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录黑之匙》 第一章 兽人?? 沉重的身体,意识薄弱到好像随时都会远离,他整个人便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黑暗的空间中,任随时间流淌,仿佛被冻结在无尽的空间中,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沉重的孤独感有若实质地包围着他,不过孤独已经是他的老朋友了,从来都是一个人的自己,应该对孤寂的**甘之若饴罢。 自嘲的想着,毕竟做过那么多的坏事,陷害过人,遭到仇恨,像臭虫一样活着,当然了,死在他手上,好人也有,坏人也有,不过对于好坏,他向来都没有仔细区分,虽然会觉得后悔,不过却也不必沉浸在自责当中,因为真正能做到什么事都没有遗憾的人,只有神吧。 想过自己或许会被处于绞刑,染着鲜血高高竖起的绞刑架下是无数双幸灾乐祸的眼睛,脖子被麻绳绕上几圈,脚下也绑上了石头,随着窒息感慢慢涌上,报仇的快感回荡在台下,这时候,他应该用什么表情来迎接自己的末路呢?他想了很久,最后觉得用笑来回应死亡最是潇洒。 如此,他咧了咧嘴,却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如同被剥夺掉了五感,连痛苦也不打算留给他吗? 转着转着,意识开始被抽离,混混沌沌中,他似乎看到远处的光芒在渐渐靠近,然后放大,进而如潮水一般淹没了黑暗…… 微弱的意识如同电火花一样开始兹兹作响,渐渐变得清晰,头脑旋即好像通上电源的电脑一样开始运转,第一感觉,便是脸上麻麻的,痒痒的触感,温润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在他的脸上滑来滑去,紧接着,鼻尖也传来麋香,甜甜的,好像盛开的花朵。 身体沉沉没有一丝力气,他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到轮廓,那是清丽的少女模样,美丽的双目一眨一眨,小巧的鼻子与樱桃小嘴近在咫尺,金黄的秀发之上,似乎是毛茸茸的耳朵,在她身后一簇与头发同样颜色的物体来回摆动,尾巴?怎么可能,自己是cspy看多了吧? 疲倦的感觉再度侵袭,他闭上了眼睛,旋即嘴唇却传来柔软的触感,柔软的小蛇伸入了他的舌腔,清凉的水渡入了他的口中,下意识他含住了口中柔软的小蛇。 “唔……” 清脆的声音带着疑惑在耳边响起,然后他再一次陷入昏睡当中…… ********************************************************************************* 睁开眼睛时,刺目的阳光正透过竹藤的窗户落在他的脸上,忍着身体传来的疼痛,坐了起来,或许是疼痛令得头脑变得清醒,他开始打量四周,那是很简陋的建筑,屋顶是形似稻草的植物编织的,可以看出并不牢固,或许只要台风一吹,便会被掀掉屋顶,墙壁则是简陋的树干搭建起来,中间穿上像是柱子一样的东西,并排扎成一圈,垂下来的东西挂着像是被风干的肉一样的食物。 房间的四周堆着一些他不能理解的杂物,有造型夸张的斧头,不过那应该是假的吧,也有被细心窜起来的骨头,被磨光后只剩骨架,从形状倒是判断不出是什么动物,更多的是他看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 虽然一向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博学多识之人,但为了一些必要的场合,他也算是恶补过世界各地知识,现在却一件也对不上号,是应该感叹自己的无知呢?还是感叹造物主的奇迹呢? 这样想着,正对着他的布帘被掀开,脑袋的运转似乎随着陡然间变得明亮的视野而停滞了半秒,他必须承认,这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少见多怪,而是出现在他眼前之人太过……太过奇特了。 “嗯,你醒了?” 那是属于少女特有的嗓音,柔柔的,轻轻的,对了,就好像吹响的丝竹,十分动听,只是现在他无暇去细想,咚咚——,踩在木质地板的赤足发出轻响,她跑到了他的面前,这也让他能够更加充分辨别出眼前甚为奇特的少女。 金黄色的长发垂落到她的腰际,身上穿着的是粗陋的裙子,为了方便行动,甚至在大腿处撕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他可以看到白皙的双腿,修长而有力,粗陋的着装却一点也不影响到少女美丽的容貌,明亮的双眼,如同红宝石一般,琼鼻玉足,透着一股单纯的自然之美。 当然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也不会令他觉得吃惊,揉了揉双眼,在少女的头上,的的确确是长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在她的身后,一扫一扫的事物……是尾巴? “嗯?”少女眨了眨泛着光泽的双眸,然后把脸凑到他的身前,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麋香。 “你的耳朵……跟尾巴……” “嗯嗯……”少女认真的点了点头,耳朵像猫一样抖动,在她身后的尾巴兴奋扫来扫去。 如同确认一般,他咽了咽口水,带着变得莫名紧张的心情开口:“……耳朵和尾巴都是真的吗?” “呜……” 听了他的话之后,少女似乎一下子遇到难以理解的话题,皱起眉头的脸上似乎写着“费解”二字,恢复冷静的他随后提出会被拒绝的请求。 “可以让我摸一下吗?”虽然知道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少女来说,这样的请求百分百会被拒绝,不过他还是按捺不住心底里的好奇,那逼真的耳朵与尾巴究竟是不是装饰品? “可以哦!”出乎他的意料,少女几乎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然后抱住自己的尾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不过尾巴不行。” 这算是退而求其次吗?他苦笑,不过看着少女凑过来小脑袋,伸出手覆在她的头上,柔顺的触感,还有在手下摆动的耳朵,这无疑在告诉自己,那绝对不是装饰,而是货真价实的耳朵。 “薇薇安!”随后门外传来呼喊,少女一下窜了起来,那是像野兽一样敏捷的身手,随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跑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对了,你的名字?” “沈逸……” “沈逸,沈逸,我记住了,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东西,不可以乱跑知道吗?”想了想,她又从屋顶摘下肉干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随后说完这句话的少女转身跑出竹屋,离开前她洋溢着笑容,仿佛得到什么心爱的玩具,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满脸苦笑的他,你是我的东西,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咬了咬手上的肉干,他皱起了眉头,旋即在心中重重出了一口气,还真难吃啊…… *********************************************************************************************** 被称作薇薇安的狐耳少女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上,而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沈逸并没有离开简陋的竹屋。 没有离开的理由仅仅出自于好奇,坐在木屋之中的沈逸盘起腿,体内的气缓缓转动了一圈,重新睁开了眼睛时,身体上的不适已经缓解了许多。 身体没有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不过只要不是遇到像“破军”和“七杀”那种层次的怪物,自保也就不是什么问题,有了这样的自信,沈逸便选择暂时住了下来。 然后掀开竹屋的布帘,首先映入他的目光之中的,便是可以用贫乏来形容的村庄,同样模样的建筑有七八间,并没有经过严格布局,散乱坐落在黑褐色的土地上,中间的空地高高耸起像图腾一样的事物,虽然是白天,旁边却点燃着篝火。 稍小的孩子围着图腾追逐着玩闹,不过,同样的,小孩的身上也与少女有着明显不同于他的地方,头上长着耳朵,尾巴一样的东西出现在身后,至于他们的脸,则与沈逸没有多大的区别,眼睛、鼻子、嘴。 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便是难道他们都是兽人这样的疑问,出现在玄幻小说中的种族,不同的地方,应该是在他们身上没有遍布全身的毛发,也没有吓人的獠牙,除了耳朵和尾巴,看不出与人有什么区别。 注意到沈逸的目光,便有大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将玩耍的孩子们带走,回应他的是警惕乃至于不善的目光,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没有做任何的坏事就已经被记恨上了,随后注意到出现的多是女人,男人应该是去狩猎了,他想,脑子里却闪过唤作薇薇安的少女。 到得此时,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一点猜测,这里应该不是他熟悉的世界了。 第二天的早上,薇薇安拖着一截腿肉回到了竹屋,血淋淋的小手,与之毫不对称的是硕大腿肉,即使搜遍脑海中的所有动物,也找不到与之对应的动物。 在他的面前随意丢下腿肉,“我回来了,沈逸。”薇薇安旋即露出单纯的笑容,明亮得好像没有被染上任何浊色的花朵,他的心情仿佛也受到了渲染,变得欢快。 随后少女在屋内捣鼓,升起火焰,将腿肉架到火上,等到烤熟了腿肉,薇薇安撕下了一块递给自己,眨着眼睛带着期许看向沈逸,旋即他注意到她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也紧张一甩一甩,这样的神态实在令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 从薇薇安的手中接过,他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少女脸上的笑容似乎因此更加灿烂了几分,旋即将剩下腿肉狼吞虎咽,最后,甚至舔了舔手指。 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没有由来地感到一阵辛酸,望着少女那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口中咀嚼的力度不禁加大了几分,他知道的,其实粗制的腿肉并不好吃。 …… 第二章 沈逸和兽人村庄 摩挲着掌心的黑色钥匙,细致的纹路沿着底部蔓延,微小的凹槽清晰无比,那是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的东西,脑中徒劳的搜索着有关它的消息,不过,可以想起来的东西是零。 钥匙是在他醒后发现的,挂在胸口,像是吊坠一样系在脖子上,可以清楚知道的是,以前的自己并不喜欢这类饰物,然而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呢?想不明白。 “沈逸,沈逸,你在看什么呢?” 从旁边探出脑袋的少女好奇的看向他的掌心,一如既往,她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柔柔的身体压在她的后背,可以感受到她饱满的胸部。 不过少女却似乎没有在意,前倾着的身子,发亮的秀发从他的脸颊边滑落,痒痒的,她的尾巴正因为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而摇个不停。 沈逸注视着少女的侧脸,稍稍出神,他必须承认,眼前的少女十分可爱,眼睛单纯得没有一丝杂质,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娇憨时不时令得他心跳加速。 他没有藏起钥匙,大概是觉得没有必要,毕竟面前的少女是救了自己的,冲着这一点,即使她开口讨要,自己应该也无理由拒绝才是。 “薇薇安有见过这个吗?”沈逸指着手中的黑色钥匙。 “嗯……”皱着眉头的薇薇安将脸靠近他的手心,一幅竭力回想的表情,“没有见过,不过它可以吃吗?”说着她从沈逸手中抢过去,睁着单眼努力地分辨,甚至放到口里咬了几下,露出小小的虎牙,“呜呜,咬不动呀!” 苦着脸的薇薇安将黑色钥匙从新丢回给沈逸,他无奈地笑了笑,对于她这样的举动该说什么好呢,而且,钥匙上还沾着她的口水…… 随后的几天,他便住在这座简陋的竹屋里,名义上是薇薇安的家,而沈逸也接受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这一事实。 这倒并不是难以确认,因为到了夜晚,漆黑的幕布下便会悬挂着三轮月亮,起初他甚至会因此而怔上半天,慢慢习惯之后,心中的惊讶稍减。 大概回不去了,到得最后只剩下这样的认知,他只是个孤儿,从小到大也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直到被人捡回去,传授了一些粗浅的气功,才有了可以称得上关系的师傅,沈逸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取义是希望自己能够安安逸逸地过一辈子,不过老人很早就离开。 什么也没有交代地离开,一声不响,他可以清楚记得老人安详坐在椅子上的那天晚上,没有看到月亮,也没有看到星星,安安静静的屋子里,似乎连虫鸣也不忍发出声响惊醒老人。 那一个晚上他没有睡,跪在老人的身前,除了教授自己一些功夫的时候严格了点,其实老人对他蛮好,虽然他一直没有告诉自己他叫什么名字。 到得第二天,他埋了叫了十几年师傅的老人,没有哭,也许自己是铁石心肠,看着老人孤零零的墓碑,只是觉得心中空荡荡,因为世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随后他当过杀手,也做过雇佣兵,因为自己会的也就只是老人的武术,虽然后来隐隐知道,老人应该是什么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他教给自己的东西,应该也不只是他口中所说的防身伎俩,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大概就是他辜负老人为他取的名字,他并没有过着如同普通人一样的安逸生活,黑暗的世界里,他被叫做“贪狼的黑瞳”。 回不去了,追着自己的仇家应该会很遗憾不能手刃他的首级,“七杀”那个女人会很开心开香槟庆祝吧,至于“破军”……不行,是在想不出他那一张扑克脸会是什么表情,沐浴在月色下沈逸半仰着头,呆呆地想着。 狐狸少女薇薇安倒是很少呆在竹屋,不过据他的观察,她应该是跟着村庄里的男性去狩猎,每一次回来,手上会挂着像战利品一样的肉块,像第一次薇薇安带回来腿肉,要在运气极好的情况下才可能捕猎得到,更多的时候则是连他也分辨不出来的部位,如挂着长条状触手的腿,还有像婴儿的手。 有时他坐在竹屋外的台阶,远远可以看到出去捕猎的队伍,个头高大半兽人,请允许他这样称呼,因为实在很难将只有耳朵与尾巴的种族与野蛮的兽人联想在一起,他们会提着简陋的矛,也有带上自制的短弩,在他看来,他们的打扮倒是像极印第安人部落间的猎人。 人群中的薇薇安很是显眼,因为她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身材矮小的她混在队伍里显得不伦不类,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女便会回头报以明媚的笑容,天真烂漫,单纯得像是盛开的白菊。 出去捕猎的队伍回来的时候,便仿佛凯旋的军队回归,迫不及待涌上前的半兽人小孩子,还有在家中等待男人回来的女人,至于沈逸,则是很难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除了薇薇安,没有谁亲近他,甚至连说话招呼一声都欠奉,无事可做的他有时候会在村子周围拾些花草,辨认这些全然不同的植物成为他打发时间的选择,倒是意外找到几种类似于香料的植物,还有止血疗伤的药草。 在这其中也并不全然为了打发时间,薇薇安回来的时候,身上偶尔带着一些擦伤瘀伤,可以料想得到的,必定是经过剧烈的打斗,他在心中笃定地分析着。 少女却并不在意,将伤口随意地舔舐干净,然后便置之不理,手臂上,小腿上往往会因此带上血痂,如此几次,沈逸便也知道少女根本不懂得怎么处理伤口,看不过去了,他便拉着少女的手,坐在竹屋里的皮垫上,卷起她的裙子,若是一般的女人必定会大声呼喊非礼,然后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 他想着,抬起头,只是看到薇薇安睁着好奇眼睛,明亮的红色瞳孔一眨一眨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扫呀扫,胡思乱想的好像是自己了,随后用湿布仔细擦拭干净伤口,再撕下布条包扎起来,算是简单处理,当过雇佣兵的沈逸当然知道如何有效处理伤口,不过草药医理倒是老人教给他不多的财富了。 “如果有白茅草就好了……”处理完之后,他不自觉地囔囔着,捏了捏薇薇安饱满的小腿。 “嘻嘻……好痒啊,沈逸。”薇薇安不自觉地缩了缩,不过没有躲闪,他松开了她的小腿,她便好奇地打量着包扎的伤口,随即扑倒在他身上,蹭着他的脸,嘴上发出意外不明声音:“呜~呜~,沈逸,你是巫祝吗?” “巫祝?” “是啊,是啊,在村子里帮人治病那一种,他们可是很厉害的哦!” “呵,我不是巫祝,不过在我们的世界里,你可以称呼我为医生。” 从那以后,狐耳少女每一次回来都会在他面前卷起裙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沈逸,这倒是令人头疼的问题,因为有时候掀得太高了,他可以看到诱人的三角地带,打住打住,沈逸痛疼地扶着额头。 于是乎,很自然,在村子周围闲逛时,他便会留意那些治疗外伤的草药了,至于香料则是因为他是在受不了薇薇安粗制滥造的烤肉,基本上除了不烤焦,也没有什么讲究。 不过因为两个世界植物的差别,为了分辨出效果,只能一样一样尝试,这使得他有一种化身为神农的无力感,其间偶尔也会遇上一名老者,同他一样出来采些草药。 稍稍不同的是,老者穿的衣服与其他的兽人有很大的区别,灰色的布料制成的长袍包裹住瘦弱的身躯,那是布料,并不是野兽的皮毛一类的东西,还有系着的长长衣带,挂着铃铛垂在腰间。 薇薇安身上那件裙子便是用皮毛制成的,村庄里的兽人所穿的衣物也基本如此,沈逸却没有见到过如此细致的布料,除却这一点,老者的形象倒是很像魔戒中出现的灰袍甘道夫。 他头上的耳朵无力垂落在两边,在看见沈逸时微微颔首,唯有眼睛炯炯有神,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在他的身上,沈逸少有感受到些许善意,也许是因为被村子里其他兽人戒备的眼神排斥惯了,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老者却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有在他将看中植物放入背筐中时,转过头露出疑惑。 “沈逸,沈逸,我又受伤了。” 在竹屋里,少女迫不及待掀起裙子,可以看到她修长双腿上细微伤口,雪白赤足沾着灰尘,他弹了一下薇薇安的额头,在她一幅柔弱的表情之中拉着她的手坐下。 “明明可以自己处理的,还非要我来做。”他的语气中有些无奈,然后捉弄一样挠着她的脚底,薇薇安躲闪地扭来扭去。 “嘻嘻,不一样嘛,沈逸的手暖暖的,很舒服呀。” “哼哼,你讨好我也是没用的哦。”与说出的话相反,沈逸处理完伤口后洗了洗手。 “对了对了,今天我们捉到了一只大家伙,大伙儿都分到好些肉呢。”说着薇薇安打开箩筐,里面是一只野兽的大腿,若真要说明,便是猪蹄的放大版了,“升一下火,我们今晚烤了它。” “还是我来吧。”沈逸说着从薇薇安手中抢过“猪蹄”,他可不想继续受薇薇安风味的烤肉折磨。 “哦!”薇薇安旋即听话地在沈逸旁边蹲了下来,满脸垂涎欲滴。 …… “呜呜,还没好吗?沈逸,薇薇安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再等等,快好了……还要洒上香料,不过没有盐,可惜了……” …… 等到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竹屋之中,薇薇安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也一阵乱摇,留着口水瞪着烤架:“好香啊,好香啊……” 沈逸满意地看着泛着金黄色泽烤肉,切下一块,用削好竹签窜起来,旁边的薇薇安已经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狠狠咬了一口:“烫烫,好烫……嗯嗯……好吃,太好吃了!” “那是自然的,我……哇,别这样,薇薇安……” 他的话还没说完,兴奋得分不清南北的薇薇安扑向了他的怀里,然后伸着舌头舔着他的脸:“沈逸,你太厉害了,你是兽神的使者吗?” “停下来……薇薇安,你的口水沾到我脸上了,你刚刚才吃完东西啊……” “薇薇安好幸福呢……” 黑色的幕布之下,明亮的月光发出暖黄的光芒,倾泻下来,印在小小村子里,印在有些欢乐的竹屋之中,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其影子在火光中微微摇摆…… 第三章 白色的绝望 踩着温润的土壤,穿过并不密集的丛林,交错的树枝将灰蓝色的天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伴着清冷的风吹来,并不是多么温暖的季节,从肌肤传来的温度也不是多么寒冷。 他仰起头,身后是暂时得以栖身的小小兽人村庄,说是村庄或许不甚正确,因为除了聚集在一起的竹屋之外,只剩下永不停息的篝火,土地并没有开垦过的痕迹,也即是说与农耕无缘,食物来源仅仅是依靠采摘野菜的妇女以及出外捕猎的队伍来提供。 从醒过来之时算起,沈逸已经在这里生活近一个月了,多多少少对这个村庄有些了解,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兽人来说,狩猎得来的食物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用作当天的食用物资,解决食膳,一部分风干制成可以长期保存的肉干,储备起来。 除了沈逸和薇薇安之外,对于居住于此的其他兽人来说,这便是远远不够的,算上大人与小孩,每天消耗的肉食便接近猎来的分量,如果再加上偶尔空手而归,动用之前存下来的肉干,消耗就更加的惊人了。 随着天气转冷,村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或许用严阵以待来得更加确切,孩子被赶出村外采集果实,女人更加忙碌,腌制肉类,用猎物剥下来的皮毛缝制大衣,而狩猎队伍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薇薇安少有的将食物藏了起来,一脸认真地告诫沈逸不准偷吃,天真烂漫的小脸板起来故作严肃,却是令他哭笑不得,不过多半猜得出来,他们是想在冬天来临之前,储备更多的食物来度过煎熬的时日,只是,除了薇薇安之外,其他人应该没有那么多余裕,如果第一场雪降了下来,熬不过去的应该不在少数罢,当然,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冬天”和“雪”这样的事物的话。 然而,明明是如此捉襟见肘,却为什么不开垦土地?无论种些野菜蔬果抑或是圈养牲畜,对于解决眼前的困境必然大有裨益,为此他发自心底里感到疑惑。 他曾就这个问题问过薇薇安,不过这样的疑惑显然不是她所能解答,狐耳少女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直视着他,似乎听不明白沈逸表述的内容。 在整个村庄如同蚂蚁开始为冬天储备食物而忙碌起来的氛围中,沈逸也开始准备,穿行在丛林之中,捡起瓜果的种子,虽然没有试验过,但村子周围的土壤并没有丧失生机,在得不到答案时,付诸于行动,靠自己双手寻求解决之道是老人去世之后他所领悟到的道理。 拜其所赐,无论好事还是坏事,杀人还是救人,在没有人来告诉他是对还是错的时候,沈逸往往一意孤行,乖舛的性格或许就是在那几年里形成的,只是……种植方面他实在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随后看了一眼天空,灰暗色的乌云压抑着越来越近,注意到身旁如若实质的视线,他转过头,兽人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他不远之处,微微颔首,他并没有掩饰目光中的疑惑,那是磊落的神彩,沈逸自认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朝着兽人老者的方向举起手中所拾之物:“种子……” “种子?”等到反应过来时,兽人老者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种种色彩,沉重、疑惑、不解以及夹杂着在其中的稍许希望一样的东西。 不久,白色的雪絮终于降临在这一片小小的土地之上…… **************************************************************************************************** 夜晚—— 呼啸的寒风吹在**着的胸膛之上,飘落的雪花却在触及赤红的肌肤时消融无形,蒸腾而起如若实质的气场,随着双手收回腹下渐渐消散。 只是回到以前全盛时期的一半水准吗?暗伤之类的东西倒是奇迹的消失不见,沈逸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劲,与眼前冰天雪地的场景不同,他**着上身。 身体的潜能仿佛被再度得到开发,而作为代价,是体内莫名降低的气劲,他伸出拳头然后慢慢握紧,【理】的境界都没有达到啊!轻轻叹了一口气。 抬起头环顾四周,已经是陷入一片银装素裹的雪景了,到底是与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毫无征兆,仅仅是半个月,整个兽人村庄连同周围的景色便被染成一片白茫茫。 穿上粗糙皮衣,那是薇薇安亲手为他做的,随后他从山崖处跳出去,几个起落,灵巧身影翩若鸿毛,一眨眼,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醒来的时候,薇薇安已经钻到了他的怀里,酣甜的脸上如同陷入噩梦之中,透着不安,微微颤抖的眉毛,以及卷起的尾巴瑟缩不停,本能寻找安心的感觉,她朝着他的怀里拱了拱。 注视着她的背影,稍显瘦弱,又仿佛无依无靠,囔囔的低语在耳际作响:“……呜,妈妈……”莫名的呢喃似乎触动了沈逸的心弦,在自己没有出现之前,她是不是也孤身一人。 感受着颤抖的娇躯,他伸出手抱紧柔弱的少女,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正一点一点地将寒冷累积。 紧接而来的半个月,大雪似乎没有稍停的迹象,从早上起来睁开眼时算起,白色的斑点便成为了世界的主调,狩猎的队伍也暂时解散,毕竟在这样的天气中,不管是猎物还是自己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 无事可做的薇薇安便成天腻在沈逸的身边,有时候靠在他的怀里轻轻打盹,有时候枕着他的肩膀陷入酣睡,不时展露的娇颜与无防备,还有缭绕鼻间的她的香味,仿佛无时无刻在**着沈逸贴紧那一张小巧又泛着光泽的唇瓣。 他也曾就此作出过抗议,只是在那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少女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柔弱,望着堆积起来的雪花渐渐加厚,红色的眼睛中充盈着泪光,肩膀也似乎强忍着某种伤心的情绪而瑟缩不停,唯有在靠近他时,可以感到那一份不安稍减,苛责之语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时间开始一天一天的流逝,伴随着寒冷悄然而至,便是笼罩村子的莫名焦躁,时而可以看到聚在自家门前的兽人男子望着天空不知何时会停的大雪,然后摆弄箭羽,孩子也一幅病怏怏的模样,或许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 饥饿与寒冷的阴影开始交相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兽人村庄。 架起锅炉,沈逸将剩下不多的肉干熬制成汤,这样一来,或许还能多撑几天,锅炉自然不是那种铁制之物,那是他在森林中发现的一种奇特硬果,果肉难吃无比,只是果壳不惧火烤,至于肉汤中其他的材料,却是他在森林中发现的类似大米一样的植物。 这是薇薇安与沈逸的现状,对于兽人村庄里的其他家庭来说,怕是早已断粮了吧,毕竟与他们不同,薇薇安与沈逸只有两个人,而兽人村庄里的其他家庭,算上小孩的话,大概有好几口人了。 不过,纵使能熬多几天,但接下来难题才是真正的考验,沈逸心不在焉的思考着解决的办法,如果只是薇薇安和自己的话,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至于其他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拯救兽人村庄的义务,而且……也不现实。 薇薇安却是没有考虑那么多,略显无精打采,尾巴在身后懒懒地拨来拨去,等到香味开始回荡在屋内时,她才显得略微精神些,凑到身前,靠在他的后背,可以感受少女独有的饱满挤压着背脊。 “哇啊~,薇薇安,别推了,要洒掉了……” “呜嗯,好香!好香!” 无奈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始作俑者,沈逸旋即将盛满肉干的汤碗递给薇薇安:“嗯,薇薇安?”后者却仿佛视而不见,目光笔直地越过他,望向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他可以轻易地找到站在门口的小小身影,那是一名兽人女孩,她的眼睛正落在沈逸的手上,不断吞咽着口水,似乎已经饿了好几天,身材瘦弱得只剩下骨头。 “沈逸,我们可不可以……” “不行!” 薇薇安弱弱的哀求尚未说完,沈逸已经断然做出拒绝,从薇薇安脸上的表情,他大概可以猜到她想要说什么。 “可是那个孩子很可怜哦,她有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吧?” “不行!” 她轻轻摇晃着沈逸的手,企图得到他的支持,只是在这种连自己都保证不了的条件下,沈逸实在很难做出同意,在善良也总要有个限度吧。 “那那……我把我那份拿给她可以吗……”薇薇安偷偷瞄了沈逸一眼,旋即又转向门外的女孩,如此几个来回之后,她小声地嘟哝着,并试探性地伸出手。 “……” 沈逸却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做出拒绝,只是瞪着她,薇薇安只好避开他责难的视线,轻轻地拿起汤碗走到女孩的面前,带着在他看来显得过分耀眼的笑容:“给你……” 这样的画面在他眼中,应该算是太过于美好而不真实,向来都只是一个人的自己,如果将他人的生命与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上,名为公正的指针绝对会毫不妥协的倾斜向自己,纵使另一边是数以百计的生命。 “贪狼的黑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无私的人。 “谢谢你,薇薇安姐姐。” 随后,如同嘲笑他的这种渺小的价值观,得到馈赠兽人女孩向着薇薇安低头道谢,转眼却跑向不远的竹屋,将食物分给了比她还小的兽人男孩。 薇薇安吸了吸鼻子,眼前的画面仿佛勾起了深藏心中的酸涩回忆,悲伤的情绪开始从心底一丝一丝溢出,只是尚未来得及轻松,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兽人小孩也纷纷涌了过来。 “薇薇安姐姐,薇薇安姐姐……” 稚嫩的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将善良的少女掩盖起来。 …… 随后便是谁也可以猜得到的结局。 “……嗯,对不起了,沈逸……”看着已经被分抢干净的锅,薇薇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沈逸看着局促的薇薇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又能说得了什么呢?即使在这时候说出漂亮话责备她,也改变不了结果,更何况,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实便去谴责别人的善良,到头来只是活在虚伪的自我之中,旋即他伸出手,发泄一般地揉乱少女的头发,直到她金黄的发丝散乱起来才故作轻松地说道:“唉,不用向我道歉,如果你觉得对的话就不用心怀愧疚。” 目光随即转向窗外,那是白雪覆盖的世界,按照这样的情况,还能撑几天,两天?三天?如果在这一片白色的绝望中,他还能乐观的话…… 第四章 拯救这个村庄 随后的几天里,可以预见的是,那绝对不是轻松的日子,最后的存粮因为薇薇安的善良而荡然无存,也就意味着必须采取行动,看着窗外茫茫的雪花,沈逸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冬天的时节里,躲起来的猎物,各种各样的狩猎技巧,逐一在脑海中闪过,沈逸因此而变得沉默,这是他的习惯,当专注于一件事时,渐渐抛弃其他念想,只是纯粹执行任务。 只是,我们终究很难将这样的习惯定义为错,因为……因为这样的习惯,他错过了许多本应注意到的东西。 “沈……沈逸……” “抱歉了,薇薇安,让我安静一下。” 他打断站在身后的少女略显不安的话语,随后重新陷入思量之中,因为背对着薇薇安,他并没有看到她脸上忐忑的表情。 这是沈逸第几次这样跟她说话呢?单纯地少女在心中有些伤感地想道,原本喜欢腻在沈逸身边的狐耳少女不自觉地拉开与他距离,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被讨厌上了。 喜欢的理由可以很简单,讨厌的理由也可以很简单,只是这种背对着自己,连话也不愿多说的态度仿佛在她心中放下巨石般的压抑与难受。 无精打采的薇薇安抱着自己的尾巴,自怜自艾,楚楚动人的目光偶尔会望向沈逸的背影,仿佛被遗弃的流浪猫,因为在两个人之间似乎突然间多出一道无形的沟壑呀。 大雪依然断断续续无情地飘落,沈逸和薇薇安之间交流的话却越来越少,两人认识时间终究不多,她不可能知道他的习惯,而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的敏感而脆弱的心。 …… 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已是处在几天之后,那是在灰白色的天空停止降雪的晴天,积了许久的雪地如同覆盖上一层白色的土层,只是当沈逸发现那道一直跟在他身后像是影子的少女不见之时,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地冒芽。 “薇薇安,你在吗?”没有回音,空荡荡房子似乎失去往日的活力,狐耳少女已然不知所踪。 随后他找遍了屋子的角落也没有见到薇薇安的身影,她是从什么时候离开的?努力地回想,心情也不自觉的变得焦躁,只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也许她只是贪玩出去而已,心中不无抱着诸如此类的庆幸,只是……纵使相处时间不久,他也知道薇薇安其实很害怕寒冷,如若不是又怎么会整天挨在他的身边呢?这时候告诉自己她因为贪玩而跑出去,是在开玩笑吗? 天真的想法在不久之后便宣告破裂。 “薇薇安姐姐昨天跑出去了……” 兽人女孩指着村子的出口跟他说,那个女孩是上一次薇薇安将食物分给她的女孩,而他心情也几乎在一瞬间跌倒了谷底,如果没有记错,昨天应该是雪下得最大的时间了,在那样的天气下跑出去,你想干吗,薇薇安! ……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白色也是可以这么令人讨厌,踩在树枝之上,咔,断裂声响起,整个人已经纵身跳了出去,急速往后掠去的景色,焦急的情绪从他的动作中显露无疑,夹杂其中还有不可遏止的怒意。 到底为了什么而生气,是因为她事先没有与他商量就跑出来,还是因为她没有将自己生命放在心上,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生气的理由是为什么不能先一步发现她的异常。 回想这几天她那一副欲言又止,心中怒意更甚,循着跟不可能发现得了的痕迹,他向着远处掠去,不断抖落的雪花如水晶一样炸开。 陡然间,他的身形在空中一滞,那是……血腥味,翻转的身体在空中转换了方向,俯身,如同猎豹一样,嘭,身后用以借力的树干在一瞬间倒下,在空中一晃而过的,是因过快的速度而变得模糊的身影。 闯入视线之中的是倒在雪地中熟悉而又单薄的身影,刹那间,难以控制的强烈杀气扩散开去。 金色秀发铺散开来,往日熟悉的衣裙似乎已经失去色彩,倒在雪地中是失去了活力的薇薇安,而在她的身下,一片殷红,一只手死死地掐着雪白的狼首,其中的利牙已经刺穿了她的手臂,围绕在她身边还有徘徊不散的雪狼。 他焦急地抱起薇薇安,倒在怀中是略显冰冷的身体,随后如同邀功一样,她睁开虚弱的眼睛。 “沈……沈逸……你你看……我抓到猎物了……” “别说了,你这个笨蛋。” “……嘿嘿……好困呐……身体也好累啊……”苍白色的脸上,娇憨的笑容慢慢凝固,她渐渐闭上了眼睛,懊恼、后悔与自责,诸般的情绪开始在心中窜行。 “嗷呜~”身边的野兽忍不住发出嚎叫,沈逸侧转过头,冰冷无比的黑色瞳孔倏地转向少女身后的雪狼,夹杂其中是深邃无比的黑色,雪狼嚎叫在下一秒变成哀鸣,转身跑开。 …… 回到村子时,已经接近了傍晚,在村子其他人带着惊讶的目光中,沈逸将浑身是伤的薇薇安背回了那一间小小的竹屋,不明所以的人在看到薇薇安的惨状时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却在触及沈逸的目光之时退后了数步。 “……那是薇薇安……” “……怎么伤成这样……” “……那个人类……” “……快去把巫祝请回来……”兽人之中窃窃私语,一名女孩倏地跑了出去。 解开薇薇安身上的衣服,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渐渐变得冰冷的身体,他将耳朵贴近薇薇安的胸膛,听到的却是慢慢变得虚弱的心跳声,交叉着双手按在少女身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准薇薇安的嘴唇。 只是他的这般举动落在兽人眼中,无疑是在亵渎薇薇安,屋外一片哗然。 “……这个人类怎么这样……” “……太无耻了,竟然对失去意识的薇薇安做这样的事情……” “……不行,要阻止他……” 然后便有人作势冲进来。 “滚!”他冷漠直视着多管闲事之人,冰冷的气氛似乎连空气都要凝结,人群不自觉的往后退开。 还不行,没有反应,安静的屋子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做着徒劳的努力,随后围观的人群渐渐分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站在薇薇安与沈逸的面前,是熟悉的灰袍。 出现在眼前的老者,沈逸并不陌生,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兽人老者,而在老人出现的瞬间,屋外人群不自觉发出窃窃私语。 “……是巫祝……” 然而当老者继续往前踏出半步之时,迎面而来的是如若实质的杀意,以沈逸为中心,仿佛陷入粘稠的空气之中,老者睁开眼睛,如同往常一般的磊落神彩。 “我有办法救薇薇安,她的情况很不妙,再拖下去的话怕是很危险。” 如同印证老者的话,薇薇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沈逸将目光转而落在她的脸上。 “如果不信任我的话,你可以呆在她的身边,一有什么不妥便杀了我,以阁下的身手应该是没有问题,只是……如果在拖下去的话,怕是连兽神也无能无力了。” 平淡的话却如同千钧之力落在他的胸膛,摇摆不定的意志渐渐被薇薇安的痛苦表情替代,他直视着老者的双眼,犹豫了几秒之后,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老者旋即走到薇薇安的身前,口中开始慢慢吟唱古老的颂歌,空气中漂浮起神秘的光粒,迷离而又带着古老的气息,他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仿佛耗尽全身的力气,汗水不断地渗出…… ************************************************************************************************ 坐在竹屋外的台阶,明亮的夜色中可以看到三个月亮,或许是因为大雪已经停息,夜晚的天空格外的明朗,闪烁的星光遍布黑色的天空,只是他已经分辨不出记忆中的星座。 薇薇安的情况在老者帮忙下,已经得到好转,原本刺穿的手臂恢复原来的模样,身上的伤口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般消失无踪,在这样奇迹的光景下,他亲眼看着濒临死亡的少女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 作为代价,施展这种奇迹的老者却仿佛一下老了几岁,那应该是巨大到难以负荷的代价了。 随后身后竹屋的布帘掀了起来,老者迈着蹒跚的步履走了出来,沈逸急忙站了起来,搀扶着他的手,也许是错觉,老者单薄的身形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 “谢谢您,老先生!”他发自内心的感谢突然出现老者,如若不是他的干预,薇薇安大概不可能活下来,而他也将带着这份自责苟活下去。 “不用谢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从老先生的脸上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 “呵呵……”闻言,老人笑着推开了他的手,坐在台阶上,炯炯有神的双目看着夜空:“这样看来,我还真的老了,只是稍微复杂一点的东西就已经力不从心,竟然要后辈来担心我了。” “抱歉,我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作为报答,老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话,尽管吩咐。” “有什么需要吗……”老人囔囔地重复着他的话,满是皱纹的眼睛却随着沉吟而闭上,只是当他重新睁开时,沈逸却从中读出无比炽烈的决心,伴随着在他耳边如同重磅炸弹的话语:“……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拯救这个村庄……” 第五章 绝佳的猎物 雪花旋转着从空中飘落,冻得通红的双脚已经变得麻木了,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她很饿很饿,忍不住开始小声地啜泣,陌生的街道被白色所覆盖,抬起手摩挲着双肩,颤抖却还是不可遏止,靠在墙角,她看着天空,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陆陆续续有人从她的面前走过,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不敢把视线移过去,如果那样做的话,又会被他们毒打的,毕竟他们与自己是不一样,没有尾巴,也没有耳朵,就好像带着看不清五官的面具,狰狞的笑容,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 真希望晚上能早点到,这样的话妈妈就能早点回来……就能早点回来的……啊,好痛…… 疼痛却突然间从额头传来,脚边一颗尖锐石头滚了开去,她无助地抬起头,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在那里,捡起路边的石头丢了过来,落在自己身上。 “你看,兽人就是这样卑贱,即使你拿东西砸她,她也不会躲开。”旁边的大人带着玩笑一样的恶意教导着。 “可是父亲,她不痛吗?”天真的小孩疑惑着说道,带着半知半解的表情做出残忍的举动,他捡起鸡蛋大小的石头又砸了过来。 “他们没有感觉的……”旁边的大人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很痛,很痛啊。她在心中哀鸣,不过不能哭出来,如果露出痛苦的表情,等待自己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也不能躲开,因为会被他们抓住的,然后会狠狠抽打。 “呜呜……” 她小声地啜泣着,蜷起身体缩在角落。 为什么呢?明明很痛的,为什么还要往她身上砸石头,呜呜……妈妈…… …… “是做了噩梦吗?” 沈逸看着薇薇安,那一张可爱的脸上慢慢被泪水浸湿,身体也不安扭动,到底梦到了什么才会让那么开朗的少女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他忍不住在心中想道,心中渐渐地涌起怜惜一样的情绪,随即仿佛要抚平她心中悲伤,他紧紧抱住了薇薇安。 “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嗯,妈妈……” …… *************************************************************************************************** 第二天—— 睁开眼睛时,他便看到薇薇安近在咫尺的娇颜,红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仿佛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宝石般的瞳孔,纯真而不含任何杂质。 “早啊,沈逸。” 闻言,他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还早吗?你知道你都睡了多少天了。” “嗯?是这样吗?过了那么久了啊。”一幅迷糊模样薇薇安旋即睁大了眼睛,终究对沈逸口中很多天感到疑惑,强撑着便要坐起来,然后带着与平时并无二致的笑容拍了拍脸:“不行,不行,今天要抓很多很多的猎物呢。” 如此说着,高昂的兴致却在第一步时便受到了挫折,才刚刚离开被窝的少女一个哆嗦又钻了回去,缩进了他的怀里,只露出两只耳朵,嘴上发出悲鸣:“呜哇,好冷,好冷。” “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沈逸的目光停留在元气十足的少女身上,轻轻低语着,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准备与少女提起,这样想着他站了起来。 “沈逸不再多睡一会儿吗?”被窝中,少女好奇地探出了头。 “不了,再睡下去的话,今天就要饿肚子了。”说着他轻轻刮了刮少女的鼻子,少女肌肤上滑腻的手感令他有些爱不释手了。 “是要去狩猎喽?” “嗯!”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也要去,沈逸看上去很弱,薇薇安很担心。”少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掀开被窝就要起身,却被沈逸按了下去。 “如果只是听到后面那半句话,我会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打击,薇薇安留在家里就可以。” “什么是男人自尊心?” “额,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不过,我的话薇薇安不用太担心,因为……我可是很强的!” ***************************************************************************** 白色的森林中,脚印慢慢延伸开去,穿着厚皮衣做猎人打扮的队伍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兽人队伍,远远的掉在身后的,还跟着一个人。 “萨尔大哥,真的不用管他吗?” “嗯,尼奥尔老爷子叫我们带上他的。”名为萨尔的兽人男性开口说道,他的耳朵是形似熊的短耳,强壮的身体充满了爆发力:“虽然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他多半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要让他跟丢了就可以。”他说的却是实话,沈逸的身材并不高大,在纯以体型来衡量力量大小的兽人来说,他的体型自然被归为手无傅鸡之力那一范畴。 只是,如果真的要用力量来作比较的话,队伍之中或许没有一个人能够胜得过他,受到体内气劲的影响,长年累月的改造下,他的力气恐怕已经接近怪物的水平。 沈逸本身倒是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怎么在意,此时落在狩猎队伍后面,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被称作尼奥尔的兽人老者那一番话。 “……请你拯救这个村子……” 这可真是接下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沈逸苦笑着想道,如果让破军知道,他是因为薇薇安而招惹上这样的麻烦的话,那个臭女人绝对会笑破肚皮,然后大声地嘲笑自己兽耳控,那个该死的spy狂。 不过,应该怎么做呢?如此想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吊在队伍的后面,骚乱声却突然间从队伍前方传了过来。 “那是什么?” 萨尔指着在前方树林里移动的白色影子,在他提醒下,其他人也纷纷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随着白色影子越来越靠近,众人慢慢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那是雪狼群!数以百计的雪狼在雪地上狂奔,仿佛白色浪潮朝着他们的方向席卷而至。 “散开,所有人散开,分开跑,都分开跑!”萨尔焦急吼道,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开,这么夸张的兽群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过,如果只是一两只雪狼的话,他们还应付得来,可是如果换做眼前这般令人绝望的数量,他们绝对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齐整的队伍的在一瞬间分散开,不过他们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线,从发现异状到确认雪狼群,他们耽误了许多宝贵的时间,该死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雪狼,萨尔在心中狠狠地咒骂道。 而在越过沈逸之时,萨尔伸出手,想要拉他一把,后者却躲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忍不住大声提醒道:“你不要命吗?还不快跑。” “跑?为什么要跑?” “你难道没听到我说的吗?那是雪狼群!雪狼群!” “是又怎样,我们不是来捕猎的吗?你看,那难道不是绝佳的猎物?” “什么?你说把雪狼群当成猎物,你是疯子吗……” “疯子啊,好像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说我的。” 说罢,他扭了扭脖子,活动开身体,带着轻松的笑容看着逐渐逼近的浩大兽群,那模样看在萨尔眼中,仿佛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反而跃跃欲试,随即在他瞪圆的视线中,那个人类冲向了雪狼群。 “!” …… *************************************************************************** 荒凉的雪地,散乱的脚印显得毫无秩序排开,挂满雪花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咔的一声断掉,噗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有一部分雪落在他的头上。 长长的猎人靴子却好像扎根在大地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景象,萨尔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表达,那是比雪还要冷的景象将寒意带到他的心灵身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逃窜开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在目睹眼前的景象时,不自觉地沉默,寂静成为了主调,可以听到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配合着白色的大地,显得格外的肃杀。 在看到沈逸向他走过来的时候,萨尔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握紧发抖拳头。 “这两条雪狼我拿走了,其他的你们分了吧……”沈逸提着狰狞的狼首,站在萨尔的面前指了指手中的猎物,然后又补充道:“……对了,给个建议,你们最好回村子一趟,召集多点人手,村子里应该没有什么储粮了。” “……嗯,我我……我知道了。” 他沙哑着嗓子应承下来,然后开始召集队伍,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归途,与来时所不同的,队伍陷入另外的一种气氛。 原先吊在队伍后面的人类走在最前方,落后他的人,包括萨尔自己,都不自觉地与他保持了距离,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名为敬畏的情绪徘徊在每个人的心里,旋即他似乎记起,前几天薇薇安似乎是被雪狼咬伤,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回到村子的队伍最终受到盛大欢迎,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有收获,清一色的雪狼,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能捕获到猎物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是,就更别说那是在冬天最为狡猾的雪狼了。 “阿尔,去村子里叫多点人,我们回去把剩下地搬回来。”萨尔沉着声音说道。 听罢,她的妻子在旁边开心地接话道:“还有?剩下多少,要不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一个人应该不够的。”萨尔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了想,对着正要离开的阿尔补充道:“叫上女人就可以,孩子就不要去了。” …… 视线拉回萨尔的队伍遇到雪狼群的地点,鲜血染红了整片雪地,而在那片赤红色的土地上的,是…… 堆积如山的雪狼尸首! …… 第六章 为了薇薇安 森林的深处——古老的建筑随处可见,刻画着人形文字的墙壁坍塌在一角,风化的岩石化成黄色的细沙,地面之上是龟裂的纹路,阶梯两边立着古铜色的灯柱。然而,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遗迹此刻却驻满了神色肃穆的士兵,地上的积雪被扫开,墨绿色的帐篷整齐划一的占据在中央的空地,燃起的篝火映照在士兵的脸上,没有窃窃私语,俨然一体的森然纪律。视线继续往前延伸,顺着阶梯往上,是两扇巨大的石雕大门,其中的一扇大门已经被打破,碎石滚落在一旁,而在门前的,是神色肃穆的中年男人,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将军已经进去了?”“是的,大人。”“同行的还有谁?”“莉莉丝副官。”“只有莉莉丝一个人?”“是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托莉雅……”中年男人喃喃地说道,站在遗迹的入口,他审视着眼前被破坏掉的大门,凹陷下去的痕迹,然后是如同蛛丝散开的裂纹,不难判断出这是被人强行轰开的,一点美感也没有的暴力产物,如此想罢,他转身朝着士兵问道:“原本徘徊在这里的雪狼如今在哪里?”“回大人,雪狼群向着东边的森林逃窜,我们正打算派出士兵剿灭。”“东边……我记得那里好像只有一个兽人村庄?”“是的,大人。”“嗯,那将士兵抽调回来吧。”“诶?可是托莉雅将军吩咐了……”“按我说的去做,现在优先考虑的是将军的安全,有必要考虑到如果将兵力分散之后,遭遇敌人袭击的情况,如果她怪责下来,就说是我的命令。”“是!”只是一群兽人而已,即使被雪狼群覆灭掉,也只能算他们运气不济,中年男人残忍地在心中想着。……遗迹的深处——光影交错的宫殿之内,“嘭嘭——”声响不绝于耳,火光明灭不定,每一次声响的发出都伴随着摇晃,洒落的灰尘,摇摇欲坠的柱子,随即轰——的一声,巨大的狼首躺落。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款款走出,那是一双紧绷着的双腿,包裹在贴身武斗服下修长而充满爆发力,继续往上,挺翘的臀部,饱满的双峰撑起曼妙的曲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都是会令男人怦然心动的魔鬼身材。视线的最后,定格在她倾国倾城的容颜,紫色的秀发之下,精致的五官,新月般的柳眉,那是不逊色于帝国最美歌姬的绝世之姿。她的名字正是托莉雅·希尔曼,帝国四将军之一。“辛苦了,托莉雅。”“嗯,小事而已,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捷足先登?不可能的!遗迹明明没有任何开启过的痕迹,而且知道那件东西下落应该只有我们才对……”“可事实上,里面空荡荡的,除了这一只看守的畜生。”“不对啊……黑之匙的下落明明……”“走吧,莉莉丝。”“可是……”“没关系的,因为我有预感,黑之匙不久之后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阿逸,阿逸,好了没有?”一听到那被自己痛恨了无数遍的称呼,正在烹煮的沈逸便有一种暴起扁人的冲动,尤其当事人还一副天真的表情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故作单纯。“薇薇安,我应该说过很多遍不要叫我阿姨……”“阿姨,阿姨,好了没有?”随后在少女的身后更多的小孩子冒了出来,异口同声地大喊。额头青筋不自觉地跳了几下,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巨大吼声:“我受够了,你们这群小鬼头!”“呜哇,阿姨生气了,快跑!快跑!”“啊,你们别丢下我啊……”看着一溜烟跑开的同伴,薇薇安发出哀叫,却被沈逸一把抓住。“薇薇安~”“……对不起,阿逸,我再也不敢了……别挠了,别挠了……好痒啊,救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距离雪狼群被沈逸以一人之力屠杀掉的日子,又过去了数周,其间,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规模并不大,似乎熬过了最初的那几个冰天雪地的夜晚之后,兽神开始眷顾这个村庄。村子里的食物因为雪狼群而得到了极大缓解,小孩或许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对于在这里生活好几年的大人来说,今年的冬天或许是最为余裕的一年了。喜庆的气氛开始弥漫开来,这是以往所不多见,纵使兽人的体质比起人类要来得强健,面对寒冷与饥饿双重交迫下,死亡的旋律也没有停过,大自然的力量便是如此的令人畏惧,然而可以预见的是,这个冬天他们不必面对这些威胁。雪狼身上的肉并不难吃,相比起以往的这个时间,他们只能依靠粗糙的树根来填饱肚子,那便是堪称美味的佳肴,而雪狼的皮毛也可以剥下来,制成衣服,那是保暖性能很好的了。于是乎,孩子们不必整天躲在屋子里,男人也不用冒着风雪出去打猎,只是偶尔谈起这种改变的原因时,会有人笑着说起兽神的恩赐,在这其中会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自觉将带着敬畏的目光投向村子里唯一的人类。……“沈逸阁下。”“叫我沈逸就可以,老先生。”坐在台阶的尼奥尔看着村子中央,与小孩玩闹在一起的薇薇安绽开无忧无虑的笑容,回想往年冬日里的肃杀,眼前平和安详而景象该是无比珍贵了,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沈逸坐在他的旁边,可以预感到老人有话要对他。“那请允许我倚老卖老一回,沈逸。”“你客气了,老先生。”随即仿佛斟酌着语句,两人之间谁也没有先开口,然而下一刻,沈逸的心脏忍不住跳了一下。“其实,沈逸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尼奥尔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不用那么惊讶,活得岁数久了,自然就可以明白很多东西,那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智慧,只是……你应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怎么看待兽人的吧?”“卑贱的种族,世界的害虫,说得过分一点就是没有智慧的野兽,在这个世界的人类眼中,我们便是这样的存在,教会里的圣经也有记载,‘神所创造的残次品’,只不过很奇怪是不是,明明除了一些特征之外,我们与人类没有多大的差别……”仿佛陷入回忆,尼奥尔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低沉。“……从这里往西边走,就是人类的城市了,年轻的时候我曾去过一次,名字什么的现在也记不起来,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经历,明明是那么宏伟的城市,那么漂亮的建筑,现在回想起来,只是剩下灰色的记忆,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忘记掉那些不堪的记忆,那宛若地狱一般的城市……”“……你绝对无法想象兽人在那里受到的对待,当做苦力被使唤的男性,在黑色的地下室中,套上沉重的铁链,吃着酸臭的食物,然后皮鞭加身,推着巨大磨坊,一整天都没有看到过太阳,阴暗的环境里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白天什么是夜晚,只能没日没夜的工作,女性则被卖到娼馆,穿上羞耻的衣服,在最冷的日子里跳着廉价的舞蹈,人类当中会有这样的人吧,他们将人买回去,关在地下室里,然后用尽一切能够想到的办法折磨她,享受发出的哀鸣,他们会用钢针刺穿她的柔弱的耳朵,会将她的尾巴钉在墙上,然后在她死了之后,像垃圾一样丢掉……”“……薇薇安的妈妈就是这样的环境下饿死的,应该庆幸的是她没有被折磨,因为她划花了自己的脸,原来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最后只剩下狰狞的伤口,最后我逃了出来,带着薇薇安还有其他一些人,穿过森林,然后找到这里……”“……不过靠我一个人拯救不了这个村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里无法耕作吗?并不是土地的原因,而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掌握到农耕的知识,人类像防着小偷一样戒备着我们,他们不允许兽人学习文字,只要发现有兽人逾越这条规定,他们会杀光那个城镇的兽人,他们还将我们的部落打散,迫使以村庄的模样聚居一地,我们因此没办法交流,只能靠着打猎来维系生活。”“可竟然如此的话,我又怎么听得懂你们的话呢?”“这也是我所好奇的,因为你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听得懂兽人语的人类!”“……”不知道为何,在听到尼奥尔说到兽人语时,沈逸第一时间想起挂在胸口的黑色钥匙,他隐隐觉得能听懂兽人语是因为那把钥匙的缘故。“我可以看得出你很喜欢薇薇安,也不歧视兽人,你跟这个世界的人类不一样,所以我恳请你救救这个村子!”说着,尼奥尔跪倒在沈逸的身前。“请不要这样做,老先生。”“我只过是一个将要回归兽神怀抱的老人罢了,未来对于我来说只是奢求,可是……这里还有孩子,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他们就这样断送掉未来的可能性,这么说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但哪怕是为了薇薇安,请你救救这个村子。”为了薇薇安吗?看着尼奥尔郑重其事的恳求,沈逸将目光转向村子中央的少女,天真烂漫的笑靥在白色的雪地仿佛绽开的纯白花朵,他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只不过,如果仅仅是为了少女的话…… 第七章 那我们说定了…… “阿逸,你在干吗?” 天真的少女靠在他的旁边,披着毛毯,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也许是已经习惯了,少女身上带着些许麋香的体温,依偎着他的肩膀,暖暖的,一点点传了过来。 “我在想一些东西,如果能实现的话,也许薇薇安以后就不用挨饿了。” 写写画画,沈逸笑着说道,努力在脑中回想起上个世界接触不深仅有关于农作的知识,然后再记下来,纸和笔都是从尼奥尔那边借来的,那是他从人类城市偷偷带出来为数不多的“珍品”。 “可是现在薇薇安也不用挨饿啊,萨尔叔叔带回来好多好多的雪狼哦!” 少女挪了挪身体,调整了姿势,眯着眼,享受一般地枕着沈逸的肩膀,而她的尾巴则像恶作剧一样地伸到了他的怀里,悠悠地摆动,痒痒的。 “小笨蛋,能猎到那么多雪狼只是运气好而已,人啊,是不可能一直走运下去的,靠着老天的青睐而觉得万事大吉的人其实是最懒的人。” 停下了笔,他将手伸向怀中作恶的事物,在触及她的尾巴时,可以明显感到那簇毛绒绒的稻穗一样的东西变得僵硬,随即他不自觉地放缓了动作,轻轻的抚摸,柔顺的触感徘徊在手边,她的尾巴慢慢放松下来。 “呜~” 薇薇安红着脸,眼睛随着沈逸的动作渐渐迷离,尾巴处传来的是麻麻的快感,伴随着十分愉悦的舒适,传递着轻微电流,她整个人忍不住酥麻下来。 “而且啊,我们不可能只考虑到眼前,想想如果哪天突然间遇到什么灾害,吃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那应该怎么办呢?居安思危讲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嗯,薇薇安,你有在听吗?” “有~啊~”回应自己的,是少女妩媚的声音,仿佛有气无力,他侧过脸,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充满**满是酡红的俏脸,随后记忆的某一角突地闯入。 那是他与薇薇安第一天相遇时的场景,“尾巴不行!”抱着尾巴的少女一幅认真严肃的模样。 “薇薇安,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醉酒的狐狸哦!”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含着笑意的端详着近在咫尺的娇颜。 “不要停下来啦。”薇薇安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以示不满,无奈他只能继续抚摸她柔顺的尾巴,不过并不讨厌,相反,他似乎有些迷恋上指间传来顺滑的触感。 “什么是醉酒的狐狸呢?” “额,要怎么说呢?那是指会令男人神魂颠倒的女性了。” “嗯嗯,那……薇薇安现在是不是也令阿逸神魂颠倒了呢?” 趴在他的肩膀,呵气如兰,明亮的红色瞳孔直视着他,少女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媚态令他心跳加速,沈逸自嘲地摇了摇头。 “已经神魂颠倒了,小狐狸精。” 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沈逸无可奈何地说道,薇薇安却开心地露出笑颜,灿烂如雪霁初晴的阳光,靠在他的身上,她带着甜美的笑容慢慢进入梦乡。 ************************************************************************************** 冰冻的河流蜿蜒而下,河岸上则是平坦的高地,稍稍将覆盖的雪层挖开,将沾着些许湿气的土壤凑到鼻尖,他闻了闻,旁边站着的是不明所以的尼奥尔。 “如何?”尼奥尔看着他的动作,开口询问。 “嗯,应该还可以。” 掩饰一样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嘴上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其实他根本判断不出土壤究竟是否肥沃,至于做出这番动作的理由,则属于有些犯二的心理作祟。 当尼奥尔一本正经的询问,他突然间又觉得心虚无比,如果让他去杀人的话,即使是帝国的皇帝,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毫无信心,不过纵使如此,该怎么做,大体的思路还是有的。 “河边可以建一座水车,因为这里的地势偏高,引水灌溉想来可以省事一点。” “原来如此,可水车是何物?” “嗯,就是将水汲到高处的装置,不明白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将水车的图纸画出来。”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在春天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尝试种植一些森林里的作物,至于种什么,我这边已经有所准备,如果老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一并提出来。” “不,这方面的话,我知道的并不多,还是全凭沈逸做主,人手方面由我去召集就可以了。” “那就有劳,上面讲还只是计划中的第一年,等到以后摸清这边作物的习性,便可以尝试一年两耕或一年三耕的方式,还有土地轮休也要考虑进去……”随后仿佛陷入囔囔自语,沈逸自顾自地说着,站在他身边的尼奥尔虽然满心的疑惑,然而兴奋之情却也不可抑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或许他们的村子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 “……之后还要考虑农具,炼铁方面的技术也要着手准备,不过先要解决煤炭的问题……”沈逸却不知道尼奥尔心中所想,仿佛陷入魔怔一般,在心中构思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 时间开始慢慢地向前推移,对于这个小小的村庄来说,这个冬天或许是度过得最为轻松的一个冬天,他们不必担心食物的问题,尚有余裕,寒冷也似乎也离他们很远,一切都沉浸在平和之中,孩子的欢闹声,妇女的唠叨,男人的吵吵嚷嚷。 而对于沈逸来说,这是他来到村庄第六个月,已经半年了,他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孔,原本利落的短发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盖住耳朵的中长发,黑色的瞳孔一如往常,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必然会发现他眼神中带着明显与以往不同的柔和,将长发束向脑后,从水面中便显现出自己那略显阳光的面庞。 他怔了怔地看着水中那张陌生的脸,显得有些过分年轻的少年模样,这种说法想来是怪怪的,原本自己的岁数就没有多大,因为常年在生死界线徘徊,杀人与被杀,算计与被算计,不自觉带上名为“贪狼”的面具,那时略显阴险而稳重的脸型,就连其中的笑容有几分真意,他自己怕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说是一个少年人应该也没有人相信吧。 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是因为某人吗?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想着,牵动着嘴角,水中倒影便也露出笑容。 随后喧闹的动静从背后传了过来。 “阿姨,阿姨,一起来玩吧!” 他的笑容在一瞬间垮掉了,磨了磨牙,十几个小鬼头发出的喊声格外的刺耳,他猛地跳了起来,转向身后:“谁是阿姨,你才是阿姨,你们全家都是阿姨,小鬼头们是不是又皮痒了!” “哇,阿姨生气了,快跑啊,快跑啊!” 旋即小孩子们一哄而散,当然,在他们之中,他可以很轻易地找到始作俑者,果然又是薇薇安的这个大女孩!随后他很好扮演了鬼这一角色,追逐在孩子们的身后恶形恶相,嬉闹声远远地传开。 值得一说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种景象了,在这半年间,身为人类的沈逸渐渐地与村子的其他人熟悉,虽然还不能算得上真正的和睦,但关系也缓和许多,偶尔碰到了,面带笑容招呼几声,对方多少也会回以点头的动作。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一开始出现在村子里时,那明显带着敌视的排斥目光,在尼奥尔老爷子的解释下,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为何兽人会如此排斥人类的原因,心中多半也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与大人的关系如此,与小孩子的相处倒是出乎意料的融洽,其中的原因多半要归功于薇薇安这个大女孩,拖她的福,即使现在装出一副生气恶狠狠的模样,那群小鬼头也会笑嘻嘻的不以为然。 这应该说是祸呢,还是该说是福呢? 而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可以确定的事情也有很多,例如尼奥尔口中所说的,在森林另一边的人类城镇,距离保守地估计,应该算是遥远的了,如果是自己一人全力跑起来的话,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到达,因为好奇,便在某一天,他横穿了整个森林,远远地眺望着那座繁华而又无比陌生的城镇,随后返回。 薇薇安倒是因此嘟囔了许久,埋怨着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带上她,不过当他问起她是否会担心自己一去不回时,少女却骄傲地扬起了脑袋:“我不担心的,因为阿逸是我的东西,如果走丢了,我会把你找回来。” “那如果是薇薇安走丢了呢?”抱着些许玩笑的兴致,他问道。 “嗯……”少女却仿佛遇到了莫大难题沉吟了起来,皱着眉头,旋即露出如同割地赔款般的表情说道:“那阿逸必须把我找回来,不过这样的话,薇薇安也成了阿逸的东西了。” 听到了薇薇安如此天真的回答,沈逸却由衷地感到开心,这是他从来没想到过,很有薇薇安风格的回答了,然而并不坏,他宠溺地将手覆盖在她的头上,揉了揉,直视少女的黑色瞳孔闪动柔和的色彩:“那我们说定了,薇薇安是沈逸的东西,沈逸也是薇薇安的东西。” “嗯。” 第八章 艾特拉斯 抬起头,青砖堆砌的巨大城门便出现在眼前,在往上,看不出是否出自于名匠的浮雕,两边还建有瞭望用的哨塔,不过此时哨塔里面却是没有看到任何警戒士兵的出现。 沈逸驻足于城门前,商贩在一边排着队,等着进城做些买卖,随后他收回了目光,排到队尾,随着人群向前涌去,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这座名为艾特拉斯的人类城镇,知道的东西并不多,唯一令他觉得好奇的,大概就是这里是托莉雅将军的领地,帝国的四将军之一,这是城镇里的住民提起最多的话题。 好奇的理由倒也不仅仅因为她是帝国四将军,而是托莉雅的女性身份,以一介女流之辈位居帝国四将军的要职,这一事实本身能够引起的话题,便足以胜过任何绯闻了,再加之有好事者将托莉雅将军与帝国最美歌姬并列,然后得出两人美貌不相上下的结论,他会因此感到好奇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不过,也仅止于好奇,这一次来艾特拉斯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可有可无的好奇心,时间已接近春天,他此番的目的是为了采购一些基本的铁具,还有种子,当然了,食盐之类的也必不可少。 语言的障碍倒是从一开始便不存在的,就好像他能够理解兽人语一样,对于艾特拉斯里的人类语言,他同样能够理解,其中缘由,怕是目前怎么想也无法得到的,他便只好将这样的疑问按捺住,放在在心里,至于采买的钱,却是卖掉雪狼的皮毛之后换来。 心中转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沈逸混在人群中随着人流前进,队伍的前面却隐隐变得有些骚乱,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一队队的士兵从城内涌出,将人群隔开。 他有些不明所以,不知过了多久,一排豪华的车队缓缓地从远处驶来,在前面开路的是穿戴着厚重盔甲的骑士,两边则是肃穆的士兵,身旁的人旋即传来窃窃私语,他隐隐可以得知来者是帝国的某某公主。 随后,城门的士兵在将车队迎进城内之后很快便也散去,而沈逸不久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大概也就属于可有可无的范畴,如此想罢,他的身影随着人流慢慢隐没在人群中。 …… 豪华的车队最终在宏伟的府邸前停了下来,一身紫色长裙的伊莎贝拉在侍者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在看到立于府邸前的托莉雅时,她的眼睛忍不住发红,连日来的委屈在胸口徘徊不散。 “托莉雅姐……将军。”原本脱口而出的姐姐二字不知为何堵在喉中,她哽咽着,带着颤抖的声调。 “一路上辛苦了,伊莎贝拉。” 托莉雅的眼睛却慢慢变得柔和,褪下那立于军前的铁血表情,她展露出笑容,绝美的容颜一时间显得无比耀眼,伸开双手,如同等待着撒娇的妹妹扑入怀中,而看着如同以前一样那宠溺的笑容,伊莎贝拉再也忍不住,泪水连同担心受怕的心情如同决堤的河流奔涌而出。 “……呜呜,托莉雅姐姐……” …… “将伊莎贝拉车队里每一个人都监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们离开。”铁青着脸,托莉雅冷冷地吩咐道,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鞋跟哒哒作响,映照着她此时怒不可抑的心情,“将伊莎贝拉住所安排在我的隔壁,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靠近她。” “还有,调一只中队驻守在这里,另外……派人去调查,究竟是谁想对帝国的长公主动手!”托莉雅一口气将命令吩咐了下去,莉莉丝连忙应道,可以听得出来,托莉雅是真的生气了,旋即她退了下去。 站定于门前,托莉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铁青着的脸色收起,然后推开门,已经冷静下来的伊莎贝拉捧着一小杯热茶,坐在床边,氤氲的热气在她面前冉冉升起,略微浮肿着的眼睛,娇弱的容颜上显得楚楚可怜。 “伊莎贝拉,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托莉雅姐姐……” 听到如同往昔一样令人倍感可靠的声音,伊莎贝拉忍不住小声地啜泣,颤抖着肩膀显示出她此刻内心的柔弱,她断断续续地开始回忆这半年来在帝都的提心吊胆,噩梦一般的日子从发现有人在她食物里下毒开始,随后每一天她都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夜晚因为害怕被刺客潜入而彻夜未眠,而事实上,也的确有人潜入过,不过因为她与侍女调换了身份,所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死的并不是她。 在处处透着死之威胁的环境中,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是谁想置她于死地,就连她最尊敬的父皇,仿佛也对她的生死视而不见,活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似乎带上了面具,而在那面具的背后隐藏着一把随时刺入她胸膛的利刃。 说到最后,伊莎贝拉伏在托莉雅怀中泣不成声。 “没事了,伊莎贝拉,有我在不会有人可以动得了你的!”托莉雅轻轻抱住怀中无助的少女,不住地安慰着,抚平她心中的不安。 窗外,冬日的阳光渐渐变得深沉…… ***************************************************************************************** 将买齐的东西装入事先准备好的背包中,沈逸随即轻松地背起,四周理所当然地投来古怪的视线了,背包是用狼皮缝制,然而薇薇安经手过的东西,能保持正常的,便也几乎不可能。 他叹了一口气,几乎可以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背包上狰狞的狼首,那是薇薇安的杰作了,本来就不想引人注目,不过看现在的模样,真想找条缝钻进去,他有些头疼按了按额头。 捂着脸在人群中穿行,沈逸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必定像极一个随身背着旅行肩包的怪客,或是流浪汉,如此想罢,在拐过街角瞬间,些许熟悉的气味却倏地从他心头涌过。 “嗯?”他好奇的侧过脸,黑色的瞳孔停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尽头。 若是按照以往经验来判断,这种熟悉的气味通常都意味着机会以及……麻烦,想了想,他朝着一旁走去。 随后在人群中,那个旁人看来无比怪异的流浪汉便拐进无人的巷子里,过了许久,都不曾出现,有人因此感到好奇,其中便有些好事之人跑过去,然而在封死的巷子里,却是…… 没有任何人影! …… 视线拉起,在普通人的视角所不能触及的阴影角落,踩着屋檐破碎掉的瓦片跳起,贴着高耸建筑投下的阴影横越而过拥挤的街道,黑色的身影倏地一闪而过。 然后贴着钟塔的指针,甩出手中如同挂钩的绳子,在空中飞荡向另一侧的屋檐,时而如同轻盈的燕子,在空中滑过,时而如同矫健的壁虎,贴着墙壁爬行,然而无论是什么时候,黑色的影子出现之处必然是空无一人,似乎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她避开所有被目见的可能。 最终黑色的影子在一处破败的居楼停了下来,居楼的正对面,正是守卫森严的托莉雅的府邸。 她望着层层戒严的院落,眼睛轻轻眯起,下一刻倏地转身,森寒的银芒脱手而出,朝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角落激射而去,同时身体反射性俯低,朝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反握从衣襟落下的匕首。 叮——伴随脆响,一把小刀钉在柱子上。 她警惕环顾着四周,仿佛无形的敌人在下一秒便会从何处袭来,然而……过了许久,黑漆漆的空间中却始终没有什么发生,随后她收起匕首,走到柱子前,将小刀拔了下来,目光中尤自带着深深的疑惑。 “错觉?” …… 另一边—— “不合格!”破败居楼一旁的巷子中,沈逸背着巨大包袱的身影显露出来,抬起头,目光定格在黑色身影所在的地方,宛若看到不成器的后辈一样摇头叹息:“背着这么显眼的东西,竟然还没有发现我的踪迹,未免太逊了吧!”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失望地摊了摊手,虽然不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不过从她的身手以及装扮,多半也可以猜得出她的身份,应该是刺客或是杀手一类的人吧。 而且……可以百分百地确定,那个人是女的,从她的身形以及衣服下微微隆起的曲线来判断。只是,这样的事情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从发现对方的踪迹到临时起意跟踪过来,如此种种也不过是心中恶作剧一样的玩笑罢了。 虽然其中或许夹杂试试自己的身手一样的想法,单从结果上来看,还是蛮理想的,并没有退步太多,不过也仅止于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干预的打算,死了谁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想罢,他转身出了城门,随后艾特拉斯的影子慢慢远离,从旁边的小路转进了森林,过得不久,萨尔一行人的身影便从角落中显现出来。 “沈逸,还顺利吧?” “嗯,东西都买齐了,问题不是很大。” “顺利就好。”萨尔点了点头,随即队伍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想了想,他朝着沈逸身后的包袱伸出手:“还是我来背,今天忙了一天,休息一下吧!” 沈逸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他的心思暂时不在这里,对于萨尔的善意倒是不用拒绝,于是他淡淡地嘱咐道:“那交给你了,可能会有点重。” “呵呵,虽然比不上你,但力量方面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嗯。”沈逸旋即将背包交到了萨尔的背上,一瞬间,身材魁梧的兽人忍不住向前趔趄了几步,险些跪倒,沈逸却因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没有注意到背后萨尔变换的脸色:“那我先回去。”说罢,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往前走去,留下了萨尔呆在原地。 “……这真的只是有点中而已吗……巴顿,快过来帮帮我……” “嗯?怎么了,有那么重吗……呜,这是……” “……萨……萨尔,你确定我们两个人搬得回去……” “……这,还是把鲍尔也叫过来吧……” “……这不是真的吧……刚刚沈逸看上去好像很轻松……” “……真是怪物……” 第九章 杀人料理 消融的浮冰一块块地飘在水面,蜿蜒的小河重新开始流淌,绕过村子向着更远的地方逝去,阳光便从森林边缘穿透了过来,照在河面,粼粼的波光中,偶尔可以看到水下的青石。 尚未完全退去冬天的雪景,却已经可以看到些许的绿意,残留的白雪下,偶尔可以见到石堆的缝隙中小草随风摇荡,此时的时间是半个月后。 “喝!”吆喝声从河岸处传来,如果拉起视线,便可以看到忙忙碌碌的身影,类似于豹、熊或是其他动物的耳朵,尾巴盘在腰间,可以分辨出来,那是一群兽人在开垦土地。 他们奋力地挥着锄头,翻松土壤,沈逸站在略高的土坡,手上拿着的是早就写好的规划书,不过说是规划,其实也就是潦草的涂鸦罢了。 “未来这一片土地要分割成三块,轮换着耕种作物,这种方法我们叫做轮休。” “轮休?” “嗯,因为土地的地力是有限的,每孕育出一片植物,必然会伴随着消耗,如果长期在同一块地上耕种,土地将不再肥沃,收成势必不好。” “这就好比一个人,如果让他一直工作,不让其休息,终有一天会累垮的道理吗?” “如果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沈逸指着正在被开垦的土地解释着,旁边的尼奥尔不时出言询问,然后用笔将他所说的东西记下来,年迈瘦弱的身躯即使在微冷的晨间也依然散发出惊人的活力,他的目光遂从尼奥尔的身上转到其他兽人身上,不自觉地发出感慨。 “我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人类要这么提防着你们了。” 尼奥尔的耳朵随即动了动,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接口道:“呵呵,这又是为何?” “原来这一片土地的开垦,我是计划用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不过按照现在的进度,也许下个星期就可以完工,兽人的体力比人类来说要好的太多了,他们如果不这样提防着你们的话,一旦这些知识给你们学去,或许不出半年,兽人就完全可以威胁到人类了。” “如此说来,沈逸可是后悔帮助了我们?”尼奥尔睁着半只眼试探道,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在提到人类时,沈逸用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后悔吗?那是不可能的,害怕这种东西仅仅是没有能力的人用来当做逃避的借口而已。” “哦?” “如果我是人类帝王的话,这些东西即使让你们知道了又有什么所谓,你们学去的,毕竟都是我们已经知道了的东西,是落后的知识,然而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人类身边有这么一个不断成长的种族,随时都有可能吞并掉自身的领土,作为人类一方势必会绞尽脑汁,然后创造更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来保护自己的族人,而伴随着这种提心吊胆的兢兢业业,进步也就成了必然。” “这么说来,我们的存在反而会促使人类的进化喽?” “会不会进化就说不得准了,毕竟人类的历史中有太多的固守自封之辈,然而进步却是可以肯定的,因为啊,智慧这种东西,只有越在困境中才会越显得璀璨而弥足珍贵。” “……”听完沈逸的一番话,尼奥尔随即沉默不语,许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谢兽神的保佑,能得到沈逸的帮助想必是兽神的引导了!” “呵呵,尼奥尔老爷子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被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类而已。” “这么说来,却是应该感谢薇薇安了。” “如果你这么做的话,她的尾巴一定会得意地翘起。” “嗯?尼奥尔爷爷和沈逸你们在说我坏话吗?”远处,少女的耳朵倏地竖了起来,天真俏丽的笑靥转向两人,隔着老远的距离喊道,沈逸和尼奥尔相视一笑,不明所以的薇薇安狐疑地瞪了两人一眼,扮了扮鬼脸,然后转身跑回自己竹屋里。 不久,一名兽人女孩端着巨大的锅从薇薇安的住处走了出来,那名兽人女孩沈逸并不陌生,那是薇薇安受伤前帮助过的女孩,没有记错的话,她的名字是莉可,头上长着一对微微卷起的猫耳,与薇薇安蓬松的尾巴不同,她的尾巴又细又长,随着动作灵活地摆动。 “吃饭了!”旋即在忙碌的田地上,莉可拿着铁锅敲了起来,沈逸忍不住捂脸,她粗暴的动作绝对是薇薇安教的。 听到莉可的喊声,原本在田地忙碌的男人便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拍了拍身上泥土,挽着肩膀说说笑笑聚集了过来,在粗狂的脸部线条下,映照在阳光中的笑容淳朴得如同这一片无垢的土地,其实这些兽人很容易满足的吧,他忍不住在心中想着。 “这……这是……”然而心中的感慨尚未沉淀,在下一秒便被破坏得干干净净,沈逸看着碗中五颜六色的姑且算是“食物”的不明物体,凝重地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薇薇安的竹屋,他遂从人群中将兽人女孩拉了出来:“莉可,这是薇薇安煮的吗?” 小女孩红着脸地任由沈逸拉着她的手,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回答道:“嗯……这个是薇薇安姐姐煮的……”果然是这样,沈逸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想起刚刚薇薇安跳脱的身影,她不会是把森林里的毒蘑菇采回去吧? “尼奥尔老爷子,我……我想今天的工作……暂时就到这里吧。” “嗯,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尼奥尔闻言疑惑地转过头,话音刚落,哀嚎声便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 “……呜,我的肚子……” “……好痛,怎么回事……” “……啊,头好晕,全身没有力气了……” “……不好了,萨尔他,萨尔他,口吐白沫了……” 尼奥尔吃惊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下一刻他猛地按紧了自己的肚子,眼神示意着手中吃剩半碗的食物:“沈逸,这这这是……” “……薇薇安的杀人料理……” …… *********************************************************************************************** “呜呜,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薇薇安就要变笨了。”狐耳少女护着头顶,可怜兮兮躲避着沈逸敲过来的拳头。 “你本来就很笨,再笨点也没差了。” “呼呼,太过分了,阿逸……” “竟然把毒蘑菇采回来,托你的福,萨尔差点就见兽神他老人家了。” “可是,那些蘑菇很漂亮啊,五颜六色,我可是采了很多的哦!” “……采了很多……”沈逸一脸的黑线,想了想,他开口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采了那么多蘑菇,不会都是留给我的吧?” “嗯,阿逸你太聪明。” “聪明你的大头鬼?” “呜哇~” 走在林间的小道,阳光从稠密的叶子间隙洒了下来,斑斑点点,四周仍然残留着些许的白雪,不过已经可以看得到春天迹象,光秃秃的枝桠上吐露着嫩芽,想来不久,便可以看到一篇繁盛翠绿了。 沈逸和薇薇安便踩着湿润的土壤穿过小道,一点点深入森林里。 早上因为薇薇安的杀人料理引起的惨剧,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除了其中一人之外,大都是身体出现不适之类的小毛病,并没有太大问题,至于这其中原因,是因为蘑菇的毒性太弱,还是兽人对毒有很大的抗性便不得而知。 只是对于口吐白沫的萨尔,想起早上他吃东西时的豪迈食相,沈逸完全有种这是他自作自受的感觉。 随后沈逸决定到森林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如可以用来治腹泻的草药、像牙刷一样长着绒毛的叶子等等,毕竟这里与他原先的世界有极大的不同,虽然偶尔也可以在森林中看到一些熟悉的动物,如蚂蚁、兔子、蛇等,但是大部分时间里却是令他感到新鲜的动物。 他便见过长着两片大翅膀的猫,翅膀挥舞起来时会带起一阵强烈的风,也有长着两个脑袋的鸟,两个一模一样的脑袋不时地发出电击,还有会喷火的蜥蜴,按照尼奥尔老爷子的说法,这些奇特的生物便是魔兽了。 长着翅膀的猫在夏天可以捉来充当风扇,蜥蜴则是随身打火机,至于长着两个脑袋的怪鸟……薇薇安牌防狼电击棒,这是他闲来无事所想到的用途。 而一听到他要出门,薇薇安便死活赖在他身边不走,然后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 “阿逸,你看看这个能吃吗?” 沈逸闻言转身,看着薇薇安手上那一个古怪的果实,眉毛忍不住向上跳动,那是一颗仿佛写着“囧”字的古怪人脸果实,旋即他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绝对不能吃!” “咦?我还以为会很好吃的说。”少女沮丧托着腮帮,就果实丢掉。 沈逸忍不住抹了一把汗,短短半天时间内,薇薇安采回来的有毒的东西就已经超过十数种,就这一方面来说,还真是了不起的天赋,他在心中无奈地想着。 随即,森林中的气氛倏地改变,阳光似乎在一瞬间暗了下来,沈逸的眼睛突然间转向侧面,那是艾特拉斯的方向,他心中默念着。 “……救救我,救救我……” 空气中微弱的求救声慢慢传了过来,他的眉毛忍不住皱起,而在他旁边的薇薇安也仿佛听到了什么,耳朵抖了抖,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道。 “阿逸,好像有什么人求救……” 第十章 到地狱忏悔 呼呼—— 林间,仓促逃亡的身影,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在松软的土地飞奔,宽松的长裙不时地划到树枝,然后裂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不过—— 跑快点,要再跑快点! 她忍不住催促着自己,一只手提着裙角,令一只手握紧放在胸前,柔弱的脸上已是汗水涔涔,布满名为恐惧的表情,抱着一丝希望,伊莎贝拉忍不住喊道:“……有没有人,救救我,救救我……” 虽然知道在这样的偏僻森林里遇到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然而除了呼喊之外,她又能做什么呢?从被诱骗出来,再到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在她的面前,盛开的鲜血仿佛敲击着脆弱的心防,死亡阴影没有一刻远离。 伊莎贝拉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除了拼命地向前奔跑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以前学会的东西统统没有任何用处,什么贵族礼仪,音律造诣,全都成了无用的摆饰。 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遇上这种事?明明已经从帝都里逃了出来,明明已经长途跋涉地到了艾特拉斯,明明已经见到了托莉雅姐姐了,为什么还要追着她不放呢? 委屈的泪水止不住从她眼睛中落下,慌不择路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而瘦弱。 仓促间,她回过头,纤细的脚腕倏地被树根绊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疼痛便从全身上下涌起,她爬了起来,擦了擦脏兮兮的脸,泪水却已经模糊了视线。 “好了,捉迷藏就到此为止,公主殿下。” 戏谑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她怵然一惊,慌张地回过头,将侍卫杀死的黑衣人的身影笼罩着她。 “你……”求饶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出,刀光突兀地在她面前交织起来,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时而贴着她的发丝,时而贴着她的肌肤,光影交错,那个黑衣人竟然在她的面前挥舞起手上的刀,死亡的恐惧摧毁了她的心防,她忍不住抱着头失控地嘶喊着:“啊啊!” 身后依靠着的树干顷刻间四分五裂,梦魇一般的可怕笑声在她耳边作响:“喂喂,有什么好怕的,公主殿下,我可是没有伤到你一根毫毛哦。” 说着,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那是近在咫尺的狰狞笑容,伊莎贝拉忍不住向后缩去。 …… “阿逸,那是……” “嘘,不要出声,薇薇安!” 沈逸在嘴边竖起手指,尔后眯着眼端详着黑衣人挥舞出的刀光,凌厉而森寒,应该是身手不错的杀手了,但……也仅仅是杀手而已罢,随即目光转而落在伊莎贝拉身上,少女哀泣的脸带着一副柔弱的楚楚可怜,蓝色的眼睛晶莹着的闪闪泪光,那是绝对会令大多数男人产生不忍的表情,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沈逸却在心中冷冷地评价道,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千疮百孔的裙子之上,从质地与款式来判断,应该不是什么便宜的货色了,也就是说某个家族里的大小姐? 