“落后”了一些,他仍然面无表情,但却伸出一只手来,保证昏迷不醒的赵星拱不会直接倒在地上。 少年蹙眉,明显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半大男孩,然后他便看到从前方草丛里行出一人。 “弟弟,你怎么了,弟弟!” 那人一路小跑到少年跟前,见到昏迷不醒的赵星拱,顿时慌了神,哭着嗓音道:“弟弟,你身患重病,大夫嘱咐不让你出来玩耍,你怎地如此顽皮,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爹娘交代!你快醒醒啊!” 那人哭了一阵,似是责怪幼弟顽皮不听话,然后向少年鞠了一躬:“这位少侠,谢谢你了,我这就将我弟弟带回家去。” 少年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人,始终未曾开口说话,待那人的手将要碰到赵星拱时才淡淡道:“你不是他哥哥。” “啊?” “演技太浮夸。” “啊?” 那人正是小六子的一名手下,先前他以为自己想出一条妙计,可以不用吹灰之力把赵星拱骗到手,于是自告奋勇出来冒充赵星拱的哥哥,却不知对方如何识破了自己,此时两人面对着面,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就是他的哥哥,你凭什么说我不是。”那人把连一横,准备死缠烂打。 “你设了陷阱,不是来救他,却是来抓他。” “阿宽,动手!”两人说话间,前面草丛里又出来四人,为首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可发号施令的人却是另一个。 先前冒充赵星拱哥哥的山贼听见小六子下令,瞬间变了脸,他从腰间掏出匕首,一下子便向少年刺去。 若是普通人,这冷不丁的一下便要扎在身上了,可少年十三四岁便孤身闯江湖,又岂会是等闲之辈,一脚踢在他的腰间,那山贼一下子便飞了出去。 小六子有点蒙,他能在卧虎藏龙的青狼帮爬到小队长的位置,自然是有几分能力的,眼力也是不差,只一招他便知道,若论单打独斗,己方这边没人能敌得过这个负剑少年,碰到硬钉子了。 “这位少侠,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刚才是小人冒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把您旁边的那个孩子交给我们吧,我青狼帮呈您的情,日后您在浣溪县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大可以报我青狼帮的名号,若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想必是大家都不喜欢见到的。” 小六子跟随梁焕成闯荡江湖有些年头,这些话他说得不见得多漂亮,但却句句落在点子上,先道歉,给对方台阶下,再点出他们青狼帮的身份,以及少年得罪他们的后果,若是一般人听到这里,一番权衡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接下来张晟说的话,却让小六子有一拳打死他的冲动:“不行,一个也不能放过,这人背了一把剑,比我还能装逼,我不服,你给我把他拿下,我再多给你二十两!” 第十七章 原来你是个小妞(1) 华灯初上 赵星拱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躺在床上,感觉头痛欲裂,四肢无力。 天色早已暗下来,他分辨不出这是哪里,不过床很舒服,肯定不是在家。 迷糊中他只记得自己中了暑,走在草丛中的羊肠小路上,见到了一个负剑少年,然后他向对方倒了过去,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是那个负剑少年救了他?大概是这样的,看见旁边桌上的药碗之后他便更加笃定了。 他迷迷糊糊地走下楼,发现这是一家客栈,而且离私塾不远,他认得这里。 “你说那个背着剑冷着脸的人啊,他把你放在这里,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付了钱就走了。” 和老板短暂的交谈之后,赵星拱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也淡了出去找人的想法,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回家,天色已是不早,这个时候还没回家,母亲恐怕要急死了。 至于和那个负剑少年道谢……做好事不留名,他当自己是雷锋啊。 赵星拱只依稀记得那少年的模样,他似乎比自己大一些,背了一把比他还要高出一节的重剑,面若寒霜。 把他一个孩子扔在这里撒手不管,救人也不彻底一些,哪怕留下点碎银子也好,赵星拱腹诽着对方,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赵星拱回到家的时间比以往晚了将近一个时辰,正碰到母亲出门寻他,赵寡妇见儿子连路都走不稳,一下子跑过去蹲下抱住了他,嘤嘤地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我好困。”赵星拱说完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其实赵星拱只是中了暑,并没有多大问题,吓得赵寡妇连夜请了大夫,大夫开了药,嘱咐患者静养几天就好,赵寡妇这才放下心来。 私塾自然是上不了了,因为隔天便是旬假,赵寡妇便和徐夫子告了罪,让赵星拱在家里休息两天,夫子通情达理,问候几句,他知道这对孤儿寡母的难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于是第二天便成为赵星拱来到这里之后最为惬意的一天,由于身体不适四肢无力,他什么都没做,没有练功,没有帮母亲做事,只是在自己的小床上躺着,唯一动弹的就是他的眼睛和脑子。 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赵星拱时常感觉自己是活在梦里,有些不真实。 在那个世界,他是一个魔术师,创造了许多让观众叹为观止的魔术,他喜欢观众那种期待和惊讶的眼神。干过这行的都知道,一个好的魔术师,要做观众的主导,要控制场上的气氛,观众的情绪,要引导观众跟着他的节奏,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动作都是有套路的。 可是现在,他却感觉自己被别人,不,或许应该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套路进去了,他完全是被动的一方,被动的接受着一些人和事。 这让他感觉十分不好。 赵星拱方才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每天都在忙,忙着帮母亲做事,忙着和李瘸子练功,忙着去私塾学习,似乎都忘记怎么变魔术了。 魔术在这个世界称作戏法,是一种低贱的职业,每日走街串巷,勉强糊口。本来他可以用这个赚些钱,但想到会让母亲抬不起头,受到菜市场大娘们的嘲笑,他便放弃了,反而选择了读书科举这条更困难的路。 这是一种病态的想法,不见得理智,却让他感觉自己更有人情味一些。 胡思乱想中,一天就这样过去,下午赵寡妇卖完豆腐回家的时候,赵星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赵寡妇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苹果递给他。 他们家很穷,尤其赵星拱上私塾之后更是难上加难,若不是赵星拱生了病,恐怕也没有水果可以吃,赵星拱握着苹果,手上青筋暴起,却是咬着牙没有让眼泪流出。 到了第二天,赵星拱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手脚也恢复了力气,但赵寡妇依然没有答应让他去菜市场帮忙。赵星拱无奈,只得留在家里做家务,可就在他整理母亲衣物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因为家里穷,赵寡妇本身并没有几件衣服,穿破了也是缝缝补补,从来不肯买新衣服;赵星拱正在长身体,每年的衣服只有一两件,穿到实在不能再穿才会送人,因此家中放衣服的柜子便显得十分空旷。 赵星拱本想将母亲没空洗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一洗,没想到却无意间发现了一本书,黄|书,让他想起前世上学时和朋友去书摊,潇洒地和老板吼道“来一本最新刘备”的场景,不由笑了一笑。 此黄|书当然不是彼皇叔,这只是一本黄色封皮的书,被包裹在一个帕子里,显然是母亲收起来的。 赵星拱知道母亲是不识字的,在这个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于是好奇地翻了起来。但他发现里面并不是字,而是画,连环画,一个个小人拿着剑比划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虽然赵星拱只和刘瘸子学了几天花架子,他也知道这是一本剑谱,就是不知道厉不厉害。 他拿起剑谱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没有他想像中“独孤九剑”或“辟邪剑谱”一般牛|逼的名字,只是在封面不起眼的地方写了一个小小的“王”字,若是不注意,他还真找不到。 这本剑谱被母亲保护的这么好,想来是对母亲有特殊的意义,赵星拱小心翼翼地将剑谱包好放回原处,便抱着一大堆衣服出了门来,门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他知道母亲通常都是在那里洗衣服的。 前世他是个孤儿,小时候没人看得起,成名之后看不起别人,所以也没交到女朋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洗衣做饭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不一会儿他就将衣服全都浆洗干净,可就在他出门晾衣服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刘方瑞就这样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十八章 原来你是个小妞(2) “昨天你没去私塾,听夫子说你生病了,便想着前来探望一番。”刘方瑞见他吃惊模样,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把旁边仆从手上的水果递给他:“让人在门外站着说话可不是待客之道。” 赵星拱愣了半天,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方才把他让进屋里。 其实也不怪赵星拱反应迟钝,在私塾里他一向与人为善,尤其周围都是一些小孩子,熟悉了之后关系都还算不错,但有两个人始终对他存有敌意,第一个自然是富二代张晟,而第二个就是眼前这位和他争论不休的刘方瑞。 刘方瑞屏退了两个仆从,自己随赵星拱进了门,随便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家里穷,没什么可招待你的。”赵星拱倒了一杯水给刘方瑞,当他说到“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刘方瑞打量着赵星拱的家,发现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两个凳子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便是全部的家具,他自幼养尊处优,知道有些人家过得不好,却没想到竟会如此穷困。好在赵寡妇赵星拱都是勤劳的人,把家里打扫的十分干净,给人的感觉还算比较舒服。 刘方瑞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赵星拱似乎也没有招待她的意思,便随便问了起来。 “身体怎么样了?” “好些了。” “生病了?” “嗯……也不算,好像是中了暑。” “这么不小心……” “……” 一阵寒暄之后便冷了场,但其实是赵星拱有意为之,至于这么做的理由,一来他把刘方瑞当小孩子,他不想和一个养尊处优习惯了的官二代扯淡,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如此;二来他自认和刘方瑞没什么交情,刘方瑞贸然来到他家,在他看来有些交浅言深的意味,他有些讨厌这种人。 两个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赵星拱便自顾自地做起事来,昨日他歇了一整天,许多活都耽搁了。 刘方瑞见赵星拱熟练地洗衣服,晾衣服,给门前园子里种的蔬菜浇水除草,心中颇为好奇,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做事吗?” “啊?” 赵星拱明显没搞清状况,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又想要做什么。 “你别惊讶,我,我就是想试试。” 自从那天的事情过去之后,刘方瑞常常会想起赵星拱和她说过的话,她一直心存怀疑,加之那位老管家也建议她出来看看,她才做出了这个看似荒谬的决定,待进到赵星拱家门时,才知道赵星拱所言非虚。 刘方瑞是个女儿身,本来按照穷养儿富养女的俗语,应该是在家学习女红,不知为什么她非要扮做男孩出来抛头露面。 赵星拱见她坚持,便让她进了园子和自己一起除草,刘方瑞乃是真正大户人家的孩子,当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面对着这一片菜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哪个是苗哪个是草?” “……” “啊,黄瓜为什么要搭个架子?” “……” “什么?土豆竟然是长在地下的?!” “……” 刘方瑞性格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此时见到许多新奇事物不免有些多话,影响了赵星拱做事的进度,让他有些不耐烦,但毕竟别人是来探望他的,也不好发作,只得耐着性子做一个生物老师。 “土豆没有种子,切成块放到土地里就会发芽。” “对,那个就是辣椒,不要吃,很辣的。” “啊啊啊啊,你怎么又把苗当做草给我拔掉了??” 便是这样,两个人折腾了一上午,总算是把赵星拱给自己既定目标完成了,算算时间,母亲也快要回来,赵星拱开始准备午饭。 赵星拱从井里面打了一桶水,两人在一起洗了手,赵星拱发现刘方瑞的手修长纤细,十分漂亮。 “你应该去弹钢琴。”赵星拱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嗯?” “没什么。”赵星拱摇摇头,甩开自己无聊的想法,却发现刘方瑞的脸有些红,他以为是天气炎热的原因,毕竟对方从没有顶着太阳做过这些事情,却没想到刘方瑞是因为害羞。 “脸怎么这么红,你没事吧。” “没、没事。” “你别动,我看看。” 说着,赵星拱就把自己的手向对方的额头上探去,显得十分自然,可就在他要接触到对方皮肤的时候,刘方瑞却条件反射性的将他的手给打开了。 赵星拱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转身忙活自己的去了,刘方瑞自知做错了事,赶忙拉住他:“你,你别误会,我、我只是不习惯。” 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层,有人的地方就会就阶级,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赵星拱不会怪刘方瑞,但并不表示他不会生气,经过一上午的相处,他对刘方瑞的印象渐渐产生变化,觉得他大概是一个有些理想化,有些小任性的孩子,但对方一个动作,又将他唤回了现实。 不要妄想两人之间会是真的朋友关系,人家只是来体验生活的,他怎么会有和对方交朋友的想法,真是幼稚。 两人僵持了一阵,赵星拱回到里屋,将刘方瑞之前带来的水果篮递回给他:“今天你来看我,我谢谢你,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还是少来往吧。” “你!”刘方瑞此时气愤不已,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委屈,可恨她还不能解释什么。 其实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无法预料,多少年后,当赵星拱回想起此情此景时,仍然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笑他自己的蠢,笑依偎在他身旁的良人,是如此的可爱。 当时两人对着一个果篮你推我搡,谁也不肯接下,但少女的力气终究是敌不过少年的,又因为后退的不及时,两人双双倒地,然后赵星拱发现他的手放在了一个不该放的地方,有些柔软,有些舒服。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终究还是开始发育了,虽然平时看不大出来,但手感自然是不同的,让赵星拱愣了好久,条件反射道:“原来你是个小妞啊。”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下的人已经站起,泪水止不住地从对方眼睛里流出,可怜之极。 “赵星拱!我恨你!” 虽然是用吼的,但那声音也变得像女孩一样纤细柔美,想来平时也是有所伪装,用心颇为良苦,没想到就这样被他破了功。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赵星拱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怎么就变成女的了呢,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第十九章 女子好,少女更妙 浣溪县城中,若论奢华,当属张贾富家的“张府”,书香气最浓的,则是徐夫子的“草庐”,但你若问哪个府邸最大,还当属坐落在浣溪县城最中心的“齐府”。 齐府的主人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须发皆白,有点像画像中走出的老神仙,据说他是位告老的大官,只是没人知道他原来的官职有多高,但据好事者猜测,大抵是不低的。某次元宵灯会,州城的官老爷应邀前来,堂堂一路总督,从一品的大元,那是能在金銮殿上与皇帝陛下讨论国家大事的大人物,在这平时被大家戏称为“齐老”的老者面前,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看得县令与陪同总督而来的知州一身冷汗。 从那以后,虽然齐老仍然每天打拳溜鸟,平易近人,但却再没人敢招惹“齐府”,甚至连从那府门前走过都战战兢兢。经过知州一番点播,浣溪县令逢年过节便送上孝敬,但却从不进门,因为他晓得,这个层级的人物是他巴结都巴结不起的。 此时这位齐姓老人正在府中和徐夫子手谈,浣溪县城中,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也只有这位誉满天下的夫子了,不过二人棋力相当,一时难解难分。今天是旬假,徐夫子难得空闲,两人拼杀了几局,互有胜负,最后沏了茶水坐在厅中闲聊。 “你家那丫头呢。”刘方瑞三年前被人送到齐府,据说是齐老的远房亲戚,夫子作为她的老师,是少数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之一。 齐老摇头轻笑:“那小丫头我可管不住,今天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去体验生活……她在私塾里表现如何?” “不错。” “她父亲把她送到此地,便是冲你这位老师来的,你如此敷衍,当心他找你麻烦。” “浣溪县城天高皇帝远,他要来就来喽。” 两位老人活了大半辈子,已取得相当不错的名誉地位,但却都不是那等老学究似的人物,偶尔开开玩笑也是有的,待夫子说到那句“天高皇帝远”时,两人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说话间,正看到刘方瑞哭着跑进园子,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嚎啕大哭,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又惹到这位小祖宗了。 问自是问不出结果的,难道刘方瑞要和两位爷爷辈的人说,有个叫赵星拱的挨千刀摸我胸? 所以当第二天赵星拱小心翼翼打量对方时,看到是一双通红的眼睛和一张要吃人的脸,赵星拱自知理亏,赶忙躲在了匡衡的身后。 匡衡一脸迷茫:“怎么了?” 赵星拱打了一个冷战:“有杀气。” 有杀气是自然的,刘方瑞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受到这么大的委屈,好心好意去看望赵星拱,却被他推搡倒地,还被摸了胸,在这个时代,对与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来说,可以用不共戴天之仇来形容了。好在她知道赵星拱并非有意,不然那日只要她在随从里随便指派一人,赵星拱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不过还是很吓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赵星拱相信自己早已被万箭穿心,孔夫子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此时刘方瑞两样都沾边,赵星拱是真真惹不起的。 不过毕竟是赵星拱有错在先,虽然可以拿不知者无罪来做幌子,但到底还是驳了人家面子,摸了人家的胸。 有错就要认,这一点赵星拱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在某一日的中午,赵星拱第一次厚着脸皮来到刘方瑞座位旁边。 “你,你没事吧。” “要你管。” “我……那天……对不起,我不知道……” “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 先前赵星拱不知道刘方瑞是女孩,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腹诽她是小白脸,如今知晓了真实情况,再来看刘方瑞,螓首蛾眉唇红齿白,虽然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没长开,却是另一番风味了。 往日都是刘方瑞喋喋不休,缠着赵星拱讨论问题,像今日这般的情景还从来都没有过,一时让其他同学感觉十分奇怪,赵星拱撇撇嘴,并不理会。 还有一个表现怪异的人,是张晟。 以往赵星拱和刘方瑞争论的时候,他总是会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可今天他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二人,让赵星拱感觉有些奇怪,还有,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星拱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强警惕,属不知,他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而张晟也受到了相当的惩罚,至于他会不会继续报复,那都是后话了。 “今日我们简单的学习一下楹联。”夫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楹联又称对偶、春联、对子、桃符、对联等,是一种对偶文学,起源于桃符,它是写在纸、布上或刻在竹子、木头、柱子上的对偶语句,讲究言简意深,对仗工整,平仄协调,字数相同,结构相同……” 这堂课讲的是楹联知识,自然是给学问相对好的几个人讲授,像张晟之流,还在继续背他的三字经和百家姓,倒是赵星拱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跟刘方瑞道歉,以获取她的谅解,因此有些心不在焉。 夫子是有心培养他的,要求自然高许多,咳了一声道:“赵星拱,你可有在听讲。” “啊,听着呢。” 在尊师重道的年代,这样草率的回话无疑会让大家感到反感,夫子却没有在意,问道:“那你可知我刚才讲了何物?” “对联嘛——”赵星拱无奈,想了想,道:“上边夫子跌跌不休,下面学生昏昏欲睡。” 若是现代的老师,必然会对赵星拱说:“滚出去”,可夫子毕竟是夫子,他只想让赵星拱专心些,摇头道:“空有对仗,毫无意境,下等联——刘方瑞,你试试。” 刘方瑞思索片刻,道:“德张民智开明范,学领女权炳耀风。” 刘方瑞乃是一个女子,想出这对联来正是应景,夫子点头:“中等之联。” 夫子又说了些关于楹联的相关知识,见大家性质不高,为了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便亲自出了一副对联:“古木枯,此木成柴。” 古木成枯,此木为柴,这是个拆字联,说难倒也不难,但对于这些刚刚接触楹联的孩子们,还是具有一定挑战性,刘方瑞埋头苦想,思索良久也没有结果。 放课的钟声响起,仍是没有人对得出,夫子便将此联做为家庭作业布置了下去,但他还没说完,便听有人道:“夫子,我对出来了。” 赵星拱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望了刘方瑞一眼道:“女子好,少女更妙。” 女子好,少女更妙。这对联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在被他摸了胸的刘方瑞看来,无疑就是**裸的调戏了,她愤怒地站起身来,指着赵星拱:“你——” 见势不妙,赵星拱赶忙狂眨眼睛,示意她此时正在上课,有什么事放课再说,刘方瑞抽了抽鼻子,竟是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放课之后,赵星拱见她还在哭泣,一时间也慌了神,劝慰几句,对方仍是不领情,最后又在两名仆从的护送下哭着跑回家去了,赵星拱再次看着那背影无奈摇头,知道这小妞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了,这叫什么事儿。 第二十章 公子 老虎帮作为浣溪县的第二大匪帮,大约有四五百人,大多是走投无路之后被孙老虎收留的庄稼人,虽然现在是盛世,但浣溪县城应了天高皇帝远那句老话,人民的生活似乎并不那么顺心,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落草为寇。 孙老虎本身也是农民出身,没有管理这么多人的经验,好在二当家陆成章读过几年书,在山寨里是少有的文化人,一般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孙老虎只负责一些大方向上的决策,而三当家楚震则是负责带领帮派的兄弟们出去“打兔子”,偶尔做做劫富济贫的事情,几人分工明确,日子上也算过得去。 但今天三位当家的都没有离开山寨,召集了一些心腹聚集在议事堂,大家面色凝重,好像是发生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其实并不是老虎帮发生了什么,二当家管理得好,山寨里井井有条,只是最近青狼帮有些异常,故而孙老虎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说自己的看法。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浣溪县城帮派不少,但能与青狼帮争上一争的,只有老虎帮,他们便一直把自己的焦点聚集在青狼帮,青狼帮也同样视老虎帮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剩下其他类似于巨鲸帮,万火教,百盗盟之流,皆入不了这两个帮派的法眼,所以浣溪县的黑道势力,大约成虎狼相争,群狗乱吠的态势,也正因此,老虎帮对于青狼帮这些天来的诡异动作十分警惕。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此时说话的是被李瘸子哭过的三当家楚震。“从上个月来,青狼帮已经将近一月没有行动了。” 另外一个小队队长补充道:“不仅如此,据我们撒出去的探子回报,他们还采购了大批疗伤药物,治疗内伤外伤的均有,县上的药房的药都快被他们买光了。” 孙老虎坐在长桌的最后边,用手有节拍地敲着桌子,良久,他才问旁边的人:“老陆,你怎么看。” 二当家陆成章今年四十岁,一身儒生打扮,不善武力,却是整个老虎帮的大脑,他眯起眼睛:“囤积药物,这是要引发战争的表现,但是他们又没有大批量锻造武器,有些奇怪,自从青狼帮那为神秘的三当家出现之后,青狼帮的行为越来越诡异了,我们不得不防,不过大家也不要惊慌,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不主动生事,青狼帮便没有可乘之机。” 以不变应万变,当是这种时候最为妥当的解决办法,孙老虎权衡一阵,最终拍了板:“最近大家不要单独行动,出门必须两小队结伴而行——不,最近就不要出去‘打兔子’了,山寨里还有存粮——张龙赵虎,你们两小队分成两班,日夜在山寨面前巡逻,一旦发现异常,立刻上报——老三,继续派人去青狼帮打探消息,看看那头毒狼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孙老虎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安排妥当,颇有大将之风,众人散去之后,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从帘子后面冲出。 “爹爹,爹爹。”叫喊声有点奶声奶气。 “龙儿乖,让爹抱抱。”孙老虎眼中柔情渐渐起,将幼子放在肩头,玩了好一会儿方才放下。“告诉爹爹,上私塾好玩吗。” “有意思,比山寨好玩多了,徐夫子教我念百家姓来着。”孙龙眼睛滴溜溜乱转。“私塾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懂得可多,徐夫子给他鞠躬他才答应在私塾念书。” “这样啊……”孙老虎是本地人,也听说过徐夫子大名的,心里想着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但他并没有如何在意,毕竟现在青狼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说来也奇怪,孙老虎一个匪盗头子,竟然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了私塾,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其实细细想来也不难理解,孙老虎并非大恶之人,只因贪官当道,他才不得不落草为寇,但是他的内心依然是善良的。 孙老虎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深知其中凶险,他不想让儿子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刀口舔血的生活,即使将来要继承老虎帮,光有蛮力没有脑子也是不行的,所以孙老虎和二当家商量之后,便偷偷把儿子送进了学堂。 其实比孙老虎更忐忑的,是青狼帮大当家梁焕成,此时此刻他正躺在床上,眼里满是恶毒,恨不得将那个瘸子碎尸万段。 十几二十年来,他毒狼梁焕成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但气归气,梁焕成很清楚,那瘸子只一招便让他半个月下不了床,他明白,就是十个梁焕成也打不过他。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二当家刘柴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刘柴山瘸了,当时他被愤怒的赵星拱一脚踢碎膝盖骨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瘸了,那孩子冷漠的眼神,他至今还记忆尤深。 刘柴山一瘸一拐走到床前:“大哥,你怎么样了。” 梁焕成叹了口气:“可能还需要将养几日,外面的事,劳你和几位兄弟多费心。” “都是我没用,惹上了这样的事端,连累大哥受了伤,我刘柴山该死啊!”刘柴山一掌拍在自己的瘸腿上,钻心的疼痛立刻让他的表情变得狰狞。 “老二,别这么说。”梁焕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当初你我刚出道的时候,比这凶险的时候不是没有,我们都挺过来了,这次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就是要小心地方老虎帮,若让他们知晓你我二人受伤,直接率人来攻山寨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位公子说,不用担心老虎帮,他自有办法。” “既然他如此说法,那便没有问题。” “只是,那位公子对我们这次的行动似乎有些不满……” “他不是不满我们行动,是怕我们耽误了他的计划。”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柴山和梁焕成二人相识多年,一起杀过人,一起蹲过大狱,乃是过命的交情,无话不说,但当刘柴山问出这个问题时,梁焕成明显有些犹豫,他叹了口气:“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位公子想要进行一场豪赌,我们是他手里的筹码,赌得赢了,自然是富贵荣华,若是输了,他可以脱身,我们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梁焕成和刘柴山口中的那位公子,便是青狼帮三当家。 此人两年前来到浣溪县,只身一人与毒狼梁焕成密谈一个上午便成为了青狼帮的三当家,颇为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两位当家也都以公子相称,对其十分恭敬。此人深入简出,平时并不住在山寨里,也从不参与青狼帮的事务,众小弟都很少见他,放佛他只是在青狼帮挂了个名,令人十分奇怪。但更奇怪的是,自从他加入青狼帮,青狼帮发展更迅速了起来,经过两年时间,现在已经稳稳压住老虎帮一头,成为了浣溪县第一大帮,也不知是不是跟他有些关系。 此时这位年轻的公子正在河边看着景色,旁边的两名护卫警惕地巡视着四周,然后从旁边的小路上过来一人,护卫将其拦住,年轻公子挥了挥手,两名护卫才将那人放行。 “怎么样了?”那位公子随意问道。 “秉公子,小人已经将老虎帮稳住,他们以为青狼帮有诈,暂时不会攻打青狼帮。”如果老虎帮大当家孙老虎此时在这里,定会发现此时在这公子面前卑躬屈膝的人竟赫然是他们的二当家陆成章。 “做的不错。” 那公子挥挥手便想打发陆成章走,随后又想起另一件事,叫住了他,陆成章知道公子想要问什么,道:“已经劝说孙老虎将他儿子送去私塾,随时可以动手。” 公子点点头,觉得这位二当家倒是个不错的狗腿子,便一反常态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从青狼帮开始,我在此地谋划了近两年,现在已经快要到收官,我不希望发生什么意外,你用心些,事成之后,老虎帮归你,这是你应得的,倘若事败,想来我不说,你也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第二十一章 学贱 作为青狼帮大当家,这几年来其实梁焕成过得并不顺心。 本来他组建青狼帮只是想做个小土匪头子,他和刘柴山两人玩玩女人抢抢钱,其实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人就是这样,总是想要以蛇吞象,所以当那位公子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对方说要帮他把青狼帮壮大,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位公子源源不断地为其提供钱粮,帮他们练兵,还提供大量高品质的兵器,短短两年时间便让青狼帮一跃成为浣溪县城第一大帮。 这本是好事情,但当他意识到其中凶险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了。 那些锋利的兵器是军队使用的,这位公子却能轻而易举地运到浣溪县城,这事情本身已经相当不可思议,但是最令他觉得恐怖的,是这公子的目的,那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此时已经势成骑虎,他便是想退出也不可能了。 梁焕成本就是杀伐果断的性子,他心中十分清楚,既然事已至此,除了一条路走到黑,再没有任何办法。 和好色的刘柴山不同,梁焕成只好酒,这是他仅有的爱好,即使身受重伤也未曾忌口,便如此时,他拿着一壶酒,正对着夕阳。 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谁是天生的坏人,杀人多如梁焕成者也不例外。 梁焕成家本是大户,他娘亲死得早,父亲另寻新欢,继母十分厌恶他,非打即骂,让幼儿时期的梁焕成变得十分敏感和脆弱,继母数次想要将他驱逐出家门,均未得逞。终于,他在十二岁那年亲手杀了那女人,从家里逃出之后一直浪迹天涯,至于如何碰到二当家刘柴山组建青狼帮,那自又是另一段故事。 幼年的悲惨经历让他甚至世道险恶,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你不杀人,人便杀你,从此他弑杀成性,尤爱生饮人血,一柄流星锤耍得出神入化,无人能敌,传说他的眼睛能在深夜中放出幽光,毒狼称号由此而来。 梁焕成不好色,不贪财,为人处世也颇有一套,除了嗜血一点便再没有什么缺点——当然出来闯江湖的,嗜血或许还被人算作优点——所以青狼帮成立后,前来投奔他的人不在少数,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在最初的迷茫期过去之后,梁欢成便想通了,相聚便是兄弟,有他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亏待弟兄,梁焕成便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直到他遇到那位公子。 正如那位公子所说的,人生便是如此,风险与机遇同在,想要又多大的成就,就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梁焕成喝了一口酒,他知道,眼下正是青狼帮最重要的时期,可以说是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不允许有一点差池。 然后他想到了那个瘸子,这可能是他一生的耻辱。 自梁焕成成名以来,哪里经受过这样的失败,对方还是一个瘸子,绝对是耻辱! 不过即使这样想,但梁焕成仍然一脸平静,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可以忍,忍到供奉回来的那天,他一定会把那瘸子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梁焕成正恶毒地想着,然后见身旁一个人影闪过,他眼睛一眯,叫住了对方。 “小六子,你最近做什么去了,怎么都见不到人。” 小六子底眉颔首:“没、没做什么。” 梁焕成居高临下望着他:“抬起头来说话。” “大、大当家,真的,真的没什么。” “把头抬起来!” 小六子终是怕大当家发火,缓缓抬头,漏出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梁焕成眼睛里冒着火焰,但却强行压下自己的声调:“怎么弄的。” “回,回大当家,是、是,是那个瘸子的徒弟……” “又是那瘸子。”梁焕成咬牙切齿,“啪”地一声将手中酒杯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瘸子!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与此同时,梁焕成惦记的那瘸子正在和他的徒弟坐在他茅草屋的台阶上,讨论着一些颇为无聊的问题。 这一天没有放假,却是赵星拱回答上了夫子的问题,得到了可以早些放课的奖励,由于之前生了病,放假的时候没有来看李瘸子,所以今天得了空,便没有去菜市场帮母亲的忙,而是过来找李瘸子说话。 李瘸子仍是拿着他那破酒壶,坐在门槛上慷慨激昂:“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镰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带尖儿的,带刺儿的,带楞的,带刃儿的,带戎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勾的,带娥眉刺儿的,十八般武艺我是样样——精通!” 赵星拱斜着眼睛望着自己的便宜师傅,鄙视之情溢于言表,他这师傅武功高则高矣,就是没有什么宗师风范,真的是……赵星拱受那负剑少年的影响,觉得自己也应该学一样兵器,连李瘸子都有一副拐杖,他不能总赤手空拳和别人交战,跌份儿,只是李瘸子顾左右而言他,先前竟然还背了一段贯口,让他有些奇怪。 对于他的疑问,李瘸子自然是不会承认,赵星拱知道李瘸子不会害他,但总让赵星拱感觉他是有所顾忌,于是赵星拱使出了自己的终极杀招——死缠烂打,李瘸子终于他的连番逼问下妥协,扣了扣脚道:“这样吧,你和我说说,你想学什么。” “剑。” “学什么不好,非学贱。” “不是你的贱,是剑。” “还不是都一样。” “明显不一样。” “反正你不能学贱。” “……” 赵星拱对这个世界的武道几乎一无所知,想学剑大抵也是因为那天在家里无意间看到了一本无名剑谱,随口说说,但在他表达了自己想要学剑的意愿之后,李瘸子的态度便明显和之前不同了。 他把自己的酒壶放下喃喃道:“为什么非要学剑呢……” 接下来他们师徒二人对于学不学剑和如何学剑的问题进行了深入讨论,半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赵星拱算是初步定下了一份学习计划,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赵星拱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师徒二人的复仇计划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 第二十二章 供奉回山 时令已经是九月,暑热的天气渐渐褪去,留给人们的是初秋的清爽,与盛夏时的燥热相比,这样的浣溪县更令人感到亲切。每每到了早上,天刚蒙蒙亮,一些商贩便把摊子摆到了外面,以求占上一个好位置,一刻钟的勤劳大概会让他们多赚不少铜钱。 浣溪县由于成制较晚,所以虽是县城的编制,却是没有城墙的,好在几个南方的边陲小国在奉阳强大军力的震慑下噤若寒蝉,犯边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青狼帮坐大的时间和空间。 这一天的清晨,一位老人结束了游历,从南边的越兰国回到了浣溪县。 严格说来,老人并不是浣溪县人,他只是一个武者,年轻时心高气傲,喜欢挑战各种高手,在奉阳南部几省之间很有些名气,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便隐居于此,后来又成了青狼帮的供奉。 老人不是那种助纣为虐的人,青狼帮的供奉,出手的次数却很少,但每次都挽救青狼帮于水火,所以没人会轻视他,老人外出游历两年,这时候终于回来了。 青狼帮盘踞的山头名叫黄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梁焕成带领青狼帮花了大代价打下来的,若没有正规军来攻,普通的衙役捕快是根本不需怕,可这时候在瞭望塔上巡逻的喽啰却是丝毫不敢松懈。由于那瘸子打伤了大部分青狼帮精锐,现在青狼帮的战斗力不到平时的一半,大当家说过,现在是危什么存什么之秋,不仅要小心老虎帮,其他小帮派说不定也会趁机捞些好处,就是拉屎也要保持警惕。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老人,步履蹒跚,一步步艰难地爬到了半山腰,似是有些疲乏,此时正坐在一个树墩上歇息。 “喂,老头,你是做什么的?” “老头,再不回话就拿箭射你了。” “不、不许再靠近了!” 于是当小六子起床刷牙的时候,便见到几个人匆匆忙忙向山寨门口赶去,他顺手拉住一个人:“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六、六哥,外面来了一个老头,赶不走。” “老头?”小六子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小队长,与他有一个灵活的脑子密不可分,闻听是一个老头找上门来,联想到山寨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眼珠一转:“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几人出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来到了山寨的正门前,十几个人手持弓箭对准老人,却迟迟没人敢出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第一眼看到老人浑身上下就止不住的颤抖。 老人两年没有回来,青狼帮在三当家的带领下发展很快,山寨也变了样子,许多人已经不认识他。小六子见到老人的脸,一下子便呆住了,即使他刚才已经猜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但还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收起你们的箭,都特么活腻歪了吗?!” 小六子大声教训着,然后一路小跑来到老人身边:“老先生,您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和山寨打一声招呼,让小的们去接您。” 安排站岗守寨的人大多是这两年招来的新人,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位老人的身份,不知道为何深受大当家器重的六哥会如此讨好一位老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一会儿问有没有吃饭,一会儿问喝不喝水,生怕怠慢了。 当大当家梁焕成拜倒在老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更加疑惑了,当然也跟随着一起爬在老人的脚边,老人温和地笑了笑,上前伸手扶起了大当家。 梁焕成伤还没好透,脸色苍白,爬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老先生,您总算回来了,这一次您可要为焕成做主啊!” 赵星拱这两天都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自从他说要学剑之后,李瘸子变得沉默了,虽然平时仍然和他插科打诨,但赵星拱明显可以感受到,李瘸子有很重的心事。 赵星拱不是那等没心没肺的人,李瘸子武功高绝,以他的武道修为,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不知他为何选择隐居在浣溪。