他淡淡地在心中想着,已然萌生了退意,无论是哪一边,才尚未得知详细情报的情况下参和进去,往往也就意味着接踵而至的麻烦,诚然,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只是在现在这个阶段,光是兽人村子的事情,就已经够他头疼了,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徒增烦恼,他冷静地分析着,旋即握紧薇薇安的手轻声说道:“走吧,薇薇安。” “不要,阿逸,我们帮帮她吧……”身旁的薇薇安却出乎意料的执着,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指着远处的少女执拗地说道:“……那个大坏蛋,他在欺负她,薇薇安讨厌这样的事情。” “不行,薇薇安,这一次听我的!”沈逸却也同样坚决地摇了摇头,他见过太多因为天真而付出代价的例子,因为一时正义感而挺身而出,也太过愚不可及,再者,他不想让薇薇安受到一点的伤害,这才是他选择避开麻烦的主要原因,然而少女却不领情,想要再一次抓住她的手时,她选择了避开。 “阿逸不帮她的话,薇薇安一个人去!” “你……回来!”随即不顾他的阻拦,薇薇安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从他身边一跃而起,转身向着黑衣人的方向跑了过去,这时候还给我来一出这样的戏码,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沈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道:“……所以我才说你是笨蛋。” …… 疾速奔跑起来的身影倏地从灌木丛中一闪而过,兽人的爆发力在这一瞬间得到极致地发挥,如同迅雷一般,薇薇安从侧面突袭而至,黑衣人的眼睛突兀地转向了她。 “兽人?” 只是一眼,他便看清袭击者的身份,电光火石的瞬间,左脚向外侧移了一步,身体倾斜着避开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薇薇安,然后他上半身诡异地扭转,在交错的瞬间,抓住薇薇安的手腕,刀光向着袭来的狐耳少女的脖子划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呜……” 薇薇安忍不住发出痛呼,随后分开,敏捷地跳到了伊莎贝拉的面前,金色的尾巴倒立着竖起,少女龇着牙地看着黑衣人,一只手按住了左肩,肩膀衣服裂开的地方已然是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往外流出。 “哦?有意思,避开了……”他垂下的刀刃上,沾着鲜血,盯着薇薇安的眼睛却不可遏止露出残忍的神色,如此想着,他向前踏出了一步,旋即在下一瞬间,整个人的脸色忍不住变得苍白。 仿佛陷入了凝滞的空气,双肩如同被灌注银铅一样沉重,恍惚中,他仿佛看到自己被拧断四肢的恐怖场景,那是……**裸的杀意,他转过头,一名黑发的少年向着他慢慢走了过来。 “阿逸!”眼睛在看到沈逸出现的时候,薇薇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沈逸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示意着让她先拉着无措的少女退开。 恍惚间,她便任由突然出现的兽人少女拉着自己的手,飞快地奔逃着,匆匆地回过头,伊莎贝拉蓝色眼睛中倒映出了与恶魔对峙着少年的身影,难道他想要一个人面对吗?那个人可是将她的侍卫都杀死了的怪物啊。 她如此想着,并不相信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能够胜得过那个恶魔,却也没有去阻止,心中阴暗面唆使着她不要回头,哪怕只是阻挠一两秒,她或许就可以跑得更远,运气再好一点,逃过他的追杀,然而只是抱着这样想法,她内心之中也就隐隐作痛,矛盾的想法中名为愧疚的情绪肆意穿行。 “阁下……” “所以我才说讨厌你们这种半吊子的杀手!” 诡异对峙随即被突如其来的对话所打破,沈逸冷冷地截断了黑衣人的话语,后者却倏地退了半步,满是汗水的掌心握紧了手中的刀,全神戒备着,连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竟然会为了一个少年而摆出这一幅如临大敌的姿态,不过,那一刻也未消停的杀意却始终不曾远离,仿佛刺激着他转身逃跑的本能。 开什么玩笑,只是一个少年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凝练的杀意? “……你明明在半路就可以把那个女的抓住,却非要像猫抓老鼠一样让她跑啊跑,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你是猪吗?难道你的前辈就没有指导过你不要拖泥带水,多一秒钟就多一秒的变化……” “……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将人逼到绝境的快感,啊,是的,那么漂亮的女孩在你面前哭着的模样一定让你心里暗爽了,最后挥舞出差劲的刀光,你觉得自己牛逼了是不是,可你知不知道,我原先根本不想参和你们这些破事,如果不是你的自作聪明,我也不用特地跑出来……” “……而且在最后你还做了不可饶恕的愚行,伤了不该伤的人,当然,不用怀疑,最后这一点才是你该死的主要原因,所以……”沈逸带着些许神经质说着,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很生气,带着莫名的烦躁,眼睛倏地转冷,架起拳式收于身前。 仅仅是看到少年握紧拳头的瞬间,冷汗便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旋即他毫不犹豫转身,那可是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不安,伴随着消失的杀意。 “到地狱忏悔吧!” 沈逸站立之处,泥土猛地凹陷下去,他的身影在一瞬间消失,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出现在黑衣人的身后,贴着他后背的双拳倏地发出雷鸣般轰响。 炮拳·轰雷! 嘭!巨大声响突兀地传遍了整个森林,扬起的漫天灰尘,随后是如同炮弹一样连续撞断树干的人体飞了出去。 伊莎贝拉心中一颤,忍不住回头,迷蒙四散的灰尘中,只看到少年的身影牢牢地伫立在黑衣人刚才所站的地方,那个戏弄她的恶魔却已经消失无踪。 …… 第十一章 全然陌生的世界 清冷的月色,吹着冷风的街道空无一人,这是艾特拉斯的码头,笼罩在阴影中的建筑并不明朗,紧锁的仓库大门,堆放着木箱,以及停止运转的输送带,一切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分外压抑。 嘭——巨大的声响打破沉寂着的气氛,飞溅而开的碎石滚落一地,黑色的影子倏地在空中敏捷地翻转,踩着巨大的倒钩,跳上二楼。远远地,她的目光落在出现在对面的充满压迫感的身影,目光旋即对上,令人难以直面的强大气势压了过来。 “鬼鬼祟祟,你可是刺杀伊莎贝拉一伙的同党。” “……” “不想说话吗?正合我意,我也不想费太多唇舌,抓住你之后,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托莉雅淡淡地说道,穿着紧身武斗服的窈窕身影在下一刻消失在原地,短短地刹那,重新出现在黑色的影子身侧,架起的肘尖旋转着撞击了过去。 咚——嘭——她保持着双手挡在身前的姿势倒飞在空中,狼狈的身影遂穿透仓库的夹层,连带着去势不停地撞上了厚重的墙壁,黑色的面纱被鲜血所浸透。 强大而令人无法升起与之匹敌的念头,这就是那个人人畏惧的托莉雅吗?背负着四将军之名的可怕女人,然而,也如同那位大人口中所说,那是不具备任何美感的武之奥义。 “嗯?还能站起来?”托莉雅冰冷的目光遂牢牢地锁定住,在她的面前,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身影显得摇摇欲坠,随后仿佛注意到什么,她抬起头,在漆黑的夜空中,彩色的烟火倏地炸开,托莉雅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再重新转过去时,那个人已经不见。 “该死的!”她应该早点想道的,那个人只是幌子而已,托莉雅紧紧地咬住嘴唇,环视着四周,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然后毫不迟疑地,她跳上屋顶,向着将军府邸的方向掠去,心中已然明白,刚刚的那个人多半是为了引开她而布置的棋子,真正目标其实是伊莎贝拉。 或许是对于自己布置过分地自信,所以她没有将阴谋的可能考虑进去,也正是这种自负的想法,招致眼下出乎意料的情况,现在她必须承担因为自负所埋下的苦果,焦躁与不安的心情伴随着自责与后悔的情绪开始交相肆虐。 你千万不可以有事,伊莎贝拉…… ********************************************************************************* “把手给我。” “哦。”狐耳少女听话地将手递了过去,沈逸忍不住敲了她脑袋一下。 “我说的是受伤的那一只手!” 她委屈地缩了缩脑袋,撒娇一般眼泪汪汪:“阿逸又不说清楚……” 卷起袖子,他便清楚看到在纤细的胳膊肘往上两三寸的地方,一道深深的口子,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清理着她的伤口,可以感受到的是,从握着胳膊的掌心处传来肌肉的颤抖,他忍不住放缓了动作。 “疼吗?” 薇薇安闭紧双眼,像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嘴硬地逞强着:“一点都不疼的。”等到他将磨成粉末的白色药膏涂在她手上时,她的尾巴猛地倒竖立起,绷紧的脸纠结成一团,嘴上发出“哇哇”叫声。 看着薇薇安忍痛的模样,沈逸在她的额头轻弹了一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 “呜呜,我错了,阿逸。” 伊莎贝拉便坐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角落,带着些许殷羡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的身影,破破烂烂的裙子掩盖下,**的玉足轻轻摩挲,被划伤肌肤上,露出一条一条的红色痕迹。 鞋子在逃跑的时候丢掉了,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刚化开雪的土地依然寒冷,她赤着双足踩在上面,一心想逃跑的时候,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此时身处温暖的竹屋中,可以分外清楚地感到那冰冷刺痛,脚尖还沾着些许石子。 从被眼前名叫沈逸的男人救下时算起,她便跟着两人穿越过森林,来到如今身处的兽人村落,村民们的目光一度让她感到害怕,冰冷的视线中可以读出许多算不上善意的东西,为了掩饰心中不安,她紧紧跟在与自己同是人类的男人背后。 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吧,她失望地想着,打从一开始,沈逸便没有与她讲过一句话,她听不懂兽人的语言,只能看着他帮狐耳少女清理着伤口,注视着他变得温柔的表情与动作,这时候委屈的情绪便会刺痛着她原本就不是很坚强的心。 为什么只有她被冷落,明明她应该更加需要呵护,这样的话当然说不出口,只是心里却也转着这种软弱的想法,虽然她也比谁更加清楚这种要求的不合理,除却掉公主头衔的话,她什么也不是。 只是呢……人在痛苦的时候,会希望得到安慰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在不久前,她还被人追杀着,现在希望有人能够告诉她没事了,难道也有错吗? 委屈想法渐渐化成泪腺上怎么也止不住的冲动,她忍不住把脸埋在膝盖上,轻轻地,将哭声压抑到最小,没人会听见,这也是剩下不多的自尊在作祟吧。 如同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被悲伤浸透,然后她肩膀好像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她抬起头,泛着泪光的眼睛中是尽在咫尺的笑容,如同要把她从悲伤世界拉起一样的灿烂。 少女直视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并没有听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能摇了摇头,随后她在她的面前指手画脚,伊莎贝拉只能睁着茫然的眼睛。 看不过去的沈逸终于在旁边开口,语气冷冷,似乎带着嫌恶:“她在问你哪里受伤了?” “不,不,不,我没事的……”有些惊讶于沈逸的开口,她急忙地否认着,不过,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谎,身上的伤明明很痛的,眨了眨眼睛,她担心地偷瞄了沈逸一眼。 然后她看到了他和少女说着话,虽然听不懂,但多少也知道与自己有关,少女瞪着眼睛指了指她所在的方向,尔后他不耐烦摇了摇头,僵持了许久,最后不知道两人做出了什么决定,少女暂时离开了竹屋,而他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名字?” “诶?” “我是说你的名字。” “伊莎贝拉。” 迫于他有些强势的身影,她忍不住缩了缩,因为沈逸问的理所当然,她便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只是再说出自己名字之后,伊莎贝拉便感到后悔了,她起码也要编个假名来隐瞒身份。 “嗯,很普通的名字,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沈逸,刚刚出去的那只很笨很笨的智商无下限而且多管闲事到爆的小狐狸叫薇薇安。”他理所当然地说着,对于自己的名字一笔带过,伊莎贝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夹带着不为人知的些许失望,他没有认出自己是谁,“现在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把衣服脱掉。” “脱脱掉衣服……”她忍不住拉紧了宽松的衣领,带着结结巴巴的语气。 “嗯。” “伤口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确定,会留下伤疤哦,尤其是背上的伤口,你看不到的,也不可能自己处理吧。”就好像说着毫不关心的事,沈逸目不斜视地望着她,可是真的要脱掉衣服的话,那不就坦呈相待了。 她虽然不想在身上留下伤口,但在异性面前脱掉衣服这种事,怎么也无法接受,他就没有想过自己是女孩子吗?在心中稍稍埋怨,却也不敢将想法说出,直面着他如同看透自己的心思黑色瞳孔,伊莎贝拉脸上的红晕越来越盛。 如此衡量了许久,爱美的天性慢慢战胜羞耻心,想着沈逸所说的也并无道理,伊莎贝拉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轻点了额头,仿佛下定决心般,背对他磨磨蹭蹭地褪下长裙,露出光滑而又白皙的后背,只有通红的脸颊显示着她此刻如擂鼓作响的心情,如同担心自己一般,她抱紧了褪下衣服,遮挡着身前的部位。 “女人就是麻烦。” 他小声地嘟囔一句,手指轻轻地在她背上划过,颤抖的肌肤瑟缩着,不过却不可否认,细腻的肌肤从指间传递过来的触感却也是如此令人映像深刻,伊莎贝拉则轻咬着贝唇,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亲密的接触,脑中一片的空白,想法什么的,早在他指间触及的瞬间跑得一干二净,脸上越来越盛的红晕以及急促的心跳无不在彰显着她此时置身于暴风雨一样的心境。 沈逸自然不知道伊莎贝拉心中所想,如果知道的话也会嗤之以鼻,这是要多么纯情的少女才会表现出来的心理?此刻在他脑中不断转悠的,便也是蜡烛、皮鞭,最好用麻绳捆绑起来的羞耻py这种画面,深受某个国家毒害的少年胡思乱想着。 “好了,接下来……” 过得不久,沈逸的说话声便在背后响起,伊莎贝拉忍不住把头埋得更低了,后背处理完之后,应该到了前面了,只是,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她就真的没有任何保留,女孩子羞耻心在一瞬间又重新爬满心间。 然后在她天人交际难以做出决定时,沈逸如同看穿了她的想法似地拍了拍手:“……接下来的伤口你自己处理。”听到那一句安心的话时,伊莎贝拉松了一口气,随后而来的是对自己涌起的念头感到羞臊,刚刚的一瞬间,她的确有了在沈逸面前**着全身的打算,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她又应该怎样面对他呢? 不得而知了,眼下的状况已经超出她十六年人生经历加起来的总和。 离开的薇薇安在不久后端着热水走了进来,沈逸起身站立在伊莎贝拉的面前,一幅终于搞定了的表情:“好了,接下来没有我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说着,他走向屋外,尔后在薇薇安的帮助下,伊莎贝拉将受伤的双足泡在热水之中,暖暖的热流慢慢涌上大脑,仿佛驱散心中不安与悲伤,只是……自己以后会怎样呢?她呆呆地注视着水光思考着,还要回去吗?充满刺杀的世界,还是……旋即她视线转向了屋外,转向了沈逸,在这里是全然陌生的世界以及全然陌生的人。 …… 第十二章 柔弱之人、无助之人 “沈逸,你上次说的那块土地已经全部翻了一遍,接下来还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哦,辛苦了,萨尔大哥暂时先休息一下吧,种子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尼奥尔老爷子也收集了一些农具,接下来乘着春天这个时间,你们怕是会很忙的,毕竟说起来,现在这个时间算得上是春耕的时间段了。” “嘿嘿,这些东西不用告诉我也可以,老爷子和你去头疼这些有的没的,我只要卖力犁地就是了,到时候有了收成,也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出去打猎了,想想就觉得兴奋,要不今晚我们庆祝一下,上一次巴顿那小子可是出去猎到了许多猪豚回来。” “萨尔大哥你还真敢说,这么糟蹋食物就不怕嫂子又念叨你。” 萨尔忍不住脸一红:“她一个女人懂什么,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庆祝一下嘛。” “是这样吗?那巴顿为什么说上一次经过你家门口时听到你跪着认错的声音呢?” “这这……好啊,巴顿,你这个臭小子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别别,萨尔大哥……哇,阿逸你这小子出卖我……” 这是属于微冷清晨泛起如同小小波澜的生活插曲,沈逸看着他们吵闹,嬉笑,怒骂,又聚在一起说着谁谁的琐事,简简单单的平淡中透着一股微暖的气息。 经过了一个严冬的磨合,他开始慢慢融入这个小小的村子里,一开始害怕他的人,现在见上面了,也能自然打着招呼,村子本来就不大,进进出出总是会碰面,偶尔遇上了,对方会招呼一句:“早啊,阿逸!” 然后他点了点头,回应道:“早啊。”平平淡淡的生活中随即如同走入暖色调的春天一样绚烂,他会因为这样招呼而觉得今天将是美好的一天。 也有开着善意的玩笑,见到他时这样说道:“薇薇安又跑进森林里了,阿逸还不把她抓回来。” “她应该跑去摘野菜,回来又要熬汤,晚上要不要给大叔来一碗。” “呵呵,不了,我还不想去见兽神他老人家。” 在这样什么波澜也没有的日子里,他一面为着村子考虑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作物的分类、土地的开荒、水车的设计、还有冶铁之类零零总总,一面也是在享受着淳朴得令人觉得懒洋洋的生活,一开始或许会想着只是在帮薇薇安,现在却也觉得为了村子而殚精竭虑的这种想法并不坏。 这种改变究竟是好还是坏呢?他有时候会不经意间地想道,身边有着像朋友一样可以开着玩笑的人,聚在一起说着谁谁的坏话,却又不会真的在意,有粘人的薇薇安,她那些让沈逸忍不住扶额的恶作剧的确令人头疼,不过偶尔娇憨的可爱姿态也令他砰然心动,他有点开始理解那位已经去世的老师为自己取的名字的含义,“逸”之一字中所透着的正是对这种生活极好诠释吧。 至于那名他无意中救下的少女伊莎贝拉,也在这个村子里住下,起初他是想将她送回艾特拉斯,在老实地告知对方自己的想法之后,却遭到了拒绝,当然,拒绝了也就拒绝了,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拒绝而妥协之人,于是在当晚,他计划着将伊莎贝拉打晕再送回艾特拉斯。 只是计划与现实便总会有些许出入的,他遭到某人义正言辞地抗议。 “阿逸不可以对伊伊做出过分的事情。” “伊伊是指伊莎贝拉?” “嗯!” 面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红色眼睛,他苦笑着挠了挠头,而在薇薇安身后的是伊莎贝拉躲闪的身影,明明语言不通,却说服了薇薇安替她挺身而出,她是如何做到的呢?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又如何看出自己的想法来?明明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却难得拥有洞穿人心的眼力,他想道。 有了这段插曲,他便也打消了将她送回去的想法,于是伊莎贝拉成了薇薇安的第三名住客,往往是两个女孩在那里比手画脚了半天,谁也没弄明白谁想表达的意思。 在随后的相处中,可以轻而易举看出来的是,伊莎贝拉的出身是极好的,无论是与人交谈的举止、用词,还是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无知,都符合贵族的特点,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在她身上并没有盛气凌人的缺点,相反的,他觉得她有些过分柔弱了。 这样的看法并不是无中生有,他有很多次都注意到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地带着近乎求救一样的神色,因为在这个兽人村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类,只有他听得懂她的语言,然而也仅止于此,没有主动向他搭话,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或许她只是不习惯于开口,他猜测着,总是等待着别人理所应当的帮助,所以便也形成现在柔弱的性格,当看清这一点时,沈逸心中对于她的可怜之情便也少了许多。 村名们的戒心很强,所以可以想到的是,现在她的处境必然与自己的初来乍到时的处境相同,不过,也应该好上许多,因为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通过尼奥尔的口传诸村子上下,他可以感受到的村民们对人类的敌视弱了许多,只不过语言不通的障碍,怕是很难解决了。 其中或许是出身太好的缘故,所以这几天下来,可以在伊莎贝拉的脸上看到明显憔悴许多的神态,她应该从来没有在这般简陋的竹屋里住过,然后披着廉价的毛毯度过寒冷的夜晚。 偶尔假寐着闭上眼睛,便可以听到伊莎贝拉辗转反侧的声音,与薇薇安睡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动作便会轻上许多,可以听出其中的苦苦压抑,为了不吵到别人而束缚着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善良到一定程度的笨蛋了。 实在忍受不住时,伊莎贝拉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跑到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压抑着哭泣声,躲在阴影里擦掉泪水,他远远地看着,然后默想着眼前这个女孩还会忍耐多久呢?默想着她什么时候忍受不了这样粗糙的生活,然后向自己提出离开的辞行。 有时候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伊莎贝拉,这种想法在冒出之后便又很快丢之脑后,因为从理性上来说,他觉得面对着这种痛苦可以让她坚强起来,自己还真是一个残酷的男人,他自嘲地想道。 ************************************************************************************** 咕咕咕~ 架起的铁锅冒着腾腾的气泡,沈逸站在旁边,拿着大汤勺搅动着,不时地加上些香料以及切碎的野菜,薇薇安在旁边兴奋地嗅了嗅鼻子,稻穗一样的绒绒尾发左右摇摆着,伊莎贝拉坐在稍远的地方,屈着一条腿盘坐在灯光微暗的地方,矜持的坐姿无可挑剔。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淡淡地想着,父皇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焦急呢?不自觉地冒出这样的想法,然后脑海里闪过一张面无表情的严肃面容,心里随即涌起酸涩的伤感,强迫着自己从这样的念头中跳出,一直想着伤心的事,低沉的心情便也不会远离,所以她学会像现在这般不去想这种事情。 倒是托莉雅姐姐那边,现在她肯定在为自己的失踪而大发雷霆吧,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将自己平安的消息寄回去,她想着,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沈逸。 真是很奇怪的一个男人,伊莎贝拉看着他的背影想道,他很强大,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杀死了追着她的杀手,那一天背后发出的巨大声响应该就是他造成的,到底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发出那么巨大的动静,回想起来时,她便总是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然而他有时候又变现得很随和,伊莎贝拉就曾经看到他与一群兽人孩子一起地玩闹,肆无忌惮地笑着,那种笑容并不做作,与名为薇薇安的女孩在一起的时候又变现得很温柔,他的目光,他的动作,还有那些宠溺的亲密之举,每每看到这些,她便总是不自觉感到嫉妒。 当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善良的兽人少女产生嫉妒时,伊莎贝拉的心中便也总会涌起罪恶感,以及对自己的嫌恶,自己怎么可以对她抱有这种丑陋的心情呢?明明是她救了自己,在自己最低落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有时候拉着她跑进森林里,有时候带着她到河边,像姐姐一样关心着自己,唯有这一点不可否认,她一定是看穿她对陌生环境的彷徨与无措,如此种种,她都很感激,所以,嫉妒之类的感情怎么也不允许。 闪烁的灯光掩映在伊莎贝拉绝美的侧脸,她怔怔地想着,随后薇薇安捧着一个小碗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给我的吗?” 她询问着,少女回过头看了看沈逸,他旋即回以她怎么也听不懂的兽人语言,转过来,薇薇安便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谢谢。” 她轻声道谢,双手接过,目光带着疑惑地凝视着碗中,那是与她在宫廷见到过任何食物都不一样的物体,白色的颗粒漂浮在其中,浓浓香味徐徐飘起。 “这是粥,味道的话虽然没有保证,但不会太差。”站在她的面前,沈逸面色不愉地解释着,只不过他一直以来便也是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所以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也许是自己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他吧,伊莎贝拉不自觉地想着。 “怎么,担心有毒?” “不不……不是的。”伊莎贝拉略显慌张地解释起来,然后仿佛为证明自己所说之语,她急忙啄了一口,滚烫的粥随即蕴满口腔,她忍不住憋红脸,吞下腹之后,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咳咳……” “阿逸,你又欺负伊伊了!” “薇薇安,为什么用上‘又’字,而且我哪里欺负她了?”沈逸无力地耸了耸肩膀。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欺负她了。”薇薇安鼓起脸蛋,气愤地敲打着他。 伊莎贝拉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沈逸,后者拉住薇薇安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吃慢点,要不然某人又要以为是我在欺负你了。” “嗯,对不起……”伊莎贝拉小声应着,时间便在这般算不上美妙中度过,因为害怕惹得沈逸生气,她便很少说话,薇薇安却是一点也不怕,偶尔会做点小动作,蹭着沈逸的肩膀,或是抓乱他的头发,当他板起脸,她多半会躲开,严肃的表情坚持不了多久,她知道的,那是真正的宠溺了。 有时她心中也会忍不住流淌着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酸酸的,并不是多么美妙的心情,毕竟谁也不曾像对待薇薇安一样对待自己,父皇也好,托莉雅姐姐也好,那是不曾受到的待遇,每每想到这里,就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助感,她想着,随后抛开淡淡的哀伤,躲躲闪闪地看着沈逸,犹豫了一会儿,她鼓起了勇气。 “沈逸,我可以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回去吗?” “不可以!”沈逸不假思索地拒绝。 果然是这样子,伊莎贝拉失望地想着,虽然多半猜到了会得到拒绝的答案,但被理所当然地拒绝之后,委屈地情绪却怎么以止不住,她吸了吸鼻子,抑制住哭出来的冲动,小声地回应道:“哦……” 摇晃地烛影中,她低着头,柔弱地身姿刻印在墙上,无助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灯光似乎变得越来越小。 第十三章 你想死吗? 深夜—— 呼呼的风声从窗口的缝隙吹了过来,竹条编织的简陋窗户并不可能完全阻挡住寒冷的夜风,即使裹着厚厚的被子,无处不在的寒冷也会窜进来,从耳间窜到她的脖子,从脚下慢慢涌上全身。 伊莎贝拉睁开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摩挲着,躺在已经加了厚厚皮垫的床上,也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呆呆地望着屋顶,一方面是郁郁的心情,一方面是恶劣的天气,难以入睡的状态便是怎么也改变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娇生惯养这样的词会用在自己身上,在书上看到也好,从别人口中听说也好,伊莎贝拉便总是认为自己不会与这样的词汇有任何联系。 在那个华丽而又奢侈的帝都中心,围绕着自己的阿谀奉承,她有时候会骄傲地想着,她与周围的人不一样,她懂得怎么去思考,在这种如今看来属于骄傲的假象面前,她讨厌着贵族们的虚假,厌恶着贵族们的虚荣,他们的名字应该铭刻在腐朽的忏悔碑上,她也如此坚持着,然后抛弃掉那些看起来奢侈近乎享受的奢靡作风,期望着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想着,如果她不是公主的话,也许她会比现在活得更加的开心。 然而……或许是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便都是错的,如同泡沫般不堪一击,要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眼下的一切,这明明就是期待中的普通人的生活啊,她想着,苦涩的心情就好像挂在树上随风飘零的小小叶子,越是清晰地反省着,也就愈加了解到自己身为贵族的蛀虫本性。 泪水慢慢从她的眼角落下,她讨厌着自己,第一次觉得思考是这么累人,如果自己不想那么多的话,是不是会更加轻松一点,等到意识到自己想要逃避的想法时,她便对自己卑劣嫌恶到无以复加:“真是没用呢,伊莎贝拉……”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转过头偷瞄了一眼熟睡的薇薇安和沈逸,旋即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沈逸翻转了身体,陡然睁开眼睛:“真会给人舔麻烦……” …… 踮着脚尖,走出屋外时,如珠玉般清冷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伊莎贝拉抬起头,它一定也在嘲笑自己的不像样了,她心想着,冷冷的风不解人意地从四处涌来,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她想要故作坚强,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却怎么也止不住泪腺,模糊的双眼,模糊的视线。 她小跑起来,穿过燃着的篝火,跑出村子,在围绕着村子的河边停了下来,然后将头埋入水中,任由冰冷的河水浸湿着她的脸,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才抬起头,喘着气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狼狈之相。 泪水之类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来,打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她呆呆地望着,尔后环着手坐在地上,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思考好像也在一瞬间停止。 静得仿佛只剩下虫鸣的夜晚,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然后打湿了衣襟,她空洞洞的眼睛直视着前面,心中不可遏止的黑色念头倏地涌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活着呢?死了是不是会轻松一点,如此思考着,脑子便只剩下这样一句话在回响。 仿佛回应着她心中寻死的念头,随后在蓝色的眼睛之中,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刺客再次出现在她的对面,她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些许神彩,然后又被更深的暗淡遮掩住。 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吗?即使她已经逃到这里,不过,已经不想逃了,她想着,坐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黑衣人慢慢靠近,其实这全部的全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噩梦吧,她不自觉地想着,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都不可能逃走的,结局已经决定好了,然后只要她死掉了,这个噩梦就会醒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莎贝拉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名刺客,看着她抬起手,然后射出数把银色小刀,凝望着闪烁着寒光的刃尖迅速逼近她的脖子,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解脱的瞬间。 叮叮叮—— 清脆的碰撞声却倏地在她面前响起,睁开眼睛,被弹飞的小刀倏地在她面前划过,无力地落在脚边,她意外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男人。 “喂喂,麻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明天一大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沈逸带着牢骚抱怨着,侧过头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伊莎贝拉,随即转向河岸对面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呐?” 黑衣人看了一眼沈逸,旋即毫不犹豫转身冲进森林里,沈逸扭了扭脖子,背对着伊莎贝拉说道:“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会很快解决掉她的!”说罢,他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伊莎贝拉却仿佛没有听到沈逸的话语,目光呆呆地望着脚边的银色小刀。 也许只要死了,就可以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她呆呆地想着,然后慢慢捡起落在脚下的小刀…… ******************************************************************************************** 树枝上的嫩条倏地摆动,摇晃着,从交错的间隙中,可以看到月亮投射下来的微弱光华,黑色的影子便一闪而过,踩着树干跳起,从手中射出如同爪钩一样的东西,纤细苗条的身姿从树木的一端飞跃到另一端。 那是难以捕捉的敏捷身影,漆黑装束隐藏在树影下,即使有人站在旁边,也只会感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她这样想着,对自己身手有着近乎绝对的自信,因为那是残酷的地狱里磨练出来的,她是在生死一线徘徊的死亡舞者。 随即她停了下来,迈着像猫一样无声步伐,贴着树干躲藏起来,半个身子藏在影子中,屏住呼吸,然后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幽冷的目光望向了身后,黑暗中是追赶过来的男人。 举起左手,指间是闪烁着银色寒芒的刃锋,随后落下,恍若电光,银芒向着身后男人的眉心射去,如同毒蛇吐露出蛇信,同一瞬间,她悄然加速,沿着阴影,身体像是融入黑暗中一般消失不见。 叮~ 小刀旋转着弹飞出去,沈逸摇了摇头,手上拿着的是一把一模一样的小刀,似乎叹息着某种拙劣的手法,身体突兀地向后退了半步,错身的瞬间,是越过肩膀的匕首,旋即他握住偷袭者手腕,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 咚~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黑色的暗杀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愉快地看着对方晶莹剔透的眼睛中显露出讶异。 “嗨!又见面了,可爱的后辈!” 她不可置信的眼睛中慢慢倒映出男人挪揄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自己,手腕依然握在对方掌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自己引以为傲的潜藏的技法便被看穿,怎么可能呢?对方甚至连转身都没有,便判断出自己会出现在他的身后?不断冒出的疑惑填补偷袭失手的挫败感,她呆呆地看着那张尽在咫尺的笑脸。 短暂地失神过后,她回过神来,眼睛倏地变得凌厉,即使失败了,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她想着,小刀突地从鞋底弹射而出,屈起膝盖,柔软的腰肢伴随着动作发力,银色的寒芒由下而上。 咔咔——骨折的声音倏地在寂静的森林里响起。 “呜……”她瞪大了眼睛,被卸掉关节的左腿无力地垂落,伴随着针刺一般的疼痛涌向大脑,她紧紧咬住嘴唇,发出轻微悲鸣。 “老实一点没有?下一次再来的话就不只是单单让你脱臼这么简单了。”沈逸耸了耸肩膀,脸上摆出一幅不要怪我的表情,随即他猛地贴近躺在脚下的她,几乎是靠在一起的两张脸,她的眼睛倏地变得凌厉,似乎在警告着沈逸不要接近,然而两次的交手却也让她明白了,和眼前的男人相比,她绝对没有胜算,她只能象征性的露出没有任何威胁的表情,随后在她吃人目光中,沈逸揭开了她的面纱:“别那样看着我,我只不过像看看你的脸而已……哦,原来是大美人……” 出现在沈逸眼前的,是一张丝毫不逊色于伊莎贝拉的绝美容颜,尤其是在她漆黑如墨的发丝下,更是为她增添上了一层神秘的美感,此时那一张俏脸,因为痛苦微微扭曲,如同喷火的目光直直盯着他。 “哦,很好,很好,这种目光很令人赞赏,如果是放在以前的话,我是绝对不介意让你尝尝地狱的味道的。” 她冷冷地看着那一张显得有些平凡的男人的脸,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脑海里却是已经将他容貌记下,下一次,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旋即在失神刹那,她的脖子猛地被掐住,脖间的挤压伴随着窒息感倏而涌至。 “我不喜欢别人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所以呢,接下来每个字你最好牢牢地记在心里。”沈逸依然摆出那一副无所谓的笑脸,掐着她脖子的手却猛地将她平举了起来,她徒劳地挣扎着,如若实质杀意倏地笼罩住她,全身的汗毛在一瞬间立起,她眼睛瞪圆地看着眼前露出獠牙的男人,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下一瞬间被利刃贯穿:“回去告诉你的雇主,那个女人归我了,所以不要再打她的主意,知道吗?”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突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前后给人的反差竟是如此之大,旋即她感到握住脖子的五指慢慢收紧,视线伴随着骤增的压力而变得模糊,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脖间的压力倏地消失,她跌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微微抬起视线,心有余悸地盯着他。 “你可以滚了,不过不要再靠近这里,要不然下次就不只是吓唬你这么简单了。” 她听着那个男人平淡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美丽的双眼却不敢从他身上移开,不能有丝毫大意,她提醒着自己,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也不敢将脱臼的膝盖复位,就这样面对着他,慢慢地往身后退去,直到渐渐隐入丛林,才转身逃开。 “都说了放过你了,还要这么小心……” 沈逸小声嘟囔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 许久之后,岸边—— 微弱的月光映在湖面,没有璀璨的星河,孤零零的月影悄悄立在水中,远远地,风撩动着树枝摆动,隐藏在漆黑的轮廓中的,是夜的全景。 河边潺潺流动的水声,哗哗哗~,响彻在耳际,庄重如同祷歌的旋律,是在劝说还是催促,已经分不清,躺在河床底下鹅卵石,瘦弱的声影摇曳着如同随时都会凋零的紫罗兰。 捡起脚下的小刀,伊莎贝拉仰起头,紫色的长发被风轻轻撩起,对着自己的脖间,微微颤抖的手,死亡或许是唯一解脱的方法,她想着,这不能算是自己的懦弱,在折磨的苦难中坚持到这里,即使天上的神灵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放弃而责难她的吧。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那样的事,她只是希望有个人站出来保护她而已,在帝都的时候,她期望着父皇能够替她挡下威胁,在艾特拉斯的时候,她依赖着托莉雅姐姐,然而在这里呢?她又能向谁寻求庇佑呢? 恐怕没有吧,没有人会在意她是死是活,所以……就这样寻求解脱,也没有人会责怪她的吧…… 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她如同祈祷般地将刀尖抵住脖子,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轰—— 巨大的声响突然在远处炸开,宽厚的手心猛地握住了她不断向下的双手,伊莎贝拉睁开了眼睛,河面如同被分开,更远的地方是凹下的巨大深坑,溅起的满天水珠倏地淋在她的头上,淋在站在面前的沈逸身上。 时间如同静止,伊莎贝拉红肿着双眼,看着一动不动的沈逸,静得有些出奇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正要爆发出来,她心头瑞瑞不安,不过,她没有看到沈逸的侧脸,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难道是生气了?她想着,未待心中的喜悦弥漫开来,更加深沉与恐怖的东西倏而压在她双肩,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女人,你想死吗?” 强烈而不加掩饰的杀气倏地以两人为中心发散开去,更远的地方,被惊起的飞鸟争相逃窜,她害怕地看着眼前突然间变得无比陌生的男人,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去,那是害怕的本能驱使着,然而她的双手被紧紧抓住,在看到他的眼睛的瞬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挥之不去的恐惧,因为她看到了地狱一样的光景。 “……对不起对不起……”伊莎贝拉失控地哆嗦着,理智如同崩断的弦,她害怕缩起,下半身突然间湿了一片,隐隐发出骚臭的味道,然而她却浑然未觉,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寒冷的风倏而卷起,远处的树叶沙沙的摆动。 随后村子里的灯火不断亮起,寂静的夜晚突然变得无比喧闹,更多的人被惊醒,他抬起头,薇薇安的身影正向着两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作者的话:点击好少啊,跪求扩散!%&p;g;_&p;;% 第十四章 如果是初吻的话…… “呜啊~” 惫懒地伸了伸懒腰,萨尔随即揉了揉显得有些发黑的眼圈,然后挥动手中的斧头将旁边的树木砍了下来,抬起头,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下了斑驳光圈。 旁边的巴顿也显得无精打采,随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揉了揉肩膀搭话道:“喂,萨尔,你昨天睡好没有?” “天杀的,怎么可能?前半夜还好,没什么感觉,到后半夜,突然间好像有什么恐怕的东西出现了一样,我哪里还睡得下。” “哦,你也感觉到了吗?我的孩子们都被吓哭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天气太冷,所以被冻醒了,然后被婆娘催促着出门看了一下,当时我还不太情缘出门呢。” “有发现什么吗?” “当然没有了,不过昨晚被吓醒的人很多呐。” “可不是,搞到我现在困得要命。”说着,萨尔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打了一个呵欠,巴顿却突然间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道。 “不过,阿逸那小子早上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萨尔便看到站在不远的沈逸,手中如同平时那般拿着计划书一样的草稿,不过任谁也可以看得出他脸上那种生人勿近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被吵醒了,所以心情不好吧。” “嗯,是这样吗?” 因为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旋即他打发开了巴顿,重新拿起了斧头,心中却隐隐觉得,昨晚的骚动或许是由沈逸引起的,这般想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站在雪狼尸体堆前那浑身是血的少年模样,他冷冷打了一个寒颤。 …… 阳光明媚的早晨,虽然没有看到鸟儿飞过,但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森林中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吐露新芽的枝条,一切便都如此欣欣向荣,只是沉郁的心情却仿佛将周遭蒙上了一层灰暗,令他看得不甚明朗,旋即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笑着招呼起来。 “早啊,阿逸。” 他却只是注视着手上的计划书,或者应该说他连计划书也没有在看,直到对方第二次出声,他才反应过来。“……嗯……哦,早啊!”慢了一拍的沈逸旋即堆起笑脸回应道。 看着他的脸色,对方报以善意的关心:“昨天没睡好吗?可不要累坏自己的身体了。” “谢谢,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糟,精神恍惚了一下。”他假意地找着措词,用挂在脸上的虚伪笑容满混着,不咸不淡地继续交谈了两句,随后他目送着对方离开。 抬起头,看着遮在头顶的绿色新叶,尔后伸出手盖在脸上,他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流淌着不清不明的情绪,他很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沈逸收起手上的计划书,在这样下去,什么事也干不了,去看看吧,他想着,旋即向着萨尔的方向喊道:“萨尔大哥,这里交给你了,我回去一下。” “哦,好的……” 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村子里,沈逸站在门外,叮叮咚咚,可以听到里面显得杂乱地碰撞声,伴随其间的,还有呜呜的哭泣以及薇薇安的安慰。 尔后盖着的布帘掀开,满脸倦意的薇薇安走了出来,他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我……” 口中酝酿着的话语尚未说完,薇薇安倏地伸出手挡住了他:“不行,阿逸还不能进去,伊伊她……” 砰~咚~啪~屋内响起的碰撞声却突兀地打断了两人,伴随着瓷器摔烂的动静,还有……少女的呜鸣。 “……对不起对不起……” 沈逸的目光越过薇薇安,在房间的角落,缩成一团的伊莎贝拉害怕地看着他,颤抖地抱成一团,洒倒一地的粥,踩在滚烫的粥上,她也浑然不觉,只是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明白眼前这番光景所代表的含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退后了几步,薇薇安之所以要挡住自己,是不想让伊莎贝拉看到他罢,想到这里,心中原本的情绪倏而变得沉重,他知道的,也很清楚,那是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 ************************************************************************************************** 初春的天气依然带着些许冬天的寒冷,尤其在下着蒙蒙细雨的天气里,微微沁入心脾的冷意挥之不去,站在河边,沈逸轻轻呵出一口热气,水面上倒映出自己那张难看的脸,真是活该啊! 他自嘲地在心中想着,用手上简陋的木桶打起水,再运往薇薇安竹屋外的大水缸,仰起脸,便可以感受到那蒙蒙的雨珠落在脸颊泛起的丝丝冰冷。 距离伊莎贝拉崩溃的那一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因为愤怒之类的理由,而不加掩饰的放出自己的杀意,如果对方是受过训练的武者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一个丝毫武力都没有的少女,承受不住的后果自然便是陷入崩溃的局面。 “明明不是我的错啊……”沈逸辩解地囔囔道,不过心中多半也明白,即使再如何光冕堂皇地为自己开脱,负罪感之类的情绪也不会减少,摇了摇头,他重新回到屋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屋内丝毫动静也没有发出,连日来不曾涉足这里的沈逸感到些许的陌生,微微撑起的窗户,以及堆满角落的杂物,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陷入高烧而昏迷不醒的伊莎贝拉。 时间追溯到几天之前,毫无征兆,又或是理所当然,那是在伊莎贝拉陷入惊弓之鸟状态后的某一天,因为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以及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娇弱的少女每况愈下,直到被人发现陷入高烧时,便已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 看着她白皙的脸上酝起两朵不自然的酡红,沈逸不自觉靠近她,散乱的发丝贴在额边,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任何昔日的美丽,余下的仅是透着彷徨无措的表情,夹杂着恐惧一类的情绪。 因为不曾想过会遇上高烧这类的病情,沈逸便也没有准备退烧的草药,他手中仅有的多是为了薇薇安而准备的外伤药膏,而在初春的季节里,再想去找有用的草药,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受到心中愧疚的驱使,在发现伊莎贝拉昏迷的那天,沈逸便找上了尼奥尔,如果是他那种神奇兽人歌谣的话,也许可以帮助伊莎贝拉恢复健康,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叩响尼奥尔的门。 不过,得到的答案却也是残酷的,尼奥尔告诉沈逸,那是只对兽人起作用的秘法,身为人类的伊莎贝拉是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沈逸和薇薇安便只能看着伊莎贝拉一天天的虚弱下去,如此又过了几天,尼奥尔却再次找上沈逸,明言有办法救醒少女,前提是只能由他和薇薇安两人去寻找,并直言路上可能会遇上危险。 这是要他为了不认识的伊莎贝拉,让薇薇安去冒险吗?开什么玩笑,责任之类的应该是由自己去承担,而不是薇薇安,他想着,已然有了拒绝的意思,即使自己在接下来的余生里,会抱着自责的情绪悔恨一辈子,他也不可能让薇薇安冒险的。 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拒绝尼奥尔的提议时,身边的善良的少女却轻轻拉住他的手。 “阿逸留下来照顾伊伊吧!”薇薇安一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话中透着坚决。 沈逸的脸上露出苦笑:“可是……” 薇薇安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伊伊出了什么事,阿逸会很自责吧,薇薇安知道的,虽然阿逸掩饰得很好,但阿逸最近其实都很不开心是不是?薇薇安不想看到阿逸这个样子,所以我要去的!” 沈逸无奈地露出苦笑的神色,少女口中所说的是我要去,而不是让我去,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你就不怕我担心吗?” 薇薇安却仿佛读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的,薇薇安不会有事的,而且不是还有尼奥尔爷爷吗?”随后仿佛为了宽慰沈逸,尼奥尔对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时分,薇薇安和尼奥尔便离开了村子,他目送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复杂难明,转而看着屋内伊莎贝拉憔悴的脸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 “……父皇……母后……不要离开我……” 仿佛陷入梦魇之中,少女囔囔地呓语着,身体不安的扭动,他注视着伊莎贝拉的侧脸,两鬓已是汗水涔涔,旋即将手轻轻贴着她的额头,然而在触及伊莎贝拉的瞬间,她却抗拒似地挣扎了起来,仿佛陷入更加巨大的恐惧之中。 “……不要不要……” “又不是要将你ooxx。” 摇了摇头,他收回了手,然后拧干湿布,擦拭掉她脸上的汗水,尔后放在少女的额头,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看着她那张无助挣扎着的脸庞,想起离开的薇薇安,愧疚与怜惜的心情交相徘徊在沈逸的心中。 …… “……水水……” “要喝水吗?等等,我去拿来。” 守在屋内的沈逸旋即起身,用杯子蓄满温凉的开水,凑到伊莎贝拉的嘴边,然而她却紧闭双唇,在沈逸扶起她的时候虚弱地挣扎着,如此重复几次,伊莎贝拉依然是滴水未沾。 “拜托,你是病人,能够安稳点吗?”沈逸无奈地说道,然而他多半也明白,如果她再一滴水也不喝的话,不用多久就会撑不下去的,看着她虚弱的脸色,他肯定地在心中断言,想了想,目光在伊莎贝拉脸上徘徊不定,旋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要怪我,如果是初吻的话,你就只能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把初吻送出去了。” 他说着,然后将杯子中的水含在口中,慢慢贴近少女的身体,慢慢贴近她的脸,柔软的唇瓣旋即印在一起,抱紧她挣扎的双手,他将口中的水渡到她的口中,溢出水迹在她唇边滑下,怀中是少女渐渐柔软下来的身体。 窗外依旧下着沙沙的细雨…… 第十五章 上辈子欠你的 呜,好难受啊…… 昏昏沉沉之中,唯一能感受到的,便也是如同散架般的酸软无力,疼痛似乎无处不在,那种感觉就好像连身体也不是自己的,陷入无尽黑暗的意识却能清楚地接收到各种各样的不适。 我是要死了吗…… 她想着,不断变换的影像,时而明亮,如同彩云点缀着蔚蓝色的天宇,时而晦涩,厚重的乌云伴着雨水雷电敲击在她的身上,她看到了小时候的父皇慈祥和宠溺的笑容,她梦到已经去世许久的母后那温暖的笑靥,站在那一片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她所珍惜的东西近在咫尺,然后她跑了起来,向着那些美好的画面追了过去。 可是…… 她越是用力追赶,那些画面便越是快速地远离,直到消失在她的面前,父皇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苟言笑的漠视,母后也已不见,她看到在她墓碑前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 她停了下来,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然后是更深的黑暗侵袭了过来,杀意腾腾的刺客,她转而逃跑,虚幻的刀光落在她的身上,漫长而似乎没有尽头,随后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挥之不去如同梦魇一般黑色眼睛,脚下立足之处倏地失去,她不断地向下跌去跌去…… …… “……呜……为什么……” “嗯?又做恶梦了?” 沈逸静静地看着发出呓语的伊莎贝拉,看着她的侧脸,不断地露出挣扎而又软弱的神色,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那种表情在他看来,便也仿佛正被绝望一步一步地吞噬,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伊莎贝拉旋即如同抓住了最后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握紧。 “真是爱撒娇的大小姐。”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把她脸上的凌乱的秀发捋顺,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润肌肤上传来温烫的体温,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伊莎贝拉竟然是如此柔弱,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随后心中涌起的是混杂着愧疚般的心情。 “好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凶你,能快点好起来吗?”沈逸忍不住说道,至于她究竟能不能听到,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怕是不能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便守在昏迷不醒的伊莎贝拉身边,村子的事情暂且放下,不过即使没有了他,也耽搁不了多少,偶尔望着窗外,看着阴沉的天空,他会想起薇薇安,想起她跳脱而又善良的身影,心中旋即漾起丝丝的波澜。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呢? …… ********************************************************************** 仿佛徘徊在深渊般中找不到路,思绪也跟着迷迷糊糊。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偶尔稍稍清明的脑中会闪过这样的想法,身体沉重有若千钧,仿佛她正被架在火上烤,这一定是某个残酷的玩笑或是惩罚了,她想着,绵软的四肢传来的绝不是什么美好的滋味,为什么会这样呢?然后乱糟糟头脑浮现出一片空白,即使费尽心思去想也不会有什么答案,连头脑也开始不正常,迷糊地转着各种念头,针刺般疼痛遂涌向了头皮,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晕眩。 唯一觉得不是折磨,大概也就是偶尔会从嘴边流入的清流,如同缓解她的干渴,迷迷糊糊的她便吮吸着留到嘴边的甘甜,身体中的难受稍稍缓解,于是她又沉沉地睡去…… …… 擦了擦嘴角,沈逸放下已经空了的瓷碗,随后又帮伊莎贝拉擦拭布满汗水的脸庞,他疲惫的脸上透着些许困色,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便是像刚刚那样的将粥含到嘴中,在慢慢送入她的口中。 即使知道这样做,自己可能会因此而被感染,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自己倘若因此而病倒的话,就真的只能等着去见兽神,他玩笑一般地在心中想着。 当然了,至于这些行为对于一名少女所代表的意义,他也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事急从权,两害相比取其轻,采取这样的行为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她慢慢虚弱下去直至死亡要好得多。 而且在他之前的世界里,接吻也算不上多么冒犯吧,他想着,为自己举动寻找着合理的理由,如是说寻找借口更为确切,再者,伊莎贝拉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恐怕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甚清楚吧,只要不告诉她的话,这件事便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从来都不是会在小事上纠结的那一类人,即使伊莎贝拉突然醒转,他也会选择性地隐瞒这件事,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至于女孩清白之类的,难道他有对她做过什么**之举吗?所以责任之说统统见鬼去吧,他理所当然地决定着。 看着她那毫无防备的侧脸,红肿的眼角被泪水浸湿,干涩的嘴唇已不复当初的红润,双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铁石心肠的心情便也软化下来。 算了,补偿什么的等你醒来之后再说吧。 …… “……冷冷……” “嗯?你说什么?”深夜,守在伊莎贝拉旁边的沈逸倏地偏过头,俯身下去,贴近了她的脸,随后听清那近乎微弱的**。 “……冷……” “即使你跟我说冷,我也没有办法啊,几乎所有的被子都盖在你身上了。”他苦恼地摇了摇头,随后翻遍屋内所有的角落,却没有找到其他多余的被子,看着她难过的脸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脱掉身上的衣服:“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的要折寿了。” 囔囔地说着,旋即他运转体内的气劲,微微泛红的肌肤升腾起热气,然后他轻轻地抱起伊莎贝拉,看着她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柔弱无助如同已经迷失的孩子,心头便也微微泛起刺痛一般的怜惜。 “……好了,现在应该不冷了,幸亏是在这一个完全无关的世界里,要不然给破军和七杀知道的话,我以后就别想抬起头……” “……大小姐,你快点醒来吧,我承认那天吓你是我的不对,但你也要想想,为了救你已经惹上很多麻烦了,你却还想着自杀,你那是在傲娇吗……” “……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早知知道的话,一开始瞒着薇薇安也要把你送回去……” 他碎碎念着,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回应他的,则是不断向他怀里缩去的少女滚烫的身体,他露出苦笑,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秀发,安慰一般地抚摸着:“……明明之前还一副怕我怕得要死的样子……”他想着,闭上了眼睛,旋即也跟着沉沉睡去。 …… 清冷的夜色,倒映在水中的双月交汇在一起,柔顺而迷离的月华遂从空中落下,原本不甚明朗的夜空因为下过一场蒙蒙的小雨而变得清澈,闪烁的星光便如同点缀一般星罗棋布。 透过微微撑起的窗户,视线之中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紧紧相拥的两人,静谧的时光悄然流淌,万物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她的眉毛轻轻颤抖着,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连日来因为高烧而变得不甚明朗脑袋似乎未能一下子反应过来,依然昏沉沉,仿佛下一秒便又会失去意识。 木然地转动着蓝色的瞳孔,身旁是温暖的热源,挡在身前为她驱走寒冷,她呆呆地注视着,旋即视线中渐渐开始恢复清明,眼睛清晰倒映出来的是沈逸的面容,随后迟钝的大脑也终于反应过来,干瘪的唇瓣微微张开,思绪再一次变成空白,大脑仿佛运转大量超过负荷的事物而当机。 “嗯?”沈逸旋即醒转,奇怪地看了一眼怀中紧闭双眼的少女,摇了摇头,错觉?旋即他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伊莎贝拉:“竟然睡着了……”如此说罢,他甩了甩麻痹的左手,然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屋内遂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甚至可以清晰听到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伊莎贝拉悄悄睁开眼睛,不断升温的脸颊,最终化作两朵娇艳的红霞,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他……他抱着自己…… 她呆呆地想着,乱糟糟的头脑仿佛变得更加不堪,如同一团浆糊,夹杂在其中的是羞涩、混乱、不可思议,以及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喜悦,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涌了上来,随后沉沉地睡意再度侵袭,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陷入昏迷之中…… 随后几天的时间里,她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却也没有恶化,模模糊糊中,她曾几度醒转,却是不敢再睁开眼睛,他的唇,自己的唇,他的体温和怀抱,仿佛连她身上气味也带上他的气息。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随即意识到这几天来他便是这样在照顾自己,心跳不自觉的加速,也多亏了此时陷入了高烧的境地,如若不然的话,怕是怎么也解释不了脸上因为羞涩而涌起的红晕了,她想着,意识在半睡半醒中交替,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假装昏迷下去呢? 也许是自尊在作怪,她想着,然后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再次陷入昏睡当中…… ************************************************************************************** 作者的话:感冒了,各种不适中…… 第十六章 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帝都科洛贝恩—— 彩色的丝带从街道两边的建筑交错而出向前延伸,宽阔的广场便是人来人往,贩卖着零食之人,满脸兴奋议论之人,飘起的彩色气球微微摇摆,位于广场中央,是巨大的半球形歌剧院,而在歌剧院的面前,巨大的晶屏轻轻荡漾着。 及腰的黑色秀发,清澈的蓝色眼睛仿佛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妩媚而温婉的面容,小巧的鼻尖下是微张的嘴唇,仿佛正在吟唱着天籁之音,窈窕的身姿掩盖在深蓝的礼服下,仅仅只是被定格住的影像,其一举一动便充满无处不在的优雅之姿,不难想象,影像的主人拥有着怎样的美貌了。 她便是帝国第一歌姬——艾薇儿·塔莉丝。 旋即,奏响巨大声乐便从半球形的歌剧院飘扬开来,随后清丽婉转的歌声渐渐高昂。 视线穿过歌剧院那紧闭的门扉,越过铺着红色地毯阶梯往上,穿过盖着的红色帘布,光线便也暗了下来,阶梯式的观众席上人头攒动,并不存在任何空位,或者应该如此认为,能够到听到艾薇儿的歌声,便是每一个帝国人不容错过的一生之荣幸,自然就不存在缺席之说了。 落下的光束随即笼罩在那一道令人难忘的身影,微微昂起脖尖,水润的唇瓣发出的便是如同嵌入灵魂般深刻的美妙歌喉,如同错觉一般,跳跃着的晶莹光点围绕在她身边,似乎连光线也倾倒在她歌声下。 在这般几乎完美的画面之前,听着缭绕在耳际的动人歌曲,每一个听者似乎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此刻身处的场合,只剩下舞台中央那一道纵声高歌的曼妙身影。 …… 许久之后,激昂的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许多人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令人难忘的倩影随即弯腰致意,一如她往常般优雅,缓缓落下的幕布旋即将她的身影掩盖起来。 …… 歌剧院的后台—— “谢谢阿历克斯大人的盛情邀请,只是刚刚经过一场演唱,我现在有些困乏,不如就留待下次吧。” “哦,竟然如此的话,我便不勉强了,艾薇儿可要多注意身体,不要累着自己了。” “谢谢大人的厚爱。” 静静坐在梳妆台上,她先是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拒绝掉眼前的男人的邀请,再竖起温和的笑容,其中送客之意便是再明显不过了,眼前之人却仍不死心,纠缠了两句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 艾薇儿目送着他渐渐消失在过道的背影,男人宽厚的肩膀显得有些落寞,其中或许还有失望也说不定,她在心中揣测着,笑容不曾稍减,毕竟已经习惯这般近乎盛情的“骚扰”了,或多或少地,有意无意地也学会行驶拒绝这种权利了,撩起耳边的秀发,银色的耳坠轻轻摆动。 目光转而落在镜子前如同完美一样的可人儿,指间悠悠地卷动发丝,镜子中的人便也跟着做出一般无二的动作,稍稍有些冷清呢,后台之中便也只是她一个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因为她已经将人遣退,化妆的事不用假手于人,至于护卫之类的,自己并不是柔弱到时时刻刻都需要人保护,自然也被排除,至于这其中,也许她是在担心着有人怀着某种不明企图而接近她也说不定,嘴脚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虽然有时候她也会冒出身边是不是需要一个无话不说之人这样的想法,然而……终究是不现实的,收起这般软弱的心情,自己到底是过了那个需要肩膀来依靠的年龄了。 不知过了多久,剧院内观众退场的声音渐渐消停,余下的便只是死寂一般的静,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对着身后。 “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嗯。”少女的身影遂在阴影中显露出来,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被沈逸放走的刺杀伊莎贝拉的少女,带着浓浓的挫败感的语调,她开口道:“任务失败了。” “嗯?难得看见你这样的表情,是遇到意想之外的情况吗?” “是,我……我被抓住了,然后对方又故意把我放跑。” 听罢,她感到些许好奇,到底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她才会用上被抓住的字眼呢?以她如今的身手来看,这算是相当稀少的事情了,旋即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懊恼的面容:“这就真的是意外了,明明上次即使是面对托莉雅,你也没有失手过,他比托莉雅还厉害?” “也许,我判断不出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艾薇儿却轻轻笑了起来:“四将军之上吗?”随后,仿佛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她的目光转而落在少女身上,看着如同做错事等候发落的身影不发一语,时间慢慢流逝,艾薇儿可以明显感到少女身上的局促。 注视着她仿佛被剔除感情的脸庞,明明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却没有了属于她年纪该有的活泼,她想着,轻轻叹了口气,斟酌着字句安慰道:“爱丽丝,如果对方的实力真的在托莉雅之上,你的失败也无可厚非,没必要太过自责了,知道吗?” “是!” 回答她的却是没有丝毫感情的语调,她稍稍有些明白,眼前近乎偏执的少女怕是听不进去的,这样想着,艾薇儿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在疑惑的目光中,她靠了过去,看着少女那一张僵硬的面容,恶作剧般伸出手捏紧她的脸颊,然后拉长。 “还有啊,女孩子不要整天板着脸,会变成老太婆的哦……” 这一次,艾薇儿从她的眼睛中真真切切地读出不知所措的神彩,这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表情呀,她想着,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 **************************************************************************************************** 温暖的晨光斜斜地穿过竹制地窗帘,耳边有孩子们的嬉闹声,透过布帘,可以看到不远处忙碌的炊烟冉冉升起,她靠在墙角的一边,蜷起腿侧坐着,腰间盖着一件绒被,偏着头,注视着屋外和平安详的景象,心情也不自觉跟着沉淀下来。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并不是多么灼热与刺眼,懒懒地,暖暖地,让人忍不住升起一种不愿动弹的慵懒心情,一缕紫色发丝从她耳边滑落,她伸出手撩起到耳后,扬起的螓首,脸颊透着些许红润,深蓝的瞳孔中倒映出天空的浮云。 如果是这样的景象,即使是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不会看厌吧,伊莎贝拉静静地想着。 距离那一次意外醒来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的,也可以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一星期里的事情怕是想忘也忘不了的吧,她想着,随后指间轻轻触碰了红唇,脸颊旋即因为回忆起温润的触感而稍稍发烫,她倏地将脸埋在被子上。 以后自己应该怎么见人呢,那可是自己的初吻啊…… 她害羞地在心中喃喃道,连日来的高烧因为薇薇安带回的草药而得到缓解,经过一番调理之后,身体开始渐渐康复,原本难受得要命的酸痛似乎已是昨日之事,每每想到这里,对于薇薇安,那名活泼可爱的狐耳少女,感激之情便难以付诸于语言之上,虽然在那其中也有着像愧疚一样的情绪,尽管不是自己的本意,但她的的确确做了对不起薇薇安的事情了。 不过,却也不可否认,在这样的情绪中,也有着令她忍不住意乱神迷的悸动在其中,像是引诱着她向着更深的深渊堕落下去。 “我回来啊,伊伊!” 兴冲冲的身影闯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薇薇安不知道从哪里采回来一大篮子的蘑菇,兴致高昂地放在了她的面前,雀跃的身影随即将她扑倒,尔后轻轻磨赠着她的脸颊,或多或少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招呼方式,便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抗拒,再者她也并不讨厌薇薇安这样直接表达自己情感的肢体语言,唯一苦恼的,大概就是她还没有弄懂兽人的语言吧。 这样想着,伊莎贝拉的目光随即偷偷望向门后,沈逸掀开布帘走了进来,在视线触及的瞬间,她掩饰一般地移开了视线,沈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着也许还她在害怕自己之类的理由,便也没有放在心上,略微想了想,他背对着伊莎贝拉开口问道:“身体怎样了?” “嗯?哦,已经好很多了……”听到沈逸关心的问话,伊莎贝拉先是呆了呆,反应过来后,从心底里涌起的便也是高兴一样的情绪,相比于之前的冷淡,这算得上是他主动与自己的搭话了,她暗暗欣喜,然后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如若不然的话,这样的心情怕是很容易便被人看出来的。 然而为什么要掩饰呢?为什么要害怕被别人看出来呢?又……为什么会这样期待与他说话呢?连她自己也有点不明白了。 时间旋即在这样并不安静的气氛中悄然流逝,在一旁添乱的薇薇安,认真准备着食膳的沈逸,偶尔她也会搭话,笨拙地想要融入进去,时而懊恼,时而兴奋,那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心情。 **************************************************************************************** 作者的话:感冒头痛发烧流鼻涕,难过中,看在我这么坚持的份上,求大家给个收藏推荐……!!%&p;g;_&p;;%!! 第十七章 暖 稍稍拱起的坡地,开垦出来的田壤上长出稀稀疏疏的幼苗,翠绿的色泽点缀着褐色的土地,挖出来沟壑里可以看到水洼,沈逸弯腰在田间侍弄着,抹了一把汗水,微带满足的脸扬起,看着在阳光下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村子景象。 已然建好的水车,转动着的轮叶、刮板和水斗,在河边发出轻响,薇薇安赤着脚踩在河流中央,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在她的身边跟着几个孩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河底,待到鱼从她脚边游过,倏地弯腰,在溅起的水花中得意抓起一尾不幸落入她手中的肥鱼。 站在坡地的沈逸远远地喊道:“小心点,不要掉到河里去。” 薇薇安耳朵遂轻轻动了动,然后回过头向着他的方向扮了扮鬼脸:“才不会呢!” 看着她烂漫的笑靥,心中便也跟着涌起一股淡淡的温馨,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往下可以看到村子里的妇女在下游洗着衣服,混杂在那一堆兽人之中的人类少女卷起衣袖,费力地搓洗着衣物,笨拙地身影已经失去往日的娇柔,沾着水迹的脸颊,挽起束到脑后紫色秀发,却也平添了几分自然的美感。 不过,可不要再把他的衣服让河流给飘走,他在心中祈祷着。 便有人敲了敲他的肩膀,兽人硕大的身形热情地搭在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人再将他当成外人,尔后说起善意的玩笑,或是唠叨着有的没的,旋即更多的人放下手上的活儿,聚在一起,吹吹水,聊聊天,到得最后变成比拼腕力的切磋。 他按着额头地看着眼前闹剧一样的比赛,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时间是薇薇安回来后的半个月,伊莎贝拉的病情已经完全得到了治愈,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也已是过了许久的事情,他理所当然地决定隐瞒起自己对她做过的事情,毕竟这种事之于他来说,无所谓的,而之于女孩来说,便是事关清誉的问题了。 然而,纵使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伊莎贝拉着想,每次在面对少女时,或多或少,他便总会感到些许不自然,硬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心虚之类的微妙心理。 每每想到这里,少不得自嘲一番,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他想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说是故作轻松也好,说是虚情假意也好,只是对于少女,保持着一份愧疚补偿的心情却是真切存在的。 随后在日常的相处中,他却意外地发现了伊莎贝拉的小动作,仿佛在躲避着他一般,他隐隐地觉得伊莎贝拉或许知道了些什么,每当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时,便总会看到少女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美丽的娇颜上微带羞涩的表情,镶嵌在阳光下躲闪的神态便总会带给他可爱的观感,不再是像一开始相遇时那种怯生生的无措,而是掩饰一般地慌张,他甚至会按耐不住地生出了逗弄她的恶作剧般的想法。 如此过得几天,他便也习惯了在视线接触时,少女先将目光移开的小动作,觉得甚是有趣,然后在某一天,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伊莎贝拉竟然主动找上了他。 “阿逸,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教我兽人语言?”怀揣着莫名感到紧张的心情,伊莎贝拉学着平时薇薇安对沈逸的称呼开口问道,两只手却紧紧地捏住衣角。 “你想学?”他转过脸,然后注视着眼前的伊莎贝拉,细腻的长发挽起,散发着清香,微微湿润的发丝很好地梳理起来,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的打扮,或许是因为紧张,她深蓝的瞳孔盈着水光,水润无暇,却是更加楚楚动人,如果换个地方,再换个场合,他甚至会以为她是准备向自己表白了,毕竟这样的神态与动作,无论怎么想都像是酝酿着“我喜欢你”一类的词藻,在心中如此想罢,摇了摇头,将那份旖旎的心思赶了出去,考虑了一下,他重新开口:“人类不是一直都很歧视兽人,你学来有什么用呢?” “可是……可是……”听罢,伊莎贝拉眼睛微张,在他的注视下,动作也变得有些慌乱,大概是没想到沈逸会有这样的疑问,一时间却想不出说辞,随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出于不想让他误会她其实也是歧视兽人的那一类人,在他的目光之下,少女倏地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然后开始义正词严地辩解着:“呼,这样的说法很奇怪呀,为什么人类歧视兽人,我就不能学兽人语言呢?” 这是与他印象中柔弱的少女所不同,明显带着生气的语调,伊莎贝拉一本正经地瞪视着他,红润的唇瓣微张,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可以否认,人类歧视兽人,但因为这一点就断定我学兽人语言没有丝毫用处也太奇怪了,我是我,其他人是其他人,以全概偏的轮调太荒谬了……”她柔弱的嗓音如同往常一般清脆悦耳,并没有特意地加重语气,却似乎带上异乎寻常的坚定。 “……” 以全概偏,有这样的说法吗?他汗颜地在心中想着,旋即饶有兴致地看着仿佛按下性格中另一个开关的伊莎贝拉,竖起的柳眉,认真得有些过分的眼睛,以及越来越靠近的诱人双唇,这一切仿佛都在表达,你错了,不是这样子的意思,沈逸的嘴角旋即微微翘起,他已经切换到看戏的模式,或许她本人没有察觉,此时她较真的表情看起来倒更像是掩饰某种目的的死缠烂打。 “而且说不定大部分人的看法便都是错的呢,兽人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野蛮,他们之中也有许多善良的人,却被不明真相的人污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很可怜吗,至少需要有人站出来,学习他们的语言,为他们说话,连伸张都没有的定罪太残酷了,还有呀,人类的历史也不可能一直是对的,偶尔走了弯路也是常有的事,历史学家不是常说要以史为鉴,这也说明人类的发展历程不可能总是正确的,所以所以……嗯……” 如果让她继续说下去,也许接下来就连帝国史也要被翻出来,这样想着,他突然伸出手,捏住了不知不觉间靠在眼前的鼻尖,那一瞬间定住的表情,因为错愕而分开的小巧樱唇,时间如同在她脸上刹停,长篇大论倏地戛然而止:“好了,好了,我会教你的,我们就不用在人类的历史上继续深入下去了,好吗?” 他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伊莎贝拉却仿佛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蓝色的眼睛旋即渐渐升腾起水润一般光泽,娇艳地红晕倏地布满她的双颊,然后慢慢地扩散开去,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整张脸便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红彤彤的。 “……” “嗯,怎么了?” “没没……没有……”伊莎贝拉却仿佛赌气的女孩儿一样鼓起脸看着他,已然失去了刚刚振振有词的气势,现在这番神态,落在别人眼里,倒更像是在死撑的表情,旋即她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转身背对着他,小声嘟囔着:“……反反正学兽人语言不是什么用处也没有……”随后她偷偷地瞥了沈逸一眼,仿佛担心他没有听清,末了还不忘补充着说道:“……说好了的……” “……呵呵……” 看着少女的神态,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意外地发现伊莎贝拉的另外一面,听到他的笑声,少女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好像又矮了半截,在灯光中轻轻摇曳着的,是美丽而娇羞的红艳脸庞…… …… ******************************************************************************************** 漆黑的夜空中弥散开来的繁星闪烁,已经辨别不出任何熟悉的星辰了,三轮弯弯的月亮,落下的月华却别无二致,不过,即使是再如何地与记忆中星空相悖,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亘古不变的苍凉了,自己现在看到的繁星是不是数十亿年前的的繁星呢?它的光经过漫长的旅途来到自己面前,来到自己这个异乡人的面前。 他出神地仰望着星空,怀中窸窸窣窣地动静倏地打断了他的遐想,猫在他怀里的薇薇安缩了缩,然后靠在他的胸膛,尾巴一如往常般作怪,绒绒尾穗在他小脚附近扫来扫去。 “阿逸,好暖啊!”狐耳少女发出满足的感叹,眯着眼睛朝着他怀里拱了拱,她身上独有的麋香缭绕在他鼻间。 “真服了你!” 感受到薇薇安的依恋,沈逸便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秀发之上,金黄色的柔顺触感沿着肌肤传到大脑,还有她微微摆动的耳朵,轻轻撩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膛的可爱小脸,满怀的柔软便是少女娇柔的身躯,那是微暖的体温,在初春的气候里充满了淡淡的温馨。 他双手紧了紧薇薇安,他是如此迷恋着少女给他带来的这般平平淡淡的温馨,看着满天的星辰,他轻轻哼唱起了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不管东南西北。” …… 第十八章 欢闹 时间是早上,和煦的阳光照出一大片影子,屋子的阴影,树木的阴影,微风拂过,轻轻摇晃着的枝叶,那是村子外的古树,粗厚树干上吐露出新芽的枝条渐渐被翠绿所渲染,只消过多几许时日,或许便会长出一片绿荫。 沈逸沐浴在阳光下,拿出纸和笔偶尔写写画画,脑海中考虑着村子里的事情,种下的种子,发出的嫩芽,还要考虑肥料的问题,化肥是不可能了,村子外应该还要预留出一块畜牧的土地,至于畜养什么呢,上一次看到的猪豚或许是不错的选择,至于其他的,要问过尼奥尔老爷子之后才能决定。 他想着,笔尖遂发出沙沙声响,想到的东西便记录了下来,一条条的构思,可行的,不可行的,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毕竟这是之前没有接触过,而且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用上的一天,然而……以前的自己到底满心在想什么呢? 思绪及至,他蓦地停下了手中的笔,摇晃着的笔盖沉吟许久,却是想不到答案。 然而这样的迷茫也仅仅是停留了一瞬,他很快便回忆起来,抬起头,注视着眼前刺眼的光线,其实……应该是什么也没有在想吧。 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随后尘封的记忆稍稍露出了一角,各式各样的画面如同泛黄的照片在头脑中闪过。 老人死后,他就一个人为了活着而活着,行尸走肉般满是血色的生活,直至在枪林弹雨中遇上破军和七杀,那是有些放纵的自我了,靠着自身的武力,也靠着老人教给自己身手,杀过人,做过后悔的事,一双双的眼睛,各色怨恨,哀求,恐惧的眼神都一一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但终究也只是这样。 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有什么不想要的,心灵自由得如同苍白的宣纸,他想着,如果继续以那样的方式生活下去的话,等待他的结局大概便也是被染黑了吧。 “嗯~要怎么办呢?” 心中的感慨旋即被疑惑的自问自答所打断,薇薇安拿着几根拾来的树枝愁眉苦脸,随后另外一边,伊莎贝拉费力拖着一整桶湿漉漉的衣服,一点一点朝着他所在方向挪了过来,然后两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夹杂着其中不明所以的比划。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半个月以来,出乎他的意料,伊莎贝拉已经掌握最为基础的兽人用语,当她开口尝试着与薇薇安交谈时,他一度感到惊讶,至于其中,是兽人的语言过于简单易懂,还是看似弱不禁风的伊莎贝拉其实有着超乎常人的语言天赋,便不得而知。 看着她们在一旁捣鼓,按捺不住好奇的沈逸问道:“你们在干吗?” “这边阳光很好呀,我们想把衣服拿到这里晒一晒……”伊莎贝拉头也不抬地说着,卷起衣袖,路出白皙的肌肤,随后又开始自言自语,抿着嘴角的认真模样倒像是正在进行某种研究:“……不过要怎么把衣架搭起来呢?” “要不这样试试?”薇薇安旋即兴奋地将拾来的树枝架了起来,与伊莎贝拉认真的模样相比,薇薇安更像是乐在其中,她其实只是觉得好玩吧,他暗暗地想着,忍不住按了按额头,你们到底要有多不谙世事,连晾衣服的事情也要考虑这么久。 商量完之后,两人手忙脚乱的用树枝搭起简易的衣架,看着颤颤巍巍的树枝被捆在一起,沈逸相信一阵风便能把它吹倒,待到伊莎贝拉将几乎湿透的衣服晾上去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确定衣服拧干了?” “当然啦……”伊莎贝拉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我可是拧到手都痛了哦!”听罢,沈逸目光落在不断滴水的衣服上,你这是要有多弱不禁风,伊莎贝拉大小姐? 当她们将第一件衣服挂上去的时候,不堪重负的薇薇安牌衣架发出“咔——”的一声,彻底坏掉了,两人同时瞪圆了眼睛。 “呜呜,塌掉了。”这是薇薇安的反应。 “呜呜,衣服弄脏,又得重新洗了。”这是伊莎贝拉的反应。 ……然后那一天,沈逸痛苦的发现他没有衣服可以换了,因为被随意丢在树上的衣服还没干…… ****************************************************************************** 艾特拉斯—— 褐色的地毯上并没有见到任何灰尘,旁边是巨大的书柜,一排排的书籍陈列其上,厚重的色彩感让人忍不住产生也许书上所记载便是帝国不为人知的黑历史一般的错觉,而事实上书柜上罗列的书籍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抨击着帝国的现状了。 四周的墙壁挂着书画,巨大的落地窗前是一张办公桌,此外便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这是一间布置得一丝不苟的书房,除了桌前的那一张椅子外,没有其他家具,显然主人并不愿意让任何人在此间打扰。 伦纳德坐在桌前,严肃不带任何表情地阅览着手中的报告,在那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记载着托莉雅目前的行踪,随后他拉开报告中所提及的地图,以艾特拉斯为中心,四周满是被打上红叉的图标。 那意味着徘徊在艾特拉斯附近的盗匪正在被一一扫荡,而荡平这些据点的人自然不可能有其他人。 这是在伊莎贝拉失踪的几个月后艾特拉斯的现状,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不止一次地派出人手去搜寻着她的下落,除了留下必要的卫兵,几乎每一个在艾特拉斯任职的公职人员都被派了出去,随后传回来的消息便也是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子。 随着这般兴师动众的搜索,民间便有人开始擅自猜测,各种阴谋论喧嚣其上,然而这是在一开始他便预见到的,只是托莉雅却不停任何劝告一意孤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与那名失踪的公主一个模样,任性的女人,他冷冷地在心中评价着。 旋即他以艾特拉斯的治安为由,强行终止搜索,两人为此吵了一架,而他也总算是见识到四将军的气场,便是在这间书房中,穿着武斗服的托莉雅冷冷地质问着他,那一张与帝国歌姬相比也毫不逊色的面容挂着寒霜,陡然压在双肩的气势,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他毫不示弱回瞪了过去。 “或多或少应该接受现实吧,伊莎贝拉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可能活着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只是陈述着事实,然后便看到那张冰冷的脸上闪过愠怒之色。 “伦纳德,你最好记住,艾特拉斯目前的领主不是其他人,而是我托莉雅!” 压抑下心中的愤怒,冷冷地留下这句话后,托莉雅旋即转身离开,他注视着托莉雅的背影,眼睛慢慢眯起,摇了摇头,终究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尔后,仿佛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她开始扫荡徘徊在艾特拉斯附近的盗匪,有时候则是凶残的魔兽,为此他派了一只中队跟在她后面,不过也猜得到,怕是根本没有中队插手的时间,一路推平开去,毕竟是帝国四将军之一的女人。 然而……纵使做得在多,也只是愚行而已,如此想罢,他放下手中的报告。 嘟嘟——敲打窗户的细响随即传入他的耳中,他转而对着窗户,一只蓝色的鸾鸟正悬停在窗外,脚下系着小小的信封,等到他将鸾鸟放了进来,解下它脚下的信封时,鸾鸟倏地变成一团火焰消失无踪。 将手中的信件看了一遍,随后他闭上眼睛,脸上表情倏地变得肃穆,静静地沉吟许久,旋即他走出了书房,对着一旁的卫兵吩咐道:“传我的命令,召集一个中队……不,两个中队的士兵,在城外集结,随时准备出发。” “另外派人去通知托莉雅将军和莉莉丝副官……”旋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就告诉她们,已经找到伊莎贝拉公主的下落了……” …… ************************************************************************************************** 兽人的村子—— 夜晚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整个屋子,忙碌一天的沈逸伸了伸懒腰,然后侧过脸,可以看到拿着小本子的伊莎贝拉和薇薇安又聚在了一起。 “薇薇安,把手给我!”伊莎贝拉看着小本子,念着有些别扭的发音,手中的小本子是她自己记录下来的,因为嫌麻烦,沈逸没有太过认真地教过伊莎贝拉的发音,往往是他在一旁说着话,然后再用人类的语言复述一遍,跟在他身边的少女便记在手上的小本子,为此,她还埋怨过从来见过像他这么不负责任的老师。 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薇薇安,伊莎贝拉苦恼地咬了咬笔盖:“是不是发音又错了呢……”随后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学生这么认真,应该感到高兴了,他不负责任地在心中想着,浑然不知道伊莎贝拉之所以这么认真全是因为他这个当老师太过敷衍了事的缘故。 “耳朵?” “嗯,耳朵!”随后薇薇安肯定地点了点头,伊莎贝拉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耳朵,那是软软的触感,薇薇安的耳朵遂轻轻摆动。 “嗯,这次没有说错了,然后接下来是尾巴。” “不行,伊伊,尾巴不可以。” 薇薇安却猛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满脸紧张地抱紧尾巴,然后转身跑开,不明所以的伊莎贝拉满脸疑惑,然后也跟在她的身后跑起来:“咦?怎么回事,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吗?别跑啊,薇薇安。” “不行,不行。” 两人旋即在屋子闹腾起来,沈逸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泪眼朦胧,薇薇安的身影却倏地朝着他方向跑了过来,然后……“咚——”的一声,满脑子的星星乱舞,惺忪的睡意跟着不翼而飞,只剩下一阵疼痛,他捂着鼻子,尚未回过神来,跟在薇薇安身后的伊莎贝拉也被绊倒,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向着他倒了下来,“咚——”比之更加清脆的声音,这次是后脑着地。 “哇……痛!痛!”他忍不住抱头在地上**着,随后红着眼注视近在咫尺的两名始作俑者吼道:“你们够了!!” “啊咧咧,阿逸,生气了?” “……对不起了……” 略微欢闹的晚上,时光如同渐渐燃尽的烛泪般悄然流逝…… 第十九章 蹩脚箭术 春日的晨间便也弥漫着水汽,虽然没有了冬天般严寒,但也算得上清凉,照射下来的阳光,在树林的枝叶间隙被分割成更加细小的斑驳,夹杂在其间的翠绿色郁郁葱葱。 偶尔会有小动物从草堆中窜出,伸着脑袋左右探望,然后拾起树下的如同松果的种子,和着虫鸣声,在这一片退去白色的森林中尽显盎然的生机。 咻—— 破空声猎猎作响,摇晃的枝叶轻轻摆动,箭羽遂穿过浓郁的灌木,被惊起的猎物尚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贯穿了脑袋,动弹了几下之后不再挣扎。有人陆续从遮掩的草丛中走出,萨尔便将插在猎物身上的剪枝拔了出来,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猎物,露出爽朗的笑容。 “今天的第一只猎物!” “嘿嘿,萨尔真有你的。” “不赖啊。” 喝彩声接连响起,这是从村子出发的猎人队伍,度过最难熬的冬天之后,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不必再为了食物问题而头疼,靠着与生俱来的本领,猎杀一些森林中的动物,只要不是太过于冲动,总不至于会发生危险,他们以前便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存下来,如果没有太大意外的话,以后大概也会在这一片森林里代代传承下去,至于活得是好是坏便也全凭这片森林的喜好了。 运气好的话,可以在森林里轻易地找到猎物,肉质鲜美的猪豚,或是差一点的羚猫,运气差的话,或许连续许多天也找不到任何东西也不奇怪,他们会因此饿上几天,但也死不了,除非是像冬天那般漫长而寒冷的日子里,其余的时间,在森林里总能找到吃的食物,这便也是身为猎人的生存方式,算不上残酷,因为真正的残酷他们是经历过的,但也绝对算不上美妙。 如果没有沈逸的话,他们或许便会像这样度过一生,或是在某个寒冷的冬天里被饿死,或是在某一次狩猎时,遇上危险的猎物而丧命,萨尔便常常有这样的想法,如同他们把生命奉献给了这一片繁茂森林,只是呢……活着的意义大概也就是于抗争了,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生死交出,哪怕是在神的手上,在人类城市逃跑时是这样,活在当下也是这样的。 只是现在,应该庆幸的,他们或许有机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他想起村外的开垦出来孕育着希望的土地,还有更多与沈逸交谈时说起的东西,黄灿灿的稻田如同波浪一样覆盖在土壤上,他可以闻到稻香,被畜养的牲畜在围栏里日渐肥满,他们因此不必早早出门打猎,孩子们便在村外玩耍,冉冉而起的炊烟会远远飘散,那是不会有人饿死的世界,他稍稍地感到憧憬,即使在人类的都市中,他也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意识到这些时,感激的澎湃心情便难以言表,他的目光旋即落在队伍后面,那一个为他们带来名为“可能”的人类。 沈逸的身影便混在兽人之中,吊在队伍的最后,薇薇安爬到了树上,四处张望,偶尔也会摘下果实,跳脱的身影便也没有一刻会安定下来,千万不要再给我找到什么剧毒的果实,他暗暗祈祷着,对于薇薇安的天赋,可是深有体会,目光转向身后,在稍微远点的地方,是扶着树干喘着气的伊莎贝拉狼狈的身影,落后已有一段距离,可以看出她平日是多么缺少锻炼,他想罢,无奈耸了耸肩膀。 随后,他的视线随着喝彩声而落在萨尔的手上,刚刚萨尔搭弓射箭动作他可是看到的,箭羽以无可挑剔的角度命中猎物,纵使以他的眼光而言,也觉得这一箭射出的轨迹十分的漂亮,只不过……他是不懂射箭的了,如果是手枪一类的现代兵器,还懂一些,至于弓箭的话,以前连摸都没有摸过,难与不难更是无从说起。 这样想着,然后心中便升起也许以后自己可以尝试造一把手枪的想法,这是属于无聊的妄想,先不说他连钢铁都还没有造出,火药能不能配出便还是未知数,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头上顶着主角光环,想到什么就可以造出什么,有些东西抱着一腔的热血是不可能做到的,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毕竟想得到是一回事,做得到又是一回事,摇了摇头,他遂将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扑灭。 “阿逸要不要也试一试?”随后注意到他的目光,萨尔带着爽朗的笑容举了举手上的长弓。 “这个……还是不了,我以前都没碰过弓。”沈逸其实是有些跃跃欲试的,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心中多半明白,这样发出提议的萨尔并非有什么恶意,相处久了,他大概也能稍稍理解兽人们的思维模式,大抵是我露了一手,你也露一手,然后彼此聚在一起,或是玩笑说上两句你不如我之类的,然后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或是善意表示厉害之类的,吹捧一下,不存在任何虚情假意,这是真正的单纯了,只是……对于弓箭一类的,他是真的没有什么信心了,比腕力的话,他倒是愿意奉陪。 “没关系,就当做消遣一下。” 说罢,萨尔不由分说地把弓塞到了他手中,他苦笑地拉了拉弓弦,没有再继续推脱:“行,那我试试,不保证能射到猎物。”如此应道,他开始幻想着自己百步穿杨的场景。 “呵,阿逸犯不着这么没有信心,我们当中最差的是薇薇安,你不可能连薇薇安的箭术都比不过吧。” “瞄,有人在说我吗?”在树上跳来跳去的薇薇安倏地停了下来,转过头,一脸的好奇,伊莎贝拉旋即也从后面跟了上来,抚着胸口喘着气,却也忍不住瞥了一眼沈逸,稍稍带着些许好奇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弓。 在这般算是万众瞩目的围观下,他轻轻拉开了弓弦,以前倒是听七杀说过,什么地中海式射法,什么蒙古拉弓法,对于他来说,这些倒是一窍不通,这样想着,他随即模仿着射雕英雄传里面的郭靖,气势十足迈了一步。 “姿势不错,猎物就那颗树下的羚猫……”萨尔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嘣——”的一声,沈逸已经松开了手。 随后是……全体的石化! 他眨了眨眼,其他人也跟着眨了眨眼,射出的箭歪歪扭扭地插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 “……见笑了,见笑了……”沈逸的脸忍不住微微发红,尴尬低声说着。 “好烂哦,阿逸。”薇薇安却毫不犹豫地说出心中的想法,然后接过他手中的长弓,拉开弓弦射了出去,“嘟——”的一声插在树上,却是把羚猫给吓跑了。 “萨尔,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 *************************************************************************************************** “阿逸,你的箭术好烂哦,连薇薇安都比不过。” “呵呵……连两米都没有射出去的蹩脚箭术。” 走在前面的薇薇安回过头,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扫来扫去,绒绒的毛色在阳光下金灿灿,她扮了一个鬼脸,模仿着他刚刚的动作做出拉弓的姿势,随后是伊莎贝拉附和着的笑声,她轻掩着嘴唇,弯起如同月牙的双眼,是满脸的笑意,仿佛终于发现无所不能的沈逸也有不擅长的地方,她们因此感到些许得意。 看着薇薇安和伊莎贝拉的神色,他忍不住感到懊恼:“我说可以了哦,你们笑到了现在,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第一次拉弓的人的心情。” “啊啦,原来是第一次,薇薇安第一次射箭射出多远呢?”随后伊莎贝拉故作惊讶地发出感慨,沈逸可以发誓,她那个表情绝对很好地阐述了什么叫做腹黑,薇薇安旋即一脸天真地沉吟着:“嗯……忘记了,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绝对比阿逸的远。” “哦~原来比老师还要远呐!”伊莎贝拉旋即故作惊讶,只不过她口中的“老师”绝对不含有任何尊敬的意思了,她绝对是在报复自己没有认真教她兽人语言,虽然他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点点不负责任,没错只是一点点,毕竟记仇是女人的专利啊。 与萨尔他们分开之后,沈逸便和薇薇安还有伊莎贝拉向着森林的其他方向探索开去,一路走在松软的土壤,碎落的光线偶尔照在身上,微微有些温暖,听着两人的嘲笑,他忍不住开始反击。“你们一唱一和,我可不记得这是对待饲主应该有的态度。” “饲主?”x2 “你们难道忘记了从早到晚都是我掌厨的吗?严格来讲我可是你们两人的饲主哦!” “怎么可以这样,薇薇安也煮过东西好不好。”薇薇安挥舞着拳头抗议道。 “你那是杀人料理,差点让萨尔去见兽神他老人家。” “那我呢,我记得也有帮过忙的……” “是啊,结果差点帮房子烧掉,还真是帮大忙了!”沈逸理所当然地揭穿了伊莎贝拉,后者微微羞红了脸。 “……呜呜,太过分了,竟然说人家帮大忙了……”被揭穿事实的伊莎贝拉红着脸,薇薇安便拉着她的手,瞪视着沈逸,颇有一副同仇敌忾的味道:“呼,阿逸这个坏蛋,箭术又烂又爱欺负人。” “哈哈,我就是欺负你们,怎么样?为了今晚的晚餐,你们就感恩戴德地忘记刚刚那件事吧,哈哈~” 随后,沈逸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森林里,伴随其间的,还有两名少女强烈却又毫无效果的抗议声。 …… 第二十章 患得患失 艾特拉斯东北面的山脉—— 夜晚的冷风从起伏的山峦吹过,陡峭的崖壁如同钢铁色般折射出冰冷,阴影笼罩的山谷便回转出呜鸣,分开的河流向两边交汇流淌出去,稍远之处接壤的是广袤的森林。 被点燃的篝火摇晃着,灰色尖角帐篷附近摆着硕大的箱子,其上的一角是大片暗红色的污渍,杯子互相碰撞发出声音,人影晃动间是热闹的营地,摆满食物与美酒的桌子围满了人,粗鄙的喧哗声,夹杂其间叫好与喝倒彩的起哄,映着火光,稍显瘦弱的身影惊慌地四窜,然后又被围着的人推了回去。 倒下的时候,柔弱少女的裙子倏地裂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她下意识抓紧裙角,几番试图抓住少女的光头大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巨大的身影倏地笼罩住她近乎绝望的侧脸,随即猛地挣扎起来,不断拍打的双手被拧住,踢蹬的双腿被分开,伴随着哀呼与求饶,越来越高涨呼喝声中,某种恶的光华越来越盛。 被撕开衣服的瞬间,她感到一片冰凉的触感,正在作恶游走于身上的大手肆无忌惮,屈辱地闭上了眼睛,火焰在篝火中莫名地暗了一下,温热的液体倏地洒满了她的全身,然后是……刺鼻的血腥味。 “啊!”害怕地推开压在身上已经变成尸体的大汉,从脖颈处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了她一身,她害怕缩在角落,惊恐地睁着眼睛,首先看到便是大汉定格住表情的头颅,继续往上,竖起的紫色发丝轻轻地摆动,高挑的身材笼罩在黑色劲装,那是显得凛然的身姿了。 火光仿佛暗了下来,喧哗声早已消失无踪,压抑的气氛中,有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大汉,有人把目光投注在了突然从天而降的女人,更多人的视线却是落在她手中的头颅。 “……托莉雅……” “……她是托莉雅!” “……谁?托莉雅是谁?” 不知是谁小声喊了一句,随后混乱陡然爆发开来,有人叫喊着冲上去,紫色的发尾倏而扬起,优雅地旋转了半圈,鬼魅一般鞭腿伴随着甩出,还未来得及冲到她跟前的人便倒飞了出去,撞倒了篝火,还没有落地,另外一边的人高高飞起,保持着脸朝上的姿势,在他身前是背对做出俯身的女人,她左脚正向后高高抬起,柔软腰身倏地一摆,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更多被波及到的人发出哀嚎。 映在火光之中的,是如同女武神之姿的女人…… 许久之后,整个营地已经没有任何除了她之外站着的人了,横七竖八的人体,被翻倒了的帐篷,破裂掉的酒瓶,洒了一地的食物,托莉雅看了一眼躲在角落的少女,随后对着匆匆赶过来的副官吩咐道。 “莉莉丝,把那个女人好好安置一下,她应该是幸存者了。”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大汉的尸身,她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除了一开始被我杀掉的大汉,其他人应该都昏迷了过去,你清点一下人数,不要漏过任何一人。” “是。”莉莉丝随即应道,扶起瑟瑟发抖的少女退了开去,随后属于艾特拉斯的卫兵赶了过来,将昏迷的盗匪捆绑起来,她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心情却不见得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另外一边,陡然与伦纳德派来的传讯兵接触的莉莉丝,在得到他的口讯时,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她倏地跑向了托莉雅。 “……托莉雅,有伊莎贝拉的消息了!” “……嗯?!” …… ************************************************************************************************* 镶嵌在墙上的珠子发出柔和的灯光,影子落在铺着软垫的地板,在小巧的四方桌前,他看了一眼对面认真的少女,随后耸了耸肩膀。 桌子是他拜托萨尔做的,当然,一开始也做不出来,无论是拜托的人,还是被拜托的人,都不是木匠,好在时间倒是有大把,几次错误的试验之后,勉勉强强拼凑出他眼前的半成品,说是半成品,却是因为桌脚太短,真要说起的话,便也是类似炕桌一样的事物。 他盘坐在桌前,画着类似于草图一样的东西,牲畜的围栏,地理位置的变化,记不太起来的弩弓构造图,杂七杂八的东西,凡是想得到俱都画了下来,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手段。 身侧的薇薇安靠着他的大腿,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已然是睡着了,伴随着偶尔发出不明所以的呓语,安安静静的却是与寻常活泼好动的形象截然相反,别有一番可爱。 他捉弄一般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旋即轻轻摆动,若捉弄得久了,薇薇安便会不耐地翻转了身体,嘟囔着一两句听不懂的话,不过没有醒来,想来是睡得太熟了,他暗道。 随后这样的小动作被坐在对面的伊莎贝拉看在眼里,轻轻瞪了他一眼,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或许是觉得拿他没办法,她旋即又把视线撇开,待到了深夜时分,他便将薇薇安抱起到了床上,然后为她盖上被子。 回到桌子的时候,侧坐着的伊莎贝拉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黑眼圈都出来了,还要死撑下去?” 听到沈逸的话,少女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待到看见他一幅果然如此的笑意便也醒悟过来被他骗了。 “我才不想在睡着的时候被人捉弄呢!” 争锋相对回应道,她重新将目光转向手上的小本子,安安静静的时间开始流淌,光线如同流水静静地悬停,悄然加速的心跳声,却是怎么也稍停不了,她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沈逸,目光落在他画的东西,全是她所看不懂的事物,随后两人视线不期而遇,只是不到一秒,她便心虚地撇开了视线,遮掩一般地低着头。 如同倒置的沙漏,时间在指间滑走,她不安地改变了一下坐姿,装模作样地翻动着书页,脸上的温度却渐渐升高,从刚才开始,便就可以感受那道在她看来有些灼热的视线,合上书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酝酿着红晕的脸颊倏地转向沈逸,有些羞恼直视着他。 “难道你不知道一直盯着淑女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 唰唰,沈逸随即停下手中素描一样的动作,因为觉得有趣,他忍不住想要将伊莎贝拉刚刚害羞的表情画下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此时伊莎贝拉神态也是颇为可爱,那语调是一如往常的轻柔,即使在生气时,也不会提高任何音调,通红的双颊,躲躲闪闪的视线,再到直视着自己薄怒,大概就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如何的诱人了,他想着,然后笑着开口:“嗯,原来如此,不过,淑女小姐,刚刚明明是你先盯着我这边的,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我我……我只是好奇而已,这些这些,看到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而感到由衷的探求**,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所以那绝对不是盯着你看的视线,请不要会错意了,我尊敬的老师。”她指了指沈逸手边的草稿,微微闪烁着眼神,强调着辩解道。 又来了,到底要记仇到什么时候?沈逸看着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伊莎贝拉,当她越是毫无表情的说出“老师”两个字的时候,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绝对是怨念满满,这样想着,他叹了一口气。 “唉,我可爱的学生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师重道?” “哼哼,师德败坏的老师才没有享受尊重的必要呢。”伊莎贝拉却肯定地扬起头,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看出少女一点属于原来本性的骄傲了,他无奈地抚着额头:“真怀念那个怕我怕得要死的伊莎贝拉。” 旋即伊莎贝拉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变得暗淡的表情浮现在脸上,到得最后,反而变成小声嘟囔:“我……我……我这边才是呢,如果从一开始就保持那种冷淡态度的话,明明就不会有任何期待了,为什么突然间又对自己表现出这么关心呢,是在捉弄我吗……”最后几句话,甚至微弱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是啊,为什么也要对她这么温柔呢?她又不是薇薇安,现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算什么呀。 “听不太清楚,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啦!”气恼地回应了他一句,她旋即趴在桌子上,看着伊莎贝拉的模样,沈逸摊了摊手,她到底又在生什么气呢? …… ************************************************************************************* 第二天—— 微微显得有些阴沉的天空上看不见任何阳光,压抑的森林里发出沙沙细响,他看了一眼天空,黑沉沉的天色似乎意味着一场大雨,薇薇安和伊莎贝拉两人赖在屋子里尚未醒来,萨尔的猎人队伍已经出发了,也并不是任何时候他都跟着队伍一起去打猎,然而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就在没有他在场的这一天,猎人队伍遭遇了一波措手不及的袭击。 那是如同往常的场景,当他们说说笑笑踏入熟悉的森林时,还没有意识有什么将要发什么,唯一觉得奇怪,大概就是显得过于安静的森林里听不到往常的虫鸣。尚未深入太远的地方,萨尔便也感觉出来与平日稍显不同的压抑,等到他察觉出不妥,准备喊停队伍的时候,袭击便突然发生。 突然间从天而降网绳覆盖在了他们头上,还未反应过来时,草丛中紧跟着窜出数量远甚于他们这支队伍的人类,随后他们抽出了小刀隔断了网绳,来不及逃跑便已经被团团围住,算不上多激烈的挣扎,对方明显训练有素,仅仅一个照面,他们的队伍便有很多人被制服。 随后巴顿凭着一腔的蛮力,硬生生撕开了包围圈,匆忙间,萨尔手臂上挨了一刀,然而也顾不上疼痛,匆匆回过头,巴顿熊一样的身体旋即被六七个人类扑倒在了地上。 “快跑!萨尔,快去通知阿逸和尼奥尔老爷子,他们是艾特拉斯的士兵!” “可是……” “不要管我了,快跑!” 看了一眼巴顿那决绝的眼神,他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向着村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咻——,尚未跑出多远,从身后射过来的箭穿透了他的肩膀,他趔趄着倒了下去,咬着牙拔出肩膀的剪枝,鲜血浸透了他的袖子,他站了起来,然后再度冲向村子。 当他浑身是血地从森林里逃回来时,远远地看见站在村子门口的沈逸,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从森林中陡然射出来的箭倏地对准了他的眉心,带着冰冷的杀机,他侧过头,双眼之中倒映出了逼近过来的冷锋,如果毫无意外的话,他绝对会被射中的。 这样想着,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狼狈地滑倒在地上,再次睁开双眼时,飞射而来箭停在了他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侧的沈逸紧紧握住剪枝。 “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是艾特拉斯的士兵,他们袭击了我们!” 第二十一章 最坏的打算 夜色随即悄然降临,灯光便逐一点燃起来,村子中央燃着的巨大篝火,晃动间,人影奔走,压低的说话声,有的孩子还逗留在屋外,随即被重重呵斥,拉回了屋子里,发出的哭声尚未传开便又沉默了下来。 在这样稍显凝重的气氛,伊莎贝拉望了一眼与往日截然相反的四周,明明灯火已经点燃,黑压压的森林中却仿佛有什么逼近过来,正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准备吞掉这个孤零零的村子。 将挂在屋外的衣服收了下来,她匆匆回到了屋内,莫名紧张起来的情绪稍稍安宁一些,心中明白的,大概有什么事正在发生,然而到底是什么事,使得村子里每一个人都仿佛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薇薇安回来的时候,伊莎贝拉便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紧张,夹杂着惊慌与恐惧,尾巴卷起在身后,两只手不安地握紧,平时开朗的笑容已然不见踪影,她忍不住开口:“薇薇安,发生了什么事呢?” “……呜呜,是伊伊呀,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随后回答她的,是薇薇安紧张而不知所措的语无伦次。 那是明显慌乱的语调了,看着如同受到惊吓的薇薇安,伊莎贝拉忍不住伸出手将不安的少女拉到了怀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抱紧了她因为害怕而颤栗的身体:“放心,不会有事的,薇薇安,不会有事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安慰起到了作用,薇薇安渐渐地安定了下来,看着那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她转而认真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呜呜,是人类……萨尔他说人类的士兵袭击了他们,他们要来打我们了,要来把薇薇安抓回去!” “什么?人类的士兵?” …… 从尼奥尔那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的时分,若是放在往常,村子里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熟睡了吧,除了村子里的篝火,不会见到任何灯光,薇薇安依偎着他陷入酣睡,然后伊莎贝拉在他面前打着盹儿。 只是现在……怕是谁也没有睡意,他想着,然后叹了一口气,回到薇薇安的屋子里时,迎接他的是通明的灯火,神色各不相同的两名少女,慌张不安的薇薇安,以及明显有很多话要说却按捺住的伊莎贝拉。 摇了摇头,他示意了两人不用担心,随后又安慰了一番明显害怕着的薇薇安,抬起了视线,他看了看夜色,接下来的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安宁了。 …… 坐在了屋顶,他环顾了村子四周,隐藏在森林之中的是已经呈现合围的动静,他可以看到的,在树木的背后,肃穆的士兵,即使没有任何灯火,那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急转而下的局面,而且是绝对的不利了,村子里本来的男丁就不多,除却女人、孩子和老人之外,能够稍微做点抵抗的,便是猎人队伍里的男人了,然而就算靠这点微末的力量,他也很难相信能够抵抗得住来自人类一方的侵袭,就更别说现在连这点力量都失去了的村子。 如果让他们知道此时躲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女人和小孩的话,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冲进来?沈逸不自觉地这样想道,连带着对其中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作出假设。 至于人类会对这些兽人们做出什么事情,便是想象不出,他们会不会对这些毫无还击之力的兽人们举起屠刀,会不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这些在他看来熟悉无比的面孔,统统没有答案。 若是站在他的角度,他自然是希望人类一方能够放过村民,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抛开形貌上的不同,他们便都是有着各种喜怒哀乐的“人”,高兴的时候会大笑,伤心的时候会哭泣,然而这种结果的可能会有几成呢? 他是听过尼奥尔老爷子说过的,兽人在人类城市里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想起旁晚时候老人对他的嘱咐,那是近乎托孤的言语了。 “如果可能的话,阿逸尽量将村子里小孩子带走吧!” 老人是不相信人类会放过他们的,带走孩子的目的是想为村子留下一点薪火传承,他想着,然后摇了摇头,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才会有这么深的戒备,甚至是说绝望。 冷冷的风吹了过来,走出屋子的伊莎贝拉感到有点清冷,她抬起了视线看了一眼沈逸,随后也爬上了屋顶,静静地在沈逸旁边坐了下来,被撩动的发丝飘舞着,不发一语的两人,她看了一眼四周,当然无法看出什么,随后侧过头,蓝色的眼睛倒映出与平时稍显不同的侧脸。 “情况有那么糟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从尼奥尔老爷子的态度来看,他是将其当成生死存亡。”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其实艾特拉斯的士兵只是抓错了人吧。” “呵呵,我也希望是有什么误会,只不过呢,萨尔说他们是在森林里突然遭到袭击,那明显是精心设计好的陷阱,只是一个照面,他们便已经被制服了,换做是我的话也不会相信这是误会吧。” “可是……” “其实,我也是很好奇的,究竟人类对兽人做过了什么,伊莎贝拉你很聪明,所以也应该知道的,究竟要做到怎样一种程度,才能让人永远记住那一种到死都不会忘记的绝望,尼奥尔老爷子他呢,跟我说了,如果对面的士兵冲了进来,便要我带着孩子离开,他自己是打算留在这里了,呵呵,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自己也不知道兽人在帝国里是怎样一种状态,不过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歧视兽人吧。” “所以呢,跟对面的人谈谈?” “也许,我只是说也许,对面将领会明白情况的……阿逸不会真的想带着孩子离开吧,那其他人怎么办?” “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善良呢……我是不会走的,毕竟浪费了那么多脑细胞,仅仅因为尼奥尔老爷子的一句话,就要将这几个月所有人努力的结果清零,谁都不会愿意的。” “那阿逸的意思?” 说着他伸出手,弹了一下伊莎贝拉的额头:“就按你的意思,去跟对面的同胞谈一谈。” *************************************************************************************** 当沈逸踏进森林里的时候,便可以明显感到束紧的气氛,几乎是在一瞬间数十道视线投向了他,不用刻意回头,也可以知道在他前后左右必定有无数只弓弩对准了身上的要害。 不过……只是弓箭而已,如果是狙击枪之类的,想来不用犹豫,他会马上回头,跟伊莎贝拉说了一声情况有变,收拾好行李,然后便脚底抹油,玩笑一样地在心中想象这样的场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的话,应该会被狠狠地鄙视吧。 随后便有士兵分开草丛,来到他的面前,他跟在士兵的身后慢慢走了过去,环顾了四周,这里的人,那里的人,隐在暗处的士兵,以及适合隐藏的死角,心中自然是做着最坏的打算,之前便已经说过了,他其实是一个现实到极点的人,伊莎贝拉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仇视兽人,只是将希望寄托在连百分之一的概率都不可能遇到的人类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等到稍微深入些许,他便看到临时驻扎起来的营地,重重的士兵把守着,巴顿和鲍尔一行人被关在铁笼子里,他们的手上和脚上挂满大小不一的伤口,身上带着沉重的铁链,想来是被拷问了,现在连百分之一的几率都不到了,他想着,看到他的巴顿随即猛地挣扎了起来。 “阿逸!” “是我,巴顿,不用那么紧张,没事的。” “那帮人类他们想将村子的人都抓起来,他们还逼问我村子里有多少人……” “我知道的,你们什么都没说,是不是?要不然他们早就冲了进去。” “呜呜,我们怎么可能出卖村子,阿逸不要管我们了,带着村子里的人离开吧。” “没关系的,相信我,既然出现在这里我就会有办法的。” 将巴顿安抚了下来,随后他便见到了这支陡然袭击过来的人类士兵的将领,近乎冷酷而严肃的面容,端正的身姿,只是第一眼,便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大概要做最坏的打算了,他想着。 伦纳德目光旋即冷冷地扫过,这是出乎他的意料,兽人村子里竟然会有人类,是因为犯事而被流放最终与兽人混在一起的帝国人,还是其他国家流落过来的难民,他思考着,审视一般地打量出现在眼前的沈逸。 随后一切便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会在村子外看到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河边巨大的转轮,以及与帝国完全不同的种植方式,一切都是出自于他的手笔,视线停留在沈逸过分镇定的脸上,伦纳德试图从其中分辨出哪怕是一丝的慌张,是故装镇定的伪装,还是手握底牌的自信,他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你与那个兽人村子是什么关系?” “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村子里的人救了我的……” 伦纳德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沈逸的话:“也就是没什么关系了,敢一个人闯进来,胆量倒是不小,奉劝你一句,不要跟兽人走得太近!”他冷冷地说着,然后转身。 沈逸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抽到了一只下下签,从他的态度中大概也就可以知道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了,不待他反应过来,伦纳德已经重新开口:“回去告诉村子里的人,交出伊莎贝拉公主!” “伊莎贝拉……公主吗……”随后沈逸稍稍有些愕然,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怎么?你没有听清我的话吗?” “这倒不是,只是冒昧问一句,如果交出了公主的话,村子里的其他人会怎样?” “你想替他们求情?” “嗯,毕竟是他们也是救过我的。” “无聊的自尊,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处境?拐骗帝国公主的可是重罪,看在人类份上,如果你将公主平安带出来的话,可以没事的,但他们……只是一群兽人而已。” “原来如此,多谢阁下的提醒……只不过可不可以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想办法把公主带出来的。” “可以,不过也只有一天,好好把握住时间。” 说着,伦纳德转过身,目光在沈逸身上停留了几秒,然而他并没有看清沈逸的表情,因为弯着腰的缘故,他整张脸都遮掩了起来,挥了挥手,他随即示意士兵将沈逸带了出去,注视着沈逸离开的背影,他的眼睛却慢慢眯了起来。 走出伦纳德营帐的时候,沈逸忍不住出了一口气,从始到终,即使背对着那个男人,也可以感受到他那股审视的压迫,这可真是难缠的对手啊,不过,老爷子大概是对的,人类和兽人的关系还是真是势如水火,只是……呵呵,公主,她竟然是公主。 乱七八糟的念头随后涌了过来,然而他的头脑却变得越来越冷静,如同经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心中某个想法已然确定了下来。 只有一天的时间。 …… 第二十二章 豪武斗(1) 夜晚—— 只剩下月光照亮的森林便也格外的肃杀,隐藏在阴影之中的轮廓,灌木丛晃动着发出轻微的细响,树木与树木之间相互遮掩,余下沙沙的虫鸣,偶尔唤起的风声,黑夜的世界里便总是如此单调。 可以看到的是三三两两的士兵来回巡视的身影,更远的地方,是燃着的篝火,微微照亮这一片被黑色笼罩下的营地,连着开去,一片片的火光,相互呼应着。 然而在他眼里,这样的防线便也如同虚设,想要不被发现地绕过这些士兵,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今晚大概并不适合这样悄寂的曲调,要更加的,更加的盛大,他淡淡地想着,随即倏地拉紧绑住双手的衣带,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之中的三轮月色,眨眼间,立身之处的树上已经失去了他的影子,旋风一般地掠过,黑色的身影陡然冲进了营地。 如疾风!如迅雷! 轰——陡然间炸响的轰鸣,溅裂开来的尘土,黑色的身影倏地出现在了值守的士兵面前,呆滞的表情尚不及做出任何改变,咆哮的内劲已从握紧的拳头中冲出,仅仅是照面的瞬间,人影便倒飞了出去,火光在一瞬间被骤然掠过的风势压倒了下去。 砰~啪~噼里啪啦 寂静的黑色森林之中,被撞倒的树木发出巨响,波及到的帐篷随即凹陷着变形,崩断了绳索后倒塌,断断续续地发出碰撞,随后压抑般的森然弥漫开来,尚未弄懂在这片刻间究竟发生什么事的士兵在短短迟疑之后,便也反应过来,几乎是在同时叫嚷着冲向了他。 这一会儿他们还并不知道,众目睽睽地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怪物,也未曾有机会弄明白,在一瞬间被挑起的华丽序幕,如同被设计好的舞台,而作为舞台中一份子,艾特拉斯的士兵在第一瞬间做出忠于职守的反应。 “敌袭!敌袭!”警报声倏地被拉响,射向空中的亮光炸开出七彩的烟花,交相辉映在他黑色的瞳孔之中,稍稍变得冷酷的侧脸看着盛大场景,这是只有他一个人战场! “呼——”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滚烫的全身开始蒸腾出热气,黑色的双眼冷冷扫了过去,沙沙的声音不停地响了起来,更多听到动静的士兵包围了过来,从他的后面,从他的左面,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黑色的双眼冷冷地注视着不断亮起然后聚集过来的火把,究竟还有多少,五十人?六十人?还是一百人?那就统统给我赶过来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是阻止不了我的,在心中如此想着,孤独身影遂迎了上去。 围堵上来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向他挥剑,他的右脚向前滑了一小步,然后是偏转,躲过了由上而下剑光,陡然扬起的左手握紧,慑人的气魄在一瞬间放开,咚——,重重叩在向他挥剑之人的肩膀,刹那之间,卷起气流扰乱了火光,伴随着巨响,是凹陷下去的地面,以他为中心呈现蛛网般的裂纹。 崩拳·碎土! 没有刻意回头,收拳的同时向后跳开,飞射而来的箭羽交织出密集的网,他向后俯身避开射来的暗箭,探向身后的右手倏地握紧擦着额前飞掠而过的箭身,侧滑的步伐带动全身,眼睛随即眯起,他扭转着将箭投掷了出去,“啊!”惨嚎声随之响起。 没有任何迟疑的时间,也不被允许迟疑,这是属于贪狼的战场,一旦停了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无尽的打击,他的目光倏地转向身侧,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袭来,眼睛余角所捕捉到的画面是硕大的盾牌重重砸下来的瞬间,手持盾牌的士兵叫嚷着冲了过来,他抬手卸开撞击过来的力量,再到退开半步,一气呵成的动作,伴随着在腰际旋转而出的拳心点在盾牌的中央。 钻拳·尖螺! 砰——裂开来的盾牌旋即露出双手持盾的士兵愕然的表情,他竟然硬生生将艾特拉斯制式的盾牌空手打烂!毫无花假的力量倏地撞击在他的胸膛,健硕的身体离地飞了出去。 静~ 随后,如同陷入无声的世界之中,喧闹的叫嚷在某一瞬间被压了下来,在被火光照亮这一片森林中,仿佛时间被定格住,因为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而引起短暂的停顿,却将更加巨大的压抑投落到每一个士兵的心中,艾特拉斯引以为傲的盾兵竟然在一瞬间被赤手空拳打碎了盾牌,这样残酷的事实终于令他们醒悟在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只是,来不及多做感想,远处更多的士兵支援了过来,匆匆奔走的声音化作另一场更为浩大的声势,而被这样激烈的气势挟裹着,压抑的沉默再一次被喧闹取代,一如开始他所说的,一场更加的,更加盛大的剧目徐徐拉开…… *********************************************************************************** 同一时间,在兽人村子的方向,除却村子中央如同图腾象征的篝火依旧燃烧着之外,已然不见其余零星的灯光,掩盖在漆黑之中建筑的轮廓,以及在微弱的星光与月华照耀下的阴影,一切的一切,仿佛陷入了沉睡。 屋子之上挂着尚未取下的衣服,晾在屋外的肉干,竹制的窗户撑开了一角,无法辨认出里面的人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的,熄了灯光的屋子便紧挨着连成一片,影子在那屋子相连的缝隙中窜了过去,吱呀一声,随后又躲了起来。 若是添上了几分萧索,这样的场景便如同电影中所描述的月黑风高了,隐藏在其中的一双双眼睛,俱都被告知了今晚必须严格保持安静,就连藏身其中的孩子也被大人们的郑重其事所渲染,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喧闹的声响倏地从森林之中传了过来,烟花陡然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紧接着无双的火把亮了起来,轰然巨响传来的时候,他们便目睹到了森林之中倒塌的树木,随即有人借着阴影,踮着足尖偷偷跑了过去。 “尼奥尔老先生,那边有动静了,我们可以开始了。”伊莎贝拉轻声说着,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置于胸前。 “嗯,开始吧,愿兽神保佑我们,保佑阿逸!”尼奥尔轻声说着,悄然被聚集过来的村民随即有序地向着村子的一角退了开去,伊莎贝拉回头看了一眼森林的方向,转身跟在村民的身后,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沈逸说起计划时认真而又无可辩驳的面孔。 其实,她是不同意沈逸提出来的计划,太过轻率,也太过想当然了不是吗?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嘴唇,说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冲进布防严密的防线,再到闹出动静,吸引住那边的视线,村子的人乘机从另一侧离开,他他他……到底是在想什么,以为自己是四将军一样的人物吗? 她忍不住气结,生气的原因自然是出于担心,一个人面对着超过一百甚至两百的士兵,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她并不像薇薇安,什么都不明白,也不了解,身为帝国的公主,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帝国士兵的实力,一个人或许不是对手,然而他现在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中队的士兵,就更别提出现在这里的是属于艾特拉斯一方的士兵,那可是托莉雅姐姐麾下的精锐,还要正面制造出动静,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吗?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回来的,她想着,深蓝的眼眸微微显得湿红,苦闷的心情如同堵塞在胸间。 也正如伊莎贝拉此刻所担心,一个人冲进森林中的举动自然凶险,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沈逸并没有将艾特拉斯的士兵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告诉她,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选择了隐瞒,我们不得而知,只是在此刻少女的心中,抛开那份对沈逸的担心之余外,也还有着沉甸甸的失落。 她其实是阻止过沈逸的,因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她都不希望他去冒险,不希望看到他身处于险境,然而……回应她的担心,却只是他那种一味试图让她感到安心的笑容,她不知道,明明是这么危险的计划,为什么他还要摆出一脸的无所谓。 这样反复地念着,伊莎贝拉便又想起了薇薇安,大概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从他脸上看到另外一种不同的情绪吧,她倏地回想起下午撞见两人对话的场景。 就好像突然间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站在屋檐下,并不是要刻意躲藏,只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在那里,随后听到两人说话声。 “会回来吗?”她没有看清薇薇安的脸,然而即使没有亲眼目睹,脑海中却也可以想象得出她的表情,那应该是柔弱不安,然后又带着一丝乞求的神态了。 “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沈逸是如此回答着,自信又不带一丝妥协,然后便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伊莎贝拉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那是与答应她时全然不同的表情,柔和而温暖,带着令人眷恋的笑容,在目睹他那一瞬间笑容时,她便也明白过来,能够阻止沈逸的人,大概就只有薇薇安吧,随后嫉妒与不甘心的心情开始在心里疯长。 “嗯,薇薇安……薇薇安知道的,阿逸要快点回来!” 伊莎贝拉可以听出薇薇安的犹豫,然而最终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或许从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瞎紧张,这到底算什么呀,心扉满溢失落与沮丧随即化作晶莹的泪光,苦涩的泪痕悄悄在脸颊滑落。 时间拉了回来,在黑暗之中,伊莎贝拉配合着尼奥尔将村子里其他人转移,借着夜色向着与沈逸相反的方向偷偷潜行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已经收起那份软弱的心情,没能阻止沈逸的自己大概只能将他交待下来的事情认真做好,她在心中如此决定着,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努力,带着那份显得有些苍白与空洞洞的心情,她正在努力扮演着他所安排的角色。 夜色之下,黑色阴影覆盖的地方,是悄然离开的一行人,另一边火光照耀的地方,喧闹之声却愈演愈烈…… …… 第二十三章 豪武斗(2) 延伸着向前的山道渐渐变得平缓,转入褐色的土地之后,地层开始变得疏松,更多的树木映入视线之中,这是森林与山脉接连的一侧,属于艾特拉斯东北部的一角。 蜿蜒的河流蛇行地绕过低低的山谷,接入翠绿色的林木之间,花草之类随处可见,但因为是夜晚的缘故,笼罩在一片不可视的黑暗之中,格外地给人一种压抑的观感。 毕竟放在平时,这里本来就是一块没有多少人愿意接近的山地,再往北翻过起伏的山脉,则是帝国之外的土地,属于兽人的国家在输给人类的联军之后,退缩到了在身为人类一方看来青黄不接的北方群山。 这样的地界既没有什么太过珍惜的特产,没有什么令人趋之若鹜的宝物,商队每每经过这里的时候,遭遇劫掠的事情也就几乎成为必然,毕竟作为盗匪,只要将罪名推给在山脉另一侧的兽人,根据帝国的法律,除非真的有人跑去质问兽人,否则是不可能将他们定罪,死刑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所以盘踞在这一附近,多是亡命之徒与盗匪,临近的村庄基本都已迁走,到了晚上,人影潇潇,足以用凄冷来形容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处地方,飞奔的马蹄倏地踏过了河流,匆匆向着森林疾行,旋即在临近森林的入口停了下来。 “从这里继续过去的话,穿过这一片森林,应该就可以到达伦纳德说的兽人村庄了。”带着一股浓浓的疲倦,抬了抬夹在鼻梁的眼镜,莉莉丝翻身下了马背,目光顺着森林中蜿蜒的小路延伸开去,她转身向着身旁说道:“托莉雅,再过去的话,并不适合骑马,夜晚能见度又差,我们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再继续赶路吧。” 眼下出现在这里的两人便是从艾特拉斯北部的山脉一路赶过来的莉莉丝和托莉雅,托莉雅的视线随即向着森林深处探去:“嗯……”她沉吟了半响,眼睛落在满脸疲惫的莉莉丝脸上,轻轻摇了摇头:“你留下来吧,我一个人先赶过去。” “呼,我就知道,我说你啊,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一路跟过来的心情。”莉莉丝无奈地挎下了肩膀。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留下来,剩下的事情我去解决就可以了。” “你完全都没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莉莉丝叹了一口气,然后望向托莉雅,认真地板起脸:“我想说的是,就算是你,一路不停歇的赶过来,也是吃不消的,负责那边的不是伦纳德吗?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会死吗?” 托莉雅闻言愣了愣,旋即脸上忍不住浮现出苦笑:“就是因为负责的人是伦纳德,我才担心的,对皇族的人,他一向是有成见,更何况现在那个人是伊莎贝拉……至于我,没关系的,就当做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还真是复杂的关系呐,还有这样子根本不叫活动筋骨,只是蛮干而已。” “所以啦,莉莉丝……”说着,托莉雅忍不住放软语气。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会让四将军的形象很失分的,我可是受够了!”莉莉丝忍不住摇了摇头,想要说教的心思早已是按捺不住了,熟知托莉雅为人的她当然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挚友便总是将身边之人看得比自己还重,明明已经赶了一整天的路程,还要硬撑下去,每每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头疼:“你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吗?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种性格,到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一个,到最后一定会嫁不出去的!”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莉莉丝,说教的话就留待下次!”听到莉莉丝念叨,托莉雅忍不住双手合十地求饶,随后在这一瞬间,黑色的夜空倏地炸开一朵无比璀璨的光亮,彻底将黑夜照亮开来,在看到如同太阳闪耀在天空的光点时,托莉雅的脸色彻底变了起来:“光耀,竟然有人让伦纳德用上这种东西……莉莉丝,回去之后你想怎么教训我都可以,后边的事就拜托你了。”说罢,托莉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紫色发尾在空中扬起,她跳上树干,向着光耀亮起的方向掠了过去。 “这……等等啊,托莉雅……” …… ************************************************************************************ 另一边,躲在森林的深处,是悄然潜行的一群人的身影,借着树木的遮掩,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隐藏在暗处的一张张无辜的脸绷紧着,头上的耳朵偶尔轻轻抖动,竭力的辨别前方的道路中是否藏有人类的身影。 待到探清周围的情况,薇薇安的便在树上露出小半的脑袋,阴影中眼睛倏地眯起,如同红宝石的瞳孔微微闪动,在她的视线中倒映出巡视的士兵,仅仅只有一人,然后在士兵背向她的时候,薇薇安冲了过去。 双手双脚同时在树干上猛地发力,金黄色的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了起来,仿佛迅猛的猎豹,她敏捷无声的绕过树干的遮掩来到士兵的身后,然后举起背后黑漆漆的大铁锅。 砰——伴随着一声重响,士兵倏地倒在了地上。 “行……行了,快点过来呀!”薇薇安旋即压低了声音地喊道,草丛之中窸窸窣窣地窜出更多的人,小孩子紧张而又不失亢奋地冲了起去,似乎尚未弄懂发生什么情况,然后被催促着不要停留。 伊莎贝拉落在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士兵,目光重新回到攥紧铁锅的少女:“薇薇安,他晕了过去吗?” 薇薇安紧张兮兮地环顾了四周,害怕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担心被他发现,不敢留手,你说他会不会被我打死呀?” “死了?这不可能吧?”陡然听到“死”字的伊莎贝拉心里也是一怵,两人犹豫了半天,随后伊莎贝拉胆战心惊蹲了下去,探了探士兵的心跳声,松了一口气地抚着胸口:“呼,他没死的。” “没死,太好了……那我们还是快走吧,伊伊!” “等等,我们要先把他绑起来,如果等一下让他醒过来的话,我们不就暴露了。” “对,把他绑起来。”紧张的薇薇安随即点了点头,然后她们开始摆布倒在地上的士兵,嗯,没错,如字面上的形容,她们开始摆布可怜的士兵。 “……这样子……这样子……还要把他的嘴巴堵起来……” “……对了,眼睛也要蒙上……” 无辜的士兵在薇薇安与伊莎贝拉的摧残下,彻底被五花大绑,随后两人又偷偷摸了过去,落在队伍的最后,如此又过了数刻之久,前进的队伍却没有再遇见其他巡视的士兵。 走在前面的尼奥尔忽然感觉到不对,他皱起眉头,倏而叫停了队伍:“停下来,**静了……回头,立即回头!”随后意识到什么的老人猛地喊了起来,不明所以的队伍慌张地退后,黑暗之中惊慌失措,陡然亮起的火光旋即包围了他们,看着出现在四周的士兵,尼奥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还是被发现了。” 肃穆的士兵旋即开始收拢包围圈,伊莎贝拉目光扫过了村民惶恐不安的神情,咬了咬嘴唇,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她想着,便要站出来表明身份,包围着他们的士兵却在下一刻突兀地退开。 她奇怪地看着如同潮水退去的士兵,疑惑地与薇薇安对视了一眼,然后在下一刻,在她们的身后,突然间亮起的如同照亮黑夜的太阳般巨大的光点,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空中的讯号,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光耀……” …… ********************************************************************************************** 时间回到数刻钟之前。 发生骚乱的森林此时一片狼藉,被撞断了的树干,掉在草丛中燃烧的火把,然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士兵,更多的人渐渐包围了过来。 砰——然后便有人影飞了出去,密集的人群倏地将怪物一样的男子包围住,叫嚷着冲上来尚未摸到他身前的士兵,被手臂格挡开的攻击,肘击随即闪电般地撞在他的胸膛。 这是第几个被他击倒的同僚了?他们如此想着,反射性地望向身后,在一片混乱的营地中,横七竖八倒下的士兵,旁边是碎裂掉的盾牌,有的盔甲被直接打烂,露出里面的衣服,随处可见巨大深坑,就好像有什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畏惧的目光随后停留在男子的身上,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以及那森然冷酷的表情,紧紧缠绕手臂的绷带,抬起的双手架在身前,那是如同噩梦一般的身影。 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乎将他们大部分赶来救援的同僚打飞出去,在火光照亮的一侧,是压在每一个人心中的巨大阴影,从来没有见过的武术,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击溃掉了他们的意志。 这还是人类吗?他们在心中想着,随即螺号声响起。 包围着他的士兵倏地停下攻击的动作,然后慢慢退开,沈逸紧了紧双手,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微感乏力的双手,不过,还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他想着,目光旋即落在人群之中。 伦纳德的身影便从分开的士兵中走了出来,冷酷的面容先是扫过狼藉的营地,银隼般的眼睛随即落在他的身上,并不是十分友好的视线,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又见面了,阁下。” 与昨天的见面有所不同的是,他不在用“你”来称呼沈逸,而是用上了“阁下”一词,想到这里,沈逸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是的,又见面了,我应该说巧遇吗?”沈逸笑着回应道,一方面戒备着四周,令一方面却暗暗地积蓄着力量。 “的确是出乎我的想象,没想到阁下竟然这么的强大,不过……”伦纳德目光旋即在被打晕过去的士兵身上停留了一瞬,重新回到他的身上时,已然带上莫名的压迫感:“我就不说太多的废话了,放弃抵抗吧!”伴随着伦纳德不带感情的语调,在他身后陡然出现的是整齐划一的士兵,随着他的动作同时向前踏出了一步,压抑的气势潮水般涌向了他这边。 沈逸的目光停在他的身后,还是低估了可能出现的人数,原本还想着不用到拼命的地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抱歉了,这是不可能的。”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顽抗下去,那就太愚不可及。”伦纳德冷冷地说着,眼睛闪过些许残酷:“虽然不明白阁下为什么要庇护兽人到这种程度,但是……他们在另一边的方向吧。” 伦纳德平淡地诉说着被看穿的事实,目光旋即定格在沈逸的脸上:“我想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阁下的想法可能会有所改变,在与这里相反的方向我布置了一些兵力,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村子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必是被我猜中了。” 说着,伦纳德深深看了一眼沈逸,然而与他所预想的反应完全不同,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却是显得有些过分平静的面孔,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沈逸,想要从他的从容中看出些许慌乱,如此对视了许久,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了沈逸脸上慢慢浮现的笑容。 沈逸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难缠的对手……”仿佛自言自语,他囔囔地说着,倏地握紧了拳头,一瞬间放出的气势如同泰山般压了回去:“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他们可以逃走,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不可能被这么简单的伎俩骗过,所以呢……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他们可以顺利地逃跑,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远离这里而已,因为一旦使出了全力,我是没有自信能控制到不伤害到别人的程度……” 听到这番不明所以的自言自语,伦纳德忍不住皱起眉头,脑中迅速分析着,是在逞强,还是真的如他所说,然而沈逸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他的身形猛地跳起,弹射向半空,双手滚烫而赤红,伦纳德仰起头,看着那一道突然间变得模糊而又无比强烈的身影。 沈逸的声音旋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接下来可是贪狼的真正实力,要逃跑的话就要快点,因为搞不好就是死一团的节奏了!” 他玩笑一样地说着,空气却在一瞬间凝结到了极点,抬起双手,急速地打了出去,然后又收了回来,再打出去,随后速度越来越快,倏而撕裂开空气,猛地冲向了下方艾特拉斯士兵。 啵——轰! 雷声突兀地炸响,爆裂开来的尘土,树木在一瞬间裂开成碎末,火光剧烈地摇晃中,是仿佛被什么打中然后爆裂开来的诡异场景,还未反应过来的士兵被陡然炸开的空气波及,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紧接着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巨大冲击从空气中传了过来。 轰!轰!轰! 随后如同末日,在这一片巨大的空间,接连响起轰鸣彻底掩盖住在场所有人,仿佛被轰击着土地,雨点般落下然后又诡异地炸开,烟尘突兀地弥漫开来,伴随着哀嚎与倒塌的树木,如同被奏响的豪放旋律,艾特拉斯的士兵消失在扬起尘埃之中,只有那一道倒映在三轮月色之中的身影,带着莫名压迫感,无比的清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豪武流——炮拳·百式轰雷!! 第二十四章 将军级的人物 近乎脱力的沈逸随后从空中落了下来,全身赤红,热气上涌,他的双手更是崩裂开无数的伤口,颤抖的指间上缓缓滴落着血珠,旋即解下缠在手臂的绷带紧紧包裹住双手,待到弥漫的烟尘彻底消散开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彻底失去原来形貌的森林。 无数的凹坑,士兵生死不知地躺在草丛中,有的被断掉的树干压在下面,更多的肢体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哀嚎与**成为笼罩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主调。 这已经是他将力度尽量控制下来后所造成的结果了,身体的状态只能说回到了以前的一半水准,在加上他刻意地控制,眼前的景象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尽管本来所设想的,便是要让大部分人失去抵抗的力量,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杀掉艾特拉斯的士兵,虽然这样也许会省事许多,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却也是严重,因为无论怎么说,薇薇安与村子的人到底身处在人类的帝国之中,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最终难过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然而纵使刻意去控制,情况还是超乎他的预想,威力虽然比以前小了许多,范围却变得更大,他看着如同被轰炸过的土地稍稍出神,现在自己岂不是更像破军口中所说的地图炮了,自嘲地在心中想着,随即环视了四周。 触及到他的目光,还留有意识的艾特拉斯士兵忍不住心里发凉,身边站着的属于己方的人员只剩下寥寥数人,几乎是一整队的士兵被眼前的男人摧毁,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们的战友,他们的同僚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这样想着,恐惧的异样感开始束缚着他们的手脚。 沈逸却是不知道士兵心中所想,超出负荷的身体疲累不堪,还未来得及放松,违和感却在一瞬间席卷了上来,他倏而抬起头,陡然间巨大光点划破了漆黑的夜色,以光点为中心,巨大的纹路倏地展开,几乎是刹那间,沉重的压力降临在他的双肩之上。 他僵硬地转向身侧,不远处的伦纳德左手举向了空中,耀眼的光芒从他指间发出,渐渐加剧的力量使得他跪倒在地上,被摆了一道?他在心中想着。 “还能行动的士兵,快去将他制服。”伦纳德随即冷冷的吩咐着,汗水不住地从他脸上渗出,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听到他的命令,剩下来的几名士兵却不约而同地迟疑着不敢向前,待到伦纳德出言催促,才犹豫着包围了上下来。 而在光芒照耀着的中心,仿佛千钧巨力压在双肩的沈逸单膝跪着,感受着沉重的压力,他十指慢慢握紧,在士兵靠近过来时,颤颤巍巍地挣扎了起来,走在最前的士兵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不要怕他,现在他动不了的。” 伦纳德忍不住出声说道,不明所以的士兵对视了一眼之后冲了过去,沈逸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圆,一瞬间陡增的压力差点令伦纳德失去对光耀的控制,便在这一刹那的功夫,他扬起掌刀对准了保持着错愕表情的士兵,眼睛却倏而转向了身侧,在那里,不断放大的黑点。 紫色的马尾突兀地在空中扬起,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挡住的手刀未曾落下,闪电突袭而至的膝盖印在了他柔软的腹部。 嗽——呼——砰—— 倒飞出去的身影狼狈地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轨迹,随后在原先他站着的地方落下来的是稍显高挑的身段,不知所措的士兵呆呆地看着眼前富有冲击力的一幕,那个怪物被打飞出去了?他想着,然后转过头。 “托……托……托莉雅将军?” 看到出现在这里的托莉雅时,伦纳德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光耀随即消失在空中。 “伦纳德,这里的情况回去之后,我会向你好好问清楚的。” 目光扫过四周,托莉雅背对着伦纳德冷冷地说道,旋即她冲向了倒飞出去的沈逸,短短刹那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尚未来得及化解冲击的他匆忙间架起双手,疾掠而至的身影却做出侧转的动作,破风之声闯入耳中时,脚后跟重重踢在双臂之间,身处于半空的紫发甩了出去,如同在空中施展地舞踏,她的脚尖刺向他的眉心,他匆匆向后仰倒避开,身体却因而被带了起来。 沈逸的眼睛旋即眯起,落地瞬间伴随着转身闪电而至的侧踢再次点向他的双臂,重叠的力道倏地爆发,双手的架势被踢散开,连带着的,原本便挨了她一记膝撞的腹部倏地涌起剧烈的疼痛。 几乎在一瞬间,他便判断出了眼前筋疲力尽的自己绝对敌不过突然出现的女人,注视着俯冲掠至,气势逼人压倒过来的身影,他猛地出声喊道。 “等等,我不打女人!” “嗯?” 似乎没有想到沈逸会在一瞬间喊出这样的一句话,对方明显露出愕然的表情,动作因为一瞬间的犹豫而变得迟缓,捕捉到这一瞬间的沈逸忽地扣住她的脚腕,猛地用力甩了出去,咚——,扬起的剧烈尘土旋即将托莉雅的身影掩盖起来。 “呼~呼~”他不住地喘气,一只手按住了腹部,另一只手垂落在腰间,微微颤抖,和七杀一样的女人吗?他想着,目光落在不远处。 托莉雅站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尘土,望向他目光旋即变得冰冷。生气了?啧!真是小气,不过骗了她一下而已,他想着,却是已经没有力气再抵抗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再度冲向他的女人,看着她不断逼近过来的身影,看着她抬脚,挟着气旋的膝撞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已经没有力气躲开了。 “不要,托莉雅姐姐!” 然而便在这一瞬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蓦地回荡在他的耳边,沈逸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就在托莉雅冲到身前之际,突然冲出来的伊莎贝拉挡在了他的身前,同样错愕的表情也出现在托莉雅的脸上。 不行的,那样的角度和力道,会来不及躲开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伊莎贝拉被击中,如同脱线木偶的身影,短短的刹那间,做出判断的沈逸倏地将伊莎贝拉拉入怀中,毫无防备的背部挡在她的身前。 接触的瞬间,巨大的力道陡然扩散开来,噗——他忽地喷出一口血,注视着惊慌失色的伊莎贝拉,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身体随即慢慢倒了下去,意识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阿逸,阿逸……” “……不要吓我啊,阿逸……” 吵闹的夜晚旋即在伊莎贝拉担忧的呼声中落下帷幕,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落在树上的青色鸾鸟倏地扬起翅膀飞向空中。 …… ***************************************************************************************************** 破晓的曙光随即划开了黑夜,升起的太阳洒落一大片光斑,翠绿色的枝叶间,凝聚的露珠悄然滑落,弥漫着些许雾气的早晨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终究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目光穿过那一片森林,在昨晚爆发出最激烈争斗的土地,临时驻扎起来的营帐被拉了起来,因为被布置在其他地方而躲开一劫的士兵被召回,然后在这一片白色帷帐中,救治着受伤的同僚。 将骨折的士兵抬上了临时做出来的担架,有的推开树木的残渣,将压在下面的战友拉起,更多已经昏迷过去的人被清点了出来,这大概是他们遇见过最诡异的一幕了,倒在如同战场的废墟中,全是属于自己一方的人,而敌人的身影却是一个也没有看到。 随后听说了昨晚这么浩大的声势是由一个人弄出来的,没有亲眼目睹的士兵俱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有的甚至带着玩笑的语气反驳着:“一个人?别闹了,如果你说一条龙袭击了这里,我还可能会相信。” “是真的……算了,反正你不相信,想在想起来,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受伤士兵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目光从凹陷下去的地面掠过,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种种,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 而在营帐的另一处角落,激烈的争吵声传了出来。 “一个人?你现在跟我说他一个人就将你带过来两个中队的士兵击垮了?”冷冷的质问声从托莉雅口中发出,她瞪视着伦纳德,毫不留情地说道:“两个中队的士兵,近两百多人,你知道现在在外面完好的士兵剩下来几人,只有20人不到,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相信。”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只有一句话要说,乘着那个男人还没有恢复过来,尽早对他做出处理。”伦纳德面无表情地说道,面对着怒容满面的托莉雅,他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如果可以的话,限制他的自由,将他控制起来……” “够了!”托莉雅却倏地打断了他:“你的辩解我已经听不下去了,从现在开始,剥夺掉你调动军队的权力,至于这一件事,你不用继续插手!” “……是吗?”伦纳德深深看了一眼托莉雅,随后立正了军姿:“竟让如此的话,那我就先告退了。”说罢,他转身,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的不满,仿佛对于托莉雅地决断没有任何的异议,毫不留恋地离开。 托莉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难缠的男人,她想着,心情却没有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盛怒,虽然多多少少算不上轻松就是了。 “莉莉丝,你在外面偷听是吗?” “才不是偷听好不好,你的声音那么大,外面的士兵都听见了。”随后站在外面的莉莉丝托了托镜框,抱怨似地走了进来,“不过,你现在把伦纳德支开,那么大的烂摊子不是都要落在我头上吗?” “抱怨的话以后再听,现在能说说外面的情况。” “是,是,是,爱使唤人的大将军阁下,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一个,你要先听哪一个。” “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伦纳德带来这两个中队暂时没办法整编,超过一半的人重伤,话说到现在我也很难相信,这真的是一个人干的?”莉莉丝的语气罕见地认真起来,在接到统计出来的数字时,她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相信是一个人做的……”托莉雅头疼靠在椅子上,沉吟半响之后,重新问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没有一个人死亡!”说到这里,莉莉丝的语气不自觉地凝重了几分:“不过……说真的,托莉雅,如果这真的是一个人做的话,我的意见可是和伦纳德相同呦,至少要把那个人监视起来。” “我知道的……”托莉雅旋即疲倦地闭上眼睛,又是一个麻烦的人物,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呢,如果真的是那样实力的人物,要监视他的人起码也要是将军级实力,你觉得艾特拉斯除了我之外,还有这样的人吗?” “啊拉,那不是更好,把他放在你的身边,搞不好天雷勾地火,我就可以喝到挚友的喜酒了。”或许是听出她语气中的疲惫,莉莉丝忍不住岔开话题。 托莉雅闻言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你……你到底是有多希望我能嫁出去啊。”无奈地回应了她一句,沉重的心情却是稍稍得到了缓解,看着窗外忙碌的景象,她忍不住怔怔出神。 将军级的人物吗? …… 第二十五章 不介意的话 昏暗的灯光朦朦胧胧,出现在视线之中的是略显安静的酒吧,他坐在吧台,对面酒柜前的男人作调酒师的打扮,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与白色的马甲,晃动着酒瓶的双手如同杂耍,挂着一张仿佛见到谁都不会有好心情的扑克脸。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仿佛回到了以前,茶**台上倒映出他的面容,暗黄色的灯光之中缓缓徜徉着的乐声,空无一人的桌子,高档昂贵的沙发以及空荡荡的酒杯,如同泛黄的照片般令人稍稍感到眷恋的味道。 啪—— 她将杯子重重地扣在桌上,侧过头,他可以看到那个女人,卷曲金色长发,掩盖在黑色紧身皮衣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挺拔的双峰仿佛无时无刻在**着你的视线,修长的双腿往上是挺拔的丰臀。 “嗯?怎么了,难道我们家的小贪狼看上姐姐了?”随后耳边开始回荡着记忆中略显轻佻的调笑声,妖艳的红唇倏地靠近过来,带着身上独有的香味,她的中指随即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然后吹了一口气,他注视着眼前被叫做七杀的女人,意外地觉得有些怀念:“怎么不说话了,姐姐我可是不介意和你在这里来一发的。” “我介意。”破军不带丝毫感情地打断了七杀,然后在他面前的倒出调好的鸡尾酒:“这里是我的酒吧,不欢迎发情的母猫哦,七杀。” “啧,扑克脸,小贪狼难得对我表现出那么一点点的意思,你就不会识趣一点吗?” “是吗?我看贪狼他只是睡糊涂而已。”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一度认为自己与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想着自己只是被冠以杀破狼之名中一员罢了,然而现在这种缅怀的心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又会回想起与七杀坐在破军酒吧中的一幕呢? 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在拥有的时候觉得即使丢掉了也无所谓的东西,在看不到的时候又会怀念起来。 其实觉得自己看透一切的想法才是不成熟的想法吧,他想着,随后轻声说着话:“抱歉了,七杀还有破军,暂时回不去了,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这里有些事情要做,如果可能的话,回去之后再听听你们的牢骚吧……” 如同回应着他的话语,身后的光线开始变得模糊,他看着坐在吧台的自己,看着三人聚在一起的画面,聊着绝对算不上有趣的话题,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在抱怨,随后画面慢慢远离,只剩下被光亮包裹住的意识。 睁开眼睛时,刺眼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下来,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旋即他感到压在两侧的身体,酣睡着趴在床侧的是薇薇安和伊莎贝拉,看着两个女孩子的侧脸,略带憔悴的神色,却是这么令人觉得珍惜。 时间随即从指间安安静静地流逝开去。 …… ******************************************************************************************* 噼里啪啦—— 瓶瓶罐罐摔坏的声音在房间的一角发出,沈逸无奈地看着有些狼狈的身影,伊莎贝拉稍显慌张地来回走动,他坐在床上,双手被缠上厚厚的绷带,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出自非专业人士之手,不过,无所谓了,他想着,低着头看着薇薇安煞有其事的小脸,她趴在他的身上,虽然隔着被子,却仍然可以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身体,身后的尾巴悠悠地摇来摆去,天真无邪的脸庞微微鼓起,瞪视着他。 “不去帮忙吗?薇薇安。” “哼哼,伊伊说过没问题的,薇薇安相信她,所以现在我要看紧不守信用的阿逸。” 薇薇安一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啪——瓶子摔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伴随着伊莎贝拉的尖叫声,薇薇安旋即忍不住看向伊莎贝拉的方向。 “我什么时候不守信用了,不过……你确定在她弄好午饭前,我们不会饿死?” “……呜呜,应该不会吧,伊伊好笨哦……” “要不这样子,你去帮伊莎贝拉,然后我出去走走,只是闲晃一圈就回来,可以吗?” “……只是一圈?” “嗯。” “那好,说定了。”妥协下来的薇薇安随后跳着跑向伊莎贝拉,“伊伊我来帮你了。”目光从薇薇安跳脱的身影收回,他无奈地露出苦笑。 站起来时,背部有些隐隐作痛,下手还真狠呐,旋即想起昨晚气势逼人的倩影,他摇了摇头,一只手搭着肩膀,轻轻转了两圈,全身上下被绷带缠了一遍,显得僵硬的身体涌起了些许疼痛,除却脖子以上,他就整一活脱脱的木乃伊了。 离开床,他落地走了两步,对身体的情况便有了大概的了解,却是令人稍稍感到疑惑,原本以为受伤会更严重的身体,现在看来,倒是比预期要轻许多,这样想罢,他的目光落在挂在胸口的黑色钥匙,繁复的纹路似乎与之前看到的稍有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黑色钥匙似乎有了什么变化,然而……终究看不出什么,随后他放弃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穿上了衣服,向着仍在厨具旁奋斗的两人问道。 “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的。”伊莎贝拉慌忙间回头看了他一眼,肯定地回应了一句,薇薇安在她身边蹲了下去翻找着什么东西,原本精致的少女此刻满头大汗,形象全无,却不忘叮嘱:“不要走太远了,很快就要好了……”说罢,她又忙碌起来。 “……哇,薇薇安,着火了……水水水……” “……来了来了……” “……呀,不行,那不是水,是油啊……” 坐在门口的台阶,他听着屋内伊莎贝拉和薇薇安大呼小叫,头上忍不住布满黑线,你确定你们是在做饭吗?他想着,然后叹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苍白色的天空,闲适的白云悠悠地飘过,摇曳着树枝在午后洒下斑斑点点的光辉,四周是恢复了往日般平和的村子,虽然不知道在自己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被抓走的巴顿和鲍尔等人被释放了回来,已经打算迁走的村民重新回到了村子里,艾特拉斯的士兵也暂时地撤离,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袭击的事情一般。 他慢慢地想着,受伤的身体并不会影响思考,稍稍想了一遍,便也知道为什么了,眼下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伊莎贝拉已经知道引发这些事情的缘由,难得自己想做一些补偿,这样一来不就什么都没有做到了。 他无奈地想道,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开始没有告诉她,甚至于隐瞒下来的原因,便也是出自于心中的愧疚,他说过的,要补偿伊莎贝拉,补偿自己对少女做过的事情,于是便擅作主张地隐瞒下来。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判断,判断伊莎贝拉不想回到人类的城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又有谁会对自己眷恋过的土地避而不谈,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言片语也好,回想起与伊莎贝拉有关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被救回来,她便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害怕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仿佛精致的瓷偶,又好像一个被吓坏的女孩,寻求着安心的场所,甚至于被噩梦缠身时,呓语之声也是弱不可闻。 如果告诉她那些士兵袭击过来的原因是为了要找到她的话,以她的性格必然会为了薇薇安和村子里其他人,心甘情愿地回去了,回去她没有提及过的故土了,回去她做恶梦经常梦见的地方,这样残忍的事情他做不到的。 毕竟……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的笑容,与强颜欢笑的含义所不同,那是发自于内心的笑靥了,不可否认,相处下来,沈逸甚至有些喜欢上她的笑容,喜欢她故作理所当然的娇羞。 注视着村子和平的景象,却是不知道她做出了什么妥协,看来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好好询问一下伊莎贝拉的意思了,沈逸头疼地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你好,请问伊莎贝拉是不是住在这里?” 耳边随即传来问话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之中的是身材高挑的女人,紫色的长发竖起,绝美的面容,精致地锁骨,他的视线忍不住往下,掩盖在武斗服之下挺拔的双峰,在看到她修长有力的双腿时,记忆的一角猛地跳了出来,昨天晚上似乎就是这个女人把自己打成重伤的。 “哦,我知道你,昨晚把我狠狠打飞出去的女人。” 听到“女人”两个字事,托莉雅那明显好看的眉毛忍不住上扬,压抑下心中的不快,争锋相对地说道:“那还真是荣幸,不打女人的‘好’男人。” 好男人吗?他想着,对于女人记仇的本事又有了充分的认识,至于昨晚欺骗的事情,他却是一点负罪感也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兵不厌诈,他理所当然地找着借口,感受到身前女人打量的视线时,他忍不住稍稍认真起来,两人一动不动注视着对方,视线旋即分开。 “你好,我叫托莉雅。” “你好,我是沈逸。”随后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的双手,心思不一的两人颇有默契选择对昨晚的事情避而不谈。托莉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艾特拉斯的将军?这样想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对了,伊莎贝拉是住在这里吧?” 托莉雅忍不住再次确认道,旋即屋子里不合时宜响起伊莎贝拉的尖叫声,托莉雅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一片狼藉的屋子之中黑色烟雾冒了出来,隐隐有火光。 沈逸忍不住捂住脸,尴尬地对着一脸呆滞的托莉雅说道:“额,这个……如果托莉雅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共用午膳……” 第二十六章 预感 等到伊莎贝拉和薇薇安搞定午饭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在那一片树荫摇晃着的午后,树叶和着风声沙沙作响,绑在窗帘下窜起的风铃叮咚出悦耳之声,一大锅的杂烩被摆了上来,五颜六色的颗粒,还有焦糊的味道。 作为客人的托莉雅颇为好奇端详着眼前的“食物”,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伊莎贝拉制作的料理,之前无论是在帝都,还是在艾特拉斯,伊莎贝拉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品行端庄的贵族女孩,穿着华丽的衣服出行各种奢华的场所,你可以跟她谈论天文地理,你也会看到她在舞会舞蹈的身姿,但是像这种类似于家务的东西是碰都不碰,她这样想着,旋即微微感到好奇,这几个月里,她的妹妹,伊莎贝拉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身上的气质也稍稍显得不同,旋即装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伊莎贝拉,后者却是始终红着脸,低着头,目光一直在自己脚底打转。 沈逸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在伊莎贝拉和托莉雅之间来回,全身缠着绷带,有些装模作样挺直身体,对于伊莎贝拉和薇薇安烹饪出来的东西,他当然是……一百个不放心了,先不说薇薇安有没有在里面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光是看到伊莎贝拉差点将房子烧起来的举动,他就有理由相信,眼前的杂烩绝对是正宗的黑暗料理了。 一想到托莉雅等一下要将这些东西吞下口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感到期待,这绝对不是因为昨晚他挨了托莉雅几记重踢,就怀恨在心,嗯,嗯,绝对不是的。 然而,他却似乎忘记自己也是要品尝这些料理的食客之一,所以当薇薇安一脸笑容地从锅中捞出冒着气泡的不明物体时,他心中闪过一丝阴影。 “阿逸,你的手包起来,我来喂你吃。” “……嗯?等等啊,薇薇安……呜呜……” 来不及挣扎,薇薇安已经举着汤勺,然后在他张开嘴的瞬间很“体贴”地将不明物体送入他的口中,还没来得及咀嚼,第二口也紧跟而至,辛辣与酸涩的独特口味在他空中弥漫开来,他僵硬地转着头,看着一幅天然萌的薇薇安,另一边是伊莎贝拉略带期待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画面,他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我们……我们……不带这样坑自己人的。 等到他已经麻木时,托莉雅开始小口小口开始品尝起伊莎贝拉的料理,倒是显得淡定无比,甚至连眉毛都不皱一下,随后伊莎贝拉自己小小吃了一口,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后,整个人却仿佛缩小了一圈,头却是挨得更低,午后的时光旋即悄然流逝。 …… 到了下午,沈逸便和薇薇安暂时离开竹屋,因为在当看到托莉雅准备开口说明来意时,他可以明显看到伊莎贝拉为难的模样,躲躲闪闪的目光望向了自己一边。 大概猜测到她们想要说的内容不适合旁人知道,沈逸便提出和薇薇安出去闲逛的提议,离开的时候,伊莎贝拉悄悄拉住他的衣角,被头发遮挡住大部分表情的侧脸有些暗淡,仿佛她想避开两人独自和托莉雅说话的举动是不信任沈逸和薇薇安,稍稍受到谴责的心里有些难受,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迟疑。 “对不起了,阿逸……” 目光在伊莎贝拉脸上停留了一瞬,沈逸旋即转身,脸倏而贴近了伊莎贝拉,黑色眼睛对着她蓝色的瞳孔,微微泛红的眼角,然后他伸出手,在那一张显得有些不安的脸上作怪,再捏着她的脸肉拉长,看着那一张美丽的脸庞彻底变形,才松开手。 伊莎贝拉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当机了半晌,待到想要声讨他这种时候还来捉弄自己时,倏地被沈逸拉入怀中,脸颊瞬间升腾起的温度,化作绯红的霞光,心跳不自觉加快了几拍。 “……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沈逸在她耳边呢喃着说道,松开了伊莎贝拉,在少女尚未反应过来时,刮了刮她的鼻尖,然后和薇薇安离开,注视着他的背影,伊莎贝拉原本因为他亲昵举动而加快的心跳声渐渐平缓了下来,暗淡的表情渐渐化开成笑容,她抿了抿嘴唇:“我才没有在勉强自己……” 在她身后的托莉雅却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少女坚强的身影,已经与一开始来到艾特拉斯时的胆小与害怕彻底的不同,旋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看着伊莎贝拉轻轻叹了一口气。 ***************************************************************************************** “薇薇安姐姐,这边!这边!” “呜哇,我要来抓你们了!” “哈哈,快跑,快跑啊,哈哈~” “哼哼,想跑过薇薇安姐姐我,你们还早了十几年了。” 剪碎的阳光随即便从檐下坠落,无邪的笑声在耳边渐渐交织成童谣,轻轻摇荡,心情仿佛也跟着被渲染成单纯的彩色,暖暖地,坐在屋檐下的沈逸注视着时而跳脱的少女,时而佯怒的调皮,纯真无垢的脸庞绽开笑靥如花般灿烂,回过神来时,望向他这边的薇薇安正朝着他的方向做鬼脸状,他旋即露出无奈的笑容。 “阿逸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吧?” 盘坐在一侧的尼奥尔便也笑着问道,目光同样落在空旷土地上玩耍的孩子,瘦弱的身体稍稍偻着腰,粗糙的瓷杯酝酿出氤氲热气印在他慈祥的脸上。 “并不是多重的伤,尼奥尔老爷不用太过担心,只是……”说着,他举了举被包起来的双手示意着解释:“薇薇安她们太小题大做了。” “呵呵,那孩子关心你而已,只是有点不知轻重。” “我知道的。” 时间旋即如同沉浸在漫长的悠然之中,偶尔吹过来的风悄悄带起树叶,卷起笑声向着更远的空中飞去,然后在他的视线之中,托莉雅和伊莎贝拉的身影倏地跳进他的眼睛,远远的注视着两人,伊莎贝拉向着托莉雅心不在焉地挥手作别,看着托莉雅离开的背影,倚着门框的少女微微地失神,沈逸的眼睛便落在她的眉梢,落在她的眼角,落在她怅然若失的脸上。 想了想,他向着身旁的尼奥尔开口问道。 “尼奥尔老爷子,昨晚我昏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嗯?伊莎贝拉小姐没有告诉阿逸吗?” “她应该是想瞒着我了。” 尼奥尔听罢,稍稍感到疑惑,却没有问及原因,他本来便是一个豁达的人,沉淀在时间之上的为人处世之道,便也明白有些东西若是追问太深,反而显得令人厌恶,稍稍想了想,苍老的面容转向沈逸,他坦荡地说起昨晚发生的后续:“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伊莎贝拉小姐不说,应该是不想阿逸担心,这一次能躲开一劫,或许应该感谢伊莎贝拉小姐……” 随即说起昨天晚上他昏迷过去后发生的事情,村子的人在那之后并没有躲开搜捕,被艾特拉斯的士兵重新押回到了村子里,从尼奥尔口中得知,在那时候挺身而出的人便是伊莎贝拉,而站在艾特拉斯那边的人,则是刚刚从薇薇安屋子离去的托莉雅。 具体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尼奥尔并不清楚,村子里唯一懂得人类语言只有沈逸一个人,那时候他也并不知道沈逸已经昏迷过去,自然也不知道沈逸一个人引发的骚乱,可以肯定的,大概便是伊莎贝拉确确实实在替他们求情,在被关押起来村民面前,少女便是义无反顾地拦阻在士兵们的身前,随后惊动了在老者看来,统领着士兵的托莉雅,到得最后,连同巴顿和鲍尔一行人,村子里的人尽都被释放了出来,恢复了自由。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是阿逸的话,请帮我向伊莎贝拉小姐转达村民们的感激……呵呵,没想到越活到后面,欠下来的恩情却越累越多,阿逸的,伊莎贝拉小姐的,或许这一辈子还不完了。” “老爷子太客气,我想伊莎贝拉她应该也只是喜欢这个村子而已。”沈逸回应着,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事情如他料想的一样,轻轻靠在身后柱子,脑海中闪过伊莎贝拉那一张柔弱无助的模样,不过,她为什么不跟他说起呢,他想着,心中没有什么答案,却是生出另一种预感:“老爷子,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村子的话,剩下来的东西可能就要拜托你了。” 陡然间听到沈逸的这一番话,尼奥尔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便也笑着接过:“阿逸为村子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果真的到时候要离开的话,大可放下,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再撑个十几二十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说尼奥尔老爷应该可以长命百岁了。” “呵呵,只要这份责任还在,我想我是不会那么早去见兽神的……” 第二十七章 魔女的笑声 窗户敞开着向两边,褐色的窗楣间白色的帘布轻轻拂动,吹起的风撩动着额前的紫色发丝,她便倚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大半的案卷被风吹起,翻转着发出哗哗声响。 她的目光透过窗户之外,落在繁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拥挤的建筑划开一条条小巷,挂着招牌的店铺吆喝着,有出行拥着大群仆佣的桀骜之人,有谦卑谄媚的市井之民,这就是她的领地艾特拉斯。 凝望着城市的一角,可能是路过的行人,也可能是不经意间挂在建筑上的细线,这却并不是什么可以讲究的东西,偶尔出神的想着心中问题,她便会像现在这样将视线投注在毫无关系的事物之上。 引起沉思的契机是在伊莎贝拉住处看到的一幕,提起那个叫沈逸的男人时,伊莎贝拉满脸的担心,得到他安慰的时候,嘴角绽开灿烂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他所牵引着,伊莎贝拉其实喜欢那个叫沈逸的男人吧。 托莉雅想着,然后靠在椅子上,就好像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女人非得全心全意地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即使被抛弃了也丝毫不顾惜自己,喜欢一个人的含义无论如何便也弄不明白,她是怎么也没有办法代入到那一种喜欢的情绪之中,为了另一个人的高兴而高兴,为了他的伤心而伤心。 脑海中的记忆倏地被打开,躲在门后阴影处的小女孩看着拉扯着的男人和女人,拼命想挽留男人的女人哭喊着,却被无情推倒在地上,泪水模糊着她的双眼,精致的妆容化开成难看的污迹,悲伤的哭泣声一点一点地敲击在小女孩的心上,画面倏地变化,转到小女孩的视角,紧紧关闭着的门扉,小女孩轻轻地推开,然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吊死在屋梁上的女人,模糊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孤零零摇晃着的身影却深深印在小女孩的双眼中。 并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她想着,现在想起来甚至连哀伤的情绪也欠奉,敲门声旋即打断了托莉雅的回忆。 “进来。” “饶了我吧,托莉雅大将军阁下。”随后走入书房的是她的副官莉莉丝,一手抱着卷宗资料,另一边是垮下来的夸张表情:“这么多的工作,是想要了我老命吗?我强烈地要求休假!休假!” “唉,你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这是能者多劳吗?” “这才不是能者多劳好不好,你这是毫无道理地压榨我的剩余价值,你看看我的眼睛,黑眼圈都出来了,在这样下去的话,我迟早要从妙龄少女变成皮肤松松垮垮的老女人了。” 莉莉丝强烈地反驳着,每当话题变成工作量的增加与减少或是休假的问题时,她的副官莉莉丝便总是会拿出女人的话题来长篇大论,这是与她完全不同的性格了,对于任何女人上的话题,皮肤上的保养,身材的塑造之类的,总是能做到无话不谈,当然,她自己本人却也是十分漂亮,大概在艾特拉斯里也属于大美人之列的,只是每每说到这里,她总是会招架不住莉莉丝的狂热。 托莉雅本人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身为女人的身体,她并不是那种会把时间花在身上的女人,更多的时候她把时间都用在精修武艺上,以致于每每与莉莉丝说起的时候,她总是要咬牙切齿地将自己打上受到上天眷顾的女人之类的标签,比起天天都要爱护自己的莉莉丝来说,她的生活方式糟糕得就好像什么也不懂的村妇,或许连女人也说不上,这是莉莉丝给出的评价,每当说到这里时,她嫉妒一样的眼神往往会挂在她的身上,如同深闺怨妇,她是很难理解的了。 “是,是,那我们的莉莉丝现在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呢?” “呜呜,所以我最讨厌那些即使什么也不做,身材却总是好得令人嫉妒的怪胎。”莉莉丝愤愤地看了一眼托莉雅的饱满挺拔的双峰,目光继续往上,落在她那一张精致令人妒恨的美丽面容,抬了抬眼镜,旋即收起自己的情绪,她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托莉雅的面前:“喏,这是初步整理出来的战损报告,放在最上面的,是那一天晚上士兵们对于那名男人描述的汇总……嗯,他叫沈逸是不是?” “好像是叫做沈逸没错。” “嘛,很普通名字而已,虽然我觉得上面的描述有些过分夸张,但真的要这样放任他不管吗?他可是一下子就将伦纳德两个中队的士兵扫荡掉的怪物哦,搞不好哪天跑来艾特拉斯随便一闹,我们这边的人口说不定就要少掉一半呢。” 看着莉莉丝陡然间凑过来的面孔,兴致盎然的模样,托莉雅知道属于莉莉丝的某种恶趣味又要开始了,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那以莉莉丝小姐的高见,我们要怎么做呢?” 莉莉丝旋即扶了扶闪烁莫名光彩的眼镜,道:“那样的怪物当然要智取了,这时候最好手段是美人计,我们可以安排一队人偷偷伏击他,然后你在这时候突然现身,以闪电的手段击退偷袭的人,来一段传奇的美女救英雄,紧接着花前月下,美女与野兽,在用你的身体彻底俘虏掉他的身心,当然了,这其中最好还要有曲折的故事,例如他已经有了妻儿之类的,你作为第三者,开始一段纠缠不清的背德恋情……” 啪——托莉雅看着语无伦次的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将手上卷宗拍到了她的头上,她平时是不是看太多言情小说了,托莉雅头疼地想着。 “好了,白热梦就到这里为止,接下来还要麻烦莉莉丝小姐把昨晚的事情封锁住。” “诶,不可能的啦,昨天可差不多有一百多人目睹到的,这样的工作量太大了,抗议,强烈抗议。” “抗议无效,这件事就麻烦你了,还有两个中队损失的事情,你就随便编个借口上报给帝都军政部门,要不然追究下来,麻烦可就大了。” “随便编个借口,最好有那么简单的借口啦!我怎么越来越发现你使唤人起来时毫不留情呢?” “拜托嘛,我的挚友,现在我身边可是只剩下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大不了事情解决后,我陪你到洛丝萝林度假,那里的温泉可是听说对皮肤很好的哦!” “这可是你说的,倒时候你敢爽约的话,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莉莉丝无奈地揉了揉肩膀,随后仿佛记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对了,托莉雅,你知道伊莎贝拉什么时候回来吗?” 突然间听到莉莉丝提起伊莎贝拉,托莉雅不自觉地顿了顿,然后自然地接话道:“……可能过几天回来吧。” “嗯,那就好,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帝都那边的国王大人可是直接下了命令,要让伊莎贝拉回去的,你最好提醒一下我们任性的公主。”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伊莎贝拉说过了,她会知道轻重的。” 托莉雅轻声回应着,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帝都科洛贝恩—— 闪烁的舞台灯光交相落下,炸开的烟雾之中,巨大的齿轮开始咬合在一起,渐渐浮起的平台,闪烁着的七彩光芒,流转着的魔导装置散发出神秘的光点,如同满天的繁星开始交相旋转。 在闪耀着的最高点,徐徐飘落的人影旋转着出现在平台上,悦耳的歌喉随即传遍整个剧院,一身天蓝色长裙的艾薇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在身后展开的衣带漂浮着,恍若身处于银河之中,充满不可思议的美感。 旋即舞女开始从角落踩着旋律登上舞台,而在其中,最为显眼莫过于陡然间从整个舞台中央跳落下来的爱丽丝,漆黑如同魅影一般裙摆点缀着如同钻石般的银光,配合着她黑色的长发,契合着歌谣,演绎着歌剧之中拥有坎坷身世的可怜歌女。 …… 盛大演出随即在空前的掌声中落下帷幕。 …… 歌剧院的后台—— “爱丽丝小姐,这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吧。” 穿着华贵的男子举着手中挡住他大部分面容的花束站在爱丽丝的面前,与其他人不同,从歌剧的开始,他便被舞台上的爱丽丝深深吸引住了视线,原本手中花束是要送给艾薇儿,然而此时,他却认为眼前的爱丽丝更适合成为它们的主人。 爱丽丝的妆容还没有卸下,带着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拒绝道。 “抱歉,我不能收。” “……可……可是……” “对不起了,失陪了。”随后在男人略显沮丧的目光中,爱丽丝头也不回走进化妆间,坐在镜子前,她开始卸掉妆束。 摆脱掉歌迷们盛情邀请的艾薇儿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礼貌而又不会使人产生恶感地说着失陪的话语,走进化妆间的时候,爱丽丝已经卸掉大部分妆容,清冷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近。 “唉,爱丽丝,稍稍坦率一点接受别人的赞美,可是身为舞者的必修课,像你用这样生硬的表情拒绝掉别人的好意,可是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哦。”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真是的,这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呢!”说着,艾薇儿苦恼地托起了下巴,眼睛落在爱丽丝那一张俏丽的脸庞,仿佛没有灵魂的精致的木偶,随后她伸出手。 等到察觉艾薇儿的动作,爱丽丝退后了半步,落在脸上的触感却如同往常般拿捏得恰到好处,明明已经想要避开,却是怎么也躲开不了,懊恼的心情随即充满胸间,她只能毫无反抗地看着艾薇儿拉着她脸做出了像笑容一样的动作。 “逃跑是没样的……这样,这样,记住了哦,这就是笑容,下次无论是拒绝还是推脱,记得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必太生硬,也不用表现太过亲昵。”如此说着,随后注意到爱丽丝眼中的懊恼,艾薇儿轻轻勾起嘴角,如同看着可爱的后辈一般,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不甘心吗?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无论是作为女人、舞者,抑或是杀手,你都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学习,作为前辈,我会一一教会给你的。” 听着她如同鼓励,又好像安慰的话语,爱丽丝静静地注视着艾薇儿,在看到她笑容的瞬间,冰冻起来的心灵动摇了起来,明明已经决定舍弃掉感情的内心不可遏止感受到些许温暖,那是在她看来显得过分奢侈的感情了,她遮掩一般移开了目光。 “对了,爱丽丝,还记得你上一次刺杀伊莎贝拉的事情吗?” “记得,是在艾特拉斯的时候……” 随后听到艾薇儿说起艾特拉斯的事情时,爱丽丝的心中忍不住升起浓浓的挫败感,那是在她看来毫无妥协的失败了,她倏而攥紧手心,跟随着挫败感出现的,还有印在脑海中男人的身影。 “嘘,不用说出来的,我知道的。”艾薇儿却在嘴边竖起食指,一时间,她只是觉得站在她面前的艾薇儿既不是那个令无数帝国人着迷的歌姬,也不是刚刚温言相劝的姐姐一样的女人,在她身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她轻声发出呢喃,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现在我可是得到了一份很有趣的影像呢。”随后仿佛魔术一般,青色鸾鸟陡然出现在房间中,轻快发出鸣叫,随后在爱丽丝惊讶的目光中,鸾鸟的双眼倒映出如同水幕一般的影像。 “就是他吗?上一次抓住你的那个男人。”艾薇儿轻轻地问道,她怔怔地看着影像中的以一敌百的沈逸,看着他一双黑色的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个男人她是不会认错的。 “呵呵,果然是他,这样的身手,实在是太有趣了,呵呵……” 得到爱丽丝的肯定之后,艾薇儿忍不住掩着嘴,眼睛之中充满盎然的兴致,爱丽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令帝国无数人着迷的歌喉随即发出的是……魔女般的笑声…… 第二十八章 离 随后的几天里,预料中的追责没有出现,沈逸如同往常一样在村子里帮忙建设的工作,开垦出来的田地冒出幼苗,长势喜人,另一边牲畜栏已经建了起来,关在其中的是薇薇安抓来的几只羚猫了,配种的知识他也记了下来,只待等到羚猫的发情期,繁殖下来,这个冬天村子里的人或许就不用再因为食物的问题而头疼了。 至于冶铁之类的,考虑到村子里并没有矿石的情况而暂时搁置,时间便在这样不疾不徐地节奏中向前走着,偶尔抬起头看着苍蓝色的天空,沈逸便会感到些许的不可思议。 平淡之中带着倦懒的曲调,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有些近乎做梦一样的安逸时光了,因为从一开始,他便认定接下来的等待他的将是艾特拉斯一方无休止的追捕,抛开掉兽人和人类之间的恩怨,光是他一个人击退一百来人的士兵,其中不乏有被他打成重伤之人,这样的事迹放在任何国家,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便都是会被打上危险人物的标签的,沈逸是预料过自己将会成为艾特拉斯通缉榜上的凶徒。 他考虑过会被艾特拉斯的人追踪,也考虑过接下来会有人看上他的实力来招揽,更加极端的想法便是艾特拉斯的人要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之类的死刑了,然而到了现在,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从村子周围撤离开去的士兵,除却了那一晚上自己留下的废墟一般的土地之外,后续的事情仿佛被突然截断。 于这种情况,沈逸是乐见其成,他还不会无聊到因为被人无视而觉得自尊受到伤害,这很好不是吗?你们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自然也不会再跳到你们视线之中,他想着,偶尔在空闲的时候,自寻苦恼一番,想象着这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在人类的国家里,像他这样的武者比比皆是,以一敌百之类只算是小事,所以对于他的情况,便被归类为不了了之的行列。 在心中自嘲一番自恃甚高,然而心中多半也是明白,这样情况大概是不甚可能的。 跟薇薇安和伊莎贝拉说起的时候,他会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吹嘘一番艾特拉斯因为自己神勇而被吓退,然后被两人嗤之以鼻,薇薇安毫不留情地反驳,说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身上的绷带了,伊莎贝拉则会以打扰她为由不留情面将他从面前赶跑,这时候他做些小动作,捉弄一下伊莎贝拉,然后被气呼呼的少女追打着到溪流边,等到薇薇安加入了进来,变成一对二的局面,他们便在溪流之中互相泼着水花,直到衣服都浸湿,才恍然惊觉,轻松的笑声回荡开去。 然后在夕阳被余晖所映红的傍晚,注视着伊莎贝拉隐隐带着泪光的笑容,沈逸便总会觉得其中或许带着离别的苦闷了,坚强的少女在两人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有什么不妥,等到她心中一点一点的哀伤积累下来,不经意间,便总会让人捕捉到隐藏在故作轻松的背后,她的不舍了。 随后在某一天,鼓起勇气的伊莎贝拉便也终于告诉他和薇薇安,将要离开的消息。 “伊伊,不走不行吗?”薇薇安不舍地拉着伊莎贝拉的手,带着泫然欲泣的神色哀求着。 注视着挽留她的薇薇安,伊莎贝拉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压抑着的感情如同决堤的防线彻底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拥住了薇薇安,低低的哭声随后回荡在屋内:“……薇薇安,我也是舍不得你们的……” 沈逸走了出去,仰起脸,视线停留在天空之上,听着屋内两个女孩子哭声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使或多或少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了,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改变,甚至连要说些什么都毫无心情,这是离别的愁绪了吧。 …… 夜晚—— 漆黑的夜色中,布满天空的繁星闪烁,挂在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两轮,并不是怎么晦明的月景,却也是理所当然,交替的月色也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可以同时在夜空中看见三轮月亮,就好像诗人口中所传颂,并不是每一个动人的故事都会有相匹配的童话般结局。 这明明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晓的道理呀,她想着,呆呆地注视着那夜空,双手环抱着屈起的膝盖,泛红的眼睛挂着晶莹的泪光,她突然希望自己是一个忘记上发条的木偶,停在这被人遗忘的一角,连同时间也静止下来,然后也不用像现在承受难过的心情,好像从心脏剜去了一部分,刺痛没有一刻消停。 她很想大声地哭诉,明明在她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在需要别人的支撑的时候,冷漠的帝都留给她的只是一张张无法信任的面具,连最亲近的人也离她而去,走到哪里都仿佛会有无形的黑影拉住她,将她拖入漆黑的深渊。 然而等到她被人从深渊中拉了起来,得到了救赎,以为已经逃避开那些伸向自己的黑影时,却又有人告诉她,不能停在这里,这里不是她的归宿,她应该回去那个将她抛弃了的帝都。 多么残酷的事实呀,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回去的,然而这能算是她的任性吗?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追着自己不放的黑影的仍意妄为罢了。 只是呢……不能哭,怎么也不能哭的!伊莎贝拉轻轻抽了抽鼻子,压抑住哭诉的冲动,心中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她也是明白的,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她与托莉雅姐姐约定好的,只要不追究村子里的人,只要不过问沈逸做过那些事情,她便会乖乖地回帝都,已经是说好的事情了,不可更改的,她想着,脑海中回想起那一天晚上在托莉雅营地里发生的事情,她拿着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大胆举动,即使是在自己想要自杀的时候,她也没像在那时候一样的果决,然而……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驱使着胆小的自己做出这样的任性的举动呢? 其实莉莉丝没有说错,她只是一个任性的公主,她那样做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村子,喜欢薇薇安,喜欢……沈逸而已。 所以,离开也就不应该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她不住地安慰着自己,明天要用笑容和大家告别,要笑着和薇薇安,和沈逸说再见,欺骗一样地在心中重复着这几句话,她不停地在脑海中幻想着坚强的自己,等到反应过来时,泪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做不到呢…… 她绝对做不到的…… 即使知道自己的离开是为了村子着想,是为了沈逸着想,但心底里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委屈,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偏偏是她呢?再怎么欺骗自己,她终究没办法做到为了别人而做出义无反顾的牺牲。 她苦苦压抑着,甚至咬住手指,只是因为不想哭出来,不想让薇薇安和沈逸担心,听到了她的哭声,薇薇安一定也会感到难过,然后自己……自己一定也会没有勇气离开这里的。 她想着,回过神来时,环过她的肩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伊莎贝拉愣了愣,宽广的肩膀,以及记忆中温暖的胸膛,紧接着在她耳边响起的是他的声音。 “哭吧,哭出来会好点,没人会怪你的。” 短短的几句话,奔溃的心防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悲伤,她忍不住将脸埋在沈逸的怀中,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 …… 等到伊莎贝拉恢复了冷静,沈逸稍稍退了开去。 “不要动,就保持这样,可以吗?” 耳边传来的伊莎贝拉柔弱的哀求,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也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口,双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他可以闻到伊莎贝拉的发香,已经停止哭泣的女孩,孤零零的身影仍然显得那般无助,他心中忍不住涌起怜惜一样的心情。 夜晚的冷风吹过,坐在屋顶的身影依偎在一起,伊莎贝拉靠着他的肩膀,就好像那时候她在昏迷时,迷迷糊糊之中所触碰到的温暖,那是属于他的味道,她想着,心情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阿逸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艾特拉斯的士兵是来找我的吧?” 听着伊莎贝拉轻柔的声音,仿佛一不注意便会被风吹散在风中,沈逸没有任何隐瞒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而在得到他的答案之后,伊莎贝拉的心跳倏地加快了几分,心中所期盼的某个答案忍不住跳了出来,她离开他的怀抱,盈盈着的蓝色瞳孔直视着他的双眼:“那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阿逸为什么要隐瞒呢?”她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一方面是带着期待的心情,另一方面却也是忐忑不安的心情,矛盾对立的两种情绪化作她悄然加速的心跳,仿佛有无数的鼓点同时擂起。 沈逸凝视着伊莎贝拉,她颤抖的睫毛,她泪光盈盈的双眼,她迷人的双唇,她的呼吸带出来的热度,仿佛都在牵动着他的心情,注视着她害怕而期许的眼神,他的心中在这一瞬间生出了像要守护薇薇安一样守护她的冲动。 “我……” “不……不要说出来。”然而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伊莎贝拉却忍不住捂住他的嘴:“不要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要说出来,好吗?”说着,伊莎贝拉双眼忍不住再次溢出泪光,带起他触痛的心跳:“只是这样子就可以了……”她软弱地哭泣着,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无论是因为喜欢她而想将她留在身边的隐瞒,还是因为愧疚而想要补偿做出的隐瞒,现在的自己都是接受不了的,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伊莎贝拉看着他的黑色眼睛,双手随即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她楚楚可怜的脸贴近了过来,双唇相接,带起苦涩的泪水,在他嘴角滑落。 …… 第二天—— 天色尚未亮起的时候,伊莎贝拉便已经悄悄地离开,没有任何告别,甚至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有说起,他躺在床上,怀中的薇薇安仰着脸,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伊伊走了吗?” “嗯,她走了。” 沈逸轻轻地说着,心情复杂难明,更多地却也是苦涩与无奈,怀中的薇薇安忍不住把头埋进他怀中,双手死死地抱着沈逸,仿佛害怕连他也要离开一样,感受到她的不舍,他忍不住抱紧了薇薇安,为了安慰她,同时也是为了安慰自己…… ******************************************************************************************************** 作者的话:《黑之匙》第一卷兽人村庄篇完结。 第二十九章 村子之外 稍稍热闹的临时营地中,三三两两的人类便坐在一起,闲谈着说起什么的趣闻,不时打趣着队伍中的女孩,随后在她羞红脸的时候爆发出笑声。 不远的车辆围拢起来,绑在车辆旁边的是一种类似于鸵鸟的生物,当沈逸看见这种奇特的生物时,脑海里便也不由自主的浮现“陆行鸟”的三个字,心中一阵的好奇,那是在森林中不多见的生物了。 此时他所身处的地界,位于艾特拉斯东边的森林入口,蜿蜒的小径曲折开去,若是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不用太久的行程,就可以看到艾特拉斯附近的村庄,继续走上半天,便可以到达艾特拉斯宏伟的城门。 “阿逸在想什么呢?”突然间,话题中心的少女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向着他的位置凑近过来,将一缕赤红的发丝捋到耳后,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佯怒似地叉着腰:“你不会像他们一样可恶吧,说什么讨个媳妇,身材一定要这么凸这么凹,还说胸一定要大什么的。”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女孩却是十分的漂亮,穿着一件款式非常大胆短袖皮衣,束紧的胸间微微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乳肉,顺延往下,是如同裙子般的衣摆,配上紧身的黑色长裤,这是可以称得上性感的装扮了,此时少女转过来盯着他的侧脸,清秀之中带着少许的嗔怒,可爱的姿容忍不住令人侧目,这就不怪车队的护卫以及猎人会将她当成调侃对象。 他笑笑地接过口,顺势在架起的铁锅上搅了搅:“我倒觉得除却外表之外,内在也同样重要,女孩子贤惠一点,温柔一点,或许会更加讨人喜欢。” 紧跟着少女,穿着华贵的男人便也靠近过来:“嗯,阿逸说的极是,女孩子还是内在重要一点,外表什么的只是表象,你说是不是,艾米?”说罢,一幅明显讨好的模样看向少女,沈逸便不再言语,也不去揭穿男人曲解自己话中的意思。他只是说内在也同样重要,却是没有否认外表的意思。 “是,是,是,休斯提顿大少爷说的话总是对的好吧。” 艾米却显然对于休斯提顿无甚好感,坐在沈逸旁边,双手撑着下巴,看到他自作主张坐在自己对面时,忍不住撇了撇嘴,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满,对于某人的自来熟她显然不是很感冒。 “哈哈,如果说到内在的话,艾米就一无是处了,你看她像是温柔的女孩子吗?哈哈……呜啊……” 嘟——爆发出来的笑声旋即戛然而止,一把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正在说话的男人裤裆下方,艾米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只手仍然保持着投掷的动作。 “你说什么呀,老巴……” “哎呀呀,艾米生气了,老巴你死定了。” “可不是。” “哇,别啊,艾米,我错了,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孩子了……” 一片喧闹声,气氛热烈而不失轻松,艾米随后起身混在人群里,羞恼着与人争辩着,偶尔使以暴力的手段威胁着胆敢调笑的壮汉,他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铁锅之中。 与车队的相遇是在几天前,也即是在伊莎贝拉离开的数日,在与村子里的人话别之后,他便带着薇薇安踏上了旅途,虽然原本或多或少便想着或许有一天要离开一趟,却也是没有想到这么早就踏出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熟悉的地方,回想起主动向他提起这件事的薇薇安时,心情旋即变得有些微妙与复杂。 “阿逸不舍得伊伊离开是不是?”那时候的薇薇安是如何一脸认真地质问着他,现在想来多半也无用,只是看着她那一双红色眼睛无比执着地望着自己,他便怎么也无法说出不是两个字:“……我看到的,阿逸和伊伊在屋顶……所以我们去把伊伊找回来……” 薇薇安如是简单地说着对于他而言稍显沉重的决定,没有给他说不的机会与时间,他不知道说出这一番话的薇薇安究竟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回过神来,带着些许落寞与哀伤瘦小背影已然背对着他。 他怔怔地看着锅中翻腾的气泡,虽然在那之后,薇薇安没有再在他面前表露出任何的异常,但只要想起那一天的她的身影,他便会不自觉的感到愧疚,“你是我的东西,我也是你的东西。”,这是薇薇安与自己的承若,只是自己……没能遵守这份承若啊,他想着,心情随即变得莫名地沉重。 “休斯提顿少爷,那我把东西端回去了。” “是给阿逸的妹妹吧。” “嗯,她应该饿了的。” “呵呵,真是一个细心的哥哥呐,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不知道阿逸的宝贝妹妹长得如何倾国倾城。” “抱歉,休斯提顿少爷,她比较怕生。” “不,不,没关系的,我只是好奇而已。” 随后沈逸站了起来,那边将一名壮汉放倒的艾米远远地招着手喊道:“阿逸,不要全部都端回去了啊,记得给我留一份。”他轻轻地点了点,让后向着自己帐篷走去。 掀开盖着帐篷的帘布时,薇薇安正像一只刚睡醒的猫一样伸着懒腰,两只手往前伸了出去,翘起的腰臀和竖起的尾巴,慵懒的模样尽展无疑,几乎是在他刚走进来的时候,便被她发现,尔后倏地窜了过来。 “阿逸,薇薇安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安分拉着他的手臂,薇薇安理所当然地看向了他手中的小锅,沈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就知道吃,等哪天把你养肥,我就把你卖掉。” “不要啊……那薇薇安还是不吃了,阿逸不要把我卖掉好吗?”他玩笑地说了一句,却没想到薇薇安煞有介事地可怜兮兮起来,看了两眼手中的小锅,咽了咽口水,权衡再三之后把头扭开。 “骗你的,小傻瓜。” “呼,薇薇安才不是傻瓜呢……啊~”沈逸无奈地拍了拍她的额头,随后她举起手抗议道,然后在他面前理所当然地张着嘴。 “真是服了你。” 沈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舀起汤勺送到了薇薇安嘴里,看着她稍稍露出两个虎牙的小嘴,一脸的天真无邪却又带着无比满足的表情,心情却也跟着变好。 “薇薇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办法适应的话,我们还是回村子里去吧。”解决午餐之后,沈逸看着见底的小锅,斟酌再三,忍不住开口道。 靠在身边的薇薇安倏地转过头看着他,拼命摇着头:“不要啊,我们还没找到伊伊啊!” “可是你很怕不是吗?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他的目光转而落在薇薇安身上,看着她红色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想过了,伊莎贝拉她是公主,虽然笨了点,但经过几次刺杀之后,应该会学聪明的,其他人也会加强对她的保护,而且她尊贵的身份,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人亏待她,所以……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不是吗?” 说着,他的双手落在她瘦弱的肩膀,原本在这件事上便是他的不对,这几天下来,他大概知道薇薇安对于人类打从心底里的恐惧,从第一次见到车队开始,一看到成群的陌生人时,她的双肩便忍不住颤抖,带着退缩的眼神,仿佛被吓坏的小动物般下意识躲在他的身后,如果是一两个人的话,她还不至于怕成这样,只是现在,他们两人要去的地方可是人类的城镇……等到意识到这一点时,心中对于离开村子的草率,稍稍感到后悔,他是不可能放任薇薇安的担惊受怕而心安理得的。 “可是……可是阿逸很想见到伊伊是不是?” “我……只是有些话要对她说而已。” “我也是啊,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跟伊伊说。”出乎他的意料,薇薇安却是固执挣脱开他的双手,攥紧的手心握在胸口:“我知道的,阿逸在这里停留了几天,是为了让薇薇安适应,不过,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再见到伊伊之前,即使多么的害怕,我都会拼命拼命地忍耐!” 看着眼前仿佛抱紧了什么决心的薇薇安,沈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如果她能够自私一点,能够在对待这样的问题时迟钝一点,也许自己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责了,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眼前的薇薇安便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到无可救药的女孩,比谁都要敏感,也比谁都要胆小,却是比谁都更加地不在乎自己,只是一味地替别人考虑。 “真是傻啊……”他囔囔地说着,却是看得无比清楚,她的体贴,与她的善良,还有她的固执。 …… 夜晚—— 等到星光渐渐笼罩下来的时候,燃着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看着那跳动着的火焰怔怔的出神。 “怎么了?跟妹妹吵架了?” 第三十章 多心 “怎么了?跟妹妹吵架了?” 艾米旋即坐在沈逸的对面,他拿着树枝拨弄着篝火,印在火光之中的瘦销侧脸出神望着跳跃的火苗,细碎的黑色短发下,一张并不是十分帅气的脸庞随着火光摇晃。 “也算不上吵架,只是意见稍稍不同,她的和我的。”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时候就要展现你男子汉的气概了,不是有人说过,小气的男人不会受到女神的青睐,即使是她的不对,但作为男人的你迁就她一下也没有什么,是不是?” “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怎么感觉就字面上的意思有种微妙的偏颇,男人和女人的意义上。” “哈~这是当然了,阿逸和艾米讲男人和女人的话题,永远也占不到理的。”随后走过来的是下午被艾米修理了一顿的老巴,大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坐了下来。 “老巴~我看你又皮痒了。”艾米龇着牙地瞪了老巴一眼。 “哦,老巴又要被修理,有好戏了。” “我看也是。” 随即更多的人聚集了过来,开始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海侃,偶尔提及到他的时候,一两个善意的玩笑是少不了的,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在开导他,也许是看出他的郁郁,太过明显安慰的话是没有的,毕竟车队的人大多是讨生活的雇佣兵与猎人,如果教他们说出太过哲理性的词句倒是不太可能,粗狂的玩笑或是略带黄色的笑段却是层出不穷。 身处于人群之中的沈逸听着他们的笑声,偶尔符合着说上一两句,或是调侃,或是玩笑,他并不习惯被人当做话题的中心,随即用一两句话暗示自己已经从困扰的心情中走出来,话题便从他的身上转到其他地方去。 与人相处的时候,沈逸的习惯是扮演着倾听的角色,当然,这并不是什么自卑的说法,或是更加阴郁的说词如乖舛之类的,只是无论在人多的时候,亦或是人少的时候,他更加习惯独处一角,看着这个人那个人说着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则站在争辩双方的中间,作为观众也好,或是被人遗忘的路人角色也好,倾听着他们的观点。 或许在别人的眼中,他的这种举动当是属于毫无主见的一类人,又或是换另一种说法,如漠视自私之类的,理所当然的倾听着别人的问题,别人的苦恼,然后不发一言,在别人看来是近乎卑劣。 只是无论怎样,性格使然,这种行事做风改变不了,除非必要的时候,他都不会站出来主导话题的气氛与走向,然而这样的习惯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跳出对立的双方,从“是”与“否”两种观点之外的视角却是往往能够看清更多的东西,就好像他现在轻易地看出众人说话的重心,评断起他这种性格,破军是将之当成是老成,七杀则将他看做腼腆了,七杀暂且不论,因为她只是一个很容易陷入发情期的暴力狂而已,破军的说法却也不甚正确,真正要深究,归根结底,他只是不习惯去表达自己。 “不过我上次听说了,这森林里似乎出现铁蛛的魔兽了,那可是真正凶残的怪物,我认识的一个猎人朋友,正是遇上铁蛛,他的一条胳膊便是被活生生扯掉的……” “嗯?”随后听到队伍中的一人说起铁蛛的话题,沈逸稍稍感到在意,待到那人绘声绘色将听到的故事说了出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铁蛛是不是长着几只银色腿脚,复眼在腹部下的生物?” “哦,阿逸在书上看到过?” “也不是,其实我看到过这样的生物,在森林的……”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阿逸遇上的话,又怎么可能逃脱得了,那可是真正吃人的怪物了,我的朋友他们遇到的还只是一只落单的铁蛛,结果差点把小命留在那里,我可是打听过,这些铁蛛一般成群扎堆出现的,一旦事先没有发觉,陷入进去,随时一整队的人就交代在里面,不可能逃脱得了的。” “原来是这么可怕的怪物,那应该是我看错了……”沈逸见那人说得严重,仿佛亲身经历了血腥的厮杀场面,便无所谓地揭过,与人争执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的纠缠,只是给当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稍稍有种被小瞧了的感觉,心下郁闷了一番,他什么时候是手无傅鸡之力的人了,不过纵使心情郁闷,却并不是什么非要较真的问题。 随即想想也就释然,毕竟自从遇到车队之后,他一直帮忙的也就是做做饭,带带路之类的小事,几乎与车队中的任何一人都相处得来,托这种好好先生的印象,车队中大部分人便都将当成温厚老实的人,自然不会与他发生冲突,久而久之,他便给人一种不会武技的普通人印象,再者,他自己本身也不是那种高调的性格,更加没有必要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悍勇,相处下来,手无傅鸡之力的印象就更加深入人心。 此时听起有人说到铁蛛,沈逸自然想起一段时间之前,与薇薇安刚刚离开村子时遇到的蜘蛛巢穴,那并不是多么危险经历,因为两人始终没有惊动他们口中所说的怪物,只是当时薇薇安一幅绷紧神经的表情令他稍稍留了下心,结合车队中那人的描述,多半是遇到铁蛛了,他心想,也没去反驳,印象中那个铁蛛巢穴似乎距离车队此时的位置并不远,如果没有改变路线的话,怕是会直接遇上,只是……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了,阿逸是害怕了?”艾米明亮双眼恰巧捕捉到沈逸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笑着问道。 “不是的,只不过……艾米,车队会这样一直向东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休斯提顿大少爷不知道会不会改变行程,不过按照目前看来,应该会继续向东走下去。” “这样啊……” “呵呵,阿逸不会是怕了吧,安心,安心,哪会这么巧给我们遇上,即使遇上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别看我是女孩子,我可是很厉害的哦,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会保护好你的。”说着艾米抬起手,在他面前比划了几下。 “虽然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一个两个好像都把我当成一出现情况就会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家伙呢?”沈逸无奈地扶着额头,心中感到一阵的无力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落魄到要女孩子来保护了。 “错觉,这一定是你的错觉啦……” …… ************************************************************************************************** 第二天—— “咦?阿逸你们要走了?”艾米惊讶地看着辞行的沈逸,跟在他后面的是全身笼罩在黑色风衣下的薇薇安,她拉着他的袖子,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 “嗯,原本我跟妹妹两个人便是打算去艾特拉斯找人,一开始是因为弄不清方向,在森林里兜兜转转了半天,然后遇上大家,无奈才厚着脸皮地赖在车队里,现在走出了森林,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车队里。” 沈逸旋即拿出了一早想好的措词,昨天与薇薇安交谈过之后,他便已经问过,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也只有在这些事情上,薇薇安的固执连他也没有办法,竟然事情并没有太大转寰,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车队里,所以离开这一选项自然也就清晰了起来。 此时提起,艾米的反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对此他稍稍感到奇怪,对于他要离开这一件事情上,她似乎表现得有些太过在意,随后车队名义上的主人休斯提顿便站了出来:“虽然我并不认为阿逸两人是车队里的累赘,不过竟然你们要离开,作为朋友的我也只能送上诚挚的祝福,如果在艾特拉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凡去克莱恩商会寻求帮助,我会在那边留下口信的。” 在提及克莱恩商会的瞬间,老巴的脸上明显闪过吃惊的神色,他却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想来那个克莱恩商会应该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商会了,这也就难怪在与休斯提顿相处时,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广博见闻与得体的谈吐,只是……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却是显得有些犯花痴的嫌疑了。 随后与车队的人一一话别,薇薇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可以看出来的是,她是真的害怕,不过幸运的却是没有人在这一点多作纠缠,顶多也就是说上两句。 “嗨,阿逸,这就是你的那个宝贝妹妹吗?” “是啊,她比较怕生。” 诸如此类的问答,因为平时与人交好的人际,优点便也体现出来了,等到最后,话别的人是艾米,脸上自然是那种一眼便可以看穿的牵强笑容,车队旋即开始向着东边的方向驶离开去,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两人向着艾特拉斯所在的位置走得一阵,他便也停了下来。 “阿逸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嗯,也不是,只是有些东西挺在意,我想回去看一下,薇薇安留在这里等我好吗?” “好啊,不过阿逸要快点回来哦!” “嗯,应该不会耽搁太久的,希望只是我一时的多心罢……” 第三十一章 车队遇险 车队驶进森林之后,前进的速度便也放慢了下来,车辕压在泥泞的土地上留下一道凹痕,有时候被藤蔓缠上,需要分出人手将藤蔓割断,断断续续走上了半天,前进的距离却极其有限。 艾米便坐在车上,颠颠簸簸的路面晃得她有些心烦,她当然不会去追究心情恶劣的原因,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无聊地望过来再望过去,怎么还没有走出去,真是烦死了啊。 赌气似地伸出手拉住头上的藤蔓,想也不想地用力一拉,随后树叶猛地落了下来,连带着灰尘盖了她满脸,她狼狈地跳下车,拍着满头的灰尘,旋即气呼呼地将手中的藤蔓甩了出去。 队伍中的其他人看见了,偷偷按捺住笑意,大概没有什么比得上看到艾米这幅狼狈样要来得令人惊奇与意外了,平时在车队中,艾米便是咋呼咋呼的性格,作为车队中不多的女性,而且还是跟他们同属护卫的猎人,他们这些大老粗闲来没事的时候,便总是习惯拿她来当做调侃的对象。 一开始或许还不明白她的性格,有时候玩笑开得太过了,惹得她发怒,几人联合起来也制不住她,反而是被狠狠修理,后来车队的人大概也弄明白,这大女孩的脸皮其实薄得要命,但人却是极好相处,即使发怒了,下手也有分寸,到了第二天就像没事的人一样与他们打招呼。 现在看到平时压得他们死死的艾米郁闷模样,他们的心情自然是好奇之中带着些许看戏的愉悦了,毕竟平时除了嘴上的功夫,没有几个人能让她表现得像现在一样,说是抓狂或许更加贴切。 “是在生闷气了。” “我就知道,阿逸提出离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嘿嘿。” “我还以为她会一辈子像个男人婆一样凶狠,看来我们的艾米到底还是女孩嘛!” “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青春了,你说是不是,老巴……喂喂,老巴?在发什么呆啊?”平时与艾米闹得最凶莫过于老巴,此时说起她的事情,众人便忍不住望向了他这边,却是没想看到他一幅眉头紧锁的模样。 老巴的目光在四周徘徊,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在猎人生涯中,这样的感觉往往意味着危险正在靠近,犹豫了许久,他迟疑着说出心中的想法:“这里……好像不太对劲,走了这么久,都没听到什么声音,你们说是不是**静了?” 听到老巴的话,其他人便也纷纷打起了精神,虽然平时玩闹中,老巴表现得大大咧咧,然而在整个车队之中,经验最为老道的猎人却是老巴莫属,此时听他说起,所有人便忍不住重视起来,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喂喂,老巴,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们似乎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魔兽,周围静得有些诡异啊。” “要不去跟休斯提顿大少爷说一下,我们先停一停,听你们这么一说,我都感觉这里有些渗人了。” “也行……嗯?前面怎么停下来了?”就在老巴几人迟疑着要做出决定时,行走在最前面的几辆车却倏地停了下来,老巴向着前面探了一眼,看到艾米朝着停下的车辆走过去的时候,忍不住跟上前去。 “出了什么事了?” “好像轧到了什么东西了。” 停下来的护卫随即指了指车子的轮胎,在凹陷下去的车辕处,丝线缠绕的地方,白色卵壳破裂开来,艾米蹲了下去,随后捏着类似于蛋壳的东西站了起来:“咦~这是什么东西啊?好恶心……啊,小心……” 嘎嘎~叽叽~混乱旋即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原本拉着车的陆行鸟倏地发狂似的竖起羽毛,鸣叫着蹬了起来,艾米在第一瞬间拉住了车辆,伸出手推开险些被撞上的士兵,身体却是被拉着带出去一段距离,随后碰撞声零零散散响起,车辆倏而撞在一起,木质的车辕脱落开去,紧接而来的是哀嚎声,被失控的陆行鸟撞倒,又被车辆压住的雇佣兵吃痛地惨叫出声,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等到艾米回过神来时,整支车队已经七零八落:“倒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米,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起来。” “怎么了,老巴?” “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驯养过的陆行鸟一般不会受到惊吓的,如果真的被惊吓到了,那就是说明这附近有什么让它们怕得要命的东西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行了,现在没时间跟你吵了,能让大陆上跑得最快的生物都还害怕的东西,我们肯定在它们面前也讨不了好的,快去把前面的人收拢起来,我去找休斯提顿少爷,希望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老巴匆匆忙忙地留下几句话,然后便跑开去找休斯提顿,艾米却仍然一头雾水,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的判断,能让老巴脸色那么难看的事情她一共也才经历过两次,然而也是这两次经历,令得她对老巴的判断深信不疑,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这么想着,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跑向了距离最近的护卫,伸出手:“怎么样,没事吧?” “呼,还好……好……” 噗——一声闷响。 尚未来得及将他拉起,艾米的眼睛倏地睁大,在士兵的眉心处陡然间窜出如同关节一样的东西,银色的肢节混着血液不停地蠕动,穿过士兵头颅的凶器近在咫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艾米忍不住尖叫了出来,她退后了一步,猩红的复眼旋即在士兵的身后亮了起来。 “什么鬼东西啊!” “这是蜘蛛……呜……” “快跑啊……” 骚乱之中,更多红色的眼睛在树林中亮起,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整个森林似乎在一瞬间被惊醒,无处不在的蜘蛛跳了出来,倒霉的护卫来不及躲闪,被突然出现的蜘蛛跳到了背上,银色的蛛腿如同利器般穿过他的眼睛,带出了眼球,惨叫还来不及传出,更多的蜘蛛一拥而上,嘶嘶声彻底掩盖住了恐惧的哀嚎。 “是铁蛛……这些是铁蛛啊!” “打不过的,快跑啊……” “跑什么!统统给我回来!” 随后认出蜘蛛的猎人忍不住高声地呼喊着,恐惧如同瘟疫传染开去,试图稳住队伍情绪的老巴大声喊了两句,惊慌失措而慌不择路的护卫转身跑开,然后被汹涌过来蜘蛛群吞没,有的拿起铁锤,朝着从树上跳过来的蜘蛛砸了下去,被打飞出去的蜘蛛落在树上后又翻了过来,朝着人群张牙舞爪。 反应过来的人,没有反应过来的人,沙沙声中,从树上,从草丛中,不断跳出一只又一只的蜘蛛,一时间场面如同陷入编织好的巨大网络,缠身其中恐惧的人群,慢慢地被死亡收拢。 “你在发什么呆?”冲过来的老巴举起板斧将跳过来袭击向艾米的蜘蛛拍飞了出去,然后拉起少女吼道:“愣什么,想死吗?” “可是……” “不用可是,跟着我走!”老巴急急地吼道,随后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者之前说起铁蛛的那个护卫,对于这种怪物他可是完全一窍不通,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心里便已经凉了半截,那个护卫早在混乱之中被铁蛛撕成碎片:“走!” 两人旋即向着仓促间收拢在一起的队伍冲了过去…… ******************************************************************************************* “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滚开!”老巴骂骂咧咧地说着,旋即抡起板斧劈了下去,跑过来的蜘蛛顿时矮了一截,抖了抖,又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真是一群鬼东西,这样都没死!” 说着,他往后退去,靠着收拢过来的护卫与猎人,暂时围成一圈,勉强抵御着一波又一波的铁蛛,只是这样的抵御算不上多么牢固,冷汗慢慢地从额头渗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被他们护卫在中心的休斯提顿,仿佛没有弄清状况,这位大少爷的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张,奇怪的心思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他又将冲过来的铁蛛拍了出去。 太硬了,他想着,即使用斧头全力劈砍,也没有办法在铁蛛身上留下伤口,这都是些什么怪物啊,旋即在这稍稍愣神的瞬间,从左侧树上跳下来铁蛛倏地朝着他扑了过来,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底冒起,如果被这些怪物爬到身上去的话,大概什么也不用想了。 匆忙间,他身体转了半圈,却是来不及回身,只得眼睁睁看着狰狞的铁蛛挥舞肢节扑过来,咻——,耳侧倏而响起破空声,他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时,跳起在半空的铁蛛却已经倒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之后,不再动弹,他眼睛落在地上,在铁蛛的腹部,猩红的眼睛被贯穿了出去。 “啊!”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的心随即又纠了起来,艾米的惨叫声突然从他的身侧传了过来,他转过头,凝固在少女脸上满是死亡的恐惧,在她身前的是几乎贴着她身体的铁蛛,她徒劳地抬起手,锐利的银色蛛腿却堪堪触及她的眉心,她整个人忍不住向后倒了下去。 老巴猛地睁圆了双眼,身体毫不犹豫转向了艾米,卡在喉中的示警的字句还未喊出,抬起的双腿也未迈开,短短的瞬间犹如一个世纪漫长,便在这种时候,头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即使知道大概怎么也赶不上,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动了起来,拔腿冲了过去,他是将艾米当成已经死去的女儿了,怎么能够不拼命,看着孟扑过去的铁蛛,他的眼前却似乎已经出现了女孩惨死的影像。 便是在这样混乱之中,时间仿佛被定格,又仿佛被延长,叫喊着的护卫,不断窜出的怪物,有的人听到惨叫而转过头,有的顾及不上,正狼狈翻转避开,跳在空中的蜘蛛扑了下来,有的还停在树上,一切就好像被放慢了数倍的电影。 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陡然闯入的黑色身影仿佛破开静止的画面,时间旋即再次跳动了起来。 老巴的身形在跑出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担忧的脸上忍不住变幻出惊讶乃至于错愕的神色,在艾米身前的铁蛛硬生生地在空中被劈开两半,黄色的汁液在空中抛洒开来,淋在艾米的身上,仿佛最为诡异的画面,带着突兀的转折兀自呈现在他眼前。 劈拳·裂断! 艾米呆呆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背影,突然间闯入她视线之中的,是仿佛战神降临的黑色身姿。 第三十二章 蠢动 艾米呆呆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背影,突然间闯入她视线之中的,是仿佛战神降临的黑色身姿。 “告诉其他人往西边跑,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带着冰冷语调的话语落入她的耳中,随后挡在身前的那个人冲入蜘蛛群中,蒙着脸,一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却如同跳跃在阴影中利刃,翻转的身体在空中回身,踩着树枝的身影倏地折向另一侧,就好像攀爬着无形的钢索,然后在她眼睛所触及不到的瞬间,无数只铁蛛掉落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近乎诡异的画面,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对于他们来说如同怪物般棘手的生物,在他手上却是如同蚂蚁般脆弱。 “艾米,怎么样吧?没受伤吧。”老巴随即跑了过来,拉起了她,艾米甚至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出现在她眼前的场景是否是幻象。 “……没没事……”她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车队剩下的人旋即收拢了过来,目睹到了成片倒下的蜘蛛,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这,我是在做梦吗……” “……天啊,女神在上……” 在发呆了几秒之后,艾米的目光旋即对上那个人的眼睛,仿佛在提醒她离开,冰冷的注视下她忍不住一个激灵,便也明白过来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于是她拉了拉身边的老巴:“不要发呆,老巴,往西边跑!” “西边,你确定那里是安全的?” 犹豫了一下,她旋即点了点头:“我确定!”事后想起来时,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她会笃定那个人说的话是正确的,那可是连直觉都算不上的,咬了咬牙,老巴最终选择相信艾米丝毫没有根据的确信,一行人向着西边撤退了开去。 他一脚将扑过来的蜘蛛踢开,看了一眼车队的人离开的方向,匆匆回过头,只看见艾米回过身来瞥向他的目光,随后他的身影渐渐被蜘蛛吞没…… *********************************************************************************************** 傍晚—— 燃着的火光印在幸存下来的车队之人的脸上,气氛稍显压抑,原本一百多人的车队到得现在只剩下十几人,谁也没了开口的情绪,即使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很难冲淡过于沉重的氛围。 老巴旋即走了过来,挨着艾米坐下,粗狂的脸上却是显得有些疲惫,艾米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开去,盯着火光怔怔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之后,她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休斯提顿呢?” “估计是被吓到了,现在在帐篷里,他今晚要做恶梦了。”想了想,他便笑着开口调侃道:“怎么了,终于被他打动了,开始关心他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他死掉的话,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不是要打水漂了。” “……” “喂,老巴,今天的事情谢了,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把我喊住的话,可能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就不是我了。” “嘿嘿,这可真是奇怪,你竟然会跟我这么见外?” “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是喜欢我而已,事先说好哦,即使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会以身相许的……” “噗……咳咳……你在开玩笑吗?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丫头片子,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爸了。” “……谁知道呢?说不准你喜欢老牛吃嫩草……” 艾米喃喃地说着,老巴没好气地扶着额头,气氛旋即又沉默了下来,于他们这些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将之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 老巴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星辰,窸窣声渐渐响起,这说到底便是他们的生活了,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没有尽头的赌博,把自己当做投出去的骰子,掷到好的点数便也一方风顺,掷到坏的点数,那就要看老天爷的心情。 真是狗屁的人生,他愤愤地握紧拳头,旋即又无奈地松开,妻女便也是厌倦了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才会离开他的,不过他又能做得了什么,有时候人之所以站在那个点上,并不是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们只能站在那个点上,离开这样的生活,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摇了摇头,他悠远的目光随即望向夜空的尽头。 “呐,我说老巴,你说今天那个人会是谁呢?” 听到艾米的说话声,老巴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么厉害的人物在我认识里的人可是一个都没有。”随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些铁蛛无论我们用什么办法,连一根毫毛都没有留下,他却像撕着玩一样,一抓就死了一大把,那样的人物我又怎么可能认识?” “那你说……他会不会是阿逸呢?”看着光影交错的火光,艾米的心中却倏地闪过一张熟悉的脸,迟疑了一阵,她便也说出心中的猜测,不过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冒出,很快便被她自己否定掉了,阿逸那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在白天的时候,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可是锐利而冷酷,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贯穿,她是怎么也很难将阿逸的身影与那个人重叠在一起的,然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的灵感如同消失在天际的流星,却是怎么找不到了。 “你不会是被吓傻吧,他怎么可能是阿逸。” “我想也是……” 艾米旋即笑了笑将这个话题揭过,连她都觉得提出这个可能的自己有些神经质了,随后的话语中,仿佛刻意地避开,她没有再提起关于那个人的话题,虽然是他救了她的命,她却很难升起任何感激的情绪,脑海中不时地回想起那一对望向自己的眼睛,她忍不住缩了缩,冰冷而森然的瞳孔中是不带任何的感情,她甚至有点害怕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回想起今天的经历,她的心情便是复杂难明,乱糟糟的情绪之中,庆幸的也有,哀伤的也有,只是无论怎么说,她活了下来,却有很多认识的人永远留在那片森林里,她怔怔地望着跳跃的火苗,眼中跟着倒映出变换不定的图案,一如她漂泊的人生…… ************************************************************************************************* 漆黑的森林里,阴影便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月光难以企及的地方,仿佛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纱布,浓密枝叶纵横交错开去,歪倒在一旁的车辆,倒在地上残缺肢体,随后便是泼洒在树干之上凝固下来的血液了,四周鸦雀无声,一如艾米等人踏入这一片森林时的死寂,又有谁会想到便是这样一片森林,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哎呀哎呀,死得真惨啊。” 踢开压着的车辕,随后滚落开去的是车队中原本一名护卫的头颅,一只眼睛被刺穿,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珠,脸上惊讶的表情如同蜡像凝固,如果是胆小的人,陡然间在森林中看到这样一幅面孔,必然会被吓得半死,然而出现在这里的男子却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名护卫的面孔,囔囔说道。 “谁叫你胡说八道什么铁蛛的事情,看吧,这不是报应到了。”说罢,摇了摇头,他旋即分开草丛,继续朝着森林深处前进,又走得一阵,豁然开朗的空地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累累的蜘蛛尸体! “哇,这可比什么都壮观呐。”男子夸张地说着,月光倏地一闪,他的眼睛跟着警惕地转向身后,晶莹的蓝色光点嚯地在空中炸开。 “啊~鬼啊!”惊叫声便自他口中发出。 “呵呵,休斯提顿,你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令人不堪入目啊。” 蓝色的光点随即化作鸾鸟出现在他的面前,男子故作害怕地瑟缩发抖,摆出一副见鬼的摇头晃脑模样,鸾鸟旋即吐露出天籁般的嗓音,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做作,如此装得一阵,男子便无趣地收起脸上的恐惧。 “算了,我亲爱的魔女,你可真是不懂得配合。” “我只是对你浮夸的演技懒得多做评语而已。” 休斯提顿呆了半晌,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说最讨厌魔女的……” 蓝色的鸾鸟却不置可否,看了看满是蜘蛛尸体的四周说道:“这还真是大手笔,休斯提顿。” “不用看了,这可不是我做的,我还没无聊到弄出这些铁蛛后又把它们弄死。”说罢,休斯提顿漫不经心地向着深处进发,一边走,一边从树上摘下叶子握在手心,松开时,一缕红色火苗便从他手心漂浮起来,旋即他在一处洞口分开遮掩的藤蔓,猫着腰走了进去,蓝色的鸾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如此在漆黑的通道中走得一阵,漂浮在他身边的火焰倏而亮起,照亮整个山洞,触目所及,便是白色蛛丝缠绕着的卵壳,而在山洞的最深处,已经破掉的金色卵壳静静躺在石床上,在看到金色卵壳时,休斯提顿忍不住露出苦笑。 “哎呀呀,这可是这可是……被人捷足先登了,明明都已经藏得这么好了……” “哦?这可不行呢,休斯提顿,已经编排好的剧本怎么可能没了关键的道具?” 听到身后鸾鸟的挖苦,休斯提顿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语气中带着自信的骄傲说道:“关键的道具?别说笑了,魔女,你觉得我是会因为这点小东西而束手无策?” “呵呵,听到你这么说,那我就稍稍感到安心了,可不要让我等失望哦,休斯提顿……”鸾鸟倏而发出愉快的轻笑,紧接着便在空中炸开,彻底消失不见, 休斯提顿便收回了视线,环视着满是卵壳的洞穴,嘴角不经意间牵起,神秘的笑容一闪而过:“当然,这一切可是为了时雨祭的狂欢……” 第三十三章 艾特拉斯的小女孩 数日之后—— 厚厚砖石堆砌成巨大的城门,青灰色砖块的纹路被风雨销蚀,留下一片并不光滑却刻着沧桑的巨大堡垒,嘈嘈嚷嚷的说话声便接连从身边擦身而过,热闹的人群川流不息,带着圆顶帽子的人站在城门下向着一群围拢过来的服饰各异的人兴高采烈地解说着什么,兴许是导游一样的职业吧,沈逸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拉着身后的薇薇安稍稍退开,嘟嘟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车辆便从他们身边驶了过去,载着厚厚的货物,那是与他见过的车辆所不同,并没有牵拉作为动力的生物,包含在其中是魔法一类什么的吧,他开始胡思乱想。 “先生,小姐,请问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吗?”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便有一个小女孩匆匆地跑了过来,脆生生在他面前询问道,小女孩带着一顶破旧的鸭舌帽遮掩住了长发,穿着有些洗得发白的服饰,作男孩子的打扮,满脸期待地看着沈逸。 薇薇安忍不住躲在他的身后,感受到她的不安,沈逸便对着女孩摇了摇头:“不用了,小家伙,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哦,那真是可惜了,先生……”小女孩听罢带着些许沮丧地垂下头颅,想了想,便又扬起笑脸与他们道别:“那……祝你们旅途愉快!” “谢谢了,小家伙。” 沈逸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愣了愣,女孩旋即吐了吐舌头跑开,刚刚在帽子下他好像摸到了什么鼓鼓的,不会是耳朵吧……那个女孩是兽人?醒悟这一点的沈逸再望过去,小女孩已经窜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不过即使是兽人的话也应该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摇了摇头,将心中无聊的猜测抛诸脑后,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女孩消失的方向,然后轻轻拉住薇薇安的手,向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金色的蜘蛛倏地从他的怀中跳了出来,爬到了薇薇安身上,轻轻磨蹭着她的脸颊,身后便传出薇薇安嘻嘻的笑声:“那只蜘蛛又跑出来,我怀疑它是一只公蜘蛛,这么喜欢粘着你。” 仿佛听懂沈逸的话,金色蜘蛛旋即对着沈逸张牙舞爪,嘶嘶地发出声响,薇薇安笑着摸了摸它的胸腹:“阿逸,小金她说她是母的,不是公的哦。” “没差了,都是蜘蛛而已……” 沈逸摆了摆手,金色的蜘蛛是在救助艾米车队时候发现的,因为它的个头实在是太小,看上去又似乎人畜无害,他便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它的个头像铁蛛一样大小,沈逸当然不会将它留在身边,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他只想着帮助艾米一行人脱险,倒没想过会被这样的小东西爬到身上,等到回去找薇薇安时,金色的小蜘蛛才从他身上跳出来,然后很自然地黏上了薇薇安,听着身后的笑声,他也就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放弃了将这只来路不明的小蜘蛛丢掉的打算,毕竟它可是不多的让薇薇安暂时忘记害怕的手段了。 两人的身影遂穿过了城门,旋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热闹无比的街道,繁华的广场,水柱高高抛起的喷泉,四周则是雕刻着纹饰的灯柱,略显热闹与拥挤,小孩子追逐着在他们面前跑了过去,也有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老人,远处叫卖的小商贩,四通八达的路口,林立的商店蜿蜒开去。 这与印象中的艾特拉斯稍稍不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来过一次的艾特拉斯是没有现在这般的热闹,心中稍稍感到疑惑,然而这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他也就没有深究下去,感受到薇薇安的手心因为不安而变得僵硬冰冷,他忍不住握紧了几分,随后感到她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便带着她在人群中穿了过去。 沈逸的心思渐渐转了开去,该考虑的问题,不该考虑的问题,一一再头脑中滤过,这一次来艾特拉斯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关于伊莎贝拉的消息,找个地方住下也就成目前最大的难题了,毕竟他并不熟悉艾特拉斯,也没有自信能在三五天之内就找到线索,之后还要考虑寻找一份工作之类的琐事,毕竟现在的他可是身无分文了。 心中考虑着问题,薇薇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便一路逛过去,青色砖石的路面上厚沉无比,圆顶的,尖塔的建筑便耸立在两旁,与记忆中任何的建筑风格所不同的,如是说这便是带着异世界的特色了,沈逸忍不住想道,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原本考虑问题的心思渐渐落在四周迥异的景致。 在街角拐了出去,随后沈逸稍稍睁大了眼睛,突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甚为奇特的景象,在十字交叉的路口耸立的各式商店,变化的水幕薄薄地照射了下来,仿佛立体的影像一般,各式商品与模特在其上交替,而在街道上空,一层银幕映照下,刚刚还是白昼的天空倏地变换成繁星满布的穹宇。 他与薇薇安好奇地走了过去,旋即便也反应过来,从路过的行人姿态上来看,这里大概便是贩卖奢侈品的街道了,他望了过去,然后回应他的并不是什么友好的目光。 衣着光鲜的行人脸上,一双双仿佛带着某种不可忽视优越感的眼睛从他身上扫了过去,然后用傲慢的眼神打量着他和薇薇安,原本稍稍放松的薇薇安忍不住又紧张起来,紧紧躲在他的身后,他摇了摇头,这却是在哪个世界里都是一样的。 好奇与惊讶的心思一时间便被冲淡不少,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一名小女孩倏地从商店里被扔了出来,然后便有一群人气势汹汹将她包围住,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概认出小女孩是门口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 “你说不是的话,有谁能证明?” “那边那个人啊!我只是负责把他到这里而已。”小女孩气愤地指着站在人群中的男人,而看着气势汹汹的店主,男人却忍不住向着人群后缩了缩,矢口否认:“不知道,不知道,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你要我把你带过来的!”小女孩委屈地喊了一句,眼睛已经溢出了泪水,然而那边的店主已然失去了耐性,凶神恶煞地瞪视着小女孩。 “把偷走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呜呜……我根本没有偷东西啊,不是我啊……呜呜……” “好好好,你这种小畜生我可是见多了,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你以为现在装可怜就可以了吗?打!给我狠狠打,打到她肯交出来为止。” 他说罢,便有店员冲出来,开始对她拳脚相加,沈逸原本以为对方会看在她是一个小女孩份子上,稍加教训便也收手,却是没想到那名店主是真的往死里打,看着手下拳拳到肉地往小女孩身上招呼,他兀自不解气地从店里拿出棍棒,用力地敲了下去。 小女孩在地上蜷缩了起来,沈逸看得出的,她很好地将身上脆弱的部位保护起来,能做到这一点自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相反,这样的举动反而让他意识到小女孩平常的生活是怎样的光景了,看着她那笨拙地护着自己的动作,他是知道的,能有这样保护自己的本能大概是因为她经常挨打的缘故,然而即便如此,小女孩却仍然倔强地喊着“不是我偷的”之类的字眼。 便是这样一幅光景,他稍稍有些不忍,薇薇安在身后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围观的路人之中,稍稍热心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人想要站出来阻止,有人开始劝说,店主却一把抢过小女孩的帽子,她的头上旋即露出一对短短的猫耳,随后小女孩被粗鲁揪起了头发,抓了起来,伴随着店主不屑的喊声,仿佛一出丑陋的剧目。 “哈~快看,这是什么,兽人的小女孩,我就知道这个肮脏的小家伙不可能是人类的,还真的被我猜中,真是晦气!” “……啊……痛……放手啊……” 气氛在一瞬间急转而下,原本蠢蠢欲动想要阻止店主的路人俱都不再有任何动作,仿佛默许一般,沈逸皱起了眉头,身处于人群中的他甚至听到了一些不是很友好的窃窃私语。 “……啧,原来是兽人,亏我刚才还很同情她呢……” “……干脆打死算了,下贱的兽人……” “……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啊……” “……嘘,不要说了,这件事管不了了,她被打死也是没办法……” 他摇了摇头,这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了,人的自私固然可以分成很多种,对自己的,对别人的,只是如果连同情也被剥夺掉了,也就很难说是人之常情,那是近乎冷漠之类的东西了,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善良,至少心中某些底线会驱使着他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想着,于是乎站了出来。 “抱歉了,店主,这个小女孩偷了什么东西,我来赔给你可以吗?”在行人讶异的目光中,沈逸制止了店主继续毒打小女孩的举动,这并不是出自于什么高尚的人格,他仅仅是看不过而已,无论是近乎虐待一样的殴打,还是行人在发现小女孩是兽人的身份之后无动于衷。 “她是你的奴隶?” “……额,算是吧……” “行,一千米拉,我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店主倒也十分乐意赔钱了事,看到有人肯站出来背这个黑锅,他便嫌恶地放下小女孩,沈逸看了一眼店主,心中旋即有了计较,他装模作样地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了像紫晶一样的货币,当然,这些钱自然不可能是他的。 而在看到沈逸把钱递给了那个店主时,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却猛地挣扎着说道:“……不……不要给他……我没有偷……” “你这小畜生还嘴硬!”店主作势要扇小女孩,却被先一步洞悉的沈逸拉住:“竟然这样子的话,我们可以走了吗?” “滚吧!以后记得管好你的奴隶,不要再让她跑出来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了!”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记在心上的……” 沈逸便也非常配合点头哈腰,然后向薇薇安使了使眼色,便拉着仍然想要争辩的小女孩迅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店主冷冷地看了一眼三人离开背影,在心中鄙夷地唾弃着,过得不久,他愤怒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街道之上。 “咦?我的钱袋呢?哪个混蛋偷了我的钱袋!” 第三十四章 梅梅 并不是太过灼热的阳光落了下来,喷起的水柱折射出光光点点,街道向前延伸,一边是青翠的草地,一边是砖石路面,折转着向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的是花圃。 “我不是说过了吗?明明不是我偷的,干吗要把钱给那个猪头店主呢!” 然后……然后便是小女孩不厌其烦的强调,念~念~念~,你都念叨了多久,沈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是是是,不是你偷的,我知道的,这都是你第十次向我提起。” “呼!你根本没有听我在讲,只是在敷衍……呜,好痛,轻点好吗,大哥哥……” 沈逸无奈地将买来的药水抹在鼻青脸肿的小女孩身上,伴随着她阵阵的呼痛声,至于那些钱,自然是从那个店主身上顺手牵羊而来的,如此过得一阵,小女孩却因为嫌弃他下手“太重”,不满地从他手上抢过药水:“……算了,我自己来,大哥哥笨手笨脚的。”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薇薇安悄悄站在他的身后,好奇打量着小女孩的耳朵,随后两人便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可以看出来的,小女孩对于如何给自己上药水十分有经验,不一会儿,便为自己处理完了伤口。 “喏,还给你大哥哥。” “不用了,你还是留下吧。” “嗯,那行,我可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哦!”小女孩板起脸说了一句,旋即高兴地将药水踹入怀中,随后才想起什么,奇怪地转向沈逸:“对了,大哥哥你不是说身无分文吗?” “之前是没有,不过刚刚有了,只是以后大概不好再去那条街道了。” “……是肥猪店主的?”小女孩很快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到沈逸点了点头,雀跃似地欢呼了一声,然后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又竖起手指一板一眼地转向沈逸:“偷东西可是不好的,不过大哥哥是为了救我的,所以这一次我就当做没看见,以后不可以再犯哦!” 看着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教,沈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兽人女孩,他在心中定义道,脾气是近似固执般的倔强了,无论是在挨打的时候,还是刚刚在和沈逸说话的时候,她都在强调自己并没有做错的事实,并不妥协,像石头顽固,这样的性格出现在小孩子身上,他便只是当做她的天真与可爱。 如果等到她再长大一点,这种顽固的性格是好是坏,就很难说,妥协也好,不妥协也好,总有很多时候需要去变通,虽然固执的人,他也见过许多,只是在他们之中,有的要么成了圣人让人传颂,有的……要么便是被送上了火刑架了,至于眼前的小女孩,为何养成这样性格,之于其中,对于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稍稍感到好奇,然而也仅仅是好奇。 并不是所有好奇心都需要满足的,沈逸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一点。 “对了,我叫梅梅,大哥哥和大姐姐你们的名字呢?” “我叫沈逸,旁边这位大姐姐叫薇薇安,好好记住哦,小鬼头。” “咦?你们要走了吗?”梅梅注视着要离开的沈逸和薇薇安,急急地出声道:“大哥哥和大姐姐是第一次来艾特拉斯吧,难道不需要向导?我知道很多东西的,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哦,绝对能够帮到你们的。”说罢一脸期盼的看着两人,沈逸和薇薇安却对此无动于衷,随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梅梅头上的耳朵倏地垂了下来,伴随着她渐渐变得低沉的声音:“……呜,还是说兽人不行吗……”又过了一会儿,大概认定沈逸不会雇佣她,梅梅忍不住失望低着头,原本前一刻还兴高采烈和他争辩的女孩却是一下子沮丧下来,朵拉着脑袋。 沈逸的目光落在梅梅的身上,随后感受到有人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服,我就知道,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原本想要离开的心思倒是不好说出来,一个小女孩在他面前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会不会打动他,这是很难说的,如果薇薇安在的话,那问题的答案就很清楚了,她是肯定会心软,进而用这样的小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意见,所以即使不用刻意去问,他也是知道薇薇安的意图的。 “那好,梅梅是吧,大哥哥可不可以请你做我们的向导呢?” “真的?”眼睛还沾着些许泪光的小女孩听到他的话后,猛地地抬起头。 “嗯。” “可是……我不会因为你救过我就给你打折的哦!” 笑脸旋即重新出现在女孩的脸上,然后她摆出一副决不妥协的模样,看着突然间换上一副市侩老油条嘴脸的小女孩,沈逸怔了怔,便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刚刚的表情应该不是装的吧…… *********************************************************************************************** 有了梅梅这个向导,接下来很多事情便都简单许多,一路上絮絮叨叨,他和薇薇安跟在小女孩的身后,逛了过去,艾特拉斯著名的灯塔,东边的集市,还有巨大的比武场等等不一而足。 有时候停在贩卖着古怪器械的店铺门前时,梅梅便会催促着叫他快走,嘴上嘟囔着店家的坏话,说什么这里是专门来宰外来游客的大黑商,然后带着两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出现在另一家店铺门前,沈逸对此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稍稍留了下心,随后便也注意到,大部分的店家真的如同梅梅说的一样,至少标在柜台上的价格比起梅梅带他们去的店铺要贵了不少,如此逛了一圈下来,对于梅梅说的话他不由信了几分,看着蹦蹦跳跳走在他们前面的少女,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买吃的东西最好到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集市,也不是说那里便宜啦,只是我觉得那里的东西好吃一点,想要便宜的东西就要绕道西街那边,不过买的时候要睁大眼睛,那里的老板可坏了,会悄悄地把坏的东西换给你,一定要注意了……” “……希罗的导力机械只在北街有卖,嗯,你说北街在哪里,对了,还没有跟你们说,北街就是那个肥猪店主在的那条街道,那里的东西老贵,人又凶巴巴,一点都不好的,没事的话,最好不要去了……” 絮絮叨叨说着各种各样听来的消息,沈逸算是彻底见识了梅梅的精明,然而对于眼前精打细算的小女孩却没办法升起多大的恶感,只是偶尔会闪过疑惑,随后在街边的路口,沈逸掏钱买了几瓶类似于果汁之类的饮料,小女孩气呼呼地抱怨了两声,仿佛出钱的人是她而不是沈逸,随后心安理得接过他的果汁,看着小女孩一幅小财迷的模样,沈逸便只好任由她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等到说起要寻找一处地方住下时,梅梅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沈逸大概知道她又要打什么主意了,却也并不在意,经过一天的时间,他或多或少了解梅梅这个小女孩,虽然毒舌了一点,精明了一点,心地却是极好的,当然,对于仅仅认识一天的小女孩,谈什么信任之类是不太可能的,只是出于对自己身手的自信,梅梅的那点小心思,他便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随后两人便在她的带领下,七转八转,穿过一片密集住宅小区,拐上一条少有行人的巷子,两边建筑渐渐地从整洁的宅邸变成了破旧的屋子,伴随着稀稀疏疏的灯火,心中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薇薇安的手跟在梅梅的身后,如此走得一阵,一座外表看来稍显破败的大公寓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里是?”沈逸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梅梅的家啦!”说着,她吐了吐舌头,语气之中带着忐忑不安,似乎害怕沈逸和薇薇安因为看到公寓的破旧而离开,又有些慌张地解释道:“虽然外表破了些,里面却很干净的,这里可是全~~艾特拉斯租金最便宜的地方哦!” 对于住的地方,沈逸却一向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心中自然没有怪罪梅梅自作主张将他们带过来的想法,至于薇薇安就不用说了,只是看着忐忑不安的女孩抿着嘴唇仿佛等着接受审判的模样,他倒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晃了两下:“行啊,那就让我们看看全艾特拉斯租金最便宜的地方是怎样的。” “嗯,那是当然了,虽然便宜,里面绝对的干净,而且还很暖和呢!”看到沈逸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她,梅梅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自豪地拍着胸口,然后推开公寓的大门。 光亮便从门的一侧慢慢溢了出来,在看到公寓里面的景象,沈逸的眼睛中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 第三十五章 尖尖的耳朵? 夜晚—— “棉被的话在抽屉里,晚上冷的时候,把窗户关上时,记得要拉起这里,然后使力,像这样……”说罢,砰的一声,梅梅将窗户关了上去,然后再推开,旋即带着两人转了一圈:“房间每天都会有人打扫,垃圾的东西可以丢在门口,而且……从这里走到走廊还可以看到日出,景色很不错哦,我是觉得你们住在这里可是赚到的啦!” “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喊我,我住在二楼最靠近左边的房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下去,今天刚好轮到我清扫公寓。” “可是梅梅你今天不是受伤了吗?” “啊,这个没关系的,薇薇安姐姐,小伤而已。”说着,梅梅便拉了拉薇薇安的手,指了指自己脸上淤青:“时候也不早了,阿逸哥哥和薇薇安姐姐还是早点休息吧。”随后与两人话别,女孩蹦蹦跳跳的身影转身走向楼梯,薇薇安便站在门口,向着她离开的方向摇了摇手,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 收回了视线,薇薇安便脱掉了外套躺在床上,伸了伸懒腰,身后毛茸茸的尾发一扫一扫,哼着小调:“嗯~~哼~~哼~~”这是她很开心的表现了,目光落在洋溢着笑容的少女身上,心情便跟着受到渲染,不由变得愉快起来,自从离开村子之后,他就很少看到薇薇安表现得这么开心了。 倒是要感激梅梅这个小鬼头了,他想着,摇了摇头,然后开始整理行李,想起被梅梅带进公寓的那一瞬间,他还真是有种错愕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太过难以理解的画面,只是在看到几乎全是由兽人孩子组成的大家庭时,沈逸难免感到惊讶,因为从出了村子之后,他便是很少遇到兽人了。 不过,全是兽人孩子的说法倒也并不准确,听梅梅说起,才知道这里是由一个叫海音的少女支撑起来,类似于孤儿院的地方,孤儿院的说法当然并不全对,因为这一处公寓是开放给路过的旅客的,只是一来这里所处的位置太过偏僻了,二来住在这里的又全是兽人,纵使租金一压再压,也鲜有人过来居住的。 与梅梅不同,住在这里的多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看到身为人类的他的时候,可以明显从他们眼睛中读出类似于恐惧的情绪,与梅梅说起时,按耐不住的薇薇安便摘下了帽子,目睹了同为兽人装扮的薇薇安时,孩子们的恐惧才稍稍减弱些许,随后,薇薇安很快地便与孩子们熟识起来。 沈逸抽空与那名叫做海音少女见了一次面,那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兽人少女,穿着一件朴素的长裙,说起了两人来历,以及想要在这里住下的打算,海音倒是并没有多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终于有人肯入住于这家公寓,所以海音并没有详细追问他们来历的打算。 等到他整理好行李的时候,薇薇安已经在床上酣然入睡了,他伏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目光便也柔和了下来,她果然是在勉强自己,替薇薇安盖好被子,随后沈逸便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在公寓一楼的大厅遇到正在打扫的梅梅,随后说了两句,沈逸便走出了公寓。 目光望向灯火阑珊的夜景,各种各样的念头开始汇集起来,然后又空白开去,这里终究与他以前的世界迥然相异,穿过那略显萧瑟的街道,随后他的身影无声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距离艾特拉斯稍远的郊外,月光照了下来,一边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另一边则是与之相对的空旷荒野,灯火所照及不到的地方,是去掉人烟的冷寂,低矮的灌木便落下一片影子,一片连成一片,难以分辨到底什么是什么,摇摆的枝叶晃动,歪倒了在一旁的路标,土路凹凸不平。 没有任何光线照耀的夜色下,压抑在阴影之中的风声响起,黑色的身影倏而从一侧的冲了出来,速度丝毫不减地穿入密集的树林中,躲闪的身影如同鬼魅,或是侧着身子绕过,划出弧线般优雅的曲线,或是踩着树干跃起,弹射向更高的空中,然而无论是怎样的动作,急掠而过的身影仅仅留下眼睛难以捕捉的痕迹。 豁然开朗的尽头,空地出现在了眼前,脚下稍稍发力,拳头冲出,停下来的瞬间伴随着出拳的动作,啪——,突兀滞停下来的人影,划开的空气发出声响。 这是在兽人村子时身体水平的极限,而现在,他左脚滑开半步,没有任何动作,然后突兀的一转,砰——,原本出拳的手不知道何时变成另外一只,伴随着如同炸响的声音,在空中荡出巨大波纹扩散开去。 沈逸慢慢呼出一口气,看着什么变化都没有的双手露出苦笑,这究竟算是什么呢?他自嘲地在心中问道,夹杂着疑惑的情绪从心底里涌起,这已经是不止一次,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陌生,虽然就结果上来看,并不是坏事。 伸出五指然后慢慢握紧,里面蕴含的力量,沈逸自然是比谁都更加清楚,然而便是这份清明,心中便也涌起了不安,明明没有刻意去锻炼,身体的力量、速度以及体内的气劲却渐渐提升了起来,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自然是能以说得清楚,只是就结果来说,他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感到不安的,然而……终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去想了。 沈逸是比谁都更加明白,“力量”这种东西,靠着一点点的积累,锻炼也好,磨难也好,在付出汗水之后,慢慢地感知到微末的成长,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力量,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付出与收获。 当然了,这并不是非要说什么等价交换之类的道理,在看待所谓成长时,付出过程中那份忍耐与自我约束才称得上真正的“力量”,这是去世的老人教给他的道理,握紧拳头并不就代表有了能够改变的可能,只有人才能够决定握紧的拳头伸向何处,如若不是,便也只是多增加了一两分的气力,于世界而言,便也只是多增加“非人”的存在而已。 应该警醒的永远都是那些空有力量而不懂自制之人,他突然记起老人说的这一句话,还有他说起这句话时的表情,其中有无奈,也有后悔,也有对于他的期盼。 以前或许是不懂,如今他却有些明白了,所以在看待这凭空增长的力量时,他才显得格外的慎重,只是……平白无故的变化又是从哪里衍生而来的?想了想,他的手旋即紧紧握住了胸口,唯一能解释得通,大概就是挂在胸前的黑色钥匙了。 尚未来得及细想,他的眼睛倏而眯起望向左前方,拂过的夜风冷冷地卷起了落叶,隐隐的传来不甚明朗的声响,他闭上了眼睛,夹杂在空气之中传递过来的……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而在其之后……若隐若现的细微动静,嗯?杀手吗?他想着,原本立于空地处的身影突然间消失无踪。 并没有过得太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嚯——呼——,被卷起的动静带着陡然亮起的火光倏地炸开,火星四散开来,零散的光点之中,小跑着的身影从树林中逃窜而出,全身笼罩在斗篷之中,无法看清容貌,狼狈身影旋即在回身的瞬间,抬起手向下压,沈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是颇为诡异的一幕,四散开来的火焰竟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挡在逃跑出来的人的身后,燃起熊熊烈焰如同火墙一样将她与道路阻隔开。 沈逸不住地感到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看到像这种操纵火焰的奇特画面了,只是……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随后目光落在升起的烈火之上,一抹银光倏地穿过了火焰,疾射而出,穿戴着斗篷之人却明显有些笨拙,一只手抓紧身上的衣服,狼狈地躲闪开去,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原先她所站定的地方,一把造型奇怪的银色的匕首插在地上,火焰紧跟着散去。 月光照耀下,等到她再抬起头时,隐在斗篷之下的面容便也显露无疑,那是一名足以用国色天香来形容的女子了,螓首蛾眉,微卷的白色长发披在两肩,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耳边,那是……尖尖的耳朵? 女子脸色苍白地望向那把匕首,呆滞了半晌,随后仿佛意识到什么,陡然间向着原来的方向大声喊道 “你们到底是谁,我是……啊!” 回应她的便是从黑暗中再度射来的银光,仓促间她架起了风墙挡在身后,尔后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飞射在空中的匕首却却险险地从她的侧脸划过,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也不敢再有任何停留,全力地向着身后的奔逃开去,紧跟着在她的身后,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人影便从树林中跳了出来。 沈逸只是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那个跌跌撞撞的女人正是向着他所在方向逃跑过来,不过,并没有什么犹豫的,他淡淡地在心中想着,旋即向着两名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掠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把你吃掉 破晓的晨光从遥远的天边直射过来,有人走出屋子,伸直了腰脊,目光望向火红的天际,有人从屋外水缸打起了水,随后烟雾冉冉地从屋顶冒出,带着些许尘土味道的微风迎面拂了过来,稀稀疏疏的树枝轻轻地摇晃着,有的是高大的树干,茂密的枝叶撑起大片浓荫,有的却被拦腰砍掉,只剩下刻画着一轮轮的树墩,偶尔有淘气的孩子爬上去嬉戏,待到腻烦了,便远远跑开。 沈逸站在走廊,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目光落在升起的朝阳,被染红半边的天空,夜的颜色渐渐消退开去,也的确如梅梅说的那样,从这里看到的日出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目光望向了楼下,恰好看到名为海音的少女走出公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人正从楼上俯瞰着她,少女有些迷糊地捂着嘴,不知道是否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站在公寓的台阶前,她一不小心便摔倒了下去。 