但是无论如何,赵星拱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 于是这些天来,乡亲们总能看到赵星拱拿着一柄木头削成的剑,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或跑或跳。之前便瞧不起赵星拱的林大娘不止一次地劝说赵寡妇,赵星拱的痴病是不是又复发了,应该找大夫来看看。 赵星拱自然没有犯病,他只是按照那本在家里无意间发现的剑谱在练习,不过他总觉得这是一本假货,因为他根本无法按照上面的画像做出动作。 这倒不是说赵星拱拉不出屎愿茅坑,其实他在李瘸子的指导下练习基本功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无论是协调性还是力量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普通的小混混三五个都近不了身。但这本剑谱的奇怪之处在于,许多动作都是反关节的,做起动作很不自然,更别提流畅性和美感了。若不是母亲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赵星拱肯定会将它当做是走街串巷商贩拿来骗人拯救世界的秘籍。 好几次赵星拱都忍不住想要问问母亲有关这本剑谱的事情,至少要知道有没有人练过,练过的人厉不厉害,但每每话到嘴边,他却都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练习这本剑谱,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亲爹。 赵寡妇之所以叫赵寡妇,便是因为没了丈夫,但没了,是死了,还是走了,赵星拱并不知道。 他曾经小心翼翼地和同村的小伙伴打听这些事情,但小孩子哪里知晓,除了嘲笑他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再没为他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赵寡妇也同样从不和他提起有关他爹的事情,这让他彻底没了注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提起母亲的伤心事,若真会这样,他就真的不是学剑而是学贱了。 赵星拱学武的进度并不慢,这和他的努力分不开关系,如果说有人用天赋吃饭,那么他便是靠勤奋喝粥的那种人,不过有一件事他非常清楚,他是天才和蠢才的结合体,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是没有什么可能成为一流高手了。 也便是因为他练习不了真气,所以他对身体练习的要求十分苛刻,苛刻到让李瘸子也不忍心的地步,他今年十二岁,身体已然十分结实,用李瘸子的话来讲,如果不是他修炼不了真气,几年之后必然名扬天下。但事情便是这样,如果怎样的事情赵星拱不会去想,他只想让现阶段的自己变得更强。 “明日还来吗?”李瘸子并不在意赵星拱日后所能到达的高度,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很努力,他很欣赏。 赵星拱揉着酸痛的手腕:“我明天和娘亲一起整理园子,若是得了空,就给你送些蔬菜过来。” “顺便去老张头那打壶酒,记我的账上。” “好。” 赵星拱辞别李瘸子,踏上回家的路,他的脑子里想的尽是那本剑谱里的动作吗,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有两个人一直跟在他的后面,直到他和卖完豆腐的母亲汇合,方才离去。 第二十三章 我要死了 前世的赵星拱上网时曾经看过一个贴子,那是一个调查贴,问的是最让你觉得悲伤的古诗词句是什么?然后一大堆文青在下面回帖,什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庭有枇杷树,乃吾妻死之年亲手所植,如今已亭亭如盖已’‘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种种答案,不一而足,然而最让赵星拱拍案叫绝的,是贴子末尾十分不起眼的一个答案。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同行十二年,不知是女郎,同行十二年,不知是女郎,这是木兰诗里面的一句话,细细想来,还有比这更令人悲伤的事情吗? 何止是悲伤,简直就是悲伤! 其实赵星拱也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把胸|绑住了,但是上厕所怎么办,洗澡怎么办,一时可以混得过去,十二年没有被发现未免有些扯淡。 然后下面就有人从专业的角度剖析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只用一句话就解决了赵星拱所有的疑问,让他十分佩服。 那人用的是一个反问句——如果你知道花木兰是女的,你会告诉其他人吗? 靠,当然不会。 人就是这样,当他发现一个秘密,尤其是那些并不重大,却十分有趣的秘密的时候,就会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颗糖果,永远不会想着分享给其他人,总觉得这是属于他自己的。 现在赵星拱就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赵星拱知道刘方瑞是女的,刘方瑞也知道赵星拱知道她是女的,刘方瑞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女的,赵星拱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刘方瑞是女的,但刘方瑞害怕赵星拱让别人知道她是女的,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的令人始料不及,所以放课之后刘方瑞找到了赵星拱,拉着他到一个僻静处打算和他谈判。 “喂,你有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别人。” “我有名字。” “赵星拱,你有没有把那件事情告诉别人。” “哪件事。” “你别装傻!” “你态度不好,我拒绝回答。” 典型的不配合,刘方瑞复又说了几句,赵星拱竟然真的缄口不言,刘方瑞皱起好看的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其实这倒不是赵星拱拥兵自重,刘方瑞背景深厚,在私塾里连张晟都怕他,她养尊处优,话语之间有着习惯性的威势,让赵星拱感觉有些不舒服。 “你,你到底想怎样。”刘方瑞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眼圈一红,就要哭出声来。 见得女人脱,却见不得女人哭,这是男人的通病,赵星拱也不例外,即使这只是一个小丫头,于是他只得耐下性子安慰了几句,道自己不是那等会四处八卦的人云云。 小女生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刘方瑞不过十一二岁,比起赵星拱那个时代的女孩子的好糊弄得多,三眼两语便被赵星拱说服,但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八卦是什么?” “这个……大概是菜市场大妈总说别人闲话的样子。” “那样子挺让人讨厌的。” “是啊……” 刘方瑞年岁不大,两人又闲聊几句,便恢复了笑颜,待到此时赵星拱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小小年纪便唇红齿白,端的是个美人痞子。但两人的心里年龄终究是有些差距,赵星拱也把她当作一个小女生来看待,说了几句让她放心的话之后便告辞而去。 令赵星拱有些意外的是,从这之后,刘方瑞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课堂之上,虽然刘方瑞仍旧喜欢和他就夫子提出的问题展开讨论,但话语之间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盛气凌人,变得温和许多,中午放课时分,也会和他来说上几句闲话。 其实赵星拱心里有些疑问,不知为何刘方瑞会变得如此,他只是一个连水果都吃不起的穷小子,而对方则是连县令大人都要躬身行礼的官二代,两人的身份悬殊,虽然赵星拱并不介意,但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二人是万万没有可能产生交集的,但很快赵星拱便发现了原因——偌大的私塾里,除了他和夫子,刘方瑞竟是再找不出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不说匡衡这样和他一样穷困的人,便是大部分富家子弟也避之不及,张晟在同龄人中号称混世魔王,遇见刘方瑞也会绕着走。起初赵星拱十分奇怪,待到听别人说起那位齐府老人的熏天权势,方才释然。 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极其低下,即使张晟家财万贯,也逃脱不了这样的禁锢,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都是生存箴言,何况那位齐姓老人,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官员那么简单。 被别人孤立的感觉想必不大美好,加之刘方瑞乃是女儿身,相对比较容易钻牛角尖,久而久之,便不再对他人抱有希望,赵星拱才会觉得她有些盛气凌人,如今知晓了原因,也便有些理解和同情她。 所以每当刘方瑞来找他说话的时候,赵星拱也便象征性地与她聊聊,从四书五经到诗词歌赋,再到邻里街坊的家长里短,随着二人慢慢熟稔,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随意。令赵星拱吃惊的是,刘方瑞作为一个小女生,却对军国大事十分感兴趣,每每说到这些事情都目放精光,十分投入。 赵星拱对奉阳王朝并不熟悉,但刘方瑞却了如指掌,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对这些事情非常了解,她也时常询问赵星拱的想法。若是一般的孩子,如张晟之流,没有谁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但赵星拱毕竟两世为人,知识的储备量自然不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可比,偶尔冒出一些想法都让刘方瑞大为惊叹。 “若北宋南下,身为奉阳子民理当全力抵抗,哪有侥幸一说,打不打得过总要打了才知道,年年纳贡岁岁称臣便如同温水煮青蛙,到头来仍逃不过一劫。” “可朝中人云,北宋声势浩大,不可与之争锋,我朝军事羸弱,若有不慎,便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不如虚与委蛇,徐徐图之。” “全是放屁,彼其娘之。” “赵星拱,你怎么骂人……” 赵星拱不了解奉阳王朝的历史,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了解人性,前一世他博览群书,而能知兴替的历史更是重中之重,历史上签署丧权辱国条约的政权可有过好下场? 其实奉阳王朝改国号的原因赵星拱也略知一二,这一任的皇帝天纵奇才,将原本羸弱的奉阳治理得井井有条,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俨然一副太平盛世,然而毕竟积重难返,奉阳除了国土面积相对较大,国力仍不可与北宋比肩,北宋一朝南下,奉阳军队闻风丧胆,奉阳皇帝御驾亲征,虽御敌于国门之外,却也身负重伤,命在旦夕。如今三年已过,据天佑十年的大限只剩不到七年,北宋枕戈待旦,等待着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驾崩,原本弱小的东西两晋也虎视眈眈,想要从奉阳这头病老虎身上咬下块肉吃,想到这里赵星拱不禁撇了撇嘴,心说天佑这个年号,只怕改得不怎么好。 赵星拱思来想去,刚想说话,却见刚从茅房回来的刘方瑞眼睛红肿,泪痕犹在,显然哭过很长时间。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小女生还真是麻烦,赵星拱不由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刘方瑞不敢看赵星拱的眼睛:“没,没什么?” “哭成这样还说没什么。” “……呜——” 哭声又起,这下赵星拱彻底慌了神,现在还没有放课,要是让张晟他们听到哭声就惨了。 “你到底怎么了,别哭,说话啊!” 刘方瑞流着眼泪,再没有平时的高冷风范,一把抓住赵星拱的手:“我、我流了好多血,我、我可能要死了——” 第二十四章 解毒 许多年后,每当赵星拱回想起天佑三年秋天的那个下午,初来月事的刘方瑞拽着他的袖子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但说实话,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确实也有些措手不及,相当慌乱。 “血?什么血?哪里流血了?受伤了吗?” “你的保镖呢?每次出门不是都有许多人在暗中保护你吗?他们人呢?” “你别哭,说话啊!” 下午第二堂大课的钟声响起,教授音律先生进了门来,赵星拱只得回到座位上,望着痛苦不已的刘方瑞,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了,刚刚从茅房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遭到了刺杀,但又好像并没有外伤。 赵星拱不明所以,明显将事情想歪,他前世看过不少yy小说,以为刘方瑞被她家父辈的官场倾折波及到,但他又对刘方瑞家中情况一无所知,此时也只能胡思乱想。 他们的音律老师是一个相对年轻的琴师,名叫胡凌然,他也发觉了刘方瑞的异常,却没有上前询问,只是照常的弹琴,授课。 放课的钟声敲响,所有人陆陆续续起身回家,匡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赵星拱一道,此时望了他一眼,依然是先走了。张晟这些天来也表现得十分奇怪,虽然依旧嚣张,但每每面对赵星拱时,都会不自觉地退后半步,让赵星拱摸不到头脑。 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刘方瑞仍然趴在桌子上抽泣,赵星拱挠了挠头,一脸懵逼。他试图稳定对方的情绪,但并没有效果,然后他看见平时跟随在刘方瑞身边的护卫因为没见她出门,已经进了私塾。 “你家人来找你了,我让他们去找大夫。” 赵星拱刚要回身,却被趴在桌上的刘方瑞一把拉住:“别、你别告诉他们,呜——” 刘方瑞捂住腹部,显得十分痛苦,她向还没靠近的两个护卫摆了摆手:“你们出去!” 两个护卫此时也一头雾水,但既然小主人没事,他们也不敢违背命令。 眼见护卫被她驱逐出去,赵星拱低声道:“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也好给你想办法。” 刘方瑞满脸通红,一把抓住赵星拱的衣领将他拉到身前,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然后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样子十分可怜。 赵星拱听到她的话,忽然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不许你笑!”刘方瑞恼羞成怒,方才她忍住害羞告诉赵星拱她小腹剧痛,甚至流了血,可能是中毒了,这种事情她没办法和别人说,只告诉了赵星拱,没想到对方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得那么大声。 “哈哈哈哈——”刘方瑞怒目而视,赵星拱却依然没心没肺地笑着,直到看见对方有暴走的倾向方才作罢,他眼珠一转,俯首在刘方瑞的耳边说了几句。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刘方瑞将信将疑:“真的,你说这毒你能解?” “解倒是能解,不过我的医术不精,以后……每个月都会复发,几十年后,方能根除——你若是不信我或者不堪忍受这痛苦,还是去找大夫吧,是我无能,没办法帮你。”赵星拱摇头晃脑,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实际上已经快要笑出声来。 刘方瑞沉默许久,拳头紧握,终于下了决定:“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此时刘方瑞心里相当痛苦和挣扎,从小她便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会有无穷的危险和麻烦,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她每次出门,周围都有不少护卫相随,务必保证她不会走出他们的视野,从她记事以来便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可还是着了道。 刘方瑞因为特殊的身份常年女扮男装,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少之又少,也就从没有人给她普及这方面的知识。早些时候她只感觉小腹疼痛,但当她看到自己下身的血迹时,整个脑子都懵掉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私塾的,伤在那种羞人的地方,她就是死也不会让护卫知道,但却稀里糊涂地告诉了赵星拱。 好在赵星拱可以为她解毒,她不知道这个穷小子哪里学来的解毒之术,但姑且相信他,只是想到以后的几十年每个月都会毒发,还是忍不住想要哭泣。 赵星拱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说女人是一种强大的生物,上帝忌惮她们的力量,所以设定了一个每月持续掉血的buff,导致hp常年不满,打怪得的钱都用来买药买零食导致装备和经验跟不上,想象一下小学的时候,还没开始掉血的她们把男孩欺负成什么样。 这自然是玩笑话,但招赵星拱却觉得有点意思,因此他十分恶趣味地骗了刘方瑞一次,不知道他在得知自己下场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赵星拱搬了个凳子坐在刘方瑞身后,像模像样地将双手放在刘方瑞背后,嘴里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美其名曰为其解毒,刘方瑞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只觉得他的手十分温暖,让她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奉阳王朝男女之防并不严格,拉拉手便定终身的事情不会发生,两人也还都是小孩,因此刘方瑞虽然害羞,但为了解毒,也只得忍下。 “ok!打完收工!” “啊?完了?这样就能解毒?”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这叫推功过穴,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错不了。” “电视是什么。” “当我没说……” 在这个时代,推功过穴的功夫自然是有的,那是以内力驱动气血循环,以达到疗伤的目的,但赵星拱因为自己是蠢材的原因修炼不了真气,当然也就只能摆摆架势,刘方瑞乃是生理期,哪里真的用他来解毒。 大概由于心理原因,刘方瑞感觉自己的小腹似乎没那么痛了,以为是赵星拱“解毒”有了效果,她脸一红,小声道:“这次谢谢你了。” 赵星拱得意忘形,像哥们一样搂住刘方瑞的脖子:“诶,这算什么,你我“兄弟”一场,帮帮忙,应该的。”xh:.147.247.73 第二十五章 不详的预感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时令已经是九月,暑热的天气渐渐褪去,留给人们的是初秋的清爽,与盛夏时的燥热相比,这样的浣溪县更令人感到亲切。每每到了早上,天刚蒙蒙亮,一些商贩便把摊子摆到了外面,以求占上一个好位置,一刻钟的勤劳大概会让他们多赚不少铜钱。 赵寡妇如往常一样,给赵星拱做好早饭,便用小车推着自己做好的豆腐来到菜市场,她选的摊位很偏,因此也不虞有人来争抢。那位卖菜的林大娘则是锱铢必较的性格,每天都会为了这些事情与其他摊贩争吵几句,这个年纪的大妈正是不好惹的时候,所以经历过初期的“战斗”,大多数人便不会与她争抢位置了。 待她们把自己的摊位准备好,天便亮了,陆陆续续逛早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也是她们第一波的收入。早高峰之后,也就渐渐闲了下来,每每到这个时候,几个相熟的摊贩总会家长里短地说些闲话。 “老黄头,你过界了,这是我的位置……” “姓方的,你刚才是不是又缺斤少两来着,我都看到了……” “赵寡妇,先前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县令大人那边还等着信儿呢……” “呦,李瘸子,又来买豆腐?我已经和赵寡妇说好了,人家要嫁给县令大人,你别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市井小民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千篇一律,平淡无奇。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比如现在,一群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明显不是善茬的人来到了早市,常年在这里卖菜的人都认识他们——那是巨鲸帮的小喽啰。 浣溪县除了青狼帮和老虎帮两大势力,自然也有一些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帮派,他们没有实力去找那些高门大院的麻烦,更不敢如青狼帮一样和官府打擂台,但欺负欺负这些市井小民还算比较容易,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这位大妈,黄瓜不错,拿一根我尝尝——” “我认识你,黄——大爷是吧,你看我如此有礼,是不是借我点钱花花——” “别给脸不要脸啊,吃你们东西是瞧得起你们,怎么,找打啊——” 这样的事情不会每天发生,但确实比较影响心情,乡亲们都怒目而视,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那领头的对这样的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不是好逸恶劳也不会干这种事情,他冷哼一声,转身欲走,然后瞧见了角落里的赵寡妇。 赵寡妇是浣溪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娘子,打她注意的人不在少数,若不是县令大人也看上了她,或许早就被人糟蹋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无奈的因祸得福。←百度搜索→【x?ぁ】 但是受到的调戏总是不少的。 “哟,赵姐姐,卖豆腐呢?小弟我想吃你的豆腐,你看成吗?哈哈——” “别害羞嘛,你看我就不害羞——” “姐姐脸色不大好啊,正好我家学渊源,会点医术,来,让小弟给你来把把脉——” 若在平时,这些小混混也只在言语上调戏几句,但今天他们来得早,见官府的公人衙差还没上工,竟是想要去抓赵寡妇的手,让一旁拿着酒壶的李瘸子皱了皱眉。 一声咳嗽。 “年轻人,能否让老头子买块豆腐。” 那喽啰回身一看,一位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吓得他一个机灵:“去去去,哪里来的老头,没见我正给人治病吗?” “若是治病,老夫也略知一二。” “嘿,不识好歹是吧,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 混混抬手作势欲打,老人却不闪不避,眼见那人的手就要打在老人家的脸上,围观的众人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忍心看这一幕。 “啊——”这却是那小混混的声音,待众人睁开眼睛,见那小混混已经被打倒在地。 “你这老头,竟然敢打我,你们看什么呢,给我上,给我打死他!”小混混恼羞成怒,指挥众小弟一拥而上。 老人微微一笑,一抬脚,狠狠向下一踩,只听“哄”的一声,他脚下的青砖寸寸碎裂,老人收脚,众人定睛一看,竟赫然一个脚印印在了上面。 在此的都是连青狼帮也不收的小混混,哪里见过这样的高手,那领头人发出“嗷”的声音,一转身便没了踪影,剩下众小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走吧,休让老夫再见你们为非作歹。” 小弟们俱都点头应是,然后灰溜溜地逃走,直到这时,乡亲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掌声喝彩声不断,老者笑着与众人拱手,却并没有买豆腐,转身离去。 菜市场的商贩们没什么见识,只当他是行侠仗义的侠者,不过年纪有些大了,都言若是这位老人能帮他们铲除青狼帮和老虎帮,那便再好不过,不知若是他们知晓这位老者便是青狼帮那位修为高深的供奉,又会作何感想。 一旁李瘸子倒是如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一般,依然拿着酒壶和酒馆老板插科打诨,但他的心里也在嘀咕,心说这老头让他有些熟悉,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时乃是早上时分,雾气将散,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老者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一碗豆腐脑,然后直奔城东而去。 浣溪县城东郊的山坡上有一片树林,树林不远处便是李瘸子的茅,老者打量着这间“危房”,知道大概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然后他看见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小兄弟,可是有一位姓李的先生在此结庐?” 那男孩抬头望着他,警惕道:“你是谁?” 老人笑道:“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久闻李先生大名,特来拜会。” “你找错地方了,这个茅的主人叫王大刚。” “哦?”老者抬头望了望天空,“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赵星拱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老人,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的右眼皮跳来跳去,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二十六章 山雨欲来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你有梦想吗? 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无数的名人警句,心灵鸡汤都在告诉人们梦想的重要性,放佛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梦想,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根本不配活着。 在赵星拱生活的那个物质资源极其丰富世界里,这样的理念算不得错,只能说略偏激。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任何说法,总有其时代局限性,有些道理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人物上,是并不适用的。 比如你若问匡衡,你有梦想吗,他会问你,梦想是什么。 对于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家来说,梦想什么的,就像从树上飘落的一枚没有意义的叶子,不如多赚一枚铜钱来的实际。 匡衡就在为能多赚一文钱而努力着。 匡衡比赵星拱大一岁,身体却更瘦小,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生过病,落下了病根。此时他正娴熟地拉着风箱,帮匡老爹打铁,那来打锄头的人说,若是今日能出工,便多给一文钱。 今天是旬假,但他和赵星拱一样不会有空闲,都在为家里忙碌着,便如赵星拱所说,他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即使是活着,已经竭尽全力了。 打铁的子温度颇高,匡衡体质不好,待了一会儿便被匡老爹打发出来,他也不气馁,坐在门槛上歇着,准备休息一下再进去帮忙。 “匡衡!”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匡衡陡然一惊,抬头一看,却见张晟带着两个仆人来到了他家门前。 张晟打量着匡衡家的茅,笑道:“匡衡,原来你住在这里,你家这子,不怎么样嘛。” 匡衡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战战兢兢道:“晟、晟哥,您怎么到这来了,找我有事吗。” 张晟亲切地搂住匡衡的脖子,如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倒也没什么事,出来逛逛,在浣溪县十多年,我还没有来过城郊。” “晟哥,好、好兴致。” 张晟笑了笑:“匡衡啊,你觉得我张晟是个什么样的人?” 匡衡不知道张晟到底想说什么,唯唯诺诺不敢搭话,张晟仍然笑眯眯:“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无非我爹有几个臭钱,要不然我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 “没关系,没关系,我张晟有自知之明,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了?我爹有钱难道是我的错?我爹有钱我不去花,那才是我的错,你说是不是?” “晟、晟哥……” 匡衡的腿有些软,却被张晟强制性地搂在身边:“你别怕,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是纨绔又不是傻,只会吃那些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的人,对不对——话说回来,匡衡,你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没、没有……”匡衡感觉自己的舌头要打结了。 “没有就好,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锱铢必较,如果有人胆敢惹我,我一定会弄死他的——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赵星拱他家在哪里了吗。” 匡衡乃是老实人家的孩子,怎敌得过张晟这样的纨绔子弟,三言两语便被吓得不清,手指下意识地指了一个方向。 “这就对喽。”张晟亲切地笑着,终于将他松开,匡衡失去平衡,一下子便倒在了地上,张晟冷笑一声,扔了一块碎银子在地上,转身走了,匡衡直愣愣地望着那锭银子,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 张晟用手狠狠地拍了拍匡衡的脸:“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对不对?” 出了门来,张晟仍冷笑不止,穷人就是穷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狗。旁边的跟班见张晟心情不错,凑上前道:“少爷,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直接杀到他家去吗?” 张晟哼了一声:“那赵星拱不知是从哪学的功夫,颇有些手段,你们这两下子能打过他?我们现在去踩点,等晚上青狼帮的人一到——哼哼,我看看他还能不能有被人救的好运气!” 上次被那负剑少年坏了好事,张晟一直耿耿于怀,他在城中调查许久,却没发现对方的踪迹,心说那人大抵是走了,但是这股怨气,自然而然又落到赵星拱的头上。他知道自己家的恶奴不是赵星拱对手,所以再次约了上次那位青狼帮的小队长,但对方竟然说今天青狼帮要有大动作,抽不开身,只借给他几个人。不过几个人也够了,张晟在心里盘算,这些都是能和官差打架的恶棍,对付一个小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行几人按照匡衡指引的方向来到一个茅前,大概这个时代的穷人只能住这种房子,张晟心里冷哼不断。他通过晾在门前的衣服确认了这便是赵星拱的家。门紧闭,似乎没有人,不过张晟此行的目的是踩点,有没有人在家并不影响,大有深意地望了这间房子一眼,张晟率领着两名家丁,回城而去。 自从见过那位老人之后,赵星拱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说法赵星拱自然不信,但总这样跳来跳去,也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在给李瘸子洗完衣服之后,他起身去了菜市场。 无论你看到或者没看到,脚印就在那里,不深不浅。 当赵星拱注意到那个脚印的时候,赵寡妇已经卖完了豆腐,两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这时赵星拱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 以赵星拱的眼力,自然分不出那位老者和李瘸子二人的武道修为孰高孰低,但这件事情让他产生了巨大的警惕,那个老人家,他去找李瘸子做什么,真的只是仰慕李瘸子的武功?骗鬼呢吧,他感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笼罩在李瘸子身上,那个老人家,到底是谁? “娘亲,你先不要回家,去城里林大娘家坐一会而可好?” “星拱,你……” “娘,我、我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赵寡妇望着自己这原本痴傻现在却十分成熟的儿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没了丈夫之后,赵星拱便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天,她不想赵星拱遇到任何危险。 浑浑噩噩中,当她感觉后悔的时候,已经敲开了林大娘家的门,林大娘见她魂不守舍,便将她让进了子,而子里面一个青衣小帽的人正坐在桌前喝着茶水:“我说林大妈,钱我们老爷已经给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县令大人把赵寡妇弄到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星拱焦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惴惴不安,却不知在他的家中,张晟领着十几个人早已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就等他回去好来一招瓮中捉鳖。 与此同时,青狼帮的大队人马也在梁焕成和刘柴山的带领下向李瘸子的茅草进发,而坐在后方马车里的,正是那位功夫高绝的老人。 一声炸雷,变天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二十七章 忍无可忍 黑云压城。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从远处传来,赵星拱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急如焚。 他没有直接去城东找李瘸子,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有人能威胁到李瘸子,那个层级的战斗他是没办法介入的。 此时他需要做的,是让李瘸子能专心致致地战斗,不被其他人打扰,所以首先他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全问题,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尽量为李瘸子创造空间。 至于那老头是谁,赵星拱心里也有数,他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三个月,得罪的势力只有青狼帮,至于张晟,赵星拱不相信他能请动这样的高手。 存在即是合理,青狼帮作为浣溪县城最大的匪帮,定然有其生存之道,有一些压箱底的绝招,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赵星拱心中惴惴,脚步却是不停,他要尽快赶回家中,然后去找李瘸子——家里有他的剑,一柄木剑。 李瘸子是宗师级的高手,每次只是随便指点赵星拱几句,便要他去按照自己的想法练习,这是李瘸子独特的教学方法,赵星拱觉得十分受用,半个月下来,赵星拱已经稍稍入门。反而是他自己那本剑谱,除了浪费了他的时间之外,并没有什么x用。 赵星拱几乎是飞奔回家,找到被他藏在床下的木剑便要出门,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张晟。”赵星拱面色阴沉,如同外面的天空一般,他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赵傻子,没想到吧,哈哈,我在这等了你半个时辰,就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张晟得意洋洋:“怎么样,惊不惊,喜不喜?” 赵星拱皱起眉头:“是你?” “啊?是我,是我又怎么样,那天算你运气好,今日我一定要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历史上有好多小人物,他们人微言轻,无足轻重,但有时却因为他们的惊人之举,改变了历史的走向,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赵星拱觉得张晟就是这样的人,他或许不能成事,但捣乱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赵星拱警惕地望着从他身后走出的几个彪形大汉,知道这些人不是张晟的家奴那般容易打发的角色。 “赵傻子,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如果现在你跪在我的面前喝我的尿,我便放过你,如何?” “少做梦了——你是小孩子吗——哦,你真的是小孩子。” 张晟确实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这个时候正是叛逆期,最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小孩,赵星拱正好触到了他的逆鳞:“赵傻子,看我今天不打断你两条腿!” “罗里吧嗦的,不仅是个小孩,还像个娘们。” “赵星拱!”张晟恼羞成怒,小手一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打折他的腿!” 几人此时正在赵星拱家的小院子里,院子很小,好在人不多,足够赵星拱辗转腾挪。 赵星拱不是真的傻子,他当然知道不能和对方硬碰硬,但张晟早已经算好了他的退路,提前安排了一个人守在院门口,他只好依靠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躲避攻击,不过在一刻钟之后,他终于被几个大汉围在了角落里。 张晟见大局已定,这才笑呵呵地走上前来:“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吗,你怎么不上天呢?” 赵星拱背靠着墙角,冷漠地望着张晟,并没有说话,他镇定的神情更让张晟感觉到可恨:“你们给我揍他,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张晟想后退以便把战场交给这些青狼帮的打手,但赵星拱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张晟的衣领,反手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啊——”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张晟奋力挣扎:“赵星拱,你放开我!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其实赵星拱觉得有些冤枉,他与张晟二人本没有交集,可自从私塾里遇上之后张晟便一直处处针对他,本来他只把张晟当做一个孩子,并没有和他一般见识,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今天若是不能摆平张晟,以后他在浣溪县想必没有立足之地了。 恶人还需人磨,赵星拱心里清楚,无论在哪个世界,一味地善良解决不了问题,事情每每发展到最后,不过是比谁的手段硬,比谁更狠,想通这点,他一口口水吐到张晟脸上:“别叫了,娘儿们。” “你,你竟然敢吐我口水!”张晟大口地喘着气,被一个穷人吐口水在脸上,简直杀了他还要难受,咬牙切齿道:“啊——赵星拱!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们快上,快上啊!” 青狼帮们的打手身手不俗,若论单打独斗,一人放倒两三个普通人不成问题,他们并没把赵星拱这样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所以当张晟接近赵星拱时他们也并没有加以制止,待他们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此时张晟被赵星拱制服,让他们不敢贸然行事。 “上啊,你们上啊!给我打死他!”张晟不断地喊叫,几人互视一眼,迈开步伐向着角落里的赵星拱靠近,慢慢缩小了包围圈。 几个打手称得上身经百战,赵星拱知道,他们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如果他有一丁点犹豫,他们马上就会采取行动,所以赵星拱先下手为强——咔嚓一声,他折断了张晟的手臂。 “啊——” 张晟的哀嚎还没完,赵星拱抬起头来望着正在向自己接近的几个人:“如果你们不想他死,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自然是不会的,但赵星拱的果断确实让这些打手不敢冒进。张晟是谁他们知道,浣溪首富的宝贝儿子,家财万贯,不然六哥也不会派他们保护他,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双方显然已经不可能善了,继续下去只能是个鱼死网破之局。 “这位小兄弟,你不要冲动,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几个打手中为首的那个开了口,想要稳定赵兄共的情绪,他们本来只想赚赚外快,但若是赵星拱一失手伤了张晟,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其实赵星拱此时冷静得很,他只想速速解决了这个麻烦,然后去找李瘸子,那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与那里相比,他的处境说不定还要好一些。他一手将张晟牢牢地按在地上,冷冷道:“我数三下,你们再不退出院子,我就折断他另一只手。” “赵星拱,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敢折我的啊——” 张晟骂到一半,却见原本十分冷静的赵星拱双眼变得深邃起来:“我改主意了,你们不用走了。” 说完,赵星拱扬起自己的拳头,一拳砸在张晟脸上,瞬间变得狂暴起来:“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你敢骂我娘,那你就得死!” 一声炸雷响在了不远处,整个天空都被照得通亮,天佑三年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我要活着 天佑三年的这个秋天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北方的战火刚刚停歇,人们的生活也才步入正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下了下来,给本来燥热的天气增加了一丝凉意。 黑云压城,雷声轰轰,豆大的雨点不断从天空中飘落,目所能及之处,一片苍茫,与天上的乌云形成鲜明的对比。 鸟倦飞而知还,在这样的滂沱大雨中,没有生物会在外面觅食,它们全都回到自己的巢穴,****着自己的羽毛,等待明日的太阳。 路上行人不再,偶尔几个顽童想要去雨中戏耍,也都被自家大人拉住,或劝说几句,或拍打两下,最终也只能坐在家中,望雨兴叹。 匡衡自然不是那样的顽童,先前打雷的时候他便已经把自家的衣服收起,又帮父亲揉了揉阴天下雨就会感到疼痛的左腿,把晚饭做好之后,方才有了些许闲暇时间。 大概是由于营养不良,匡衡个子不高,手脚却非常麻利,母亲去世之后,他和父亲相依为命,洗衣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可称得上是穷人孩子早当家的典范。 不过今日匡衡似乎有些不对劲,早上见过张晟之后,他做事情便心不在焉,一整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刚才甚至还打碎一个碗,若在往日,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但现在,他只是望着外面的雨帘怔怔出神。 木讷的匡老爹没有发现儿子的异常,他抬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打铁的炉子,然后继续鼓捣着自己的烟袋。 匡老爹是铁匠,匡老爹的父亲也是铁匠,他们匡家世世代代都是铁匠。 传承是有家族惯性的,在大部分的情况下,父亲的职业会影响到孩子,比如父亲是读书人,儿子也会是读书人;父亲是商人,儿子也会是商人,虽然并非全部如此,但几率相当大,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定律了,匡老爹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全都是铁匠,不想他们像他一样,讨媳妇儿都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于是他花了几年的积蓄,送匡衡去念了私塾。 