他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海音揉着腰臀,身后短短的尾巴甚至痛苦地卷了起来,迷糊的神色被一张苦瓜脸代替,应该很痛了吧,他想着,跌倒在地上的少女随后摇了摇头,摸索着重新爬起,走到一旁的火炉,开始忙碌起来,过得不久,捂着嘴一幅尚未睡醒的梅梅便也跟着走了出来,两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他没有听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在天色朦胧的清晨勤劳得如同一只蜜蜂。 沈逸站在走廊上,早晨的风吹了过来,甚为清爽,回想起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女人,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还真的无奇不有,时间稍稍往后倒退。 …… 穿戴着斗篷的女人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匆匆回头,再到猝不及防间被绊倒,两名追杀的黑衣人便亮出手中的匕首,似乎一切都将成定局,黑衣人也没想到过会有人藏在附近,匕首挥落的瞬间,陡然间掠至两人身前的沈逸倏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借力卸掉另一人的匕首,向前踏出一步,模糊的影子一闪,然后其中一人的匕首脱飞在空中,旋转着插在地上,紧接着的是倒飞出去的身影,被轰出老远的两人随后狼狈摔落开去。 两名黑衣人旋即爬起,捂着胸口,目光凝重地望向突然出现的沈逸,短短瞬间,从格挡开挥向那个女人的匕首,再到两人倒飞出去,他们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是如何被击倒的,默然地对视了一眼,等到他们的目光再转过来时,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逃开。 聪明的判断,沈逸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在心中暗道,随后转向身后的女人,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对方便也仰起头,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俱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稍显静谧的气氛中,奇妙的对视旋即以一方移开目光而告终,他的眼睛转而落在她的耳朵。 “……你是精灵?” “……嗯……啊,是的……谢谢你了……”拉米娅奇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因为夜晚的缘故,她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倒是对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给她留下极深的印象,对于他沉默了半天所提出来的问题,她稍稍有些转不过寰来,只是不管怎样,被救的事实却不容分辩,拉米娅在心中想着,嘴上说着感谢之辞,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嗯……啊?”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想过对方或许会因为自己的美貌而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想过对方会索取高额的报酬,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看到慢慢伸过来的手,拉米娅遂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双手紧张地握在胸前,红着脸拒绝掉这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请求,“……抱抱……歉,不可以的!” “嗯,那太可惜了。”沈逸听罢便收回手,他倒是并不介意,提出这个问题的本身仅仅是出自好奇而已,不过竟然被人拒绝掉也不好强求,他淡淡地想着,也不生气,摆了摆手,旋即转身走进旁边的树林,嘴上却不忘提醒眼前的这个精灵:“那两个人应该不会回来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快点离开,从这里过去就是艾特拉斯了,虽然不知道精灵能不能进去,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喂,先生,等等……”等到拉米娅反应过来时,沈逸已经走进了树林里,她紧紧跟了过去,黑压压的林子之中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 在这之后,那个女人会怎么样去解决这件事,沈逸并不关心,想来多半不会再与他产生交集才对,回想起来时,对这件事本身,他便只是停留在遇到一个精灵这样的认识上,随后从空地回到公寓,天色便已经渐渐明朗,他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日出,紧接着便是现在这样一幅光景。 并没有过多色彩可以渲染的街道,这是他对于现在暂居之处的评价,从这边看过去,一边接壤的是蔚为不同的繁华,另一边是空旷废弃的旧城,海音的公寓便是身处于这两处地方之间,不过,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他看了一眼护栏上的斑驳锈迹,双手搭在其上,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灰尘,是因为有人勤于打理的缘故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可以叫醒薇薇安了,他想着,然后走进梅梅为两人安排的房间里,阳光便从窗口照射了下来,花色的窗帘边放着一束不知道名字的鲜花,整洁的地板,摆设简洁素整的房间中,少女懒懒的睡姿便呈现在他的眼前,蜷缩起来的身体,头上一对垂向一边的耳朵,蓬松的尾巴稍稍卷曲着。 她的身体不安分侧躺,紧紧地抱着棉被,大半的身体裸露在外,沈逸忍不住靠近去端详着她的睡脸,金色的长发散落在两肩,眼睛之上卷曲的睫毛,小巧的嘴唇红润泛着光泽,看着她如同一只小动物蜷起的睡姿,俏丽的小脸挂着一幅安安静静的面容,沈逸原本想要叫醒薇薇安的心思便淡了下去,他的目光忍不住缓和下来。 然后托着下巴,倚在床侧看着她的侧脸,心情慢慢变得宁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紧闭的眼睛轻轻颤抖着,睁开了眼睛,如同红宝石般的美丽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 “……嗯……阿逸……” “你还想要睡到什么时候……嗯,干吗,你……” 噗通——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仍然处于一片迷糊状态的薇薇安突然间伸出手缠上他的腰间,躺在床上整个身体毫无保留地压了过来,猝不及防间,视线之中的光景便从床上变成天花板,他整个人仰躺在了地上,当然了,还有压在身上少女软软的身体。 他无奈而又宠溺地瞪了一眼薇薇安,后者却毫无自觉,带着一副天真笑靥的脸凑了过来,轻轻磨蹭着他的脸颊,绒绒的尾巴在她的身后扫来扫去,伴随着她嘴上开心的问候:“早安啊,阿逸!” “不早了好不好?小懒虫。” 我是养了一只猫吗?沈逸无奈地在心中想着,从脸上传来少女略微温暖的体温,还有她脸颊上软腻的触感,慢慢地变成心底里缓缓徜徉的温馨,不过少女似乎没有任何自觉到底做了什么,只是一味满足地趴在他的胸口,就好像正在向主人撒娇的波斯猫。 暖黄色的房间中,光线仿佛变得朦朦胧胧,压在身上的薇薇安,还有她身上熟悉的体香,她的味道,就好像在晨间盛开百合花,单纯而没有任何杂色,她的满足随后仿佛也变成他的满足,他忍不住伸出手摩挲着她的头发,摩挲着她的耳朵,然后薇薇安便笑嘻嘻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这是阿逸身上的味道呢!” “我身上的味道?不可能吧,我每天都有洗澡的,应该不可能有什么味道才对。” “不是啦,不是啦,薇薇安说的不是那个啦。”旋即薇薇安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竖起手指贴着脸颊,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沉吟了半晌,然后向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就好像是妈妈的味道!” “……这……好吧,为什么不是爸爸而是妈妈呢?”沈逸无奈地说道,他可是一个男人。 “因为……薇薇安没有爸爸啊!”旋即少女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沈逸忍不住顿了顿,看着她那一双天真的眼睛,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到底有什么不妥,他心里忍不住微微感到触痛,稍稍抱紧怀中薇薇安,随后选择岔开了这个话题:“不对,我可是没有那么伟大的,没准哪一天我就会把你吃掉的哦!” “吃掉……”听完他的话,薇薇安好奇地歪着脑袋,似乎真的因此想象了一番自己被吃掉的场景,旋即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可是……阿逸要怎么吃掉薇薇安呢?” 他的目光便落在毫无防备的少女身上,落在她泛着光泽的唇瓣,天真的少女似乎没有理解他所谓“吃掉”的含义,他忍不住因此怦然心动,她的天真烂漫也好,她的善良无知也好,都是这么吸引着他,沈逸忍不住靠近她的双唇,喃喃地说着:“像这样……” 咔—— “啊!” “咦!” 房间的门不合时宜地发出声响,伴随着一大一小的两道惊呼声,硬生生地打断了他“吃掉”薇薇安的打算,沈逸转过头,便看到站在门口处的海音红着脸端着早餐,身旁的梅梅装模作样地捂着眼睛,分开的手指间,眼睛明亮地望向两人,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偷看了。 “抱抱抱歉……我我我……我们只是……来送早餐,什么……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海音遮遮掩掩地分辩着,不过脸上红晕却已经出卖了她。 旁边的梅梅便也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附和着:“嗯嗯!什么也没有看见!”眼睛却不时看向沈逸和薇薇安,似乎要从其中看出什么。 你们这不是此地无银吗?看着两人的反应,沈逸忍不住扶着额头。 房间里唯一弄不清出状况的,大概也就只有薇薇安一个人了,她正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嗯?” …… 第三十七章 坚强与任性 远远地飘来麦香,咖啡色的帘布盖了下来,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在店里坐在桌前喝着茶点的男女,这是一间类似咖啡屋的店铺,沈逸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望向热闹的街道,各式各样铺面,见过的,没见过的,心中感到陌生之余,也会有少许因为好奇而涌起的兴奋。 挂在门前铃铛响了两下,带着那顶破旧帽子的梅梅便从咖啡屋里走了出来,与站在门口的妇女说了两句话,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再从对方手中接过银币,在道别之际,妇女顺手将出炉的糕点递到她手中,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妇女解释了两句,然后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道谢着离开。 高兴地拿着糕点的梅梅旋即又蹦又跳地走了过来,看着她满脸的笑容,沈逸便笑着问道:“事情办妥了?” “嗯,换到了十个银币呢,朵拉阿姨人可好着呢,她还送给我几个新鲜出炉的奶油面包,她做的糕点在这附近很出名的,阿逸哥哥要不要来一个?” “我?不了。”沈逸笑着摇摇头,然后与女孩走在铺着青砖的街道,两边是忙忙碌碌的风景,有人从驶过的车上卸下货物,然后搬到店里,有人驱赶着捉来的魔兽一类的生物,叫喊着竞价,围观的人有的起哄,有的嚷嚷着想要压低价格,梅梅便将装在纸袋里的面包小心收好,沈逸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不吃吗?” “我不用了,又不饿,这些要留给公寓里的其他人,海音姐和薇薇安姐姐,还有淘气的阿莫、爱哭虫的小雅、胆小鬼丽丽……”旋即她伸出手指数着人头,看着她一幅认真的小脸,一点点地计较着,好的与坏的,其中或许有懂事的因素,也有他不知道的辛酸在里边,说到底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却已经习惯了将很多东西背负在肩膀。 伴随着这样不算强烈,却也绝对不算弱的想法,沈逸轻轻地把手放到了小女孩的头上,摇晃着眼前小大人般的女孩脑袋:“梅梅其实是大姐姐吧,真是懂事的孩子。” “不要把手放在我头上啦,好不容易才弄好的!”梅梅抗议似的摇头晃脑,露出小小的虎牙,拉着一张脸,拍开他作恶的手,整了整帽子,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他的前面,沉默的气氛稍稍显得凝滞,或许是不满沈逸把她当成小孩子的那种语气,又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更加阴暗的回忆,小女孩并没有回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背对着他的身影似乎突然间矮下去了许多,带着低沉自言自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不能不懂事了,整个公寓里的孩子中,我的年龄最大,如果不想点办法的话,只有海音姐姐一个人怎么也撑不下去,会有很多人饿肚子,也会有人在冬天挨冻,然后……然后会有人因为这样而死掉的,这些全都是没办法的事……”说着,小女孩紧紧抓住帽檐:“阿逸哥哥有经历过快要被饿死的时候吗?” 听着梅梅的自言自语,原本还能故作轻松的笑容却怎么也维持不下去,沈逸落在她的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小小的肩膀仿佛承载着许多他看不见的重量,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吧,阿逸哥哥肯定没有经历过的,那种虚弱到连动一下都动不了,只能慢慢地看着世界失去颜色,然后自己也开始失去颜色……这种绝望只要经历过一次,就怎么也忘不了的,不过后来我比较幸运,遇到海音姐姐,然后也有了公寓这个家,在那里有很多我的家人,虽然全都是一些还不懂事的弟弟妹妹,可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只能有人懂事起来不是吗?梅梅其实很讨厌别人说我懂事的,那种说法就好像我还是一个孩子,当然,我也的确是一个孩子,只是……也就只能不把自己当成孩子了,因为如果有那样的想法的话,会有很多事都做不了的啊,拼命忍耐下去的痛苦也会统统变得忍受不了的,会忍不住想要哭出来,想要撒娇,这些都是不允许的,所以呢,梅梅其实一点都不懂事,只是任性而已。”说着,她擦了擦眼角,仰起头故作开朗,然后带着些许鼻音的语调埋怨道:“嘛,真是的,为什么要跟阿逸哥哥说起这些事情,明明都是一些很不开心的话题,心情也跟着变差了!” 转过头来的女孩笑了笑,然后又转了开去,那一抹印在阳光中的笑容并不炫目,也不耀眼,只是包含在其中的坚强却是让沈逸感到些许的触动,他走上前,拉着她的肩膀靠向自己,看着她那一张微微泛红的眼睛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里,但是在这一段时间,梅梅稍稍依靠一下我也并不是什么坏事的,不要把什么东西都揽在自己身上了,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开心,小孩子偶尔撒撒娇,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 “呜……”梅梅愣愣地望着沈逸,略微感到温暖,轻轻挣脱开,鼻尖泛起的酸涩湿润了她的眼睛,她背转了过去,再一次擦了擦眼角,稍稍哽咽着下了定断:“……阿逸哥哥真是一个怪人!” “额……其实我觉得你这时候扑进我的怀里放声大哭才更加可爱一点。” “我怎么可能在大街上做那种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你不就是小孩子吗……好吧,不要瞪我了,我倒是想知道我哪里怪了?” “呜呜,真是让人火大……”梅梅狠狠地磨了磨牙,鼓起了脸,原本沉重的心情却也稍稍淡了下去,也许是看到沈逸并没有像其他人类那样歧视着他们,所以她便忍不住地说出藏在心里的这些话,如此想着,她遮掩一般地装作气呼呼地指责着沈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阿逸哥哥全身上下都很古怪呢!明明是个人类,却还对我这么好,这很奇怪不是吗?” “我倒是不怎么觉得,梅梅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出自己身份,所以才带着帽子吗?”他说着,轻轻拉了拉她的帽檐。 “啊,都说了不要动我的帽子啦,等下让人认出来就不好了!”梅梅拍开了他作恶的双手,心情因为这样的打岔而变得好转,故作生气地撇开脸:“哼,我不理你,叫你不要碰我的帽子,还一直碰个不停。” “呵呵,生气了,我倒是觉得不带帽子的梅梅更加可爱。” “不听,不听,不听,我不听……”女孩捂着耳朵向前跑了出去,沈逸辍在她的身后,他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只是任谁在听到小女孩的自言自语之后,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抬起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记忆中的灰色心情被稍稍唤醒,说是同情也好,他的的确确想要帮助她,哪怕只是稍稍分担一下她的这种心情。 一路上吵吵闹闹,穿过热闹的集市,青灰色的坂道上两个人的身影宛若兄妹般印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 “时雨祭?” “是啊,艾特拉斯五年一度的祭典,阿逸哥哥没听说过吗?时雨祭在大陆上可是很有名的哦!” “从来都没有听过,抱歉了,我或许不是这个大陆上的人。” “是这样吗?对了,这里就是艾特拉斯的将军府,阿逸哥哥过来这边干吗?”说着,梅梅指着不远处宏大的建筑群,门前是一脸严肃的卫兵,隐在暗处还有若干的暗哨,沈逸目光转向将军府之中,想想也就释然,毕竟是帝国的四将军之一,防卫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弱到哪里去。 “找一个人,不过……你说我这样走过去,会被他们拦下来吗?” “呵呵,阿逸哥哥你在说笑吧,不会被他们拦下在怪了。” 沈逸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随后在小女孩惊讶的目光中,他走了过去,又是指手又是画脚叽里呱啦地与卫兵说着话,然而从卫兵不耐烦的脸色却可以看出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了,交涉的最后以失败的告终,卫兵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把他赶走,沈逸如同落败的公鸡退了回来。 “阿逸哥哥,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跟他们说我认识托莉雅,想要见她一面,让他们通传一下,只是……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咦~好烂的借口啊!” “可是我真的认识她好不好,虽然见面的时候并不友好罢了。” “他们会放你过去才怪了,托莉雅大人可是帝国美人之一哦,想要见她的人多了去,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放你过去呢,阿逸哥哥太天真了。” “是么?她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随后在梅梅的一脸鄙夷之中,沈逸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小女孩却认定他认识托莉雅的说法只是借口,怎么说也不肯相信,倒是因此让沈逸郁闷了半天。 而在两人前脚刚刚离开不久,沈逸救下那名精灵拉米娅却出现在将军府的门口,与卫兵说了两句,然后走了进去…… 第三十八章 今晚又没得睡了 离开了将军府,沈逸便跟着梅梅开始在艾特拉斯的城里转悠,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很简单地从托莉雅那里得到关于伊莎贝拉的消息,虽然现在的情况是连见到她一面都成问题。 不过,稍稍感到奇怪,警戒的卫兵没有一个认出他来,这是令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的,一个能将一百来人的士兵击垮的人,大概没有哪个国家的人会放任他横行无忌,所以在踏进艾特拉斯最初的想法里,沈逸便预料到自己会遭遇通缉,然后带着薇薇安东躲西藏,现在看来,这样一厢情愿的想法完全就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小小郁闷了一下,随后想一想便也释然,应该是有人把他的消息封锁了,至于是谁下的命令?是托莉雅,亦或是伊莎贝拉呢?倒是不太好下定论,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事情总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那么……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呢?沈逸随即托着下巴,落后梅梅半个身位,一边思考着解决的办法,一边打量着艾特拉斯四周的景观。 漫不经心的听着梅梅的介绍,虽然在这之前,沈逸和薇薇安便在小女孩的带领下大致对整个城镇逛过一遍,由于时间并不充裕,梅梅便只是挑拣了比较有名的地方作为介绍,对于两人现在身处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小街道来说,并不曾提起,因为在离开将军府之后,沈逸暂时也想不到要去哪里,干脆就让梅梅带着自己去她平时经常去的地方。 然而,纵使两人现在经过的街道并不是艾特拉斯出名的景点,人流量却还是颇为客观,沈逸便时常可以看到从街道上驶过的车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男女,有的是住在艾特拉斯的居民,也有从服饰可以明显看出是游客的旅人。 唯一觉得奇怪的,是没有看见像薇薇安和梅梅这样的兽人,他听尼奥尔提起过,在人类的城镇里,兽人的比例其实并不低,一路逛下来,却是连一个兽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旋即在街边的小摊上停了下来,沈逸百无聊赖地看着梅梅与老板讨价还价了半天,随后欢天喜的小女孩在脸黑得像一块破布的老板面前掏出小钱包付账,而就在两人都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时,昏暗的街道拐角陡然间跑出浑身是伤的兽人男子。 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遇到不认识的兽人,触及他那一双通红的眼睛时,沈逸忍不住将小女孩拉向自己的身后,那是一双已经到了末路的眼神,绝望而不知所措,在他身上一道又一道恐怖的伤口地拉了下来,街道上的人群在看到男子时,纷纷向后退了数步,彷徨的男子便张着嘴,局促而紧张地喊了两句兽人的语言。 待听清他口中所说的话时,沈逸忍不住呆了呆,梅梅躲在他的身后,屈起的小手抓紧了他的衣服,然而除了他和梅梅,没有任何人听得懂他究竟说了什么,像是围观负伤的野兽,无论是路过的旅客,抑或是住民,无不用充斥着冷漠的眼神看着这名目光绝望的兽人。 等到看出并不会有人会帮助他时,伤痕累累的男子旋即转身跑向街道的另一边,却被赶过来凶神恶煞的几名壮汉堵住,在他一个愣神之际,抛出绳子在空中落下,套住了他的脖子,并没有任何留情之说地被放倒,追过来的人类旋即骂骂咧咧,拳脚凶狠地招呼向男子的脖子、小腹、侧肋,噗噗噗——拳脚到肉的闷响接连响起,鲜血便溅了开去,沈逸紧紧捂住梅梅的眼睛。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站出来申讨这种血腥的暴虐,随处可见的便是习以为常的眼神,男子的最后,奄奄一息蜷缩在血泊之中,晕死了过去,然后几乎是用拖着的方式被拉回到了巷子之中,随后人群渐渐散开,梅梅几次想要扮开他的手,却没能如愿,在冰冷的街道上只剩下遗落的血迹如同罪恶的刻印烙了下来。 直到怀中的梅梅安分了下来,沈逸才松开了她的双眼,她怔怔地望着眼前殷虹的血迹,沉默不语,微红的双眼转而落在脚边,小小的脸上挂着暗淡的色彩。 沈逸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原本上一秒还是开朗地与他说着话的小女孩现在却失神地盯着脚下,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味地看着梅梅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可怜甚至伤心的表情,大概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他按了按她的肩膀,扬起的视线锐利得如同锋刀,目光旋即望向巷子的深处:“梅梅留在不要离开,我过去看看……” 他说着转身,身子却定在了原地,握紧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梅梅带着颤抖的嗓音哀求道:“不要了,阿逸哥哥,不要过去了,那边的人并不好惹,我们回去好吗?” “可他……” “没关系,完全没关系,只是不认识的人而已啦,你看,现在梅梅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的!”说着,她勉强撑起了笑容,如同灰暗的色彩堆起的苦涩,暗淡而灰白,然后也没有给沈逸反应过来的时间,她紧紧拉着他的手逃跑似地向另外的方向跑开。 “……” ***************************************************************************************************** 回到公寓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晖从树梢间穿了过来,稍稍带着灰色调的天空,半边被渲染成火焰般的红,黑色的夜慢慢地从天边的尽头浸染了过来。 这是属于艾特拉斯的黑暗了,灯光旋即稀稀疏疏地亮起,尚未彻底进入夜晚的天空没有看到星星,月色也暗淡,仿佛罩上了一层面纱,从窗口透出的光斜斜落下,拉出了附近树干的影子。 在公寓的门口,孩子们进进出出,将椅子和杯碟搬了出来,也有三四人合力,一点点挪移着圆角的桌子,薇薇安蹲在门口帮忙择菜,海音的半个身子被火炉遮挡住,看不清她的动作,偶尔火焰亮起,笨拙的身影摇晃着向两边慌张地走动。 在看到沈逸的时候,公寓里的其他的孩子害怕地跑到了薇薇安身后,留下不安的耳朵露在外面,薇薇安好奇地看了一眼,待到发现沈逸时,红色的眸子便也亮了起来,轻盈地转身,整个人飞扑过来。 “阿逸,你回来啦!” “嗯……啊……小心,服了你了。” 沈逸接住薇薇安的身体,她便把头埋在他的胸间,满足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被沈逸狠狠刮了一下鼻尖,便嘻嘻地露出憨憨的笑容,心中原本郁郁的情绪稍稍好转。 “阿逸,阿逸,今天你去哪里了?有没有找到伊伊的消息……薇薇安今天可是帮了海音姐姐很多哦……” 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薇薇安开始兴奋地叽叽喳喳起来,说道海音笨手笨脚的时候,忙碌中的海音回过头,红着脸分辩着,然后被滚烫的油滴溅到,惊叫着更加慌张,笨拙的动作,一通手忙脚乱,薇薇安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过来,沈逸狠狠弹了弹她的额头,旁边孩子们倒是好奇地看着两人,一切便温馨得如同油画上的暖色。 小小的身影随即从他们身边闪了过去,他看了看躲到公寓中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今天海音姐姐很笨呢,她教我用彩绳编挂饰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指,幸好莫莫找到了药水,帮她包扎好,对了,莫莫就是刚刚那个躲到我身后的男孩子啦,他话不是很多,而且又胆小,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呢,阿逸今天有遇到什么开心事吗?”躺在床上的薇薇安便用双手撑起下巴,两只脚不安分踢踏着,眼睛落在桌前捣鼓着面具的沈逸身上。 “我?没有啊,什么开心事都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倒是一大堆。” “嗯,我觉得也是,梅梅回来后整个人都不说话了,阿逸整个人也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样子……” 咚咚—— 敲门声旋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沈逸放下手中完成了一半的黑色面具,随后走向门口,与站在门外的海音说话,交谈了两句,在听到了她说起的情况时,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送走了满脸担心的海音,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阿逸,海音姐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梅梅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刚刚海音是问我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旋即回想起下午看见的那个兽人,复杂的心情稍稍变得有些微妙,果然那时候不应该就这样走掉的。 “那……薇薇安去看看她,阿逸如果担心的话,要不要也一起?” “不了。”他摇了摇头,随后目送着走向楼下的薇薇安,眼睛落在手上的面具,自言自语着喃喃道:“……今晚应该又没得睡了……” …… 第三十九章 恶的莲华 “梅梅,你在吗?” 海音敲了敲门,房间内却没有什么回应,与身后的薇薇安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推开,打扫得干干净净得房间内,小女孩躺在床上,脸埋在被子中。 “梅梅,睡了没?”薇薇安向着床侧靠了过去,轻声地问道,不过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站在旁边的海音便摇了摇头,两人将端过来的晚饭放在桌子上,离开之际,薇薇安拿出了一张纸条,想了想,在上面写写画画,旋即退了出来。 “应该是睡着了吧,薇薇安不用太担心了。” 海音神色不安地开口说道,薇薇安却摇了摇头,反而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海音姐才是呢,明明最担心的人就是你了……梅梅可能只是太累,让她睡一会儿,明天绝对就会好起来的。” 看着薇薇安那认真地表情,海音愣了愣,旋即撑起苦笑点了点头,想要安慰别人,到头来反而被别人安慰,只是……她的确是很担心就是了,毕竟梅梅的性格本来就是那种容易钻牛角尖的类型,想不通的事会放在心里,谁也不说,即使难过了,也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对于她这种性格,她自然有充足的理由去头疼的。 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不安驱散开去,满载心事的海音旋即与薇薇安分开,薇薇安倒是十分担心看了她几眼,她只好笑着连说没事,海音其实并不知道,比起梅梅来,她自己更加难以藏住心事,被薇薇安看出来了,笨拙地想要掩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堆起勉强的笑容。 送走了薇薇安之后,她才挎下了笑脸,呆呆站在门口想了想,旋即离开,之后带着满腹的心事,在公寓里转了一圈,确认了一遍孩子们的状态,紧接着再绕到公寓外,将剩下的碗筷清洗干净,再打起水,打扫了公寓的大厅,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已经到了深夜的时间了。 歇停下来的海音便站在走廊,洗得发白的裙角被风撩动,她静静地看着月色发呆,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有在做事的时候,她才不会想那么多,一旦停了下来,困扰着的想法就又一股脑涌了过来,原来很多很多的东西都和自己原先设想的不一样,想过要改善孩子们的生活,也想过要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更加离谱的想法自然也是有的,然而却一个都没有实现,灰色的念头偶尔在这样的消沉的想法中出现,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呢,等到她再也忍受不下去的时候,孩子们又会怎么样? 海音一只手撑着侧脸,呆呆地出神,不对,不对,不能有这种想法!回过神来时,她猛地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发誓一般念了许久,来来回回走动,猛地转身,砰——“呜,好痛啊!”伴随着闷响,她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因为转身的动作太大,她的头撞上旁边的柱子,泪花旋即在眼中打转。 头脑的想法却因为这一下而空白了下来,摸着撞红的前额,海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时间,旋即才记起今天晚上的另一件事情,慌慌张张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小跑出公寓,沿着灯火暗淡的小道,小心翼翼摸索了过去…… ****************************************************************************************** 沈逸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喧闹的人群影影闪闪,从左侧的酒馆中踉跄着走出的男人被别人搀扶着,在路边吐了出来,旁边巨大水晶变换着各种各样的画面,打扮精致的女人从另一侧迈着步伐,挎着一个肩包,浮在空中车辆变换着绚丽的色彩从他身边驶过。 除却服饰上的不同,在加上那些自己都并不怎么理解魔法文明、导力技术,这里大概就跟自己以前的世界没什么两样,有醉生梦死的,有期待着丰富生活的,也有在这巨大名为社会的洪流中苦苦挣扎的。 于这样的世界,他大概是显得格格不入了,随后穿过交叉着的十字路口,沈逸沿着人群中向着下午去过的街道走了过去,目光装作不经意间扫过,可以躲藏的地方,可以逃跑的地方,适合埋伏的地方,适合爆破引发骚乱的地方,俱都流水般从心底里走过,说到底,他内心其实是充斥着破坏的**吧,自嘲地摇了摇头,偶尔有人看向了他这边,他便十分自然地将目光移向两边的商铺里,皱起了眉头,俨然一副为挑选礼物而头疼的普通人。 离开公寓时,沈逸便刻意地打扮过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艾特拉斯居民常见的服饰,脸上再经过一番简单的易容,配合着故意装出来普通人的气息,除了黑色头发令人稍稍有点印象之外,现在他给人整体的感觉便是平凡到丢进人堆里没有办法找出来的程度。 看了一眼街道的路口,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走进旁边的商店中,应付着迎上来的推销人员,旁边衣着光鲜的男人旋即与他擦身而过,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向着巷子的方向走了过去,沈逸没有回头,透过放在柜台上的玻璃观察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边却是与店员扯皮,直到男人的慢慢离开了他的视线,他才结束了隐蔽而又不落人眼的观察,随后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商店。 穿过昏暗的狭小巷子,可以看到男人拐进街道的暗角,他从衣服中拿出一个面具,向着埋在阴影之中的方向又深入了几分,嘴里嘟囔太暗了,看不到路之类的字眼,然后在豁然开朗的尽头,通明的灯火亮起,奢华的大门敞开着,奢靡音乐声飘荡在空气中,守在门口的是充作护卫的大汉,暗红色的灯光便从里侧透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沈逸看着男人不受阻拦地走进去,目光转向守在门口的大汉,其中的一人是下午抓捕兽人男子的其中之一,他旋即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退了开去,等到再一次出现在巷子中时,已然将身上的衣服换成名贵的服饰,脸上戴着自己制作的黑色面具,线条分明的假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漫不经心地穿过两名大汉值守的大门,并没有任何刻意的拦阻,门口的护卫仅仅扫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开,一切如同预料之中,他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挠,踏进了在他看来奢华异常的别墅之中,在目睹到别墅里的景象时,他忍不住睁圆了双眼。 被绑在柱子上衣裳褴褛的兽人女子皮开肉绽,站在她的身后,带着面具衣着光鲜的人挥舞着皮鞭,欢呼的叫嚷夹杂着兽人痛苦地求饶混成黑色的祷歌;在另一侧的窗口望了出去,三五个兽人的孩子拖着长长铁链没命的奔跑着,稚嫩的小脸扭曲着对死的恐惧,在他们身后不断靠近挂满倒钩的铁刺,围观的人疯狂叫嚷,带着讥讽的嘲笑,看着窗口之外的孩子被铁刺带出大片血肉;在中央的巨大舞台,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名兽人虚弱地朝对方挥拳,肿起的双眼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两名双胞胎,在他们充斥着不忍与痛苦的脸上,嘘声接连地响起。 他仿佛踏进了另外的一个世界,烟雾缭绕的巨大舞台上,一个个带着面具的人欢呼着望向场中残酷到极点的厮杀,伴随着漏点的音乐声,恶的莲华毫不保留在他面前绽放开来。 呵呵,果然……他嘲弄地露出笑容,在走进来的时候,其实就猜到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唯一存在差别的,便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人”的丑陋了。 沈逸紧紧地握起双手,黑色的眼睛渐渐冷了下来,压抑在胸口杀意喷涌而出,骤然降下的巨大压力中,喧闹的场面旋即失去了声音,死亡的冰冷倏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尖,那是如同被刺穿心脏般窒息,他们颤抖着回头,只看到一双冷漠如同死神的眼睛,一如他们对待视若无物的兽人…… *************************************************************************************** 从破旧街道的一侧,穿过烂掉的围墙,海音警惕地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身后并没有被人跟踪,才从烂掉的房子一侧钻了过去,猫着腰又走了一段路,视线的尽头是一间亮着灯火的破屋。 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在靠近门口的时候,一个不稳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咚——”的脆响,“呜~怎么又是这样?”海音痛苦地捂着头,空白的脑袋中却浮起了薇薇安笑着说她笨手笨脚的情景,难道我真的很笨?她忍不住想道。 随后被她磕碰到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漏出一条缝隙,男子警惕的目光探了出来,从他头上的耳朵可以轻易地判断出他之一名兽人。 “海音?” “呜~是……是是我,阿古力先生。” 看着海音一副痛苦的模样,阿古力忍不住戒备起来,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有人跟踪你?” “咦~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走进破屋中,暗黄色的灯光中,是另外两名兽人男子,**着胸膛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海音小心翼翼地坐在另外一边,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如果沈逸出现在这里的话,大概可以很轻易认出此时坐在屋子里的另外两名兽人正是那一天晚上追杀精灵的两名黑衣人。 阿古力的眼睛旋即从海音身上扫过,严肃地开口:“今天晚上,我们打算去营救被奴役的同胞,目的地是艾特拉斯西街的那条巷子,因为海音比较熟悉这里,所以今晚就由你来带路……” 阿古力旋即简单说明了整个营救的过程,包括撤退的路线,遇到突发情况时如何应对等等,海音认真听着,紧张握紧了双手,随后才记起那条巷子,似乎是梅梅下午去过的那一条,巧合吗?她皱起了眉宇,旋即摇了摇头,驱散掉心中过多的杂念,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屋子里的几人之后换上了黑色的衣服,借着阴影的掩护,慢慢向着艾特拉斯的西街摸了过去…… 第四十章 杀了她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红肿的双眼仍然带着酸涩,枕头下甚至可以感觉到泪水沾湿的痕迹,她趴在床上,有些冷,虽然公寓并不是建在山腰间,然而到了夜晚,温度却也明显降了下来,没盖被子被冷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梅梅怔怔地望着床前,床头的一侧摆放着难看的布偶熊,眼睛已经坏掉了,在捡到它的时候,布偶熊就已经是烂掉的,眼睛的地方裂开一道口子,上面是露出的棉絮,之后她磨着海音姐,将布偶熊洗干净,又细心地将裂开的地方用破布修补好,摆在床头,算是房间里唯一不多的装饰品,她也是很喜欢这只布偶熊,现在看起来,这只独眼的布偶熊既好像在安慰自己,又好像在嘲笑自己,就连她也有些弄不明白。 黑暗中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以前倒是不怎么觉得,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间原来是这么大的呀,大到好像没有办法找到自己了,有些害怕这样的黑暗,她忍不住抱紧双手,心情沉重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有些难受,想起了一些事情,然后她便在床上慢慢蜷缩起来,摸了摸头上的耳朵。 因为是兽人的缘故吗?她其实有些不明白与人类相比,她到底有什么不同,在床上坐了起来,挪到靠着桌子的一侧,放在上面的是一名镜子,看着里面的小女孩红着眼睛,沮丧的神情像极一个受到欺负却没有人帮她出头不懂事的孩子,她忍不住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之后,瘦小的肩膀却又垮了下去,即使这么做,心情也不见得好。 想了想,她跳下床,光着脚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不知道冷掉了多久的汤,端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到嘴里,耳朵忍不住抖了抖:“呜,好凉啊……” 然后便看到摆在一侧的纸条,上面叮嘱了她醒来之后要记得把汤热一热,再有一些安慰的话,要早点开心起来云云,末尾还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海音姐是不会给自己留纸条,阿逸哥哥也不像是那样的人,那么就只有薇薇安姐姐了。 她想着,心里感到些许温暖,将冷掉的汤喝掉,再将纸条折了起来,稍稍振作之后,她揉了揉脸颊,将阴霾的心情赶跑,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戴上帽子,在这里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果然还是很在意呢,简单地装扮了一番,旋即对着镜子,梅梅抬了抬手,镜子里的小女孩便做出加油的动作,像一只要找回自己的流浪猫一般,小小的身影旋即悄悄地跑出了公寓。 只是去看一眼,就只是去看一眼,她想着,向着灯光迷离的街道方向奔跑了过去…… *********************************************************************************************** 过了午夜时分的街道,没有多少人停留,除了一两家深夜经营着的小小店铺,灯光并不多见,这却是理所当然的,艾特拉斯的西街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夜店,到了晚上,除非一些不得已的原因逗留下来的少数人之外,基本上是不会有人想要留在这里。 往往到了这个的时间点,灯光稀落到可以比得上星辰,在加上纵横交错的巷子,光线错位的阴影角落如同幽灵,就更加让人害怕了,海音其实是很害怕这样渗人的街道,她的胆子并不大,奇怪一点的阴影便会把她吓上半天,回头弱弱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阿古力和另外两名叫做伊古和凯亚的兽人,然后硬着头皮继续向着前面走去,不安的双手握紧在胸前。 没事的,只是影子而已,海音一边地安慰着自己,一边带着路,即使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恐惧也无法稍减,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兽人少女而已,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就更别说武力值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选择呆在公寓里,发呆也好,打扫也好,怎么想也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只是不能这样做呀,有些事情总要有人站出来,海音多少知道关押起来的兽人过着是怎样的生活,毕竟……以前的自己也是经历过那样灰暗的生活,所以即使害怕,也要硬着头皮顶下去了。 并不是什么崇高的情怀,迷糊的海音没有想得那么多的,拯救之类的、同胞之类的,使命感一词也离她相去甚远,动脑筋的事情一向与她没什么关系的,只是觉得应该是她做的事情,便去做了。 黑暗中的海音眼睛旋即亮了起来,带着阿古力三人,很快便找到那条巷子,确定了目的地便在前方,她转身朝着身后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伊古便从身后阴影冲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踩着墙壁凸起跳上了一边的屋顶,猫低了身体,敛起了气息,警戒地观察四周。 海音呆呆地看着伊古一下子跳上了屋顶,在空白一片的大脑中比划了那高度,阿古力与凯亚旋即悄然靠近了过去,反应过来的海音便紧紧跟着两人,在街道拐角的地方阿古力停了下来,跟在身后海音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脏剧烈跳动着,显得有些过分紧张。 奇怪地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把守的大门,这里正是沈逸潜进去的别墅,稍稍显得暗淡的灯光透了出来,阿古力忍不住皱起眉头,气氛静得有些诡异,向着身后摆了摆手,旋即几人绕过了大门,在围墙地一侧停了下来。 看了看四周,凯亚旋即利落地翻了过去,阿古力便转过头对着海音说道:“捂住嘴巴!” “嗯?”海音有些不明所以,呆呆地按照阿古力的吩咐去做,随后便明白了为什么要让她捂住嘴巴了,下一刻,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捂住了嘴,惊叫卡在喉咙中,视线飞起再又落下,她被阿古力直接抱起,然后抛向围墙的里侧,再被另一边等待的凯亚稳稳接住,等到出现在别墅的另一边,她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紧接着阿古力也翻了过来,并没有给她太过惊讶的时间,三人旋即向着最里边小心翼翼地闪了进去,阿古力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一路上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绷紧神经。 海音跟在两人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兮兮的氛围令她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将要发生,走在前面的阿古力与两人对视了一眼,推开虚掩着的窗户,悄悄潜了进去,海音便轻手轻脚跟在他们的身后,在目睹到里面的情景时,她的眼睛忍不住睁大,脱口的尖叫旋即变成呜呜声,这一次是阿古力捂住了她的嘴巴,出现在眼前的,仿佛满是血色涂鸦的房间…… 另一边,从公寓跑出来的梅梅便抄了捷径,直接绕到了白天的那条巷子的后面,不一会儿,出现在了别墅之前,她犹豫了一下,探头探脑地向着里面张望了几眼,随后又鼓起勇气,偷偷地跑了进去。 在外面监视动静的伊古奇怪地看了一眼跑进去的小女孩,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溜进去的身影,如果想要阻止的话,其实是可以做得到,然而考虑了一下,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依旧守在外面,毕竟人手并不够,如果有什么动静的话,守在这里的他可以第一时间通知阿古力他们撤退,如果连他也跟进去,应对什么的就无法做到了。 视线回到了阿古力这边,满地的尸体,掉落的铁丝勾起的头颅,断掉的尸身,被刺穿的身体模糊一片,鲜血流了一地,还有的被铁链拉了起来,吊死在柱子上的人体,毫无例外的,每一个尸体上都挂着完好的面具,他的眼睛忍不住露出凝重的色彩,松开海音的嘴巴,懦弱的少女扶着墙壁呕吐起来,凯亚忍不住说道。 “阿古力将军,这……” “嗯,我知道,先看看情况再说。” 三人旋即开始搜索起来,海音却是害怕到了极点,虽然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尸体,然而像现在这般残酷如同地狱的场景却是第一次看见,她有些吃不消了,颤抖着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却不敢距离两人太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索了过去,随后在一个上了锁的地下室里三人找到了被关押的兽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却部分兽人身上带着的伤口,并没有多少的人受伤。 看来是有人针对那些带着面具的人类了,阿古力想着,再确定没有其他被关住的兽人时,他当即压下满腹的疑惑,决定马上撤离,而在经过别墅的大厅时,某些意外便发生了。 “你们别过来!统统不要动!” “啊……痛!” “梅梅?” 在满是尸体的大厅中,一名带着面具的人类歇斯底里喊了起来,一只手抓住小女孩,一只手拿着小刀抵住了她的脖子,等到看清那个小女孩的样子,海音忍不住喊了出来。 “海音姐……”随后梅梅也认出了海音的声音,那名人类却紧张地东张西望,似乎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藏在大厅中,阿古力旋即便想要冲过去,却是被那名人类发现,他慌张地退后,手中架在梅梅脖子上的小刀便深入了几分。 “啊……好痛啊!” “……不不要过来,你没听到吗?” “不要啊,阿古力先生!”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那名明显不知所措的男人旋即退到了墙角,通红的双眼显然陷入某种崩溃的边界,阿古力便举起手,示意自己什么也不会做,不敢轻举妄动,海音紧张地望向梅梅那边,满脸地担心。 看到这边老实了下来,男人通红的双眼便转向别处,竟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嘶吼起来:“……出来呀,快出来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里!你这个魔鬼,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杀了她……”说着,他手中的小刀忍不住胡乱挥砍起来,阿古力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脚悄悄挪了过去,他可以看得出来,男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再这样下去,小女孩会有危险。 “……好,你不出来是不是,那我就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理智旋即在最后燃烧殆尽,男人高高抬起了小刀,对准怀中的小女孩,海音忍不住惊呼出声,阿古力几乎是在他抬起手的瞬间扑了过去,然而,应该来不及的,他在心中做出了悲剧的判断。 第四十一章 杀意凝像——修罗 “……好,你不出来是不是,那我就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理智旋即在最后燃烧殆尽,男人高高抬起了小刀,对准怀中的小女孩,海音忍不住惊呼出声,阿古力几乎是在他抬起手的瞬间扑了过去,然而,应该来不及的,他在心中做出了悲剧的判断。 叮——嘟—— “……啊!我的手!啊啊啊……”电光火石的瞬间,银色的刀光倏地擦着阿古力的耳边飞过,精准地将男人握刀的手穿了过去,钉在了墙上,抓住这一空挡,他抓着男人另一只手扭开,旋即将他按在墙上。 “梅梅!” “呜,海音姐,呜呜……”海音旋即紧紧抱住了梅梅,小女孩忍不住哭倒在她怀里,她不住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放开我,那个魔鬼就在那里,我们死定,我们都死定了,哈哈……”被阿古力暗倒在墙上的男人旋即挣扎起来,带着神经质的笑容嘶吼着,阿古力皱了皱眉头,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却仍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目光转而落在墙上,在那里是一把深深没入墙体的匕首,那个小女孩是被这把匕首救的,心中闪过这样的明悟。 “……呃,嗬嗬……” 咻——在他愣神之际,划破空气的尖锐声突兀地响起,心头警兆慢了半拍,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被制住的男人喉咙中多了另外一把匕首,娟娟的鲜血不停往外冒,男人口中发出难听的嗬嗬声,慢慢软倒在地上,阿古力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寒意。 嗷呜~~而就在这时,突兀的狼嚎声从屋外传了过来,阿古力和凯亚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旋即紧张地催促道:“快点离开这里,快!” “怎么了?” “别问了,跟紧了就是了!” 阿古力脸色凝重地说着,刚刚的狼嚎声便是守在外面的伊古传来的,在约定好的暗号里,狼嚎声是等级最高的警报了,往往也就意味着极度的危险。 …… ******************************************************************************************************* 站在钟楼的顶端,沈逸看着在街道巷子中狼狈逃窜的海音一行人,身上的衣服被血液浸透,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嗅觉,不过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冷酷起来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魔鬼。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被追上的应该是肯定的事情了,他冷冷地看着带领一大群兽人向着城外突围的阿古力,心里想着也许这个人藏有后手,只是能安全逃脱的可能性终究不大,而且前提还是不被身后的艾特拉斯的士兵追上。 这里是人类的国家,只要被缠上,等待他们的便是不可能脱身的局面,后续的士兵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而眼下那一群人,真正算得上战力,也就三个人,而且还要扣掉一大推拖油瓶的负担。 稍稍的分析一下,沈逸旋即对在下面逃跑的阿古力打上了无谋的标签,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仅仅靠着三个人,就想要在这种人类的大城市里救走数量客观的兽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同胞的生死在他眼里难道是如此的重要?他忍不住这样想着,又是一个古怪的兽人了。 沈逸耸了耸肩膀,看向自己满是血的双手,旋即想到另一种,也许……说不定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安排了后路,买通了艾特拉斯里的什么人了,将救下的兽人带到城外或许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恰巧遇上了他的发神经,然后艾特拉斯的士兵因此将他们当成屠杀的凶手,后路什么就成了绝路也说不定了,这么一想,他便也觉得蛮合理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太多残酷的手法杀了人,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靠近的冷意。 如此说来,自己或许应该稍稍帮下他们的忙了,沈逸漫不经心的想着,而且那群人之中还有海音和梅梅,就算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他也应该出手,在心中如此找了一个借口,旋即从钟楼的顶端跳了下去,之前是没有想过海音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当中,梅梅的出现也是意外,接二连三的意外,他觉得有点烦了,心情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转,在空中的身体笔直坠落,落地的瞬间,踩着的地面凹陷下去,呼——,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等到再一次落地时,他已经出现在几十米外的屋顶,黑色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风中。 …… “不要让他们跑了!” “那边!他们跑向城墙那边,堵住他们。” 黑暗中士兵的叫嚷,也多亏是在西街,人并不多,阿古力几人才得以带着逃出来的兽人巷子中绕了出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却撑不了多久,为了躲避士兵,他们因此离预定的撤退路线却越来越远,而且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多亏一个小女孩的功劳。 “海音姐姐走那边,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抄过去……”缩在海音怀中的梅梅指着一边的小路喊道,随后一行人从包围圈险而又险跑了出去。 只是在这样下去,逃不掉的,阿古力旋即停了下来,狭长的街道暗淡无光,他却依然可以看到每一个人脸上的彷徨无措,做出决定的是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要为此负责了。 “伊古和凯亚,你们两个人带他们离开,我留下来阻挡后边的士兵。” “不行!阿古力将军。” “我也不赞同。” 逃跑的队伍旋即停下,被救出来的其他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人,阿古力的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慑人的气魄一瞬间压在了两人的肩膀:“记住了,我才是将军,为了隆塔尔,你们和他们都要活下去知道吗?当然了,我不会死的,以战神阿瑞斯名字起誓!” 争执并没有持续太久,伊古和凯亚旋即带着逃跑出来的人向着预定的路线撤退了开去,即使不愿意,但两人是知道的,一旦阿古力拿出了这样的态度,便也意味着不会妥协,也不会退让。 好了,接下来只要拖住他们一时半会儿,争取到其他人可以安全撤离的时间就可以了,阿古力旋即紧了紧双手。 “一个人留下来的想法虽然蠢了点,但却并不坏,不过你确定自己挡得住那么多人?” 平淡之中带着冷意的说话声旋即出现在他的身后,阿古力猛地转身,在他的身后,带着黑色面具的身影便伫立在那里,触及到那一双眼睛,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陈述着无可辩驳的事实,语气之中也并没有任何的讥讽之意,却不由自主地让人想到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他反射性地向后退开了数步,本能的绷紧了身体。 “嗯?野兽一样的直觉,看到我的第一瞬间就选择了戒备是没有错的,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跟着他们一起逃跑。” “你是?” “来帮助你们的人,你就当我是活雷锋……” 灯火旋即从街道的尽头追至,代表着艾特拉斯的士兵包围过来,阿古力的眼睛却不敢看向那一边,在他眼前托着下巴,带着黑色面具的人带给他的压力丝毫不逊于面对任何一支军队,没有刻意收敛,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敌意,站在那里,仿佛漫不经心地在思考早上要吃什么的问题。 而事实上,沈逸也的确在思考着早上应该吃什么,这是他的习惯,面对残酷厮杀的时候,头脑里的就会涌出乱七八糟的想法,如刚刚杀掉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如果是的话,那她的人生还真是失败之类的,如果不是的话,她的男人又是怎样怎样之类的,这类的想法冒出来之后,多半第二天就忘掉,并没有任何的深意,纯粹是属于他的恶趣味了,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就好像现在他突然有些怀念以前世界的油条一样。 阿古力头上的冷汗忍不住冒了出来,并没有过得太久,艾特拉斯的士兵就追到了这条街道,兵器的碰撞声与整齐的步伐逼近了两人,他忍不住扭头,就在他犹豫着到底要转身阻挡那些士兵,还是继续与眼前的面具人僵持的时候,语气平淡到像一杯白开水的说话声传入他的耳朵。 “……呃,时间不早了,刚好今晚也杀了很多人,这样回去的话,会吓到薇薇安,所以就用稍稍暴力一点的手段阻止你们好了……”逻辑完全异常的一句话,阿古力甚至不明白说话的人到底想要表达了什么意思,然后在下一瞬间,摇曳的阴影不停扭动,错觉一般视线下,阴寒幽冷的气息弥漫开来,那种感觉真要形容的话,就是架在脖子上的刀刃随时划破喉咙,他睁圆了眼睛,然后明白暴力的手段意味着什么。 “……杀意凝像——修罗……” …… 第四十二章 意外与……还是意外 “天亮了,该起床了,再睡下去会变成一头猪哦。” “嗯,不要啦……人家还想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还有猪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啦……” 房间的一角,结了网的金色小蜘蛛睁着腹眼,好奇地看着,然后吐出蛛丝再缠了下来,优哉悠哉地爬到另一边的窗口,蹲在床边的沈逸耸了耸肩膀,床上是用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薇薇安,蜷缩着身体,鼓成一团,然后抗议似地对着她抬了抬眼睛,又再闭上。 沈逸无奈地笑笑,心中暴虐的因子在见到薇薇安的时候,便慢慢地消失无踪,时间是早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射了下来,朦朦的视感如同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披上一层薄纱。 他轻轻打了一个呵欠,昨天晚上,阻挡艾特拉斯的士兵其实并没有耗费他太多的精力,将虐杀别墅中丑陋之人所积累下来的杀气放开,与伊莎贝拉那一次有所不同,那时候是在无意间,他因为愤怒不自觉放出了沉积在体内的杀气,结果却令得伊莎贝拉整个人都崩溃掉,在那之后有很长的时间他都在反省,这一次刻意地施为,血气上涌而凝塑出修罗之像,自然不是为了毁掉追过来的士兵,一个人和一群人承受的能力自然是不同,在这一点上,他分得格外的清楚。 毕竟与在别墅里被他杀掉的那些人不同,那是真正的恶徒,至少在沈逸的眼中是如此认为,虽然他没有高尚到喊着“除恶务尽”的口号彰显自己行为的正义性,却也没有必要遇到任何事都要躲起来畏畏缩缩,至于杀掉的那些人之中会不会有无辜被卷入的人,又或是他们的身份会带来什么麻烦之类的,沈逸并没有纳入考虑之中,如果什么事情都如此分明地去计较,在之前的世界里,他就不会被称作贪狼,被全世界通缉了。 眼睛落在闭着眼的薇薇安脸上,安静的熟睡中,少女披落下来的头发卷曲着,微红的脸蛋,细腻的肌肤光滑白皙,红润的双唇起伏,毫无防备的睡姿意外给人一种安适恬静的感觉。 睡得真熟,他暗暗地在心中想着,按捺住想要叫醒薇薇安的心思,轻轻地伸出手放在少女的头上,抚摸着光滑的秀发,带着少女身上甜甜的体香,随后落在她毛茸茸的耳朵,轻轻捏住,她的耳朵调皮似地摆动了两下挣脱开,然后在被他抓住,薇薇安忍不住皱起眉头。 沈逸的手指便夹住她的耳朵,轻轻来回揉捻,薇薇安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舒服地磨蹭着他的手,随后睫毛轻轻颤抖,睁开眼睛,红色瞳孔眨了眨,看清站在眼前的沈逸时,迷糊的睡脸慢慢鼓了起来,看来是生气的模样了。 “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哼哼,阿逸还好意思说,讨厌死了,没有自知之明的臭阿逸,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决定不理你了!”薇薇安旋即翻身坐了起来,宽松的衣服乱作一团,小腿屈起叠压在大腿下,稍稍分开的可爱坐姿,两只手捂着耳朵,眼睛也紧紧闭上,装出一副不听不搭理的模样,然后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再闭上。 “我好像什么也没有做,至少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不听,不听,我什么也不听……” “真的不听?那我可要走了哦~”沈逸玩笑似地站了起来,拉开门,摆出一幅说走就走的模样,薇薇安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转身的沈逸故意等着捕捉她视线的笑意,明知她很在意却故意捉弄自己,哼哼,果然不能理他,臭阿逸,她有些生气鼓圆了脸颊,干脆转身背对着他,躺倒在床上,嘴上数落着在她看来不该被饶恕的罪行。 “讨厌死了,明明昨天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让我白白等了一晚上,早上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把人家吵醒了,讨厌死了~讨厌~”碎碎念,碎碎念,伴随着故意的自言自语,薇薇安一边偷偷睁着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用生气的语调来表达着我很不高兴这一事实,沈逸忍不住有些好笑,薇薇安这是在向他撒娇吗?不过想想这两天也的确没什么时间陪她。 “原来是这样子啊……” 沈逸旋即故作恍然点了点头,拿出买好的早点塞到嘴里,薇薇安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可恶的阿逸竟然就靠在门口,嘴上咬着貌似美味的糕点,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埋怨似地小声嘟囔两句,竟然只顾着自己,哼,肚子在这时也不争气抗议起来,犹豫了一下,在食欲与赌气之间权衡许久,摆出来的天平遂一边倒,食欲毫无悬念地战胜赌气一方,薇薇安决定退一万步来原谅沈逸。 “想要我原谅的话,就把好吃的交出来,这样薇薇安会考虑考虑的。”说罢,她将脸别开,一幅快来讨好我的表情,沈逸好笑地看着像个小女孩一样的薇薇安,故作夸张地摊开手:“没了,刚刚是最后一个了。” “呜……怎么可以这样,我还什么没吃呢……打死你,臭阿逸,打死你……”听罢,失望的薇薇安发出悲鸣,然后化身成张牙舞爪的小猫在小小的房间里追逐着他狼狈逃窜的身影。 “……哇,不要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哼,就是要打死你,打死你,臭阿逸……” 这是因为食粮问题而追杀饲主的小猫上演的戏码吗?沈逸好笑地想着,抱头装出不敌的模样躲避着薇薇安的花拳绣腿,当然,无数的事实替我们证明,女孩的本事永远不限于手脚。 “……呃,用咬的……你是属狗吗……不带这样耍赖的……” “……哼~哼~呜呜~……” 咬咬挠挠,伴随着吱吱呀呀乱响的木床,爬在窗檐下金色蜘蛛顺着蛛丝吊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滚在床上扭在一起的两人,随后又缠了上去,闲适的时光流淌在暖黄色的晨光之中,随后是薇薇安得意的喘息与沈逸的讨饶,这场“战争”的最后,以薇薇安从他身上搜出藏起来的早点告终,作为胜利者,她还在沈逸的手背上留下一排沾满口水齿印。 看着滋滋有味吃着早点的薇薇安,沈逸摇了摇头,话说差不多可以从他身上下去吧…… 解决完早点的薇薇安旋即很快将昨天白白等了一个晚上的事情抛在脑后,缠着他的手磨了许久,嘴上嚷着要出去走走散心的决定,以一种带着不安分的小猫出门的心态在心底里权衡着,薇薇安便使出了各种手段,露出小虎牙的威胁、恐吓,拉着他的衣服眼泪汪汪的装可怜、撒娇,在这样的攻势下,沈逸不自觉感叹,薇薇安越来越难缠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两人决定出门。 离开的时候,恰巧遇到鬼鬼祟祟从公寓一边笨拙爬着窗户的海音,仿佛慢了半拍,一只脚已经踏进公寓的少女保持着石化表情的,上半身费力挤在窄小的窗口,饱满的双峰凸显了出来,宽松的衣服下露出大片白皙乳肉,沈逸眨了眨眼睛,嘴巴张成了o字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海音的身材是这么好的。 “……啊!”反应过来的海音慌慌张张挣扎起来,耳根酿起的红晕慢慢染红她的脸颊,勒得更紧的双峰挤出深不见底的沟壑,沈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有流鼻血,旁边的薇薇安好奇睁着大眼睛,然后走过去帮忙。 “海音姐,你没事吗?”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卡住而已……呜呜,怎么出不来呢……”薇薇安旋即扶着她的肩膀,海音却急的快要哭出来,因为害羞而通红的脸上,泪光在打转。 旋即公寓的大门被狠狠推开,原本在角落躲着的梅梅终于看不下去,跑了过来,想要帮忙将卡在窗口的海音拉进来,嘴上不住地埋怨着:“所以我说了,干吗一定要从窗口爬进来呢,海音姐真笨!” “你们这是?” 沈逸便忍住笑意,明知故问地开口,梅梅旋即一脸不耐烦甩了甩头,想也不想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来:“海音姐的癖好,她喜欢爬窗口。” “呜呜,我没有这样的癖好啦……”海音弱弱地说了两句,然后又被梅梅瞪了回去,沈逸是知道她们昨天参与的事情,也不揭破,抱着看戏不嫌人多的心态开口:“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阿逸哥哥在那边看着就可以了,呜嗯……海音姐,你是不是又胖了?”梅梅回绝掉沈逸的好意,使劲拉了拉,海音却一动不动,她忍不住看向了海音饱满的胸口问道。 旋即海音带着哭音地小声辩解:“不不会啊,我我我……可可能是胸……部又大了吧……”焦急的海音旋即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沈逸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该以什么表情作答,呆呆地看着三个女人……不,准确的是两个少女,一个女孩的一台戏。 哗啦——噗咚——嘶—— “……啊!” “嗯~” “啊咧,进来了,海英姐。” 随后,惊呼一声,伴随着莫名的声响,三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沈逸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稍微有些炫目的白光下,一对小白兔跳啊跳,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倏地闯入了他的视线中,梅梅如同叠罗汉被压在最下面,薇薇安蹲坐在旁边,压在她身上的是……衣服被窗口钩破然后划掉了的海音。 视线相对,看着一丝不挂的海音,胸前两只兀自跳脱着的大白兔,沈逸下意识捂住眼睛,紧接着海音大脑的回路在短了半截之后也反应过来,然后—— “啊~~” 响彻整栋公寓高分贝的尖叫。 …… 第四十三章 头疼与让别人头疼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的灾难日,托莉雅捂着因为接到消息而隐隐作痛的额头,在心中哀叹道,推开书房的窗户,清晨的冷风吹了过来,带着哗哗的水声,经由女仆认真打理过的庭园盛开着各色的花朵,不解风情地摇曳在水色的花圃上,这是如同鸟语花香的景象,中间的水池上摆放着意义不明的天使石雕,据说曾经是艾特拉斯某个艺术登峰造极的雕刻家封笔之作,被上一任的四将军花了天价买下来,安置于此。 这是要有多败家,托莉雅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心情自然不会在看到这样的景象时就有了好转,或许更应该说,在看到眼前与自己完全不容的景观时,更添了几分灰色的色调,站起来,在护栏转悠了一圈,迎面扑来带着水汽的冷风让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不过,于事无补,没有任何解决问题的头绪,她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 真正说要束手无策是谈不上的,或多或少,托莉雅心中是备有几条应付的手段,自己也像那些老狐狸一样,越来越善于应对这种突发的状况了,然而,竟然是应付手段了,其中不足的地方也就显而易见。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非要到锱铢必较的地步,世界任何的东西都不可能存在完美的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只是—— 这样的道理是不可能拿来当偷懒的借口,如果觉得便利了,便采用在自己看来最为省力的手段,草率的态度本身就是**,有一就有十,放纵的结果就有可能因此而不思进取。 所以她在处理问题上的习惯便是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轻易采用任何看来是最省力的方法,这种过于认真的态度,也常常令得旁人误认她是一个钻牛角尖之人,虽然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时间证明了她的选择没有错,却也没有因此而为她增加过多的美誉,反倒是因为这种较真的性格,她的朋友并不多。 稍稍把头偏转,托莉雅便看到倒映在镜子中的自己,紫色的头发扎了起来,挽向脑后,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这**尾的发型才作这样的打扮,把头发挽起仅仅是因为简单以及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然而她的头发也并不是一直保持这种发型,有少数的几次,在帝都出席宴会的场合,考虑与气氛过分不搭,所以她试着将头发披散下来。 那是少有的几次了,现在想起来也只是觉得仿佛噩梦的遭遇,阿谀奉承到处倒是,分不清是真还是假的溢美之词,明明是僵硬了的笑脸却被浮夸之辈夸赞成月下美人,迎来向往的事情果然不适合她,最后托莉雅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虽然后来有好事的人把她和帝国那名歌姬并列起来作为话题,她却是没有任何实感,在那以后她就尽可能逃掉了宴会的场合,头发也就不再披散下来。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皱起的愁眉苦脸真是不像样,目光往下,包裹在紧身劲装下的是饱满胸部,鼓起的曲线蜿蜒,挺翘的丰臀与修长的双腿,把手臂交叉起来,托起的双胸更是显得浑圆,自己的身材真的有那么好吗?托莉雅没有任何自觉地盯着镜子,歪着脑袋,又转了一圈,却是看不出任何值得称耀之处,如果这个想法让莉莉丝知道的话,怕是又要唠叨上半天。 咚咚——门口处传来的敲门声旋即将托莉雅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愣了愣,猛地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竟然也开始在意这些东西之后,忍不住在心中诽腹了两句,果然与莉莉丝呆久了,就越容易受到她恶趣味的影响。 “进来。” 咔,书房的门旋即推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显得过分精致的少女,绿色的裙子点缀着花边,而在其上的绿色纹饰自然也不是人类的国家才能有的东西,最能够区分少女身份的是那一对尖尖的耳朵,精灵少女拉米娅双手捧着厚厚的卷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带着些许忐忑不安,又或是因为窥探到某种机密的不妥,少女犹豫着开口:“托莉雅,你让我找的卷宗都找了过来,不过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嗯?有什么问题?” 托莉雅旋即拿起桌上的资料,听到她的问话,好奇地转过头,征询的眼光望了过来,精灵少女便稍稍鼓起勇气,身下两只手纠结地纠缠在一起:“我可是洛丝萝林派来的使者呐,你就这么简单让我出入艾特拉斯的资料室,就不怕我把里面关于帝国负面的消息传出去吗?”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不过——”听到她如此直白的话,托莉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旋即笑意满满地转了过来:“安心吧,如果洛丝萝林真的想要刺探这边内幕的话,你们家那位就不会派小米来艾特拉斯。” 拉米娅在听到那个让她全身鸡皮疙瘩冒起的称呼时,脸上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她可怜兮兮地建议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米,还有听到你的话,一点也无法令人安心啦。” 托莉雅耸了耸肩膀,嘴角挂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拉米娅自然没有看懂她隐藏在脸上捉弄人的笑容,刻意无视掉了她前半句的建议:“你想想啊,有哪个国家的领导人会将那些没有心机,心事全写在脸上,甚至会建议别国的将领怎么怎么做的人来当谍报人员,这种情况下,不被反过来刺探出本国情报就已经是女神保佑了,再者,艾特拉斯资料库里的卷宗也并不是什么机密,细心点去调查,还是能够查出来的,所以保密的问题反而不用考虑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是……啊哈哈……原来我是那么无能的人……啊哈哈……”背对着托莉雅的精灵少女忍不住挎下肩膀,露出仿佛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无力笑容,机械似地小声喃喃着。 托莉雅透过镜子看着精灵少女郁闷的神情,作为恶作剧来说,应该算是收到了不错的成果,甚至连对方都没有察觉到被捉弄,只是……你也未免太单纯了吧,拉米娅,她忍不住替眼前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老朋友而感到人生堪忧,然后按捺住笑意,自己其实也有当恶魔的潜质吧?想了想,她继续说道:“而且,我可是很信任小米的为人哦!” “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开心,不过有一点是绝对不能让步,请不要再叫我小米了,只有这一点,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分子上,你就放过我吧,我伟大的托莉雅大姐。” “啊拉,是这样子吗?可是精灵王阁下叫我要好好关照‘小米’的,这可是不能当做没看见。” “呜呜~原来我的人权已经被精灵王卖掉了,呜呜~” “不哭,不哭,艾特拉斯这边也很缺人才的,要不然你转投这边的阵营算了。” “我怎么感觉这才是你的目的呢?” “啊哈哈,是吗?我会告诉你现在我的左右手一个罢工,一个前几天才被我闲置在家里的情况吗?啊哈哈~” “……托莉雅,你把你想的都说出来了。” “这些都是小事啦,考虑一下怎么样,艾特拉斯待遇可是很好的哦!” “……如果我跳槽的话,精灵王会杀了我的……” …… 玩笑旋即到此为止,随后托莉雅翻阅了桌子上的卷宗,上面记载的自然是昨晚被沈逸杀掉的那些人的背景了,她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皱着眉头想着处理的对策。 “莉莉丝真的罢工了?怎么都没有看见她。” “因为看到你所以想起了某个承若,然后又因为最近艾特拉斯像雪花一样飘过来的事务,我没有兑现,所以她现在正在家里没日没夜地买醉。” “她真的这么做了?” “骗你的,她如果真的敢这么偷懒,我绝对会扒掉她的皮,再把她捉回来继续工作到死为止!” “呜呜,怎么突然觉得你这句话的杀气好重啊……对了,昨晚好像很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托莉雅旋即沉吟着合上资料,揉了揉眉心,敏感的拉米娅注意到了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昨晚在某栋别墅内,有很多人被杀了,虽然死的都是一些该死的人,不过后续却很麻烦,他们都是艾特拉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唉,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上,又是时雨祭的事情,又是精灵使者被追杀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是烦人的事情。” “时雨祭?来的时候,精灵王好像也特别嘱咐过要留意这件事情,今年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何止是不同,简直就是完全地变了一个样,不仅仅纳尔亚斯,希罗、西斯提亚,还有兽人的国家隆塔尔以及你们精灵的国家洛丝萝林都会参加,所以要准备的东西多得让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我倒是没听说,不过看起来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所以啊~”说着,托莉雅将桌子一叠叠的文件交到了她的手里:“现在你帮我把这些文件批阅一下,我出去把昨天那件麻烦事解决掉。”随后托莉雅背对着还在发呆的她挥了挥手,以十分豪气的速度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诶?”拉米娅困惑地抬起头,已然失去了托莉雅的身影,呆呆地看着堆叠起来的如山的文件,她忍不住头疼起来,小声地嘀咕:“可是,我不是艾特拉斯的官员啊……” 第四十四章 彪悍的莉莉丝 “那时候天很黑,我们没有看到他长得什么样,只是在对上他的眼睛时,仿佛被凶狠的野兽盯上,我想在他的外表下一定是毫无人性的怪物了,而且是长有獠牙,七八条手臂的怪物……呃,你都写了些什么?什么叫怪物!还有獠牙、手臂,你以为是在写小说吗?” 说话的是一名女人,美丽的侧脸如同阴雨天,挂上阴沉灰暗的色彩,气势十足的语调中火气也是显而易见,在不认识的人看来,这或许就是挑衅,蕴含在其中的强烈不满仿佛即将爆表,至于在她面前温驯得没有任何火气的艾特拉斯士兵反而显得是其次,来来往往的旅人有的出于好奇围观了过来,蓝色短发的女人不耐烦的转过头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吗?” 被这声势俱足的话语所震慑,围观的人纷纷作鸟兽散,在他面前的士兵无辜地睁着眼睛,如同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绵羊,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像围观的人那样散入人群,然后逃离现在正处于母暴龙状态的女人魔爪:“莉莉丝大姐,我真的没看到他长的什么样,而且昨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出动的兄弟中,也有很多人都说看到了怪物,我心里也是慌慌的,那么多的人总不可能都看错吧?” “所以就编了这样一份报告,连犯人的样子甚至是性别都没有提到,如果我将这样的报告上报给托莉雅,你说她会不会认为我在偷懒?这种的东西根本连三岁的小孩都不会相信。”莉莉丝摇了摇手上的报告,虽然事实上,她的确想要偷懒,所以才会将这种的事情交给昨晚值守士兵的小将领负责,只是期待值有些过高,看着这份充斥着主观臆断以及烂到无法入目的描述令她生出想要生生掐死眼前士兵的冲动。 顶着杀死人的视线,站在她面前的士兵莫名打了寒颤,她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报告,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旋即莉莉丝无奈地出了一口气,详细询问了一番昨晚有谁目睹到了犯人之后,她死心地挥了挥手,士兵如蒙大赦溜之大吉。 今天又要做牛做马地度过了,无奈地在心中发出悲叹,莉莉丝觉得自己可怜的青春将会在无穷无尽的工作中蹉跎殆尽了,如此自怜了一番,然后又在心中诽腹了托莉雅,无耻小人啊,言而无信啊,压榨手下剩余价值的无良上司啊,反正想得到的词都用上就对了。 随后才想起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急忙转过头,身后士兵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了,啊,气死自己了,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啊,莉莉丝忍不住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深深懊恼,如果没有人协助的话,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她要一个人与昨晚出动了的士兵一一见面,然后再做记录。 哈哈……这么浩大的工程连下午的时间也要搭上……哈哈,为什么我这么笨,没有想到这一点……算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把这份报告交上去算了,我才不理能不能抓住人,呵呵呵,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莉莉丝就像脱线的木偶,想到一整天要东奔西走,她的思想开始短路,不过,即使有这样的选项,她却并不打算真的这么做,托莉雅那边暂且不提,虽然满口的埋怨,然而对于手头上的工作,她从来没有疏忽对待过,想要偷懒的念头虽然无时无刻都在,然而认真的想法却也没有忘记过,毕竟物以类聚,多多少少受到托莉雅的影响,不过,她并不抗拒任何可以省力的手段。 郁闷过后,莉莉丝便收拾起心情,穿过了街道的拐角,抬了抬眼镜,心中想着要怎么才能找到昨晚犯人的线索,从本意上来讲,她是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托莉雅或许不知道,然而掌管艾特拉斯情报系统的莉莉丝却是十分了解,资料室一叠叠的卷宗全是她整理的,在那一串长长的死亡名单中,其实没有几个好人,至少就她知道的,挂在他们名下有好几宗无头命案。 这样的人的多死几个,她是觉得没差了,莉莉丝唯一觉得郁闷,大概就是犯人挑的时间未免太好了,时雨祭前的这个敏感的时间,最好是能自己出来自首啦,这样一来她也能省下不少精力。 无聊地转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旋即在街道的尽头,骚乱的声音引起了莉莉丝的注意,她好奇地走了过去。 *************************************************************************************************** “阿逸……”薇薇安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沈逸无奈地看着挡在他们身前的明显是不怀好意的几人。 事情的由来却是极为简单,原本是陪着薇薇安出来散心的沈逸一路闲逛过来,其间遇上了一名看来在艾特拉斯颇有身份的贵族男子,假装熟络地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路上唠唠叨叨,看向薇薇安的眼神却是丝毫不加掩饰,充斥着**裸的贪婪,沈逸看得出来,在那其中有太多不好的东西。 薇薇安自然是害怕地躲着男子,敏感的她清楚感觉到充满在视线中的恶意,而对于像苍蝇一样跟在身边的男子,沈逸甚至一度想着是不是让他人间蒸发,考虑到是在大白天,他便只好将这件充满**的事情压下,随后找了一个理由,甩掉了贵族男子。 两人一路小跑着躲掉纠缠,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找了上来,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了一下,沈逸果然轻易地就找到了那名贵族男子,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摇了摇头。 “抱歉了,先生,刚刚我们主人的戒指被人偷了,有人说看到你们手上也拿着一模一样的戒指,可不可以请你们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让开。” 沈逸说罢,拉住薇薇安,便要穿过人群,然后自然被挡了回来,围观的人旋即越来越多:“对不起,如果你执意不肯归还,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是老套的讹诈了,沈逸自然看得明白,如果对方目的只是钱财,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而现在他们目标多半是薇薇安,他就不可能放着不管,无奈地看了一眼拦在身前的三五人,紧了紧薇薇安的小手,满是汗水的手心便死死地抓住他,他可以感受到她的忐忑,身处于人群中的少女尤自显得不安,对于害怕人类的薇薇安来说,在这里多呆上一秒想必都会是难以忍受的煎熬吧,这样想着,他旋即环顾了一圈,无论看热闹的路人,还是躲在人群后的贵族男子,便都是一副看戏的嘴脸,是吃准他们不是艾特拉斯的本地人,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旋即回头,他便看到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薇薇安的小脸,沈逸忍不住感到愧疚,原本是为了弥补太久没有陪薇薇安而决定的出行,反而成了她痛苦回忆了,如此想罢,再度看向人群中的贵族男子时,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好了,到此为止!”就在沈逸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魄力十足的声音闯了进来,所有人愣了愣,旋即人群分开,走到他面前的是一个蓝色短发的女人,那是有些陌生的面孔,沈逸疑惑地打量了她几眼,清爽的短发以及架在鼻尖的眼镜,及膝的短裙配上洁白的衬衫,这种装扮,大概就是自己以前世界标准的ol女郎,只见她慢慢悠悠走了过来,然后以毫不相让的眼神直视着……不,应该说是逼视更为恰当:“你确定是他们偷了你们主人的戒指?” “你又是谁啊,东西不是他们偷得还能有谁,我这边可是有人证!你们抵赖不了的!” 大汉旋即嚷嚷起来,或许是将莉莉丝当成了与沈逸是一伙儿的,说罢便要把她推开,然后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彪悍,这是如同电影中的画面,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莉莉丝的肩膀,便在半空便被转向了另一侧,随后下半身模糊的影子闪过。 噗—— 仿佛一下子按下了静音的按钮,呆若木鸡的观众,呆若木鸡的寻衅者与呆若木鸡的被害者,旋即当事人之一的大汉,瞪圆的双眼中慢慢溢出血丝,两只手颤抖地捂向胯下,双腿呈八字形软到,喉咙发出嗬嗬的不明声响。 毫无例外,在场男同胞都忍不住感到胯下一凉,这是一记可以当做教学演示,堪称完美的撩阴腿了。 “我知道你不确定……喂喂,听我把话说完,啧,晕过去,真没用!”莉莉丝原本憋在胸口火气稍稍得到纾解,抓起倒在地上大汉摇了两下,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时,又再冷冷甩开,旋即转向人群中正打算偷偷溜走的贵族男子,带着魔鬼般亲切的笑容道:“亚雷斯子爵,你的手下已经晕过去,现在你还确定你的戒指在这两人手上吗?” “哈哈,莉莉丝阁下,您真会开玩笑,我的戒指这不在我手上?” “那么刚刚的事?” “误会,只是误会……”随后连客套话都没来得及说的亚雷斯子爵便落荒而逃,他可不想招惹上眼前在艾特拉斯凶名赫赫的女人。 莉莉丝旋即威风凛凛环视了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的围观者纷纷退散,原本热闹的场面只剩下沈逸、薇薇安以及煞气犹存的莉莉丝。 第四十五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莉莉丝旋即威风凛凛环视了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的围观者纷纷退散,原本热闹的场面只剩下沈逸、薇薇安以及煞气犹存的莉莉丝。 “呃……谢谢。”场面旋即冷了下来,一眨不眨盯着两人的莉莉丝,害怕躲在身后的薇薇安,以及挡在两人中间的沈逸,在魄力十足的审视下,他勉强憋出道谢之词,直面莉莉丝的沈逸可以明显感到飙升的压力,眼前的女人可是刚刚对着一名成年男性某个部位进行摧残的猛人,坦白讲,他不想受到一样的待遇。 “不用谢,还有我并不是想帮你。”直接无视掉他的道谢,莉莉丝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的薇薇安,生冷的语调让他不自觉认为自己是不是之前得罪过眼前的女人:“我想帮的只有你身后的小妹妹而已……小妹妹,不用怕,姐姐已经帮你把那群坏人赶跑了哦!” 这是十分直白的话语了,沈逸愣了愣,旋即无奈地露出苦笑,前半句话的意思无论总哪个角度来想,都是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要会错意的意思。 虽然从第一印象上,以他审美观来说,眼前的莉莉丝是极为漂亮了,不过……最好他是一个花痴,见到漂亮的女人都想勾搭,他无力地在心中叹道,后半句话却是对着薇薇安说的,放缓的语气就好像拿着糖果在**小萝莉的怪蜀黍,其实犯花痴是你才对吧,沈逸忍不住想道。 薇薇安旋即躲开张开怀抱想要抱住她的莉莉丝,害怕地绕到了他的身后,小声地发出了求救,然后又再跑开:“阿逸,这个大姐姐好可怕啊……啊~不要过来啊!”他同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被抓住的薇薇安不停想要挣脱,莉莉丝则是满足地磨蹭着她小脸的画面,总觉得有些莫名怪异,不过,对方……大概没有任何的恶意吧……大概…… “嗯,好可爱的小妹妹……哦!肌肤保养得很好呢,满分!满分!” “哇啊,不要啦,别靠过来啦,还有人家才不叫小妹妹,我的名字叫薇薇安……呜呜,阿逸,救救我……” …… 莫名其妙地被缠上了,沈逸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跟在他后面的是躲在右侧的薇薇安,莉莉丝站在左边,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这是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的场面了,当沈逸说出他们要离开的打算时,那名自称是莉莉丝的女人非常自然的提出了要他帮忙的要求,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沈逸一度以为他听错了。 “这是当然的,竟然我帮了你们,你们帮我一个忙应该也不算是多么过分是不是……等价交换而已,有恩就要报,难道你们的父母就没有教你们这个人生的道理,没听过就算了,那现在我告诉你,你觉得该怎么做……还是说你是那种小气的男人,连一点点小忙都不帮……” 沈逸苦笑地摇了摇头,一连窜的歪理,甚至连给他分辩的机会都没有,便硬是把他和薇薇安拉入帮忙的阵营之中,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眼前认识不到一天的女人强势之处。 