匡衡懂事,在私塾很用功,夫子时常夸奖,匡老爹感觉很欣慰,他时常在想,若是家里真的出了一个读书人,他的后代是不是就都会是读书人了,读书人好啊,懂得多,说话都文绉绉的,还能当官——读书人,好啊。 匡老爹望着匡衡,匡衡望着门外的雨,如果匡老爹知道空洞这个词,那么他就会发觉,他儿子的眼神此时就是空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匡衡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上私塾是不是一个错误,那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只有他是穷人,吃的饭是糙粮,穿的衣服都是补丁,他觉得他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为什么要去私塾呢? 因为老爹想他去,老爹想要他成为一个读书人,老爹不想让他受到嘲笑,但读书就不会受到嘲笑了吗,他读书比张晟厉害那么多,不一样被他踩在脚下。 “穷人就是穷人,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张晟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自然听见了,但他没有觉得不对,甚至觉得好像就是这样,他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张晟家的狗吃的是馒头和肉,他却没有勇气将张晟扔给他的那锭银子扔掉。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匡衡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快要崩塌了,书上说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书上说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书啊书,你真的过过苦日子吗,既然没有,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匡衡将自己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他不知道自己去念私塾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念完私塾的结果仍然是穷,仍然是被人欺负,那他去读书还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 那赵星拱呢,他去读书又为了什么?匡衡忽然想起自己那许久未曾一起走的伙伴,赵星拱和他们家一样穷,他为什么会去读书。 “穷,并不可怕,怕的是心也跟着穷了。” 这是他上次被张晟欺负的时候,赵星拱和他说的话,言犹在耳,匡衡当初并不懂这句话的意义,可现在他好像知道了,大概他的心,是真的穷。 “张晟总是欺负你,你就没有想过反抗。” “没事的,不打紧。” “人总是要有尊严的。” “尊严是什么?” “就是一个人的底线,你不能让任何人触犯你的底线,践踏你的尊严。” “我怎么没有。” “有的,我有,你有,你爹有,卖菜的林大娘有,任何人都有——人活着就有底线,当一个人没了底线,失去了尊严,即使活着,也是死了。” 即使活着,也是死了,即使活着,也是死了! “啊!!!!我要活着!!!!” 匡衡一声大喝,他双眼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然后在匡老爹诧异的目光中冒着大雨夺门而去。 ———————— 张晟惊恐地望着赵星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鼻子上,雨混着血和泪从他的脸上流下,疼痛无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句早已习惯了的骂人的话,会将赵星拱彻底激怒。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张晟唯一能做的就是挣扎和大叫,期待这些青狼帮的人能来救自己。 青狼帮的都是人精,他们本以为赵星拱会用张晟作为人质和他们讨价还价,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是最保险最稳妥的方式,没想到他却在此时丧失了理智,竟真的把张晟按在地上打。 几人一拥而上,将他从张晟的身上拉开,赵星拱在最极限的角度依然一脚踹在张晟的身上:“我管你是谁的儿子,骂我娘,这就是你的下场!!” 那领头人摆好姿势,一拳打在赵星拱的腹部,赵星拱“呃”了一声,跪倒在地。领头人以为他丧失了战斗力,想要去看看张晟的伤势,赵星拱却猛地从地下一跃而起,头正撞在那领头人的下巴上,那人瞪大了眼睛晕死过去。 雨哗哗地下着,赵星拱手持木剑和三个青狼帮的打手对峙,旁边倒下了包括那领头人在内的三个人,而他的脸上则青紫相加,左腿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剩下三个青狼帮人也好不到哪去,赵星拱的木剑很结实,打在他们的脖颈上十分疼痛,那两个人甚至是被赵星拱直接敲晕的,他们原本只想来玩玩,却不曾想碰到了扎手的硬点子。 大雨滂沱,在这样情况下战斗根本不可能讲究配合,赵星拱可谓占了天时。三人一拥而上,赵星拱跳上磨盘,回身一剑劈在了一个人的大腿上,那人应声倒地,捂着自己的大腿哀嚎不止。 “我杀了你!” 赵星拱彻底激怒了剩下的二人,他们手拿铁棍一个劲地向他挥舞,赵星拱左躲右闪,雨水遮挡了视线,大部分时间他只能依靠直觉。 咔嚓一声,赵星拱的木剑和对方的武器砰在一起,木剑应声断裂,赵星拱手势不停,将断剑插入对方的小腹。 “啊——”那人显然十分疼痛,却在电光火石间抓住了赵星拱的手,赵星拱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单论力气自然比不上这些整日锻炼的打手,另一个人见此良机,一棍子敲在赵星拱的后背,赵星拱觉得胸口一闷,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赵星拱没有丝毫迟疑,顺势将前面的人扑倒,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向后方扔去,在那人迟疑的刹那间,赵星拱前滚翻来到对方身后,一脚踹在对方的腿弯,那人受力不住跪倒在地,赵星拱一个手刀将对方打晕,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发挥到极限。 恐惧和愤怒最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如果不是张晟触犯到了他的逆鳞,他也不会选择和这些亡命之徒死磕,但正如他和匡衡说的那样,人总该有底线的,他会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母亲。 解决完所有的打手,赵星拱瘫倒在地,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刚才精神高度紧张还不觉得,此刻危机解除,疲惫和伤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左手完全抬不起来,大概是骨折了,刚才又被那人打得吐了血,也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正是赵星拱最虚弱的时候,如果现在还有人能站起来,他就真的玩完了,好在几个打手都被他打晕捆在了一起,如果没有其他人来,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并不安全,赵星拱才发现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张晟手拿着一根铁棍,居高临下地望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完全懂不了的赵星拱哈哈大笑了起来:“赵星拱!我说过要杀了你,我说过要杀了你!!” 放佛电影被点击了慢放,赵星拱发现自己的眼睛能捕捉到一切出现在眼前的画面,从天上降落的雨水,张晟挥到眼前的铁棍,每一个细节他都能看清楚,赵星拱完全动弹不得,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砰”地一声响在他的耳边,赵星拱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无论多少年后都无法忘记的画面——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匡衡一下子撞倒张晟,骑在他的身上,一拳一拳向他的脸上发起进攻。 匡衡双眼通红,泪水混着雨水不断从他脸上滑落,每打一拳嘴里就念一句:“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赵星拱再次闭上双眼,心想自己大概也也能活下来了吧…… 第二十九章 前夕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如果李瘸子听过杜子美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他一定会引用这几句诗来描写自己此时的处境,除去时间晚了一月外,他的茅屋是真的为秋风所破了。 这间茅屋乃是李瘸子初至浣溪县时赵寡妇找人帮忙修建的,李瘸子并不在意这些,几年时间,他也从没有考虑给换一间好一点的房子,便一直这样将就过来。 但显然老天爷不想让他继续将就下去,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李瘸子的房子被大风刮走了屋顶的茅草,此时真可谓是“床头屋漏无干处”,恐怕不能再住人了。 李瘸子坐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里,手里依然拿着自己的酒壶,看着自己的茅草或挂林梢,或沉塘坳,外面下着大雨,他也只能“归来倚仗自叹息”。 李瘸子本是相当豁达镇定的人,可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微微蹙眉,外面狂风卷积着乌云,他喝了一口水酒,心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马蹄声声,再一次踏上这条路,二当家刘柴山不知作何感想,他身穿蓑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行走在众人的后方,心中百味陈杂。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刘柴山一定不会去招惹那个瘸子,上一次他趾高气昂地来,灰溜溜地走,这一次呢? 所有人都信心满满,唯有他显得格格不入,刘柴山望了一眼旁边的马车,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真的还能天下无敌。 他和梁焕成相识十几年,两人一起为非作歹狼狈为奸,那段时间虽然穷困,也奠定了他们如铁一般的交情。十几年来,二人无话不说,唯独对这位老人,梁焕成讳莫若深,刘柴山只知道梁焕成曾经和老人学过几年功夫,便成就了如今的毒狼称号。 与刘柴山同样犯嘀咕的还有青狼帮一干年轻一辈的匪众,他们入帮较晚,不清楚这位老人和大当家的渊源,只从举手投足中看出老人家气度不凡,作为青狼帮的供奉,功夫……想来也必然是极厉害的吧。 “诶,诶,大头,你知道后面那马车里的老头是谁吗,牛逼轰轰的。” “我比你入会还晚,你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这样啊……” “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别乱说。” “什么?” “昨天夜里我看家大当家去那老人的屋子里,给那老人跪下了。” “啊?” 一边骑在马上的小六子听见这些人切切私语有些烦躁,他一提缰绳:“你们几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诶,六哥六哥,你知道后面那马车里的老头是什么人吗?” 小六子眉毛一横:“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嘿嘿嘿,就是问问。” “他是我们青狼帮的供奉,数次帮助青狼帮度过难关,你们几个都小心担待着,若是得罪了老人家,有你们好受的!” 几人立正应声,小六子又教训了他们几句,方才离去。 今年是小六子入青狼帮的第八个年头,他自然是认得那名老人的,他被梁焕成收留的时候,老人便已经在青狼帮,那个时候的青狼帮远不如现在这般强大,甚至连巨鲸帮白盗盟之类的三流帮派都不如,十几二十个人过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糟心日子,时常有大帮派企图打垮或兼并他们。 在他的记忆里,老人虽然是青狼帮的供奉,但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动手最多的时候,大概就是那几年了。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们盘踞在一个小山坳里,为了避免冲突,选的都是一些大帮派不愿意占领的穷地方,但即使这样,麻烦还是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大当家身受重伤险些身死,二当家也被人一刀插进肚子,搅烂了肠子,大伙都以为他们要完了,然后老人一抬手,那些人就全都飞了出去。 没有人敢责怪老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才出手,因为他们看得出,老人不想与他们为伍,大概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如此。 不过没关系,青狼帮一战成名,随着青狼帮发展壮大,敢来找茬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强大,当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招便制服了一个山寨的寨主之后,便很少有人敢来挑战青狼帮了。从那之后老人便开始四处游历,再不参与青狼帮的一干事务,大当家也知道老人的心思,因此从不打扰,只是这一次,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六子十岁那年被梁焕成收养,毒狼凶名在外,但对自己的兄弟却孰为不错,对他更是亦兄亦父,小六子跟他的关系甚至比二当家刘柴山还要好,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老人原本是一名修为甚高的武者,爱好与人切磋,结下不少仇家,恰逢老人修炼遇到瓶颈时遭到仇家追杀,后来被一位高人所救,不仅为他治好了伤,还略作指点帮他度过了武道难关,可待他突破瓶颈后想要表达感谢时,那高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从此老人性情大变,散尽家财,与人为善,想要还了这份善缘,老人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大概也是在寻找这位高人吧。 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小六子偶尔瞥向马车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几年前老人的功夫便已臻化境,现在不知又精进到什么样的境界——老人刚刚回山寨的时候,身上竟然没有染上一丝尘土——这是什么样的修为。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青狼帮一行人的目的地到了,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提了提缰绳,停在李瘸子的茅屋门前。 毒狼梁焕成一骑在前,向残破不堪地茅屋里面大声喝道:“瘸子,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秋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九月份的天气原本并不冷,小六子却无端地打了一个哆嗦,他只觉得一股寒气正在缓缓袭来,让他不禁为之颤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三十章 人生何义(1) 浣溪县城内,赵寡妇在林大妈家里,如坐针毡,她一边担心赵星拱的情况,一边应付着眼前坐在林大娘家客厅主位上的人。 她认识他,那是县令大人的师爷,蔡智。 蔡智一身青衫小帽,留一撮小胡子,右侧嘴角下方有一颗痣,痣上面长了几根毛,和赵星拱想象中的师爷形象差别不大,此时他手持一把折扇,态度温和地和赵寡妇说着话。 “赵氏,你来浣溪县有多少年头了。” “回您的话,大、大概有十年了。” “日月如梭,十年时间只是一眨眼,那个时候在下才刚刚当上师爷,如今也已经胡髯满面了。” “您……” 坐在一旁的林大娘一个劲地给赵寡妇使眼色,希望她能顺着蔡师爷的意思说话,最不济不要把人得罪了,她可是收了县太爷好处的。 其实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明白,县令大人觊觎赵寡妇良久,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这才拖了这许多年。只是这两年来了一个李瘸子,一个劲地对赵寡妇示好,让县令大人有些眼红,但县令是官,以官欺民要犯众怒的,这才派师爷蔡智出马,想要谋求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蔡智此人工于心计,他没有直接去找赵寡妇,而是找到了同样在菜市场卖菜却更识时务的林大娘,以此为突破口,企图弱化赵寡妇的心智。 赵寡妇年轻貌美,豆腐的味道也不差,自然比别人家的好卖一些,林大娘十分嫉妒,劝说起来也不遗余力,她知道县令大人家中的黑暗,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心思。 但是她和蔡师爷都有着相同的忌惮,有朝一日赵寡妇入了县令大人家的门,必然受宠,若是他们用了强,难保赵寡妇不会借此报复,尤其是她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儿子,所以无论是蔡师爷还是林大娘,都不敢过于得罪赵寡妇,好声好气地和她说着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和林大娘心中都十分清楚,赵寡妇贞烈贤良,不大可能变节,因此话里话外都把矛头指向了赵星拱。 “赵氏,我记得你初至浣溪县时,星拱只有那么点大,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我听闻你将他送去了私塾?不错,不错。” “赵寡妇,你听大娘一句劝,别卖什么豆腐了,嫁给县令大人,星拱还能有个盼头。” “星拱虽然年幼,读书却用功得很,我时常听他人提起,便是夫子也赞不绝口,相信童试时县令大人一定能够慧眼识人,让星拱一次性通过,前途不可限量。” 蔡智不愧为县令大人的师爷,靠脑子吃饭的人,三言两语便抓住赵寡妇的心事,让赵寡妇原本坚定的心变得犹豫起来。赵寡妇的情商不低,她何尝不清楚蔡师爷的意思,赵星拱想要读书参加科举,必须要经过童试这一关,县令白大人是考官之一,若是在这件事情上得罪了他,让他在童试时从中作梗,那赵星拱的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蔡师爷微微一笑,他站起身来走到赵寡妇身前,居高临下:“赵氏,你是聪明人,自然应该知道怎么做,相信你一定不会让县令大人失望的。” 与此同时,作为话题中心的赵星拱同学正在自己家中的院子里淋雨,他奋力地将近乎疯狂的匡衡从张晟身上拉开,阻止了他的攻击,否则匡衡可能真的将张晟打死。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匡衡双目无神,不断重复这句话,赵星拱唤醒他未果,只得把他拉进屋子里按在床上。然后他找来一根绳子,将已经被匡衡打得不醒人事的张晟和一干青狼帮的匪众串在一起,绑在自家屋内的一根柱子上,确保他们不会挣脱,方才松了口气。 他打来一盆凉水,将领头的那人泼醒,在那人还没有认清情况时一拳打在对方的小腹,那人发出“呃”的一声,直呕酸水。 这一拳几乎用掉了赵星拱全部的力气,他坐倒在地上,手持那柄断剑,比量着那人的脖子:“我现在没有时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你敢骗我,我们就没得谈了。” 那领头人不知为何一个孩子身上会又如此浓重的杀气,感觉断剑的木齿在自己脖子上摩挲,他忙不迭的点头。 “你是青狼帮的人。” “是。” “专门来对付我的?” “是。” “那个老头是谁?” “啊?” 跳跃性极强的问题,赵星拱故意不给那领头人思考的时间,见他迟疑,顺势将半截木剑向前递出一寸,木头的锯齿扎在那人的脖颈处,已然见了血。 那人感觉自己脖子一凉,脑袋翁地一声,所有的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啊,我不知道什么老头啊——青狼帮只有一个老头,是供奉,前几天刚回来——别杀我啊,我真的不知道了——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赵星拱再次将对方打晕,他坐在冰冷的地上,不由皱起眉头。在这个时代,许多大的帮派都有自己的供奉,这些供奉不参与到帮派管理,但若是出了事,他们则必然会出手。这些供奉或许不精通实务,但通常武艺超群,赵星拱已经见识过那位老人在菜市场小露一手时留下的痕迹,自然为李瘸子担心起来。 赵星拱曾经问过李瘸子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李瘸子当时只是笑了笑,后来有一次喝酒之后竟然说他在巅峰时天下第三,由于李瘸子风言风语不断,赵星拱也分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李瘸子腿上的伤对他的武道修为影响颇大,赵星拱甚至觉得这就是他隐退的原因。 现在李瘸子到底有多强的战力赵星拱不敢妄自揣测,但他仍然忍不住地担心,因为他知道,李瘸子最近生了病,准确的说,他的伤复发了。腿痛,咳血,他的身体正承受巨大的伤害,多少次赵星拱劝李瘸子将酒戒了,李瘸子都是摇头。 “若无酒,人生何义。” 天渐渐黑了下来,能见度已然很低了,偶尔闪过的炸雷将天地间照得通亮,复又回归沉寂,赵星拱喘了两口大气,踏上了去往城东的路。 一场大战似乎在所难免,赵星拱不会让李瘸子独自去面对,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和青狼帮所有人全都始料未及。 第三十一章 人生何义(2) 青狼帮山寨一处不起眼的小房子里,青狼帮三当家——一个年轻公子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眼神阴郁。 公子大概十五六岁模样,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华服在身,一看便知非富即贵,便是随意把玩的小器物,怕也是价值连城。 他一直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数息之后,一下子把扳指摔在地上,翡翠做的扳指落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顷刻间粉身碎骨,那公子却仍一脸平静,看不出一点气愤模样,养气功夫可见一斑。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推门而进,望着地下的扳指碎片不由一愣,不知城府一项颇为深沉的年轻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火气,笑道:“公子何以如此气愤。” 公子拿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叹息一声,复又恢复了笑脸:“气自己养了一群蠢货而已。” 想来中年人的地位不低,没有对那公子行礼便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此话怎讲?” “木先生何须明知故问,还不是青狼帮的这群废物。”公子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谈,他在此地谋划两年,把手头一切能用的资源全都调拨给了青狼帮,可梁焕成却不顾他的警告,一意孤行去找别人麻烦,这样高调行事,很可能引起他人警觉,若是因为这样而功亏一篑,他不介意把整个山寨屠了泄愤。 叫木先生的人笑了声:“我倒是有些好奇,他们又做了什么事,能将公子气成这样。” 公子虽然地位颇高,对于这位木先生却颇为敬重,即使本身已经非常不耐烦,却依然耐着性子说这些让他恼火不已的事情:“据说他们招惹了一个人,先前刘柴山比试不过,后来梁焕成又铩羽而归,我本警告过梁焕成,没想到今次他又率人前去,还带了先生您辛苦转运来的军用弩机,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事情便不好处理了。” “公子无须担心,此事我自由办法。”木先生摇头,似乎对此事并不担心,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别看梁焕成只是个匪盗头子,功夫却是不俗,加上青狼帮这群狼崽子,又带上了弩机——梁焕成你我都见过,不是那等不开窍之人,若是对付一般人,他可不会如此劳师动众。” 听他说起,公子才发现自己遗漏了这一层,当初他选择梁焕成作为傀儡,很大一部原因便是因为此人心思缜密,办事成效颇高,此事听闻木先生这般说法,也觉得事有蹊跷,但他终究所知不多,于是皱眉道:“听说是一个瘸子。” “瘸子?”木先生的声调陡然提高,眉宇间警惕之意大作。 公子则不知道一向镇定的先生为何会如此,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想起了一位故人。”木先生摆手,再次将话题扯开:“公子吩咐的事情已完成,天雄帮,白盗盟,巨鲸帮,都已经答应我们的计划,唯有长乐派不想参与,已经按照公子的意思将他们去除,公子无需多虑,待时机成熟,一举发难,大事可成。” 公子躬身一礼:“有劳木先生了。” 木先生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他将门开到一半,任由风雨打在他的身上,然后侧过身来:“公子是要成大业的人,不需要为这些小事劳心费力,既然青狼帮不听话,在下替公子教训教训他们便是。” ———— 赵星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手里拿着家中唯一的一把伞,却没有撑开,因为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之下,伞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了累赘,何况他的衣服原本就是湿的,此刻他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去李瘸子家的路上,心中惴惴不安。 乌云满天,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能见度大概只有几米,以赵星拱计算时间的方法来看,大概是晚上7点多钟,也不知赶不赶得上,心里嘀咕着,他也在不觉间加快了脚步,虽说明知赶上了也没用,但无论如何要尽尽人事,至于天命如何,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他其实受了不轻的伤,左手完全抬不起来,大概是折了,胸口也是阵阵疼痛,相比这些来说,腿上挨得那几棍子完全不值一提。 刚才他把昏迷不醒的匡衡送回了家,大概是淋了雨,匡衡有些发烧,匡老爹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他也来不及解释,嘱咐了两句这两天别让匡衡出门就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匡衡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救他一命,嘴里含糊不清喊着的东西也没听清几句,但最后匡衡把一锭银子塞进张晟嘴里的动作却看得一清二楚。虽说平时他总希望匡衡反抗,但事到临头,他却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心——匡衡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不是自己这样两世为人的怪胎,在沉默中爆发的事情福祸难料,之后张晟怎样报复也很难揣测,只希望希望匡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一刻钟过后,赵星拱来到了城东李瘸子茅草屋附近的小树林,见遍地都是李瘸子屋顶的茅草碎屑,他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真的来晚了。他又向前摸了几步,便见到二三百号人马,浩浩荡荡地围在李瘸子的茅屋前,整整围了好大一圈,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天色已晚,雨虽然有转小的趋势,风却是渐渐大了起来,好在青狼帮匪众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来了一个小孩。但赵星拱心里却渐渐发凉,他看到许多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弩机——那是正规军队才会配置的高端武器,这些山贼怎么会有!他的额头满是冷汗,几百把弩机,即使攻陷浣溪县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却用来对付一个人,何况还有一个修为高深的供奉,赵星拱心里清楚,梁焕成是打算不死不休了,一旦李瘸子在和老供奉的战斗中受伤,哪怕只是稍有不慎,迎来的都必将是无情的射杀。 雨水停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在空中飘荡,青狼帮的众人点起火把,将这一干地界照得通亮,赵星拱及时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来想要看看前面的情况。 “瘸子,速速出来给爷爷扣头!” “瘸子,老子又杀回来了,敢和爷爷一战吗?” “瘸子,再不回来一把火烧了你这茅房!” 刘柴山在后排听着这一声声的瘸子,无端地感觉到浑身发冷,他想起了那个面皮白净的小男孩,只因为他喊了一声瘸子,便硬生生地将他的膝盖踢折,再也无法正常行路。但是相反的,这一次他没想过寻仇,反而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因为不知怎地,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是不是坏事做得太多了,上天要开始惩罚他们。 “咳!” 谩骂声中,一声咳嗽十分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显示出那人高深的修为,让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老者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到了队伍前方,他的动作迟缓小心,甚至由于下雨地滑,还需要他人来搀扶,却没有人敢小看于他,整个过程十分缓慢,所有人都像被点了暂停键一般,只是看着他,一点点挪动到了自己身前。 静,绝对的静,所有人的心思都崩成一根弦,他们咽着吐沫,眨着眼睛,就是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吱呀”一声,茅屋的门被推开,李瘸子拄着拐杖拿着酒壶出现在众人身前,望着几百人的阵势,自嘲一笑:“这么多人,还真瞧得起我。” 于是,便在这漫天的风雨中,一直蓄势的二人,终于对上了。 第三十二章 人生何义(3) 秋风萧瑟,细雨绵绵,偶尔有炸雷在远处响起,注定这必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几十年之后,每每当梁焕成回想起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夜晚之时,都会不禁为之动容,在当时的情况下,包括他和赵星拱在内,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朝着那样荒诞的方向发展,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让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善恶有报以及世事的无常。 其时,老供奉在他的战马前,那瘸子则站在不远处的茅屋门外,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梁焕成落草为寇十数载,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几十次,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但今天晚上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从老供奉下车的那一刻起,就无人敢再说一句话,直到李瘸子从屋里走出,便连喘息的声音也没有了,大家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期待着某些事情的发生。 天色渐暗,能见度并不高,青狼帮早已点起了火把,将周围照得通亮,唯有李瘸子的草屋那里一片漆黑,隐隐只能看见李瘸子人影的轮廓。 梁焕成一摆手势,马队有规律的收缩,将李瘸子和他的茅屋紧紧围在当中,上百柄弩机正对着李瘸子,只待他一声令下,便会将李瘸子射成一只刺猬,可梁焕成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梁焕成毕竟比这些喽啰多了十几年的见识,他心中十分清楚,这百十来柄弩机,若是放在战场上,那自然是灭敌利器,但若要狙杀单个高手,这些东西能起到的作用恐怕十分有限,如果这样就能将李瘸子射杀,那便也不用如此劳师动众了。 他需要一个破局的人,一个能和李瘸子正面抗衡的人,哪怕不能直接杀了李瘸子,只要能让李瘸子漏出些许破绽,他就有信心能够将他诛杀——而这个人,正是这位老供奉,这也是他不得到老供奉回来便不出山的原因。昨夜他在老供奉的门前磕了好几个头,老人方才答应他会出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梁焕成不会错过。 当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他才不顾二当家刘柴山的反对,在没有知会那位公子的情况下,组织了这一次“围剿”。他咽不下这口气,先前憋屈了十几年,这两年青狼帮崛起,看似风光,却也是做了他人的傀儡,随时可能被抛弃,所以梁焕成不允许自己再被其他人踩在脚下,即使明知不敌,他也要与之一战,要敢与之一战,不然自己组建这青狼帮,又有什么用呢。若是失败了,那是上天要亡他青狼帮,出来混总要还,梁焕成知道这个道理,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要是侥幸过了这一关,无论对于他和青狼帮来说,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何况,谁说他就赢不了。 他有信心打败李瘸子,这信心自然来自于老供奉,老人的修为他最清楚不过,年轻时便已经是附近几个州城之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数次救青狼帮于危难之中,自那次奇遇之后,老人家的武道修为又更上一层楼,眼前这瘸子,不过是一个瘸子而已。 梁焕成便是这样想着,给自己打气,站在他前方的老供奉却率先做出了动作,只见他双手合十,对着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的李瘸子鞠了一躬:“青狼帮盘踞浣溪县十数载,一向横行无忌,使得百姓怨声载道,承蒙先生代为管教,老夫先行谢过。” 老人家一开口,不若普通人打架一般先放狠话涨气势,竟是向那李瘸子道歉,这下原本相对安静的青狼帮阵营瞬间炸开了锅,小六子等几个小队长呵斥了好几句方才停下。 老人没有理会他们的骚动,继续道:“然而青狼帮众人再错,却都是老夫的徒子徒孙,这层关系甩也甩不掉,他们犯下的错自由老朽一力承当。今次来找先生先生麻烦,乃是小徒心中不忿,若侥幸赢了先生一招半式,老夫必会保先生一条性命,若是先生技高一筹,还望先生勿要伤及无辜,便放他们走吧。” 这一段话说得让在暗处隐匿的赵星拱撇了撇嘴,这老头倒是精明得很,早早把后路安排好,谁要是信了他的话,谁就是瓜——看老人的虔诚模样,对于他的说辞,赵星拱还真信了三分。赵星拱藏在远处,火把只照亮了青狼帮附近,李瘸子那里一片黑暗,但他却能想象到李瘸子此刻的表情:“你这老头,端得不害臊,我输了你只保我一人,我赢了却要放过他们所有,倒是会打些如意算盘,咳——” 听见这一声咳嗽,老者和赵星拱心中同时一惊,赵星拱是因为担心李瘸子的身体,如果在这个时候旧伤复发,那么他们师徒二人就都要葬身于此了,只是不知那老者为何也会有所触动。 老者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良久,他微微握拳:“这位先生,可否与老夫近身一晤。” 后方的梁焕成急叫道:“不可”,老人回身看他一眼,他便不敢说话了。 这老头究竟要做什么,远处的赵星拱心中也十分紧张,李瘸子现在有伤在身,越晚开战对他来说越有利,只是那青狼帮的老供奉竟然要面对面和李瘸子说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阴影中的李瘸子看不清表情,但以他的修为自是不怕的,慵懒道:“你便来吧。” 众目睽睽之下,老人一步一步踏向李瘸子所在的阴影中,他的脚步十分缓慢,每一步却都像踩在人们的心坎上,其中最紧张的自然梁焕成和赵星拱二人,他们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数息时间过去了,二人在茅草屋的阴影中窃窃私语,外面几百人的阵势,却没有任何人敢打扰他们,梁焕成的脸上布满了冷汗,数次将拳头握起又轻轻放下,显然心里也在挣扎。 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便是赵星拱也一头雾水,他清楚李瘸子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罗里吧嗦的人,用他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能动手绝对不吵吵,场间武道修为最高的这两个人在做什么,难道武功高到一定程度,靠嘴也能把别人说死不成? 几乎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了,青狼帮的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怕死,否则也不会跟着梁焕成一起来到这里,他们只想来一个痛快,即便是被人打败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惧之有? 青狼帮的骚动越来越大,小六子竭力控制,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了效果,便是几个小队长也开始躁动起来。 “大哥,怕他作甚,我们一拥而上,那瘸子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大当家,只要你发一句话,兄弟们一定会把那瘸子碎尸万段。”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大当家!” 毒狼梁焕成看着众位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抬头望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刘柴山,终于缓缓将手臂抬了起来,所有弟兄都准备好了,只待他的手臂一落,上百架弩机就会一起发射,不过老先生还在里面,此刻也只希望他能够逃出升天了。 “三!” “二!” “一!” 梁焕成大手一挥,“放”字还没有出口,便听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小六子大声喊道:“停——老先生回来了!” 老先生回来了? 大家闻言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前方,眼见老人一步步从茅屋的阴影中走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角隐有泪痕。 “老先生!”青狼帮会众以为供奉受到了偷袭,顿时一拥而上。 老者摆了摆手,阻止他们靠近,然后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事情。 老人一扯衣摆,直接跪在了茅屋的门前:“恩公,所有的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请您放过他们吧。” 第三十三章 人生何义(4) 十五年前,浣溪村。 “王老大,你确定那东西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张老二,你一直冷着脸,给谁看啊。”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搭理我一下,你们不接话,让我很尴尬啊,咳咳——” 一行三人走在田间小路上,不时传出聒噪的声音,行在最后的那人似乎耐不住旅途寂寞,数次试图与前面二人聊天,可他们始终无动于衷,屡次碰壁之后,那人不由大叫起来,大概是由于染了风寒,每次说话之后又不住地咳了两声。 可以看出,三个人均不是本地人,更不会是农民,大概是从附近州城里出来旅行的武者——为首的人身后负了一把长剑,而最后那个总喜欢说话的男人,腰间跨了一把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那为首的人有一只衣袖空荡荡的,随风颤动,竟然是个残疾,他身后的长剑也十分奇怪,两指宽的剑身长度却有一人高,若不是他身材修长,只怕那剑鞘便要接地了。 三人并非一味行走,每行进一段路程便停下来四处观望,然后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整日行动无果,三人在野外生起篝火,坐在一起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年纪最小的那个人大约二十来岁,显然是个顽童心性,手中拿一酒壶,坐了一会儿便又开始说话:“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被诳了,那老头喜欢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准他是看我们三个碍眼才把我们支开。” 为首的那个人将将长剑放在自己身侧,伸手挑着篝火,加了几根木柴:“李子,不许无礼。” “大哥,你别和老二一样死板,此时又不在皇宫,说几句不妨事的,老四也不会介意。” “你刀练得如何了。” “咳咳……”叫李子的人又咳了两声,似乎有些难受:“我去睡觉,睡觉,一言不合就比试切磋,武功高了不起啊……” 他嘴里不停地絮叨,刚要转身找个地方躺下,旁边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沉默男人忽然拉住了他,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李子识趣地闭口不言,那位“王老大”也疑惑地望向他们。 张老二闭上眼睛,忽然他的左耳动了动,然后对王老大比划了一个手势,李子知道那手势的意思:“八个人,无害。”,然后张老二又重新比划了一次,这一次稍有不同:“七、加一。” 李子想要调侃一下张二哥,八和七加一有何不同,但当他看到那一伙人之后,便明白了张老二的意思:“那是七个在追杀一个。” 被追杀的人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小老头,此刻他浑身是血,已然虚弱不堪。江湖寻仇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三人没打算理会,只是那被追杀的人意识已然模糊,下意识直奔他们的火光而来,晕倒在他们的篝火旁,终于把他们三人卷入了事件中。 “喂!你们是什么人。” 追杀的人见三个打扮怪异的人出现在这里,十分警惕,围成一圈却不敢靠近,这一片地界不太平,敢在野外留宿的人不是什么善茬,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 “我们只是路过的。”李子摆手,指了指地下的人:“这个小老头你们带走,别打扰我睡觉,咳咳——” 七人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将那被追杀之人拖到手,才算微微放下心来,领头人刚要转身离去,身旁刚刚去抓人的小弟却一扯他的衣袖:“老大,你看——”那小弟伸手指向了李子腰间的佩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妄之灾便是这样来的,李子腰间挎的乃是御赐宝刀,光看刀鞘便知定然价值不菲,那小弟的眼光不可谓不毒,只是看人的眼光就不怎么地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浣溪县这样的荒郊野地也能遇到这样宗师级的高手,李子三下五除二将他们解决之后,那些人屁滚尿流地跑掉,连那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小老头也无人管了。 王老大望着远去的人,上前将食指探到那老头的脖颈之上:“还有救。” —————————— “别杀我,别杀我!啊——” 黄炳夫做了噩梦,一下子从地上坐起身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几日高强度的战斗使他根本无法安心休息。他警惕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个破庙中,身下垫着干草,伤口也被敷上了药,应该是有人救了他。 他今年五十二岁,武道修为正在巅峰,本不会这样轻易被人打败,可恰在他闭关修炼的最后几日,忽然有仇家找上门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黄炳夫有些沮丧,这是他不知第多少次冲关失败,当武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要冲关,方能更上一层楼,开辟一个新的世界,这是定律,但不知是天赋不好还是时运不济,数十次失败之后,连他自己也信心全无,大概这辈子都达不到那样的高度了,那该是怎样的风景…… “醒了?” 