虽然就沈逸本人来说,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可是知恩图报的道理从施与帮助的一方口中说出,不管怎么讲,都让他感觉怪怪的,就这一点上,倒是可以看出莉莉丝的特立独行,幸运的是,他认识的人不多,而像她性格这般说是露骨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见过,至少在应付上,倒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且不去深究莉莉丝的为人,收回心中的想法,对于沈逸来说,帮忙或是不帮忙,并没有绝对的对立,毕竟今天要陪的人是薇薇安,只要她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抗拒,即使被说成“小气的男人”,他也会选择拒绝,考虑到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于是他将问题的决定权交给了身边的少女。 薇薇安疑惑不解望着沈逸,然后又歪着脑袋思考着这个问题,莉莉丝却是有些意外地瞄了他一眼,稍稍有点出乎意料,她是觉得做决定的人会是沈逸,所以才会在语言上表现争锋相对。 而对上了莉莉丝的视线,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耸了耸肩膀,至于她考虑的是什么,猜得到一些,但也不可能全猜中,反正都不是省油的灯。 于是,心思单纯的薇薇安反而陷入了苦恼,不过,竟然阿逸说了让她来决定,也就无论选哪边,应该不会被他责备吧,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之后才是纳入思量的其他东西,至于其中需要考虑的因素,其实很少,她很喜欢呆在阿逸的身边,这是最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东西,反而是其次的,而且她能想得到东西其实也并不多,如此皱着眉头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薇薇安旋即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给出了答案。 “阿逸,那我们帮帮这个大姐姐吧……” “呜啊~姐姐的眼光果然没看错,薇薇安果然最可爱了!” “啊……别过来……呜~呜~嗯……不要动我啦,如果再这样,我们就不帮你了……” 无力地做出抗议,薇薇安旋即躲开莉莉丝的魔爪,然后躲避似地缩在他一侧,莉莉丝站在他另一侧,然后就是现在这番模样,不过薇薇安会帮忙,沈逸倒是并不觉得意外,她虽然是害怕人类,但却并不抗拒与人类接触,对于没有恶意的人,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害怕,善良的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意料之中的了。 “……呜呜,不要过来啦……不要过来啦……” “有什么关系嘛,薇薇安,就让姐姐再摸一下!” 当然了,这种连恶意都算不上的骚扰除外…… …… “你就负责记录,重点是士兵口中提到的那个人外貌特征,其他可以盖过,明白吗?” “……我知道,不过以前并没有做过类似的东西,最好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 “没关系,你记就可以了。” 紧接着从莉莉丝手中接过一大叠纸和笔,薇薇安好奇地从中抽出一张,无聊折来折去,然后在莉莉丝偷偷靠近她的时候跑开,沈逸则是有些头疼在上面写下从士兵口中听到的东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是跟在莉莉丝身后听完第一个士兵描述后的第一感觉,然而表面上自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如果知道莉莉丝口中所说的帮忙是跟昨晚那一件事有关,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因为毫无疑问,士兵口中说的犯人,那个被冠上魔鬼、恶魔之类字眼的超级凶残的恶人正是他自己,在得知这一件事之后,他仿佛看到被四处通缉的场景,不过,这自然是玩笑了,心虚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莉莉丝,对方旋即敏感地望了过来。 “嗯,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随后跟在她的身后,沈逸不时地记录下每一个士兵口中所说的东西,剔出掉那些主观的描述,例如什么看到巨大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之类,沈逸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诽腹,他有这么恐怖吗?然后整理出剩下的东西,可以称得上线索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不知道该说是庆幸还是不幸,最后记录在纸上,也就仅仅是带着面具,兽人之类比较令他在意的字眼。 想了想,排除掉篡改上面线索的诱人想法,沈逸旋即在上面列出了表格,又在共同的地方与不同地方做出标注,偷偷地划掉了其中对于那个人身高之类的描述,反而着重强调兽人的记录,这样一来,线索大概就会被引到兽人身上了。 虽然这么做或许对不起莉莉丝,但谁叫我们只认识不到一天呢,沈逸理所当然地为自己所作所为找着借口。 旋即时间很快便到了下午,三人找了一处装修精致的小茶馆,莉莉丝要去了他手中的记录,沈逸表面自然是装作若无其事,虽然被发现可能性几乎为零,然而做贼心虚的忐忑还是让他忍不住偷偷观察着莉莉丝的表情,不过,即使被发现了,或许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他暗暗地想着,然后便看到了莉莉丝皱起了眉头。 “你好像记漏了什么东西。”莉莉丝如是说道,抬起头奇怪地看了沈逸一眼,然后在记录的纸上写写画画:“你看看这几个点有没有印象。” 接过记录,沈逸便发现重新被添加上去的细节正是被他刻意划掉的内容,这也就难怪她敢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他这种完全不认识的人来做了,如此想着,稍稍感到庆幸,看来不去篡改的做法是对的,如果那样做的话,或许一早就被看出马脚了吧,抱着这种想法,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莉莉丝,沈逸忍不住试探道。 “不过将这种事情交给像我这种不是艾特拉斯出身的人,会不会不太妥当?” “哦?”听到他的话,坐在沈逸对面的莉莉丝却反而觉得意外,抬了抬眼镜,悄然换了一个坐姿,修长的双腿叠起,那是更具有女人味的姿势,再度望向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戏谑:“为什么会觉得不妥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和你之前并不认识,你将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如果我是犯人的话,那不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在上面篡改。” 不过,出乎沈逸的意料之外,莉莉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拨弄着放在桌上的杯子,望向他的眼神似乎带着浓厚兴趣,抑或是恶趣味:“你的头脑倒是意外的好用!而且胆子也很大,虽然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就对象而言似乎弄错了,这种假设能够成立,作为犯人的你,前提是要先将我糊弄过去,只是……很不巧,对于这种起码分辩能力,我还是有的。” 言下之意,是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了,而且就从结果上来看,这种自信并不是盲目的自信,看着被添加上去的细节,沈逸不由得对眼前的女人重新做出评价。 随后莉莉丝稍稍收起了笑容:“而且,住在艾特拉斯这座城市里,也并不全是善良的人,人渣的话,多死一个,我倒是并不介意,反而是那个犯人,我蛮佩服他的勇敢。” “这么说的话,你会放过他喽?” “怎么可能,我倒是想,要是那个犯人能自动站出来自首的话就更好了,也省去我许多的精力。” 闻言,沈逸稍稍露出苦笑:“这个……不大可能的吧……”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在心中暗道。 旁边的薇薇安睁着红色眼睛,好奇地看着两人,虽然她一点也弄不懂沈逸和莉莉丝究竟在说什么,谈话的最后,莉莉丝询问了两人现在的住址,沈逸因此稍稍感到警惕,不过却也没有任何隐瞒,因为隐瞒了怕是也没有什么作用,分别之际,莉莉丝倒是热情地拉着薇薇安的小手,嘴上说着要去探望她,而薇薇安自然强烈表示反对,对着莉莉丝吐了吐舌头,说最好再也不见。 随后,隔着玻璃目送着沈逸和薇薇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莉莉丝的目光重新回到桌上的记录,虽然没有直说,但是眼下的记录却是意外的条理分明。 沈逸吗?有趣的一个人…… 她暗暗地想着,随后付了账,离开了茶馆。 第四十六章 公寓的早上 “啊~呜~好困啊~”薇薇安眯起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处于半合半闭的模糊状态,小手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呵欠,企图驱赶掉不断席卷过来的睡意,不过却是徒劳之举,薄弱的意志怎么也克服不了渐渐加重的眼皮。 两只毛毛的耳朵朵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的蜷起在腿上,摇摇晃晃的模样仿佛喝醉了的小猫,看着她徒劳睁开眼睛,然后又慢慢闭上,再睁开,又闭上,沈逸不禁莞尔:“都跟你说了,肯定会挨不到早上的日出了。” “呜~好不甘心呐,为什么阿逸像一点事都没有?” “那当然了,我可不像某只小野猫,大半夜醒来,兴奋得到处乱跳,能不困就怪了。” 对话声响起,时间是凌晨四五点,阴暗的走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之类的大概就是这种说法,只是从修饰上来讲未免太过夸张,五指的间隙还是可以勉强辨认,阴影却是到处都是,不过,却也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物,之所以会害怕,多半是因为被影射出心中所惧之物了。 拦在眼前的是带着锈迹的护栏,分割开了夜空,视线就这样穿过,依稀可以看到模糊的星光,月亮却渐渐沉了下去,过不了多久,日出便会带着让人感到自身渺小的壮观景象映入眼帘,将两人也染上日出的色彩。 静谧的时间悄悄流淌着,静得如同可以听到时之沙漏的流动之声,在这仿佛不变的夜色,作为主体并排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之中,稍矮的一道慢慢斜了下来,沈逸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啪——”发出脆响。 薇薇安稍稍感到激灵,暂时得以清醒,不满鼓着脸颊,揉了揉额头,其实也并不是太痛,清凉的指间与肌肤相触一闪而过,动作轻缓到让她感觉不到重量,阿逸的每一个小动作便都是这样轻柔,薇薇安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小动作,有时也会故作夸张呼痛,不过多半会被阿逸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即使想瞒也瞒不过他的,这一点是在认识不久之后就弄明白,不过因此使点小性子,看着阿逸露出无辜的笑容,看着他迁就自己没有道理的任性,心里却是有说不出的满足。 如此强撑了一阵,薇薇安睁开的双眼便又渐渐眯起,睡魔依旧不依不饶地纠缠,歪倒的头颅偏转,可以看到望向自己的那一张脸,带着无奈与宠溺,她不满地撅起嘴,想要说些撒娇的话,却不敌恼人的睡意,如果可以的话,薇薇安绝对会在这个可恶的无形敌人身上咬上两口,随后闭上眼睛,挪了挪位置,她让自己舒服地靠在他的肩膀,嘴上嘟囔着轻声细语。 “……阿逸,日出时一定要把我叫醒……不然的话,我就咬你哦……”威胁的话到了后面变成软绵绵的呓语,她不知道阿逸有没有听清,就这般靠在他的身上,剩下就交给阿逸了,转着这样的想法,她任由意识沉沉睡了过去。 在两人旁边放着小盘子,两个杯子摆在上面,其中之一已经歪倒,还有一些包装纸,这是薇薇安在厨房顺手牵羊拿来的,嚷嚷着要在看日出时,一边欣赏壮观的风景,一边享受零食,然而这份坚持没有过得太久就被肚子馋虫取代,把零食消灭掉之后,她自己也陷入恍恍惚惚的梦游状态。 “服了你……”沈逸轻声说着,靠在肩膀的薇薇安却已经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旋即将熟睡的薇薇安抱回房间中,再将遗留下来的东西收拾干净,杯子啊、盘子啊之类的拿到一楼厨房中,再丢掉垃圾,时间已经接近日出。 算了,就让她继续睡吧,在心中做出决定后,沈逸头疼想着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会不会又来上演追杀饲主的戏码,走出公寓,黎明的早晨送来清冷的微风,让头脑稍稍清醒了些许,不过,应该说是不能不清醒吧,毕竟自从来到了艾特拉斯之后,他就清晰地认识到兽人与人类之间的矛盾,在别墅看到的噩梦般场景如今淡了许多,但也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尽管杀掉了为恶的人,那些可怜的兽人也被救走,不过大的形式终究不可能改变。 人类歧视兽人。 这是处处充斥着不平等的城市,在这种情况下,身边带着兽人身份的薇薇安,要如何保护她不被人类伤害就成了一个不得不时刻注意的问题,另一方面,却是出自此行的最大目的,有关伊莎贝拉的消息至今的收获依然是零,这却是想急也急不来的难题,毕竟是一国的公主,如果是能够随意打听到她动向的话,他反而要去考虑消息的真假。 虽然在此之上,他也想过是不是偷偷潜进将军府,找到那个叫托莉雅的女人,姑且不论能不能行得通,考虑到被发现后的后果,性质应该是比挑衅还要恶劣了,对方是帝国的将军,性格方面他也一无所知,如果是伦纳德那种很不好说话的类型,那么这么做的结果无疑与整个艾特拉斯为敌了,这么一来,想要找到伊莎贝拉就更加难上加难。 唉—— 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个两个都是浪费大量脑细胞的问题,垂下了肩膀,沈逸揉了揉眉心,于此相比,艾特拉斯那边做出的通缉倒显得无足轻重了,毕竟在通缉上提及的也仅仅是带着面具的可疑之人,这是他在与梅梅于城中转悠时发现的,在一开始看到通缉时,他甚至有种这是不是搞错了的想法,近乎敷衍的态度,与其说想要抓人,倒不如说是例行公事,随后回想起前几天遇到的莉莉丝以及她的言行,他便大概明白其中意思。 “人渣的话,多死几个,我倒是并不介意。” 这是她的原话,所以在对待这件事上持敷衍态度也就不是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了,毕竟是个性鲜明到让人头疼的女人了,只是如此看来,她在艾特拉斯的地位怕是不低,沈逸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相对的,在这几天里,他便很少出门,原因的一方面是那名叫做莉莉丝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那个女人的时候,沈逸总会有种麻烦将要找上门的预感,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他的选择是静观其变;另一方面,则是在这几天里,他在考虑赚钱的问题。 钱不是万能,然而钱却能解决很多的问题,这是在哪一个世界都通用的道理,在什么都没有进展的情况下,沈逸是不介意用钱解决问题,但前提是,他能赚到很多钱的。 转着这种想法,他忍不住托起下巴沉吟着解决之道,黑漆漆的公寓宛若陷入沉睡之中,住在公寓里的孩子们很少有早起的,寂静便成了晨间的常态,随后转身,他看到了睁着惺忪睡眼的少女。 海音揉着眼睛,随意扎起的发丝发松似地卷了起来,没来得及去梳理的面容带着一股刚睡醒的懒散,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站在大厅的沈逸,她眯着眼打着呵欠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沈逸便十分自然地出声打着招呼:“早啊,海音!” “嗯……早啊……”海音却明显慢了半拍地回应着,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话语,等到意识说话的人是谁时,她的动作僵在半空,朦胧的睡意也在一瞬间被吹飞,脖子僵硬地偏转过来,看到站在身边的沈逸时,头脑一瞬间因过热而短路:“……嗯?咦~”然后如同见到了什么史前巨兽,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再与沈逸对视不到一秒之后,海音转身落荒而逃,那是很符合少女个性的小跑,伴随着一系列的声响。 砰——咚——噼里啪啦—— 呃……好像撞到了什么,又把什么给摔烂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把她吓跑了……沈逸无奈地露出苦笑,看着迅速消失在视线的少女,这是自从那一个早上以来,海音看到他的唯一反应,然后过道里响起梅梅超不满的埋怨以及海音弱到极点带着哭音的说话声。 “啊!海音姐姐,你都干了什么,东西都打烂了!” “……呜,对不起……” 听着两人的声音,沈逸耸了耸肩膀,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这是属于公寓特有的早上了,稍稍带着些许活力与满是意外色彩,悄然拉开新的一天…… 第四十七章 奇恩罗斯 “嗯,拿好,这是你要的玲花之种,总共五米拉,谢谢惠顾……”梅梅笑容可掬地弯了弯腰,头上戴着一顶刻有艾特拉斯字样的小红帽,地点是类似于看台的观众席,挂在身侧是装着各式零食的小袋子,不时喊着“玲花之种,一份五米拉”之类的口号,等到她的呼声被一波又一波的喝彩盖过时,她才收起笑容,一副理解不能的头疼模样撇了撇嘴:“……真是不明白,这种东西很好看吗?” 沈逸不置可否,地点是艾特拉斯最大的武斗场——奇恩罗斯竞武台,从观众席上身处的位置可以勉强辨认出场中激烈的概况了,立起石柱散布在场上的四周,在旁边也有已经断掉的残骸,灰尘扬起再落下,作为登场的一方自是在沈逸看来凶神恶煞的怪物,直立的双腿,头上伫立的犄角也分外狰狞,体型是普通人的两三倍大,即使没有身处于场上,也可以感觉出怪物散发出来危险的气息,扬起的硕大拳头定格在半空,然后咚——的巨响,平整的地面陡然凹陷了下去。 作为另一方,是已经左支右绌的人类团队,为首的是一名持剑的男人,身后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是魔法师,倒也不是沈逸有多高明的眼光能看出那人的身份,只是当七彩的火光飞向空中,留下冰锥与闪电的光球炸响,也就自然而然联想到神秘的魔法了,虽然梅梅曾多次纠正他的错误,这种近乎夸张的技巧是被称为“秘法师”施展的手段,并不是魔法,魔法准确来说是另有其指的,然而当他再追问下去,得到却是小女孩也没有见过魔法的答案,据说那是精灵才有的东西。 在这里稍稍提及一下,玲花是艾特拉斯特有的花卉,将玲花的种子摘下来,洗干净,然后加上一些辅料烹煮,晒干之后便是可以当做零食的小吃,在公寓的时候,他就有好几次见到海音在制作这样的零食,想了想,将手伸到梅梅身侧的袋子,想要尝一尝玲花之种的零食,却被小女孩一手拍开,瞪向他的眼睛充斥着不满,似乎再申诉他偷吃的行径,沈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脸上却准确表达出了“小气”的意思,梅梅于是笑嘻嘻转了过来,带上明显黑化的不满笑容:“阿逸哥哥,早上我发现厨房里准备的几份零食都被吃掉了,你说是谁做的呢?” “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如果我说把零食吃掉的人不是我,你信吗?” “男人做了的事情就要承认哦!” “没做过的事情却要被别人逼着承认,这叫背黑锅好吗……” 沈逸托着下巴,一幅我说的是实话的模样,换在梅梅的眼中,自然又有另外一番诠释,小心眼啊,做错事不敢承认啊之类负面的评价,伸出手刮着侧脸做出不害羞的小动作。 对话旋即很快地又被涌起的倒彩声淹没,台上的怪物倏地抓起地上的石块投掷了出去,凹凸不平的石体在空中发出尖啸,一个翻身,剑士狼狈地侧滚避开急掠而来的石块,注视着台上的沈逸眼角忍不住眨了一下,慢了半拍,应该很重了,随后,也如他所料,剑士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太过于不自然的动作一目了然,被躲避开去的巨石旋即笔直掠向场中的秘法师,亮起的风盾在撑起不到一秒之后,带着人弹开,倒在一边秘法师便不再爬起,台上旋即亮起耀眼的光幕,巨石狠狠压了上去,巨大凹陷倏地逼近场外的观众席,倒是让坐在第一层的观众吓出冷汗。 怪物旋即再度冲向剑士,陡然间拉紧的铁链却紧紧锁住挥落的如同柱子般的巨大拳头,狰狞的巨口不甘地发出咆哮,却是被慢慢地被拉回牢笼之中,而在一片倒彩声中,剑士弃剑认输,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伴,一片嘘声中,带着些许寂寥的背影一瘸一拐地退向出口。 “嗯……结束了。” “是啊,真是……真是一点都不精彩,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这些怪物和人厮杀的东西,不就只是噱头而已啦……” 看着前一秒还很在意,大气都不敢出的盯着台下的小女孩现在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沈逸忍不住挠了挠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坦率,这幅样子可是很难讨人喜欢的。” “阿逸哥哥你也是啊……”互相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膈应的话,随后观众开始退场,靠在柱子上的沈逸不解地发出疑惑:“不过,与那样怪物争斗应该很危险吧?” 闻言,梅梅忍不住拉下脸,撇了撇嘴,然后一脸不耐烦推着沈逸向另外一边的观众席走去:“才不是仅仅只有‘吧’的程度,阿逸哥哥难道一点也不了解刚刚那头怪物?” 考虑到并不是什么可以遮掩的事实,沈逸十分老实地点了点头:“嗯,听都没有听过……” 稍稍愕然之后,小女孩旋即露出一副我受够了的模样,连这种怪物都没听过的,这是要有多没常识啊,看着他那一张诚恳等待自己解惑的模样,梅梅不由得感到有点生气:“呼,我就知道,其实阿逸哥哥是从哪个山野里蹦出来的野人吧?” “啊哈哈……就算你这么说,不知道的事情总是没有办法的……”沈逸稍稍露出苦笑,可以感受到小女孩语气中的不满。 “听好了,那是米陶若斯,一张口就可以把人生吞了的怪物,一百个阿逸哥哥都比不过它的一根小指头,所以以后要是看到它的话最好掉头就走!” “那为什么还要把它捉过来,让人类和他厮杀呢?”沈逸听完之后歪着脑袋,心中想着如果是自己在场上的话,应该如何应对着这样的怪物,胜算又有多少之类细枝末节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有人喜欢这种东西,这里的门票可是老贵了,有的地方听说还开有赌注,赌是人类一方赢还是怪物赢,至于那些挑战的人,自然想要拿到优胜了,挑战成功的人可是有一笔很大的奖金呢!” “嗯……奖金,很多吗?” “当然多了,多到可以买下海音姐那栋公寓了,怎么了,难道阿逸哥哥想要参加?不可能的啦,阿逸哥哥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走啦,走啦,去下一地方。” “……被人小瞧的感觉还真是不好……”沈逸无奈地嘀咕着,梅梅自然不可能听见,随后他顺着人流离开奇恩罗斯竞武台…… *************************************************************************************** 触目所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稍稍带着点坡度的小道往前延伸,转向树叶浓密的园林,立着的路灯,银白色的灯柱偶尔带着些刮痕,水池哗哗流动,高高弯起再落下的是透明水柱。 若只是这样,放在哪里大概都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同,沈逸便置身于这样的人流中,天空是一如既往的蓝色,但并不是一尘不染的蔚蓝,偶尔飞过的巨大阴影会压着他的视线,那是航空艇,如同鱼肚般的造型,靠着导力技术飞起在空中的不可思议之物,虽然导力技术一词是他从梅梅口中现学现卖,但这无非清楚地在向他传达这个世界的不同。 偶尔走在这样的街道,也会看到一些令他觉得惊奇的东西,漂浮在空中的小球上下旋转,放出逼真的画面,细致到连每一根发丝的差别都可以分辨出来的真人影像,也有一些复古之类的店铺,造型夸张的武器,大剑与锤斧是最常见,盾牌也有不少,佣兵装扮的人便来来往往,有时也会对沈逸这种无所事事而到处观望的人摆出杀气毕露的警惕,不过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站在路边观察着这样那样的景色,有时候他也会想着,其实人这种的东西,无论身处于何处都是一样。 由规则一类构筑成的社会,再由各种人与人之间关系交织成的复杂网络,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熟悉各种各样的规则,不去触碰常态的逆鳞,而对于沈逸来说,除了因为两个世界的不同而产生的小小落差之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不同,要考虑的东西可以说是很多,也可以说是很少,毕竟到底是一样的东西。 咚咚——咚咚——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哪里,思考毕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时间与空间,然而当身边响起玻璃敲打的声音时,沈逸才觉得眼前的这一段路有些熟悉,侧转过头,隔着落地窗,坐在那里的是望向自己的女人,一张稍显陌生却又并不熟悉的笑脸。 第四十八章 强制劳动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哪里,思考毕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时间与空间,然而当身边响起玻璃敲打的声音时,沈逸才觉得眼前的这一段路有些熟悉,侧转过头,隔着落地窗,坐在那里的是望向自己的女人,一张稍显熟悉却又陌生的笑脸。“嗯……你是……是叫沈逸吧?”走进了装修精美的茶馆之中,不太确定的语气一度让沈逸以为两人并不认识,她的视线旋即望向他的身后,没有看见其他的人,便也按捺不住地问道:“薇薇安不在你身边?”从话语之中可以听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其一是自己的名字似乎是勉强记下,说起来的语气便也如同从堆满杂物之中翻出的陈年旧照,而且应该还是照片中路人甲的角色了,其二是对于薇薇安的执着,仿佛偶然在路边看到他,再到出声打招呼,想起的却是另外某人,这种随意的态度令人稍稍感到头疼,沈逸带着苦笑回应着:“抱歉了,莉莉丝小姐,如果擅自走进来是因为我自作多情的话,现在可以离开吗?”“嘛,虽然薇薇安不在,我的干劲就会减掉一半。”说着莉莉丝自顾自地叫来了服务员:“不过自作多情倒也谈不上,小气的男人可是很容易就会被女人讨厌,对了,喝什么的话我来决定?”“随意了。”他怔了怔,随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所谓,看得出来这样的征询也仅仅是出于礼貌,莉莉丝强硬的性格展露无疑,并没有因为顾及到他的感受而稍加收敛,又或是她本身其实是很讨厌自己,对这种没有由来的厌恶,沈逸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那好,就这样决定。”唤来了服务员,莉莉丝旋即给他点了一杯绿色的香茶,冉冉香气氤氲地升起。他得以观察茶馆中的景色,别有雅致的四方小桌布,名贵的桌椅,杯碟碰撞声交织成特有的闲适,真正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慵懒的午后小憩的氛围,茶馆之中的客人并不多,有许多空着的座位,透明的落地窗可以很好观赏到街道两边的景色,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时间仿佛成为了杯中倒影。沈逸的目光旋即转到坐在对面的莉莉丝身上,在帮他点了一杯叫不出名字的花茶之后,对方似乎重新开始埋首于桌上一大堆资料当中,稍稍低着的眉头不时紧锁在一起,额前的刘海甩向一边,头上是一顶白色帽子,之前其实就已经说过了,莉莉丝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无论是她的发型还是她此时穿着,天蓝色的露肩长袖微微卷曲露出细腻而白皙的肌肤,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自信,也正是如此,配合她有些强硬的性格,沈逸得出结论,这是存在感十分强烈的女人。认真起来的莉莉丝却似乎没有招呼他之类的想法,不时的在纸上圈圈写写,沙沙的声音从她笔尖发出,沈逸便配合着不发一语,偶尔呷了一口瓷杯,微烫的香甜液体从口中滑入。默契的沉默,心中安静得似乎听不到心跳,其实比起喋喋不休的说话,他更喜欢像这样无言的对峙了,说是对峙也不全是正确,因为作为自己的一方,更多是被无视,沈逸倒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冷落而心生不满,如是说,他是有点感激这样无声的交流,把它当做休息也好,毕竟沉默是不需要费神,至少相比起与人交流来说,对方的态度,自己的态度,对话时礼貌之类,对话中的目的与结果之类,考虑起来的东西就多很多,追究起为何如此复杂,到底是眼前的莉莉丝算是陌生而又不能大意的女人,倒不如乘此间细细品尝杯中香茶。时间静静流淌,并没有过得多久,敏锐的五感察觉到了莉莉丝好奇望过来的目光,沈逸便疑惑地望向她的眼睛,等到发现自己偷偷观察的举动被识破,莉莉丝便干脆停笔,并没有为自己的刚刚小动作做任何辩解,反而直接开口:“之前沈逸说过不是艾特拉斯的人,虽然有些唐突,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是希罗还是西斯提亚?”锐利而充满压迫的视线望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沈逸微微挺直的身体,包含着警惕意味的提问,眼睛下意识扫过她的喉咙与眉心,杀意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来,应该说这一瞬间被激起的是身为贪狼的本能,不过……并没有犹豫多久,稍稍放松下绷紧的神经,他反而有些好奇为何要如此询问:“倒也不是什么非要隐藏的经历,我是被薇薇安救了的,至于以前是住在哪里却是一点也不记得。”半真半假的回答,被救的是事实,不知道从哪里来也是事实,因为他是不知道如何去定位自己以前的世界,假的自然是一点也记不起来的说法。至于落在莉莉丝的眼中,这却是有些老实得过分的回答,虽然就问题的实质来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用不上,考虑到分辩真假并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问题,莉莉丝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缠,当然,她也没有自负到认为能够通过一系列小动作而读出真假,虽然有时候可以明显看出对方的心理变化,但更多的时候是不行,好比现在,即使此刻她觉得沈逸似乎并没有作假,却也不会轻易下定论做出全然相信的决定。原因自然简单,我们需要了解的往往不是谎言本身,而是谎言背后的目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的目光稍稍缓和下来:“抱歉,刚刚那样的提问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不过黑头发与黑眼睛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出于我的职业病,所以不得不警惕。”沈逸倒是意外莉莉丝没有追问下去,看着她理所当然地说着道歉之词,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果然是被讨厌了吗,他忍不住挠了挠头:“怎么感觉你话里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啊拉,是这样吗?要不你把薇薇安带过来,然后我再盛大地表现自己的歉意喽?”“不了,要是我真的那样做的话,会被她咬死的。”“啧,胆小的男人。”“抱歉,激将法对我没用。”随后稍稍缓和下来的气氛,话题短暂地宣告暂停,莉莉丝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后轻轻敲打着桌子,斜着眼睛打量着沈逸,后者毫则是无所谓地移开视线,因为感觉接下来她会将很麻烦的事情甩给自己。“沈逸,你……你接下来应该没什么急事吧?”“的确没什么急事,不过我总感觉留下来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别这样说嘛,乐于助人可是一个好习惯哦!”“……”随后沈逸的预感便也应验,应该说从遇到莉莉丝那一刻起,他被强制劳动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后者则是毫无任何负罪感地将手头上的工作甩了过来,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资料,他忍不住开口说道:“莉莉丝小姐,这样做不是很好吧?”“嗯,不用太担心的,上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全是艾特拉斯一些需要处理的常务,虽然不太重要,但是也要认真审阅清楚,如果能够给出解决的意见那就更好了。”“不,我的意思不是指这个,你随便就把工作交给别人真的没问题?”“要怪的话就去怪无良的上司,我这里可是已经满点超载的加班加点了,你就当做是帮忙兼职也好,报酬的话不用担心,姐姐我可是很有钱的。”“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真的说不到一个点上去……”“那就别偷懒,别偷懒,这边快点把它看完!”……在那之后,沈逸理所当然地被当做莉莉丝使唤的对象,在这其中,到底是因为自己太过无心机,还是莉莉丝过于强势,以至于演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沈逸稍稍反思了一下,不过倒也没有太过反感,考虑到可以借此了解艾特拉斯的人文风貌,对于找到伊莎贝拉一事或许会有帮助,沈逸并没有表现过于抗拒。而除了一开始因为对艾特拉斯并不太了解而造成困扰之外,沈逸很快地便适应了莉莉丝强塞过来的工作,毕竟都是一些关于艾特拉斯发展中遇到的小问题,套用以前世界城市规划的知识,解决起来并不是太难,反倒是莉莉丝,在看到他给出的意见时,稍稍有些惊讶。“真看不出来,沈逸你的脑袋还蛮好用,给出的意见意外的中肯呢!”“你这不算是赞美吧,不过……”稍稍停顿之后,沈逸无奈地看了一眼在对面喝着茶,悠闲拿着他审阅过资料看着的莉莉丝:“从刚刚开始,你似乎就在偷懒吧。”“姐姐我是在帮你修正错漏之处,所以就不要有抱怨了。”……等到黄昏降临下来,沈逸忍不住伸了伸懒腰,莉莉丝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意外看向沈逸:“嗯,竟然全都看完了,你脑袋里装的不会是某个大贤者的头脑吧!”“从下午就一直处于下午茶模式的某人应该没资格提出质疑的,还有随便把工作塞给别人也不是一个好习惯……”莉莉丝却仿佛没有听到沈逸不满申诉,丝毫不介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辛苦了,至于报酬的话,今天你在这里的消费就由姐姐我帮你出了。”“我怎么感觉有种被骗的感觉……”“这可不是骗你,下午你点的那杯绀碧树萝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哦,一小杯大概就要五百米拉。”“……好像那是你帮我点的……”“细节方面就不要太在意,对了这是给薇薇安的礼物。”随即莉莉丝唤来侍者,将准备好的糕点递给了沈逸:“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喽,沈逸。”看着心情似乎因为解决掉什么头疼问题而莫名畅快起来的莉莉丝,沈逸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她满是笑容的殷切注视下挥别,然后踏上公寓归途,心中却忍不住地嘀咕道:“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 第四十九章 承若、雨天以及追杀 接近傍晚的时候,黄昏的余晖落在街道附近,隔着玻璃的窗口可以看到路人穿行,仿佛披上一层薄纱,天空暂且被染成火红,并排林立的商店一如既往,并没有多少人对眼前习以为常的景色发出赞叹,因为太过熟悉这样的景色,也就失去原有的感动,偶尔注意到了也会迅速被更加繁杂的琐事所掩盖。 莉莉丝一只手托着下巴,指尖触碰到了唇间,怔怔望着窗外出神的姿态流露出令人难以忽视的魅力,且作如此设想,背景是临近黄昏的大道,颇有韵味的火红天空下,带着喧嚣的街景人来人往,视角的一边便定格在出神凝望着远处的女人身上,如同画家笔下用色彩堆砌出来的画意,安安静静的身姿是充斥着别具一格美感。 住在这里的居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传闻,例如她喜欢点一杯至少在他们看来贵得离谱的香茶,然后坐在靠近窗口位置,有时候可以看到她低头蹙眉绞尽脑汁的模样,有时候也可以看到她就这样望着街边来来往往的娴静姿态,也有看到女人的美丽想要表达爱慕的少年人,不过多半会被这家小茶馆的侍者拦在门外,再后来,传出消息,这名十分美丽的女人其实很讨厌男人的,想要接近她的人就又少了许多,至于真假倒是没有多少人有勇气去验证。 呆呆地望着窗外的莉莉丝自然不可能知道别人的议论,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对面是已经空了许久的座位,随后收回目光,收拾起心情,将桌上的文件翻阅了一遍,略作一番整理,惊讶自是少不了,这种感觉真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找到了一个趣怪盒,然而当她打开里面时,弹出来的却是一只可爱的布偶熊,连续多日暴雨连绵的心情立刻转晴,变成难得的阳光灿烂。 心情作这番转变的原因其实是很简单的,积压下来的工作量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解决掉了大半,对于一直处于被超额使唤而进行抗争的莉莉丝来说,当然是值得举国欢庆的时刻,再加上对于沈逸,莉莉丝原本便是没有寄予多大的希望,将这些东西塞给他的原因仅仅是处于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毕竟无论是谁看到突然间几乎多了一倍的工作量的时候,都会有上帝啊,请救救我的想法。 只是稍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明显临时抓过来凑数的帮手显然战斗力爆表,这也是为什么莉莉丝会说沈逸脑袋里装的是某个大贤者的头脑,当然,如果站在沈逸的角度,这些却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沈逸便是生活在信息爆炸的世界里,作为猎人巅峰三人之一的贪狼,对于任何问题是均都有所涉猎,更何况在杀破狼之中,最博学的便是沈逸了,因此在解决莉莉丝丢过来的这些看似难题的问题上,稍稍套用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其实是很好应付,至于要如何付诸于实践,就应该是莉莉丝那边去考量的了。 反观莉莉丝这边,在看出沈逸意外的“好用”时,莉莉丝却显得颇为沉得住气,并没有任何过分褒奖与赞扬的语言流露出来,就好像在靠近一只肥满的绵羊之前,大灰狼是不会露出满口尖牙,这样的比喻或许不甚正确,但在意识到沈逸是个难得的帮手时,她的确是另有所图了,心中的想法若是能够实现,目前因为某人施加的压力而分身乏术的她绝对会因此而轻松百倍,抱着这种想法,莉莉丝不由笑了出来。 “哼~哼~”思绪及至,心情因此而愈发灿烂,莉莉丝因此哼起了小曲,离开之际,她甚至不忘吩咐侍者打包了两份糕点,难得的好心情令她想起在将军府的无良上司以及正处于奴役状态的精灵外交官。 ********************************************************************************************* “你死定了,阿逸哥哥,薇薇安姐姐到处找你呢!” “嗯……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在说‘你死定’时,很开心的样子。” “是吗?那是你的错觉啦,错觉啦。” 沈逸回到了公寓,在大厅的门口看到正在打扫的小女孩梅梅,后者则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脸,脸上写着“活该”的字眼,已经脱掉了拿顶小红帽的她露出头上短短的猫耳,捂着嘴偷笑的模样像是一直黑化了的柴郡猫,安慰的话自然不可能从她口中听到了。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目光扫向四周,光线稍显暗淡的大厅安安静静,公寓的傍晚其实并不热闹,住在这里的由海音收养兽人小孩很少出现在大厅,偶尔看到的话,这些懂事的孩子多半是在帮忙,有的是在做扫除,像梅梅现在手上拿着扫帚做着清扫,也有的在厨房里帮忙,制作类似于玲花之种的零食小吃。 玩闹的场合是很少看见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嬉戏,也多半是由薇薇安这个大女孩带头,比起他来说,这些小孩是更加乐意去亲近薇薇安的,当然,这对于他来说倒是无所谓,熟悉下来之后,孩子们虽然不再怕他,却也不亲近,梅梅是个例外,不过这个在沈逸眼中严重表里不一的小女孩,虽然不讨人喜欢,小心眼,爱挖苦别人,外加抠门小气,不时地耍脾气闹别扭,在某些场合下却也意外地令人觉得可爱。 在大厅中没有看到海音的身影,心中想着或许她是因为出去买东西而尚未回来,不过,即使回来了,对方应该也会躲着他吧,旋即与梅梅道别,直接上到了五楼,在楼梯的拐角可以看到一闪而逝的身影,远远地可以听到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沈逸忍不住露出苦笑,站在门口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房门的另一边是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的诡异,不过……越是安静也就意味着越是在气头上,他旋即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握上扶手推开,猛地冲出来的身影倏地撞在了他身上,强大的惯性让他失去了平衡进而往后仰倒,重重磕碰了一下的后脑。 “痛~”他忍不住小声**,顺势倒在地上,紧闭双眼,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视线先是落在骑在他身上明显属于少女的衣角,再往上,撅起嘴巴的小脸,红色如同宝石般的眼睛正气恼地瞪着他,脸颊微微鼓起。 “你好啊,薇薇安……” “臭阿逸!臭阿逸!讨厌死了……” 紧接着的是一阵熟悉的花拳绣腿,他狼狈地架起双手抵挡,薇薇安便彻底向他展示了在气头上的少女是有多么的难缠,骑在他身上不依不挠地数落着他的言而无信,一边施以毒手,旋即在看到她跃跃欲试的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时候,沈逸暗道不妙。 “喂,我们说好不能用咬……” “哼,嗷呜!” “呃……” 带着针刺般麻麻的触感倏地涌上了大脑,沈逸手臂上旋即又多出一组咬痕,等到他拿出了莉莉丝的小礼物,一份制作精美的糕点时,薇薇安的怒气稍减,松开虎口,紧接着在沈逸不断的安抚兼发毒誓明天一定会叫醒她看日出的情况下,薇薇安表示愿意暂时放过他这个没有信用的无能饲主。 结果第二天是雨天…… 整个公寓随处可见沈逸狼狈逃窜的身影,伴随其中的还有他无奈的求饶以及薇薇安磨拳搽掌的追杀…… 第五十章 挑战米陶诺斯 “呵,大英雄又来挑战了。” “你的那名秘法师同伴呢,不会是受伤太重了起不来了吧。” 嘲讽便从四面八方响起,这是一间不大的办事厅,一边是供休息的小桌,粗狂的佣兵成群结队占着一角,酒水是免费提供的,虽然仅仅是市面上最廉价的啤酒,然而对于一些成天无所事事的佣兵来说,却也是有不小的吸引力,笑声与嘲弄的喧哗多半是从他们口中发出。 在左侧则是奇恩罗斯竞武台往年挑战的记录,也有一些挂上竞争名目的赛事,佣兵们当然是觊觎这些挑战背后的丰富奖金,也有以锻炼身手为目的参加的武者,这样的参赛者多半是奇恩罗斯竞武台最想看到的,毕竟这样的人多是一人进行挑战,虽然佣兵之中也有不少实力强横的高手,然而对于那些难度登顶的魔兽,很少有佣兵选择单独去面对,组队的倒是不少,只是这样一来,比起单独一人面对穷凶极恶的怪物,看点自然少了许多,观众也多半不买账。 目光收了回来,此时在办事厅的墙上挂着的是醒目的画报,其上是流动着米陶诺斯嘶吼的影像,狰狞的血盆大口,下面则是用最显眼的字体标示出了100000米拉的赏金,站在办事厅柜台前是一名做剑士打扮的男人,面对着不断此起彼伏的嘲讽,他心中自然是极其窝火的,想着将他们的嘲弄当成犬吠,他径直走到办事厅的柜台。 “老约翰,帮我拿一下申请表。” 被称作老约翰的长者是这个办事厅的负责人,闻言便从抽屉里抽出纸张,看着眼前的杰森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劝道:“杰森,你难道还想再来挑战米陶若斯,不是我说你,上一次你不是见识到了它的恐怖吗?” 坐在旁边正在帮某人办理挑战申请的年轻人便忍不住凑了过来,带着轻蔑的语气接腔道:“是啊,你上一次连在米陶若斯面前连坚持十分钟都办不到,如果不是老约翰见情势不对,叫我提前按下铁笼的按钮,你早就被它撕成碎片了。” “卡卡,你说得有些过了!” “是是,就您老是好人,可以了吧?我倒是像看看他这个蹩脚剑士怎么去给米陶若斯加餐。”说着,他漫不经心接过申请表,决定不再理会杰森,目光转向眼前的年轻人,在看到他黑色的眼睛与头发时,卡卡奇怪打量了几眼,脸倒是被黑色面具遮掩了起来,看不分明,他转而审阅起他递过来的资料。 杰森的脸却是难堪得面红耳赤,心里很不是滋味,多余的自尊作祟下,他咬牙地坚持自己决定:“就算我死了也不关你们的事,老约翰,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你……唉,你那名秘法师同伴呢?怎么没看到她。” “杰西卡她……她的伤势还没好,所以今天就我一个人。” “哈哈,你们听到没有,我们的大英雄居然要一个人挑战米陶诺斯!” “哇哦,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了不起啊,这是要去送死的节奏啊!” 诸如此般嘲讽,再次回荡在办事厅,杰森忍不住憋红脸,硬着脖子回应了几句,随后却换来更加热烈的嘲笑,没有人看好他能够战胜米陶诺斯,就连他自己也不认为他有能力能打败那只牛头怪物。 只是我们得承认,在这世界上存在着各色各样的人,有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无比重要的,也有把自己的尊严当成是不可撼动禁区,一根筋的杰森恰巧是后者,听着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憋着的气仿佛要炸开他的肺,理智降到了最低,他甚至忘记米陶诺斯的恐怖,一心想着现在就踏进竞武台来证明自己。 看着血气上涌的杰森,老约翰却极为理智地摇了摇头:“不行,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是不会批准你的挑战申请,孩子,你这是在自杀!” “可是……”然而就在杰森想要继续抗争的时候,在老约翰旁边的卡卡却倏地叫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兄弟,你有没有搞错,你确定在武技这一栏填的是达人?” “……嗯,有什么问题吗?”回应他的是沈逸无辜的声音,带着仿佛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却不知道错在哪里的茫然,他望向那名柜台上的工作人员,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到极为丰富的表情,从一开始沈逸就一直站在旁边,全程目睹名为杰森的剑士被冷嘲热讽的过程,不过现在看来要变成自己被冷嘲热讽了。 “我看看……”卡卡旋即看向了申请表,上面的信息可谓简单到不能在简单,除了名字一栏,其余的地方可以说得上什么也没有填,唯独武技那一栏上却写着达人二字,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地称呼自己为达人:“贪狼老兄是吧,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了,你连职业都没填,评定资料什么的也都没有,空口无凭,你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武技达人?” “……” 面对着他的质疑,沈逸自然是选择了沉默来应对,沉默的原因则是想不到可以辩驳的证据,他倒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较真,还是说只是眼前的工作人员过于小心眼了,在心中一阵诽腹,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卡卡却显然把他的沉默当成了某种胆怯或是默认愈发肆无忌惮:“真是的,现在的人还真的什么牛皮都敢吹,如果你是达人的话,那我还是大师咧!” 而随着卡卡这一嚷嚷,更多的人便都把视线转到了沈逸身上,笑声在短暂的沉默后爆发了出来,很多人看热闹一样打量着眼前显得过分普通的沈逸,理智一点的人则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可置信,只是我们知道,这个世界理智的人永远属于少数,然后更多的人,则是开始幸灾乐祸的嘲讽。 “什么?那个小子竟然说自己是达人?” “是不是啊,看上去年龄一点都不大,牛皮却吹得挺大的!” “还真敢说,比那边的英雄哥还要英雄了。” “不会也是想单挑米陶诺斯的吧?” “……嗯,我是这样打算的……” 短短的一句话却仿佛惊雷般丢了下来,一阵的沉默,办事厅旋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如果说之前杰森是因为被人刺激而选择自杀,那么人们最多也只会说他鲁莽或是一根筋,而现在眼前这名自称贪狼的年轻人,没有任何人挤兑却自己选择了自爆,那就是无脑了。 “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 “可不是……” 一时间,办事厅只是回荡着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杰森因此忍不住看了沈逸一眼,后者则是无奈朝着他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 “够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你们以为这是很好玩的事情吗?杰森你是这样,这名叫做贪狼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然而老约翰的话还未说话,卡卡就忍不住插嘴。 “老约翰,你管得也太多了吧,竟然这位达人兄和那边的英雄哥想要挑战,你就让他们去试试呗。” “是啊,是啊,不要阻止他们了,老约翰。” “就让他们去见识见识米陶诺斯的恐怖喽,说不准他们还以为那是只发情的公牛呢。” 看着众人调侃,老约翰气恼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卡卡:“卡卡,你给我闭嘴!”随后无奈的老约翰只得转向沈逸和杰森:“竟然你们两人执意要去挑战米陶诺斯,那你们两个就组队参加吧。” “可是……” “不要可是,杰森,这不是在儿戏,我不会放任你们单独一人面对米陶诺斯的!”杰森还想再说,老约翰却是一脸严肃强调出声,当然,这却是他的一片好意了。 沈逸却是无所谓,如果只是那名剑士的话,也的确不是米陶诺斯的对手,老约翰的眼光倒是挺准的,他想着,耸了耸肩膀,然后径直走向了竞武台的入口,杰森则是看了一眼老约翰,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疏忽是大敌 远远地可以听到观众台上的声音,夹杂其中的,到底是因为太过精彩而发出感动的欢呼,还是由于不堪入目而不由自主的倒彩,就是不得而知的了。 映照下来的光线瑟缩在一角,暗红色的帘布遮挡住台上的景象,静谧的房间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并没有刻意营造出的气氛却分外的安静,些许急促的心跳意外地落入他的耳中。 沈逸此时身处的地方,是由办事厅的入口延伸过来,类似于过道一样的单间,宽敞的空间并不会给人造成太大的压抑,他甚至有心思打量四周,哪怕知道等一会儿要面对的是凶残的怪物,轻易可以令人闻风色变的魔兽,心里的压力其实并没有比面对艾特拉斯的普通人来得沉重。 连这样凶恶的怪物都会受制于人类的牢笼,被铁链锁住其脚,被枷锁缠绕其身,再被置于舞台之上,进行与人搏杀的闹剧,凶恶形貌反而成了迎合某种人群癖好的手段,顺着这样思路去想的话,恐惧便是无从谈起,因为真正应该警醒的反而是被称作“人”的怪物吧。 沈逸任由思绪延伸开去,并没有刻意为自己找什么高尚的借口,因为他想要的仅仅是挑战背后的赏金,当然,至于其中荣誉什么的,一开始或许并不在意,现在却是另说,他揉了揉手腕,毕竟被人嘲讽,继而被当成傻瓜,生气是自然,但也并不是到了非要还以颜色的程度,如果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该检讨反而是自己气量才对。 不轻易被任何人左右,也不轻易左右任何人,这算得上他性格的优点了。 “……不用怕的,等一下你尽量站在我后面就可以,怪物如果冲着你去的话,千万不要慌……”嘴上说着善意的提醒,尽量让自己显得可靠的笑脸却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这是他目前的队友,那名被称作杰森的剑士。 “……其实没什么可怕的是不是,反正只是一只牛头怪物,再可怕的东西我都见过呢,哦,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贪狼。” “……嗯,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字也太古怪了,我的话叫做杰森……你看上去很紧张,偷偷告诉你,其实没什么,奇恩罗斯竞武台的安全措施还是做得很到位,等一下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隐藏在面具后的沈逸忍不住满脸黑线,到底是谁在紧张了,看着他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掂量着手中的大剑,拳头不停地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一会儿又如同话唠的自说自话,虽然更多的时候,沈逸只是保持沉默,这也就难怪老约翰会安排两人在一起,算得上好意的一种。 回想起他被冷嘲热讽,同情自然说不上,随后光线在一瞬间亮起,遮掩的帘布拉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沈逸回头看了一眼杰森,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该是面对的时候,收回了视线,他径直走了出去,欢呼与尖叫声中,宽阔的视野在尽头豁然开朗。 他紧了紧拳头,第一次正式出场,加油了,异界的菜鸟猎人——贪狼! …… ********************************************************************************************** 破旧的老式光灯立于桌上,发出暗黄色的光亮,灯罩上是早已经锈掉了的油漆,弯曲的灯颈歪歪扭扭,甚至可以看到内部的枝节,四周却并不明亮,即使已经是白天了,房间里依然需要打开台灯。 阳光吝啬且畏惧避开此间房间,尽管房间的主人是如此胆小害怕黑暗,敞开的窗户要到下午才能有一点点光线投注下来,这种状况却是没能怎么改变。 亮起的光灯照明的一角是有些杂乱无序的桌子,各种香料与彩色的绳子占据了大半桌面,被阴影笼罩的其他地方,堆满了杂物,靠近窗户的地方则是一张单人床,床尾挂着的是少女的**之类林林种种的服饰。 这是一间不像少女的少女房间,作为主人则是趴在桌上陷入酣甜睡梦中的海音,拉近视线的话,可以看到微微张开小巧嘴巴,睡得极熟的脸上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头上则是一对垂下来折向两边的兔耳。 在这一片寂静中,只剩下微弱的光亮发出温暖,她的耳朵便轻轻动了动,迷糊的双眼旋即半眯着,撑起了上半身,伸了伸懒腰,仿佛一觉醒来,揉了揉眼睛,茫然的大脑迟钝地开始运作。 “糟了,我怎么睡着了……啊……” 等到意识自己不知不觉间被睡意带向美梦,海音便一下子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慌张地站起,转身的时候却差点被椅子绊倒,剧烈的动作令得立着的光灯摇晃了一下,映出来的影子来来回回。 急促之中带着些许慌张,她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哒哒哒——”,脚步声便由近及远,随后再由远及近,过了一会儿,红着脸的海音又折返了回来,捡起了**。 走动间,已然将**穿上,如果是放在以前,她是没有这么多讲究,公寓里多半是孩子,并不需要太过防备,这里毕竟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家了,改变自然是有改变的契机,稍稍滚烫的脸颊又让她回想起那一天难堪的早上。 以至于在靠近大厅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了下来,矛盾的心情,一边是躲闪,一边是焦急,鸵鸟似探出了头,在确定大厅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时,松了一口气,开始再度慌张小跑起来,目的地是大厅的厨房,稍稍让她感到安心的是,没有闻到焦味。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两个人,小大人的梅梅还有就是公寓里仅有的两名住客之一的薇薇安,海音对于薇薇安的最大印象是她的开朗与活泼,每次面对她灿烂的笑容时,她都会不自觉想要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这种亲近感到底是因为对方同是兽人的身份还是仅仅只是她与人为善时的那份可爱,便是无从判断。 与梅梅有时候挖苦自己的不同,薇薇安是彻底乖巧且讨人喜欢的妹妹了,海音有时会不自觉会这样想着,这种想法自然是要藏着掖着,要不然的话就又要被小女孩念叨上半天。 匆匆跑向厨房时,她眼睛的余角便看到两人聚在一起研究着什么,手上是没有看到过的卡牌,因为过分担心自己从早上便放在火炉上煮着的香料被烧焦,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如果因为自己的迷糊而让一整锅价格不菲的香料烂掉的话,接下来的一周她绝对会因为不必要的经济支出而彻夜不眠。 “煮着的香料我已经关掉了。”等到海音跑进厨房里,梅梅便回头喊了一句,目光落在熄灭的火炉上,发出的熏香弥漫在厨房中,慢了不止一拍的她才反应过来,然而不可大意,紧接着再转向门外,任何的疏忽都是大敌,除此之外,还有公寓外面的水缸,这一次说话声更快地落入她的耳中:“外面的水缸我也盖上了。” “呜……”海音倏地僵在原地,过得许久,才如同等待判刑的罪犯地缩回到了大厅,耳朵拉了下来,带着苦瓜色的脸小心翼翼转向了小女孩,基本上她可以猜得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我都说过很多次了,海音姐却还是这么的不小心,那些香料可是很昂贵的,怎么可以就那样放在那里呢……” 随后转过来的,是一脸开启数落模式的小女孩,海音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有这样一个让人省心的妹妹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不由自主地想道,然后双手合十诚恳地认错:“对不起啦……” …… 这一次数落是一如既往的丝毫不留情面,薇薇安倒是在一旁帮着说了一些好话,小女孩才气呼呼地作罢,只是海音看得出来,梅梅今天火气有点大,随后小女孩再度研究起手上的小东西,脸上露出了十分认真的表情,海音的目光便也跟着落在一张张小小的卡牌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 “扑克啊,这可是阿逸在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发明的呢!”说话的是薇薇安,仿佛俱有荣焉似地扬了扬小脸。 “扑克吗?没怎么听过,有什么用呢?” “可以用来打牌啊,而且很好玩哦……”于是,薇薇安开始现学现卖,虽然大多都是从沈逸那里学来的,而且每次和他打牌也都是输多赢少,但拿来用来忽悠丝毫不懂规则的梅梅和海音却是再好不过了,她有些得意地想道。 “呜呜,吵死了,我不玩了!”小女孩旋即不耐烦推开手上的牌,投降认负,薇薇安则是十分开心摆出胜利的v字手势,随后海音也加入了进来,刚好就是三人斗地主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如此你来我往之后,才想起了某人,海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了,阿逸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哼,海音姐,你还好意思说起,你最近不是都躲着阿逸哥哥,怎么又突然提起他来了。” “呜,才不是突然提起呢……怎么感觉今天梅梅的火气特别大呢。”海音委屈看了小女孩一眼,后半句却是小声嘀咕起来。 “因为阿逸把她丢下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了。”薇薇安旋即不留情面地揭穿小女孩今天特别容易发火的原因。 “薇薇安姐姐,悄悄话可不能说得这么大声哦,还有……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火气大的好不好?而且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他一声不吭地跑出去而生气呢!” 海音与薇薇安相互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默契地摇了摇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 “呼,你们……哼,不理你们了!”吵吵闹闹一番,三个人的身影旋即构筑成了公寓一道颇为轻松的风景,生着闷气的小女孩,以及两名可爱的少女,此番平淡又不失趣味的时间悄然滑走,直到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可能是阿逸回来了,我去开门!”薇薇安站了起来,在海音和梅梅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蹦蹦跳跳跑向大门,等到她推开门时,才发现站在外面并不是沈逸。 “嗨,可爱的薇薇安,好久不见了!” “咦~怎么是你呢……” …… 第五十二章 极技·千影乱舞! 呼~激烈的拳风猎猎地在耳边作响,尘埃落下的瞬间,欢呼声再一次高高扬起在空中,架起的双手挡在身前,在他的脚下是两道在地面划过的痕迹,仿佛是被什么巨大力量轰了出去,随后手臂传过来的疼痛针刺般涌向了脑皮。 牛头怪物旋即再一次嘶吼了起来,通红的双眼带着疯狂的杀意逼近,血腥的瞳孔中映射出要将自己撕成碎片的残酷,隐在面具下的脸上稍稍露出苦笑,在他身后则是已经昏迷过去的杰森。 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当什么好人了,为了倒在地上的杰森不被杀死,刚刚一瞬间,沈逸不得已挡在他的身前,硬生生地接下米陶诺斯的拳头,坦白来讲,那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无论是卷起急转的气旋,抑或是在抵挡瞬间骤增的压力,都是名副其实的怪力了,而托那一下的福,从隐隐作痛的手臂上判断,左手应该是轻微的骨折。 事情原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的,他无奈甩了甩双手,看着眼前怪物般的对手,说是自己大意也好,或是将过错归结于队友的鲁莽也好,判断失误的自己理应负起责任。 时间稍稍往回倒流,那是在入场之后发生的事情—— 并没有过多可以渲染的色彩,在踏上舞台的一刻,狂热的欢呼声便迎面涌来,四面是叫嚷着的疯狂之人,穿着奢华暴露的贵族小姐,神态狰狞的绅士,高高筑起观众席清楚地将两者分隔开,而此时站在舞台上的他和杰森扮演着的角色便是取悦观众的小丑。 “接下来出场的两名挑战者是杰森和贪狼,面对已经吓退无数勇者的传说中的怪物,他们又应该怎样应敌,是否会像上一次的剑豪一样,被牛头怪物的嘶吼击垮斗志,然后灰溜溜地滚下舞台,又或是像上上次的拳师活生生地被撕成碎片,虽然我并不看好他们,但这里,让我们为他们的勇气喝彩!” 煽动的言语旋即调动起观众的热情,其中并没有多少可以说是针对的成分,在许许多多狂热的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仅仅是戏谑般的冷漠,混杂于激情之中对自不量力的嘲讽,包裹在炽热呼声中对死亡和鲜血的期待。 暴力的因子旋即在亮起黄色的光幕中到达顶端,铁链碰撞的声响遥遥传来,位于两人对面的铁门慢慢拉开,猩红双目在黑暗中亮起,土黄色的大地随即震动,冲出来的是慑人的庞大身躯。 吼~~嘶吼的音波扩散到耳边,遒健的巨大肌肉与硕大的拳头,无不给人以极具冲击力的震撼了。 “啊~啊~” 率先冲上去的是杰森,厚重的剑锋从背后竖起,在空中划出半月形的轨迹重重挥下,噗——,砍落在米陶诺斯脚踝的剑刃带出怪物的鲜血,被厚重铁链缠绕的笨重身躯发狂似的转了过去。 激起的愤怒化作践踏落下,大地随之震动,黄色的光幕晃动了几圈,弥漫在烟尘之间的是借着翻滚躲开重踏的杰森,随后灰尘高高地扬起的瞬间,重剑的刀锋旋即切开烟雾再度斩落。 咚~咚~咚~噗~ 仿佛游走于死亡钢丝上的剑士,每一次重重落下的蹄腕都会在地上留下凹陷的深坑,侧身、翻滚、再到站起,于攻击的间隙中挥舞手中的大剑,稍有不慎,便是被踩成肉沫的下场,这是单纯的力量碾压,杰森俯低了身子,没有过多思考的余地,他的呼吸也早已紊乱,冷汗湿透的后背传来一阵冰凉,愣神的瞬间,在他面前落下的斧踏,发出巨大声响,震动带给他的是死亡一样的即视,还有恐惧,他倏地握紧了大剑,叮~火花四溅,等到反应过来时,剑锋与锁住怪物的铁链发出刺耳之声。 身手倒是不错,站在舞台另一端,观看厮杀的沈逸做出了评价,也就难怪敢一个人提出挑战,只是对方没有招呼一声便冲上去,是打算一个人奋战到底了,无谋亦或是鲁莽,他在心中想道,眉头随即皱了起来,米陶诺斯的动作似乎比上次慢了许多,看着明显笨拙的巨大身影,他暗暗地想道,等到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时,沈逸恰好看到杰森的大剑砍在铁链发出的火花,他的身形在下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吼~叮~叮~ 接连响起的是仿佛多米骨诺跌落引起的连锁,那是束缚着怪物的铁链被挣开的景象,不祥的嘶吼更加狂暴宣示出此刻已获得某种自由的米陶诺斯以及……混乱的征兆,来不及阻止的沈逸才冲到半途,黑色的眼睛不自觉地眯起,目光的余角捕捉到米陶诺斯嘴上人性化的笑容。 嘭—— 在烟雾中,倒飞出去的人影笔直地从他身边掠过,打弯的大剑飞向半空,他没有任何迟疑转身追向身后,来不及看清的身影变换间,唰——,沈逸出现在他的背后,双手稳稳接住已经昏迷过去的杰森,旋即又在地上滑出老远才卸掉他身上的怪力。 等到米陶诺斯嘶吼着追击而至,沈逸放下杰森,迎了上去,硬生生地抗住了它的拳头,于是便有现在这一幕了。 在舞台的另一边,遥控着奇恩罗斯竞武台的房间,一直关注着场上变换的卡卡惊慌地转过头:“老约翰,米……米……米陶诺斯挣脱开了锁链,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冷静点,给我冷静点,卡卡!”老约翰喝止了卡卡,神色凝重地望向台上与沈逸对峙的米陶诺斯:“你先去发出警报,疏散观众,然后……然后把魔晶拿过来。” “魔晶,那不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现在只能指望它强化台上护罩将怪物困在这里了,再珍贵东西说到底也只是一块石头,而且……要是让米陶诺斯跑出去的话,我们这里所有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得了责任,明白吗?明白的话就快点按我说的去做!”话到了后面,语气中已经带上不容置疑的严肃,卡卡旋即连忙跑了出去。 画面回到场中,尚未弄清状况的观众更加狂热地发出欢呼,从米陶诺斯出现在奇恩罗斯竞武台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正面接下它的拳头,他们仿佛看到了奇迹的一幕,主持人露点地发出赞美之词,掌声与喝彩交相回荡,却不知危险正在一步步准备吞噬掉他们。 冰冷舞台上只剩下对峙,声音成了累赘,光线也暗淡地逃开,干扰他的因素一件一件地从脑中剥离,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与之相对还有不断攀升如若实质的魄力,而他的对手,血腥的大嘴喷吐出热气,通红的双目圆瞪,不安地发出闷吼,旋即在下一瞬间,巨大的身躯转身跑向身后。 “啧,野性的直觉吗……” 沈逸喃喃地说着,压低了身子,俯身冲了过去,另一边,在一片惊呼声中,陡然压在观众席上的巨大阴影化作恐惧压了下来,咚——,如同钟声的闷响落入他们耳朵,然后他们也终于能清楚即将发生的某个不祥的事实,硕大的拳头再度扬起,又重重砸在光幕之上,如同水波荡漾出圈圈涟漪,其上是狰狞的怪物枭首。 “啊!” 在愣了几秒之后,尖叫声接连响起,提着裙角转身逃跑的贵族女子被推倒在地,哀鸣与**声断断续续被掩盖住,推搡着向前的男子露出恐惧的神情挤向出口,拥挤的过道水泄不通,看着不断捶打着光幕企图冲出来的米陶诺斯,混乱在一瞬间爆发开来,争相跑向身后的观众狼狈地夺路而逃。 滋滋~蛛网般的裂纹旋即遍布其上,黄色的光幕明灭不定,嘭——,下一刻硕大的拳头终于冲入了观众席,光幕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溅起地碎石和着鲜血与肢体四散开来,来不及逃跑贵族男子回过头,被染了一身的血红,对上了那双灯笼般巨大的双目,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不断回响在心中的是恐惧的哀鸣,然后—— “能请你回去吗?” 在他耳边回响的是突兀的说话声,伴随着“砰——”的巨大响声,发出嘶吼的米陶诺斯倒向身后,他抬起头,便看到站在身前单薄却如山岳般厚重的身影。 “果然,两只手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损伤,如果不想继续加重伤势的话,只能用脚了……麻烦死,我擅长的是拳头,而不是脚踢……” 喃喃自语的说话声落入他的耳中,贵族男子甚至觉得这是在向他开玩笑,面对那样凶残的怪物,仅仅因为不想加重伤势就放弃了自己擅长的格斗技,这绝对是玩笑吧,他呆呆地想着,然后抬起头,一瞬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忍不住让他长大了嘴巴。 “老约翰,魔晶我拿过来了!”卡卡匆匆跑了回来,怀中拿着魔晶,然而老约翰却置若罔闻:“老约翰?”随后他的目光顺着望向了台上,眼睛倏地睁大,他呆呆地看着竞武台上夸张的一幕,手上的魔晶在他愣神之际掉到了地上,滚落开去。 这一刻,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百人还是一千人?黑色的面具以及一模一样的装扮的男子跳起跃向半空,数百道身影同时冲向了米陶诺斯。 豪武流改——极技·千影乱舞! …… 第五十三章 意外的吻 阳光从大厅左侧的窗户上落了下来,窗台上摆放着精心打理过的花卉,孩子们不见了身影,公寓里散布着莫名诡谲起来的气氛,仿佛弥漫着无形硝烟的战场,被紧张感所吓退的孩子们躲在房间。 大厅的角落是如临大敌的三人,围坐在不大的桌子上,神色各异,抿紧的嘴角神色警惕的是薇薇安,尾巴因为神经高度绷紧而翘起在腰侧,脸上挂满了白色纸条,在她左边的是盯紧不速之客的海音,额头渗出了冷汗,至于两人的身后则是眼巴巴望着的小女孩梅梅。 而在三人面前,莉莉丝露出了腹黑的笑容,蓝色的头发铺散在脑后,架在眼镜之下的双眼如同魔王的瞳孔,视线望向薇薇安时,后者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咽了咽口水,求助似望向海音,少女则是对着她安慰般点了点头,即使在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 犹豫着地从手中抽出牌,再落下的时候又忍不住收了回来,似乎感受到某种压力,薇薇安征询似地把目光望向海音,后者则鼓励地眨了眨眼睛,于是她下定决心地放下,眼睛则是紧张地瞄向对面魔鬼一样的对手。 “好,又是我赢了!” 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恶梦般的宣告,莉莉丝将手中的牌尽数打出,眼神中充满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薇薇安忍不住失望地把头抵在桌子上,海音无奈垮下了肩膀,小女孩梅梅露出看不下去的表情捂着脸。 “薇薇安姐姐,我服了你,你竟然又让大魔鬼赢了,你还能再笨点吗?”说话的是梅梅,气鼓鼓的质问,仿佛忘记刚刚自己也是连连败在莉莉丝的手上。 “呜~我错了,可是我明明想好的,为什么又会输了呢?”薇薇安两只手放在脑袋上,耳朵在头上缩了缩,一副可怜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时间是下午,莉莉丝突兀的到访一度让薇薇安感到措手不及,面对这个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大姐姐,她可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了,有时候是用脸颊磨蹭着她的侧脸,嘴上说着光滑啊,有弹性这类意义不明的字眼,而在发现了她是兽人的身份之后,这个在她眼中奇怪的大姐姐似乎又有将这种癖好延伸到她的耳朵与尾巴上的趋势,薇薇安自然是避之不及。 除却了总喜欢粘在她的身边毛手毛脚之外,薇薇安其实在她身上找不出多少可以讨厌的地方,她不会像其他的人类一样目露凶光,也不会因为她是兽人而做出明显的排挤,澄澈的眼睛没有看到任何的杂色,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她因而得出眼前的大姐姐也是一个怪人的结论。 只是对于她的怪癖,薇薇安自是躲也躲不及,等到发现了公寓里的海音姐姐和梅梅之后,这个奇怪的大姐姐总算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于她自来熟的举动,梅梅一脸嫌恶地跑开,连给她抓住的机会都没有,薇薇安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了一句,海音倒是十分自然地招呼起来,随后红着脸发出惊呼,薇薇安看到了莉莉丝将手放到了她饱满的胸部上。 等到了发现放在桌子上的扑克时,莉莉丝好奇地问起,薇薇安便简单解释起玩法,并不是多么复杂的规则,随后莉莉丝也参与了进来,然后……她们的噩梦就开始了,除却一开始因为并不熟悉规则而输了几盘,紧接着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 首先遭殃的是梅梅,在输了之后,被莉莉丝拉进房间里,一阵喧闹过后,伴随着梅梅讨饶的尖叫,房间的门旋即被撞开,小女孩狼狈地冲了出来,大声喊着“大魔鬼”之类的字眼,莉莉丝倒是一脸满足倚在门口,弯起的嘴角透着在她看来是充满危险的笑容,虽然不知道梅梅遇到了什么,薇薇安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随后遭殃的是海音,在莉莉丝以惩罚为名拖进房间时,梅梅一脸的恶寒,偷偷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那个女人绝对是魔鬼!女**!”,就在薇薇安歪着脑袋疑惑地思考着她这番话的含义是,房间里紧接着传来的是海音软绵绵的**,高亢的嗓音连绵不断,房间的门口再一次打开,海音衣裳不整地软到在地上,满脸的潮红,莉莉丝则发出嗬嗬笑声走了出来,架在她眼镜之后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向她时,薇薇安忍不住感到背脊一阵冰凉,那是盯上小白兔的大灰狼,仿佛在说“只剩下你了”的意思。 在这之后,就几乎是鏖战,梅梅恶狠狠地与莉莉丝对掐,海音想要退出,却被小女孩拉着加入战局,不过事实证明斗地主并不是靠毅力就可以战胜对手的游戏,猪队友也是存在的,连番战败下,小女孩身心被莉莉丝惩罚的手段折磨得身心俱疲,其间,海音也因此数次遭到波及,每每看到莉莉丝望过来时,薇薇安就有种心惊胆战想要逃离的冲动。 等到小女孩坚持不下去,换薇薇安上场,她聪明地提议将惩罚的手段改为输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然后就是……她脸上被贴满了纸条,一次也没有赢过,想到要被莉莉丝惩罚,薇薇安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好了,已经输够了10把哦,我的薇薇安~” “呜~薇薇安才不是你的呢……”少女弱弱地回了一句,也不敢看莉莉丝,装作若无其事地在脸上贴上纸条:“……好了,我在脸上贴好纸条了,你可不能再过来,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了,我不玩了……” “呵呵,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刚刚可是说好的,输够十把可是要接受我的惩罚哦!” 看着不断靠近过来的莉莉丝,薇薇安目光接连躲闪,忍不住向身后挪了挪:“是嘛,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嗬嗬,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对~待~你~”说着,莉莉丝如同饿虎扑食,整个人扑向了薇薇安,早有准备的薇薇安旋即蹲下避开,后面的梅梅却是惨遭毒手。 “哇,抓错人了,薇薇安姐姐在那边啊!” “没差啦,看来小梅梅也想要得到姐姐我的疼爱,呵~呵~” “……不要啊,大魔鬼,走开啊……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吧……” 开启卖队友模式的薇薇安随后躲到海音的身后,单纯的海音还没意识到大难将要临头,薇薇安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抱歉了,海音姐!” “诶?”茫然睁大了眼睛,海音旋即被薇薇安推向了莉莉丝,作为拦阻大魔鬼的头号牺牲品,尚未反应过来时,莉莉丝的魔爪已经攀上了她高耸的双峰。 “对了,还有海音,不用心急,姐姐我也会慢~慢~爱惜你的。” “咦~” …… 一阵鸡飞狗跳,彻底乱成一团的公寓大厅不断响起少女的悲鸣。 “不要跑哦,薇~薇~安~” “才不要呢,我才不会停下来呢!” “看你往哪跑?” “不要过来啦~” 公寓的大门旋即被推开,薇薇安逃命似地跑了出来,刚好从奇恩罗斯竞武台回来的沈逸好奇地看着夺门而出的薇薇安,后者则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躲到了他的身后,他好奇地看着她,并没有意识到跟在她身后的另外一人,然后“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倏地席卷到他的身上,将他撞倒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睁开眼睛,黑色的瞳孔忍不住放大。 几乎贴在一起的精致容颜,带着清香的鼻息打在脸上,银色镜框之后的眼睛旋即也跟着睁开,短暂的迷茫过后,露出愕然的神色,一时间定格下来是两双紧紧相对的眼睛,那是彼此的双唇只差一点就触碰到了一起的两人。 旋即,在他身后的薇薇安不合时宜地撞了一下,两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圆,双唇间原本差之毫厘的间隙彻底被弥合了起来。 “嗯!” “呃……” ************************************************************************************************* ps:最近都在广州参加招聘会找工作,更新方面可能会落下,希望各位读者见谅。 第五十四章 百合的领域 旋即,在他身后的薇薇安不合时宜地撞了一下,两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圆,双唇间原本差之毫厘的间隙彻底被弥合了起来。 “嗯!” “呃……” 画面定格的一瞬,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令人惊艳的侧脸,颤抖的睫毛,一双瞪圆的眸孔中露出愕然之色,鼻尖缭绕带着些许清香的鼻息。 “你们……嗯?梅梅,不能看!”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海音姐不要遮住我的眼睛啊!” 海音却并没有理会梅梅的抗议,因为担心薇薇安而追出来的两人站在门口,在目睹到了眼前戏剧性地展开时,她下意识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带着些许奇怪的面红耳赤,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脏舒张着在莫名的脉动,她稍稍睁圆了双眼,耳朵因为惊讶抖动了一下,怎么……怎么回事,阿逸和莉莉丝两人在……在……在……吻……吻……吻…… 一时间,只剩下急促心跳的少女,不知所措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啊!痛!痛!痛!海音姐,你要把我眼睛挖出来吗?” 小女孩的呼叫声随即将作为主角的两人拉回了现实,尚未来得及回味紧贴着双唇的温润,沈逸猛地被推开,莉莉丝一脸不可置信捂着自己嘴角,难以冷静的双眼直直瞪视着他,直面美丽双眸的主人,他回以无奈的苦笑,而始作俑者的薇薇安则是一脸天真地转了过来,躲在他的身后,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人。 “阿逸?” 少女在他身后弱弱地喊了一句,沈逸稍稍侧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先开口,莉莉丝却皱起了眉头,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刚刚你对我做了什么?” 冰冷的语气中,毫无疑问地带上了慑人的气势,皱起的眉宇间也似乎传达出此时恶略到无以复加的心情,令人惊艳的侧脸此刻失去了让人惊叹的美色,只剩下冰冷,毫无做作的厌恶表露于外,随之而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友好的善意,或是说,在莉莉丝瞪起地双眼之中,他有种随时会被大卸八块的预感。 “虽然这么说,你或许不信,但刚刚真的只是意外……” “信,我为什么不信?强迫自己接受因为不可抗力与男人接吻,总比接受被男人强吻要来的更让人容易接受。” “嗯,强吻其实也有点言过其实,不过要是你能忘记掉刚刚发生的事情,那是再好不过了,所以呢……你今天没有遇到我,我也没有遇到你,可好?”沈逸小心地提议道,从莉莉丝的眼睛中可以看到的绝对不是女人因为与异性接触产生的悸动,那是更加恶劣的,某种意义上可以归类为嫌恶、憎恶等**裸的情绪,她不会想着该怎么杀人灭口吧,沈逸在心中小心祈祷着不要遭到任何非人的待遇。 “呵呵呵……”随后,莉莉丝发出的冷笑就更加佐证了他的看法,他稍稍退后了一步:“你觉得有可能吗?我刚刚可是跟一种可以与猪猡列为同类的雄性生物接吻,那种感觉就好看到一坨屎,然后不小心地亲了一口,恶心、极度恶心、超级恶心……呕……” 看着突然做出呕吐动作的莉莉丝,沈逸苦笑之色更甚,虽然从那一瞬间变冷的眼神中,或多或少可以猜测出她对男人的厌恶,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仅仅只有厌恶的程度吧,如此想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头大了。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算是歧视吧……” 随即,仿佛为了强迫自己忘掉刚刚的吻,莉莉丝突然做出令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都空白了一瞬的举动,为了方便说明,我们暂时将她的动作概括为三个动词,“转”,“扑”以及“啾~”! (什么,你们说我骗人?好吧,其实第三个是拟声词,所以……以下内容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 “咦??”就在海音尚未反应过来,莉莉丝倏而转向了她,闪电般扑了过去,然后按住她的脸颊,海音忍不住退后了数步,后背抵在了墙上,旋即发出了一阵令人遐想连篇的**。 “啾~啾~” “呜……呜……呜……”被压在墙上的少女无力地扑腾双手,嘴边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啊!” 梅梅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双眼,岔开指间偷偷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小脸微红,你到底在害羞什么?沈逸看着小女孩的表情想道,薇薇安则是睁大了红色的眼睛,一幅好奇模样,千万不要对这些东西抱有求知欲,薇薇安!当他的视线转向靠在墙上的两人时,头脑跟着当机了一瞬。 这是拉拉、**的领域…… 一时间他的脑子只剩下一朵纯洁的百合花…… …… *********************************************************************************************** “阿逸哥哥,绷带我放在这里了哦!” “嗯,好的,我知道了。” 沈逸应道,旋即脱掉上衣,并没有太多赘肉的身体随即落在梅梅和薇薇安眼中,梅梅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上身,在她看来,那并不是十分强壮的身体,肌肉的线条也并不分明,估计遇上稍微强壮一点的人,眼前的阿逸哥哥的抵抗力大概就是为零。 小女孩在心中做出主观臆测的结论,然后便将沈逸划归到不经打的一类人中,趴在床上的薇薇安倒是看出他有些不自然的动作,落在床上的尾巴扫向一边,坐了起来,眨了眨红色的眼睛,开口道:“阿逸,手受伤了吗?” “嗯,不小心摔了一下,手腕变得不怎么灵活了。” 嘴上说着应对之词,沈逸自然不可能说出受伤的真正原因了,让轻微骨折的手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转身,映入眼帘的是薇薇安带着明显怀疑的小脸,瞪起来绯红的瞳孔,从额前垂下发丝落在他的脸上,少女突然之间贴近过来,精致的侧脸陡然出现在他面前,虽然相处久了,或多或少已经熟悉她的小动作,她的笑靥,但偶尔的,他也会因为她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魅力而心跳加速。 沈逸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弹了一下薇薇安的额头:“不用担心,比起下午你弄的恶作剧,这算是轻松多了。” “呜~”薇薇安不满地摸了摸额头:“那可不是薇薇安的错,是莉莉丝先追着我出去的嘛!” “是~是~不是你的错。”沈逸无奈扶着额头,事情的最后,当然不可能以什么也没有发生作结,声称自己是受害一方的莉莉丝以赔偿为由,强迫沈逸无条件答应她提出来的条件,虽然就条件的内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只是当自己应承下来之后,她露出预谋已久的笑容,如同狐狸般的诡智,才是令得他觉得难以轻松的因素。 “托她的福,现在海音姐姐还躲在自己房间里,阿逸哥哥,为什么你认识全都是一切奇奇怪怪的人呢?” “我想……她只是很喜欢海音吧!”说着,他摆出一副我也并不知情的神色,费力地用一只手缠上绷带,梅梅偏了偏头,看着他笨拙的动作,便从他手上抢了过去,顺势缠上了他的手臂,嘴上却不忘挖苦。 “阿逸哥哥,你真是没用,只是摔了一下,还能把手摔伤!” “……”如果换成普通人硬接米陶诺斯一拳,大概就不是简简单单骨折吧,他无奈地露出苦笑,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小女孩的挖苦之语,被她埋淘成没用之人,偶尔回嘴辩驳两句,不过多半会被更加咄咄逼人的词句回敬过来。 琐碎的念叨中,房间内流淌着名为静谧的时光,此刻就连沈逸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打倒米陶诺斯这一件事,开始如同风暴一般席卷了开去。 第五十五章 毫无心机?暗藏鬼胎? 同一时间,艾特拉斯的一角—— 深邃的夜晚布满繁星,悬挂其上是三轮新月,夜色晴朗而不带丝毫乌云,如同流淌着清澈溪流,偶尔有风吹过,微带着的凉意并不会给人一种空旷无垠的空虚,那是值得让人沉下心来静静品赏的风景。 等到流淌着稍显浮躁的音乐声传入耳边之际,仿佛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之中,极尽奢华的灯光掩盖住星光,艳丽的红色地毯铺展开成热闹的舞台,然后是带着虚情假意的笑容穿梭其间的名流之辈,莉莉丝轻轻叹了一口气,拖曳着裙摆步入人群。 虽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徒有其表,只是对于大部分贵族的虚伪深感厌恶的她没有任何兴致去一一鉴别,与其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倒不如去剥削拉米娅从洛丝萝林带来的果酿,那可是对水嫩肌肤最大的补品,当然了,去**一下可爱的薇薇安也不失为消磨时间的手段。 莉莉丝从来就没有掩饰自己对于男人的厌恶,不过,即使心中如何的不愿,却也不可能一走了之,作为代表艾特拉斯官方之人,出席这种以联系各地商人与贵族的宴会,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将军府邸面对托莉雅时,她或许还可以发发脾气,于这种场合之下,便也只能收敛自己不佳的情绪。 微笑着拒绝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男子的邀舞,之后便可以看到男子跑到另一边角落,兴奋地与周围的人开始吹嘘,远远地可以听到他的虚荣之语,什么莉莉丝小姐对他印象不错,对着他露出天使般笑容,还有什么脚扭到了,跳不了舞之类的莫须有的借口。 屁!如果可以的话,老娘真想赏你一记撩阴腿!在心中恶狠狠地发出恶语,她的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无可奈何的她只能将真实的想法藏与心中。 如此在宴会中应酬一圈,莉莉丝倒是意外地注意到了位于宴会中心的年轻男子,稍稍在心中思索了一下,便在记忆中翻找出年轻男子的名字。 休斯提顿——克莱恩商会最年轻的少东家! 看着被围堵在人群中的稍稍带着为难之色的男子,莉莉丝忍不住替他默哀,围在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都不是易与之人,无论是掌握着航空艇技术的希罗商会的会长、还是艾特拉斯资历最老的伯爵库洛洛、亦或是紫荆花之语的‘女王’芙蕾雅,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目光停留在休斯提顿身上,看着他腼腆地露出为难之色频频举杯,身为话题中心的他似乎有些疲于应付从各方投来的试探,此刻即使故作优雅的举止,也因为有些泛红的脸颊而显得滑稽,不胜酒力应该不是作假,从他清澈的瞳孔可以看到明显带着慌张无措的神色。 一副文弱的模样,在商人之中也算是异类了。 莉莉丝在心中暗道,原本讨厌男人的她在看到休斯提顿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升起厌恶之类的情绪,从他的脸上倒是可以看出许多年轻商人该有的缺点,不够老练的交谈技巧,不够成熟的意见,不够圆润的待人接物,想要遮掩却有些不伦不类惹人发笑的举止,总结来说,休斯提顿的给她第一印象是让人觉得老实而容易欺负。 “芙蕾雅夫人,好久不见。”莉莉丝旋即走了过去,与相熟的芙蕾雅招呼一声,或许出于对休斯提顿的第一印象并不坏,因此下意识抱着想要替他解围的想法,然而等到发现自己无意识之举时,莉莉丝忍不住怔了怔。 这种没有由来想要帮助他的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芙蕾雅看到她之后,眼睛亮了亮,旋即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说道:“好久不见,莉莉丝阁下,前几天给您送去的绮罗花液不知是否满意呢?” 无形之中,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自然不可能表露出任何的神色,心中的念头却已经变成另外的一种想法,看向休斯提顿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警惕,一边却是应付着抽身不得的话题中:“芙蕾雅夫人真是说笑了,像那种高级护肤品,我能用上已经是十分荣幸了,怎么可能不满意。” “莉莉丝阁下,这可就是你的谦虚了,明明正值多事之秋,肌肤保养却如此细致,这可大不容易了。” 库洛洛,你这个死老头,不用暗示,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莉莉丝在心中暗道,回以锐利的眼神,随后同属艾特拉斯一方的库洛洛伯爵满意移开目光。 伴随着你来我往的试探,她渐渐地嗅出其中些许阴谋的苗头,想来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老狐狸会聚在一起的原因,目光望向休斯提顿,那是太过于显得自然的笨拙举动,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如果是真的表现不堪,顶多也只是让人觉得他毫无心机,并不值得投以过多关注,如果是故作弱势的话,那就是值得让人深思的高明手段了,毕竟弱者在送到被人轻视之余,也会收到来自其他多方的帮助。 “对了,今天发生在奇恩罗斯竞武台的事情,莉莉丝阁下可有听闻?” 随后希罗商会的会长突然转向了莉莉丝,她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下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海音的公寓,她却也并不是完全地对艾特拉斯所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奇恩罗斯,弗洛斯阁下是说米陶诺斯的事情。” “恩,纳尔亚斯可真是人才辈出,我希罗则鲜有听闻此等武勇之士,想来那位贪狼阁下必然也是如同贵国四将军一样的悍勇武者罢?” 听着其中饶有深意发问,莉莉丝并不否认,却也并不做任何的认同:“阁下过奖……” “嗝!这……我可知道哦,奇恩罗斯竞武台上发生的事情,可是完整录了下来了,克莱恩商会已经花钱买了下来,如果诸位不嫌弃,我现在就叫人将影像呈上!” 说着,已经带着半分醉意的休斯提顿便命人将影像带到宴会厅,莉莉丝原本想要制止,却被库洛洛拦下,等到大厅回荡起发生在奇恩罗斯竞武台上的影像时,宴会厅上的贵族商人都饶有兴致将目光转向水影一般的画面上,待到千人乱舞的一幕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莉莉丝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望着近乎虚幻的场面之时,几乎每一个人都发出了惊呼 与库洛洛对视了一眼,莉莉丝旋即将目光落在休斯提顿身上,带着五分醉意的男子颇为虚荣接受着场上各方的赞叹,仿佛能将如此精彩的影像呈现出来,本身就带有某种莫大的光荣。 她摇了摇头,莉莉丝终究没有看出他究竟是因为毫无心机而想要博人眼球呢,还是因为暗藏鬼胎而故意为之。 …… ********************************************************************************************** “哇,看啊,最精彩一幕就是满天的人影,这绝对是惊人的武术奥义!” “嘿嘿,我倒是蛮欣赏他替那个剑士挨了一拳,这说明他很重情谊,而且……看到没有,这么近距离扛了那一下,看上去却是什么伤势都没有,啧!啧!啧!” “我可是收到小道消息,奇恩罗斯竞武台那边的卡卡可是说了,这个人可是自称是武术达人啊!” “你这算是什么消息,我还听别人说贪狼是国王的私生子呢……” “去~去~去~” 听着耳边的议论,沈逸无奈地露出苦笑,连私生子这种谣言都有了,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费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在贩卖各种水影的店铺前买下一颗小圆珠,记录在上面的正是那一天他在竞武台打倒米陶诺斯的影像,付了钱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汹涌而来的人群中挤了出去。 距离他挑战米陶诺斯又过去了几天,各种各样的议论甚嚣尘上,被有心人挖出来的影像炒成天价出售,报纸上也频频报导着他那一天英雄事迹,被救下了贵族们感谢的言论满天飞,更加离谱的是,有贵族小姐甚至在放出消息想要和他共进晚餐,甚至隐晦地暗示自己的倾慕之意。 各种各样针对他的评论也层出不穷,毫无例外都是分析着他的战斗力,沈逸自己就看过一份将他与四将军相提并论的报导,一些慕名而来的武者甚至找上奇恩罗斯竞武台,试图联系他,然后下挑战书,一夜之间,贪狼的名字不胫而走。 至于沈逸本人,则是在第二天去了一趟奇恩罗斯竞武台领取自己的赏金,在奇恩罗斯的招待间遇上了那名叫杰森的剑客,远远地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老约翰则是礼貌征询了一下是否可以留下他联系方式,并对那天另外一名叫做卡卡的工作人员的无礼言论表示道歉。 