人声忽然响起,黄炳夫下意识地一个后滚翻,惊恐地望向门口,他惊讶的不是此地有人,而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的靠近,若这是他的敌人,可能他此刻已然死了。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背对着他坐在破庙的门槛上,手中拿着一个酒壶,说话带着鼻音,偶尔咳嗽几声:“别这么激动,仇人我已经帮你打发了,虽然我们不可能管你一辈子,但这几天,你放心养伤,咳咳——大哥你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上个月我要将小翠赎出来你都不许。” 然后一个背着长剑的男人收走了他的酒壶:“染了风寒就少喝些酒。” 接下来,黄炳夫和三个奇怪的人在这个破庙里共同生活了半个月时间,他发现这三人神秘得很,手中拿着一张地图,每天出去一两个时辰,然后回来将去过的地方叉掉,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们三人的目的黄炳夫并不感兴趣,但这三个人的组合确实非常奇怪。那个背了一把长剑的人姓王,大约三十来岁,是他们的大哥,他总能听见叫李子的人和他抱怨被耍了,姓张的老二似乎是个哑巴,他从没有听过对方开口说话。但最令他吃惊的是,他竟然看不出对方的武道修为——他们当然不可能不会武功,那么便只有一个原因,他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黄炳夫对自己的武功非常有自信,即使数次冲关失败,他仍然是附近几个州城之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无数帮派想要奉之为上宾。但即使这样,他仍然不是眼前这三个年轻人的对手,甚至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他夜以继日苦修几十年得来的成果他们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他不得不承认,天才真的存在,而且他一下子便遇到了三个。 黄炳夫的身体渐渐恢复,三人似乎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他听到他们开始商量回程事宜,几人的缘分似乎到这里便要终止了,然而这一日,那个叫李子的人竟然叫他来切磋一下。 黄炳夫虽然比对方虚长数十寒暑,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下过不了三招,但见对方坚持,他便也使出浑身解数向对方发起攻击。果不其然,那叫李子的年轻人只用两招便制服了他,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出手的痕迹。 李子自然不是为了打击他才和他比试,众人分离的前一晚李子笑着对他道:“老头,我看你痴迷武道,连家也未成,人生不是这样子过的,有的时候停下来看看,你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许多的风景,人生何义?” 黄炳夫活了五十多岁,被一个小辈这样教训自然有些抹不开面子,但对方好歹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他也便没有说话,但之后他很快理解了对方的苦心。 他一心追求武道修为,冲关数十次不得要领,并不是他的修为不够,反而恰恰是因为他的心太执着,过,犹不及。 老人一招得道,武道修为更上一层,但从此却换了性格,不再与人比试,寄情山水,世间再无黄炳夫此人。 直到有一天,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找到了他:“舅父,若是你不救焕成,怎对得起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第三十四章 离开 梁焕成知道自己败了,当老人跪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败了,一败涂地。 当时的情况,箭在弦上,若是老人奋力一搏,即使不敌,相信兄弟们也不至于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但老人这一跪,放佛在充满气的气球上扎了一个洞,把他们所有侥幸全都驱散,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恐惧。 梁焕成建立青狼帮十数载,核心战力自然是以刘柴山小六子等为首的一干骨干,他们和青狼帮一起成长,出生入死数十次,自然很清楚老供奉的实力,甚至一度以为老供奉天下无敌。这样强大的人在对手面前竟然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直接给对方下跪,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太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梁焕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山寨的,他只记得,老人跪下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腿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便是连他自己也差一点随着老人跪下,若不是刘柴山在关键的时候扶了他一把,这山寨就要完了。 老供奉名叫黄炳夫,是自己的亲舅舅,梁焕成不曾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母亲临终前将他托付给黄炳夫,黄炳夫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数次拯救青狼帮于水火,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梁焕成自然知道为何老供奉称那瘸子为“恩公”,十几年前,老供奉在武道修为遇到瓶颈时遭人追杀,有人救了他且帮他突破了境界,老人家念叨十几年,想要找到这个人,一朝得见,老人情不自禁也是在所难免,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人会是个瘸子。 梁焕成不是傻子,他曾经调查过这个瘸子的背景,但浣溪县城的人都只道三年前他从京城而来,再问什么其他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他也从未重视过,现在想来,真是失策。 人心惶惶。 梁焕成心中十分清楚,此役虽然没有损兵折将,但毫无疑问,在最近一段时间,青狼帮的战力会下降到一个低谷,甚至是建立以来的最低点,但他却毫无办法,因为便是连他自己都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杀人诛心。 李瘸子一个人都没有杀,却真正做到了“诛心”,他使了一个釜底抽薪之法,让青狼帮开始自我怀疑,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将青狼帮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青狼帮号称千人之众,竟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这样的帮派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吱呀”一声门开了,梁焕成抬头一看,见是老供奉走了进来,老人望向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的他,叹了口气:“你可是在怪我。” 梁焕成摇头:“焕成不敢。” 老人叹息道:“我知道你在怪我,但当时那个情况,我却不得不那样做,恩公十几年前便已经到达宗师境界,今日便是再来十个黄炳夫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可知,一旦开战,从此浣溪县城再无青狼帮。” 梁焕成眼神狂闪,消化着这让他震惊的消息,然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老人深鞠一躬。 老供奉抬手将他扶起:“你本是我外甥,当初姐姐将你托付于我,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当,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些年来,犯下的杀孽太重,我累了,想要歇一歇,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梁焕成知道老人家是想要隐退,苦苦哀求几句却不得效果,只得认清现实,无奈点头。 老人叹息,良久,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事情,皱眉道:“我回来的这几日,听说山里来了一位三当家,青狼帮的军用弩机便是由他们提供?天下无免费之宴席,他许你重利必有所图,我既然隐退,便不再参与青狼帮事务,但我要提醒你一句,青狼帮不是你一个人的青狼帮,你做的决定关系到青狼帮上上下下近千人的身家性命,若出了差池,我定不饶你。” 梁焕成一抱拳:“舅父放心,那位公子想要借刀杀人,将青狼帮当做他的打手,焕成自然不会如他所愿。” ———————— 月明星稀,大雨之后,天空终于放晴,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狼帮山寨之上,温柔而静谧。 望着这住了近十年的山寨,老人有些不舍,毕竟他也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时间。 或许他不认同青狼帮的行事风格,但自从十几年前第一次出手的那一刻起,老人便将青狼帮看成自己的孩子,既然是孩子,那么即使做了错误的事情,也是值得原谅的,这是人之常情。解决了心头之事,老人于当天夜里踏上出发的路,去寻找那些被他遗失的风景,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令他有些感伤。好在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之后青狼帮再如何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既然已经尽了人事,那么便老老实实听天命吧。 老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许是有些累了,就着月光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他揉着自己酸胀的双腿,咳了两声,对前方阴暗处道:“出来吧。” 果然一个人影从那边走出,老人望着他,知道这位乃是那新来三当家身旁的木先生。 “先生一路追随,所为何事。” 不知是不是害怕下雨,木先生背了一把伞,他礼了礼自己的长衫,一揖到底:“先前在书房外偷听了老人家和大当家的谈话,心感惭愧,特来和老先生道歉。” 坦诚自己做了偷耳小人,这位木先生倒也坦荡,但若说这便是他的目的,自然没有人会相信,况且在屋中梁焕成已经向老人表明不会与他们合作,老供奉心知大概这位木先生便是为此而来。 “木先生有何吩咐直说便是,不过老朽已然退出青狼帮,有些事情恐怕是有心无力了。” “老先生谦虚了。”那木先生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和蔼,可在月光下却显得十分渗人。“木某只是想向老先生借一样东西,想必老先生一定不会拒绝。” “哦?什么东西?” 蓦然间的出手,让老人家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待他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动作之时,那位木先生的刀已然割断了他的脖颈。 老人在一瞬间便被木先生割断了头颅,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为何看似文弱的木先生会有如此高深的武道修为,为何天底下的天才都让他一个人遇到了。 血光冲天。 老供奉身体里迸发出来的血水染红了树木,木先生撑起早已准备好的伞,手上提着老先生的头颅:“木某要借老先生的项上人头一用。” 第三十五章 独臂剑圣王千山 “星拱。” “嗯?” “给我口酒喝。” “都咳血了,还喝。” “不妨事的,若无酒,人生何义啊。” “给你吧,只许你喝一口——你这一口未免太大了些。” …… “你往那边挪挪,好挤。” “门槛一共就这么宽,将就将就吧。” “那你也别喝酒了,喝口水将就将就吧。” …… “你娘呢。” “我让她先去林大妈家了。” “那还好。” “并不好,林大妈总惦记让我娘给县令当小妾,一会儿雨停了我就去接她回来。” …… “老李,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娘。” “噗——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当然不是。” “真不是?” “绝对不是。” “可大家都这样认为。” “他们看人只用眼睛,你是用心的,自然知道他们在瞎掰。” “你这话表面上是在夸我,其实在损我是不是。” “嗯,你很有想法,跟我学做——不是,跟我学武功吧。” …… “那你为什么总缠着我娘。” “我缠着她了吗?” “没有吗?” “有吗?” “没有吗?” “你别绕了,我头疼。” …… “老李,你的腿是怎么瘸的。” “那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我要听。” “十八禁的,再过几年给你讲。” …… “那老头那么怕你,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李瘸子,人送外号铁拐李。” “我说你的身份。” “身份?一个嗜酒的人呗,酒鬼,文化人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对了,酒中仙。” “言尽不实,和你这人说话忒没劲。” …… “诶,你别急着走,雨还在下呢——好好好,允许你问一个问题,我一定认真回答。” “那我来问你,你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浣溪县,为了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忠的又是何事?” “要保护你们娘连,托付之人,自然是你爹。” “他还活着?” “不,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 从科学上讲,赵星拱不是孙悟空,自然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当然有爹有娘。但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便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只有娘亲,至于父亲是谁,现在过得如何,他并不在乎。 不过好奇乃是人的天性,他偶尔也会想,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所谓“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父亲的身份,想来是不低的,不然也不可能使动李瘸子这样的绝世高手千里迢迢来保护他们孤儿寡母——但若他那死去的父亲以为这样便是补偿了他们母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赵星拱今年十二岁,这说的当然是他身体的年龄,据卖油的刘大爷讲,她们娘俩十年前来到浣溪县时,他的娘亲便已经宣称自己是个寡妇。 显然母亲说了谎,赵星拱也知道母亲在说谎,所以即使他有些好奇,也不会母亲的伤心事,包括那本剑谱的事情,他都没有开口询问。他不知道前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乃是天佑三年,三年前正是和北宋开战的时间,如果父亲死在那个时候,大概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李瘸子说完便沉默了,他握着自己的酒壶,眼神落寞,大抵也是在回忆些什么事情,赵星拱看在眼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一世的赵星拱无父无母,可谓悲惨至极,穿越过来之后平白多出一位母亲,已经让他喜出望外,这个时候有蓦然间听到有关父亲的消息,其实是有些措手不及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好在他听到的是父亲的死讯,否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一个人。 他不清楚母亲是否知道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但大抵是不知道的,因为李瘸子既然没有和母亲相认,那么自然也不会把这个噩耗告诉她,赵星拱思索良久,也觉得李瘸子做得对,毕竟有些时候维持现状才是最好选择。 赵星拱望着坐在门槛上一反常态沉默不语的李瘸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可能错了——李瘸子性格洒脱不拘一格,就算你是皇帝老儿,也不见得能指使动像他这样的绝世高手,而众所周知,那个时候,奉阳皇帝确实被医圣伏季救活了,所以他一定不是某个流落在外的皇子——虽然这样的狗血剧情真的不少。但不论他父亲到底是何人,有一点可以确定,李瘸子和他的关系一定非常好。 前世赵星拱喜欢听相声,是老和部队的一员,曾经有一段讲友谊的段子让他印象颇深。 “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穿房过屋,妻子不避。” 贵贱暂且不说,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一死一生,乃是现实版的托妻献子,还有什么比这种信任更深沉。 李瘸子其实是个相当开朗豁达的人,他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太久,过些时候便恢复了正常,他望着赵星拱似笑非笑:“本来打算你大一些的时候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不过你好像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一些。” 赵星拱撇撇嘴:“倒是谢谢你夸奖了,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你又耍赖。” “这一次我没耍赖,刚才回答你的可不只一个问题。” “我还要问最后一个。” “你这才是耍赖,不过,说吧。” 赵星拱蹲下身来,望着李瘸子迷离的双眼:“我父亲到底是谁。” 李瘸子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赵星拱想问这个,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整日练武,对外面的武道世界可有多少了解?” 浣溪县城地处奉阳南部,十分偏僻,外来的人少之又少,即便赵星拱有心出去打听,也不见得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无所知。 李瘸子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走出了浣溪县,去了京城,你一定要去孔雀山看一看,你的父亲就葬在那里。” “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你可能进不去,因为每年去祭奠他的人,也是很多的。” “独臂剑圣王千山,想必即使是现在,仍然有许多人记得吧。” 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 赵星拱去林大妈家接母亲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令赵星拱感到奇怪的是,平时多事的林大妈非但没有为难他,还想留他用饭,他本能地觉得事有蹊跷,没有答应。赵星拱也看得出,从林大妈家中出来之后,母亲便一直精神恍惚,似乎是有心事,但他已然十分疲惫,只道是林大妈又说了些什么让母亲为难的话,除了腹诽几句更年期什么的,便也没有深究。 回到家中之时,被他绑在柱子上的张晟和青狼帮的打手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下散落的绳子有被割断的痕迹,想来是赵星拱没有搜他们的身,遗漏了匕首在身上,让他们跑了。不过赵星拱本来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人,看到他们逃跑,反而松了口气。 赵寡妇点燃油灯,待看清赵星拱的样子时不由惊呼一声,赵星拱先前和张晟等人打了一架,又辗转去为李瘸子助阵,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虽然断了的手臂已然被李瘸子接上,此刻却无力地垂在身侧,脸上手上的外伤更是无法掩饰。 “娘,你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赵寡妇抱着他无声地哭泣,让赵星拱心里一酸,只得好言安慰着,他今天从李瘸子那里知晓了有关父亲的事情,却让他更加怜惜自己的母亲,独自拉扯一个痴呆儿长大成人,这其中的苦痛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由于身上有伤,接下来的几天自然便没有去上课,夫子到家里来探望过他,赵星拱也没有说出实情,只道是遇见了山贼响马,自己奋力逃脱时受的伤,夫子安慰几句,留下几本书便告辞而去,想必是太忙了。 与夫子一同前来的还有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刘方瑞,身后还是跟着那两名高大的护卫,赵星拱与她说话自然随意得多。这是赵星拱给她“解毒”之后,二人的第一次会面,刘方瑞隐晦地告诉赵星拱,他的解毒之法已然奏效,她的小腹不痛,也不会流血了,赵星拱自然一阵窃笑,然后与她重申一遍每月都会复发的副作用,让刘方瑞感到十分恼火。 旁敲侧击中赵星拱知道这两天匡衡和张晟也同样没有去私塾,张晟被匡衡打得不轻,去不了私塾也是理所应当,但匡衡……赵星拱还是比较担心他的。 在赵星拱看来,匡衡是那种比较一根筋的人,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相当执拗,这种倔强的性格说不上不好,但确实让人无奈。他来到匡衡家的时候,匡衡正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屋顶,匡老爹则在一旁抽着自己的烟袋,哀声叹气。安慰了几句匡老爹之后,赵星拱搬了个凳子,坐在匡衡的床前。 “怎么不去私塾了?” 说了几句话,匡衡始终一言不发,赵星拱不知匡衡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无法对症下药,又问了匡老爹几句,哪知他也是一头雾水。其实最失望的人还是匡老爹,他把匡衡送去私塾,便是想要匡衡能有一个好的前程,现在看来,很可能一切都会化为泡影。匡老爹有心打骂几句,可每次看到匡衡那空洞洞的眼神,便再也下不去手。 几天之后,赵星拱的外伤已然好得八九不离十,被那一铁棍打出的内伤也在李瘸子的真气调理下好了不少,咳血的现象不再出现,让他长舒一口气,若是被娘亲发现,又得多花一笔钱。日子总要过下去,伤好之后,赵星拱再没理由赖在家中,只得收拾收拾心情继续去私塾上课。 张晟和匡衡依旧没有再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赵星拱除了为匡衡感到惋惜之外,也毫无办法。倒是张晟不在,让私塾里的气氛变得好了许多,欺压穷人的事情极少发生,几个平时和张晟沆瀣一气的孩子因为没有了领头人,也不会主动去做那些腌臜事,让赵星拱觉得有些意外。 张晟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三番两次找他麻烦,虽然都被他一一化解,但宁惹君子勿惹小人,赵星拱始终担心他的报复,这几天也格外小心谨慎,然而张府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胆小了一些,只有千日做贼,哪却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总之少了张晟的私塾,气氛是热烈的,态度是积极向上的,氛围确实好了不少。夫子有心培养他和刘方瑞二人,一些学生问的简单问题便都交由他们解答,刘方瑞自然欣然答应,赵星拱却腹诽这老头是不是想要偷懒。 孙龙是私塾里最小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左右,大抵是因为年纪幼小,心思纯净,除了匡衡之外,便只有他和赵星拱关系最好。赵星拱的前世是魔术师,变几个简单易学的小魔术逗逗小孩子自然绰绰有余,每次小孙龙都会拍手叫好,吸引其他同学驻足观看。久而久之,每到放课时分,大家便会聚集在他的桌前,催着他表演一个戏法之后才会满足地各自离去。其倒是那刘方瑞,虽然和他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作为一个女生自然不好去抢位置,反而一次都没有看完过。 李瘸子家的茅草屋因为那日被秋风所破,已经不能够遮风避雨,李瘸子本身腿脚不便,修葺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了赵星拱的身上。练功之余,他将所有的茅草收集回来,用绳子绑在一起,然后爬上屋子,将这些茅草重新覆盖在房顶之上,为了防止茅草再次被吹走,他还特意用绳索加固了几道,待所有工作做完之后,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坐在屋顶上,并没有急着下来,他还从未在高处观察过这里,城东郊外的房子并不多,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在城里买不起房的穷苦人家,活得颇为不易。他正想着,目所能及的远处忽然有一个人影闪过,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经过前些天的事情,他相信青狼帮再不会敢来找李瘸子的麻烦,仔细分辨之后也能确定那人并不是来踩点,脚步轻浮,倒像是受了伤或生了病,最后终于一下子倒在了草地里。 赵星拱一跃跳下屋顶,在李瘸子疑问的目光中跑向那处,然后带回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你不会想要救他吧。” “怎么?” “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饭给他吃。” “老李,你能不能有点爱心。” “爱心是什么,能当饭吃?” “总之你先给他疗伤,总不能眼见他就这样死了。” 于是在这个秋天,原本贫困的李瘸子家中便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预示着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第三十七章 救人和高手 天佑三年的十月,天气已经渐渐转凉,赵星拱来到这里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对周遭的一切都已经相当熟悉,彻底完成了从一个现代人到古代人的蜕变。之所以称之为蜕变,因为现代人的生活太过紧张浮躁,而他在这里确实感觉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没有酒吧夜店,没有歌厅舞厅,想肮脏也肮脏不起,至于青楼那种“高档次”场所,小小的浣溪县城自然是没有的。 私塾里组织了一次考试,夫子根据每名学生的特点各自出了一份考题,他和刘芳瑞二人得到的自然是最难的,应景作诗,考得是急智,好在他脑子里的存货够多,装模作样思考片刻便“作”出一首诗来,让夫子大为赞叹。 自从赵星拱去私塾以来,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他翘了许多节课,虽然不见得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感觉对不起母亲,好在季中的家长会上夫子对他的才学做出了肯定,直言若无意外,考上秀才是手到擒来,让忐忑不安的赵寡妇喜极而泣。 其实若论真才实学,赵星拱自然是没有的,但他有两世的人生经历,回答夫子问题时像开了挂一样,引经据典,偶尔抛出几个离经叛道的想法,也让夫子惊叹不已。 没有了张晟和青狼帮,这些天来算是赵星拱来到这个世界上最为惬意的几日,青日里和刘芳瑞论论学习之道,给小孙龙变变魔术,日子过得相当舒服,除了偶尔和那卖菜的林大娘斗斗嘴,再没有什么糟心的事。 学习之余,赵星拱也会帮母亲做些事情,两个月下来,他磨豆子做豆腐的手法已经相当娴熟,味道也是不差,自然为母亲分担了许多,有时候赵寡妇会望着他愣愣出神,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梦里。 除了这些杂事之外,若是还有时间,去的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李瘸子那里。李瘸子内力深厚,旧伤已经渐渐转好,咳血的现象不再出现,让赵星拱松了口气,但以防万一,他还是严格限制李瘸子的酒量,甚至还去酒馆打了招呼,让李瘸子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感到阵阵暖意,就任由他去了。 除此之外,他要做的便是救人。 先前赵星拱救下的那人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据李瘸子说乃是直接被内力震坏了心脉,能不能救活还很难说,对于这点赵星拱想得开,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只做能做的事情,至于结果如何,并不强求。 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在数次与死神擦身之后,那人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李瘸子啧啧称奇的同时,又一边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家已经见底的米缸,被赵星拱好一顿鄙视。 受伤的人年纪不大,十八九岁模样,右手虎口布满老茧,俨然也是个习武之人,据李瘸子说他的内力还不俗,不然受这么重的伤早就一命呜呼了,不过既然被他们从死神手中拉了过来,便断然没有让他再送命的道理。所以赵星拱时常到李瘸子这里来看他,喂些平时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鸡蛋水,这样子过了些天,虽然仍然昏迷不醒,但那少年的伤确实是一点一点好了起来。 其实一开始赵星拱也有所怀疑,怀疑这少年是青狼帮派来的,以为他们硬拼不成便搞背后偷袭这一套,派个卧底来出其不意的杀死他们师徒二人,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便被他自己给否定了。因为这少年伤得太重,如果不是他碰巧看到,又有内力深厚的李瘸子为其医治,最终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更谈不上刺杀,况且有李瘸子这样的高手在,哪怕稍微动了一点杀心都会被发现,无论如何这个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李瘸子还从另一个方面否定了他的想法:“这年轻人武功不俗,虽说稍逊毒狼梁焕成一筹,但胜在年龄尚小,假以时日定然也会有所成就,能用内力直接将他震死的人一定是个高手,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没有必要耍这些小花招。” 赵星拱在某些方面的蠢才注定他在武道修为的路上不可能走出太远,但他每日练功依然勤奋,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以保证在没有李瘸子的情况下可以自保,只是他对这些东西却没有任何概念:“高手?有多高。” “天下间有这样实力的不超过二十个,你说有多高。” “你可不可以。” “废话,当然。” “那就好。” 经过上一次青狼帮事件之后,这样的对话时有发生,每每李瘸子说起世间的武道高手时,赵星拱总会下意识地将李瘸子和他们做比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李瘸子实力的认可,他再不像开始的时候一样,将李瘸子看成一个爱说大话的酒鬼。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父亲的事情,若是真如李瘸子所说,父亲是天下闻名的独臂剑圣王千山,那么能被托孤的人,自然不会差,最起码也是同一个级别的,那他的实力……应该相当恐怖了吧,先前李瘸子说他能在天下间排到第五第六的位置,可能并非虚言。 但当他和李瘸子说了他的想法之后,李瘸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托孤?你不会真的以为名震天下的剑圣会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吧。” 赵星拱听到李瘸子这般说法,不由撇撇嘴,心说果然关注点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他并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因为他心里清楚,既然李瘸子没有一开始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一定有他的理由,既然他不说,赵星拱自然不会问,毕竟相比那个素未谋面高高在上的父亲,内心里自然更倾向于这个嗜酒的瘸子,李瘸子在知道他想要练剑时那怪异的表现,想来也和此事有关。 但是赵星拱的练剑之路并没有停止,在先前与张晟等人的战斗让他毛瑟顿开,渐渐领悟到了那本剑谱的真谛——当然也或许只是一些皮毛,但确实令他获益匪浅,于是他更加勤勉,便是睡觉的时候也不断比划剑谱里的动作,让赵寡妇每夜给他盖被子的次数变得更多了。 便是这样,在天佑三年的十月份,赵星拱过得相当惬意和舒坦,如果不是刘芳瑞被人追杀的话,他也不会再次牵扯到这些事情当中去。 第三十八章 借诗 天佑三年的十月十三,私塾组织了一次秋游,目的地是浣溪县城南郊的凤凰山,据说这是私塾惯例,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由私塾里的先生带领学生出来游玩一番,有放松心情陶冶情操之功效。 与先前不同的是,今年夫子也会参加,他年岁颇大,腿脚已经不大灵便,平缓处还好,若是道路稍稍崎岖些便需要他人搀扶,于是刘方瑞只得一直伴其左右,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闪失。 好在浣溪县城并不大,私塾每年两次郊游,如刘方瑞这样上了几年私塾的学生,附近的景色大多看遍了,无甚稀奇的,学生之中,唯有赵星拱和小孙龙二人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微微有些兴奋。 小孙龙生长的环境过于特殊,加之年龄太小,自然喜欢这样的活动,赵星拱则完全抱着参观的态度,想要好好看看这些未被开发过的风景名胜。 几名先生带着十几名学生还有县令调拨的四名衙差,浩浩荡荡二十几人,一路爬上了凤凰山顶。凤凰山乃是浣溪县附近最高的山峰之一,在山顶上的阁楼里极目远眺,亭台楼阁,车水马龙,贩夫走卒,整个浣溪县城尽收眼底,果然是另一番风景。 私塾里的几位先生都是风雅之人,见此情此景都忍不住赋诗几首,惹得学生一阵惊叹,大赞先生们高才。私塾的先生也是人,他们自然也喜欢被别人,尤其是被自己的学生们恭维,具都扶须微笑,稍稍有些得意。 私塾里教学生们音律的是一位姓高的先生,约莫三十四岁,乃是所有先生中最年轻的一人,刚才让先生们每人作诗一首便是他的建议,赵星拱仔细地听了他的诗句,应时应景,乃是中上之作,显然是有备而来。 此时私塾的众位先生中只有徐夫子还未作诗,他笑着鞠躬道:“子安于天佑二年初至浣溪县,听闻夫子才高八斗,诗才更是无人能敌,此情此景之下,夫子何不吟诗一首,好让吾等小辈瞻仰一番。” 高先生此话说的天衣无缝无可挑剔,但赵星拱还是看出了他那颗争强好胜之心,想必是有意想要和闻名天下的夫子比试一番,他来浣溪县的时日尚短,不清楚夫子在浣溪县人心目中的地位,见人们对夫子崇拜模样,以为是穷乡僻壤的小民没有见过大世面,有些眼红,此刻他说是瞻仰,其实是有心想要考教徐夫子一番。 年轻人有傲气傲骨是好事,夫子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但作诗乃是兴之所至,如此刻意为之,便是落了下乘,夫子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刘方瑞:“你便来替我做一首罢。” 刘方瑞思索片刻,缓缓吟了一首。 “好诗,好诗。”刘方瑞方才念完,赵星拱聒噪的声音便从一旁响起,刘方瑞撇了他一眼,俏脸微红。 自从赵星拱为她“解毒”之后,他面对赵星拱的时一直不自然,总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他窥探了去,十分害羞,有心将他灭了口,却又有些舍不得,前些日子赵星拱受伤在家,她十分担心,竟然不过家人劝阻,再一次跑去看他,真是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这小毛孩子,懂些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刘方瑞的诗更显大气磅礴,显然略胜一筹,高先生见徐夫子教出来的学生都有如此才华,心中十分恼火,便把矛头指向了赵星拱。 旁边教术数的程先生眼见事情正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马上出来当和事老,他安慰高先生几句,又对刘方瑞大肆褒奖,他不是高先生这样的愣头青,自然知道刘方瑞的深厚背景。许是怕高先生面子上挂不住,又训斥了赵星拱几句,命令他做一首诗以示惩罚。 “我可不会。”赵星拱摇摇头,根本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那位高先生哼了一声,心情微微转好,哼了一声道:“看来夫子门生也不全是精彩艳艳,也有这般不学无术之人,小子,我劝你多多用功读书,免得以后给夫子丢人现眼。” 赵星拱道:“谨遵先生教诲。” 场间唯有小孙龙和刘方瑞最清楚赵星拱的本事,知道他是有些急智的,不信他连一首诗也做不出,刘方瑞在夫子身边,脱不开身,小孙龙看不惯高先生的校长模样,道:“星拱哥哥昨日给我写了一首诗,孙龙年级太小不懂鉴赏,请高先生点评一番。” “哦?星拱的诗作?”此时便是夫子也来了兴趣,笑着道:“那便拿上来吧。” 那位高先生冷哼一声:“定然做的是狗屁不通的打油诗,给我盏茶功夫我便能做出十首。” 刘方瑞从孙龙的手中接过那张宣纸,他认得赵星拱的字迹,知道那确实是他写的,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不由一愣,旋即又笑了,小跑着将宣纸呈给夫子和几位先生观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其他几位先生读完之后眼睛里皆呈现出一点亮色,但他们的养气功夫极好,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因为他们看到,那位高先生的脸已经白了。 “好诗,星拱,这可是你写的?”夫子笑问道。 这首王维的山居秋暝自然不是赵星拱写的,前些日子他拿来教小孙龙练习书法而已,但此时情况特殊,他也不得不承认。 见赵星拱点头,夫子的眼里笑意更浓,将宣纸递给周围的其他学生:“你们也来看看吧。”于是便引起惊呼一片。 “星拱,这真的是你写的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句漂亮啊——” “我觉得还是‘随意春芳歇,王孙可自留’这一句写得好,洒脱,霸气——” 见大家都在称赞赵星拱,小孙龙也与有荣焉,毕竟这首诗是他保存下来的,操着稚嫩的声音问道:“高先生,回去我给您斟一碗茶,您写十首这样的诗给孙龙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高先生恨得牙根痒痒。 夫子并不想让学生和先生把关系弄僵,夸奖了赵星拱几句之后便让大家自由活动,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会三三两两地结成一队,一起游山玩水。 小孙龙生得虎头虎脑,聪明又可爱,私塾里的学生都喜欢带这个小弟弟玩,解散之后,他们有一个时辰自由玩耍的时间,这才是学生们愿意出来郊游最重要的原因——此地匪盗横行,据说青狼帮便盘踞在这片山腰之上,平素在家中时,大人们自然不会允许孩子们到这里来玩,此时有衙差保护,便是青狼帮的人也会给几分薄面,自然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 青狼帮虽然不怕官府中人,但在梁焕成的约束下,依然会给这些公人几分薄面,连带着,县令大人也对青狼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惠互利,官匪勾结,便是如此。 赵星拱来到一处小涧边,伸手捧了些清水扑在脸上,溅气一片水花,微凉的水让他有些恍惚,不由晃了晃脑袋。 “嘿,赵星拱!” 一双温柔纤细的小手拍上他的肩膀,声音也不似往常那样奇怪,想来是刘方瑞在他面前已经不会继续装男生,渐渐漏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赵星拱打掉她的手:“一个女生,也不知矜持些。” “什么女生,我可是男的,男的你知不知道。”刘方瑞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好好好,你是老大,找我有事?” “我们在郊游诶,没事便不能来找你了?” “我倒是无所谓,你让别人省省心好吗。”他指向刘方瑞身后不远处的两个人,赵星拱认得他们,那是刘方瑞的专属护卫,前两次去他家时他们也像这样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以便保证能应付随时到来的危险。 刘方瑞小嘴一撇:“你不要扯开话题,我来问你,刚才那诗,真的是你做的吗?” 赵星拱无奈点头。 刘方瑞从衣袖里掏出刚才那张赵星拱用来练习书法的宣纸,指着纸上的诗句道:“既然是你写的,那你来告诉我,这浣女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九章 情愫与异变 秋风习习,十月份的天气本算不得冷,但在海拔数百米的凤凰山上,还是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枫叶已然全都红了,如一片热辣辣的火,看着便让人心生向往,来凤凰山郊游的人不少,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或是兽性大发,赋诗一首,都是有的,一片和谐景象。 凤凰山南坡的一个小涧边,一个男孩和另一个“男孩”正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他们将声音压得很低,旁人即使有心也很难听到。 唇红齿白的俊俏小生问另一个满脸沧桑的男孩:“既然是你写的,那你来告诉我,这浣女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话问完之后,便见对方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说着“他不生产诗,只是搬运工”什么的,然后反问了一句,让那俊俏小生的脸瞬间变红:“容我问一句,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叫刘方瑞的人在问完上一个问题的时候便后悔了,不知自己怎就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听到对方如此回答,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对赵星拱的感觉有些特别,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事实确实如此。 大概是从入学第一天开始,赵星拱便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和其他人的猜测不同,她先前也是认得赵星拱的,甚至还在一起玩耍过,不过那是几年前他初至浣溪县时的事情,约莫在三四年前吧,那时候的赵星拱还是一个傻子。 她的身份特殊,自小生长在高门大院里,本就没有什么玩伴,来到浣溪县时人生地不熟,家财万贯如张晟者不愿惹她,穷人家的孩子则更是对她敬而远之,想来那时候的感觉,大抵是有些孤独的,唯有那个傻子,似乎是真的傻了,也才愿意和她一起玩。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知晓自己随意外出会给其他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于是便深居简出,除非必要时很少出门,自然便渐渐忘记了那个每天在树下等着他看蚂蚁的傻子玩伴。 及至这一年私塾开学,她竟然看到了那个傻子,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待到后来她才听说那人竟是一夜之间忽然回归正常了。 便是不记得我了么,刘方瑞有些无端地生气,私塾中赵星拱眼神里的冷漠和生人勿进的做派让她有些气愤,既如此,好,那我便也不认识你,才有了那一句:“这位孰友,古人云:‘天地君亲师’,何解?” 然而赵星拱的才华却让她有些意外,她知道自己身负的特殊使命,所以自从她懂事以来,在学习上便从未懈怠过,十分自律,但在赵星拱面前却依然有些招架不住,他提出的许多想法她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想到赵星拱痴傻十几年,她隐隐有些同情,现在恢复正常不说,还有了不俗的才学,这便是“一朝得道”的结果吗,她觉得,上天也确实应该补偿补偿他。可惜赵星拱生性惫懒,整日与小孙龙讨论些武艺帮派之类的事情,这与暴殄天物何异?于是她便总是找些借口与之讨论些问题,愿他能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早日回头是岸,哪知赵星拱竟然毫不领情,让她的自尊心大大的受挫。 想到他生病的那几日,自己去看他,竟让被他摸了胸,还说出那样的混账话,刘芳瑞真恨得牙根痒痒,也就好长时间不愿理他。后来听说他与歹人搏斗,还受了伤,自然十分担心,却又碍于面子不敢再去他家,终是劝了夫子和自己一道同去,看到他没事,方才放下心来。 他的魔术自己很喜欢,无论是空手变出一朵花来,还是将什么物什变得消失,说破了本不是什么高超技巧,但经过他的花言巧语一说,你便觉得神奇无比,好几次赵星拱像模像样地借她的嘴吹一口仙气,虽然大家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但依然乐此不疲,觉得这些原本叫做戏法的东西,真的可以被称之为“魔术”。 当然,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不会做,那人变魔术的时候她也只是远远看着,只有偶尔他注意到自己在偷窥他时,才会在他的怂恿下配合他做出些羞人的动作,毕竟自己在外人面前是个男孩,有些事情也不好过于避讳。但这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彻底激怒了她,她决定,以后再不和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说话了——如果之后的事情没有发生。 其时,当她想要愤怒地说出:“好好好,和我没关系,我们以后都没有关系”的时候,一声长啸划破了秋日的天空。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十几个拿着长刀的匪徒从树林中冲出,见人便砍,来凤凰山游玩的人大叫着四处逃窜,场面一片混乱。 刘方瑞一愣,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被赵星拱拉起手来向山顶方向冲了过去,他们的先生和孰友都在那里,随他们而来的四个衙差也在那里。 感觉赵星拱拉着自己的手,她的脸有些红,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便也任由他拉着。其实她并不害怕,由于她的身份问题,从小到大她受到刺杀的次数连她自己也数不清,偷袭,投毒,无所不用其极,早已经习惯了,这也是她早熟的原因之一。 此时匪徒从山下向上冲,他们在山腰,还有一段距离,赵星拱带着她向山顶行进,想要和大部队汇合,但是却被她的两个护卫拦住了。 “你们做什么?我们快些上去,上面有官府的衙差……把大家团结在一起,不要乱……还有希望突围……”赵星拱大口喘着气,却不曾放开她的手。 但是她知道这两人是决计不会听赵星拱说话的,她了解这两名护卫,他们被授予了特权,只需按自己的想法行事,甚至她都不能命令他们,于微微使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脱:“你,你先上去吧……我……” 赵星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他的两个护卫,似乎想通了什么,“哦”了一声便不再管她,独自上山而去,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没有出声解释。 “秦叔叔,真的不能帮他们吗。” “我们的职责只是护卫您的安全。” “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匪人很快便将一干郊游的人全都围堵在山顶的凉亭,遇到反抗便就地格杀,十分凶残,几个年纪幼小的孩子已经被吓哭了,被各自的先生护在怀中。四个衙差脚底发软,手里的刀也在微微颤抖,他们哪里遇见过这样的阵势,没有被吓跑已然孰是不错了。 众人之中最为镇定的当属徐夫子,多年的养气功夫让他没有丝毫恐惧,起身喝道:“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凶残之事,就不怕王法吗!” 几人之中有一虬髯大汉,手拿一柄巨斧,哈哈大笑道:“王法,老子就没听说过那玩意,劝你们不要妄动,乖乖把钱交出来,否则爷爷手上的斧头可是不认人的。”说着他便指使一名小弟,上前来收银钱。 这些学生大多都是娇生惯养,俱都吓得魂不附体,唯有赵星拱和小孙龙二人十分镇定。 便在此时,情况陡然生变,那收钱的喽啰走到孙龙面前时忽然一把将他提起抗在肩上,疯也似的向外跑去,孙龙身后两个原本同样出来郊游的路人见到此景此情,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阴谋的味道,然后起身一跃,企图将绑架孙龙的人拦截下来。那拿着巨斧的大汉等的便是这一刻,哈哈大笑将斧头横在身前:“二位可敢与洒家一战?”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从拦路抢劫一下子变成了拐卖儿童的戏码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那边孙龙的护卫被巨斧大汉拦住,绑了孙龙的人扛着小男孩一路小跑下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赵星拱趁人不注意,从后边摸了上去,在刘方瑞担心的目光中紧跟对方,下山而去。 第四十章 做生意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小孙龙今年五岁,生的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在私塾中与所有孰友的关系都不错,是大家的开心果,但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老虎帮帮主孙老虎的儿子,当然也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会出乱子的。 孙老虎此人并不坏,这是浣溪县人公认的事实,但做匪盗的,总有种天然的霸气和杀气,这些年来也没少杀人,想来大家也肯定不会愿意与他的儿子打交道。从孙龙的名字上便能看得出,孙老虎确实望子成龙,他落草为寇乃是迫不得已,自然不希望儿子一辈子呆在这土匪窝里,所以二当家当时提议送孙龙去私塾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考虑,马上点了头,第二天便带着金银财宝来到老夫子家,却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出来,在外边跪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让夫子答应收留孙龙在私塾里上学,代价则是被自己送的银子打破了头。 孙龙从小生活在土匪窝里,却没有沾染上他们的恶习,十分有灵气,除了偶尔调皮闯祸惹得老虎帮三当家楚阵哭笑不得以外,大多数情况下都相当乖巧聪明,此刻他爬在绑架他的人背上,并没有感觉多么害怕,他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搭救自己,因为在被蒙上眼的那一刹那,他看到赵星拱正在不远处跟着他们。 与此同时,凤凰山的山顶上,拿着巨斧的大汉正与两名孙老虎派来保护孙龙的人战斗着,虽然应付起来比较吃力,但拖住他们二人还是绰绰有余,大汉见那边的人已经走远,大笑一声挥动巨斧将前面的二人逼退,然后与其他人汇合一起跑掉了。 孙老虎派来保护孙龙的两人武功都不错,但对方以有心算无心,明显便是为了绑架小孙龙而来,待他们想清楚却为时已晚,两人互视一眼转身疾走,必须马上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当家。 所有的事情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私塾的一干众人根本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贼人已经退走,自然是高兴的,都互相安慰着,庆幸逃过了一劫。 一位学生见教授音律的高先生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打开:“别,别来管我。” “先生受伤了?” 高先生面露尴尬之色:“说了别来管我!” 这边的吵闹引起了夫子的注意,方才夫子起身斥责匪盗,虽然没什么作用,却也只能如此,这位高先生先前一个劲地向后缩着,甚至躲在了学生后面,夫子也是看到了的,但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夫子虽不喜,却也不会因此便对他另眼看待,见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道:“为人师表,不顾礼仪,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被夫子斥责,高先生面露难色,十分尴尬,众人皆向他这边望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站起身,脚下却有一摊水渍,散发着腥臭之气,原来这位高先生竟是被吓得失了禁。 这样的人如何能教好学生,夫子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夫子将惊魂未定的众人集合到一起,点了人数之后发现除了被人捉走的孙龙和不知所踪的赵星拱,几位老师和十几名学生都安然无恙,让他略微松了口气。他将几位衙差叫到跟前,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大家的安全,虽然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似乎不大靠得住,但此时能仰仗的也只有他们。 私塾的学生们都是些小孩子,呆滞了些时候,见匪人没有杀回来,便又都活跃起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恐惧,兴奋地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争论着保护孙龙的两个人与那个巨斧大汉的武功高低。刘方瑞十分厌恶地望着他们,心中略感不屑,此时她的护卫竟是少地不在她身边,而是在山坡的另一面与一位儒生打扮的人说着话。 刘方瑞的两名护卫乃是双胞胎,早年间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后来不知为何失去了踪迹,原来是在这里做了护卫。他们一前一后将那位儒生夹在中间,眸底警惕之意大作,站在前面的哥哥秦江叹息道:“木先生,原来是你。” 木先生望着身前长相想同的二人,不由笑了笑:“秦江,秦海,多年未见,你们二人依然是这般模样,用不着提防我,我若是想要出手,不会给你们这样和我面对面说话的机会,虽然你们二人联手也能在江湖里排上名次,但总有分开的时候。” 秦江躬身道:“木先生赎罪,职责所在,不能让您靠近主人百步之内。” 木先生笑着摆手:“我只是好奇,你们仅仅为了一个承诺,困在这里许多年,心里便没有怨恨?我是不信的。” 站在木先生身后的秦海道:“愿赌服输,我兄弟二人技不如人,德行总不会也不如人,答应的事情必然要做好,哪怕丢了性命也不愿落了口舌——不过今年已经是最后一年,明年此时木先生再想要做些什么,便与我兄弟二人无干。” “好,那我就等你们一年。” 木先生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秦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嗅到了一些不好的味道。 ———————— 虎头山青峰寨今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黑纱负面,身着华服,只身一人来到青峰寨门口,指名道姓要寻老虎帮大当家孙老虎,若非他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老虎帮的小弟们早就将他大卸八块喂给山上的那些饿狼了。 简单的通报之后,孙老虎将此人请到了议事厅,恰巧二当家陆成章和三当家楚阵都在,便也一起请过来议事。孙老虎坐在主位上,望着面前不远处的外来者,见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半点都不害怕,心里暗赞一声,青峰寨毕竟是土匪窝,能在这里气定神闲的人,不是大奸大恶,便是大圣大贤。 孙老虎不是那等会拐弯抹角的读书人,他一拱手:“不知阁下到我老虎帮青峰寨,有何贵干?” 那顶斗笠笑了笑:“有个生意,不知道大当家愿不愿意做。” 孙老虎有些吃惊,因为这声音十分年轻,估摸着大概也就十几岁,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能有此等城府,真是“英雄”出少年,但他当大当家这些年,自然不会被一个少年在气势上压倒,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友不已真面目示人,若是来谈生意,诚意未免显得有些不足,若是彼此都无法信任对方,生意的事也就没得谈了。” “不不不。”斗笠之下的人摇了摇头,“这正是我的诚意所在,若是让你们见到我的脸,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我们只谈生意,不论交情。” “好一个只谈生意不论交情。”孙老虎望了望他的左膀右臂,“今日恰好我的弟兄们都在,您有什么生意,不妨说一说,让他们也听听,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看这门生意到底做不做得。” “大当家果然是爽快之人。”那斗笠点头,旋即又摇头:“不过这件事情,我只能和大当家一个人说,至于您要不要和您的兄弟们分享,那是你们的事情。” “故弄玄虚!”三当家楚阵乃是血气方刚之人,自然瞧不上这公子的行事风格,“大哥,你别听他忽悠你,我们在此地还有什么生意做不得,没有必要和别人合作!待我去挑了他的斗笠,我倒要看看,看到他长什么样,对我能有什么不好!” 说着,楚阵便下了座位,向那顶戴斗笠的年轻人走去,年轻人似是没有看到气势汹汹的楚阵一般,端着茶水,松紧斗笠的面纱里,小口地刺溜着。 孙老虎有意考较这位年轻人一番,便也没有阻止,待到楚阵走到那人的身前才道:“欸,老三,来者是客,怎么能如此对待老虎帮的客人,长此以往,以后还有谁敢来我们青峰寨啊,还不快快退下。” 若在平时,孙老虎当然不会和自己的兄弟这般说话,只是眼前的年轻人定力太好,完全无视了楚阵的行为,倒是让孙老虎自讨了个没趣,那年轻人也不生气:“现在大当家肯来听我说说生意的事了?” 孙老虎望了二当家陆成章一眼,见他点头,方才走下座位,附耳在那斗笠的身边。 陆成章知道眼前的人便是那位公子,他不知道对方为何改变了计划的进程,但也只好配合对方,拉孙老虎下水。 果不其然,孙老虎听了几句之后面色大变,惊恐地望着那位顶斗笠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小声哽咽道:“你,你竟然想攻打浣溪县?” 第四十一章 做生意(2)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凤阳王朝从建国至今有将近二百年历史,从中原南部的一个边陲小国,发展壮大到一个可以与北邙分庭抗礼的泱泱大国,现任皇帝功不可没。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人心思定,即使偶尔有违法乱纪官逼民反的情况,按照比例来说,也是极少的,毕竟历朝历代都无法完全杜绝这些事情。三年皇帝前御驾亲征,成功抵御北邙的侵略更是让他的声望达到顶峰,可以说在这个国家,包括孙老虎梁焕成这样的人在内,所有人都认为当代皇帝是明君圣君,根本不会有人考虑起兵造反。 所以当那位公子和孙老虎说出他的想法时,孙老混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下示意惊讶道:“你要攻打浣溪县城?” “嘘——”公子笑了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当家不要这般激动,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对大家都不好,您可能听错了,我说的是,要你们攻打浣溪县衙。” 公子面色平静地说着话,偶尔还喝一口茶水,相当悠闲,那样子就像是卖菜的林大妈和卖油的刘大爷讨论今日的天气不好一般,放佛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疯了!”孙老虎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觉得他是个疯子,攻打县衙,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在造反,无异于直接向朝廷宣战,孙老虎感觉浑身发冷,再次道:“你疯了。” 孙老虎很清醒,虽然奉阳三年前刚刚经历过战争,但现在仍称得上是盛世,老虎帮青狼帮之所以能够占山为王,在这里有自己一个小小的地盘,完全是大战过后,国家需要时间恢复,朝廷还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他们,若是他们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州府军队进驻浣溪县城之时,便是他们身首异处之日。何况老虎帮虽然号称浣溪县方圆百里第二大匪帮,不过也只有数百人众,攻击朝廷县衙,无异于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我并没有疯。”公子依然是那副笑脸,似乎很确定能够说服孙老虎。“大当家如此恐惧,是因为不清楚自己拥有多少实力且不知道如何运用你现在的实力。浣溪县城建制时间尚短,没有城墙,衙差公人不过数百,况且那些养尊处优贪生怕死之徒,岂能与大当家手下的虎狼之师相提并论,若大当家愿意,攻破浣溪县衙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当家不敢倾尽全力,无非是怕青狼帮白盗盟趁虚而入,但某是青狼帮三当家,可以向大当家保证,青狼帮非但不会捣乱,还会给老虎帮物资上的资助,白盗盟和巨鲸帮他们,某亦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倒是大家齐心协力攻打县衙,大当家大可放心。至于驻扎在州府的官兵,最近的距离这里也足有二百里,待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事情早已经结束,虽然可能会有些潜在的危险,但是与成功之后的巨大利益相比,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若按这位公子的说法,似乎还真有成事的可能,但孙老虎依然没有点头,因为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的题没有搞清楚:“你为何要攻打浣溪县衙,事成之后,对我老虎帮又有什么好处。” 公子自然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也不慌乱,无非是将将说服白盗盟巨鲸帮用的说辞再次复述一遍:“浣溪县城南五百多里外有一个叫南诏的小国,他们的皇帝驾崩,发生了内乱,其中一位皇子率家将逃到此地,想要面见我朝圣上求援,此时就在浣溪县衙——大当家,一位逃亡的皇子身上能有多少财宝,就不用我和你说了吧。” 内乱,皇子,求援? 孙老虎原本是庄稼人,成立老虎帮建设青峰寨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此时听到这几个词,觉得有些遥远,但若真的如面前的公子所说,那么那位皇子可真的是宝贝了,一个国家的财产系于一身,孙老虎简直不敢想象。他有些动心,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其他两位当家,又回过身来:“公子不要诳我,一位皇子身边会没有军队吗?而且这么大的事情,我的手下不会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公子若有隐瞒,这生意可不好做。” 孙老虎虽然依旧很冷静,但既然能这样问,便证明他已经入了套,公子心情很好,笑道:“那位皇子的军队自然是在前线,他的护卫为了牵制其他敌人,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他个人害怕被人追杀当然不敢招摇过市,所以我才说,现在乃是最好的时机——大当家,你难道想一辈子只做这么几个人的大当家吗,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分享给你——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分别——梦想是需要钱来支撑的,只要有了钱,你便可以招兵买马,便是想割据一方成为一路诸侯也不在话下,大当家,机会此时就放在你的眼前。” 公子为孙老虎画的饼不可谓不大,描述的未来不可谓不美好,放佛只要按照他的计划,一切都是手到擒来,但是这位公子漏算了一点,便是孙老虎本人,先不说孙老虎本身有没有那个能力,最主要的是,他根本没有那个野心。孙老虎落草为寇是情非得已,他向往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逸生活,整日打打杀杀早已让他厌倦,封将入相的事,更是兴趣缺缺。当然最重要的,孙老虎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不会因为一己私利和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拿自己兄弟的生命作为赌注。 山寨里有八百兄弟,加上家属约莫三千来人,都是孙老虎一个个收容留下的,他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按照这位公子的说法,无论事成与否,他们这些人都不能继续在浣溪县待下去,要开始流亡了,他不是梁焕成那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因为浣溪县再差,也是他们的家。 所以孙老虎只是犹豫片刻,便拒绝了:“公子,虽然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我不能答应你,我要为山寨里的老老小小负责。” 孙老虎此人重情重义,他会拒绝,公子也丝毫没有感觉意外,他喝了一口茶水,似乎对说服孙老虎很有把握:“你会答应我的。” 孙老虎刚想说话,便见门外两人未经通报便慌慌张张走进议事堂,认出那是派去保护幼子孙龙的二人之后,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二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孙老虎的脸色变得阴暗起来,将他们打发走了之后,再看那位公子的眼神便不那么友好了。 “不知何事让大当家如此气愤?”那位公子明知故问道。 孙老虎望着他:“幼子今日随同私塾的徐夫子出游,不料却为歹人所劫,公子可知此事?” “还有这等事情?某自然是不知的,不过大当家放心,某相信即使有人绑了小公子,但大当家忠义双全,那些人定然不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若是大当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小公子自然吉人天相。” 孙老虎低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大当家说笑了,某的目的只是想和大当家做成这笔互惠互利的生意,如有得罪,还望大当家海涵。”说着,那位公子笑了笑:“相信大当家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某就不叨扰了,相信大当家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四十二章 阴谋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立秋之后,白日渐渐变短,酉时刚刚过了一半,天便已经黑了下来,老虎帮帮主孙老虎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堂内,面色阴郁,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白日里的时候,青狼帮那位神秘的三当家,一位年轻的公子找上门来,说要和他做一笔生意,谁知他竟是想要让他配合他们攻打浣溪县衙。一开始他当然是拒绝的,可谁料对方竟然抓了他的儿子,威逼利诱之下,在和其他两位当家商量一番之后,他也只有就范,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山寨里的兄弟。 十天,十天之后他们便要和青狼帮百盗盟一起攻打县衙,孙老虎一向不屑与他们为伍,这下恐怕要被那头毒狼嘲笑了吧。可无论如何他不能至自己的儿子于不顾,只要能换回自己的儿子,他愿意付出一切,如果山寨的兄弟们有怨恨,那就全都发泄到他身上吧。 “大哥!”三当家楚阵进了门,见孙老虎面色不善,知道他还在为孙龙的事情担心,安慰他道:“大哥,你不用多想,不就是攻打浣溪县城吗,我刚才和兄弟们一说,大家都说打就打,早就看那帮只拿俸禄不做事的孙子们不爽了,一说为了救小龙,所有人都嗷嗷叫唤,恨不得马上就冲进浣溪县衙,咱们老虎帮,没有一个是孬种!” “好兄弟……” 孙老虎听闻这话,心中感动不已,握着楚阵的手一阵哽咽。但楚阵也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刚才虽然不遗余力动员全体老虎帮的弟兄,但也稍稍有些疑虑:“大哥,我们的命都是你给的,大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跟着你我们不后悔,只是此事事设我们老虎帮上上下下几千口人的身家性命,由不得我们不谨慎。” “这是自然。”孙老虎点点头,“老三,你要说什么?” 三当家楚阵想了想,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是青狼帮把小龙抓了去,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攻打青狼帮,或者派几个人连夜潜入青狼帮把小龙给救出来,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我何尝不想这样。”孙老虎叹了口气:“上次青狼帮异动之后,我便在他们那安插了线人,据他回报说,他们根本没有把小龙关在青狼帮,那位公子便是算准了我们会去救人,根本不给我们留下任何机会。” 楚阵叹息道:“原来是这样,大哥,那便不用想这许多的事情了,十天之后,我们杀将过去便是!” “报——”一阵长音之后,一个喽啰从外面闯进议事堂:“报告大当家,外面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叫门,说是知道我们少爷在哪里!” 孙老混愣了愣,然后喝道:“快快有请!” 孙老虎并没有见过赵星拱,但由于孙龙和他关系最好,所以对于这个名字还是非常熟悉,当赵星拱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他也不再客套:“这位小友,你真的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儿子,我孙老虎定有重谢!” 赵星拱这一下午便是追随那些绑匪而去,那些贼人警惕性非常高,反侦察能力很强,好几次他差点被发现或是跟丢,好在运气不差,始终远远地坠着,直到一处小山坳里。但是他没有直接告诉孙老虎,反而问起了下午青狼帮来人的目的——当初青狼帮去找李瘸子麻烦的时候,老供奉便是坐的那辆马车,他当然认得。 三当家楚阵脾气暴躁,忍不住道:“小娃娃,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人的事,是你这个小孩子应该过问的吗?” 赵星拱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楚阵气得跳脚,却被孙老虎拦住了。孙老虎能看得出,这个叫做赵星拱的小男孩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举手投足间便能看出,在这土匪窝里,他竟是没有丝毫恐惧,眼里满是镇定,和下午那位公子一样,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孙老虎将下午那位公子的来意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说完之后,赵星拱便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才抬起头道:“我知道小孙龙在哪里,也能帮你们将他救出,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嘿,你这孩子——”楚阵又想骂人,却被孙老虎拦住了:“你是想让我们退出这次进攻县衙的行动吗,我答应你。” 孙老虎本来便不愿答应那位公子的条件,他不需要那么金银财宝,也不想做什么一方诸侯,他只希望自己山寨里面的人过得好,自己的兄弟们能过得好,此时赵星拱知道他的儿子在哪里,他也正好借坡下驴。不料赵星拱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我要你和他们一起去,一起攻打浣溪县衙。” 与此同时,老虎帮的二当家陆成章正在那位公子的旁边,躬身站着,而那公子正负着手仰望天空:“下午的时候,你做的不错,若是没有你,孙老虎也不会那么快下决定。” 二当家不敢居功,谦卑道:“是公子算无遗策,谋划得好,将那孙老虎吃得死死,不然依他的性格,谁也劝不动。” 公子点点头:“但你还是做得不够好,若非你不能完全掌控老虎帮,我早将那孙老虎杀掉扶你上位了,也少了这许多的事情。” 陆成章一抱拳:“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 那位公子背对着陆成章,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平静道:“有话直说。” 陆成章是老虎帮二当家,但是在这位公子面前,却从来不敢又任何多余的想法,这位公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级,但放佛会妖术一般,将他的心思猜得通透,陆成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道:“公子,您下午说的,有一位南诏的皇子现在浣溪县城,是——是真的吗?” “皇子?呵呵,这你也相信。”公子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鄙视之情:“假的,什么狗屁皇子金银财宝,全是假的,也就能骗一骗你们这些不用脑子的人了,人啊,既然愚昧,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青狼帮老虎帮巨鲸帮百盗盟,这些匪帮在浣溪县作恶多年,你说,若是十天之后,我一举将他们全部铲除掉,浣溪县的人民会不会感谢我?” 第四十三章 阴谋(2) 赵星拱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这个时候,私塾郊游遇袭,赵星拱孙龙二人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若不是他提前留了字条给刘方瑞,母亲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即便这样,他回到家的时候赵寡妇依然焦急不已,若非知道夫子他们早已报了官,她定然要去衙门口敲鼓不可。 赵星拱安慰了母亲几句,吃了几口晚饭便坐在门槛上发呆。他今天累的不轻,先是随夫子等人爬山,又与绑架孙龙的匪徒斗智斗勇,最后又去了青峰寨,真的是一刻钟都没有歇息,若不是他平素练功从不偷懒,能不能坚持到家还未尝可知。 今日的事情十分蹊跷,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杀人劫财,没想到却演变成了绑架事件,回头想来,这些匪徒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为了绑走孙龙,先前做的一系列事情不过是故弄玄虚的烟雾弹罢了。 但,为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绑走孙龙?赵星拱带着疑问紧追不舍,直到捡到了孙龙偷偷仍在地上的纸条方才有了些许眉目,此刻那张纸条正拿在他的手里,那上面原本是他些的那首王维的《山居秋暝》,被孙龙做传递讯息之用,上面只断断续续地写了几个字:“青峰寨,孙老虎”,赵星拱立刻便知道了孙龙的意思。 孙老虎的名号赵星拱自然听说过,对于此人,乡亲们毁誉参半,有人将他当成劫富济贫的英雄,也有人将他看做是滥杀无辜的罪人,但无论怎样,既然他是孙龙的父亲,如果赵星拱自己不能将孙龙救出,在无法通过官府途径解决这件事情的情况下,孙老虎绝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 然后他看到了青狼帮的马车。 孙老虎告诉他那神秘三当家的目的之后,赵星拱是不大相信的,不是不相信孙老虎说的话——对方没有必要骗他,而是不相信那位公子的说辞。落难的皇子和价值千金的财宝?鬼才信,骗小孩子呢。 于是他决定让孙老虎继续参加这次攻打欢喜县衙的行动,以便确定这个神秘的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三日之后便是孙老虎他们的约定之期,届时青狼帮老虎帮巨鲸帮百盗盟联手攻打浣溪县衙,想想便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于是在第二天,就在赵星拱纠结要不要去县衙“告密”以便让他们早些准备的时候,对方竟然找上了门来,让他始料未及。 同行的自然还有那个让赵星拱十分讨厌的林大娘,在早间时分,赵寡妇还没有推着小车出去卖豆腐的时候,将她堵在了家门口。 赵星拱出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林大娘在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他的娘亲安安静静守在一旁并不说话,而那位穿着寻常服饰的县令白大人却是一边点头一边微笑,骚包得很。 白大人乃是孙老虎落草为寇后的第三任县令,他走马上任时老虎帮和青狼帮已经颇具规模,完全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奈何的,上报朝廷数次,但当时北地剑拔弩张,大战在即,朝廷哪里有多余的兵力来围剿这些四处流窜的匪盗,他又从师爷蔡智处听说了孙老虎被逼杀人的原委,也不敢将其逼得太很,一拖再拖,便拖了这许多年。好在孙老虎梁焕成等几个大当家都是识趣之人,他不招惹对方,对方也不至于敢在地方官脑袋上作威作福,虽然浣溪县的治安差了些,但这些年来,匪盗与官府的关系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他这个县令做得也算是悠然自在,既然做不出政绩,那便给自己找些乐子吧。 白大人生性好色,夜夜求|欢不止,奈何原本也是一介书生,由于纵欲无度,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虽然才过不惑之年,却是面黄肌瘦,没得半点父母官的浩然正气,反而给人猥琐之感。白大人共纳了七房小妾,有的是从州城里带回的妓女,也有的是从穷苦人家里买来的,至于其中有没有做过什么手脚,便只有天知道了。 这年头,做任何事情终究讲究个名正言顺,白大人虽是浣溪县令,但有孙老虎的例子在前,做事也并非肆无忌惮,比如说他看上赵寡妇有些年头,却迟迟没有得手,因为乡亲们都在瞧着,有些时候官员身份反而是个累赘。他最羡慕的是青狼帮的刘柴山,看上哪个婆娘直接掳了回山寨,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人间美事啊。 于是我们的县令大人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欲望,授意自己的信服蔡师爷用各种方法给赵寡妇施加压力,今日便是下最后通牒来的。 “赵氏啊,我听闻你家赵星拱变作正常了,是也不是?” “回、回大人话,小儿确实已与其他孩子一般无二。” “赵氏贤良淑德,在县城里有口皆碑,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大,着实不易,既然他已经恢复正常,你也该为自己的事情操心了。” “大人……妾身,妾身只求星拱将来能有些出息,至于其他事情,妾身既然已经嫁做人妇,便不做考虑了……” “这样啊……” 话说到这里,县令大人对赵寡妇点头微笑,似是在赞赏她的忠贞,而站在一旁的林大娘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邪火,知道这位县令大人的心情十分不美好,她和赵寡妇一同卖菜许多年,若论阶级感情还是有的,赶忙为她圆场。 “赵寡妇,白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不是,你贞烈贤良县里人都晓得,牌坊自然会给你立起来,大人如此说法,也是为了你好,乡亲们也想你能再找一个好的人家——县令大人那,赵寡妇是一时迷了心窍,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待我再好好开导她一番,定能皆大欢喜——” 县令大人是给了林大娘好处费的,听闻她这般说法,自然满意得很:“如此甚好——” “不用了!” 白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轻喝打断,三人回头,见是赵星拱走了过来。 林大娘见到是他便一阵头痛,这个小崽子每每与她针锋相对,说话不留情面,此时县令大人在此,若是对方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她可吃罪不起,赶忙上前拦住他:“呦,这不是赵寡妇家的小子吗,长得可真俊那,今天不用去私塾吗,走吧,林大娘给你买糖吃——” “滚开。”说了一大堆,无非是想将赵星拱支开,只是后者完全没有理会,径直越过了她庞大的身躯,走到白大人前,青日里林大娘时常和赵星拱对骂,但这样的赵星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赵星拱行了一礼:“小子见过县令大人。” 此时县令大人正想着以后能将赵寡妇迎进家门,此时自然要给她儿子一个好印象,不由微微一笑,做出慈祥模样:“贤侄不必多礼——啊——” 白大人躺在地上,捂着自己受伤的脸,惊恐地望着摩拳擦掌的赵星拱,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刚才他刚一低头,对方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直接便将他打飞了出去。白大人心中万分不解,为何对方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命官,他不想活了吗? 忽然变脸的赵星拱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大人讽刺道:“是不是很奇怪?奇怪我为什么敢打你,为什么敢这样和你说话?可我就是打你了,怎么着?找人来抓我?呵呵,三日之后就要死了的家伙,还是赶快回家宠信你的小妾去吧。” 第四十四章 前兆(求收藏!求推荐!) 这两天浣溪县城内很不平静,放佛一股暗流在水下涌动,搅得人心惶惶,让人没有办法按下心来做事。私塾已经停课了,因为学生家长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出门,夫子等几位先生也没有任何办法。 街上的行人已然变得很少,即使白天也是一片萧条景象,偶尔秋风吹过,带来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街上,再无人打扫。 偶尔有出门的行人,若是遇到相熟的,也不会说话,最多是停下来使几个眼色,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你听说那个消息了吗?” “听说了。” “那你还敢在外面乱跑。” “不乱跑了,回家,马上回家!” 两人挤眉弄眼,片刻后各自向家的方向飞奔而去,眼神里满是惊慌,放佛在大街上多待一会儿便会丧命一般。 往日热闹的小茶馆里也很少有人光顾,说书的人不在,即便来了人,坐不多一会儿也便走了,老板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无奈地叹息。 小二哥是外乡人,吃住都在店里,见生意如此惨淡,愁容满面,担忧道:“掌柜的,你说那消息,是真的吗。” 老掌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看城里的样子,想来应该是真的吧。” 小二哥闻言,本就黝黑的五官瞬间纠结在了一起:“是真的啊……唉,青狼帮和老虎帮,为什么要来攻打浣溪县呢……” 时间回到一天之前,赵星拱一拳将县令白大人打翻在地,后来又照着他的屁股上踢了几脚,县令大人想要还手,但整日养尊处优的他怎会是赵星拱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又被放倒在地,多亏赵寡妇和林大娘拦着,白大人才得以屁滚尿流的跑回了县衙。 光天化日殴打朝廷命官,按县令大人的想法,就算不能判斩立决也一定要流三千里,后来一想自己没有这个权力,那最不济也要关他个三年五载,让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在大牢里吃尽苦头,方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叫来蔡师爷之后,原本想与他商议商议对策,如何给赵星拱定罪,没想到对方却表情木讷心不在焉,让他一阵恼火。 “蔡师爷,你今日怎么了,本老爷被人打了,你就这般不上心吗?” 蔡师爷一肚子坏水,是县令大人的智囊,其实平时他对蔡师爷十分有礼,只是今日被打成了猪头,难免火气大了一些。 不料蔡师爷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诚惶诚恐,尝试着问道:“大人,您听说那个消息了吗?” 白大人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什么消息。” “就是……就是老虎帮和青狼帮要来攻打浣溪县衙的消息——” 哗啦一声,县令大人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似是触动了被赵星拱打的伤处,顿时呲牙咧嘴,蔡师爷赶忙上前将他扶起,他顾不上自己的邋遢形象,抓着蔡师爷的领子惊恐道:“你刚才说什么?!” 蔡师爷自知失言,犹豫道:“今日清晨我出门遛鸟,听见城中的百姓都在低声说着话,似乎很怕别人听见,我指使衙差抓了两个,一问才知道,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 “他们听说,青狼帮和老虎帮要来攻打县衙门……” 县令白大人听到蔡师爷这般说法,扔了他的衣领,颓丧地坐回到座位上,脑子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他、他们为何要来攻打我衙门,难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在造反吗?” 蔡师爷毕竟吃的是出主意的饭,脑子比县令大人灵光一些:“大人先不必恐慌,只是几个市井小民在传的流言,当不得真。” “对,对,一定是假的,当不得真。”白大人瞬间找回了主心骨:“蔡师爷,你率衙役们去抓人,把那些人抓起来,全都给我抓起来,问问到底是谁在造谣!”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原本流言的范围并不广,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若是派衙差去捉人,便坐实了这件事情,到时候引起大面积恐慌,那我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县令大人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一脸迷茫:“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去征调州府的军队?”、 蔡师爷坚定摇头:“这样没有证据的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调动州军,何况调用军队入驻县城乃是大事,手续繁琐,若真如他们所说,孙老虎和梁焕成两日之后便要攻打县衙,时间上无论如何是来不及的。” 县令大人沮丧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蔡师爷,你可要帮我啊。” 蔡师爷想了想,俯身在县令大人耳边:“大人不必惊慌,不妨如此这般……” 便是这样,县令大人想要处理赵星拱的事情便拖了下来,当天的下午,那件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便是连私塾里的小孩子们也都开始讨论起来。 刘方瑞趁着下课时分走到赵星拱桌前:“你听说了吧,那件事情。” 赵星拱当然听说了,甚至比他们知道的时间还要早,但他想不通的是,若是那位公子真的有心攻打县衙,定然会严格保密才是,发生今日这等状况,无论县令信是不信,自然会加强戒备,甚至是向外求援,无形之中给他增加了许多困难和压力,那位公子便没有算到这一层?亦或这本就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 小孙龙被绑架的事情被夫子压了下来,在私塾之中没有人会去讨论,更没有人知道孙龙便是两日之后要攻打浣溪县衙的孙老虎的儿子,孙老虎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让赵星拱有些纳闷,即便这样,那位公子仍然没有改变计划的打算,看来出现这样的情况的确是对方一手操纵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带着这样的疑问,赵星拱放课之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来到了李瘸子家,打算和他咨询一下,毕竟对方是老江湖,这些小把戏定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一番叫喊之后,却发现李瘸子并不在家。 通常每天这个时候李瘸子应该在家喝酒才对,他在浣溪县能说话的人不少,能交心的人却没有,这个时候出去,是酒喝完了吗,自己明明前几天刚给他打过的…… 赵星拱不疑有他,便在门口坐了下来,等李瘸子回来,忽闻屋内传来一声异动,赵星拱回身一看,原来是先前搭救的人在昏迷中做了噩梦,两只手不停地舞动着,似是要醒来了。 第四十五章 前兆(2)(求收藏求推荐!)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李瘸子迎着夕阳坐在河边,他一条腿蜷起,一条腿耷拉在河岸之下,拐杖摆在身旁,手中拿着的是那个跟随了他十几年的酒壶,傍晚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安详而又亲切。 