只是对此,他统统以沉默作答,不想留下任何的麻烦,在领了赏金之后便分开人群,也没有让跟在身后之人有任何追踪的机会,消失在街道拐角,然后用隐匿手法避开人群回到海音的公寓,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件事的影响会扩大到现在这般规模,隐隐地,他觉得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至于目的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走向在人群外的小女孩,沈逸将手上圆珠递了过去:“喏,买到了……” 后者却是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太慢了!五十分,不合格,阿逸哥哥难道不知道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生命吗?” “喂,我怎么记得是你求我帮你买这一份水影的,怎么就成了浪费生命。” “我不管,反正阿逸哥哥就是没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额……” 沈逸无奈地垂下肩膀,看着梅梅兴奋地将手上的水影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然后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开始数落着他的不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好像听你以前说过,对这些不感兴趣。” “哈?有吗,我有说过这样的事情?阿逸哥哥真会说笑,走啦,走啦,今天还要去西大街买东西呢!” 说罢,她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向前跑去,沈逸多半知道,小女孩又把他当成提东西的免费劳力了…… 第五十六章 被拉上贼船的精灵 “你说它吃什么呢?” “嗯,不知道啊,会不会是吃花叶呀?” “怎么可能吃花叶呢,应该是吃水果才对!” 围绕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几个小孩子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在桌子上张牙舞爪的金色小蜘蛛,或许是因为听懂他们对自己食物的争论,小蜘蛛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我是食肉动物!小蜘蛛恶狠狠地挥舞着长腿,落在孩子们眼中,倒更像是可爱的小动物卖弄着肢体讨人欢心,旋即薇薇安走了过来,小蜘蛛便跳上了她的头顶,复眼居高临下望着孩子们,张开八只腿吓唬着这群将它定义为素食主义的熊孩子。 “小金,不可以欺负人哦!”然而身为主人的薇薇安却没有为它着想的念头,把它抓了下来,放在手心警告似地说道,委屈的小蜘蛛旋即又被重新送到孩子们的手中。 过得不久,沈逸和梅梅从外面回到了公寓,小女孩颇为好奇地打量着着围在蜘蛛附近转悠的其他孩子:“你们在干吗?” 而听到沈逸回来的动静,薇薇安第一时间窜到了他的身前,轻盈的身体飞扑而至,他稳稳地接住少女的娇躯,可以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麋香,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薇薇安,他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少女则是露出娇憨的笑容,混杂着天真的小脸带着爽朗的笑颜。 他或多或少有些习惯薇薇安盛情的欢迎仪式,对于性格单纯的少女来说,这般直接的肢体语言更能清楚地表达出她心情的愉悦,对于亲近的人,她从来都不会去遮掩自己过剩的心情,高兴时喜欢腻在他的身边,傻傻对着他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生气时会像一只小狗一样,威胁似地露出小虎牙,他有时候会漫不经心地想着,是不是所有兽人都是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格,不过在看到梅梅这个特例之后,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看着挂在自己身前的薇薇安,沈逸玩笑地在心中想着,是不是当他开口命令她坐下,她就会坐下,命令她伸出手,她也会伸出手。 揉了揉薇薇安的头发,掌心不经意间碰到她那一双软软的、绒绒的耳朵,她眨了眨红宝石般的眼睛,沈逸可以感受到掌心处那对耳朵轻轻摆动了两下,他其实是有些喜欢这样的小动作。 等到孩子们那边得出结论时,梅梅用故作大人的口吻耸了耸肩膀,表示难以理解:“其实它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金色小蜘蛛能卖多少钱,你们看它全身金光闪闪的,随便切下一只蛛腿应该也能卖很多米拉吧!” “大姐头,这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 梅梅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她忽悠之下,便有小孩子转过头对着小金跃跃欲试:“小蜘蛛,不要怪我哦,等我卖掉你的蛛腿后,会买很多很多的水果补偿你的!” 随后孩子们兴奋地想要伸手抓住它,小金在预感不妙时便跳下了桌子,在梅梅带头下,孩子们兴高采烈追逐开去,厨房里的海音倒是被突然闯入的小金吓了一条,害怕昆虫的她吓得握紧平底锅四处挥舞,看着她的狼狈样,沈逸忍不住轻笑出声,等到小金扭转了方向,跳到他的身上时,笑声戛然而止。 “额,你们……” “阿逸哥哥不要动!” 口中的话尚未吐出,小孩子们的身影倏地笼罩住他,七八只小手毫不客气朝着他脸上招呼过来,他的报应随之而至,被那群熊孩子摁倒在了地上,七手八脚摸了一个遍,有人按住他的鼻子,有人拉扯他的耳朵:“你们……够了,呵呵,好痒啊……它跑了,你们还抓……”看着他的狼狈样,薇薇安捂着嘴偷笑,被他瞪了一眼之后跑开,看热闹似地喊着:“小金,快跑!”然后也加入进来,躺在地上的沈逸无奈直视着天花板,耳边传来的动静是莫名喧闹起来的公寓。 抓着平底锅怯生生嘟囔着要杀虫子的海音,满眼都是米拉的拜金小女孩梅梅,还有一群不知道发生什么却聚在一起的熊孩子,最后是一只因为觉得好玩而加入其中的小狐女薇薇安。 不过……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 几天之后,艾特拉斯将军府邸—— 长长的廊檐下是漫过护栏的花草,夹杂其中是许许多多名贵的花卉,含苞待放的花蕾吐出新绿,那是需要精心呵护才能绽开令人惊叹美丽的花儿,而这样花卉往往也只会盛开一次,然后就会枯萎死去。 只是……在这里看到如此稀有的花卉,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能说是暴殄天物了,拉米娅单手手环胸,一只手托着脸颊,歪着脑袋想着,她可是不止一次地听托莉雅抱怨,护理这花园的费用太高,所以要砍掉这些多余的开销之类的言辞。 这是多么令人难以苟同的愚蠢决定。 像眼前这样珍贵的花朵,如果是放在洛丝萝林的话,任何一位精灵都会想方设法地为它换来“新绿的加护”,等到它绽开最美丽的花朵时,心中那份愉悦必然难以取代,或许在几百年内都会记忆犹新。 想到这里,拉米娅阴郁的心情就更加难以抑制,愤愤不平地在心中声讨着人类不会欣赏美丽的事物,尤其是托莉雅这个异类中的异类,明明有着上天赐予的美丽,却浑然不会顾惜同样美丽的花朵。 真不知道精灵王是如何跟她成为朋友,小小地在心中诽腹着,站在走廊下拉米娅不满鼓起脸颊,尖尖的耳朵分外醒目,浅绿色的长发微微漾出光泽,修长的身姿配合着白色的长裙,犹如画中的精灵。 心中的怨懑自然不可能是凭空而来,在人类伟大的四将军托莉雅及其副官压迫下,作为被奴役一方的她可是连吃饭的时间都被挤除,如果将自己经历写成小说,必然会遭到无数精灵的同情,精灵法庭或许会因此考虑向人类大使提出抗议,然后考虑将不得毫无休止地迫使精灵工作列入议案。 如同生长在错误处所的花朵绽开不了它的美丽,失去肥沃土壤的花蕾注定与陪衬的绿草无异,这是多么感人的励志故事啊,它是在提醒自己抗争呀! 想到这里,拉米娅如同蝶湖灌顶般清醒起来,双手使劲地拍了拍脸颊,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提出自己的不满,如果在这样无止境工作下去,她也许会提前迎来自己“莹绿之日”。 反省的最后以她的觉醒做结,然而当她站在书房之外时,又有些不争气的想要退缩,托莉雅会不会在还没有听完她一番诽腹之言时,就因为羞怒难当而出手把她轰得连渣都不剩?在她的手下拉米娅绝对撑不过一秒钟,毕竟拥有四将军之名的女人可是标准的人形暴龙,不要惹怒托莉雅,这是精灵王阁下对她这次出使提过最多的温馨建议了。 偷偷推开门缝,在看到坐在桌子前的托莉雅时,她心中的想法不自觉又弱了几分,因为此时刻在她的脸上绝对是因为什么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而露出愤怒不已乃至于随时都会暴走的表情了,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冻结住了,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又或是火山爆发前的沉寂。 好吧,她承认后面的描述属于自己的臆测了,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想触她的霉头,把她坑来艾特拉斯的精灵王阁下的建议尤自回荡在耳际,犹豫了一下,她偷偷退了出去。 坐在书房中的托莉雅此时的心情确实是糟糕至极,看着手中由莉莉丝整理过来关于米陶诺斯挑战一事的资料,还有附在后面关于前几天发生在宴会上的情况作出的推测,她这个好吃懒做的副官在最后亲切提醒自己要多多关注这件事的进展,尤其是在临近时雨祭这个时间,这就更加不能忍受了,竟然她自己这么在意,为什么从早上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将事情统统推到焦头烂额的上司头上,绝对是一个优秀下属该做之事。 而且变本加厉的是在这几天,莉莉丝往往只是跑来这里象征性地露一下面,然后整个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交代给她的工作都按时完成,托莉雅绝对会认为她这是在偷懒无疑,遇上副官的这种叛逆期,她自己是绝对不介意帮她松松筋骨。 想到这里,目光再转向手中卷宗,郁闷旋即化作怒火,闹得沸沸扬扬的影像,甚至开始流传到其他国家里去了,如果是放在其他的时候,她巴不得多一些这样的逸才出现,然而…… 偏偏是在这个要命的时间上给我冒出来,那个叫做贪狼的家伙绝对是傻瓜吧……嗯,不对,也有可能是其他国家故意派过来的武者…… 重点不是这里,而是那些在背后故意搅浑这件事的人,绝对是别有用心了,这是阴谋无疑,忍不住黑化的表情已经失去往日的冷静,想到这里,托莉雅就有种想要掐死那名叫做贪狼的家伙了。 咚!咚!敲门声旋即响起,拉米娅端着泡好的花茶走进书房,犹如饿狼般的眼睛猛地盯了过来,对上托莉雅杀人的目光时,她忍不住缩了缩。 “托……托莉雅,休休……休息一下吧……” 在听到拉米娅喏喏的说话声时,托莉雅的目光忍不住稍稍放缓,挎下僵硬的肩膀,再放松绷紧的神经向后靠在椅子上,她重重出了一口气:“呼,也是,看来我真应该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说罢,端起了拉米娅送来的花茶轻呷了一口,清香布满唇间,皱起柳眉也得到舒缓,阴暗的心情暂时得以疏解。 嗯,看来奏效了,拉米娅在心中暗道,犹豫着磨磨蹭蹭,十指纠结缠绕在一起,沉默下来的气氛反而给了她压力,旋即她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托莉雅!” “嗯?” 等到托莉雅的眼睛疑惑转向她时,对视仅仅不到一秒,她便慌慌张张地将头别开,嘴上支支吾吾:“这个……那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话说了出去之后,拉米娅忍不住在心里痛哭着,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她再一次为自己的胆小感到悲哀。 “你想知道吗?” “……” 真心说,我不想啦,拉米娅忍不住沉默了下来,然而未来得及等她开口解释,托莉雅仿佛会错意般地点了点头。 “最近你帮了我和莉莉丝这么多,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看看这份资料。”说着,她将手上的卷宗递给了拉米娅。 这时候,拉米娅真的很想双手合十,做出你是我的上帝,然后说一句,竟然我帮了你们这么多,可不可以放我走啊的话,然而在考虑到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之后,会被人形暴龙瞬间吃掉的可能,她便将这个诱人的想法吞入腹中。 “嗯……”沉吟着看完手上的资料,然后拉米娅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看完了,不过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我说小娅娅,你这么单纯,精灵王阁下知道吗?” “呜,可是……有这样的人才不正说明纳尔亚斯的强盛……” “对,人才辈出是好事,如果是放在别的时期,我巴不得多出现几个像这样的人物,可是呢,问题来了,‘现在’,注意了,我是说现在,可不是纳尔亚斯显示自己强盛的时期哦,小娅娅,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一次时雨祭有什么不同吗,想要我告诉你吗?” “呜,我可不可以问一句,如果我知道之后是不是不能回洛丝萝林了?” “当然了,这可是国家机密,不过你可以告诉你们家那位精灵王阁下,反正现在她应该也知道了。” “竟然这样子,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不可以,我都说到这里,你不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可是会生气的哦!来,把耳朵凑过来!” “呜~呜~呜,哪有这样强迫人家去听秘密的大将军……” 吧啦吧啦~随后两人凑在一起咬着耳朵~吧啦吧啦~ 而当拉米娅听清托莉雅所讲时,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随即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苦闷了:“莉莉丝也知道这件事吗?” “你觉得她会不知道?” “呜呜,感觉我已经被拉上贼船了,对了,莉莉丝呢?” *************************************************************************************** ps: 新绿的加护:精灵的说法,赋予植物祝福,使植物生长更加旺盛,人类多称其为“自然的加护”; 莹绿之日:精灵的说法,指精灵死亡的那一天。 第五十七章 帮你把她迷倒 日光倾斜着从窗檐落下,照在手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日光之中的温暖,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心中自然生出真是和平的想法,穿过街道时与相熟的店主多聊了两句,对方多是唯唯诺诺,犹豫了一下,她顺手买了两份糕点,毕竟此时在她家中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走到街道中央,熙熙攘攘的人流与她擦肩而过,莉莉丝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种忙里偷闲的时光,不过说是忙的话也并非全然正确,真正折腾的是另有其人,通过这几天观察,虽然不甘心,但却也可以看出对方于折腾而言是得心应手了。 播出去的种子总有意外的收获不是,她在心中念道,然后望着祥和的街道露出悠闲真是美好的表情,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到这种悠闲的时光了,随后她穿入人群,向着回家的路走去,然而莉莉丝并没有注意到,在街道拐角处,鬼鬼祟祟的两人冒了出来。 “莉莉丝她到底在干吗?”压着身下的精灵,托莉雅眯起了眼睛地盯着莉莉丝离开的背影。 “也许她是在打探消息也说不定。”拉米娅忍不住小声地替有短暂同僚之谊的莉莉丝辩解。 “小娅娅,你难道不知道她每一次跟我说出去打探消息时都是去偷懒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现在知道就可以,走,我们跟过去!” “不要啦,偷偷摸摸的感觉很不好啊,人类的国家里难道就没有**吗?” “有,但了解下属的工作常态也是上司该做的事情。” “……” 振振有词的托莉雅浑然不知自己这番言论拉低了拉米娅对人类诸多美好的形象,尾行的二人组偷偷跟着莉莉丝来到她的家,后者则是没有任何察觉打开门走进去,站在一座并不大的房子前,托莉雅疑惑地眯着眼睛打量这间老式的房子。 尖尖的屋顶上可以看到打开的阁楼窗户,褐色的墙壁上爬满常青藤一样的植物,铁门紧闭,给人幽深大宅的感觉,然而仅仅从外观上来判断,却是一间不失暖色调的老式房屋。 托莉雅的疑惑是有原因的,作为莉莉丝的上司兼闺蜜,她对这件房子并不陌生,也来往过几次,因而她自然是知道房子住着的应该只有莉莉丝一人,只是在她进去之时,阁楼的窗户便已经打开,这也就是说……她家里有人? 等到将心中考虑的东西说给拉米娅听,后者倒是十分镇定做出大胆的揣测:“会不会是她的男朋友呢?”这是属于毫不知情的无责任猜想了,熟知莉莉丝为人的托莉雅却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道:“不可能是男人!” “诶,为什么?” “因为莉莉丝喜欢的是女人!” 听罢,拉米娅呆了半晌,回想起往日与莉莉丝的相处,她忍不住扶着额头:“呜……我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所以,如果你告诉她房间里有女人我还会相信,男人,哼哼,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可是刚刚在窗口闪过去的人影,好像是男人呀。” “嗯?!你说什么?”托莉雅闻言一愣,然后匆匆转身,眼睛旋即死死盯着窗户,拉米娅倒是颇为遗憾说道:“好像走了,看不到呢……”搜寻无果之下,她便无辜地收回了视线,就在拉米娅以为托莉雅会因此而死心时,后者却拉着她绕到了屋子的后面。 “我知道莉莉丝家的后门在哪里,跟我走!” 然后两人便出现房子北面的褐色门扉前,对视了一眼,前者一幅大义凛然模样,后者则是像被强迫的小姑娘扭扭捏捏,等到托莉雅在门楣上摸到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时,她柳眉一竖,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咦?锁上了!” “托莉雅,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旁边拉米娅小声提出建议,后者则是将她这句蚊子般说话声无视掉。 事实证明,充满好奇心的女人,其探索问题的脚步永远是无法阻挡的,于是乎……我们就看到了艾特拉斯的将军阁下爬上了屋顶,同行的还有精灵外交官…… ************************************************************************************************ 走进自己家里的莉莉丝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吗?背后莫名一寒,她左右看了看,旋即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在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男子时,她甚至不忘心情愉悦地招呼一声:“下午好,阿逸。” 而在看到莉莉丝灿烂的笑容时,沈逸习惯性地退后一步:“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哈哈,阿逸你真会说笑。” “并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任谁突然间被拉过来当做下属使唤都不会有好心情,而且还被要求想出好的点子改善艾特拉斯的商业环境,顺带着被当成谍报人员整理汇集艾特拉斯所有的消息来源,话说艾特拉斯的官员都是吃软饭的吗?” “嗯……‘吃软饭’是什么意思?” “躲在女人背后衣食无忧的说法。” “嗯……”然而沈逸却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居然换来对方煞有介事地回应:“这么说来,好像还是这么回事,毕竟伦纳德已经撂担子不干了,其他的小官小吏不算,艾特拉斯行政人员中就剩下我和托莉雅两人挑大梁了。” 在听到伦纳德的名字时,沈逸回想起那个像毒蛇一样的男人,也不知道他不在艾特拉斯算不算好事,这样想罢,他耸了耸肩膀接道:“我说莉莉丝大姐,不要那么认真说出这些话好不好,你这样会做让我对艾特拉斯失去信心的。” 如此有一句没有一句的闲聊,沈逸出现在莉莉丝家里的原因要追溯到几天前,因为某个意外,他不得不被莉莉丝毫无人性的差遣,被交待下来的工作本身虽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用另一世界的眼光来看待的话,莉莉丝遇到的难题对于他来说只能算是小问题而已,反倒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对于这个御姐型女人他算是有了个初步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她对男人的防备,说是防备也并不全然正确,准确来说,莉莉丝打从心底里抗拒男人的接近,第一天来到这个房子时,她就故意在大厅立了一个沙包,然后当着他的面,挥舞着拳头,俨然一个职业拳手,充分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女汉子,并振振有词地放下狠话,如果他敢对她有什么非分想法,绝对会遭到非人的对待。 如果他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的话,就算只用一只手,莉莉丝大概也是阻止不了,沈逸有些好笑地在心中想着。 随后相处下来,他一度地发现莉莉丝对男人的厌恶远远不止防备的程度,每次与她说话时,两人之间总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莉莉丝本人倒是并不怎么注意这一细节,沈逸却是看出来,那是她下意识做出举动了,即使熟悉了之后,两人之间的绝对距离也并不曾缩小。 如果抛开对男人的偏见,莉莉丝倒是沈逸见过最有女人味的女人,无论是在对生活的享受,还是在对服饰上的品位,身上所用的香水,都很好向沈逸展示什么叫做单身女子的精致,当然,她的厨艺也不是薇薇安那种杀人料理水平,他有幸品尝过一次,确实有大厨的水准,这样的女人,无论从哪一点上来说,都是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可惜的是—— 她讨厌男人。 回想起她对海音所做的事情,沈逸甚至恶意揣测着也许她是一名资深**。 “对了,你应该没有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吧?” “你是说帮你引见托莉雅?安心啦,这点小事对我来说可是任何难度都没有,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说着莉莉丝露出一副**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想见托莉雅呢?她可是除了脸蛋和身材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女人的地方。” “如果我说我想跟她聊聊人生的话题,你相信吗?” “相信,不过太麻烦了,要不姐姐我帮你把她迷倒,然后你想对她做什么就可以对她做什么。” “我怎么感觉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很危险,算了,我还是回去把剩下的东西整理一下,再在你家待下去的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切,多可惜啊,有色心没色胆……”莉莉丝闻言撇了撇嘴,小声地做出鄙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托莉雅应该是将军吧,沈逸忍不住在心中想着,旋即走向阁楼的房间,那是莉莉丝替他准备好的临时办公场所,一边想着如果见到托莉雅之后,要如何开口询问伊莎贝拉的事情,一边则是想着薇薇安的事情,心中警觉因此慢了半拍,推开门瞬间,在看清房间内景象时,他忍不住呆了半晌…… 楼下—— 莉莉丝则是哼着小曲,趁着难得的心情,她将买来的糕点切好放入盘中,再从厨房柜子里拿出拉米娅带来的果酿倒出,一切准备好之后,她端起盘子,然后转身—— 轰!巨响从楼上发出,伴随着拆房子般的巨大动静。 咚~咚~咚~ 打桩机般接连发出碰撞,再然后,两道人影闯入莉莉丝眼中,短暂当机之后,她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起点.qidi.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qidi.阅读。 第五十八章 杰森和杰西卡 打桩机般接连发出碰撞,再然后,两道人影闯入莉莉丝眼中,思绪在短暂当机之后,她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场面一时间陷入颇为诡异沉默中,掉在莉莉丝眼前是尤自扭在一起的两人,托莉雅两只手绞住了沈逸的脖子,修长的双腿顺势缠在他的身上,锁住了他的动作,这是十分暧昧的姿势了,沈逸的头部正好抵在托莉雅的双峰之上,不过,无暇细想,脖子间渐渐加剧的力道带来的窒息感开始令他呼吸困难,和七杀一样的怪力,他的脑中只剩下这样一个想法。 所幸的是在注意到莉莉丝时,两人的动作都不自觉一顿,莉莉丝瞪圆的眼睛随即从两人身上移开,然后转向天花板,从塌掉的地方可以望见阁楼,连二楼和三楼的地板都被打穿,躲在阁楼的拉米娅在对上莉莉丝视线,又忍不住朝里面缩了缩,她决定暂时不下去了。 目睹受到重创的房子时,莉莉丝的嘴角忍不住牵了牵,放下端在手上的盘子,视线重新转到始作俑者的两人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炸毛的猫儿般地竖起柳眉,如火山酝酿着的情绪一下子从胸口爆发开去:“你们都干了什么啊啊啊~” 高八度女音持续中~ …… “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蠢事,这里是我的家啊,竟然在天花板上直接开了一个窟窿,还不止一个,天哪,这是闹哪样,拆房子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本事,还是说你们的脑子都长得和别人不一样,看到完好的地方,就忍不住想要用脑袋撞出一个窟窿来……” “呜啊,莉莉丝彻底发飙了,原来人类可以这么可怕的。”暂时躲在阁楼的拉米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蜷起双腿感叹道,即使在阁楼上,依然可以清楚地听到莉莉丝火气满满的声音。 至于始作俑者的两人则是分别站在大厅的两边,靠在墙上,托莉雅一脸戒备瞪视着他,沈逸回以无辜的眼神,转了转脖子,刚刚差点就让托莉雅把他的脖子扭断。 至于为何托莉雅会如此戒备他,稍稍想一下,便可以得出答案,大概是因为之前兽人村子那一件事吧,突然看见他这样的“凶徒”出现在莉莉丝的家里,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要谋害她的人,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从这一点倒是可以看出她十分关心莉莉丝这个友人了,沈逸头疼地在心中理清要害,看着喋喋不休甚至说是歇斯底里也不为过的莉莉丝,指望她帮自己澄清误会,怕是不太可能了。 托莉雅心中的想法倒也的确如沈逸所推测,毕竟可以一抵百的人,放在哪里都应该戒备无疑,如果不是伊莎贝拉那边求情,在兽人村子那一件事之后,她就会把眼前的男人监督起来,艾特拉斯是不可能对这样危险的人物置之不理。 然而不管沈逸与托莉雅此时想法是什么,两人身上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默契地选择无视掉某个受害者的指责,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更加惹毛暴走中的某人。 “你们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啊!!!!” 莉莉丝的怒吼旋即在屋子里回荡不绝…… …… *********************************************************************************************** 挥舞的剑锋切开气流,握住刀柄的双手旋即一翻,咚,银色的冷芒落下,地面紧跟着炸开,碎裂的石子与烟尘弥漫开来,人影随之一闪,双手持剑的男子冲了出去,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将手中重剑劈落。 喘着粗气,杰森保持着持剑的动作,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不过即使再怎么辛苦,身体再怎么抗议,不能停,不能停,他想着,又开始挥舞手中的重剑。 “大英雄,饭菜煮好了,再不停下来的话,菜可是要凉了。” 远远地传来女子喊声,在听到刺耳的“大英雄”的称呼时,杰森有些讪讪停下了锻炼:“杰西卡,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大英雄,你是知道的,打败米陶诺斯时,我完全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全是那名叫做贪狼的男子做的,而且……” “而且他还救了你的命,所以秉持骑士准则的你觉得被人称作大英雄,就好像窃取了真正强者的荣誉,然后感到不舒服……唉,我说你呐,在想这些之前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鲁莽。” 被称作杰西卡的女子忍不住扶着额头,她便是杰森的秘法师搭档,一头清爽的短发下是明亮有神的眼睛,她并不是那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人留下惊艳的女人,一身平淡的法师装束,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她脖子上的项链,算不上美丽却也绝对不差的面容,属于那种乍看之下泯然众人,然而相处下来,却能够令人品出许多味道的女人。 毫不留情地打断杰森的话,然后凑近他那一张并不是十分英俊的脸,竖起手指,理所当然将他心里所想剖析出来,甚至将他的骑士主义心理也恰到好处的点到,这是经常令杰西卡感到头疼的问题。 被戳中弱点的杰森脸色红了红,望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 “所以‘大英雄’,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要三思而后行,无聊的大男人自尊可以放一边,自己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这一次杰森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听着,他当然知道即使自己做出抗争也讨不了好的,这是过往的经验所得出的结论,如果因此被揭出更加难堪的过往,反而是自寻苦恼而已。 看到了杰森如此老实,站在他面前的杰西卡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开始解决并不怎么丰盛的晚餐,由森林中的野菜熬制的汤,还有不知名果实切开,煮熟后的浓浆,便是他们今晚的食物,下厨的人是杰西卡,煮出来的味道却并不是多么可口,但也不会难以下咽,仅仅是足以充饥的地步,毕竟食材有限,她的厨艺又是一般般,做出能够吃得下去的东西便也满足,这是她知足常乐的性格。 随后淡淡的月光开始笼罩在这个小小的营地,杰西卡一只手托着下巴,脸色带着不同于往常的严肃,似乎因为考虑着某种非同小可的问题而皱起的柳眉,修长的双腿并拢在一起,杰森奇怪地打量着不同于往常的搭档,轻轻拨弄着火焰,目光顺着她的脚腕往上,掠过大腿,巡游过微微鼓起的胸部,杰西卡稍稍倾斜着的坐姿显得女人味十足,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会猛然惊醒经常被他忽略的事实,杰西卡其实也是蛮漂亮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做出决断的杰西卡旋即抬起头,却是看到坐在对面的杰森一闪而过的目光,她眼睛之中闪过狐疑之色,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篝火,似乎因为被火焰炙烤而变得通红的脸颊,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在火堆中是一名跳着艳舞的女郎,那明显是很不自然的表情吧,皱着眉头按下心中的疑惑,考虑再三,她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杰森,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嗯,为什么?”杰森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也顾不得其他,开口问道,自从两人成为搭档后,无论是杰森还是杰西卡,单独行动的机会并不多,此时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他自然感到奇怪,其中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从西斯提亚千里迢迢地来到纳尔亚斯,并不是为了修炼与观光,我是为了找东西才来到这里的,而在这段时间,我发现那件东西好像就在艾特拉斯,所以我想去把它找出来。” “有危险?” “没有,只不过……” “你不用骗我了,如果没有危险,你就不会说要一个人去了,所以这件事我奉陪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拔出背后重剑挥舞了两下:“而且我好歹是一名剑士,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名气,但实力却是有保障的!” 看着杰森一脸认真的模样,杰西卡为难地皱起眉头,即使自己现在拒绝掉他的帮忙,他多半也会偷偷跟着去的,想了一下,她便点了点头:“好吧,竟然你这么说了,我再拒绝你的好意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不过……”杰西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个结果与她预想的差不多,看了一眼兀自摆着造型的杰森,她扶着额头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大英雄’,可不可以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做这些动作,在女孩子面前耍帅可是很孩子气的表现!” “呃……” 听到杰西卡这一句话,杰森原本自认光辉的形象瞬间破裂,他露出尴尬的神色,闹了一张大红脸,两只手也不知道放哪里好,看着进退失据的杰森,杰西卡捂着嘴轻笑了出来,杰森则是恨不得找跳缝钻进去。 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回荡开去…… 第五十九章 心中的一角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d”并加关注,给《异世录黑之匙》更多支持! 立在一旁的水影变换,薄薄水幕只要轻轻触碰便会轻轻晃荡,紧挨着门口是无精打采的店员,行人穿流不息,巨大导力机器搬起厚重的箱子,银色的金属肢架发出“吱吱”声慢悠悠跨到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嘈杂的声音旋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小畜生,你不要跑!” “死猪头,听你的话才怪咧。” 宽阔的街道之上,女孩的身影小跑而来,伸出手按紧帽子,然后蹲下,用力一蹬,从导力机器纵横交错的关节支架间隙灵敏地穿了过去,操纵机器的人因此吓了一跳,因为稍有不慎,女孩就会被金属肢节给绞死,等到愤愤想要骂出来时,小巧的身影已经越过人群,向着更远的地方跑去。 在她的身后则跟着一群怒气冲冲的保镖,为首是一名肥胖的中年人,再追出老长一段距离之后,他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 梅梅回头看了一眼那名猪头老板,心中鄙夷不已,却不敢放慢速度,等到眼角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绕到前面的人影时,她急急停了下来,慌忙看了看四周,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两伙人逐渐逼近过来,她急急忙忙拐进巷子,肥胖的中年人见状,脸上忍不住露出喜色,这下看你哪里跑,围堵过来的人一下子跟着冲了进去。 巷子的另一边是被墙壁封死的胡同,女孩一头扎了进去,等到发现堵在身前厚厚的墙壁,心中咯噔了一下,而在看到女孩无路可走而露出惧怕神色时,气喘吁吁的中年人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呼~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 眼睛望着堵在出口中年人,梅梅放在腰下的手心紧紧捏住衣角,紧张地退到巷子,被堵在死胡同的她面对眼前这群人时也有些心虚,躲闪地望着紧逼过来的一群人,因为害怕被她溜走,刻意分出来的人守在出口,跑不了了,她想着,故作镇定地向着中年人喊道:“你们不要过来,这么多人欺负小女孩就不觉得害臊吗?” “小女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吗?兽人小贱种,别以为把耳朵和尾巴都遮起来我就不知道,去你妈的,人类的世界可是不欢迎你们兽人,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每次都来把我的生意搅黄,我看你这次怎么跑。” “你你你……不要过来,兽人又怎样了?我搅黄你的生意?谁叫你每次都骗那些来艾特拉斯的外地人。” “我骗他们关你什么事,你现在还嘴硬是不是,哼哼,等一下我就扒光你身上的衣服,你们兽人不是很习惯做那种事情吗?放心,等一下绝对会让你爽够的!” “你你你……你这个猪头老板禽兽不如,兽人才不是这样的……你们别过来啊,救命!救命!有人要**小女孩啦!”梅梅急得泪光在眼珠里打转。 “叫吧,叫吧,等一下你就叫不出来了!”说罢中年人慢慢靠近过去,旁边的保镖也忍不住露出淫秽的笑容,然而就在此时,巷子出口人影闪了闪。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不太好吧。”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插了进来,中年人和保镖闻言愣了愣,转身看向巷子的出口,一名男子站在那里,两只手提着袋子,消瘦的身影堵在门口,目光犹豫地说道。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梅梅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不可否认,这时候沈逸出现在这里的确让她感到些许安心,只是……对方人这么多,阿逸哥哥是不可能打得过他们的,贸然冲进来一定会被他们收拾得更惨的,想到这里,她的两只手忍不住卷成筒状放在嘴边,朝着出口的沈逸喊道:“不要过来,阿逸哥哥,他们不敢把我怎样,你快走啊!” “喂喂,从刚才他们说话的语气来看,可不像不敢把你怎样啊。” “你管我那么多干嘛,快走啊……” 肥胖中年人听罢,忍不住皱起眉头,小畜生和眼前的这个小子是认识的,想了想,他的眼睛偷偷看向了手下,后者旋即明白过来,不动声色地绕向男子的身后,中年人遂把目光转向出口的沈逸:“你小子又是谁?是这个小畜生的主人吗?” “嗯……主人嘛……应该不是的。”沈逸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走过来,看着他无知的举动,中年人在心里暗喜。 “不是主人,那你小子管那么多闲事干吗?她只是一个兽人而已,还是说你也看上她,这样很不好,年轻人要学会看清形势。”中年人说着慢慢走向沈逸,摆出一副长者的嘴脸,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摆了摆,手下的两人迅速绕到他的背后堵住了去路。 等到他注意到身后被堵住时,中年人在他的脸上看到惊慌,很好,又是一个愣头青,等一下一定要敲断他的腿骨,中年如是想着,耳边却响起男子虚张声势的声音:“你们想要干嘛,我警告你们不要再过来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很厉害吗?哈哈~”中年人忍不住与手下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出来,再怎么看,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子也不可能跟厉害挂钩,瘦弱的身板恐怕自己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吧,中年人暗道。 而注意到沈逸被包围起来时,梅梅也顾不上自己的安慰,焦急地出声:“阿逸哥哥,你这个笨蛋,快跑啊!” “嘿嘿,现在还想跑?不可能……呃,你想要干嘛……啊!” 中年人嚣张地说道,然而狠话还未放出的,站在身前的男子却突然直直跑了过来,两只手兀自提着袋子,他警惕地喊了两句,然后便看到撞过来的男子不管不顾地抱紧他的腰,一下子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视线猛地倒退出去,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男子瘦弱的身板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背部突然间一痛,他惨叫了出来,手下的人想要上前扶住中年人,却被猪突猛进的两人撞开,歪倒在一旁。 然后有人伸出手想要抓住男子,将他拽开,沈逸头一偏,环着中年人腰肢的手用力一甩,然后所有人便看到男子脚一滑,连同着他们的老板倒向另一边,袭向身后的拳头突兀地落在中年人的脸上。 “哎呦!**打错了!” “对不起了,老板……” 混乱中,沈逸又继续站了起来,尤自抱着中年人当盾牌,避开围堵过来的人,狠狠撞到墙上,中年人旋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沈逸脸色紧张看向不知所措的梅梅:“还不快跑!” “哦哦~” 愣神的小女孩旋即也反应过来,趁着乱作一团之际,跑出死胡同,沈逸则抱着中年人,在人群中又来回冲了几次,令人不解的是,朝着他挥去的拳头总会莫名其妙地落空,有的是落在空处,有的则是落在中年人已经淤肿起来的胖脸,沈逸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鲁莽之人,抓着一面盾牌,凭着蛮力地在人群中冲撞,被撞到小腹的人在地上滚了几圈,也有莫名其妙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黑拳击倒在地。 “……抓住他,给我抓住这个小子,我要……呜啊,又是谁打到我了……” “……看准点,你们这群饭桶,敢在碰到我的话,我要你们好看……”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啊,我的眼睛……” “……救命啊……” 等到梅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子里,沈逸顺势放开中年人,已经面目全非的他旋即踩空一头载倒在垃圾堆里,彻底成了梅梅口中的猪头了,原本故作惊慌的沈逸无辜摊了摊手:“都说过我很厉害了,你们就不要追过来吧……”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大片人,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好吧,看样子你们也已经没办法追了。”说罢,他向着梅梅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 “呃,好痛……拜托,是我救了你的,你还来踩我。” “哼,阿逸哥哥,你到底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明明都叫你跑了,你还非要走进来,你没有看到他们那么多人吗?随便挑出一个你也应付不了的。”梅梅气鼓鼓插着腰,站在沈逸的身前数落着,在跑出巷子之后,她便在外面找了一根木棒,想要折返回去,却没想到沈逸自己跑了出来,下意识地以为沈逸只是运气好,然后拉着他的手夺路而逃。 而其实在她跑出巷子的那一瞬间,想到沈逸可能在里面挨打,她心中其实是很担心的,眼睛甚至急得通红通红,如果沈逸没有跑出来,小女孩一定会再度跑进巷子里,当看到他平安无事,她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好了,我错了,下次看到这样的场面绝对会把你丢下的。” “哼,要你管啊,我本来就不会有事的,他们……他们才不敢把我怎样。”梅梅撇过头,嘴硬地说着。 “是是是,是我多管闲事好吧,那梅梅大小姐,我们要躲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再……再躲一会儿吧,那个猪头很奸诈的,如果再被他们追上就不好了。”梅梅犹豫着说道。 此刻两人身处的位置是一处屋顶,宽阔的视野可以清楚看到街道上的景色,行人摩肩接踵穿行在带着些许异国情调的建筑群落之中,另一边是广场,水池之上,水柱高高抛起再落下,孩子们玩耍地从一边嬉闹到另一边,干燥的风吹了过来,蓝色天空上可以望见堆积起来的云朵。 如果到了晚上,这里应该可以看到不错的夜景,沈逸靠在墙上心不在焉地想着,看着梅梅犹豫缩在一边,警惕地像一只随时会蹦起逃跑的兔子,沈逸觉得有点好笑,因为觉得她这番模样有趣,所以沈逸并不打算告诉她,那个猪头是不会追上来的这一事实。 前几天被莉莉丝拉去当做苦力地使唤,鬼使神差般遇到了托莉雅,因此莫名其妙地掐上了一架,这几天他倒因此清闲了下来,估计莉莉丝和托莉雅此时正在商量着他的事情了,想到原本有点眉目的事情因此搁浅了,沈逸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 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街道时,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沈逸眨了眨眼睛,然后拉了拉旁边的小女孩,梅梅不耐烦拍开他的手:“干吗呀?” “那个人是不是海音?” “海音姐吗?”说着,梅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脸色却刷的一下变白,仿佛看到了什么噩梦一样的东西,小女孩一下呆在原地,沈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视线的一边是海音显得有些柔弱的身影,而在她的身前是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两人嘴唇微动说着什么,海音显得有些激动,神色是苦苦哀求般的凄楚,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然后他便看到男子一巴掌扇在了海音脸上,捂着通红脸颊,海音一下子不再说话,随后男子转身拽着海音的手走向另一边,很快两人身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我去看一下……嗯?” 说着,沈逸便想要跟过去,他有点担心海音的情况,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没想到一只小手固执地拉住他。 “不要过去了,好吗?阿逸哥哥,那个人不是海音姐,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低着头,梅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喃着也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沈逸的话,他看了看她奇怪的模样,又再看了看海音离开的方向,没有执着到非要弄清的地步,他最终还是放弃一探究竟的打算。 两人最后在屋顶待到天黑才回去,其间,梅梅表现得很低沉,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不要追过去,也没有告诉为什么要否认那个人就是海音。 夜色随即降临,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一路看着沉默的女孩,他大概猜得出来,或许属于小女孩心中黑暗的一角随着看到一幕悄然来临了……(小说《异世录黑之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章 遗迹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d”并加关注,给《异世录黑之匙》更多支持! 空旷的山洞之中,没有多少的光线,入口延伸过来的光束嫌弃地躲在出口,吝啬如同守财奴般守着那一片小小的洞口,再往里的话,出现在视线之中,毫无疑问是浓墨一般的漆黑,没有光亮驱赶的阴暗如同附骨之锥,时刻准备着称你不备之时,连同色彩与灵魂一起将你吞噬殆尽。 这就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了,走在前面的杰森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是穿着长袍的杰西卡,微微平举着发出光亮的珠子,紧随在他的身后不到半步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她清丽的侧脸,圆润双唇以及在脸颊滑落的发梢。 与他的犹豫不同,在她清爽的短发下,那一对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全然没有了平时该有的和善和随意,紧紧盯着盘亘于眼前深邃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认真专注的眼神似乎被渲染成同样的黑色而容不下其他的物体,这是令他感到陌生无比的变化了,杰森既没有在她的眼睛中看到动摇,也没有看到兴奋,素洁的短发明明遮掩不住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他却无法从她的表情判断出任何细微的情感,他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只是一个与杰西卡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坚定的脚步并没有停留,空荡荡洞穴之中只剩下“嗒嗒”的脚步声,旋即他的犹豫慢慢便变成不安,原本走在前面的他很快被杰西卡超过,变成落后于她半个身位,逐渐远去的背影投身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似乎正在以秒的单位拉开数千里的距离。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他摇了摇头,驱散掉心中的那一丝犹豫,然后握紧手心,跟了上去,固执地走在杰西卡的前面,他不想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至于这算是什么情感,他没有深究下去。 将一瞬间的犹豫定义成弱小,杰森强迫自己让心神转移开去,视线所及之处,是经过平整的道路,崎岖不平的路面仅仅是在路口那一小段,应该是进入某个遗迹了,他想着,因为光线的缘故,无法看清这个遗迹究竟有多大,唯一可以看清的是脚下道路是青铜色的砖石堆砌而成。 遗迹这类的旧址在杰森看来已是见怪不怪,他曾经就听说过指导他剑术的老人说起在遗迹闯荡的事迹,身边也有作为冒险者而活跃于遗迹的朋友,所以这种东西在他看来更像是时代残留下来的象征,也就没有任何太过沉重的印象。 至于其中的危险多半来自于将遗迹当成巢穴的野生魔兽,他理所当然地如此认为,自顾自地忽略掉刚刚踏进来之时产生的犹豫,严格来讲,那并不是因为胆小而产生的类似于逃避的情绪,而是近似于预警之类的警兆,如果在他能够再细心一点,也就会发现此时身处的地方,别说是魔兽了,就连虫子之类的动物都绝迹于身前。 然而没有如果,被其他东西干扰的杰森并没有看到这些,他跟着杰西卡一步一步深入进去,至于说到探究遗迹的真相等等的动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他仅仅想要帮助杰西卡而已。 …… 不知道过了多久,越发深邃的黑暗徘徊在两人四周,靠着杰西卡手上的珠子发出的光亮勉强辨别着方向前进,杰森有好几次想要开口,是不是两人走错了方向,以致于一直在原地打转,杰西卡始终不发一语,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中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强烈,幸运的是,并没有过得太久,眼前的景象终于是有了一丝不同。 “这是?”杰森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巨大柱子一样的事物。 “石像……”此时杰西卡也终于开口,皱起了眉毛疑惑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事物,努力抬起珠子,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她这一动作终于让杰森感到一丝久违的熟悉。 “米陶诺斯!”在微弱光亮的摇晃间隙,杰森得以看清眼前柱子的真身,忍不住喊了出来,旋即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漆黑在一瞬间褪去,原本被黑暗徘徊的四周陡然明亮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此刻身处之所。 伫立在两人身前的是形态逼真的米陶诺斯石像,如同忠诚的守护卫士,同样的石像还有五具,杰森仅仅看了一眼,便感受到不应存在的压力,就好像在奇恩罗斯竞武台面对红眼的米陶诺斯时感受的压力一样,怎么可能?只是石像而已,他在心中默念道,不安感却开始疯狂地增长。 旋即望向四周,青铜色的路面延伸开去,混杂着古老气息的色泽如同陈述着时间沉积下来的悠长岁月,那是另类而如若实质的存在感,一眼望不到边的景象,仿佛是无限空间的延伸,比想象中还要开阔数倍的地方,杰森甚至想象不出这样的遗迹会存在于洞穴之中,随后他的视线被一扇银色的大门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扇纯银打造的大门,银色光泽散发出令人安静下来的魔力,繁复的纹路构成巨大转轮,即使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他依然可以看清上面精致绝伦的纹路,大门所处的位置正是六具米陶诺斯石像的中间,仿佛拱卫君主的部下,与杰西卡对视了一眼,杰森开口问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扇门的后面吗?” “我不知道。”杰西卡却罕见地沉默了下来,摇了摇头,轻轻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告诉杰森只要陪她走到这里就可以了,她的眼睛旋即转向银色的大门。 没有理会杰西卡的眼神,杰森自然不可能就此离开,在目睹到那些米陶诺斯石像时,他没有由来地感到不安,危险似乎正在逼近,在这种糟糕的预感下,他更不可能撇下杰西卡一个人了:“那我们……”然而他的话还没说话,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却倏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咔咔咔…… 那是像发条开始转动的细小声响,却不知道为何,清晰地出现在两人的耳朵中,如同在灵魂上回响转动的齿轮,两人同时注意到了银色大门上的刻纹开始跳动,浮现在空中,而随着这些声响,他注意到了身边的石像开始剥落的灰尘,六具米陶诺斯的石像如同活了过来一般,灰色表面开始变成鲜红肌肤。 “快跑!”杰森毫不犹豫地转身,却看到杰西卡依然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她似乎有些不甘心,他转身又跑了回去,朝着杰西卡愤怒地喊道:“还愣什么!快跑啊!”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杰西卡的手跑了起来。 杰西卡旋即也明白过来,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跟在杰森的身后,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原本逼真的石像便化成恐怖的怪物,猩红的双目嗜血般望了过来,仅仅一瞬间,便让人感受到它眼睛中的暴戾,怪物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朝着两人追击而来,她忍不住感到庆幸,如果没有杰森的话,还留在原地的她便会同时面对六只米陶诺斯,那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绝境。 两人的奔跑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地,便遇到了之前没有遇到过的青铜墙壁,杰森与杰西卡愣了愣,对视了一眼,随后杰森拉着她的手向着另外一边的方向跑去:“这边!”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因为身后追来可是要命的怪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绝望地发现,无论怎么变换方向,始终无法逃离这一片巨大的遗迹,来时的道路似乎已经迷失在漫无边际的空间中,杰森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身旁的杰西卡,她比他更加不堪,汗水浸透了她的长袍,虚弱地坐在了地上,耳边的米陶诺斯的嘶吼仍然绝望地在逼近。 “该死,这见鬼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他一拳打在墙上,疼痛感从拳头传到了大脑。 “可能……我们可能出不去了,对不起了,杰森,是我连累你,现在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杰西卡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鬼话呢,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杰西卡呀……”说着,杰森回以安慰的笑容,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还能笑出来,旋即抽出背后的大剑,没有任何耍帅的心思,他站在杰西卡的面前:“……而且我……我可是打倒过米陶诺斯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就放弃呢……”他勉强说着这种自我催眠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番鬼话。 “别傻了,怎么可能赢得了呢……”杰西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两人之间倏地陷入了沉默,随后杰森也开始如同放弃一般坐在地上,认命似地胯下了肩膀。 “好吧,看来,我的传奇物语要到这里终结了。”丝毫没有任何形象坐在地上,放弃了继续挣扎,杰森没有想到自己面临死亡那一天会这么坦荡。 “你的传奇物语有开始过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放松下来的神经反而觉得轻松,杰西卡甚至有心思开他的玩笑。 双手搭在膝上,坐在冰冷的地面,感受到米陶诺斯追来时的震动,他笑了笑:“每一天都是传奇的开始,虽然没有诗人为我传唱英勇的事迹,在我这个年纪死去的话,应该可以用英年早逝这个词。” 原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换来杰西卡的笑话,却是没有想到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杰西卡重新开口道:“其实我有办法离开,只是……我们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人能够逃出去。” 在听到杰西卡前半句话时,杰森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紧接而来的后半句又仿佛无情的宣判将他抛下低谷,燃起的希望之光很快又熄灭了,不过,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是不是,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故作淡然地说道:“呵呵,那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一个人先走吧,我……我留下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死的,会撑到你回来救我的!”说着,他站了起来,闭上眼睛背对着杰西卡,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 对,这样做就可以了,他在心中默念着,作为男人的他应该做到无惧生死。 旋即耳边传来杰西卡施展秘法时念诵的奇妙音节,无论什么时听到她的声音,总是这么悦耳,他在心中想着,随后睁开眼睛,想要做最后的告别,却是没有想到自己周围被白色的光亮包裹住,他猛地转过头,却是看到杰西卡露出无奈的笑容,那是平时调侃他时露出的笑容了。 “大英雄,谁说我要走了,要离开的人是你才对……”说着她杰西卡摘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到他的手心,轻轻笑了出来:“……毕竟是我把你牵扯进来,如果你能找到人来救我那是最好了,如果不能的话,就把我忘记吧,我可是没有坚强到能说出我不会死的程度,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还有……不要让你传奇物语那么快终结,英年早逝可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哦!” “杰西卡,你……” 杰森还想再说,白色光芒一闪,炫目的光亮倏地涌起,等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传送到艾特拉斯的森林里,看着四周变换的景色,他默默地握紧掌心的项链,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洞穴,随后向着艾特拉斯的方向跑了过去。 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你忘记呢,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呢! ……(小说《异世录黑之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十一章 异动 沈逸坐在椅子上,凝视着水珠跃起而后溅落,身后是青葱的草皮,稍稍拱起的坡地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而在他的眼前则是喷泉,可以看到上面的石雕,其上图案以他的眼观来看自然与美观挂不上钩,或许是自己审美差异了,毕竟这是另一个世界,此时他身处的位置是艾特拉斯的广场。 回想起那一天,他看见海音与那名陌生男子离去的情景,她的神态与男子的神态,焦虑与冷漠,无论从何种角度去揣度,可以得出的结论大概都不会是什么美好的答案,在那之后,梅梅似乎因此一直变现出心情不佳的状态,可以明显感到她的焦急与懊恼,还有仿佛因为什么办法也没有而产生的自暴自弃,甚至于有一次,他在大厅之中听到房间内海音和梅梅的争吵,这是住进公寓以来第一次看见两人之间闹出无法和解的争执,激烈的说话声远远传了出来,薇薇安因此紧紧抓住他的手,孩子们也躲在楼梯口看着海音的房间,整个公寓的氛围一下子低沉了下来,随后连续好多天,海音和梅梅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然而就在薇薇安和孩子们绞尽脑汁想要让两人和好时,和海音在一起的那名陌生男子带着另外几人找上了公寓,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逸并不清楚,陌生男子高傲的姿态不屑与任何人开口解释,平端着高高在上的视线仿佛目中无人,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稍稍露出奇怪的神色,想来是并不怎么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间公寓里。 在看到男子的瞬间,海音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褪去血色的脸上显得那么的无助,柔弱得如同在暴风雨中摇曳凋谢的花朵,梅梅因此冲上前去想要与男子厮打,却被他带来的手下推开,待价而沽的眼神冷冷扫过房间中其他兽人孩子,在看到薇薇安时,他的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薇薇安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男子的眼神旋即与他视线接触,却让沈逸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这之后的事情,其实也就很清楚的了,兽人在人类的城市是如何弱势,沈逸其实看得很明白,然而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不舒服。 便是在男子的面前,海音跪下来苦苦哀求,男子却是显得无动于衷,待到身边的手下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什么,他才略微不满地答应再给她一些时间,至于再给海音时间做什么,不得而知,事情的最后,男子只是将海音带走,梅梅红着眼睛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等到第二天,海音回来后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压抑的哭泣声便传了出来。 薇薇安甚至因此偷偷问过自己,海音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目光游移在广场穿流的人群,沈逸的头脑中忍不住浮现出这些事情,如果什么都不想的话,也许会轻松许多,毕竟烦恼永远都是自己找来的,他仰视着蔚蓝的天空淡淡地想着,待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他稍稍眨了眨眼睛,在愣了一秒之后,招呼道:“还真是巧啊。” 视线一边突然出现的是许久不见的莉莉丝,抬了抬眼镜,她若有若无地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脸上的表情,那是一幅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预示着麻烦将至的神态:“是啊,真是巧了,沈逸先生,还是说该叫你贪狼阁下。” 眼前莉莉丝的打扮依旧是那般得体,蓝色长发盘起在脑后,稍显妩媚,身上穿着修身的紫色长衫,对襟缀以花饰,配上长裤,倒是显得端庄淑雅,当然了,前提是她没有用那一种猫抓老鼠般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话:“如果我说贪狼不是我,你可不可以把我当做不存在,然后静静地离开呢?”他目光躲闪地漂移开去。 “呵呵……”回应他的,是莉莉丝特有的黑色笑容:“你还真是爱开玩笑,沈逸先生,伦纳德的中队被你打垮,传奇怪物米陶诺斯也不是你的对手,就连托莉雅这个全身只剩下肌肉的女人也曾经在你手中吃瘪过,还真看不出,原来你这么厉害。” “好吧,全身只剩下肌肉的女人……我好像明白什么了,不过这么数落你的闺蜜兼上司真的没问题吗?” “何止没问题,简直是太看得起她了,你知不知道从那一天以后,我过着怎样的生活?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晚上,顶着太阳的毒晒,每天被她使唤,然后跑来跑去,奔波命也不过如此,叫她将伦纳德请回来,要面子的她死活不肯,难得找到一个可以尽情使唤的小弟,却被她二话不说踢掉,这样的女人独裁,**,蛮横,活该她注定单身一辈子!” 似乎按下某个快关,莉莉丝气愤的语气越说越快,仿佛恨不得一刀捅死托莉雅,沈逸忍不住感到一阵心虚:“你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忍不住担忧起来,听到莉莉丝心声的他会不会因此被灭口。 随后恢复优雅的莉莉丝丝毫不在意沈逸的眼神,甩了甩额头的刘海,一幅理所当然下着结论:“所以呢,在我强烈的抗议之后,得出结论如下,托莉雅决定暂时不追究你的对艾特拉斯的危害,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在我的监管下活动。” “那就是说……”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上司兼监视人,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理由?” “你小子把我家的天花板都拆了,还想要什么理由!” “……” “不过,作为补偿,我会告诉你伊莎贝拉的消息。”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力。” “乖,小沈逸,出于人道主义,姐姐会象征性地问你愿不愿意的。” “然后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听你的?” “这是当然了!” 摇了摇头,沈逸无奈地露出了苦笑,有种签了牛马契约的感觉,可以预想接下来绝对不会那么轻松了,如果因此得到伊莎贝拉的消息,却也并不是坏事,无形之中又回到原来预定的轨道,只不过现在该烦恼的事情却不只有这一件而已。 将征用他剩余价值的事情传达之后,莉莉丝便神清气爽地离开,留下他一人继续逗留在艾特拉斯广场,他看着天空中悠悠飘过的白云,呆呆地出神。 然而当沈逸以为会这样悠闲地度过剩下的时光之时,剧烈的跳动隐隐地从胸口处发出,他似乎出现了幻听,被拨动的巨大齿轮咬合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紧随而至是从胸口处传来奇异的跳动,真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静止的某种东西被激活。 沈逸一只手按着胸口,皱起了眉宇,这种隐隐不安的异动是挂在胸口的黑色钥匙引起的?虽然异样的感觉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不适,但他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身体,不经意间发出的气势吓飞远处的鸟类魔兽。 随后,稍稍带着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神色焦急的男子背负着大剑向着奇恩罗斯竞武台的方向奔去,沈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是记起男子的名字,那个人似乎是叫做杰森。 将挂在胸口的黑色钥匙掏出来放在手心,异动随着杰森的离开而慢慢平息了下来,沈逸疑惑地握紧黑色钥匙,然后站了起来,向着杰森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将手头上的文件归类,放入袋子中,卡卡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斜着眼睛倚在桌上,柜台的一侧,接待少女温和的说话声如同风铃响起,另一侧自然是粗声粗气的大汉了,因为米陶诺斯的事情,奇恩罗斯每天的人流量增加了许多,看着在眼前晃过进进出出的人影,困意挥之不去,前台新雇来接待的姑娘也忙得像陀螺一样,不过,与他无关就是了,觉得困的原因是因为昨天晚上陪着朋友去酒吧,宿醉导致的头疼到现在没有消失,然后便又有人跑到前台,向着他询问关于贪狼的事情,他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到他,走开,不要妨碍到我们工作!” 毫不留情的喝退提问的人,卡卡的恶声恶气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也有觉得不妥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那些是属于奇恩罗斯这边的工作人员,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百个跑来指明要找贪狼的佣兵,一开始他还会兴致盎然地给对方讲解自己如何慧眼识英雄,自己怎么怎么有眼光之类,吧啦吧啦说上半天,最后在谦虚地暗示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那名贪狼先生。 只是同一个问题被问上几百遍,即使是老约翰那样的老好人也会把脾气磨光,就更不用说卡卡自己了,到现在他还没有出言恶语相向,已经算得上很有休养了。 然而说实话,卡卡其实十分鄙视这些跑过来找贪狼的佣兵或武者之流,他们一个两个都是想借风头正盛的贪狼来令自己出名,这种指明要挑战某某的,卡卡可是见多了。 毕竟要对付魔兽并不容易,然而要对付人还不简单,他有朋友吧,他有亲人吧,如果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可以人为地制造出朋友来,只要一旦有了这些关系,弱点什么的,再强悍的人也只不过是任人鱼肉的货色而已,他可是见惯了各种架在背后的软刀子、硬刀子等的黑色手段。 比起堂堂正正地做出令人无法企及的成就来说,阴谋与算计企图一步登天则是令人不齿了,其中延生出来的各种黑暗就连他这个小小的普通人都看不过去。 无聊转着各种想法,卡卡忍不住冷笑起来,该说这样的人卑鄙还是狡猾呢?自以为见惯各种场面的他在心里鄙夷的同时,却也害怕这些人,老约翰因为有事而暂时离开办事厅,少了他的啰嗦,卡卡觉得自己或许不用表现得那么拘谨。 “告诉我,贪狼住在哪里?”略微低沉的声音随即落入他的耳朵,卡卡下意识地认为肯定又是某个投机者无聊的问题,于是不耐烦地转过头,扯着喉咙喊道。 “有完没完呀,不知道,我不知道……诶?” 这一次,他不耐的神态尚未完全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胸口便倏而一紧,竟是被拖了起来,然后他便看到双眼通红的男人,略微熟悉的装扮,他记得那是叫做杰森的蹩脚剑士。 衣领被抓住,卡卡顿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眼前的杰森却仿佛失去了理智,乱糟糟的头发没有了平日的整洁,一身风尘仆仆,衣服上还沾着两片树叶,毫无疑问,此时的杰森像极一只发狂的魔兽,不待他理清思路,卡卡便被拉至他的身前,他紧接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我问你,贪狼现在在哪里?” “冷静,冷静!”看着眼前陷入莫名狂躁的杰森,卡卡忍不住哭丧脸安慰着,不复刚刚不可一世的嚣张:“你先不要冲动,冷静下来听我讲……啊!”旋即他忍不住发出惨叫,杰森抓住他的衣领摔了出去,他的背部毫不保留撞上前台,剧烈疼痛一下子涌了上来,来不及喘息,重剑冷芒遂而贴着他的身侧落下,只是听见“咻——”一声,木制的柜台分崩离析,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全身汗毛立了起来:“救救救……救救救……救命啊!” 短短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却是如同霹雳闪过,等到意识到有人前来闹事,徘徊在竞武台的佣兵旋即一拥而上,杰森单手持着剑柄,侧身转了半圈,遒健的肌肉绷紧,手腕猛地一摆,他下意识挥出平日里锻炼时重复了成千上百遍的动作,宽厚剑身挟着巨大的风压扫过,将包围过来的两个佣兵拍了出去,另一边的手肘倏而顶出,他没有任何犹豫地靠着直觉做出动作,撞到几近身前的佣兵的胸膛,顶飞的瞬间又抓住了那人的衣领拉了回来抡出。 狼狈的身影接连飞了出去,围观着的人露出愕然的神情,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则花容失色地发出了尖叫,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下去,那些徘徊在竞武台的佣兵竟然连一下都接不住,看着喘着粗气的杰森,卡卡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这还是那个蹩脚剑士吗?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杰森已经举起了手上的重剑,脸上的决绝让他忍不住缩了缩。 “要么告诉我贪狼在哪里,要么死在这里!”他如是宣判道,并不冰冷的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愤怒之人的痛斥,里面还留有几分残存理智,则是值得令人深思。 “可我真不知道呀……” 卡卡不得不颤抖着回应杰森的死亡提问,这却是实话了,奇恩罗斯这一边虽然也想要联系贪狼,然而贪狼在领取挑战的赏金后便销声匿迹了,一点迹象都不留,在杰森的威压下,他忍不住说出这一事实,举起的剑锋却没有半点偃旗息鼓之意,卡卡忍不住朝着身后缩了缩,心脏跳动如同敲响的鼓点,他百分百相信吃错药的杰森绝对会把他杀了。 冰冷的场面停滞了一瞬,空气如同冻结,充斥在奇恩罗斯办事厅是肃杀的气氛,事后回想起在奇恩罗斯办事厅的鲁莽时,就连杰森自己也表示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一下子将那么多人挑飞,愤怒的力量显然让他失去理智,却也带来惊人的战力,当问起他会不会真的杀了卡卡时,他沉默半晌,随后表示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也许那一瞬间他还真的会劈下去也说不定。 于是乎,在这短短的瞬间,他握着剑柄猛地挥落,卡卡害怕地闭上了眼睛,逗留在办事厅的围观之人,有的瞪圆了双眼,有的将视线移开,斩落的剑锋不断逼近,一刀两断的寒芒闪烁着死亡的森然。 锵~ 异响倏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回过神来时,只看到大剑在半空中不停的翻转,划过长长的弧线后掉落在地上,发出铛铛的声响。 视线再转回去,便有人惊讶地发现,恍若幽灵浮影般现身,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站在杰森身前,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在对上他的目光时,杰森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便听到那对他来说冰冷却如同救命稻草的声音:“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 *************************************************************************************************** 依旧是在正体不明的遗迹之中,并不完全算是黑暗的环境,不明原理而运作着的亮光看不到发出光线的载体,既不能一眼地看清遗迹的全貌,却也不会因为视线问题而遭遇死胡同的尴尬,除了青铜色的墙壁之外,找不到其他的建筑了,偌大的空间有时会让人心虚地感到窒息般宁静。 当然,身处于此地绝对算不上轻松,她扶着墙壁喘息,稍显凌乱的头发,衣服因为汗水浸透,双脚微微颤抖,粗糙而冰冷的墙面并不能给自己太多支撑,如果有镜子的话,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是萎靡不振了,能够支撑到现在,她或许该为自己的顽强感到自豪,然而也仅仅是负隅顽抗,干涸见底精神甚至连最简单冥想都难以做到了,仅遗体力一丝尚存的她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的印象其实是很模糊的,与杰森分开究竟过了几天,一天还是两天?杰西卡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竟然会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她还抱有什么妄想呢?靠着隐身的秘术撑到现在,她应该为自己喝彩了,虽然到头来什么也做不到,也许从她决定离开西斯提亚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 虚弱的她干脆坐到了地上,仰着头靠在墙壁上,饥饿感暂且不论,因为透支了精神施展秘术的她其实连睁开眼皮都觉得困难,为什么要将项链交给杰森,杰西卡连自己都有些不明白,勉强去想的余力显得弥足珍贵,不过……大概是不想希望自己生存过的痕迹就这样消失无踪吧,她自嘲地想着。 紧随而至是米陶诺斯的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她甚至可以听到它们因为找到自己这个打破安眠的罪魁祸首而欣喜若狂的的嘶吼,只能死在这里了,她无奈地想着,放弃挣扎,半眯着的眼睛注视着逐渐逼近过来的怪物们。 疲惫感慢慢地将意识淹没,她的眼睛跟着渐渐合上,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身后倏地闯入了亮光,然后有什么人的身影冲了过来,紧接着,杰西卡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幻影,在那光亮的尽头,她看到杰森跑向自己的身影。 意识的最后被汹涌而至的虚弱感吞没,她只听到片碎的叫嚷,还有不断呼唤自己名字的男子焦急声音…… 第六十三章 项链、钥匙与遗迹 跑到杰西卡的身旁,杰森紧张地将已经昏迷倒地的她扶起,匆匆的检查一遍她的状况,心中的担心稍稍缓解,苍白的脸上虽然毫无血色,脉搏却兀自顽强地跳动,只是因为虚弱而昏迷过去,他安慰地在心中想着,看着紧闭双眼如同睡美人的女子静静躺在怀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只手伸过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挽过她的脑后,他将杰西卡横抱在胸前。 “对了,贪狼先生,我……”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想要对着另一边拖住六只米陶诺斯的贪狼喊出小心之类的措辞,转身的刹那,“隆——”瞬间从他眼前掠过的巨大身影却让杰森剩下的话卡在喉咙,狰狞的怪物发出痛苦的低鸣,尔后撞上青铜色的墙壁,崩毁的碎石随后落下。 那是怎样的一幅光景,他无法描述得清,只是当看到自己束手无策的怪物轻而易举地从身边掠过,一瞬间掠过的狂风吹起他的衣服,扭曲的光线分明也暗了一瞬,犹如置身在梦幻之中,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反应此时的心情,只得呆呆看着歪倒在一旁的怪物,崩断的牛角以及扭向一旁的柱子般手臂,继而呆呆的视线转向另一边。 微微侧转过来的身姿如同武神降临,脑袋在当机半晌之后,对上黑色面具下冰冷的瞳孔,他随后便反应过来,那是催促离开的眼神,将心中多余的担心收起,他转身向着豁然裂开的出口跑去。 等到杰森抱着杰西卡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时,沈逸倏而握紧了拳头,这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感觉,从踏进眼前这处地方开始,挂在胸前的黑色钥匙便开始不断发出嗡鸣。 连带着躁动起来的,还有奔腾于全身上下的气劲,他的血液也跟着鼓动,暴躁的嗜血情绪回忆起深藏于内心的另一个世界黑色记忆,深沉而不见底,敲响亘古的钟摆开始引诱着他向更深的无序堕落,他的耳边无故地回荡起诡异的旋律,是迎接主人忠诚的仪仗?抑或是引诱猎物的甜美陷阱? 止步于他面前的米陶诺斯发出不安的鼻响,沈逸的眼睛转而落在米陶诺斯的背后,这种奇异的变化,正源源不断地从那扇银色的大门发出,就好像……他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锐利如同刀锋,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引诱他去推开那扇大门。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的眼睛随着全身的变化而变得冰冷,身体饱溢的力量似乎隐隐回到以前的水平,只是……越是甜美的果实越是饱含致命的毒素,心中转着警惕的念头,沈逸微微俯低了身体,握紧的拳头吱吱作响。 砰—— 炮弹般的声音突兀地平地炸响,其后所站的地面陡然龟裂开来,蛛丝般蔓延开的裂痕显示出这一瞬间的力量,他的身形紧跟着消失在阴暗的空间之中,眨眼的功夫便已出现在了其中一只牛头怪物面前,顿了顿,背对着怪物全身蓄满了力量,左脚抬起贴着身侧,再用力地甩出,全身躁动不安的力量聚集在脚跟,旋转着侧踢卷起猎猎的风压。 豪武流——崩拳改·泰山落! 巨大怪物旋即倒飞出去,从胸口凹陷下去,彻底断绝生机,他的身体停留在半空,另一边硕大的拳头已冲杀而至,袭来的风压吹散了他的头发,可以看到米陶诺斯兴奋而杀意盎然的猩红双目,狰狞巨首露出残酷的笑容。 那拟人化的表情落在他的眼中,也仅仅是自以为是的天真。 拳头旋即失去了目标踪影,等到反应过来时,踩着它肌腕的渺小人影已然在他手臂上疾驰,它的眼睛睁大,急速靠近的身影模糊如同随时会消失,紧接着站定在它的肩膀,前脚前滑,扎开马步的姿势,右手握紧旋转着自腰下突击而上,刹那爆发开来的劲道卷起无形的气流,在它的眼中不断扩大。 钻拳·尖螺! 沈逸随后跳开,一记闷响,紧跟着米陶诺斯后脑倏地爆裂开来,脑浆如同泉涌喷出,在空中翻飞的身影没有任何留恋战果的迟疑,决绝如同理所当然,转而跳向另外几只怪物。 还有三只米陶诺斯,他在心中默念着。 …… 许久,尘埃落定。 砖石的碎块随处可见,原本平整的路面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凹陷下去的深坑,再往前看去,便可以注意到青铜色墙壁有许多塌陷的地方,可以望见山体的崎岖不平,狼藉的遗迹已经失去最初的神秘。 唯有那一扇银色的大门,兀自闪烁清冷的光泽,其上浮现刻轮更加清晰,仿佛是在为他的壮举而喝彩,又好像是在催促,等到最后一只米陶诺斯的身影轰然倒塌,沈逸的目光重新转向那一扇银色大门。 心跳紧跟着加速,蠢蠢欲动的黑色钥匙仿佛在鼓动着他朝前走去,沈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慢慢走到大门之前。 然而,在门前几米的距离,他停了下来,没有再靠前,黑色的眼睛打量着银色的门扉,从边框那繁复的纹路,再到刻在其上意义不明的文字,稍稍回想起来,那些文字像极了尼奥尔老爷子在施展兽族秘术救醒薇薇安时所浮现的符文,他仅仅是惊鸿一瞥,能够记下来怕是与记忆力好坏无关。 不过,不管怎样?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也是不大,他理智地压抑住推开银色大门的冲动,不可能因为那莫名其妙的旋律,他就必须推开大门,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他更加警惕这种毫无根据的变化,以及因为神秘旋律作用下充斥在体内的力量。 十分显而易见的道理,沈逸一直信奉的便是等价守则,想要远超常人的武力,必然要付出远超常人之努力,财富也好,权力也罢,不变的是自己,虽然并不是付出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但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付出什么,因为无论在哪里,世界都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吝啬。 因此,身体的异变仿佛是诱饵,摆在眼前的银色大门则是隐藏在诱饵下的鱼钩,在被吊住而鲜血淋漓之前,压抑住**才是聪明之举,毫无理由放纵自身则是致命,因为那也许会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犹豫仅是一瞬,理性旋即压倒了蠢蠢欲动的身体,只是看了一眼,旋即沈逸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 而在沈逸离开后不久,孤零零的银色大门仿佛一下子消沉了下来,浮现在空中转轮越转越慢,到得最后,连清冷的光泽也如同失去了力量。 嗒嗒嗒~嗒嗒~嗒~ 最后一声脆响,齿轮跳动停止,旋即,如同松开的发条猛地转动,以远超原来的速度逆序转动的刻轮陡然亮了起来,死去的米陶诺斯倏而倒退着回到银色大门之前,就好像倒带的电影,身上伤口也消失不见,血红色的肌肤慢慢变成灰色的石像,连同青铜色的墙壁也恢复如初。 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整个遗迹便已经退回了杰森与杰西卡闯入时的模样,神秘而阴暗,而在其中,隐隐有笑声回荡…… ************************************************************************************************* 从遗迹跑出来后,杰森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将怀中的尤自昏迷着的杰西卡放到一边,随后,他再也忍受不住,仿佛脱力一般仰躺在地上,林木郁郁葱葱,天上的星斗也一眨一眨,他突然觉得能够看到这样的夜空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且暂时不去想之后该做什么,因为来回两头跑的关系,全身上下的肌肉正在发出抗议,酸痛感无处不在,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成问题,如果是贪狼先生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吧,回忆起米陶诺斯被打飞的一瞬,也许他比老师还要厉害,杰森忍不住这样想着。 旋即黑影闪了一下,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贪狼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贪……贪狼先生!” 沈逸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慌张,眼睛转向一旁昏迷过去的杰西卡:“她就是那条项链的主人?” “嗯……”杰森局促地应道,现在想来自己脑一热跑到奇恩罗斯办事厅还真做对了,在感叹自己的运气之余,他觉得贪狼愿意帮他还真是像奇迹一样,细想起来,那时候在他说完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贪狼先生其实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当杰森拿出项链之后,他才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也许杰西卡留给自己的项链有什么古怪吧,杰森不安地在心中想着,忐忑不安地望着贪狼,心中却是考虑如果他要拿走项链,自己要怎么跟杰西卡解释呢? 然而,沈逸终究没有这么做,他之所以会帮杰森,仅仅是因为黑色钥匙的共鸣,现在看来那个昏迷的女人、遗迹还有自己身上的钥匙都有某种联系,沈逸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旋即转身背对着杰森:“等到她醒来之后,我再来找你们。”简短说了一句之后,他转身消失在森林之中。 杰森随后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答谢的话来不及说出,他忍不住靠向背后的树干,算了,应该还有机会见面的,他想着,静静地望向夜空。 …… 第六十四章 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寂静无人的街道,稀疏的灯火,多多少少让人觉得寂寥,海音公寓所在的街区到了晚上,活动的人就不多,时间晚一点,例如深夜的时分,连影子也会显得奢侈。 聚集在这里的多半是讨生活的人,有流浪过来的佣兵,身手并不好,甚至是连最普通魔兽猪猡和飞蚁都打不过,混在底层,最常用的伎俩就是用一把崭新的大刀吓唬住在商店街的良民,以此获得不多的收入,当然,如果被艾特拉斯的卫兵发现并抓走,少不了几天的牢狱之灾。 也有无依无靠的老人,这倒是住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了,种着稀疏到令人怀疑能不能填饱肚子的植物,梅梅买回来的没有加工过的玲花之种,有很少一部分就是从老人们手中收购,有一天没一天地挨着,等着大限将至之日,幸运的是,每天都可以看到固定的人过来接济,是出于善心呢?还是艾特拉斯的保障措施呢?就是不得而知的,托这些善心人的福,老人们得以免受饥饿之苦。 因此,一旦到了晚上,逗留的人不多,到了稍晚一点的时间,就是人迹罕至的情况了。 从架起桅杆一侧跳了过来,踩在走廊的护栏停了一下,回头瞬间顿了顿,摇了摇头嘲笑一声自己的多疑,然后他便落在公寓的五楼。 手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动作,步伐的幅度在踏上五楼的地板时就已经缩小许多,谈不上隐匿行踪之类的想法,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不想吵醒薇薇安,对于她异于常人的听力,沈逸可是头疼了许久,如果不刻意使用一些藏身的技巧,则是很难躲过她那一双毛茸茸的耳朵,这在兽人世界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至于为什么,反正他是没有发现海音和梅梅还有住在公寓的其他孩子有这样的天赋。 轻轻推开门,光线暗淡的房间内并不凌乱,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他环视了一圈,并排着两张单人床,可以看到被丢弃在床脚一侧的小袋子,上面的是被少女糟蹋掉的零食,至于那些是不是薇薇安不问自取,他忍不住苦笑,多半是她偷偷趁着梅梅睡着的时候顺手牵羊来的。 住在一起的沈逸和薇薇安自然不可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也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例如到了晚上迷糊少女梦游似地爬上他的床,往往这时候,胡思乱想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一根筋没有任何歪心思的薇薇安只是想要一个舒服抱枕,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克制自己则是很大的一个考验,到了第二天,与神清气爽的少女不同,他会顶着一对熊猫眼被没心没肺的梅梅笑话上半天。 考虑到有时候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他便将床安置在靠近门口的一侧,此时循着平缓的呼吸声望去,稍稍露出苦笑,当下却也感到一阵暖意,发出这般可爱呼吸的主人正紧闭着双眼睡在他的床上。 金色的秀发仿佛能在黑暗中发出光泽,歪着的肩膀抵在墙上,静谧单纯的小脸扭向一侧,露出令人感到安心舒适睡容,屈起双腿稍稍分开,从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上并不难判断,薇薇安一定是傻傻等了自己一个晚上,然后便以现在的坐姿陷入美梦。 他仿佛可以看到少女努力撑起双眼打盹时的姿态,感动之余又觉自责,悄悄走到她的身前,小心翼翼帮她盖上被子,随后躺到另一张床上,闭目回想起各种各样的事情。 黑色钥匙、银色大门、兽人村庄,还有伊莎贝拉的事情,再远一点,就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七杀和破军,各种各样的画面闪过。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尚未睡实,胸口处便传来挤压的触感,睁开眼睛,他便看到薇薇安紧闭着双眼,梦游一样地爬到他的身上,静静趴在他的胸口,随后又似乎并不满意,换了一个姿势,疏松柔软的尾巴卷起在腰侧,可爱的侧脸贴着他胸口,舒服发出呓语。 真是败给你了,看着薇薇安酣甜的笑脸,沈逸放弃了叫醒她的打算,明天起来再念她吧,他如是决定着…… ********************************************************************************* 隔天,灰蒙蒙的天色似乎积蓄着小雨,翻卷的云朵略带阴沉徘徊于高空,似乎是打算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之时,突然降下瓢泼的大雨,此时的徘徊仿佛只是为了积蓄足以冲垮任何人出门心思的雨量。 这样的天色下,外出溜达一圈的想法只能偃旗息鼓,他原本的打算是早上去拜访那条项链的女主人,她的名字是叫做杰西卡,这是他从杰森口中得知的名字,其余的信息一概不详,想要弄明白身上黑色钥匙的秘密话,她是唯一的途径了,不过,坦白来讲,他自己也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站在门口伫立一会儿,晨风并不凉爽,仿佛憋着一股焦躁的情绪,回头可以看到公寓各自忙碌的身影,气氛仍然在恶化,这是可以明显感觉到的。 懂事的兽人孩子更加谨小慎微,似乎连说话声也弱了几个声调,从楼梯的拐角,过道盆栽遮掩的地方,或是半开半合的门口,可以捕捉到小家伙们担心的眼神,如同受惊的小动物,却生生的眼神令人感到心疼。 海音则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像平常一样忙忙碌碌,偶尔也可以看到她站在窗口怔怔地出神,究竟是在想什么呢?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帮她分解一下困扰之事,只是当问起的时候,海音便总是一脸傻笑地遮掩过去。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看出海音和梅梅相似的地方,无论性格多么南辕北辙,两人的共同点便都是到死也不会将困扰或是难处展示给别人,这种死脑筋是因为对身为人类的自己感到不信任又或是因为害怕自己惹祸上身而选择闭口不谈?