河对岸,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负手而立,由于逆着光线,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隐隐约约看到他穿的是一身长袍。 那人双眼微眯,望着李瘸子,虽然表情不变,眸子里的寒意却挥之不去,李瘸子似没有注意到对方一般,酒水入口之后,长长地哈了一口气,显得十分享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开口,听那声音,竟是那位公子身边的木先生,言谈之间,似乎是李瘸子的老相识。 李瘸子闻言挑眉,呵呵一笑:“你这话说的便没有道理,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木先生不再说话,他望着李瘸子,思考对方来浣溪县的目的,那日梁焕成等人铩羽而归,据说是被一个嗜酒的瘸子打败,他便有所警惕,今日一见,果然是他。木先生和那位公子在此谋划两年有余,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不容有失,如果对方忽然出现李瘸子这样一位强大的外援,事情很可能会功亏一篑,所以此时他望向李瘸子的眼神十分不善,杀心骤起。 四周树上的鸟儿感受到从这位中年儒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意,四散而逃,便是连河里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儿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沉在水底不敢出来,万籁俱寂,放佛世界上只存在这两个人,在河道两岸对峙着。 “怎么,想杀我?”李瘸子拍了拍自己的腿:“十几年来,你我大大小小数十战,你可曾胜过我一招半式?还是你以为,如今我的腿瘸了,便不是你的对手了?那便来试试吧。木成舟,你不是最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么,怎地如今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木先生被提及往事,双手捏得咯咯作响,李瘸子也收起酒壶站起身来,双方面对面望着对方,谁也不肯若了声势,木先生抖了抖自己的衣摆,李瘸子则摸了摸自己的拐杖,大战一触即发。 “咳咳。”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被一声咳嗽轻巧地打断,二人寻声望去,见远处的桥上正站着一名老者,如果有当地人见到他一定会尊称一声楚老先生,刘方瑞便是因为寄居在他的家中而被孤立。他负手在后,笑着道:“你们二人皆是闻名天下的武道高手,曾经位极人臣,何至于如两个孩童般吵架斗嘴?” 木先生见了此人,顿时气场全无,躬身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原来这是楚老先生竟然是隐居在此的奉阳国师,难怪无论是州府县令,哪怕一路总督都要惧他三分,他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由不得他们不害怕。不过老人却不认同地摆手:“我告老多年,早已不是奉阳国师,木太傅勿要如此称我。” 楚老先生告老时,木成舟的官职便是太子太傅,所以才以此来称呼他,但太子已经在三年前那次刺杀皇帝的行动中宾天,木成舟也选择了归隐——至少是表面上的归隐。 楚国师和木太傅二人打着官腔,李瘸子却十分不买账:“楚老头,你既然已经告老便少掺和这些事情,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奉阳王朝内忧外患四面楚歌,一个不小心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此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木成舟此次来到浣溪县定有所图,此人工于心计,你还是小心为妙。” 当着人的面来编排他人的不是,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李瘸子能做得出,木先生十分气愤却不得发作,向国师大人行了一礼之后便拂袖而去。 李瘸子望着那个背影歪了歪头,他收起笑容,少有地换上一副严肃面孔:“老头,别怪我没提醒你,木成舟此人阴险狡诈,从前他做太子太傅时便喜欢权谋私铲除异己,太子薨殁已三载,他来浣溪县,目的尚不明确,如今城内谣言四起暗流涌动,人心惶惶,想必是他们已经有所动作,你要小心为上。” 楚国师扶须点头:“煜安说的极是,浣溪县令今日已经去到我府上,奈何老夫一介书生,也只能尽些微薄之力,煜安你天下少有敌手,若事有不谐,还望你能救浣溪于水火。” 李瘸子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缓缓闭上眼睛:“看心情吧。” 凤凰山黄风岭,青狼帮山寨之中,一片缟素,漫山遍野的丧幡白布,让本来荒凉的山寨更显阴森诡异,风吹动着纸钱,落在地上,挂在树上,一片肃杀景象。 毒狼梁焕成正跪在一个蒲团上,他的前方是一个牌位,上书:舅父黄炳夫之灵位。 今日是山寨老供奉黄炳夫的头七,头七又称回魂日,传说逝者的魂魄会在这一天回家一次,按照习俗来说,梁焕成此时不应当待在灵堂之中,以免惊扰了供奉的魂魄,让他不得安心投胎,但是他没有离开,他想要和老供奉,他的舅父,最后说两句话。 七日之前,他收到了老供奉的死讯,是被人一刀斩断了头颅,连全尸都没有留下。他是何等的愤怒,当即便要举全山寨之力,杀向城东李瘸子家,在他心中,供奉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若非毫无防备,怎么可能被人枭首,浣溪县城内,除了有恩于他的李瘸子,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二当家刘柴山以死相劝,方才稳住了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妥协,当天夜里他找到那位公子,答应了他的计划,条件只有一个,便是杀了李瘸子,他知道这位公子一定有那个能力。 公子不知李瘸子身份,欣然答应,只有木成舟心里清楚,想要杀那个曾经天下第三的男人,即使是现在正处于巅峰的他也完全没有把握,如果再加上李瘸子身后的庞大背景,不到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想与之结成死敌。 但有些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木成舟即使心存顾虑有心回避,但在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与李瘸子正面对上了,并且几年后每每当他想到此事,都会觉得懊恼不已,后悔莫及。 第四十六章 准备 (求收藏!求推荐!) 秋高气爽,月明星稀。 赵星拱刚刚穿越到古代时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例如没有电灯电话,没有酒吧夜店,每天天色刚刚暗下来便要上床睡觉,夜生活十分匮乏,但时间久了之后,自然便适应了。而好处则在于,古代的环境还是相当好,天空是蓝的,河水是清的,风中也不会夹杂着沙子,便如此时,这样漫天的繁星,在他印象当中只有小时候随着孤儿院的老师们才去乡下游玩时见到过几次。 他在李瘸子家一直待到酉时,待见到李瘸子平安归来时才安心离开,先前李瘸子旧伤复发让他意识到对方并不像他看到的那般强大,喝多了也吐,挨打了也疼,受伤了也会吐血。 另一方面他们救回的那个少年终究是没有醒来,让他空欢喜一场,但据李瘸子说,也就在这两天了,不用急。赵星拱不急,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担心的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他把和孙老虎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了李瘸子,但那时候李瘸子正悠然地喝着酒,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可就在他无奈摇头准备离开的时候,李瘸子忽然叫住了他。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不会起任何作用,只有当双方实力旗鼓相当时,这些东西才有用武之地,你莫要本末倒置了。” 赵星拱知道这是金玉良言,回身一礼,点头受教。 吃完晚饭之后,赵寡妇把他叫到身前,摸着他的头:“星拱,这两天浣溪县城不太平,娘已经买好了吃食,你便不要随意出去玩耍了。” 连娘亲都知道了,这件事还真是传得沸沸扬扬,赵星拱点头答应,心中却百般不解,那位公子营造出这样一种紧张的气氛,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第二天,几乎所有的店铺全都关了门,往日热闹的大街上也没有了人,贩夫走卒在一日内全都消失不见,整个浣溪县城内一片肃杀,偶尔有秋风吹过,更显萧条。 龙涛是浣溪县衙役们的总队长,手下大概三四百人,平常负责维护浣溪县城的治安,偶尔也解决一下民事纠纷什么的,东家长西家短他都要管,事情多而杂,就像是这座县城的保姆一般。此刻他穿好自己的公服,正要去县衙,却被自家的婆娘拉住了:“你……不去不行吗。” “放心,没事的。”龙涛微笑着拍了拍自己媳妇儿的手,缓慢而坚定地走出了家门。 当龙涛到达县衙之时,大部分的衙差已经从四面八方集合过来,大家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来了,都向他问好。 “龙哥——” 龙涛点点头:“人都到齐了吗。”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名叫张睿,乃是新进衙门的预备役,平时被他带在身边加以培养,年轻人不知轻重,遇到这等事情非但不害怕,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他叫道:“浣溪县衙捕役快手白人共计三百三十二,全员到齐!” 龙涛点头,脚步不停直奔大堂,县令白大人和师爷蔡智正在那里等着他 龙涛为人正直,县令大人很是瞧不起,在他看来,不知变通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而龙涛就是这种人,所以他平时没少刁难龙涛,可谁知出了这等事情,真的是让他始料未及,只得讨好讨好:“龙涛啊,你平时兢兢业业,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本来浣溪县匪盗横行,将他们打垮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匪人无视法纪竟然要攻打县衙,这个时候便要依靠你了,本大人将浣溪县内上上下下几万口人的的身家性命全都交由到你手上,你可莫要让本大人失望啊。” 龙涛一抱拳:“大人放心,卑职定然不负大人厚望。” 一旁蔡师爷问道:“龙队长,依你看来,若是对上孙老虎或者梁焕成,有几成胜算啊。” 龙涛略一思索:“县衙捕役二百二十三,快手八十九,白人二十,共计三百三十余人,老虎帮青狼帮虽号称数千人众,但卑职以为,能派出山寨作战的,不过千八百人,而真正能有强大战力的,约莫二三百,若只是守住县衙,卑职有三成把握。” 县令大人皱眉道:“只有三成啊……” 龙涛补充道:“若是两帮齐出,便一成也无。” “老虎帮青狼帮素来有隙,二帮齐出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以策万全。”县令大人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你以为,现在该要如何应对啊。” 龙涛是衙役的总队长,从他听说这个消息时,便开始着手考虑这些事情,心中早已有了想法:“既然对方要来攻打县衙,我们便要做好防御措施,需要准备大量的弓弩箭矢,巨石火油——将衙门的外墙垒高,上面插满钢钉——另外,我们要征兵。” 县令大人疑惑道:“征兵?” “对,征兵。”龙涛点头:“既然州军不能在短时间内支援,我们便派人去征民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一定会有许多人愿意帮助衙门共度难关。” 县令大人听他如此说法,拍手道:“好,那我们就去征兵,龙队长,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了。” 待龙涛走了之后,县令大人转身问旁边的人道:“蔡师爷,为何你不让我告诉龙队长我们已经向楚老先生家借兵的事情,若是把那一百人加入进来,成算一定会更高——早年间我曾见过那些人的身手,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便是与我朝的正规军相比也不遑多让。”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蔡智摇头道:“大人明鉴,这一百人乃是我们最后的依仗,若是调拨给龙队长,胜了还好,如若败了,我们便只能束手就擒!” 县令本以为蔡师爷是留有后手,准备用这些人给来犯的老虎帮致命一击,却没想到他做的竟是这般打算,恍然大悟道:“对,你说的对,不能给他!若是靠这么多衙役和民兵他还防不住,我便撤了他的职,杀他全家!” 第四十七章 恳求 (求收藏!求推荐!) 包括卖菜的林大娘在内,几乎所有的浣溪县百姓都知道明天老虎帮要攻击县衙,这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这样的情况下,除非迫不得已,没有人再敢出门闲逛,有的人甚至买好了一个月的柴米油盐,默默地等待事情的发展,在赵星拱看来这样的行为和课本上的鸵鸟差不离——他没见过真的鸵鸟——但本质上是差不多的,天真的以为只要眼睛看不到,一切都会变好。 但是赵星拱不会这样认为,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信奉的是行动主义,任何事情都要动手去做才会有好结果,等待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唯一的结果便是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所以即使赵寡妇已然叮嘱过他,这一天他仍然东奔西走,不肯安生。 时间不等人,根据孙老虎那里传来的消息,那位公子飞鸽传书定下计划,明日亥时趁夜色开始进攻,由老虎帮主攻,巨鲸帮和百盗盟负责在外围支援。看完这所谓计划之后,赵星拱不由撇了撇嘴,觉得那位公子好像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上心,完全是敷衍了事,相比之下,反而是绑架孙龙时的计策可行性更高一些。 小孙龙的关押地点在他的帮助下也已经调查清楚,在距县城十里外的一个山坳里,是巨鲸帮的一个分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孙老虎一掌拍碎了一个桌子,破口大骂之后便要率令兄弟前去救人,却被赵星拱拦住了。那分寨建在悬崖峭壁之上,若没有内应,外面的人是决计进不去的,贸然间打草惊蛇,强攻不成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只有先答应公子的计划,虚与委蛇,让对方麻痹大意,方才有救人的可能。 嘱咐孙老虎将此事保密,谁也不要告诉之后,赵星拱离开了青峰寨,但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妥——说服巨鲸帮百盗盟这样的小帮派,用的大致也是和孙老虎一样的“落魄皇子”之说,明日晚间老虎帮巨鲸帮百盗盟联手攻打浣溪县衙——那么青狼帮呢,青狼帮会做什么,那位公子是青狼帮的三当家,对于青狼帮的掌控自然在这三个帮派之上,他们要做什么呢,难道是准备待这三个帮派得手之后黑吃黑? 赵星拱思索良久,随后否定了这个猜测,青狼帮虽然号称浣溪县第一大帮,但实力还没有到绝对领先一骑绝尘的地步,最起码老虎帮便能与之匹敌,何况是三帮联合,况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他人嘴里夺食的事情,他相信那位公子没有那么蠢。 想不通啊想不通,带着这个疑虑,赵星拱一路向东直奔李瘸子家,去探望那位被他搭救的人。这两天这位仁兄眼珠不断乱转,手脚也时不时惠东几下,却就是不肯醒来,让赵星拱觉得自己是被耍了,有些恼火。 今日李瘸子少有地没有喝酒,反而望着自己的拐杖愣愣出神,似是有什么心事,让赵星拱好一阵嘲笑,当问他是不是想起某个女人来时,李瘸子却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我徒弟,猜的真准。” “我不是猜的,你也不是我师傅——我师傅得是一个高富帅,帅哥你懂不。” “你说跟我模样相反的就是帅哥,那我岂不是一辈子也成不了。” “答对了。” “哼,反正师傅就是个名号,我不在乎。” “嗯,亏你想得开。” 和李瘸子调笑了几句,心情稍微好些,便出了门来,有李瘸子作为后盾,他的心中安定不少,不管怎么样,只要能保证他们几人的安全,其他人的死活,他还真不那么在意。赵星拱便是如此想着,压力也消失了不少,他想救更多的人,不想让流血事件发生,但若要让他做出选择,一百个不相干人的性命也敌不过母亲或者李瘸子来的重要,若说自私,谁又不是呢。 赵星拱有心事,走得并不快,他刚刚走出李瘸子家三里便被人拦住了,一个先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却在此时找到了他。 他望着面前同样拄着拐杖的人,略显迟疑,确定对方乃是只身一人前来,并无恶意之后,方才靠近对方:“刘二当家,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是要来寻仇吗?” 刘柴山双眼通红,说话间不时地咳嗽,显然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他没有在意,噗通一下跪倒在赵星拱的面前:“求您救救青狼帮吧。” 赵星拱一脸懵逼。 听完刘柴山的叙述,赵星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觉得事情变得愈发蹊跷。原来那日木先生击杀老供奉之时,恰巧被想要找地方撒尿的刘柴山看到,他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然而还没有等他和梁焕成说出实情,那木先生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赖在李瘸子身上,承诺若是梁焕成听他们差遣,就会帮忙杀掉李瘸子。梁焕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这样下去青狼帮早晚要成为他人手中的玩物,一个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刘柴山最后也没有将此事披露,因为那位木先生实在太过强大,和其他人想象的不同,他看得十分清楚,当时老供奉全神戒备,却依然被一刀割断了头颅,这人和神一样的差距,不是靠人海战术便能填满的。刘柴山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李瘸子才能制服此人,方才有了这般举动。 至于那位公子开出的条件,刘柴山也不是特别清楚,只道青狼帮会在明日晚间入城,之后的行动计划便一概不知了,而事实上那位公子也只告诉了梁焕成一人,显然相当警惕,而这个事情可能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赵星拱思索良久,刘柴山见他犹豫,磕头如捣蒜:“刘柴山罪恶多端,死不足息,如果您答应,我愿意在乡亲们面前以死谢罪,但青狼帮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并不全是坏人,求您救救他们,求您了——” 第四十八章 求人态度要端正(1)求收藏 龙涛发现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作为浣溪县总捕,他总以为县城周边匪盗横行乃是因为县令大人领导无方,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让他当县令,定然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浣溪县数万人口,怎么会被区区千人的匪帮吓得噤若寒蝉,若将人们全都团结起来,定能让匪徒无所遁形,束手就擒。 然而事实却与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甚至背道而驰,待他醒悟的时候,已然晚了。 县令大人瞧不起他他是知道的,他是务实的性格,信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道理,也没想着去讨好谁,便一直这样不温不火地做着事情,期待有一天能够大展拳脚,所以当他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和所有人的表现都不同,他完全没有害怕,眼睛里放出的是精光,因为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事情和他预想的相差无几,昏庸无能的县令大人果然没有任何对策,蔡师爷也没有发表意见,事情落便在了他的肩膀上,由他全权负责。本来正该他大展拳脚,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他始料未及。 上午的时候,他组织捕役快手准备防守用具,将刀磨好,剑擦亮,弓弩和投石器也都从库房里面拿出来以备使用,这个时候还井井有条,一切正常,但是到了下午,事情便一下脱离了轨道,打了他一个错手不及。 龙涛不傻,自然知道这些衙役的战斗力根本不能和老虎帮那些亡命之徒同日而语,不然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他的计划是以官府的名义号召民众参加战斗,打的口号是“保卫家园人人有责”,浣溪县人口不少,即便十出其一也是数千人众,吃掉一个战斗力不过几百的老虎帮绰绰有余。 然后他遇到了难题,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参加所谓的志|愿军。 他发动所有捕快挨家挨户敲门,说明厉害关系,都是些官民一体,荣辱共享,唇亡齿寒之类的说辞,但是他发现百姓并不买账,根本不愿和他们做交谈,更有甚者连门都不开,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仅没有百姓愿意加入,捕快的队伍里也存在不和谐因素,竟然有人和他请假说老爹病重身边离不开人,要走,被他呵斥了几句之后方才作罢。但这件事就像一个导火索一般,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不断有人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要离开,不愿意参加明天的抵抗行动,让他愤怒不已。 “大家听我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县城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了他们不成。我们是公人,是捕快,百姓交税养活我们,我们便要有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虽然这般说着,但并没有人听他说话,偶尔有听了的,也觉得良心这个东西能有则有,不可强求,毕竟他们当捕快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有必要为此丢了性命。便是这样,经过一个下午的动员之后,队伍非但没有壮大,人数反而越来越少,最后剩下来的不过一百来人,还是他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后的结果,若非他平时待兄弟们还算真心实意,大概也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冒这个险。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龙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便一定能成功的事情,为什么便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并肩战斗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有时间考虑原因了,龙涛知道事不宜迟,应该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县令大人让他快快求援,不然浣溪县真的要变天了。 “龙涛!你、你——你气死我了,滚!你给我滚!” 听到这个消息时,县令大人的内心是崩溃的,坐在大堂上手指着龙涛说不出话来,龙涛跪在地下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个总捕可能做到头了。 一旁蔡师爷相对冷静一些,竭力地安抚着县令:“大人,现在不是和他生气的时候,快快想办法吧。” “对,想办法,想办法……”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县令大人几近崩溃,猛然间捉住蔡师爷的手,似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蔡师爷,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能帮本大人渡过难关的对不对?你不是看上我的小妾了吗,等这件事情过去,你要哪个随你挑,随你挑,你救救我——” 蔡师爷被县令抓得手臂生疼,却不敢挣脱,拍着他的手道:“大人你不要慌,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仔细想想,一定能够想出对策的。” “我们逃吧,不如我们逃吧。”白大人口不择言:“明日晚间我们便逃走,在外面躲几天,待他们走后我们再回来,反正县衙也没有什么东西,蔡师爷,你觉得这样如何!”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蔡师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县令大人,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不知老虎帮为何要攻打县衙,但若大人轻身而走,县衙里的公文户籍怎么办,税务账目怎么办,大牢里的囚犯……怎么办——国师大人就在县城里住着,若是让朝廷知道大人您放弃抵抗偷偷逃跑,定然不会放过您的,最轻也是个斩立决,若是事态严重,诛三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县令大人被蔡师爷这么一说,冷汗直流,咽了一口唾沫,连话都说不利索,哭丧着脸道:“那,那我们该如何,蔡师爷,天要亡我啊——” 师爷蔡智追随县令大人多年,和他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也在不遗余力地想着,到底要如何度过这个难关,忽然他眼睛一亮:“大人,我知道了!” “什么?你知道什么了?快说,快说!” 蔡师爷稳住县令大人道:“大人,您还记不记得赵寡妇家那个小子,说您活不过三天。” “那小子敢打我,我早晚扒了他的皮!”县令大人忽然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皱眉道:“你提他做什么。” “那日早间,事情还没有流传开来,他是怎么知道的。”蔡师爷循循善诱:“而且我记得您和我说过,他说,想活命就去找他,是不是。” “原话怎么说的我不记得了,好像是这个意思,蔡师爷,你不会真的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吧——” 蔡师爷急道:“大人,事急从权,不管他是不是信口胡说,我们现在没都有其他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们不能放过一丝可能性!” 县令大人思来想去,赵星拱前几天刚刚打过他,言辞之间十分嚣张,让他恨之入骨,现在让他去求赵星拱,对他来说就像是吃苍蝇一般恶心,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思索良久,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好吧,蔡师爷,我们便去找找他,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第四十九章 求人态度要端正(2)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林大娘是听说过这个词的,只是从没有想过这样的状况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当蔡师爷找到她时,她便知道今天这事情定然不会那么简单,而事实也正如她所预想的那样,充满了戏剧性。 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蔡师爷一起来到赵寡妇家里的时候,赵星拱正在院子里洗一盆衣服,似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站在门外一般,双手就那样在洗衣板一直搓啊搓,搓啊搓,搓得她心里发慌。 赵寡妇到浣溪县城十年来,没少受她的数落,若在先前,赵寡妇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怎么说她也不会生气,可赵星拱一朝苏醒,所有的事情全变了,她与赵星拱针锋相对,对骂的次数比一天卖的菜还要多,此时有求于人,由不得她心中不忐忑。且蔡师爷似是知道她和赵星拱素来不睦,临走时便严正警告过她,一定得说好话,不能得罪赵星拱,她刚想要辩驳,哪知对方一句话就彻底让她住了嘴。 “连县令大人都被他打了,你那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赵星拱打县令大人那****是在场的,当时她心中暗笑,心说你个娃子不知轻重连县令大人都敢打,就等着衙役来捉你去坐大牢吧,却没想到之后便听说了那件事情。 县令大人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来理会一个小孩,今日蔡师爷找上门来要见赵星拱,她本以为是要秋后算总账了,却没想到是个求人的差事。她清楚蔡师爷来找她的目的,便是为了给赵星拱当出气筒,毕竟有求于人,面子上要做到,蔡师爷办事就算这样滴水不漏,可她将赵星拱母子得罪的那么狠,谁知那小子得势之后会怎么对付自己,这可怎么办哟。 在蔡师爷的连番催促之下,她才不得已出了门来,带着蔡师爷来到赵寡妇家,没成想还没进门对方就给他们来了一个下马威——赵星拱抬头望了他们一眼,然后竟然过来把院门给关上了。 只这一个动作,便表现出足够的敌意,林大娘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要骂人,然后蔡师爷一个眼色却又让她憋了回去。平时林大娘和赵星拱斗嘴从来都是你一言我一语,不分胜负,甚至赵寡妇在场时还能微微占上风,何曾受过这等腌臜气,奈何此时势比人强,蔡师爷明显有求于这个小娃子,让她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因为她的原因坏了蔡师爷的大事,那她才是吃不了兜着走——上次县令大人给的钱她还没还呢。 赵星拱家的院子是由木板做的栅栏围成的,大概有半人来高,根本挡不住人,但既然赵星拱已经关了门,林大娘也没敢硬闯,站在栅栏外陪着笑脸道:“星拱啊,洗衣服呢?要不要大娘帮帮你?” 赵星拱头也不抬,继续搓着自己手中的衣服:“少在那假惺惺,有事说事,没看到我正忙着。” 林大娘眉头一皱便要发作,看到蔡师爷的脸又忍了下来,继续道:“这位是衙门的蔡师爷,想必你也认识,他听说你聪明伶俐,特地让我带他过来瞧瞧你。” 蔡师爷点头微笑,接过话来道:“正是如此,我听说赵氏家的孩子博学多才年少有为,便连徐夫子也时常夸赞,县令大人早就嘱咐我前来探望,奈何公务繁忙,便一直拖到了现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星拱早上才打了县令大人一拳,还踹了他屁股好几脚,他不想报复就不错了,更不会嘱咐蔡师爷前来探望,双方心知肚明蔡师爷此行的目的,偏谁也不说破,让夹在中间的林大娘十分辛苦:“星拱啊,蔡师爷来探望你们母子二人,你是不是……应该把他请到家中喝杯茶水,让人站在门外可不是待客之道。” 赵星拱望着他们二人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蔡师爷不熟,你们也不是我的客人,如果没什么事情,还是请回吧。” “你个小娃子——”林大娘被他气得不善,眼看便要发作,蔡师爷瞪了他一眼:“星拱小友,蔡某自问这是第一次见你,小友这般态度,不知是否是蔡某先前得罪了小友?如果真是这样,蔡某在这里先行给你赔罪了。” 以堂堂师爷之尊,给一个小孩子鞠躬作揖,在蔡智看来,已经给了赵星拱相当大的面子,如果他真如林大娘说的这般早熟,应该会见好就收了才是,却没有想到赵星拱的表情却十分不屑:“假惺惺,一点诚意也无——你是没有得罪我,但是你与这为林大妈串通起来想要让我娘给县令做小,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和县令沆瀣一气,尽做些丧尽天良的坏事,穿一身长袍还真当自己是读书人了,啊呸——” 赵星拱一口唾沫,直奔蔡师爷面门而来,却因为距离不够落在了地上,但这样的举动即使蔡师爷涵养再好也饶他不得,大声叫道:“你这个臭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随我去县衙见大人便也罢了,不然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茅屋!” “呦呦,你不是挺能装的么,这就原形毕露了?”赵星拱冷笑:“蔡师爷啊蔡师爷,你这师爷只能出些馊主意,便是不做也罢,当心哪天遭了报应,后悔你都来不及——还有你,林大娘,我娘亲敬你是长辈,忍你让你,不和你一般见识,但是不要得寸进尺,须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赵星拱噼里啪啦一通乱说,中间还夹杂着一首打油诗,似谶似偈,虎得林大娘一愣一愣,不知该如何还嘴,但蔡师爷终究是牙尖嘴利,反击道:“好你个赵星拱,竟敢口出狂言,回头我定然禀报县令大人,治你个妄言的大罪!” “呵呵呵。”赵星拱知道蔡师爷的目的,自然拥兵自重:“好啊,蔡师爷,你现在便回去,看看县令会不会轻饶了你!你走啊,走啊,不走你就是王八蛋!” “你!你!你!”蔡师爷气得顺不过来气,林大娘使劲拍他的后背方才好转,他隔着栅栏指着赵星拱:“你这小子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来找你,你却口出污言秽语,忒地辱没了斯文!” “骂你一句就辱没斯文了?我还会打人呢!”说着,赵星拱抬手便将搓衣板扔向蔡师爷,蔡师爷躲闪不及,正中脑门,搓衣板咣当一声落在院子里面,激起一片水渍。 “啊——”蔡师爷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林大娘也被赵星拱这突如其来的野蛮手段吓傻了,不过想想也是,赵星拱连县令大人都敢打,何况是区区一个师爷。 屋内的赵寡妇终于听见外面的异动,喊道:“星拱,怎么了?” “啊,没事,有两条狗在门前乱吠,被我打跑了——” 赵星拱见蔡师爷又要发作,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威胁我,没用的,这次的事情要是过不去,你们县令大人自身都难保——也别求我,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无非是为了浣溪县人民,为了那些无辜的公人捕快,我应该不计前嫌去帮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负什么的——啧,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还是你们将我想的太好太仁慈了,浣溪县人民的死活与我何干?你们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既然是来求人,首先姿态要放低,态度要端正,颐指气使可不是好习惯,县令大人不亲自来我很难感受到你们的诚意呢——好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回去转告你们县令大人,若是想要保住他的乌纱帽,一个时辰之内来到这里给我娘道歉,不然,你们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求收藏!求推荐!啊啊啊啊!! 第五十章 前夜 (求收藏!求推荐!) 县令大人给赵寡妇鞠躬道歉的时候,心中十分不忿,若不是身旁站着的这个小鬼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想他堂堂七品县令,何以会狼狈至此。他已经做好打算,若是赵星拱敢骗他,就是死也要拉上这母子二人,以消心头之恨。当然,若是侥幸让他度过了这一关,以后也绝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赵氏,从前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便原谅我吧。”三次鞠躬之后,县令大人锤了锤自己的老腰,向着一旁的赵星拱献媚道:“好,好了吧。” 赵星拱把惶恐不安的赵寡妇送回家中,回身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这件事情过后你会如何如何,不过我不在乎,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再说。” “岂敢岂敢。”县令大人躬身道:“若小友能帮我渡过这次劫难,日后定有厚报。” 这话赵星拱自然是不信的,他也懒得和县令大人打官腔:“少说这些没有用的话,我说能帮你,便是能帮你,在说话算数这件事情上,你们这些官府中人,我是不指望的,你日后会如何,我们拭目以待吧。” “是,您说的对,拭目以待,拭目以待。”县令大人如同一个小跟班一样跟在赵星拱身后,时而讨好,时而媚笑,猥琐样子一览无余,走在前面的人若是州府朝廷派来的大官也就罢了,偏偏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显得十分滑稽。赵星拱有些厌恶,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是他将县令叫过来,也不能将对方得罪得太狠,毕竟明日晚间的事情,还要这位没什么用的大人出一份力。类似白县令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赵星拱前世见得多了,办事办不成,但若是坏事,绝对一个顶俩,所以赵星拱没有过多地刁难他,数落了两句之后便说起了正事。 赵星拱和县令二人几乎商谈了一个下午,期间赵星拱给县令大人粗略地总结一下晚间需要他做的事情,县令大人不断点头,有时也皱着眉头问几句,待赵星拱和他解释之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末了不确定地问道:“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赵星拱点点头,“记住和你的人说明白,按照我的计划去做,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妄动,绝对不能节外生枝,若是因为你们自己的原因而产生什么变故,黄泉路上你不要骂我。” 县令大人听到这话吓得不轻,马上表示他会约束自己的衙差,到时候就算是看到老婆被强|奸也不能去救。 “看到老婆被强|奸当然要去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那么无情。”赵星拱低声嘀咕着,并没有让县令大人听到。 二人走出赵星拱家的小院,便在街边说着话,林大娘和蔡师爷则躲得远远,不敢上前。县令大人给赵寡妇道歉,拍赵星拱马屁,这都是很丢面子的事,虽说如今是非常时期,但难保大人不会翻身,若是让他们见到了他这副狼狈样子,以县令大人的脾气,日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们,蔡师爷跟随他十数载,对于这位大人记仇的本事,心里自然跟明镜而似的。此刻见县令大人对着赵星拱点头哈腰,心里不知是怎样的感受,只有微微叹气,希望事情能有一个好结果。 又半个时辰过去,县令大人才告别了赵星拱,向早已经等不及蔡师爷和林大娘二人走来。 “大人,怎么样?”蔡师爷试探性地问道。 县令大人愣愣地摇头:“忘了。” “啊?”蔡师爷和林大娘同时惊讶出声,要知道他们整整说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话,没想到县令大人竟然忘了。 县令大人有些不符合身份地挠了挠头:“那赵星拱说,忘了好,忘了好——” 赵星拱回到家中的时候,赵寡妇正在为他缝补衣服,天色已经暗了,好在赵寡妇年轻,眼睛尚好,在这样的光线下做事并没有问题,见赵星拱回来,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欲言又止。 “娘。”赵星拱微微喊了一声,旋即变出一个微笑:“您不用担心,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为一个孩子,赵星拱在这两日里忙的团团转,幸亏私塾已经停课,不然他肯定会因为逃学而被除名,这不,刚刚吃过晚饭,老虎帮三当家楚阵便按照约定的时间找上了门来。 赵星拱对楚阵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大抵因为他是赵星拱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匪盗头目,那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给赵星拱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此后他没有滥杀无辜,放过了身无分文的李瘸子也说明他不是那种嗜血之人。楚阵不到四十模样,为人耿直性格豪爽,是赵星拱喜欢的那类人,若非模样有些邋遢,还真像他前世那些小说中的大侠。 赵星拱在楚阵耳边嘀咕了好一阵,楚阵不知他已经与县令大人达成协议,皱着眉头将信将疑:“我不知大哥为何如此信任你,但听你说话,应该不是那种毛头小鬼,我老虎帮便姑且信你一次,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不轨之心,我楚阵便要杀了你。” 赵星拱喜欢的便是他这种直截了当,笑道:“三当家且放宽心,我和那位县令大人可不是一路人,他已经被我吓破了胆,明日三当家便等着看好戏吧。” 三当家点点头,翻身上马,忽然又对着赵星拱一抱拳:“这位小兄弟,我那侄儿便要依靠你了。” 赵星拱回礼:“三当家请放心,我就是死也会将小孙龙救出来!” 秋风萧瑟,溪水潺潺,往日平静安详的浣溪县城迎来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赵星拱,孙老虎,楚阵,梁焕成,刘柴山,白大人,蔡师爷,甚至还有卖菜的林大娘,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睡得着,他们不知道,明日等待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一章 大军开进 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曦,当太阳渐渐爬上天空,夜幕渐渐退散,天色变得明亮起来。不知不觉,云彩和微风出现在了空中,明媚的阳光给天空上了一层柔美的暖色,安逸闲适,一片祥和中,浣溪县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 原奉阳国师楚老先生今日并没有入同往常一样出门遛鸟,而是在自家花园的凉亭中和人下着棋,浣溪县城中有资格和楚国师手谈的人并不多,徐夫子便是其中一人。二位都曾是位极人臣的老人,说话间即使非常随意,外人听来也都觉得很有些威严。 徐夫子执黑先行,在棋盘左上角的星位落子:“最近浣溪县颇不平静,私塾已然停课了,据说今日晚间会有事情发生。” 楚老先生将棋子放在右下角的星位:“白净庭前日向我借了一百羽林卫,我给他了,不过这位大人不是办事的材料,我在此地有些年头,外围匪盗的势力却越来越壮大,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也可以找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来。老虎帮和青狼帮的头人我都见过,确实有些手段,不过你我都清楚,现在乃是非常时期,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不动这些地头蛇为妙,待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便要招安他们——说来说去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何以让你牵肠挂肚。” 作为奉阳王朝的前任国师,即使已经告了老,但是依他的影响力,任免一个七品县令,招安几个匪盗山寨还是绰绰有余,言谈之间也不是很忌讳,徐夫子手指不停,哈哈大笑:“国师大人的心胸自然不是我等可以相提并论的。” 楚国师和徐夫子交情非凡,对于这样的调笑其实已经习惯,但还是笑骂道:“你这老头,端地不实在,我是国师不假,你这帝师便能跑得了吗。” 浣溪县城何德何能,竟能吸引国师帝师一同隐居于此,不知县令白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是喜是忧,也不知徐夫子手底下的孩子们知道自己和当今圣上乃是同门,又会作何感受。 徐夫子棋力不如楚国师,挣扎一阵后大龙被屠,投子认负,楚国师唤来家人在凉亭里煮起茶水,二人品起香茗,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楚国师端起茶碗却不急着喝,摇晃数遍之后方才放在嘴边嘬了一小口:“前些日子我见到了两个故人,你肯定猜不到他们是谁。” “嗯?”徐夫子虽只用了一个单音节,心中却十分好奇,整个奉阳王朝能被楚国师成为故人的人并不多,一下子出现了两个,由不得他不警惕。 能让徐夫子露出这幅表情,楚国师很是得意四处望了一眼,凑到徐夫子面前小声道:“李煜安和木成舟。” 徐夫子听到这两个人名,着实有些意外,他皱起眉头:“煜安自三年前那件事情之后隐退,木成舟——不是和太子一起宾天了吗,他们为何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木成舟此人惜命如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死去,他们为什么到这里就不得而知了。”楚国师喝了口茶:“不过煜安瘸了一条腿。” “这……”徐夫子犹豫片刻,望了一眼在花园里闲逛的刘方瑞:“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此地,浣溪县城现在又是满城风雨,八成是和那件事情有关,你我不得不防。” 楚国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他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夫子以为,你我现在要如何应对?” 那边徐夫子也做出相同的动作,二人同时将双手拿开,只见两人写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将计就计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另外一处,老虎帮二当家陆成章正在溪边焦急地等待那位公子。 他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今天晚上的行动会有变数,而且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变数。本来按照公子定下的计划,绑架孙龙,威逼利诱迫使孙老虎和巨鲸帮白盗盟一起攻打浣溪县衙,然后他趁乱杀掉孙老虎,老虎帮便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最后在公子的帮助下整合其他几个帮派,成为最大的头目。 理想很丰满。 他这些天来得意得很,但最近却忽然发现事情渐渐开始产生变化了,就在那个小孩来了之后。 他从未见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竟然这样成熟,脑子灵活,条理清晰,大当家与他谈话的时候从来都是避开所有人,让他产生了一丝危机感,此后老三楚阵也开始频繁地与对方接触,终于让他决定来见这位公子一面。 公子的事情很多,若不是陆成章相当识趣,平时表现还不错,公子也不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见他一面,尤其是在今日。 听完陆成章的话,公子点了点头,但在陆成章看来,公子的心思似乎并不在这里,片刻之后,公子皱眉道:“是个孩子?” 陆成章躬身道:“是,最多不过十二三岁。” “好,我知道了。”公子转身欲走,旋即又转了回来:“不要管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今天晚上的任务是将县衙那边弄乱,越乱越好,事成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陆成章走了之后,公子并没有离开,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半个时辰之后,那人果然来了,带来的也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来人全身甲胄,杀气凛凛,一看便知是在行伍中厮杀了多年的悍将,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末将沈城参见世子殿下,大军以开至浣溪县城外三十里,随时可以入城。” 公子上前将那位将领扶起,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沈将军辛苦了,父王他老人家还好吧。” 沈城道:“王爷龙行虎步,身康体健。” “如此便好。”公子嗯了声,继而笑道:“沈将军连夜赶路,想必此时已然十分困倦,此时无事,便随着大军一起休息吧,晚上还要仰仗沈将军。” 沈城抱拳:“定然不负公子厚望。” 送走沈城,公子面对小溪负手而立,他双眼微眯,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楚国师?徐夫子?李瘸子?面对一万大军,你们要怎么办呢?”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五十二章 猎手和狐狸 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终于到来了,放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又害怕这一天,但它终究还是来了。 晨光熹微,对于秋日的天气来说,这本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早晨,但往日热闹非凡的浣溪县中央大街却完全没有行人,街道两旁的住户也无一不是大门紧闭,有的人家甚至用木板把自家的门窗从里面钉死,以防止匪盗临时起意,做那些杀人绝户的勾当,他们自己龟缩在家中,祈祷着不要被歹人盯上。 能走的早已经走了,拖家带口到临近的县城去避难,或是去投奔远方的亲戚朋友,浣溪县这几年扩张得过快,导致新进的人口对这片土地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少数剩下的都是些世世代代居住在浣溪县的原住民,他们自然不会离开,即便是死他们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这种行为无疑是可笑的,但也是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底线之一。 日上杆头,赵星拱在睡梦中大叫着醒来。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不好的梦。他梦见自己被一个杀手追杀,正当他跑到一个山洞里觉得躲过一劫的时候,那人忽然从他背后出现,惊出他一身冷汗。千钧一发之际李瘸子出现,大战三百回合之后不敌,被那人当场格杀,李瘸子临死前的眼神,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醒来之后,赵星拱觉得内心十分不安,他本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在这种特殊时期做这样的梦,实在有些不吉利,于是早饭之后,他便想去城东李瘸子家看看,没成想却被母亲拦住了。 赵寡妇平时话不多,属于那种逆来顺受的人,赵星拱苏醒之后,便更加如此。赵星拱虽然是个小孩子,但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家之主。这几日刘柴山蔡师爷白大人孙老虎几人先后来找赵星拱,她也从不过问,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知道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但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她扯着赵星拱的袖子不说话,泪水从眼睛里汩汩流出,止也止不住。 赵星拱感觉心中最柔软的那块被触动了,眼眶微红,轻声叫道:“娘。” 赵寡妇将他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呜呜地哭泣,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之后,才渐渐停歇。 “你很像你的父亲,你们是做事的人,娘不拦着,但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想再失去你,答应娘,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怄气,不要逞强,一定要活着回来。” 赵寡妇是那种典型的只做不说的好女人,赵星拱重生几个月,母亲很少和他说这样的话,让他心里酸酸的,也暖暖的,因为不论怎样,这一世总有一个挂念自己的人。 辞别了母亲,赵星拱踏上了去往城东李瘸子家的路。浣溪县城之所以没有建立城墙是因为原本的浣溪村扩张太快,分布太广,小的住户之间虽不相连但离得也不远,无法确定边界,事情就拖了下来。赵星拱走街串巷,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看来大部分都已经出去避难了。 赵星拱来到李瘸子家的时候,对方正躺在他编的藤椅上,十分悠闲,见赵他来了也没打招呼,他们之间早已不讲究这个。赵星拱见到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小子,看你的样子是在担心我?” 赵星拱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李瘸子,点点头道:“梦见你被人杀了。” “哦?怎么杀的?”经历的事情多了,李瘸子并不是很介意这种东西,反而有些好奇。 “什么怎么杀的,你能不能像一个高手一样。”赵星拱撇撇嘴,根本不想讨论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前世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自从他穿越之后,想法便稍稍有些改变,因为不清楚穿越的过程是否真的符合科学根据,所以目前的他对于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还是保持着相当的敬畏。 “高手可不是嘴上说的,你嘴皮子这么溜,不一样是个渣渣。” “渣渣”这个词是他和赵星拱学的,觉得十分好用,很能体现出对于他人的那种鄙视之情,而且是强烈鄙视,最为重要的是,这比那些文绉绉的词好记多了。李瘸子悠闲地晃着自己的藤椅:“你放心,像我这样天下间第五第六的高手,即使有人想来杀我也不会那么容易的,若是我不想打,便是那天下第一的来了,又能奈我何?” 这话说得在理,赵星拱比较信服,他虽然功夫不好,但两世为人,眼界自然还是有的。似是李瘸子这样的绝世高手,无一不是身经百战,到了他们这个层级,对危险的气机感十分强烈,每每危险还没有到来之时他们便能想好应对方法从而化解,不然早就死了。这样的人若是一心想要逃跑,没有三五个同等级的高手决计拦不下来,高手又不是白菜,能一茬接着一茬,所以李瘸子根本在意,因为人家就是牛|逼啊。而从赵星拱前世无数小说漫画总结出来的道理来看,唯一能让顶尖高手死亡的原因便是他们有羁绊,而李瘸子这样洒脱的人,显然没有,自然有恃无恐。 二人如同往常一般斗了几句,李瘸子向着他那间茅屋努了努嘴:“先前你救的那个年轻人,醒了。” 赵星拱皱眉道:“kao,不早说。” 李瘸子哼了一声:“kao,你又没问。” 那少年伤得很重,李瘸子说他醒了,其实也不准确,因为赵星拱发现他的意识只是间歇性地恢复,虽然眼睛睁着,但大部分时间却眼神呆滞,完全听不到人说话,偶尔说话也支支吾吾地不清楚,赵星拱猜测可能是因为昏迷的时间过长,加上发高烧,损坏了他的语言神经。 本来赵星拱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只当是做了一件好事,能把人救活已经殊为不易了,但很快他便改变了主意,心中想着今日一定要让这个少年尽快地恢复过来,因为他听见,那个人支支吾吾地声音中,出现了“青狼帮”“阴谋”“军队”这样的字眼,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从猎人变成了狐狸。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五十三章 猎手和狐狸(2) 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一日无话,夜幕降临。 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反而最为平静,所有人都在按照各自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行事,没有人会愚蠢到在此时更改既定的方针,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选择便没有反悔的机会,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在这盘棋中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量变引起质变,这个道理赵星拱自然懂,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切有利于他们的事情,他第一次对于某件事情有着绝对的掌控权,甚至他的一个决定会影响到许多人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 但是到了最后,听到那少年的呓语,他发现自己的角色发生了由猎人到狐狸的转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终于领悟了李瘸子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到底是狐狸还是猎人,并不在于出招先后,算计是否精妙,最终还是硬实力的比拼,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在这天下,拳头最大的自然是军队。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不如干脆投子认负,任人宰割。赵星拱自然不是这样的人,包括他在内,青狼帮刘柴山,老虎帮孙老虎,包括县衙内做着准备的县令大人,他们现在都无路可退,始作俑者是那位公子,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却没有人清楚。 没有时间纠结了,亥时三刻的梆子刚刚响过,按照孙老虎和那位公子的约定,此时他们便要和巨鲸帮百盗盟的两队人马汇合,共同开往县衙,而赵星拱则要带着孙老虎挑选出的十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虎帮精锐去营救孙龙。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白色的烟火划过夜空,在高高的天空之上,爆出一朵大大的金色花朵,孙老虎大手一挥,老虎帮整整八百人,举着火把,拿着钢刀,浩浩荡荡向浣溪县衙的方向开进。 赵星拱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趴在草丛中暗中观察着,待老虎帮的队伍消失在视线之外,他们才动身摸着黑向巨鲸帮的分舵行去。 ———————— 巨鲸帮分舵,小孙龙被关在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不大,两个窗户全都被木条封死,小孙龙此时正趴在床地下望着那窗户出神。 他不知道自己被抓来几天了,但他没有哭,楚三叔说过,哭鼻子是只有小女生才会做的事情,他长大要当一个男子汉,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孙龙年四岁半,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关押在密闭的房间,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尤其是晚间野兽吼叫的时候,孙龙总觉得它们会不会冲进来吃了自己。但恐惧只持续了两天,待孙龙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之后,他便开始想着如何能够自救。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门外看守他的人会在晚上亥时左右换班,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多的信息,然后他发现每次给他送食物的人总是会偷吃完他剩下的东西才会出去,大概是山寨里抓来的奴隶,平时吃不饱饭,除了老虎帮,青狼帮巨鲸帮他们都会如此,小孙龙想通了这一点,便计上心头。 这一日,吃过晚饭之后他便大吼大叫,在房间的地板上来回打滚,对监视的人说饭菜不干净,他要看大夫——山寨中一般都有几个郎中坐阵,是帮派故意从外地抓来的,总不能每次和别的帮派火并之后都去城里找大夫,那样是自投罗网。 大夫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只给他开了一服通便利气的药,煎好了没等看他吃完的便走了,于是他用桌上的茶壶偷偷留下了一些,今日便下在了自己的剩饭剩菜里。那奴隶还是照常的吃,或许他以为孙龙只是个小孩子,所以从来不避讳,最后终于觉得肚子不舒服,饭菜也来不及收便冲了出去。 那人可能单纯的条件反射想要找最近的茅房,但门外的守卫不知道情况,见里面冲出一人,以为是老虎帮派来救人的,大声叫道:“站住?!”然后便随着那人一同向着茅房的方向冲了出去。 孙龙为自己的小小计谋得逞而骄傲,但并没有趁着无人看守的时候走出院落,而是俯身钻进了床底下,因为那两个人很快便会回来,如果此时出走一定会被别人发现,他现在应该找一个地方躲着,等外面乱起来之后,方才有机会脱困。至于躲在那里,小孙龙也盘算了许久,星拱哥哥曾经说过,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觉得十分有理,所以他不会走出这间屋子。 乱了,真的乱了,分舵的头人一听说孙龙不见了,便将全部的人都派出山寨,摸黑在外面寻找孙龙,山寨一片混乱,而小孙龙此时正在床底下掰着手指数时间。 赵星拱等人来到巨鲸帮分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漫山遍野几十来号人手举着火把正在寻找什么,将半片山峰照得通亮。 “我们被发现了吗?现在怎么办。”老虎帮派给赵星拱的自然都是精英,领头人是孙老虎两年前从官府的囚车上劫下来的,身手疏为不错,但既然孙老虎已经交代过他一切听从赵星拱安排,他自然以赵星拱马首是瞻。 赵星拱趴在草丛中,忍耐着蚊子对他的进攻,镇定道:“应该不会,若是我们暴露了,他们一定会在暗中伏击,现在这个样子——我猜……八成是小孙龙逃掉了。” “啊?”在那头人的眼里,孙龙虽然聪明可爱,但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在巨鲸帮的重重看守中逃脱,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他不确定道:“那我们不进去了吗?” “不,一定要进去,巨鲸帮的主力现在跟着你大当家一起攻打浣溪县衙,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虾兵蟹将,此刻他们在外面寻找,我们便绕道去山寨内部,在他们的心脏上来一刀!” 另一边,孙老虎已经成功和巨鲸帮白盗盟的人汇合,巨鲸帮五百人,白盗盟四百来人,加上老虎帮的八百悍将,将近两千人的队伍行进在浣溪县城的中央大街上,显得有些拥挤。 这些人毕竟不是正规军,行军几率十分之差,偶尔有白盗盟或者巨鲸帮的人破开人家的门,实施抢劫或者强|奸,不断有哀嚎从道路两旁传来,让骑在马上的孙老虎皱了皱眉头。 “孔老二,你就不能约束一下你的部下,这样下去还没走到县衙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孙老虎,你少多管闲事,你要是眼馋也让你的兄弟们去抢啊,往常我们只在县城周边活动,如今大摇大摆入城,总要给他们留下点念想,你说是不是,关老三。” “孔二哥说的对,巨鲸帮和白盗盟虽然不如你老虎帮那么大,但也要养活上前口子的人,肥的地界都让你们老虎帮和青狼帮占了,我们总得吃吃野食。” 孙老虎眯起眼睛:“你们这样做会引起民愤的,到时候朝廷出兵,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民愤?”孔老二哈哈大笑:“你可不要吓我,那玩意管用吗,孙老虎你来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落草为寇,这就不是民愤了?官府老爷怎么会管人民愤不愤怒,他们只要有钱就行,民愤这玩意要是有用,我脑子拿下来给你当球踢——至于朝廷出兵的事,你以为我们不这样做朝廷就会放过我们吗,这两年是因为朝廷在打仗,我们才能苟延残喘,现在三年过去了,朝廷的元气渐渐恢复,接下来便会收拾我们了,不趁现在大干一把,怎么有资本和朝廷谈判,老子还想弄个官当当呢——当然,这些都是那位公子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好了好了,说那些屁话有甚用,把浣溪县衙打下来,抓住那个野种皇子发一笔横财才是王道,我关老三这辈子就爱钱,为了钱什么我都干得出来——快看快看,县衙到了!” 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五十四章 战斗 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整整一天县令大人都在惶恐中度过,把身家性命全都交在一个孩子的手里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但他没有办法,如同那个孩子说的一样,衙役捕快龙涛蔡智他们随时可以走,可以逃命,唯独他逃不得。 县衙被攻破,他可以战死,但绝对不能走,否则便是抄家灭门的罪过,想通这一点之后,便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了,唯一做的事情是让奶妈把他最小的一个孩子送走,即便事有不谐,也不会绝了后。 做出这样的选择是艰难的,可说到底县令大人也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应该有的风骨他也有,即使很少,但他有。无非是死战而已,看破之后,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 人不怕死,怕的是怕死。 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痒啊痛啊什么的全都感觉不到,一下子就过去了,没什么可怕的,人之所以怕死,乃是害怕死前的等待。 当你喝下的毒药慢慢发作,当你掉进水里缓缓沉没,当你踢开凳子渐渐窒息,你的生命还没有结束,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它正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时候才是最为可怕的。 县令白大人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恨不得马上和老虎帮巨鲸帮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总比这样坐立不安来得爽快,若非顾念着家里人,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总捕龙涛还是很讲义气的,在这种时候竟然没有退缩,鼓舞为数不多捕快的士气,让他们不至于未战先退,白大人决定若是过了这一关往后一定不会再难为他。倒是师爷蔡智让他有些失望,他们两人相处十几年,他自认没有亏待了对方,可昨天晚上他看见蔡师爷在秘密地收拾包裹,大抵是打算逃跑了。他没有多少愤怒,静静地看了对方一眼,生死存亡之际看清了一个人面目,反而觉得平静了许多。 出乎县令大人的意料,天亮以后蔡师爷如同往常一样前来问安,并没有趁夜离开,只是双眼通红,大概是一夜未眠,让他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蔡师爷最后没有放弃他这个老朋友,多多少少让他感觉有些欣慰。 他把从国师府借来的一百护卫全都交给了龙涛,他是个文官,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只要不捣乱就是最大的帮助,这种自知之明他还有。即使他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得出这一百护卫皆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根本不是自己衙门里这些捕役快手可以相提并论的,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加入,才稳定了军心,让那些捕快没有在这种时候弃他而去,否则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在这种时候也根本不会拿出县令大人的架子来,中午和最后剩下的一百来人一起吃完了最后丰盛的一餐,准备迎接晚间的战斗。酒自然是不许喝的,但他依然用茶水敬了这些捕快一杯,那眼中的泪水做不得假,患难方见真情。 到了下午,则是和大家伙一起筑建防御工事,虽然龙涛前些日子已经做了不少事情,但工事这种东西,自然是越高约好,越坚固越好。投石车的杠杆已经生锈了,火油也所剩不多,但这些他都不在意,只要能坚持过今日晚间,一切都不是问题。 衙役捕快和那些借来的护卫加在一起大约三百人,对方是老虎帮巨鲸帮白盗盟联合,大约能有一千来人,若是加上地利,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有这边能保持县衙不被正面攻破,人数多少影响不了大局。 两边的围墙已经加高了许多,上面倒插着许多钢锭,虽然会为对方攀爬提供便利,但也是一种杀伤手段,至于利弊……龙涛说这样做,那便这样做吧。 天慢慢黑了下来,县令大人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他把所有人捕快都召集过来,做了最后一次讲话。 “其实开始知道要来浣溪县城上任的时候,我很不情愿,那时候的浣溪县还不如现在这般富庶,周边匪盗横行,民不聊生,老县令都是被孙老虎一刀砍死,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我打心眼里不愿意过来。” “几年之后,我发现我错了,我发现民不聊生并不是因为匪盗的原因,有如此多的匪盗,恰恰是因为官府致使百姓无田可种,无家可归。我曾经也想做一个好县令,但因为能力不足,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但我是希望浣溪县变好的,但无论怎样,请你们相信我,作为浣溪县的父母官,我是希望浣溪县变好的,希望它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希望它能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希望能为浣溪县做些什么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这里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寒窑虽破,能避风雨,但是现在有人要来毁了它,怎么办?能怎么办,唯死战尔。” “今日我们并肩战斗,无论来的是妖魔鬼怪还是老虎青狼,我白净庭都与你们一起,同生同死,一步不退。” 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向所有人深深鞠躬,负手站在大堂之上,县令大人有严重的腰疾,青日里根本无法直立许久,他却觉得十几年来,腰板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挺直过。 随后便有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老虎帮青狼帮百盗盟的人已经来了,距离县衙二里。县衙大门已经用假山上的巨石封死,那人用梯子爬上来之后,匪盗联盟的大队人马已经杀到了县衙跟前。 衙差们占领着围墙上的制高点,手里拿着弓箭,一个个面无惧色,随时准备迎接战斗。县令大人已经把指挥权交给了龙涛,一会儿便是他也要服从命令,当一个小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晚过去之后,一切便都结束了,但愿他没有错信那个孩子。 但凡打仗,总要正名,这是必要的阶段,名不正则言不顺,士气必然低落,几个匪帮当家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自然晓得此事的重要性,于是巨鲸帮孔老二指着站在围墙之上的县令大声吼道:“狗官,你杀我父母,夺我田地,今日我等便要提浣溪县产出你这个祸害,替天行道!” 经过这许多事情,县令大人心性大变,更显光明磊落,喝道:“休得在此口放厥词!尔等祸害百姓,鱼肉乡里,致使民不聊生,今日尔等自寻死路送上门来,我身为浣溪县父母官,责无旁贷,誓将尔等斩于马下,不死不休!” 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五十五章 真正的目的 哀兵必胜,出自《老子》第六十九章:“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原意是力量相当的两军对阵,悲愤的一方获得胜利,后指因受欺侮而奋起抵抗的军队,必定能取胜。 青狼帮现在就是这样。 先是二当家受辱,后来大当家被一脚成重伤,再后来供奉被杀,青狼帮在李瘸子那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终于让这支原本就十分有血性的队伍产生了巨大恨意,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为老供奉报仇,所以梁焕成答应了公子过分要求,只为能杀了瘸子泄愤,整支队伍里最为清醒的,反而是一开始惹事的二当家刘柴山。 他那日无意间看到木先生杀掉老供奉的一幕,意识到那公子不可告人的目的,却因为对方的强大实力而无法当面拆穿,大哥梁焕成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不得不另寻法子,曲线救国,而鬼使神差的,他找到了赵星拱。 或许这并不是巧合,而是他本就想要去找那个人,因为他心里清楚,浣溪县城中,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和那位一招便杀死了老供奉的木先生正面对决,一定是那个让他们吃了无数次亏的李瘸子。 他原本是想直接去找李瘸子的,奈何对方根本不肯见自己,那日见到赵星拱之前,他已经在李瘸子门前跪了一个时辰,屁用没有,但是当他见了赵星拱之后,李瘸子却松了口,答应他必要的时候会帮忙,真的是意外之喜。 他不知道赵星拱和李瘸子什么关系,但由此看来,二人的交情自然是不浅,难道真的如林大娘所说的那样,赵星拱是李瘸子的私生子?两个人长得也不像啊——没有时间管这些了,他必须早做布置。 好在他跟随梁焕成建立青狼帮,十几年来,总培养了些自己的心腹,办事也干净利落,按那个孩子的吩咐准备好一切之后,便只等晚上的行动了。 “兄弟们,我青狼帮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耻辱,我们打不过他,我也不会让你们去送死,但老供奉不能白白牺牲,公子说能替我们铲除那个瘸子,我们便要为公子做些事情,应不应该?!。” “应该!” “今日晚间的行动可能会死人,你们怕不怕?!” “不怕!” 一阵动员之后,青狼帮近千人的队伍便在梁焕成的带领下出发了,所有人都系一个白色发带在额前,庄严肃穆。青狼帮不亏是浣溪县第一大帮,这队伍的战斗力绝对要比巨鲸帮和百盗盟联合起来还要强大得多。 青狼帮山寨在浣溪县的西北方向,距离县城中央大概十里左右的距离,半个时辰便已经行至县城外围。梁焕成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将马蹄用布包裹之后便熄灭了火把,打算摸黑入城,看样子是准备偷袭。 “大哥,我们到底是去做什么。”刘柴山装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在赵星拱的授意下多次试探,可梁焕成真的守口如瓶,竟然连他这个山寨的二当家都蒙在鼓里,只说到了便知。刘柴山本能地感觉事情有些危险,却始终无法做些什么。 梁焕成骑在马上,目不斜视:“老二,你怎么了,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刘柴山本就心虚,被梁焕成发现满脸窘迫,好在此时已经是夜间,任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如何:“大哥说笑了,我不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打这样没有心理准备的仗,有些紧张。” 刘柴山不傻,既然大哥看出来了,那就大大方方把内心的疑虑说出来,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想要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但不是为了做什么所谓的心理准备——他“从业”多年,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雏儿,怎么会紧张——他只是苦于无法打探到信息给赵星拱传过去。 梁焕成不疑有他,纵马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老二,不是当哥哥的不信任,那位公子千叮万嘱,不让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不然他就会毁约,我也是迫不得已。” 刘柴山点头,表示理解,反而回身安慰了梁焕成几句,他的心里和明镜儿一样,看来大哥是铁了心想要杀死李瘸子了。 那位公子用心不纯,这是梁焕成和刘柴山都知道的事情,本来他和青狼帮便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们也曾多次讨论过其中的利害关系,让那位公子当上山寨的三当家,那一段时间,梁焕成甚至隐隐地占了上风。 世事变幻无常,便是他惹了那个瘸子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刘柴山懊悔不已,如果不是自己一时不查,招惹了那个妇人,也就不会有这一些列的事情发生,青狼帮便还是那个青狼帮,根本不会陷入如今这样危险的境地,一个不小心就会堕入深渊——因为那位公子明显不会长时间待在这里,他利用完青狼帮之后到底会如何处置他们还未尝可知,想来是凶多吉少,每每想到这里,刘柴山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另一条腿也打折了。 刘柴山拉慢了马的脚步,趁着整顿队伍的机会来到一个心腹的身边,使了一个眼神之后心腹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从队伍当中脱离了出去,按照约定去到李瘸子家给赵星拱通风报信。尽管现在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前面就是富人巷,是富人聚集的地区,想来他们的目的地便是那里,他要把这个消息带给赵星拱,看他们师徒二人到底要如何拯救青狼帮。 “二当家。” 轻轻一声召唤,把望着那背影出神的刘柴山下出了一身冷汗,他回过头来,见小六子正骑着马走在自己身边。 “二当家,柱子去做什么了?”小六子笑呵呵地问道。“我可是和他打赌,比今天晚上谁杀的人多呢。” “哦,没什么,我家婆娘送我的东西不见了,可能是掉在刚才来的路上,我让他回去找找。” 小六子意有所指道:“这黑灯瞎火的可不好找,二当家的以后可要当心了。” 刘柴山见往日好说话的小六子忽然变成这般模样,不悦道:“小六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六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十分狡黠:“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位公子让我盯着二当家,怕二当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误了大计,到时候对大当家和青狼帮都不好,公子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刘柴山冷笑一声:“没看出来啊,小六子,从小怕事的你也能勾搭上这样的人物,青狼帮把你们这些狼崽子养大,竟然养出了一只白眼狼,当初还真是瞎了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相信二当家的一定能够理解小六子的苦衷。” “噤声!” 正当刘柴山想要说话的时候,前面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如刘柴山所料,队伍果然停留在了富人巷,只是不知他们的目标哪户人家,刘柴山瞪了变节的小六子一眼,策马上前,行至梁焕成的身边:“大哥,我们要打谁?” 梁焕成面色阴沉,犹豫良久,抬起手来指向了一个方向,那方向尽头只有一间大宅,远远看去,十分豪阔。 队伍的火把早就熄灭了,刘柴山眯着眼睛望了好久才分辨出那是谁的地盘,低声向梁焕成吼道:“你疯了!打那间宅子,你想把整个青狼帮都拖着陪葬吗?!” 第五十七章 千钧一发(2) 浣溪县城中,县衙大门外,三个匪帮组合成的联军正和县令大人率领的一干衙差捕快对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快要到子时,两千名匪盗围在县衙门前迟迟没有发动攻击,几位头目都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只有手下的小弟不太安分。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怎地如此胆小,有本事下来和爷爷耍耍!” “县令大人,我和你第五房小妾有一|腿,你知道吗?” “奶奶的,再不下来,我要杀你们全家了!” 此时此刻县令大人自然不会被这些谩骂声所触动,他望着三支虽然待在一起却格格不入的队伍,问旁边的人道:“龙捕头,他们为何迟迟不发动攻击?” 龙涛同样忧心眼下的情况,皱眉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的人数是我方数倍,敌人狼子野心,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威势将我们吓倒吓怕,一旦我方军心涣散,无力抵抗,他们的伤亡就会小很多。” “痴心妄想。”县令大人哼了一声:“能留到现在的都是些好汉,怎会被这些匪盗所吓,你们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众捕快齐声喝道:“不怕!” 县令大人向下放吼道:“你们这些贼人,看到没有,我浣溪县的捕快没一个是孬种,五百兄弟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来啊!” 县令大人这话喊的便留一个心眼,其实前日众捕快受到浣溪县市民的影响,三去其二,三百多捕快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百来人,但此时黑灯瞎火,又有从国师大人处借来的护卫作为后盾,自然将人数说得越多越好。两军交战首重声势,县令大人刚刚喊话完毕,对面的声音果然就小了许多。 白大人摆着造型不肯动弹,见下面的人被他咋呼到了觉得十分得意,他瞥了瞥蔡师爷:“老蔡,他们好像要发动攻击了,我们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蔡师爷原本想要逃跑,思来想去后放弃了,县令大人虽不是好官,但义气还是讲的,这些年来对他也算不错,如果在这个时候逃走,不说别人,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望着不远处的三波匪盗,蔡师爷道:“东西早已准备好,不过大人,所谓的救兵到现在也没又出现,我们不可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那个孩子身上,要做好死战的准备——不过也不必太过着急,这三队人马想要开动没那么容易,老虎帮巨鲸帮素有间隙,白盗盟是出名的墙头草,虽然不知是何人通过何种方法把他们聚集到一起,但这三个帮派貌合神离,恐怕谁也不会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县令大人和蔡师爷乃是同乡,两人相处多年,白大人对他的推论一直深信不疑,也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但世事就是这么的不可琢磨,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傻了眼。 蔡师爷的话音刚落,那边老虎帮几乎没有迟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冲锋,让白大人和蔡师爷二人几乎傻了眼,龙涛也赶忙招呼众人准备抵御敌人的第一波进攻。 “大人,你看——”蔡智忽然拉住县令,指着孙老虎的狼牙棒,棒子的尾端系着一根红丝带。 “怎么了——啊?!”县令大人看到之后,也愣在了当场。 另一边,巨鲸帮孔老二和白盗盟关老三互相望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些惊奇,心中都在犯着嘀咕,不明白为何孙老虎会选择率先发起进攻,先前他们还在考虑如何劝服孙老虎打头阵,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主动,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反常。难道是孙老虎像要把那为皇子抢走,独吞财产?!两位当家的瞬间想到了一起,使了一个眼色,先后和孙老虎说着话。 “老虎大哥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怜悯我白盗盟和巨鲸帮,真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高风亮节,高风亮节!你说是不是,孔二哥。” “老三弟这话说的有道理,虎哥你先上,但你放心,兄弟们绝不拖后腿,一旦你攻入县衙,巨鲸帮白盗盟保证不遗余力,与虎哥你一起生擒那皇子,到时候有钱一起分,有酒一起喝,其不痛快。” 孙老虎自然知道他们二人打的是什么心思,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他挥挥手,指挥着老虎帮的众人:“准备!”八百人瞬间做好准备姿势,随着孙老虎一声令下,全员开始向县衙城墙发起冲击。 县衙城墙本不高,但因为消息漏出得早,县令早已率捕快加固加高,还倒插了钢钉,一干衙差就站在上面守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老虎帮巨鲸帮白盗盟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匪盗,没有演绎小说中那些飞檐走壁的本领,因此即便人数众多,但若想要上这围墙,估计也要损失一部分人力。巨鲸帮和白盗盟不若老虎帮这般壮大,每一个人都是他们千辛万苦拉入帮会的,自然不想就这样折在这里,因此才想让老虎帮先帮他们拔掉这个刺。 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老虎帮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就攻上了县衙的墙头,衙役捕快们的箭弩失去了准头,投石车只投了两块巨石就散了架,不一会儿围墙上几乎占满了老虎帮的人,县令大人手拿一把钢刀,大叫着冲向孙老虎然后被对方一脚踹到了墙内,发出一声哀嚎,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看来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杀啊!!!!” 孙老虎一声大喝,所有老虎帮弟兄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全部杀入县衙内宅,刀砍斧剁,战况激烈,尸体留了一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二哥,我们也冲进去吧。”见此情景,白盗盟关老三再也坐不住,若是让老虎帮先找到了那位流落的皇子,他们可就连汤都喝不到了。 孔老二借着火把的光芒向县衙里面望去,奈何围墙太高,除了喊杀声他再不能得到更多的讯息,思索良久把心一横,举起手来大声喊道:“巨鲸帮白盗盟听令,所有人马全部进攻,抢他们的银子!玩他们的女人!冲啊!” 抢他们的银子!玩他们的女人!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这些畜生的兽血,所有人都大声叫着,喊着,杀入本已经失守的县衙。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七章 千钧一发(2) 浣溪县城中,县衙大门外,三个匪帮组合成的联军正和县令大人率领的一干衙差捕快对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快要到子时,两千名匪盗围在县衙门前迟迟没有发动攻击,几位头目都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只有手下的小弟不太安分。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怎地如此胆小,有本事下来和爷爷耍耍!” “县令大人,我和你第五房小妾有一|腿,你知道吗?” “奶奶的,再不下来,我要杀你们全家了!” 此时此刻县令大人自然不会被这些谩骂声所触动,他望着三支虽然待在一起却格格不入的队伍,问旁边的人道:“龙捕头,他们为何迟迟不发动攻击?” 龙涛同样忧心眼下的情况,皱眉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他们的人数是我方数倍,敌人狼子野心,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用威势将我们吓倒吓怕,一旦我方军心涣散,无力抵抗,他们的伤亡就会小很多。” “痴心妄想。”县令大人哼了一声:“能留到现在的都是些好汉,怎会被这些匪盗所吓,你们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众捕快齐声喝道:“不怕!” 县令大人向下放吼道:“你们这些贼人,看到没有,我浣溪县的捕快没一个是孬种,五百兄弟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来啊!” 县令大人这话喊的便留一个心眼,其实前日众捕快受到浣溪县市民的影响,三去其二,三百多捕快到了最后只剩下一百来人,但此时黑灯瞎火,又有从国师大人处借来的护卫作为后盾,自然将人数说得越多越好。两军交战首重声势,县令大人刚刚喊话完毕,对面的声音果然就小了许多。 白大人摆着造型不肯动弹,见下面的人被他咋呼到了觉得十分得意,他瞥了瞥蔡师爷:“老蔡,他们好像要发动攻击了,我们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蔡师爷原本想要逃跑,思来想去后放弃了,县令大人虽不是好官,但义气还是讲的,这些年来对他也算不错,如果在这个时候逃走,不说别人,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望着不远处的三波匪盗,蔡师爷道:“东西早已准备好,不过大人,所谓的救兵到现在也没又出现,我们不可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那个孩子身上,要做好死战的准备——不过也不必太过着急,这三队人马想要开动没那么容易,老虎帮巨鲸帮素有间隙,白盗盟是出名的墙头草,虽然不知是何人通过何种方法把他们聚集到一起,但这三个帮派貌合神离,恐怕谁也不会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县令大人和蔡师爷乃是同乡,两人相处多年,白大人对他的推论一直深信不疑,也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但世事就是这么的不可琢磨,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傻了眼。 蔡师爷的话音刚落,那边老虎帮几乎没有迟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冲锋,让白大人和蔡师爷二人几乎傻了眼,龙涛也赶忙招呼众人准备抵御敌人的第一波进攻。 “大人,你看——”蔡智忽然拉住县令,指着孙老虎的狼牙棒,棒子的尾端系着一根红丝带。 “怎么了——啊?!”县令大人看到之后,也愣在了当场。 另一边,巨鲸帮孔老二和白盗盟关老三互相望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些惊奇,心中都在犯着嘀咕,不明白为何孙老虎会选择率先发起进攻,先前他们还在考虑如何劝服孙老虎打头阵,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主动,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反常。难道是孙老虎像要把那为皇子抢走,独吞财产?!两位当家的瞬间想到了一起,使了一个眼色,先后和孙老虎说着话。 “老虎大哥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怜悯我白盗盟和巨鲸帮,真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高风亮节,高风亮节!你说是不是,孔二哥。” “老三弟这话说的有道理,虎哥你先上,但你放心,兄弟们绝不拖后腿,一旦你攻入县衙,巨鲸帮白盗盟保证不遗余力,与虎哥你一起生擒那皇子,到时候有钱一起分,有酒一起喝,其不痛快。” 孙老虎自然知道他们二人打的是什么心思,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他挥挥手,指挥着老虎帮的众人:“准备!”八百人瞬间做好准备姿势,随着孙老虎一声令下,全员开始向县衙城墙发起冲击。 县衙城墙本不高,但因为消息漏出得早,县令早已率捕快加固加高,还倒插了钢钉,一干衙差就站在上面守着,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老虎帮巨鲸帮白盗盟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匪盗,没有演绎小说中那些飞檐走壁的本领,因此即便人数众多,但若想要上这围墙,估计也要损失一部分人力。巨鲸帮和白盗盟不若老虎帮这般壮大,每一个人都是他们千辛万苦拉入帮会的,自然不想就这样折在这里,因此才想让老虎帮先帮他们拔掉这个刺。 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老虎帮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就攻上了县衙的墙头,衙役捕快们的箭弩失去了准头,投石车只投了两块巨石就散了架,不一会儿围墙上几乎占满了老虎帮的人,县令大人手拿一把钢刀,大叫着冲向孙老虎然后被对方一脚踹到了墙内,发出一声哀嚎,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看来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杀啊!!!!” 孙老虎一声大喝,所有老虎帮弟兄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全部杀入县衙内宅,刀砍斧剁,战况激烈,尸体留了一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二哥,我们也冲进去吧。”见此情景,白盗盟关老三再也坐不住,若是让老虎帮先找到了那位流落的皇子,他们可就连汤都喝不到了。 孔老二借着火把的光芒向县衙里面望去,奈何围墙太高,除了喊杀声他再不能得到更多的讯息,思索良久把心一横,举起手来大声喊道:“巨鲸帮白盗盟听令,所有人马全部进攻,抢他们的银子!玩他们的女人!冲啊!” 抢他们的银子!玩他们的女人!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这些畜生的兽血,所有人都大声叫着,喊着,杀入本已经失守的县衙。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八章 千钧一发(3) 自古逢秋悲寂寥,诗人们大多不喜欢秋天,万物萧条,除了偶尔南飞的大雁,再无甚景色可咏。 浣溪县地处奉阳王朝南部,秋天来得略晚一些,不过此时已是十月下旬,前些天又下过一场大雨,温度自然不高,尤其此时已经入夜,奉阳虽然没有宵禁,但人们也都不愿意出门,只想在自家的被窝里暖着。当然,对于浣溪县的人民来说,今日不出门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天气的原因——浣溪今日要发生大事——只这一个理由便足矣。 大多数的人都逃了,无论是投奔亲戚还是朋友,总比这般等死要好,虽然这些强盗不一定会找上他们,但谁知道呢,总是不能冒这个险,虽然没有许多钱,但仍然要惜命呀。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当然还有少数人不需要逃,便如张晟的父亲张贾富一样在城中首屈一指的富人,这些大门大户很少有拖家带口逃走的,一是家产太多逃不掉,二来也没必要逃。他们每个月都会向几个大的帮派上交一些“孝敬”,有钱的更是连小帮派也多多少少给些,把这些蛀虫喂得极好,而帮派自然也会帮助他们做些事情,比如挤兑一下同行什么的,可以说是互惠互利,商匪勾结的勾当做的极为顺手。所以几个大户心里有数,除非这些帮派不打算在附近混下去了,否则绝对不会这样做,匪盗头子们都不是傻瓜,杀鸡取卵的事情无论怎么算都划不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浣溪县城富人聚集的富人巷防守力量反而是最薄弱的。但人算永远不如天算,若是让他们知晓青狼帮的大队人马此时就停留在他们的围墙之外,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此时青狼帮将近一千匪众便盘踞在富人巷的外围,但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一向和睦团结的两位当家少有地争吵了起来。 “你疯了?!”刘柴山扯着梁焕成的衣领,低声狂吼:“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这是要拉着全体青狼帮来给你陪葬!” 梁焕成打开他的手,将头扭到一边:“我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我要给老供奉报仇。” “梁焕成,你看着我。”十多年来,刘柴山已经许久没有直呼梁焕成的名字,可以想见他此时有多么愤怒:“那姓楚的老头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是国师,是总督大人的座师,是当朝国舅!那是你我这样的蝼蚁可以撼动的人吗,你打他的主意,不光我不答应,青狼帮上上下下几千口人都不会答应!” 见梁焕成无动于衷,又顿时声泪俱下:“大哥,我青狼帮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好不容易发展到今日这般规模,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便将所有人都葬送进去了,大哥——” “好了,别说了。”梁焕成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有些事情他却不得不做,用力抱了抱这位和他一起打拼多年的兄弟,便向身后的兄弟们做出准备攻击的动作。刘柴山知道自己无法劝服梁焕成,目光缓缓望向远方,知道大概今日便是青狼帮的最后一战,小六子缓缓走到他跟前,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夜已经很深了,楚国师府上并没有派人在府门外执勤,大门紧闭,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若大的府邸便是这般静静矗立着,神秘而幽静,乌云密布的天空似乎在预示着这必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石狮背后猛然间窜出一道黑影,翻滚着到达府门前,紧贴着大门,听着里面的声音,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他若雕像般蹲在门口,丝毫没有过移动。忽然他双眼一眯,在自己的耳边打了一个手势,又有几道黑影从石狮背后鱼贯而出。几人相视一眼,翻墙而入。门前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微风吹过,灯笼轻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道翻墙而入的黑影,迅速找到大树假山掩护自己的身体,见没有人发现,便偷偷向府里瞄去。悠长的回廊蜿蜒曲折地伸向府里,朱红的柱子上每隔几步便挂上两个灯笼,幽暗的烛光下依稀可以认出灯笼上贴着的“楚”字。回廊的南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岸边闲置的木船上似乎还有欢乐的笑声在回荡,旁边几颗硕大的柳树垂下头来,在幽暗的烛光中更显妩媚,只有几片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 几人潜伏良久,见没有动静,便都探出头来,沿着回廊向府里奔去。 夜,异常的静,只留下几人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待他们走后,寒光四起,在莹莹的烛火中闪着吃人的光辉,那是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箭。 几人行至一间房门前便停了下来。 “是这间么?”带头的压低声音问道。 旁边的人点点头。 带头的人眼中寒光一闪,从胸前摸出一个圆柱状的小东西,双手一拉,便有股股浓烟从中喷出,几个人连忙用面罩捂住口鼻。他微扬着头,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窗户,旁边的人会意的用刀将窗户翘开了一条缝隙,他手一挥,便将东西从小缝里扔进了屋去。 他从缝隙向里面看了一眼,见浓烟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一做手势,几个人掩好口鼻,破门而入,几步便奔到床前,挥舞着大刀对着床就是一顿乱砍,他们砍了几刀便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里面竟是个假人。 “不好,中计了!” 几个人连忙从充满浓烟的房间中退了出来,他们刚一转头便惊呆了,几十名弓箭手正拉满了弓对着他们,每个人都面无表情,仿佛此刻他们正瞄准的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行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见状便大吼一声,举着刀向弓箭手奔去,弓箭手们也不见慌乱,只听嗡嗡几声,两个黑衣人便浑身插满羽箭如刺猬般倒了下去,连哼都没哼一声。 羽箭不停,领头人不断挥剑防御却,右手却依然中了一箭,旁边一个跛脚的人喊了一声:“大哥!”一把将他扑倒,侥幸躲过了一阵箭雨。 梁焕成大喝一声,不顾如雨般的箭矢,拉响了怀里的令箭,令箭升空发出一阵呼啸,国师府外的一千青狼帮会众终于在小六子的带领下正式向这里发起了攻击。 “老二。”中了箭的梁焕成气喘吁吁,翻过身来护在瘸了腿的刘柴山身前:“今日我可能没办法逃走了,青狼帮以后便交给你了,切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梁焕成举起钢刀,再次向那一排弓箭手杀了过去。 城外,一万大军正在缓缓向浣溪县城方向开进,为首的,正是那名公子。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九章 突围 如果上天可以给人许多次选择的机会,巨鲸帮二当家郭鹏一定不会选择放火,当他说完那句放火的豪言壮语之后便后悔了,因为他还没来得及点燃赵星拱躲藏的屋子,整个山寨就已经全都烧了起来。 “走水啦!” “救火,快救火!!” “二当家的,不好了!粮食全都着了,全都着了啊!!” 真他娘的是现世报来得快,一边是存起来过冬的粮食,一边是大当家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守好的人质,哪个更重要?没有时间给郭鹏犹豫,于是只得派了大多数人去帮忙救火,不仅仅要救火,还要砍断附近的植物造出防火带,虽然前几天下了雨,但若是山火着起来,他们全都要完蛋。 只剩下三四个人在几间房子的外围看着,防止赵星拱趁人不注意逃掉,一个小弟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当家,还要放火吗。” 二当家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放火,还放火,放你|妈|个蛋,没看到救火都救不过来吗。” 正当二当家恼怒之时,几道人影忽然从黑暗中冲出,出其不意地干掉了几个守卫。二当家暴怒起身,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几招之后便被打倒在地生擒了下来。 闻声而来的其他巨鲸帮弟兄将他们围在了中央,二当家见来人之后底气便足了些,扭动着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身子:“几位英雄好汉请划出道来,我巨鲸帮青日里只劫富济贫,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了大家便是朋友,待我们大当家回来,大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岂不美哉?我手底下的这些小弟都是愣头青,若是一个不慎,伤了各位就不妙了。” 老虎帮的领头人从黑暗中走出:“鹏哥,还认识小弟吗?” 巨鲸帮整天谋划着怎么对付老虎帮,怎么会不认识这样一号人物,郭鹏心中咯噔一声,自然知道对方是来救人的,他不知道为何会走漏了风声,但场面话还是必须得说,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陈昌兄弟,兄弟不在青峰寨享福,来我巨鲸帮地界做什么,我们两帮可是签了停战协议的,虽然我巨鲸帮打不过你们,但你们这般不讲理,连夜来我巨鲸帮山寨放火,若是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定然拿你去老虎大哥那里问罪,让他来评评理,这就是你们老虎帮的处事之道吗?” 这位巨鲸帮二当家深得大当家孔老二真传,口才殊为不错,三言两语就将陈昌等人说成是前来放火的“匪徒”,自己则是在防守山寨,是正义的一方,这个年代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师出有名,他们兄弟俩更是深谙其中真谛。 陈昌冷笑一声:“二当家也知道我们两帮之间签了停战协议?那你为何还要绑架我家小公子?” 好在那小孩已经跑了,二当家郭鹏叫道:“陈昌,县太爷办案也是需要证据的,你们小公子年纪幼小,指不定让哪头狼给叼走了,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说我绑了我就绑了?我还说你们绑了我老|母呢,快快把我老|母交出来,否则我和你们老虎帮没完!” 郭鹏的老|母早死了,他这话便是在强词夺理,笃定老虎帮找不到人,最后只能放了他,还可以反咬一口,何乐而不为——然后他就绝望了,因为他看到孙龙和刚刚那个小子一同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郭鹏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望向刚刚进们搜查的小弟:“你们他|妈不是说没有吗,这么两个大活人你们找不到?眼睛瞎了?!”那些小弟眼睛更是瞪的大大的,看着从屋子里走出的二人,心说真是见鬼了。 陈昌见孙龙和赵星拱二人安然无恙,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笑道:“二当家,你不是说人不在你这里吗?” 这种事情是肯定不会承认的,郭鹏叫道:“你们这是栽赃!你们故意找借口,想要吞并我巨鲸帮的地盘!” 这位二当家脸皮真是无耻到一定程度了,赵星拱刚刚一直躲在屋子里听他们的对话,不由失笑道:“郭二当家,脸皮厚的人我见过,但脸皮像你这么厚的,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郭鹏恼羞成怒:“小屁孩,你敢骂我!啊——” 赵星拱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打你又怎么样?” “你再动我下试啊——” 赵星拱再次揉了揉自己的拳头:“这么贱的要求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噗嗤——”围住他们的巨鲸帮小弟见到这一幕,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平时二当家和谁都十分牛气,无耻之极,这下子总算有人治治他了。但总有人是忠心的,见自己的二当家被一个小孩这般欺负,怒吼着就要冲上来。 “别别别,大家冷静一下。”巨鲸帮的小弟们刚要上前,便被赵星拱拦住,他不知从谁的手里借了一把刀,放在了郭二当家的脖子上,刀很快,已经见了血,直到把郭鹏吓得啊啊大叫,赵星拱才道:“接下来我们开始谈谈正事吧。” “郭二当家,我听说你在山寨中张扬跋扈,总欺负新人小弟,是也不是?” “你,你不要胡说,来我山寨的便是兄弟,我怎么会欺负他们。” “我可听说你见人家媳妇而漂亮,半夜里竟然给绑了去,有这事没有。” “我呸!哪个小崽子在外边编排我!老子想女人从来都是去外边抢!” “那为什么这些小弟都这么希望你死呢?” “啊?” 赵星拱又把刀放到郭鹏的脖颈之上:“你看,只要我一把刀拿下来,他们就非要向前靠近,这不是逼着我杀你又是什么?你知道,我只想逃走的,但若是他们非要和我们打,那我只能拿郭二当家祭旗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希望你死?” 郭鹏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老虎帮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怪胎,说话做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之前他还在场面上占了上风,这小屁孩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他的冷汗就全都下来了。 “别动,都别动,让他们走!让他们走!”郭鹏毫不犹豫大声喊道,因为他有这个预感,如果他们走不了,那个小孩子真的会一刀杀了自己。 赵星拱把刀撤下,拍了拍郭鹏的脸蛋:“啧,这才乖嘛!” 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十一章 醒了 一般来说,在党争中过早地站队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就像赌博时还未发牌便让人下注,尚不知底牌是什么,为何这么早就要和他人拴在一根绳上,待价而沽拥兵自重明显是更好更睿智的选择。 但有一些人的做法却明显相反,他们非但不会借故拖延,反而急于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态度,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思,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痴傻,反而更显精明和城府,因为他们确实不得不如此。 骑在马上的车骑将军沈城便是如此,他虽然位列三公,但因为种种原因,在面前的这位公子面前,一直低声下气,丝毫不敢放肆。 奉阳王朝共有四位藩王,胶东王刘寄,临西王刘越,南怀王刘乘,北襄王刘舜,当朝圣上的四位兄弟分别为其镇守四方。其中以被北襄王刘舜势力最为强大,号称兵甲十数万,为朝廷抵御北邙南下立下汗马功劳,除此之外,其他三位藩王皆有过人之处,但若要论最能韬光养晦的,非南怀王刘乘莫属。 中原大地上几个稍大些的国家,数南诏对奉阳王朝的威胁最小,东西两晋次之,最大的压力自然来自北邙。北方连年征战,即使北襄王的封地并州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也禁不住这般敲打,渐渐显出颓势。南怀王刘乘则一直招兵买马,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虽然对外仍然坚称只有数万人众,但沈城的军营就驻扎在南怀王封地交州外不足百里,他怎么会不知道南怀王的军队早在前年就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沈城心里十分清楚,对方只要动动舌头就能吃了自己,根本不会噎着。 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他几乎是主动找上门去,告知慈眉善目的南怀王,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便是,而这一次的行动,便是所谓投名状了。 如同刚入黑帮要杀人一样,虽然做了这样的事情短时间内还是难以取得对方信任,但若是不做,纵然千言万语也无用,尚幸,南怀王世子给了他这次机会。 其实沈城是一个相当沉得住气的人,皇帝派他在此,便是要提防着南怀王,这件事情他心里清楚,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去这样做,一来皇帝并没有挑明,南怀王仍然是圣上最亲近的兄弟,二来……如今是天佑三年,皇帝只有不到七年可活了,他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这一任皇帝天纵奇才,乃是百年不遇的有道明君,甚至是圣君,如今是治世,甚至是盛世,在皇帝的弹压之下,哪怕最为凶狠的北邙都要选择暂避锋芒,东西两晋更是年年那恭,碎碎称臣,但皇帝驾崩之后呢——皇帝没几年好活了,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到那时奉阳定然内忧外患,北邙定要南下,东西两晋亦虎视眈眈,奉阳还能撑得住吗,叹息数次之后沈城无奈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人不能与天斗,他必须早作打算。 由南怀王世子打头阵,大军不疾不徐地向浣溪县城进发,似乎并不着急,沈城自然不会上前去问为什么,只是期待后续的发展。 尚未及冠的世子对上老谋深算的国师,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此时的国师府激战正酣,梁焕成带领着将近一千的兄弟对国师府内宅发起疯狂的冲击,一只羽箭插在他的右臂他也毫不在意,抡起流星锤便向国师府的护卫们砸去。 除了借给县令大人的一百人之外,国师府还有黑衣护卫三百,一看便知皆非等闲之辈,虽然对方人数数倍与自己,却毫不慌乱,且战且退,一直把战场控制在内宅的院门之外。 梁焕成杀红了眼,数次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冲进内宅,但又数次被黑衣护卫联手逼退,刘柴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大哥,不对劲,他们明显有防备,在拖时间,我们不能这样耗下去了,撤吧。” 梁焕成是青狼帮大当家,号称毒狼,以胆大心细著称,如何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常,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便是想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刘柴山见他犹豫,再次喊道:“大当家,大哥!求你了,让兄弟们撤吧!” 刘柴山望着那些依然井然有序组织抵抗的黑衣护卫,知道今天的行动失败了,但他刚一挥手,便听旁边的一个人道:“大当家的,撤不得。” 梁焕成一转头:“小六子,你这是做什么。” 小六子阴阴一笑:“大当家,小六子奉公子的命令和大当家一同来此,便是不想大当家半途而废,此时已经快要攻入国师府内宅,大当家若是在此时撤退,恐怕殊为不智。” “小六子,你这个龟儿子,看我不砍了你——” 梁焕成拉住暴走的刘柴山,眼神反而平静了下来:“小六子,人各有志,你追随那位公子我不拦你,但你在青狼帮长大,这些人是我的兄弟,也你的兄弟,谁教你拿刀谁教你骑马你还记得吗,你知不知道若是想要强攻进去会死多少人,若是他们真的留有后手,我青狼帮就真的葬送于此了。” 小六子轻蔑一笑:“于荣华富贵相比,眼下死几个人算什么,哪怕全都死了又怕什么,大当家,枉你号称毒狼,难道不懂得无毒不丈夫这个道理?” 刘柴山气得双眼通红:“你,你被那个公子施了妖术,魔障了你,荣华富贵,那是你享受得起的吗,你有那个命吗?!踩在这么多兄弟的尸体上位,你半夜能睡得着觉吗!你你你!!!” 见梁焕成望着自己不说话,小六子继续轻蔑道:“大当家不必担心,只要再过一会儿,公子的军队就会开进浣溪县城,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并没有骗你,荣华富贵是我们的,整个浣溪县城,都是我们的!” ———————— 赵星拱绑架了巨鲸帮的二当家,带着巨鲸帮一干匪盗在山寨周围的山里转悠了好几圈方才摆脱了他们,把二当家郭鹏打晕之后扔在路边,他和几位老虎帮的好汉才连夜摸回了李瘸子家——那里是他和孙老虎约定好的汇合地点。 赵星拱为了逃命又是钻地洞,又是爬树,弄得灰头土脸,比李瘸子还要邋遢,让对方好一阵嘲笑,直到他威胁再笑以后就不准他喝酒,李瘸子方才憋着嘴走出了房子,借口去茅房然后继续“哈哈哈哈”。 孙老虎很快便在楚阵的搀扶下回来了,他被二当家陆成章一刀捅进了小腹,伤势颇重,但心系幼子安危,竟是走的比大部队还要快,楚阵多次规劝未果,只得帮他按着穴位止血,一边祈祷赵星拱真的能够把小孙龙救出。 赵星拱没有让他们失望,当看到孙龙活蹦乱跳地从屋里跑出来时孙老虎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年级不大却十分成熟的孩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但赵星拱和孙龙看到他竟然受了这么重伤的时候也不由“啊”地大叫了一声。 “爹,你怎么了,爹!”小孙龙被绑架的时候都十分淡定,此时却几乎痛哭出声。“都是小龙不好,小龙让爹爹担心,因为小龙爹爹才受的伤。” 孙老虎大大咧咧裂开嘴笑了笑,他摸着儿子的头:“乖儿子,不关你的事,是你二叔——” 孙老虎话刚说到一半孙龙便大声叫道:“二叔是坏人,小龙在巨鲸帮里偷听到了,就是他将孩儿的行踪告知巨鲸帮的。” 楚阵听闻这话,一口浓痰啐在地上:“这孙子,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一肚子坏水,好在小龙没事,不然我定然将他五马分尸!” 这下子全都清楚了,赵星拱见孙老虎受伤泊中,他这般卖力让赵星拱没有想到,心生感动,上前给孙老虎鞠了一躬:“小子替浣溪县人民谢过大当家的了。” “诶,说的什么话,你是浣溪人,我就不是了?我虽然是个强盗,但我也打心眼里希望浣溪县城内再无强盗,再说你也帮我救回了儿子,这一次咱们是合作关系,互不相欠。”孙老虎摆了摆手:“而且你也别高兴的太早,陆成章和关老三全都跑了,他们手下有巨鲸帮和百盗盟将近二百人马,加上山寨里的一些人,未必就不能东山再起。” “不足为惧。”赵星拱摇摇头,并不担心这件事情,经此一役,县令大人便有足够的证据调动大军前来剿匪,巨鲸帮百盗盟元气大伤,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大当家还是要小心。”赵星拱想了想,对孙老虎道:“虽然我曾经和白县令约法三章,让他对你网开一面,但那人心胸狭隘,恐怕不值得信任,老虎帮整顿之后,恐怕要进山里躲上一些时日。” 孙老虎笑着挥手:“不妨事的,老虎帮过冬的粮食早已备好,来年开春能回来就成。” 两人正在门外说着话,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孙老虎一瞬间做好了防御动作,却见陈昌从里面奔了出来,他见是大当家回来了,面露喜色,口齿都不清晰了:“大当家,你回来了——小兄弟,你们救回来的那个人,他醒了!” 第六十二章 杀 赵星拱快步行在去往浣溪县城的路上,气喘嘘嘘,此时夜黑风高,子时刚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他救的那个人名叫吴羽,是长乐帮帮主的义子,前些年和师傅出门游历,最近刚刚回到浣溪县,赵星拱被张晟偷袭时看到的那个负剑少年就是他。两人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相认,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情,但接下来吴羽的话让在一旁的孙老虎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痛苦不堪,回忆着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长乐帮被人灭了门,一个人。” 那人身穿长袍,一身儒生打扮,说话的时候很温和,和长乐帮帮主吴熊商量事情,三言两语之后吴熊大概是拒绝了他,那人当时也没有翻脸,只是晚上一个人将山寨里的所有人全部杀光,长乐帮山寨成为了人间炼狱。 吴羽和师傅学武小有所成,暴怒后飞身上前一把捉住那人脉门,那人不见任何动作,只是微微一抖,吴羽便被震飞出去昏死在地上,好在他内力深厚,并没有当场死去。而后又来了一人,二人说了几句话便将长乐帮山寨付之一炬,吴羽趁着火势跳下悬崖才得已逃出生天。 这个一言不合便灭人山寨的人是谁赵星拱不知道,但浣溪县城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不是李瘸子,便只有刘柴山口中那位木先生了。这位木先生先杀老供奉,后灭长乐帮,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谁也不知他和那位公子的真正目,原本赵星拱也毫无头绪,但吴羽的一句话却提醒了他。 “我昏迷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了好几遍‘楚燕寒’这个名字。” 楚燕寒是谁?赵星拱一时没反应过来,浣溪县城虽说不大,可也有两三万人,姓楚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仅仅知道一个名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得到太多信息。 “楚燕寒?”一旁坐着喝酒始终不掺和他们事情的李瘸子忽然冒出一句:“就是那个姓楚的老头,天天遛鸟的那个。” 赵星拱明显愣了一下:“那位楚老先生叫楚燕寒?” 刘瘸子打了个嗝:“就是他。” 人做事总有的自己的目的,聪明人更是如此,目的性强的人做事效率比普通人高出一个档次,所以他们更容易成功,那位公子和木先生的目的又是什么?国师大人虽然告老,但从每年收到的孝敬上来看,人脉尚在,并没有真正淡出人们的视野,便是连当朝皇帝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对这样一个人下手,无论怎样都会让人觉得得不偿失。何况国师大人岂是那般容易对付的人?几十年来他受到的刺杀次数未必就比皇帝少,最后他的对手还不是一个个都倒在了他的面前。 赵星拱有股直觉,那公子不是蠢人,他既然敢对国师下手,便证明他有这个实力,而且具有失败也可全身而退的能力,若真要这样,那位公子的身份只怕相当高,至于多高……一位皇子总是差不离的。 他便这样想着,然后李瘸子门外又是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率了下来。 “二当家,二当家让我来告诉你,他们在富人巷,想要攻楚府,杀国师——” 那人说完便晕了过去,想必是突围的时候受了极重的伤,孙老虎和吴羽见赵星拱竟然和青狼帮也有联系,都下意识地望了他一眼,虽然不见得认为他是青狼帮的内应,但此子小小年纪便可以周旋于各个帮派之间,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赵星拱思来想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公子为这件事做了许多准备,先诱导巨鲸帮百盗盟老虎帮一起攻打县衙,又让青狼帮攻击楚府,这样大张旗鼓的行事,根本不是聪明人所为,而且楚先生在此地经营多年,定然留有许多后手,难道他真的以为靠青狼帮千八百人便能将楚府攻破?思索半天没有结果,赵星拱十分烦躁,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悲剧的是他的这种预感一直都非常准确。 “大当家,你先带着他们和青狼帮的人一同回山寨养伤把,我必须去县城里一趟。” 孙老虎皱眉:“小兄弟,青狼帮梁焕成为人阴险毒辣,刘柴山也是狡诈之辈,你还是少与他们打交道为好,若是实在不放心,我派几个兄弟前去探查一番便是,小兄弟实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赵星拱不赞同地摇头:“孙当家,我知道你瞧不起青狼帮,我也知道他们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人并不是只有恶的一面,如果他们能改邪归正,才是好事——我也并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若是历经此事他们仍然不知悔改,我有的是办法让青狼帮从此消失,告辞。” 便是这样,他匆匆忙忙踏上了前往县城方向的路,此时他最后悔的便是重生了这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没有去学骑马,话说回来,即便想学,也没有马给他学——更后悔的是没有让孙老虎派人送他去,他一个孩子,脚程太慢,还有一刻钟才能入城,也不知赶不赶得急,他心中忐忑不安,下意识觉得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 此时的浣溪县城内并不太平,富人巷方向,青狼帮一干匪盗正攻打国师府,而县衙方面,县令白大人正率着疲惫的众人整理战场,联通两地的中央大街,老虎帮二当家陆成章和百盗盟大当家关老三正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四处逃窜。 “快快!去派人看看孙老虎他们追来没有,奶奶的,跑不动了,老子要和他们决一死战!”关老三被孙老虎的狼牙棒打出内伤,疾行数里便再也支持不住,险些倒在地上。 陆成章一把扶住他:“关三哥不必惊慌,那孙老虎被我一刀洞穿了肚子,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他们不是县衙的狗,我了解孙老虎,他不会把人打光的。” 关老三望了一眼气喘吁吁东倒西歪的一干弟兄:“哎,老陆啊,没想到最后是你救了我,不然我这条命算是交代在这里了,孙老虎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倒戈一击,连官府都帮他,本来今晚想发一笔财,哪知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晦气。” 陆成章叹息了声,他的疑问不比关老三少,为什么县令敢如此信任孙老虎,两人只说了几句便十分默契,好像原本就计划好了一样,因为那个孩子?一个孩子会有这么大能力吗,陆成章自然是不信的,但此时考虑不了那么多,他已经叛逃,自然要想想自己的出路问题:“关三哥不必叹气,此役虽然损兵折将,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你看这些巨鲸帮的人,不就都是我们的了,他们大当家惨死,只要你能摆平一直不受重用的二当家郭鹏,到时巨鲸帮百盗盟合体——便是一举成为浣溪县第一大帮派也未尝可知,再说那位公子,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陆成章是这些匪盗头子里唯一知道那位公子身份的人,也是他背叛孙老虎最主要的原因,南怀王世子,那是什么层次的人物,动动手指就能把浣溪县翻一个底朝天,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是在这样的人手下办事,一展自己的才华,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怎能让他不动心。 马蹄阵阵。 陆成章和关老三惊恐地望向街道尽头,如果现在有这样的大批人马来追杀他们,便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一匹,两匹,五屁,十匹,一百匹,二百匹,战马后面是数不清的人,整齐划一,吓得他们不敢动弹。 军队,那是一只军队。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他们本就是残兵败将,此时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支军队一点点靠近,靠近。 “公公公公公——公子!是那位公子!” 还是受了伤的关老三先认出了一马当先的人,陆成章心里一惊,借着周围的火把定睛一看,真的是世子爷来了,竟然还带来了一只军队。 大军在数百个受伤的匪盗面前停下,巨鲸帮百盗盟的人早已被军队的阵势吓破了胆,一个个噤若寒蝉,以为那县令当真请了军队来围剿他们,有的甚至抱头痛哭,心想大概是活不过今晚了。 只有在前面的两位当家心中十分高兴,公子果然没有放弃他们,军队在手,便是踏平浣溪县城又有何难? 公子见到此情此景,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陆成章关老三身前道:“今晚辛苦两位当家的了。” “公子,这军队是你带来的?你是——”陆成章扯了关老三一下,关老三愣了愣,陆成章接话道:“能为公子效劳是小人的荣幸。” 关老三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对,荣幸,荣幸。” 公子微微一笑,向身后坐在马上的将军摆了摆手,那位将军翻身下马,行了过来,公子做了一个手势,笑道:“二位当家做事尽心尽力,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二位当家的也累了,便在就此歇息吧——” 血光冲天。 那位公子说到歇息二字的时候,那个将军模样的人一刀斩下了关老三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洒得陆成章满脸都是。 “公,公子……”陆成章全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了,牙齿止不住地颤抖。 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那将军又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大胆匪盗竟敢冲进县衙,虎威营受命前来平乱,抵抗者杀无赦!杀!!!” 身后上万兵马同时大吼:“杀!!!” 第六十二章 对峙 小六子惊恐地望向自己的腹部,上面插着的匕首正在微微颤抖,疼痛亦是如此的真实,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帮助公子做了那么多事情,公子还是要杀他,所以当公子一刀递入他小腹时,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直愣愣地向后方倒去,眼里满是不甘心的神色。 公子似是嫌弃杀这么一个小喽啰会脏了自己的手,接过旁边小厮递来的白帕擦了又擦,数次之后方才满意。公子并不想亲手杀人,奈何这个叫做小六子的喽啰太过聒噪,总是在他耳边说荣华富贵什么的,令他颇为烦躁,这才顺手解决了他。这种画出的大饼也会相信,公子无奈摇头,笨人活不长总是有原因的——眼前青狼帮的二位当家显然就比他聪明的多。 大军开到楚国师府门前的时候,青狼帮正在有条不紊地撤退,两位当家明显意识到了里面的凶险,这才在青狼帮还没有伤筋动骨时提前撤退,最终被大军堵在府门前,若不是这小六子派人通风报信,说不定还真让他们跑掉了。这时公子不便出面,自然要退居二线,场面上交由轻骑将军沈城去控制。 “国师大人在上,末将沈城奉命前来剿匪!” 沈城不愧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将军,一句话便给大军入城定了性质,他不是造反,也没有私调军队,而是奉命前来剿匪,此时所谓的“匪”青狼帮就在眼前,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但自从青狼帮攻打国师府以来,楚国师从未露面,似乎对此毫不担心,此时沈城暴喝也没能请动这位老人家,国师府内一片寂静,只有那些黑衣护卫冷漠地望着外面的两方势力。 此时最为尴尬的要数青狼帮的一干众人,他们手拿钢刀,左看看右看看,前面是武功配合皆为一流的黑衣护卫,后面是数不清的装备精良的朝廷军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把他们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偏偏双方又明显有所顾忌,谁也不愿抢先出手,反而给了青狼帮莫大的压力。 “老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梁焕成此时非常后悔,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来攻打国师府,青狼帮也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若是在山寨,便是来几万军队又如何,即便打不过青狼帮也可躲进山里,哪里会变得这么被动。大军连夜入城,其中的手续关节十分繁琐,青狼帮放出消息不过三天,便能调动如此惊人数量的军队,不用说梁焕成也知道,背后肯定是那位公子搞的鬼,他从一开始就把青狼帮当做了弃子,真真可恨至极。 “大哥,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不可妄动。”刘柴山前后望了一眼:“那三百黑衣护卫我青狼帮尚且打他们不过,更何况府门外还有数不清的军队,我们半点胜算也无,此刻唯一的希望是他们不会联手对付我们,若一旦事有不协……大哥你便马上轻身而走吧,恐怕青狼帮从此便要除名了。” “我不会走的。”梁焕成作为青狼帮大当家,青狼帮便是他的孩子,哪有不要孩子自己逃走的道理,他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我来拖住他们,你率领大家突围,无论伤亡多少,一定要突出去,带着山寨里的家眷躲进凤凰山,只要我青狼帮还有种子在,就不怕没有再次发展起来的一天!” 不理会青狼帮内的骚动,轻骑将军沈城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再次向府内拱手:“末将沈城奉命前来剿匪,请国师大人出门一叙。” 沈城任轻骑将军近十年,位列三公,是从二品的大元,若放在平时也是被他人阿谀奉承,但在这位国师大人面前,也只有自称末将的份儿。但国师大人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面子,沈城连叫数声,声音里还混着内力,一里之外都听得见他的声音,许多在此居住的大户都壮着胆子打开一到门缝来看看情况,偏偏国师府内就是没有任何动静。沈城回头望了那公子一眼,公子对他做了一个手势,沈城思索良久,点了点头。 就在沈城准备按照公子指示做出应对时,那些黑衣护卫后方出现了一个管家模样人:“楚先生请沈将军过府一叙。” 沈城见了那人不由恭敬道:“原来是陈总管,不知国师大人可还安好?” “老奴是圣上赐予楚先生的家奴,早已不是什么总管,沈将军莫要弄错了。”老管家毕恭毕敬:“楚先生尚安,心中感念沈将军百里增援,特邀沈将军过府一叙。” 过了府便是楚国师的地界,沈城虽然自负武功高强,却也不愿进去,那无异于将自己的生死交由他人之手,他恭敬道:“还请老管家回禀楚先生,沈某奉命前来剿匪,四尺匪盗未除,不敢贪图休息,消极懈怠,玩忽职守。” “哈哈哈哈,沈城啊,你就这般害怕老夫,连家门都不敢进?老夫看你不是来剿匪的,倒像来剿我的,是也不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从府内传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在众人后方,不是国师大人还有谁来。 这是玩笑,也不是玩笑,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沈城军队入城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无论事实怎样,沈城定然要矢口否认,不会给人落下口舌:“见过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说得哪里话,您于国有功,于民有恩,沈城乃是朝廷认命的将领,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国师大人的主意,国师大人勿要说笑了。” 沈城此人国师大人自然是认得的,甚至对他颇有研究,此人心机深沉,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尤善给自己寻找后路,前些年梁王造反,武将系统波及深广,他的品轶却不将反升,能力可见一斑。 但国师大人却偏偏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他点点头,笑道:“那么敢问沈将军,若是有人意图行刺老夫,沈将军要如何应对?”、 沈城想也未想,抱拳道:“沈某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楚国师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他明知沈城无意与他为敌,却依然笑着指向躲藏在军中的公子:“若是他想杀了老夫,沈将军你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