值得令人深思,如果是后者的话,就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了。 因为真正能让自己定义为祸事的东西,怕是很难找到。 而与海音略显消极的态度不同的是梅梅,经常可以看到小女孩不停来来回回的身影,或是在房间内翻出老旧的盒子,或是将断掉的绳索重新结上,脸上没有了往日活泼的笑容,带着七分火气的小脸认真做着准备一类的事情,她想要做什么,沈逸自然是不知道的,那模样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盒子里关着满满快要溢出的恶意,然而在将那些恶意倾斜出来之前,也许先坏掉的是女孩自己。 他因为担心不止一次地找过梅梅,得到的自然是敷衍的回答,如同往常,他准备开口酝酿着说辞,先一步洞悉他意图的小女孩却突然间转过来。 该怎样去形容她此时的表情,沈逸觉得那已经是过分勉强自己去行事的神态,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眼睛之中可以看到些许犹豫,然而很快又被更加坚定的东西盖过,略显稚嫩的脸上很难看出那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表情,其上所表露出来的是比之成年人还要更为强烈的决心一物。 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又或许是怕沈逸看出端倪,飘忽的眼神移向一侧,一改往常敷衍之词,她开口说道:“阿逸哥哥其实不用担心我的事情,大概再过几天,事情应该就会有结论了。” 说罢,小女孩匆匆地转身跑了出去,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并不打算给他详问的机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仰起视线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旋即积蓄满满厚重的雨幕一点点将大地湿润。 雨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 黑耀、时雨 大雨足足下了一天,牟足劲的乌云旋即消散,天空得以放晴,蔚蓝色如同幕布的天宇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街道因此而清爽许多,迎接如此美丽的晨间,连心情也不自觉变得轻快,他因此想起满是钢筋混泥土的都市,思乡情切的说法自然是不正确的,毕竟身处于原来世界的他也是居无定所,自然也就无从留恋。 该感叹的是将人力穷尽极端之后,所带来的仅仅是与自然越发相悖而显得格格不入的都市怪物,看不到一点点残留敬畏之心,所以当目睹到不含一丝杂色的蔚蓝,其底下是蒸蒸向上的绿色生机,心中才会莫名觉得轻快与了然。 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抽空去了一趟城外,那是临近艾特拉斯的小村庄,一条蜿蜒而过的河流环抱在侧,也许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经过的途中见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田野,焕然而发的翠绿色泽令他不自觉多看了两眼,随后在村庄打听,轻而易举地便找到暂宿于森林之中的杰森与杰西卡两人。 “抱歉,关于项链的事情,因为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秘,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说话之人是那一天昏迷的女人,在听到她这一番直白的拒绝之言,沈逸隐在黑色面具下的眼睛不自觉移向杰西卡,坦白来讲,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惊艳,稍稍盖过耳朵的短发,加上不太引人注目的五官,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些普通的女人,只是在稍稍交谈了几句之后,从容的举止却意外令人觉得舒服,无论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又或是在说出拒绝的话时,点到为止的为难神色,都给人亲近的好感,她是一个比看起来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 沈逸旋即沉默下来,意外是自然的,即使原本自己也没有抱任何希望,但从另一方面,却也可以窥探到眼前女人的坦荡,至少比起虚与委蛇,又或是诉诸于谎言,坦白相告反而是最难的选择,至少……在自己的面前。 对杰西卡的观感跳出了第一印象,沈逸觉得她并不比看上去简单,然而探究问题的决心没有动摇,想了一下,他重新开口:“难道你觉得比起自己的生命,项链的事情更加重要?”这是略显威胁的话了,从见面开始,作旁观的杰森便紧张地绷紧了身体,这句话说出之后,就更加到了顶点,一只手不安的握向背后的大刀,神色之间混杂着为难与不安。 原本一派轻松的气氛凝滞在空中,比起杰森的紧张,杰西卡的从容却是让沈逸高看了几眼,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将项链与生命摆在天平两端,天平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倾向项链一侧吧!”她笑着说出如此的一番话,旁边的杰森连连向她使眼色,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此看来,在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沈逸认真看了两人一眼,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问题而恼羞成怒,也不知是否是她的坦荡感染到自己,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他拿出挂在胸口的黑色钥匙。 “那……换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黑色的钥匙……”随后杰西卡疑惑接过黑色钥匙,可以辨别出来的是,这是与她的项链同源,在接触黑色钥匙的瞬间,她明显感到了与沈逸那一天同样的异动,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打量许久,终是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也认不出来,只是它好像跟我的项链……” “有某种联系?”沈逸倏地接过她的话道。 “嗯!”说罢,他可以明显看到杰西卡的动摇,随后仿佛下定决心,她将目光转到他的身上:“虽然关于项链的事情我不能说,但项链之外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你身上的那把黑色钥匙应该跟黑耀与艾特拉斯的时雨有关。” “黑耀?时雨?” “是的,再具体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抱歉……” 话题的最后以杰西卡满含歉意做结,最终,他也仅仅是从杰西卡手中得知了关于黑耀与时雨两个名词,这是和他料想差不多的结局了,谢绝两人午餐的邀请,想着这两个零碎的名词,他转而疑惑重重地离开…… ********************************************************************************************* 回到公寓,在推开门的瞬间,一张仿佛是阴谋得逞的笑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满腹的心事旋即被抛到九霄云后。 “啊啦啦,你回来得正好,小沈逸!” “……” 他习惯性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语,出现在他眼前正是莉莉丝,蓝色的长发盘起挽向脑后,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类似于旗袍的长裙,乍看之下,是十分知性与典雅的装扮,然而从嘴角暴露的狐狸笑容却是将这份典雅破坏殆尽。 在犹豫了三秒之后,他毫不犹豫重新将门关上,如果莉莉丝危险的笑容能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就再好不过,他忽而如此祈祷着,然而……这只能是他妄想。 咔嗒,门重新被推开,轻轻上挑的柳眉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意,笑容却是愈显得灿烂的莉莉丝飒爽登场,她绝对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女人,沈逸如是在心中想道。 “你对我竟然这么不待见,难道就不想再见到伊莎贝拉?还有拆掉我家天花板,你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除了这些,我帮你在托莉雅面前说尽好话的事情,你也打算视而不见了?” “好吧……那么有何指教,莉莉丝小姐。”沈逸心虚地将眼睛移开,这是比想象中更难对付的女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会挟恩求报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嗯,很好……”看着老实下来的沈逸,莉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转身向着公寓里喊道:“薇薇安出门了哦!” “咦?不是要等阿逸吗?” 随后飞奔到门口的是嘴角仍然带着糕点碎末的薇薇安,原本对莉莉丝戒备异常的少女已经放下戒心,看到她红宝石般扑闪扑闪的眼睛望向莉莉丝,仿佛多年好友,沈逸忍不住捂脸,宠物兼同伴身份的少女已然被行贿收买掉,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担心身为饲主的自己会被卖掉的风险。 …… 第六十六章 烦恼之事 四周是温暖阳光照耀下的书房,老旧的褐色书架焕发着沉练的油墨香味,上面是整理齐全的卷宗,分类得当之余,不自觉地让人感叹能将这份繁琐工作做好之人的一丝不苟了,就连放在桌上许久未动的书籍,此时也如同严谨的学者般兢兢业业,仿佛不这么做就彰显不出自己的价值,托莉雅不自觉偷偷抬起头。 打开的窗户送进晨间接近午日的和风,受到书房中笼罩的莫名气氛感染,飘荡的窗帘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轻轻发出细响,视线的一边是理应受到监视的一员,她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本书,眼睛的余光甚至连书名都没有瞄到,微微挺直腰杆,装出一副认真阅览的模样。 稍稍提及一下,此时置身于书房中的有三人,其一是身为主人的托莉雅自己,不管怎样,一走了之是不可能的,她如此想着,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注意到时,目光已经跑到某人的身上,有书本遮掩,她自信不会被对方发现自己偷窥的小动作,等到这样念头出现时,他的眼睛已经与她的视线对上。 略微尴尬对视了几秒,她所幸抛开遮掩,眯起的眼睛露出警惕地瞪视,企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被撞破小动作后的羞恼,想来自己的眼神应该很好传达出了“不要动歪心思,我在监视你”之意,托莉雅自我安慰地在心中想着。 不过她的眼神在沈逸看来倒更像是小女孩的那种“我们来玩瞪眼,谁先眨眼,谁就输的”的把戏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睛望向别处,托莉雅遂满意且光明正大地移开视线。 并没有巡游多久,她的眼睛紧接着对上泪眼汪汪的第三人投来的求救眼神,眼神里诠释出来绝对是可歌可泣的精灵哀歌,不过,从那视线中移开并没有耗费托莉雅多大的精力,她华丽地无视掉那一对楚楚动人的泪眼。 这是那名叫做沈逸的男子来到这里的第三天,虽然从一开始自己是坚决抵制莉莉丝近乎胡闹的举动,让不明来历的人参与到艾特拉斯的决策,本身就伴着风险,作为帝国四将军,她的警惕其来有至,目光转向堆在沈逸面前的厚厚资料,堆积起来的是山一般的卷宗。 然而仅仅是三天时间,她的这份坚决抵制便慢慢降为警惕的程度,意外的能干,这是托莉雅对于沈逸的评价。 在他被莉莉丝拉来书房的第一天,托莉雅交给他的任务是整理两年来艾特拉斯的零碎资料,包括入驻艾特拉斯的商会契条、过时的军需报批、讨伐伤人的野生魔兽等等泛善可陈的东西,虽然就内容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留心的琐碎之事,但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那是比看起来更要费时费力的工作了,她是如此地认为,就算是最能干的人也许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然而,事实上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沈逸便已经将东西有条理地归类放入书架。 打从一开始,她持着怀疑且审视的态度来看待突然加入的男子,想着也许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厌倦这些她也不愿多碰的资料,到慢慢觉得他也许能够胜任的转变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当忙碌的背影成为了无比熟悉的场景时,她总会不自觉多看两眼,有时候是倚在窗口,手中翻着厚厚的账目一样的东西,有时候站在书架前抽出厚厚卷宗,抑或坐在临时置办的桌子上四五个时辰,哗啦哗啦翻着泛黄的纸张。 在这样的氛围下,托莉雅甚至生出淡淡地负罪感,相比于其人的认真,自己的投入不及十分之一,不知该不该感到欣慰,在他的影响下,莉莉丝少有地拿出干劲认真应付手上之事,拉米娅则连哀叹精灵人权的时间也省下,托莉雅自己也是解决超出平常分量的工作额,这种状态真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平时不动的玩偶上了发条之后玩命地跑起来。 竟然是玩命了,劳累的程度也必然十倍增加,等到傍晚时分,沈逸将最后一份卷宗归类入档,无论是托莉雅、莉莉丝还是拉米娅,都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着他,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中,精灵“啪——”的一声倒在桌上,莉莉丝则状若脱力靠在椅子的扶背,两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氛围在接下来的两天得到延续,沈逸向她们很好传达出了什么叫做模范下属了,莉莉丝实在受不了书房的氛围而出逃在外,拉米娅也含蓄的表示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之后,苦着脸地回到自己桌子上继续卖命,开什么玩笑,如果连拉米娅也放跑了,就变成自己一人对付这个工作狂人了,托莉雅在心中如是想着。 书房的门旋即被推开,来者是许久未露面的莉莉丝,托莉雅看了看沈逸,然后又看了看莉莉丝神清气爽的笑容,不用说他手头上的工作绝对是莉莉丝本分之责了。 “阿逸,你去一趟北大街的大剧院找库洛洛伯爵,上一次我问他的事情还没有回音,你帮我催一下他。” “嗯,北大街的大剧院库洛洛伯爵……”重复着喃喃记下莉莉丝说出的地点与人命,沈逸站了起来。 “哦,对了,不用那么快回来也可以,他的答复你明天告诉我就可以了。” 末尾莉莉丝不忘亲切地吩咐道,沈逸疑惑地看着她的笑脸不明所以,等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莉莉丝才得意地看向书房之中的另外两人。 “你们可是要感谢我哦,如果不是我把阿逸支开,你们今天可是又要累倒在书桌上。” “呜呜,莉莉丝,你绝对是银月的使者。”闻言,拉米娅立即丢开手上的工作,双手捧心表示崇拜。 “嗯哼,那是自然了,下次去我家时别忘了捎上两瓶精灵的果酿。” “咦~不行啦,最多一瓶,我带来果酿都已经不多被你们喝光了。” “这是不能妥协的事情,两瓶!可爱的拉米娅,你要知道小气的精灵可是活不长的哦!” “胡……胡说,哪有这样的说法……” 托莉雅忍不住看着没有什么底气的拉米娅,如同被说中弱点般露出怯弱,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精灵的寿命一般是五百年吧,视线转回两人身上,在莉莉丝连哄带骗的话语攻势下,拉米娅苦着脸又被剥削掉两瓶精灵果酿,值得一提的是,一瓶精灵果酿在艾特拉斯的售价是五千晶耀。 果然,精灵还是很好骗,托莉雅下意识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 夜晚—— 可以看到闪烁的星河点点的星光,附着在窗边的是花色窗帘,透过窗户仰起视线,三轮散发着清辉的月亮高悬其上,这是百看不厌的光景了,它是如此鲜明强调自己身处异世之地。 “阿逸,最近都没有看到梅梅,你说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薇薇安带着些许担忧的说话声随即落入他的耳朵,从窗口处收回视线,红宝石般明亮的双目便占据了他的视线,歪着脑袋少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贴近过来侧脸带着极易让人砰然心动的可爱,沐浴过后的头发湿漉漉,其上是绒绒的耳朵,可以闻到湿润的发尖上的清香。 然后她作怪般用头顶着他的下巴,催促着沈逸给出答案,耳朵轻轻地摆动,像是用羽毛拂过,从接触肌肤上传来痒痒的触感,发育良好的饱满双峰偶尔压住他的胸膛,传来的弹性让他不自觉心跳加速,虽然知道薇薇安是毫无心机,然而她单纯的恶作剧却带给他无比诱惑。 这个小傻瓜! 轻轻按住她金黄色的头发,沈逸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用力转了几下,直到从她口中听到悲鸣,才放开:“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没有烦恼吗,你这个小笨蛋。” 薇薇安捂着额头,闻言不满地扬起下巴,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口气说道:“臭阿逸,谁说我没有烦恼了,我每天可是有一大堆事情苦恼着呢!” “例如呢?” “例如……嗯,我想想……”薇薇安于是开始陷入沉吟,然后扳出手指一件一件数着:“……首先我要想着明天该吃什么?” “喂喂,这个不是准备食膳的人该想的吗?还有为什么吃的要首先考虑?” “不要打断我,臭阿逸!”挥舞着拳头,薇薇安不满地表示抗议,随后她继续数着她的烦恼:“然后还要烦恼明天该和孩子们玩些什么游戏?阿逸不在的时候又要怎么打发时间,是帮忙海音姐呢?还是到照看窗外种着的花草?” “将这些说是烦恼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哼,这些怎么不算是烦恼?薇薇安可是很努力地想着要如何开心度过每天的时间呢!” 听着薇薇安天真烂漫的自语,沈逸摇了摇头,故作夸张露出无奈的表情,随后自然是遭到少女身体力行的抗议,在他身上翻滚着捶打着他的肩膀,吵吵闹闹直到半夜才打着呵欠,说着“臭阿逸,我们没完的”之类的话语,昏昏沉沉进入甜美的梦乡,看着偶尔翻动着身体的薇薇安睡姿,他摇了摇头,将少女抱回自己的床上。 至于梅梅的事情,她是在刻意躲着自己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又要怎么帮到海音和梅梅他们呢?他呆呆地望着窗外,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种令人感到无力的事情才称得上烦恼吧…… ********************************************************************************** 说一下题外话,首先要向时空天魔读者致以十万分的歉意,一开始在书评区看到他的评论其实是蛮感动的,因为那大概是本书真正意义第一条评论吧,从那稀少的点击与收藏中能真正诞生出一位喜欢这本书的读者,大概是每一个作者最希望看到的,我甚至因此在我的朋友面前得瑟,很开心将这消息告诉他,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 至于道歉的原因是因为本书的更新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一只大学狗,前一段时间是春招找工作的时间,接下来又是毕业论文的时间,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并不多。 毕竟本书成绩,真正要用龙空的话来说,大概是连扑街都算不上,编辑给过一个我自己都找不到的推荐位,这算是这本书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推荐了,零零散散的收藏也时涨时落,我是真的不适合写网文的,这是十分明显结论了。 值得一说的,是在每一次开始写新的章节之前,我都尽量不去看点击与收藏,当然,也有手贱点进去的时候,这时郁闷自然是少不了,甚至因此一两个钟头里思绪都是空白,构思好的情节也仿佛长上翅膀从脑海里飞走,毕竟辛辛苦苦写好的章节,没有多少人看,失落是少不了的,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努力得不到别人的肯定不是吗?我倒是因此养成不去看点击的习惯了(自嘲)。 我也并不是没有反省过,这本书最大的问题大概是在更新吧,听过很多前辈们的建议,更新要勤快一些,喜欢玄幻小说的人都喜欢一口气养肥,一睹为快,不过,我是真的无法做到了,思路最清晰的时候,一个小时最多也只是码了接近1000字,稍稍遇到阻碍,有时半个钟头两百字都成了奢望。而且在码完一章之后,习惯性看上一遍,然后修改,这个时间又要算上一个钟头,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咬文嚼字,毕竟读者是不会计较那么多,但也许是性格使然,这一点怕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这本书动笔的初衷则是对套路文的欲求不满与以及受到自己喜欢的网文小说作者的影响,那个作者的名字是愤怒的香蕉,我是真的十分喜欢他的小说,甚至于因此萌生的创造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的念头。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从自己动笔的时候开始,也就无所谓其他人的影响不影响。 值得一提的另一件事则是也许会有读者觉得这本书的进度写得很慢,这应该算是我的一点小小文青情怀作祟了,不想让自己小说里的人物死气沉沉,因此便想通过各种各样的日常琐事来凸显她们的性格,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想,在我的构思中薇薇安是一个天真烂漫又十分单纯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大概在现实中已经绝种了吧;伊莎贝拉则更是一个被各种各样现实逼得走投无路的公主,想要做出改变却不得不妥协,还有莉莉丝,以现实中女强人为模板构思出来,强势精明而又咄咄逼人,我不知道这一系列构思你们感受到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大概只能算是我自己的失败了。 这便是今天想要说的废话,也许有点长,望读者海涵,因为看的人不多,便不发单章了,仅此献上海蓝之槛的诚挚歉意。 第六十七章 库洛洛与亚雷斯 ps:看《异世录黑之匙》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沈逸,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说话之人是在托莉雅书房中见过的精灵,真正要算起的话,沈逸与眼前叫做拉米娅的精灵少女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艾特拉斯森林中,他清楚记得自己在救下少女之后,因为好奇而提出来想要摸一下她那对耳朵的请求。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的目光转而落在对面的拉米娅,细细打量,精灵少女拥有及至肩膀的浅绿长发,姣好的面容并无任何妩媚之色,那是与人类的美貌所不同的,极易让人联想到森林般翠绿的气息,此时她微微露出疑惑神色,谨小慎微地发出征询,望向他的眼睛似乎写着并不确定的犹豫之色。 “应该没有,和拉米娅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书房,毕竟是第一次看见精灵,所以我应该不会记错的。” “啊哈哈,是这样吗?那应该是我认错人了。” 拉米娅说着,眼睛心虚地移向别处,双手抱着茶杯掩饰自己的尴尬,心情带着莫名的紧张,她其实尚未想好如果沈逸真是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她该做出怎样的应答,有这样的问题仅仅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果然自己还是并不成熟,懊恼地责怪自己的唐突,她偷偷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子,平时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此时谈论的话题一结束,周围的空气便理所当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这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了。 沈逸这一边却并没有多想,不去承认只是因为没有必要,所以习惯性选择隐瞒,选择性忽略掉对面精灵有些奇怪的举止,他将视线转向别处,此时两人身处的地方是过分富丽堂皇的前厅,天花板之上是浮雕与壁画,四周的墙壁上则挂着可以明显看出是名家之手的贵重油画,也有投射出栩栩如生的鸟兽水影,宽敞厅堂向四周延伸,红与暗金调和而成的富丽堂皇,这是兼具古朴与厚重气息的宅邸。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身处之所是库洛洛伯爵的家宅,至于出现在这里的因由要追述到他昨天被莉莉丝使唤去大剧院拜访库洛洛伯爵说起,当与那名坐在大剧院观众席的老人碰面时,沈逸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或许应该说他是被其他人刁难了才对,这是在与库洛洛伯爵见过面后得出的结论。 在他提出莉莉丝的问题之后,如同绅士的老先生并没有给出任何的答案,而是发出爽朗的笑声,拉着他一同坐在据说只有身份高贵的宾客才可能入座的席位,观赏上演的剧目,相比于他的疑惑满腹,库洛洛倒是一脸笑意,直到舞台上的演员弯腰行礼谢幕,他才说出莉莉丝若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到他的宅邸商谈之类的言语。 他因此反应过来,结合离开之时莉莉丝诡异的笑容,便也得出自己应该只是被人支开的结论了,到得第二天,始作俑者的她竟然还厚着脸皮将他拉上,与精灵结成三人队伍前来拜访库洛洛伯爵,若无其事的态度令他无言以对。 商谈的事情或许是属于什么隐秘的东西了,沈逸和拉米娅因此被留在待客的厅堂,侍女端来茶点,待客的礼节无可挑剔,绝不会让任何来访之人有任何不满,就在沈逸以为会这样无所事事打发掉剩余的时间时,却意外地看见了某个熟悉的人影。 “少爷!” 出现在沈逸面前的是在海音公寓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贵族男子,在看到他的瞬间,沈逸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对男子的印象其实说不上好,无论是他对海音的态度,又或是看向薇薇安的眼神,从侍女对他的称呼上判断,对方应该是与库洛洛伯爵关系匪浅了,他如此在心中做出判断。 “他们是?”穿着华丽的贵族男子旋即径直走到两人身前,相比于侍女的礼貌,他打量沈逸与拉米娅的眼光甚是粗鲁,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拉米娅忍不住缩了缩,可以说得上肆无忌惮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她忍不住夹紧双腿,双手不安地握起,**裸的目光从下往上,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口作短暂停留,最终定格在她的眼睛。 “他们是与莉莉丝阁下一同来拜访老爷的。” 拉米娅旋即绷紧了身体,不敢与之对视,对方玩味的目光让她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东西,她甚至生出想要逃离这处宅邸的念头,所幸的是这样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男子遂转向沈逸,比起打量拉米娅的视线,男子望向他的眼神中则充斥了更多**裸的敌意,沈逸忍不住眯起眼睛,视线却是越过贵族男子,落在他的身后,出现在视线中是如同山岳一般的体型,眯着眼不发一语的男人,比起贵族男子的敌意,他更加在意的是身后之人若隐若现散发出来的气势,他似乎嗅到某种危险的气息。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贵族男子旋即将露出为难神色的侍女挥退,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逸,俊朗的五官因为敌意而变得狰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住在海音公寓的那名男子吧!” “你是?” “哦,这还真是少见,看来我的名字并没有如传闻中那么响亮了。”男子轻笑起来,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从他的语气中却感觉不到任何谦逊的意味,沈逸抬起头,便对上了男子居高临下的眼神:“我的名字是亚雷斯,在艾特拉斯虽算不上名人,但你最好还是记住这个名字。”顿了顿,亚雷斯旋即露出阴鹜的笑容:“虽然对于初次见面的人说出指教的话有**份,但出于对阁下人身安全的考虑,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跟兽人太过亲近为好了。” 说罢,他凝视着沈逸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或是愤怒,或是惧怕神色,然而事与愿违,那一对少有的黑色瞳孔却如同死水般让人觉察不出喜怒,他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待客之道一向是他的父亲所看重,即使对眼前之人有任何不满,他也不可能挑起事端,如果是对方出言不逊,适当出手教训一下就不再是自己的过失,到时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可能过分责难,这是他一贯的伎俩了。 “亚雷斯,你又在胡闹什么?” 随后闯入进来的是老人威严的声音,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亚雷斯不耐皱了皱眉头,沈逸扭头看向老人出现的地方,站在他的身边是莉莉丝。 亚雷斯旋即收起露骨的敌意,满不在乎地转向库洛洛:“父亲,我只是在帮您招待客人而已,不过看来您似乎误会了什么。” “误会,你干的蠢事还不够多吗?” 他奇怪地看着库洛洛伯爵与亚雷斯两人,从两人对话的语气可以明显看出来,父子关系势同水火,不过比起两人关系的好坏,更加让他不解的是,为何如同绅士一般的库洛洛伯爵,他的儿子却是一点教养也没有。 站在库洛洛伯爵身边的莉莉丝却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越过争吵的两人,她看向亚雷斯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厌恶,径直走向沈逸和拉米娅,在注意到亚雷斯身后的男人时,眼中闪过的是忌惮之色,捕捉到这一幕的沈逸将她这一变化暗暗记下,旋即她走到两人身前小声问道:“你们没事吧,亚雷斯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还……还好啦!”闻言拉米娅轻拍着胸口,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莉莉丝征询目光遂转向沈逸,他耸了耸肩膀:“我也没事,只是……” “只是?” “不,没什么,应该只是误会而已。”嘴上这么说,沈逸心里却认为应该不只是误会那么简单。 疑惑望着他的眼睛,莉莉丝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另一边的父子纠纷则是以亚雷斯愤愤离开而宣告结束,他忍不住将视线转向亚雷斯身后的男人,后者似有所觉地回望过来,果然还是很危险,他在心中下着结论。 “抱歉了,在这里我替亚雷斯的无礼向各位道歉。”库洛洛伯爵欠身做出弯腰动作,莉莉丝则不以为意摆了摆手:“道歉就不必了,我这边两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事,不过老狐狸,亚雷斯最近做的一些事情你知道吗?他插手的某些事情似乎已经越界了。” “唉,我知道,他……算了,回去我会和他再好好谈一谈吧。” “那就好,毕竟是你的家事,托莉雅和我也不方便太过干涉他的事情,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托莉雅的底线。” “……我心里有数的。”沉默许久,库洛洛伯爵无奈叹了一口气,原本爽朗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苦涩神情,随后莉莉丝准备辞行,侍女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好了,老爷,西宅着火了!” “着火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不过听少爷说似乎是一个兽人小女孩闯进来放的火!” 沈逸站在旁边,在听到兽人小女孩时,脑海中倏地闪过梅梅的影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d微信公众号!) 第六十八章 火 ps:看《异世录黑之匙》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熊熊的火焰在眼中跳动,热浪毫不客气地涌来,即使站在距离着火的宅邸稍远的地方,依然可以感受到灼烧感,活该,真是活该!她看着黑色烟柱蔓延,慢慢握起双手,紧紧咬住嘴唇,诅咒般在心中念着,肆虐的火之怪物咆哮着吞噬豪华宅邸,视野的尽头是被染成火红的幕布。 只是…… 原本料想报复的快感却是一丝一毫也填补不了心中涌起悲恸,等到回过神来时,双眼已经变得通红,呀,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使劲揉掉已不听使唤的泪水,这时候应该笑着才对,她努力提醒着自己。 因为受到欺负的人可是住在公寓的家人呀。 从出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不被公平对待的命运,如同恶梦一般缠绕着挥之不去,兽人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欺负的对象,走在路上会有人投来尖锐的石头,砸在身上会疼上半天,落在毫不防备的皮肤上时,甚至会被划开长长的口子,买东西遭到的质疑不是商品的好坏,反而是买东西的自己手脚是不是干净,即使在怎么声嘶力竭为自己辩解,到头来还是会被异样的目光注视。 其实从一开始,出生的地方也许就已经是错误的,唯一清楚记得的是,在黑色磨坊里等待的皮鞭与责骂,不过,即使在这样苛刻的环境中,她还是能感受到不多的温暖。 家人什么的,从能够记住东西时候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她辗转几度落在人类手上,逃跑的尝试从来没有中断过,也有被同样是兽人的同伴出卖,重新被抓回去,手脚因此拷上沉重的锁链,而出卖她的同伴,作为奖赏,仅仅是得到稍稍丰盛的晚餐,多么薄弱的信任,连同胞也不能相信了,满是灰尘的脸扬起,黑色天空上看不见丝毫的亮光。 直到她遇见了海音姐,她是这个世界自己见过最笨最笨的人了,她想着,泪水开始决堤,映在火光中是夹杂着委屈与不舍的泪光。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海音姐时的场景,她笑着将浑身脏兮兮的自己抱紧,并不嫌弃,温柔的笑容如同救赎的阳光落下,然后一刻也不停拉着她的手介绍着简陋的居所,明明记得的是,那是废墟般被废弃的房屋,墙壁的一面倒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修修补补的灰色窗帘,挡不住的寒风呼呼吹了进来,不过即使这样,她仍然会不时想起那一处地方,想起比她还小的孩子们围坐在桌子上叽叽喳喳说着笑话,想起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的时候,温暖驱散掉手脚传来的冰寒那种感觉。 简陋到不能在简陋的房子是她们的第一个家,虽然过得辛苦,但比起居无定所流浪来说,那是可以撑得上无可替代的宝物。 下雨之时,渗漏进来的雨水无处不在,积水越过脚踝,这时候就应该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努力地将雨水舀出屋外,最难过的是冬天,白色飘雪偶尔会落进屋里,刺冷的冰霜刺激着肌肤难以入眠,她们只能紧挨着靠在一起,以肌肤相亲的些许余温度过寒冬的煎熬。 撑起那个家的是海音姐一人,灯火通亮的夜晚照亮的是她伏与桌上的瘦弱背影,她不止一次地看到海音姐在夜晚忙碌到天亮,到了白天又遭受到人类毫不客气的使唤,偶尔悄悄跟在海音姐身后,在黑色小巷中,她不止一次地发现她那个笨拙的姐姐被人殴打,然后又被撕破衣服,遭到凌辱,实在看不下去,她忍不住冲出去,挨打的人便又多了一个,该庆幸的是那群可恶的人类对小孩子没有兴趣,她因而逃过一劫,只是在拳打脚踢之间,海音姐总会伏在她的背上,替她挡下毒辣的拳头,每每这时候,她开始连自己也觉得痛恨,因为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等到他们筋疲力尽地离开,遍体鳞伤的她扶着露出惨兮兮笑容的海音姐回到小屋,帮她涂上药膏,淤青伤口却多得数也数不清,泪水模糊双眼的自己听到的是海音姐温暖的安慰。 日子便总是这样的艰难从指间溜走,直到那个叫做亚雷斯的男人闯入她们的生活,她们的小屋就好像现在一样被火焰吞噬,她永远也忘不了站在熊熊烈火间孩子们怔怔的支离破碎神情。 他是买下海音姐的恶魔,她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想道,即使后来费尽千辛万苦筹齐为自己赎身的金钱,那个恶魔还是死死抓住海音姐不放,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找上,然后……他会再一次毁掉自己的家,毁掉海音姐和孩子们的居住之所。 所以,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只能自己来做了,杀掉那个可恶的男人!涌起的黑色念头充斥着胸间,只是其中更多的还有浓浓的不舍,为了不牵连到海音姐她们,她只能选择独自一人的逃亡,逃到什么人也不认识的地方去,然后……再也无法和她们见面,她会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默默地为海音姐和孩子们祈求祝福。 嘭—— 然而,还未等到亲眼见证那个恶魔葬身火海的时候,炽红的火焰倏地翻卷,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魁梧的身形陡然间穿出,她呆呆地注视着如同山岳一般的身影,即使是去势凶凶的火焰,也似乎畏惧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势而不自觉分开,无视及身的火浪,抬起拳头再次笔直挥出,撼动大地的巨响紧随而至,随后是分崩离析的墙体。 跟在男人的身后,走出来的是那名叫做亚雷斯的恶魔,梅梅死死地咬紧嘴唇,不甘心的气愤在心中一闪而逝,随后蓦然袭来的是如坠深渊的恶寒,魁梧的男人侧身望向她的方向,只是一瞬间便已经捕捉到自己藏身之所,紧接着满脸怒气的亚雷斯也跟着面朝着她的方向。 “刚先生,是那个兽人女孩放的火吗?” “不清楚,我没有目睹她放火的过程,只是……刚刚看到我们的瞬间,她身上的确是涌现出浓浓的敌意。” “果然是她干的好事,该死的兽人!”亚雷斯愤愤咒骂道,视线的一侧兽人女孩倏地转身跑开:“哼!逃跑了,还真是鼠辈!” “需要我出手帮忙吗?” “如果刚先生愿意援手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还请刚先生不要杀了她,像这种鼠辈最好是以极刑折磨一番,才能令她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嗯,我明白了。” 刚淡淡地回应道,没有对亚雷斯的言论表示赞同或是否认,眯着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仅仅依靠着磨练出来的感知,便已经牢牢锁定住逃跑的兽人女孩,这是常年徘徊于生死一线,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所锻就出来的武者极意。 魁梧的身形旋即面朝着梅梅离开的方向,他捡起地上的碎石,稍稍后退了半步,双手交错瞬间猛地踏出,空中紊乱的气旋倏地荡开,握紧碎石掌心挥出半圆。 砰—— 视线前方的树干猛地炸开,树木碎屑如同雪花般飘落,碎石遂化作炮弹笔直掠向仓皇而逃的小小身影,隔着两条街道的距离,穿过木制围栏后,准确无误地击中她的脚踝,小小的身影旋即发出悲鸣,如同断线风筝般扑倒在地,挣扎了一会儿又爬了起来,拖着一只脚踉跄逃向巷子深处。 “我已经收力,她的一只脚暂时是动不了了,逃不了多远的。” “哈,那真是太好,刚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抓住那个鼠辈!” “无妨。” 随即亚雷斯唤来佣人,兴致盎然地向着兽人女孩消失的方向追踪了过去。 ……(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d微信公众号!) 第六十九章 精灵的魔法 从主厅穿过经由长长的花园似走廊来到着火的西宅,并没有耗去太多的时间,莉莉丝跟着库洛洛的脚步出现在火灾的现场,被调集起来的人手进进出出,看起来猛烈的火势远没有想象中猖狂,经由一番抢救之后便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莉莉丝站在库洛洛的身边,一走了之的想法自然是不可取的,身为客人的一方,如果是在主人家发生灾祸时,贸然地离开,这种因麻烦将至而独善其身的做法,无疑最是令人不耻的行径了,再者,虽然她总是喜欢将库洛洛称呼为老狐狸,对于他的足智多谋也是打从心底里感到钦佩。 熟知他为人的莉莉丝自然也是知道库洛洛为了艾特拉斯做了多少好事的,旧街区的许多老人靠着他每天的救济度日,无家可归的孩子在他匿名开设的孤儿院里得到抚养,比起许多贵族来说,他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老绅士了,这样想着,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库洛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亚雷斯似乎是住在西宅。” 在听到莉莉丝的如此直白的一番话,库洛洛忍不住以苦笑回应:“看来这个不孝子似乎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老狐狸,你也是各种的不容易,如果他有你一半胸襟与气度的话,怎么也不会招人怨到这种程度。” “唉,是我管教不严了。” “那个……”听着两人的长吁短叹,旁边的拉米娅忍不住小声插了进来:“……需要我帮忙灭火吗?” 而在听到拉米娅的毛遂自荐时,莉莉丝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贼亮的眼神甚至让拉米娅误以为这是挖好的陷阱:“对了,差点忘了我们这边还有一只精灵。” “哦,拉米娅小姐如果愿意帮忙则是再好不过了。”库洛洛也顺势说道。 “安心啦,我们家的小娅才不会那么狠心地看着你家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小娅。” “啊哈哈,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啦……”在两人的注视下,拉米娅摆了摆手,害羞似地退了半步。 感觉说来却是有些怪怪的,明明应该算是帮忙,结果反而变成不可推卸的义务,该说眼前的这两位不愧是艾特拉斯的智将吗?将原本的人情推得一干二净,她歪了歪头,呆呆地想着,然而她一向是不计较这些东西的,站到明显弱了许多的火势之前,她平举着伸开双手,吟唱着如同颂歌的音节。 颀长身姿不可思议地萦绕着淡蓝色的光点,水之精灵开始雀跃,在空中跳着古老的舞步,徘徊在她的四周,浅绿的裙摆随着音律轻轻摆动,可以听到的是飞快聚集过来的元素之声,低低吟囔着水之祝祷。 聚集过来薄薄水汽逐渐变多,从浅蓝变成深蓝,逐渐聚化成水兽出现在她的身后,亲昵地磨蹭着全神贯注的精灵脸颊,发出只有她才能听到的撒娇意味的吼声,碧蓝的水兽旋即扬起头颅,扑入了火焰之中。 滋~滋~滋~ 浓浓水汽倏而占据了整个视野,火与水相碰化成大片大片的雾气,原本帮忙扑灭火灾的仆人们无不呆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在那一片茫茫的白色水汽面前发出惊呼,说是叹为观止也并不为过,等到回过神时,大火已经消失无踪,遗留下来只有大片的水迹了。 “不愧是精灵的魔法,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那都是足以令人屏息凝神细视的巨物了,这可真是大开眼界,你说是不是莉莉丝?嗯?莉莉丝?”库洛洛感慨似发出赞叹,却发现身边的莉莉丝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呵……呵呵呵,是是啊,真是夸张的东西呢,精灵的魔法呀……” 莉莉丝不自然地应和着,与精灵交好的她当然认出拉米娅使唤的东西究竟是何物了,元素之灵——攻城级的精灵魔法,那可是即使放在洛丝萝林,也找不出几个精灵可以使得出来的魔法呀,真没想到拉米娅这个看起来有点天然呆的精灵竟然能够用出这种灾难级的魔法了,该说精灵不可貌相吗?额,等等,这样想又好像哪里搞错了,她该不会是洛丝萝林那些长老级的精灵怪胎吧,如果是这样,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那些老不死的精灵一向最喜欢装嫩卖萌的。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平时自己待她还不错吧,她突然间心虚起来,只要想起平时对她连哄带骗外加无情使唤,莉莉丝怎么也淡定不下来,也唯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对自己平时的为人处事反省,自己看人的眼光也有失误的时候,她突然间开始痛恨起平时的自己,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的房子突然遭到元素巨兽的袭击而化为平地,与人为善这种想法被重新摆到脑中。 “沈逸,你……嗯?人呢?”等到想要借助他人之手来亡羊补牢时,莉莉丝才终于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了沈逸的身影,她环顾了四周,却是连影子也没有发现:“奇怪了,刚刚不是还在吗?” …… *********************************************************************************************** 贴着墙壁躲起来的时候,难闻的气味钻入鼻中,险些将她熏晕,只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屏住呼吸,心跳急促地跳动着,如同擂鼓,咚咚地催促着血液奔逃,她甚至担心会不会因为心跳声而被发现,身后的影子逐渐放大,伴随着说话声,恶魔的爪牙距离着她藏身的地方不到一米的距离,汇集在一起,然后又匆匆向着自己布下的假象追去。 等到密集脚步声逐渐远离,放开攥得紧紧的拳头,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的结果是剧烈疼痛涌向头皮,她踉跄着险些载到在地,逃跑的时候脚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中,一开始的疼痛甚至到了让她觉得自己脚是不是坏掉了的程度。 深深吸了一口气,拖着动不了的左脚,她紧张而小心向着相反方向跑去,在第三个拐角左转,然后再穿过夹缝,就可以看到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从三楼窗口的位置垂了下来,她努力地攀爬上去,在爬上三楼的阳台之后,毛茸茸的耳朵倏地立了起来,去而复返的人重新包抄而至,她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呀?这么快又被发现了!来不及喘息,一瘸一拐的身影拼命地小跑起来,“啊!”过于心急的她一不小心便摔倒在地,触动神经的刺痛再次从脚腕处传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过不能停下来,满头大汗的小女孩旋即又撑了起来。 而在她所身处的房屋楼下,一脸戏谑的亚雷斯看着从另一边窗口逃跑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刚先生,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逃到这边来是不是?” “哦,亚雷斯可是不满?” “怎么会,像这种猫抓老鼠的把戏已经好久不曾体会到,看着猎物筋疲力尽地做着徒劳的挣扎,慢慢地被绝望笼罩,这可是只要想想便会兴奋到令人无法自抑的事情。” “呵呵,亚雷斯,你可真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刚先生难道不是吗?” “不要把我与你混为一谈……嗯?”旋即,刚眯起的眼睛忍不住皱了起来,疑惑地望向身后,注意到他的异样,亚雷斯转向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怎么了,刚先生。” “不,什么也没有,看来只是我的错觉。”刚旋即松开皱紧的眉宇,饶有兴致地说着,话语中的玩味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亚雷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眉头旋即皱得更深,因为他似乎看到了刚嘴角隐隐露出的笑意,两人随后向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子,沈逸的身影便从阴影中显现出来,看着刚离开的方向,他小声嘟囔着:“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第七十章 塔楼之上 “那个兽人小女孩跑哪去了?” 追逐着明显已经负伤的小女孩来到像迷宫一样的巷子,左顾右盼之际,人影便再一次消失在他们视野之中,作为库洛洛伯爵家的仆役的他没有由来感到一种挫败感,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方面追赶的人并不少,像他这样被使唤出来的人足有四五人之多。 虽然在伯爵的家中,很多的人并不喜欢的亚雷斯少爷,比起库洛洛伯爵的宽厚与风趣,身为儿子的亚雷斯实在是差太多了,妄自做出如此评语或许称得上僭越,然而却并不能改变他们对亚雷斯的不喜,只是,纵使对其为人颇有微词,命令之类的却还得听从,他们并不会因为个人喜好而放松警惕,挫败感因此更加如若实质,既然没有放松之说了,到现在却还是无法抓住狡猾的兽人女孩,只能从侧面说明他们的无能。 另一方面,追逐在如同脱兔的兽人女孩身后,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左脚是受伤的,一瘸一拐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在感到挫败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意志,能在这样追逐之中,忍住疼痛进而摆脱掉他们的视线,则是极为难得。 “不知道,刚刚好像听到有人看到她向塔楼的方向跑去的消息。” 习惯性说出听到的信息,他是将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当成了己方之人,并没有多做怀疑,等到觉得不对时,回头瞬间,肩膀倏地一松,无边黑暗便跟着袭来。 “抱歉,暂时休息一下吧。” 沈逸说着,将打晕的男子扶到路边,塔楼的方向,那就是说快被逼到走途无路了,他暗暗地在心中想着,尔后仰起视线,可以看到纵横着被分割开来的天空,身形掠向光亮传来的出口,踩着墙壁的瞬间反向跳起,拉着废弃阳台的栏杆骤然用力,视线倏而被拉了上来,无限接近的碧蓝之色尽在眼前,紧接在空中翻转落下,那一瞬间,将底下的风景尽收眼底。 如同叶子般落在构成巷子主体的屋顶,他的眉头忍不住皱起,虽说只有瞬间,然而他还是看到在塔楼的方向聚集起来的人群,被逼到塔楼之上,处于岌岌可危地步则是平时挖苦着自己小女孩的身影。 唉,看吧,平时的脾气就不是很好,老是喜欢挖苦人,喜欢使唤人,说起话来更是毫不客气,现在可是到了报应的时候,沈逸无奈地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叉伸向前方,如同做着热身运动,活动开全身的关节,体内的气劲开始急剧流动。 平时虽然嘴上不说,关心人的地方倒是显得笨拙,死要面子又故作老成,如果性格上不那么要强,或许就会稍稍的讨人喜欢了,明明也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一声,偏偏却想着一个人把事情扛在身上,以至于捅出眼前的篓子,这是要让他怎么说才好呢?无谋抑或是自大?他忍不住在心中数落着梅梅的不是,然而真正说到见死不救的话……他摇了摇头,估计会被薇薇安记恨一辈子。 给自己找了一个如此不像样的理由,沈逸其实也明白,真正想要救人的想法,绝不仅仅只是顾及到薇薇安的感受,自己毕竟也经常受到小女孩硬是塞过来的照顾,只是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女孩总是喜欢在这种好心之上加上理所当然的借口,挖苦、嘲讽,借此粉饰掉自己的心情,如此的性格,真正要追究起来,其实是因为内心中已经筑起厚厚的壁垒吧。 因为害怕被别人欺骗,所以干脆从一开始便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嘴脸,产生的交集少了,背叛便也无从谈起,这样的做法,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在心中做出最后的结论,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爱的女孩也有可爱的一面,所以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如此想着,积蓄在脚下的力量跟着放开,四周的景象模糊地往后退去,两边的景色化成线条从视线之外掠过。 模糊的影子倏而变成空中漆黑的流星向着塔楼的方向划去。 …… 费力地在楼梯上攀爬着,手脚并用,咬紧牙关,那是螺旋向上的回廊,汗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湿透了衣服,左脚的刺痛也已变得麻木,不过痛觉什么的,反而无关紧要了。 追逐在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怎么办?怎么办?她竖起的耳朵抖了几下,焦虑的心情怎么也挥之不去,顾盼失拒的小小身影惶惑出不安,绷紧的神经却已经想不出任何可行的计策,狼狈的脸上露出如同被逼近死胡同的小动物般无措的神情。 扶着墙壁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越发焦急的动作摇摆向着唯一的出路踉跄而行,紧接着阻挡在眼前的是铁闸门,来不及多想,拉开横锁,稍稍抬起受伤的左脚,整个人贴在铁门上,闭紧眼睛,咬紧唇间,挤出最后的一丝力量使劲地推开,然后映入眼帘的是—— 并不是十分空旷塔楼楼顶。 被汗水浸满的小脸带着茫然之色环顾着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去路,底下是缩小数倍的街区,数十米高的塔楼之上可以俯瞰到整个艾特拉斯大部分的景色。 此时的她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瑰丽的风景,满心逃脱的最后竟然是被闭上高空绝路,她不甘心地咬住手指,追逼的脚步声阴魂不散地从身后传来,她转身死死抵住身后的铁门,徒劳做着最后的努力。 砰~砰~断断续续的撞击力量却几乎将她震开,只是不能松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松手,她干脆将头也抵在门上,在心中不断的发出悲鸣似的祈祷。 然而——仿佛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猝然传来的撞击力量却是将她整个人撞飞,脑袋在一瞬间变得空白,身体不受控制跌向身后,楼顶的画面慢慢远离开了她的视线。 咦? 她呆呆地看着倒映在眼中的高空景色,血色旋即猛地从她的脸上褪去,失重感无情宣告了死亡将至,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于高空。 从楼顶被抛落下去,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什么必死的决心统统抛诸脑后,身处于半空,就连吹来的风都仿佛利剑刺入心窝,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旋即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这么怕死的。 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孩,谁能来救救我,不自觉地在心底里发出软弱的低语,然后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第七十一章 金发、红眼 “海音姐,你还在担心梅梅的事情吗?” “嗯,我不可能不担心她呀,昨天可是一整晚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她会不会卷入到什么麻烦的事情里面呢?” 于狭小的巷子内,海音一只手抱着装满食物的纸袋,忧心忡忡地说道,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却是缠绕上了厚厚的黑眼圈,难掩疲惫之色,只不过比起一夜未眠的困顿,乱糟糟的心情成为了主调,七上八下的心跳声总是止不住想要将她带往最糟糕的设想,梅梅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沉吟着这两个问题。 薇薇安跟在海音的身侧,抱着她的另一只手,看着苦恼的海音,她皱起了眉头,可爱的小脸跟着变成苦瓜色,歪了歪脑袋,要怎么办才能让海音姐打起精神,她不自觉地在心中念道,努力地想着办法。 等到由狭小的巷子转入宽阔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出现在视野之中,薇薇安忍不住缩了缩,稍稍地靠向海音的身后。 青色砖石铺就的街道,因为正处于一天之中最繁华的时间段,人流便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虽然说不上水泄不通,拥挤的人与人之间相互的碰撞是少不了的,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人山人海。 此时薇薇安和海音身处的街道位于西大街和北大街的交界处,临近艾特拉斯的城门位置,只要稍稍走上几分钟,便可以看到艾特拉斯城门附近的广场,从其他国家辗转而至的贸易车辆往往也会驶向这条街道,或是装卸货物,或是交接清单,这也就使得这条没什么名气的街道看上去更为繁华,加上来自各处的旅客,明显不同的穿着与服饰,使得这条街道充斥着浓厚的异域风情。 不过,纵使不同人种汇集于此,像薇薇安和海音这样的兽人却并不多见,在艾特拉斯所属纳尔亚斯这个国度,兽人的地位普遍不高,真正要追究起来的话,这种歧视或许要追述到百年之前人类与兽人的战争,战败的兽人一方理所当然处于被奴役的地位。 因此在艾特拉斯城镇中,像海音和薇薇安这样可爱的兽人是很少会单独出现在街道上,她们或是被驯养成舞娘,或是被当成贵族的泄欲工具,养在宅邸之中,长得丑陋的兽人则被当做苦力使唤,过着辛苦煎熬的日子,如此光明正大走在街上的兽人着实罕见,因为已经被剥夺掉了公平的待遇。 鉴于她们的身边并没有跟着类似于主人的人类男性,暗地里望向薇薇安和海音的目光便也险恶了许多,抱着如果能够将两人拐骗到手,再卖出去的话,或许能大赚一笔的想法之人并不少。 只是……目光在薇薇安身上裙子的标示稍作停顿,原本蠢蠢欲动的人便也偃旗息鼓,那是北大街紫荆花之语的标志,能买得起这种衣服,一般也只有贵族了,染指贵族们的私有财产,在艾特拉斯可是不可饶恕的重罪,足以被判处死刑了。 至于薇薇安身上的裙子,则是沈逸在莉莉丝使唤下四处劳碌奔波时所发现的,只是看上一眼,他便觉得那是一件十分适合薇薇安的裙子,标价牌上的天文数字一度让他摇摆不定,然而幸运的是,莉莉丝似乎认识店家,一名叫做芙蕾雅的美妇人,在动用莉莉丝的人情关系之下,沈逸终于是买下裙子送给薇薇安,后者甚至因此而高兴上一整个星期。 感受到那异样的目光,薇薇安本能觉得害怕,躲躲闪闪地跟在海音的身后,即使住在艾特拉斯的时日并不短,她还是无法克服对人类的恐惧,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话,畏惧之类的情绪还不会像现在一样侵袭而来,然而一旦置身于人群之中,暴露在险恶的视线之下,刻在身体上的阴影便不可遏止回想起幼年时糟糕的经历,即使记忆已经模糊,身体却仍然无比忠实地记下“人”的恶行。 呜,好可怕,为什么那些人的视线那么凶呀?她忍不住缩了缩,茸茸的耳朵缩成一团,阿逸你在哪里呢?等到心间被不安的情绪充斥,她首先想起的是平日里沈逸的身影,那是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可靠的宽阔双肩,还有被自己捉弄时无奈的笑容,她已经变得有些过分依赖沈逸给她带来的安全感了。 如此地在不安与忐忑的情绪中前行,旋即与街道上披着厚厚风衣的某人擦身而过时,薇薇安倏地顿了顿,然后疑惑地转身,望向身后看不清面貌的路人,心中闪过某种微妙的感觉,而在身后的那人也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侧转过来与她目光对上。 “……金发、红眼的兽人?”他回头看着那名兽人女孩,囔囔着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低语,旋即两人错身而过,不一会儿,出现在他视线中的女孩便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薇薇安疑惑地回想着刚刚那名路人的视线,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眼神甚是奇怪,不过,没有恶意,她十分肯定地断言,歪着脑袋,努力地想要从记忆中找出相关画面,身旁却传来拉扯的力道。 海音紧张地拉着薇薇安的一只手,带着明显焦急的步伐向着塔楼的方向小跑起来,被她拖着的薇薇安不明所以,看着莫名紧张起来的海音姐,心跳连同着被紧张的气氛渲染起来而变得急促,她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也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前疾走。 “海音姐……海音姐,你跑太快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答她的是海音带着懦弱哭腔的声音:“刚刚在街上,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一名兽人小女孩被库洛洛伯爵家的人追赶着,逼到了塔楼上,那个人会不会是梅梅呢?”不太肯定地说出自己猜测,旋即又仿佛确信般地摇了摇头,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不,一定是她了,我知道她不会死心的。” “冷静点,海音姐,冷静点啦,说不定是其他人呢?” “不可能是其他人了,库洛洛伯爵,亚雷斯,梅梅她还是不死心!” 囔囔地说着薇薇安听不懂的话,两人很快便出现在塔楼附近,此时在高耸建筑底下已经聚集起很大一部分看热闹的人,海音紧张地在人群中张望,薇薇安遂拉了拉她的衣袖。 “海音姐,在那里!”海音旋即眯起了眼睛,费力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等到塔顶的景色落入眼里之时,寒意倏而从脚底冒出席卷全身,她紧紧捂住嘴。 出现在视线中的正是小女孩瘦弱的身影被抛离在高空之上的情景,她仿佛看到了梅梅摔下塔楼,鲜血绽开的支离破碎场景,呼吸跟着停顿了一瞬,眼前一黑,踉跄地退了几步,她险些晕倒,旋即海音紧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悲愿地发出祈求。 她是自己的家人,不可替代的家人啊,无论是谁都行,拜托了,请救救她! 第七十二章 死局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那是舍弃掉了温柔与清爽的风之洗礼,狂乱的气流每一秒都好像要把自己吹起然后再狠狠撕裂掉,头发跟着乱糟糟,被汗水黏在一起的是发丝,即使不用照镜子也可以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一定难看到到连丑陋的猪豚都不愿意正视的地步,只是呢,没有办法不是,一路被追赶过来,躲在垃圾堆里,衣服跟着染上连自己也嫌弃的恶臭,脏兮兮的脸就好像一只流浪猫,这是连躲藏的时间都显得弥足珍贵,她哪里还有闲暇去顾自己的脸面,只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做错的只有她一个人吗?质问的最后只是换来满心的委屈,整个世界都好像合伙起来欺负她一人,无所谓了,如果从这里摔下去的话,自己一定会死掉的吧?虽然已经拼了命地在心中说服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身体却老实地出卖了她,眼睛被泪水模糊的时候,看见的影像仿佛溶在水里扭曲着,难过的心情好像随时都会把心脏碾碎掉,委屈,害怕,不舍什么的赶也赶不走。 讨厌!讨厌!为什么还要来缠着她,反正她都快死了呀! 嗖~ 自暴自弃的情绪尚未终结,从耳边飞来的细小事物便发出轻响,她的手臂倏而一紧,拉扯的疼痛突兀地从手腕处传了过来,身体猛地被拉扯在半空,然后荡向塔楼外的墙壁,狠狠地碰撞了几下,疼痛涌向头皮,等到身体贴着塔楼的外墙挂在空中之时,她呆呆看着脚下不断晃荡的风景:“诶??” “呼~还真是千钧一发,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旋即头上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视线先是从底下的蚂蚁般人群收了回来,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手腕,甩过来的绳子死死套在了她的左手,继续往上,一滴,两滴,汗水不断滴落在她的脸颊,定格在那里的是平日里并不怎么可靠的笑脸,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在接触到他黑色的眼睛时,害怕什么的情绪统统飞走,只剩下了无处去诉说的委屈了。 “阿……阿逸……哥哥……呜呜呜……呜呜……哇呜哇!”短短的啜泣过后,呜鸣变成嚎啕大哭,小女孩毫无保留地宣泄出生死一线之时内心所积累的不安。 看着小女孩泪水模糊掉的小脸,脏兮兮的模样就好像无家可归的野猫,苛责的话语暂且吞入腹中,他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你……唉,算了,没事就好。” 一只手抓住塔顶伸出如同峭壁的尖角,一只手拉着套住梅梅的绳子,高空乱流吹袭着被汗水湿透的后背,全力飞奔的后遗症是隐隐快到极限的身体传来的抗议,刺痛感从酸涩的肌肉处涌起,不过,逼到极限的做法所换来的硕果却是意外令人感到欣慰,只要在晚上半分,怕是想要责备的人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海音姐,快看,快看,是阿逸呢!”另一边,塔楼底下,雀跃的身影跳了起来,满心的欢喜止不住绽开出笑颜,薇薇安兴奋地拉住了海音的肩膀,左右地摇晃着,等到海音慢了一拍视线捕捉到平安无事的梅梅时,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被薇薇安扶住肩膀有些发软,心中一度绷紧到几乎断掉的神经放松下来,握紧的双手舒展开,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半是庆幸半是祷告地囔囔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喜悦的笑容如同太阳般闪耀,伴随着如释重负的心情,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然而,弥漫在空气中的风却不解风情地继续吹着低沉的怒嚎,压抑的气氛尚未缓解,而当薇薇安和海音等人沉浸在梅梅得救的喜悦之中时,更加险恶的东西悄然露出獠牙。 “……呜呜……阿逸哥哥,我……我……”抽噎的哭泣声断断续续,梅梅已经失去了平时的精明与强势,胸口因为哽咽而起伏不定,此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被惹怒的恶主找上门来时,无助向着家人救助,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罢了,心中闪过如此的明悟,旋即又觉得有点狡猾,摆出如此一副软弱的模样,原本想要狠狠训她一顿的心思怎么也强硬不起来,而且也不可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了,想罢,他忍不住地说出安慰的话语:“不要说了,梅梅,我都知道的,现在你不要动,等我把你拉上来我们再谈好吗?” 梅梅便啜泣着点了点头,于是他小心拉着手上的绳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上拉,想要将女孩拽上来,便在这一瞬间,嘶——,细小而尖锐的声音闯了进来,沈逸的眼睛倏而眯起,不妙的预感袭击而来的刹那,维系着他和小女孩之间的绳子便被突入其来的黑影割开,仿佛暂停了的画面,梅梅啜泣的表情再度变成惊愕,如同断线的风筝跌落下去,“咦?”尚未被吹干的泪水贴在脸上,绝望的失重感再一次漫上了她的心头。 心中暴虐的黑色情绪猛地被点燃了起来,然后化作怒火席卷了他的全身,悬在半空,沈逸抓着空荡荡绳子的手慢慢握了起来,他冷冷地望向塔楼的另一侧,尖锐而凛然的杀意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而站在远处的屋顶,保持着投掷动作的魁梧男子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呵呵,这可真是不得了了,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珍兽,现在看来,放出来的可是恶鬼!”刚囔囔着自言自语,眯起的眼睛旋即戏谑地与他的视线对在了一起,毫不示弱地争锋相对,碰撞出无形的火花,一瞬间从脚底窜起涌到头皮是许久不曾体验到的冰冷杀意,深沉而又漆黑,如修罗恶业,是鲜血浸染的血色地狱,如罗刹临身,是尸横遍野的血腥战场,他的战意也在一瞬间点燃了起来,魁梧的身形跟着迸发出迫人的气势。 而在刚旁边的亚雷斯却被杀意所波及,露出畏惧的神色,倒退了数步,继而踉跄地瘫倒在地上,那一瞬间的功夫,他仿佛被冰冷的刀锋划开了喉咙,他忍不住哆嗦起来,求救似地望向身旁:“刚……刚……先生,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于亚雷斯的丑态,刚却仿佛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地露出了笑容:“恶鬼吧,这么凝练的杀意还是第一次遇到,艾特拉斯除了托莉雅之外,竟然还藏着这样可怕之人,呵呵呵,看来不能小看纳尔亚斯的实力了,也难怪这一次的时雨祭会如此高调。”刚说着露出愉快的神色,透露在话语中的内容,亚雷斯却是一点也没有听懂:“只是……”目光转而落在不断坠落的小女孩身上,他的笑容愈发灿烂:“你又要怎样应付眼下的死局呢?” 第七十三章 猎狩之贪狼 “你又要怎样应付眼下的死局呢?” 在那嘲讽与戏谑之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将沸腾的杀意压下,冲动的情绪于解决失控的事态并无任何益处,且真正算起来,在最后的关头,竟然因为放松警惕而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纵使自己并不怎么在意那个在自己看来臭名昭著的名号,这次失态无疑值得蒙羞,有损贪狼威名。 伴着这样的想法,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且,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体竟然迟钝到连这种小小的伎俩都无法识破,真是窝囊,在心中做着自我否定,高傲的尊严开始刺痛着荣耀的底线,一点点地驱赶掉过剩的自我,回荡于脑海之中,还有女孩泪水模糊的小脸。 可怜、无助、彷徨、 紧接着另一个自己开始低语,因为你的疏忽,所以她才会丧命,从万丈高空坠下粉身碎骨,鲜血染红的街道上,失落的薇薇安撑不起笑颜,海音则因为失去亲人放声痛哭,灰色的世界里,感伤与悲恸剥夺掉色彩,一切的罪魁祸首则是你的粗心大意。 自我厌恶前所未有的强烈。 所以,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罢,他自嘲地摇了摇头,那就是怎么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他突然间放开手,贴着墙壁的身体无任何保留地从塔顶脱开,垂直地如同炮弹开始坠落,然后轻轻翻转,双手收到腰腹,缩紧的身体开始加速落下,高空乱流袭面而来,紧跟着全身开始滚滚地发出高温,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变得赤红,连鼻息也转而粗重,视野却是暗了下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逸选择了与自杀无异的救赎,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于百分之一的绝境中寻求生机,才是曾立于猎人顶端的猎狩之贪狼! …… “喂!快看!” “那个男人是想死吗?” 吃惊的呼声倏而在人群中响起,有的懵懂抬起头,似乎尚未搞清发生了什么状况,有的则是指着头顶,仿佛目睹了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惊讶地合不拢嘴,藏在人群中披着风衣的男子眯起了眼睛。 喧闹的人堆之中,薇薇安不安地仰着头,在沈逸选择跳下塔楼时,她便已经看到,心情跟着揪了起来,置于胸前的两只手忍不住握紧,然后抿紧嘴唇,心脏紧张到如同停止了跳动,纵使对沈逸充满信心,这种被称作担心的忐忑心情却是怎么也排解不掉。 在她的旁边,海音睁大了眼睛,紧紧捂住嘴,她从来没有想过身为人类一方的沈逸竟然愿意为了兽人做到这种地步,说到底,身处于人类的国家,她已经习惯了理所当然地被轻视,习惯了理所当然地被侮辱,然而当反应过来时,就像无措的孩子止不住懦弱的哭啼,眼角落下了泪滴,既是因为看着家人陷入危机而什么也做不到的自责,又是因为沈逸义无反顾的帮助所带来的满心感动。 而在所有视线聚集的空中,风声从他耳边穿过,衣服猎猎地鼓荡着,簌~簌~簌,仿佛敲奏出急促的生命挽歌,其身形却迅疾如流星,从高空掠过,肌肤变得滚烫赤红,挂在脖子的钥匙似乎受到他决烈的意志所影响,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便在这迅猛的下坠之中,体内气劲咆哮着于四肢轰鸣,视野因此暗了下来,视线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任何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也绝不会放过,这是他所上演的真正生死时速,每一秒流逝掉的高度都是死神的脚步在靠近,他在风中追着梅梅坠落,微微抬起头,视线的尽头,梅梅的身影落在超过他数个身位的半空,睁着惊讶的眼睛。 距离在一点点缩小,高度却不断在逼近着死亡的极限,头脑前所未有地变得冷静,还不够快!还不够快!他喃喃着,猛地在墙壁上踩了一脚,空中炸开了加剧下落的死亡加速,借着踩踏的作用力,他飞快靠向小女孩。 两人的身影旋即在空中交错,沈逸紧紧地拉着她的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阿逸哥哥……” “不要怕,然后听话,把眼睛闭上!” 这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语气了,却没有苛责,她害怕地缩在他的怀里,死亡迫近的恐惧被抛到九霄云后,紧跟着开始涌起苦涩悔恨的情感,好难过,好难过呀,因为是她害了阿逸哥哥,她旋即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啜泣着缩成一团。 “快走开啊,掉下来了!” “走啊!走啊!” 人群旋即开始推搡退后,为了避免被跳下来的两人波及,自动地拉开安全的距离,而在他们眼中急速坠下的两人,旋即在一秒都不到的瞬间从天而降。 嘭—— 地面倏而晃动了一下,伴随着巨响,灰尘弥漫开来,坚硬的地表碎开然后凹陷下去,呈蛛网状遍布开去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他们的脚下。 静—— 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声音,他们呆呆地看着凹陷中心,就好像从天而降的巨大铁锤,狠狠地在地上敲击了一下,在震撼了大地的同时也将他们震晕。 惊讶的眼球中,倒映出来的是男子抱着小女孩的身影,两只脚深深陷进地面之中,不正常的殷红肌肤下,黑色瞳孔宛若战神般凛然。 啪……啪啪……啪啪啪…… 稀疏的掌声接连响起,渐渐变得密集,终于是连成一片,在夹杂着钦佩的掌声之中,薇薇安焦急的身影冲了过去,海音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在触碰到他的肩膀时,沈逸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薇薇安旋即噙着泪水地望向他的眼睛:“阿逸?你有没有事?阿逸?”缩在他怀里的梅梅也抬起头,担心望着他的侧脸:“……阿逸哥哥?” 强撑着身体各处涌起的疼痛,他先是将小女孩放了下来,看了一眼薇薇安和海音,旋即露出笑容:“没事的,梅梅没事,我也没事的……没事的……”他喃喃地说道,然而下一瞬间,视野陡然被黑暗笼罩,紧接着意识也被抽离开去。 “阿逸,你别吓我啊!” “阿逸!” “阿逸哥哥!” 在一片担忧的神色之中,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向身后。 …… 街道的一角,披着的风衣男子将头套掀掉,闪耀的金色的短发之中,漏出来的赫然是兽人特有的耳朵,狮子般凛然的眼神定格在薇薇安的身上,以及倒在她怀中的沈逸,另一边,看到诸事已定的刚耸了耸肩膀,然后轻笑着转身。 塔楼之下,喧闹仍然在继续。 …… 第七十四章 噘嘴与赌气 “怎么,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又回到了那个缅怀在记忆中的小酒吧,朦朦胧胧的感觉,好像只是睡了一觉,然后从不切实际的梦中醒来,很多的东西其实都并未发生。 硬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动,一袭侍者打扮的破军就站在他的身前,干练的衬衫配上黑色马甲,如同他平时给人的作风,严谨认真甚至一丝不苟,摇了摇手上的调酒瓶,蛮不在乎的眼神停在他的身上旋即移开,更多的时候只是调酒,也只是喜欢调酒,连品尝也懒得理睬,混着彩色光泽的鸡尾酒多是被七杀暴殄天物地喝下肚皮。 沈逸低了低头,茫然地转着眼睛,旁边的是已经空了的酒杯,七零八散的酒瓶倒在一边,大多是名酒,然后被丢到了一边,因为没人在意,破军收藏起来的东西,他糟蹋掉一小部分,七杀糟蹋掉一大部分,都是不懂酒的人。 暖黄的灯光便低调地挂在墙角,拉长了彼此的剪影,深棕色的酒瓶回荡着迷离的光晕,一如往常,警惕的戒心被酒精麻痹掉了大半,等到醒来的时候,趴在光滑的桌面,明亮如同镜子的桌面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他怀念般弯起了嘴角,对于记忆中那一处小酒吧,自己其实是充满了念想的。 “呜~嗯~~”醉倒在沙发一侧的金发女郎倏地翻了翻身子,修长光洁大腿抬了抬,开叉的裙子露出大片的春光,饱满的小腿挂着的高跟鞋跟着掉落,继续往上是大片雪白的肌肤,挣扎了几下,她痛苦呓语两句,坐了起来,长裙便滑落了大半,露出了半个丰胸,即使经历宿醉,醒了之后露出十分不堪的模样,被酒精洗劫掉整个肠胃的七杀却依然充满着性感的魅力。 “酒~酒~”她扑腾着坐在他的旁边,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肩上,不安分地靠了过来,歪歪扭扭,浑身的酒味很是刺鼻,沈逸挣脱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开,性感的红唇便得寸进尺地凑到了他的侧脸便,然后伸出香舌,似乎想舔他的耳垂。 这当然不是什么艳福匪浅了,如果是一个没有经历宿醉,脸蛋又是如同七杀这个混血女人一样精致的话,眼下的这幅场景绝对能够撩起任何正常男人的**了。 只是…… “臭!”他毫不客气地将手按在七杀的脸上推了开去,性感的女人便从高脚椅上滚到地上,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其实我很好奇,明明醉成这样,她还是那么喜欢缠着你,很奇怪不是?” 破军说着将杯子放到七杀座位前,光洁如玉的手臂从下面伸了上来,摸索了几下,没有摸到杯子,于是她干脆重新爬了起来,一只手敲着宿醉而作痛的脑袋趴在桌上。 “并不奇怪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在我杯子里下药。”沈逸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笑意,紧跟着抖出了七杀的丑事,淡淡温馨感从心里涌起:“然后我将她的杯子和我的杯子调换了一下,在她药效发作的时候将她绑在柱子上,听她**了一整晚。” “哦,还有这样的往事,我竟然不知道,不过……我觉她对你这么执着,多半是恋童癖吧……” “噗……”七杀旋即将喝进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破军倏地转身,躲了开去,前者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两人谈话的中心,嚷嚷着指着杯子,插断了两人的讨论:“喂!破军,我要的是酒啊!你给我什么鬼东西啊,好苦!” “中国的茶,虽然我原谅你的见识跟你的胸部成反比,但请不要糟蹋了我的东西,还有茶是可以醒酒。”破军侧了侧身子,礼貌地解释了一句,显然他已经习惯了七杀这种很不淑女的做派,转身拿过抹布擦干净了桌子。 七杀揉了揉额头,稍稍清醒了一些:“嗯……头好痛啊……给我倒杯酒,破军!” 破军没有回头,将桌子擦干净后开始摆弄着调酒瓶:“为了避免你发酒疯,酒就免了吧,试试茶的味道也挺不错。” 七杀却不干了,不耐烦地甩了甩头,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少来了,我记得昨晚你明明灌了我很多酒。” “因为到了夜晚,只要把你灌醉的话,你就会想着怎么把贪狼弄到你的床上,而不是要怎么把我这个小酒吧拆掉,所以灌醉你会省下很多的麻烦。” “哼,你还真敢说!”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坐在旁边的沈逸仿佛觉得回到了从前,然而越是清醒,想起的东西也就越多了,两人模样也就越是模糊,听着熟悉的对话,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紧跟着,好像宣告梦境地终结,两人的身影开始迅速地远离,连带着充满温馨的小酒吧也开始缩小,他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变化,然后意识也开始陷入混沌之中。 …… 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便从窗口照射了下来,花色的窗帘轻轻摆动,坐起来的时候,沈逸便感到有人趴在自己床沿,转过头,他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趴在床边的是静静熟睡着的薇薇安。 双手叠在了一起,靠在手臂上的美丽而纯真的小脸毫无防备,轻轻阖着的眼睛,眉毛随着呼吸而颤栗着摆动,踏实而又理所当然歪着脑袋,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垂向一侧,甜美睡姿就好像童话故事中的公主,只是这个单纯的小公主有时候会很任性,追着他到处跑,露出尖锐小虎牙,示威性地在他身上留下小小的印迹。 心中不自觉泛起淡淡温馨感,还真的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走到哪就跟到哪,旋即他小小翼翼地从另一侧下了床,动作自然要放轻缓,因为并不想惊醒熟睡中的公主,他想着,然后绕到了另一边,俯下身看着薇薇安的可爱脸蛋。 天真无邪的小脸因为睡着了而带上一层平时并不多见的娴静,她的眼睛,她的鼻子,仿佛有一股魔力让他不愿移开目光,沈逸忍不住将脸凑近了过去,头上一缕秀倏地发滑到了她的鼻前,仿佛心有灵犀,她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如同红宝石般迷人的眼睛可爱地眨了眨,沈逸跟着也眨了眨眼睛,他和她的鼻尖几乎是快要触碰到了一起,等到看清眼前的沈逸时,薇薇安的眼睛跟着泛起惊喜的目光,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酝酿起了雾气,转而又撅起了小嘴,气呼呼的模样却是别有一番可爱了。 “生气了?” “哼……” “我好像还没有开始做坏事吧?” “臭阿逸……薇薇安讨厌死了!” 微带哭腔地囔囔说了两句,看着他那一张若无其事的模样,薇薇安忍不住感到气恼,旋即奋起,气呼呼地将沈逸扑倒在床上扭打起来,嘴上不停骂着“臭阿逸,讨厌死了”的话。 沈逸则不断说着“饶命啊饶命啊”的告饶之词,躲避开去,滚啊滚啊,花拳绣腿不断招呼过来,少女气呼呼发泄着这一段时间积累下来担惊受怕,骑在他身上追打了许久,仍然觉得不解气,旋即磨了磨尖锐的小虎牙,然后对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咔~ 房间的门不合时宜地打开,扭在一起的两人倏地出现在来访者的眼中,这是十分暧昧的一幕了,薇薇安骑在沈逸的身上,低着头咬着他的肩膀,来访者倏地瞪大了眼睛,莉莉丝原本咬着的苹果掉了下来,拉米娅慢慢张大了嘴巴,尖尖的耳朵倏地红到了耳根。 “咦~~~~” “咦~~~~” …… 第七十五章 大雨(一) “听好了,薇薇安,对于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一定要防备那些看上去很正经其实内心很禽兽的男人知道吗?” 拉着薇薇安的手,莉莉丝露出人心皆是险恶的嘴脸,灌输着自己认为必要的知识,视线却斜斜射了过来,真是够了,为什么每一次提到那些禽兽的男人时,总是要看向自己,沈逸无可奈何耸了耸肩膀,坐在旁边的拉米娅旋即露出苦笑宽慰了两句。 “嗯?为什么呀?”薇薇安旋即歪着头,喝着拉米娅带来的果酿,一脸天真反问道。 “因为那些禽兽会将女孩子最重要的东西骗走!所以一定要防备,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这样狠狠地踢他。” 莉莉丝说着做出示范,屈了屈身子,然后猛地向上撩起脚尖,那是标准的撩阴腿了,如果薇薇安按照她所说的来做的话,那绝对可以成为男人一生的噩梦。 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头,终于看不下去的沈逸忍不住插嘴道:“我说够了莉莉丝,可不可以不要把奇怪的东西教给薇薇安。” “怎么,你心虚了?”说着,莉莉丝理所当然地将视线转了过来,抬了抬眼镜,双手交叉在胸前,挺直了身体,随着她的动作,饱满的双峰因此显得更加挺拔,眯起的眼睛意味深长,如果真的要加上标注,大概也就是“哦~你终于要承认了是吧!”的意思了。 “我为什么要心虚?”他无奈地接道。 “你可不要跟我解释之前看到的都是误会哦?对薇薇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出禽兽的事情,可是会,不,一定是会遭到天谴的,即使退一万步来讲,老天不收拾你,我也会让托莉雅把你手脚打断,然后挂在艾特拉斯的城头示众……薇薇安这么可爱的女孩的应该是我的才对!”说着莉莉丝愤愤地握紧拳头。 “……我怎么感觉后面的那一句话才是你真正目的呢……” “……啊哈哈,莉莉丝大概也是一片好意吧……”沈逸脱离似地摇了摇头,拉米娅在旁边小声地符合着。 紧跟而来的是莉莉丝的口诛笔伐,拉米娅则是说着沈逸的好话,想要劝解,却被莉莉丝华丽的无视,觉得自我存在薄弱的精灵旋即受到打击,跑到角落,郁闷画着圈圈,一旁薇薇安旋即也加入进来,帮着莉莉丝讨伐“禽兽”的自己,果然还是在生气,看着薇薇安不时附和着点点头,与自己的视线对上时,便鼓起脸颊将目光移开。 在这一点上,薇薇安倒是与其他女孩子别无而致,同样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赌气,然后气呼呼发出责难,只是……他忍不住扶住额头,现在万夫所指的自己貌似是刚醒来的病号吧。 这样喧闹并没有维持多久,随后说起,沈逸才知道此时身处的地方是莉莉丝的家,似乎是在塔楼底下晕倒之后,莉莉丝刚好带人赶了过来,然后将昏迷的自己背到了这里救治。 “不过,小阿逸,你该不会是怪物投胎的吧?明明是从塔楼摔了下来,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会再昏迷上几天呢?” 说罢,莉莉丝好奇地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其实你更想我永远都不醒来吧,沈逸在心中暗道,自己的恢复力已经不足以让他惊奇了:“你能这么关心我还真是谢谢了。” “呵呵,不客气,你只要把薇薇安卖……不,让给我就可以了。”无视掉他话中的反义,莉莉丝厚着脸皮地将他的道谢接下。 紧跟着聊起其他的话题,沈逸坐在床上,目光的余角捕捉到了在门口匆匆而过的海音的身影,环视了四周,才记起似乎少了一个人,他旋即转向了莉莉丝:“对了,我救下的那个小女孩现在在哪里呢?” 随着这一句话说出口,房间中的气氛倏而冷了一下,沈逸奇怪看着莉莉丝和拉米娅两人,前者的目光有些躲闪,并没有接话,他转而将目光转向拉米娅,后者则是不自然转避开了他的视线,唯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大概只有与自己同样露出疑惑的薇薇安了。 气氛稍显僵硬,看着沉默两人,他的心中便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又过了一会儿,莉莉丝仿佛下定决心般转向他,用一种叹息的口吻开始说道,他旋即听到了一个并不是太好的消息: “阿逸,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情你不要再参和……” …… ***************************************************************************************************** 北大街—— 天空变得有些阴沉,黑压压的乌云也似乎随时都会压下来,大概是要下雨了,海音担心地想着,只不过比起天气,心中的担心其实另有所指了,她的两只手因为紧张而握在一起,放在胸前,洗得发白的裙子贴在她的身上,目光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之中徘徊不定。 犹豫着望向那一处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大剧院门口,她现在其实是很害怕的,身上如实的反应便是小腿一直摆个不停,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不要再与这里有任何的交集,一踏足这一条街道,很多噩梦般的回忆便纷至沓来,可是没有办法呀,制止住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 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海音随后紧张地走向大剧院,大概是太过格格不入了,从大剧院出来衣着光鲜的妇人以及贵族小姐,还有穿着奢华的男子,望向自己的视线便都充满**裸的蔑视与鄙夷,其中当然也有许多充满贪欲淫秽的目光,她仿佛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害怕、恐惧,甚至想转身就逃。 只是不能掉头……不能掉头的,拼命地催眠自己,也不能跑掉,如果自己走了的话,梅梅要怎么办呢?她不自觉地缩起双手,想要借此驱散掉害怕的情绪。 走到剧院的门口时,在侍者满脸不耐烦的疑惑下,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请……请请问亚雷斯少爷在吗?” 第七十六章 大雨(二) 走到剧院的门口时,在侍者满脸不耐烦的疑惑下,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请……请请问亚雷斯少爷在吗?” “你找亚雷斯少爷?” “嗯……” 侍者闻言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海音几眼,从她头上的耳朵来判断,这是一个兽人无疑了,目光旋即停留在她漂亮脸蛋,长得倒是挺可爱,可惜是一个兽人了,继而往下,视线定格在她饱满的双峰,那是即使穿着裙子也无法阻挡的**裸视线,海音紧张地捏住裙子的衣角。 打量了许久,侍者旋即摆出拒绝的神色,挥手便要将她斥退:“走开,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诶?可是……”情急之下,海音倏地抓住侍者的一只手,哀求的话尚未说出,巨大的力气便已经推了过来,她踉跄退了几步。 “滚开!这里可不是你们兽人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随后侍者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剧院,即使再怎么**昏心,也不可能让一名兽人踏足剧院,这是什么时候也不能破坏的既定事项了,聚集在这里的可是拥有贵族之名的一群人,传承自祖辈遗留下来的名誉,真正有休养之辈却并不多,像库洛洛伯爵那样胸襟与气度皆不无让人佩服的人物就更加的凤毛麟角。 便是这么一群尚自以阶级划分,擅长在别人身上获取荣耀感的人,如果他们发现自己出入之所混入了一名兽人,后果大概便是冠以侮辱贵族荣耀的罪名进行处置,至于如何处置?他曾经亲眼目睹,有人因为冒犯一名子爵而被活活打死,就在他的面前,被吊起来施以拳脚,在那名子爵面前奄奄一息,虽然觉得残酷,但直到咽气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人类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是兽人了。 被打死的人若是人类,他还会为同样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却遭此大难的同胞而默哀,至于兽人的话,那就是可有可无的了,即使眼下的兽人女孩长得确是十分可爱,身材也令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只要一想到被连累的后果,不由得觉得背后寒意逼人,不管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想要见亚雷斯少爷,与自己无关,反正只是一个兽人,不要被牵连进去就是了,转着这样冷漠的想法,侍者旋即将大门关上。 海音绝望地看着大剧院的门一点点合上,不知所措的双手紧紧揪住裙子,怎怎……怎么会是这样子?委屈的心情如海浪般涌起堵塞住胸口,她失神地站在台阶,通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只是进去通传一下也不行吗?只是占用一下下的时间也不行吗……她无辜地盯着大门,神情落落,挎下的肩膀似乎怎么也撑不起来,想要鼓起勇气地死缠烂打,回过神来时却只是站在原地,对这些事情,她总是没有办法。 事情到了最后果然又变成了这样,好没用,真的好没用呢……她自责地想着,等到确认了事情毫无转圜,原本抱着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而跑来哀求亚雷斯放过梅梅的想法跟着被碾得支离破碎。 归根结底,她终究什么的事情都做不好,这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知道了的。等到脆弱的心防走进了死胡同,仅剩的只有对自己无能的征伐。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梅梅本来是不用跟着自己受苦了,如果不是自己这么没用的话,身为姐姐的她为什么总是这么一无是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了! 数落,埋怨,自责,种种负面的情绪混杂在了一起,只剩下对无能的自我无边的讨厌。 滴~滴~ 诶?清凉的触感倏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一点,两点,等到泪水模糊了视线,灰黑色天空中落下来的是硕大的雨滴。 下雨了…… **************************************************************************************************** 灰色云朵覆盖在空中,雨滴慢慢落了下来,啪啪拍接连敲打在巨大的落地窗,最开始只是一点点,湿润开来,再慢慢汇聚成水柱流下,从窗外眺望出去,北大街被大雨所笼罩,哗哗哗的雨声如在耳边,即使站在落地窗前,透明窗户隔开了窗外与窗内的世界,大雨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他并不讨厌雨天,凝视着雨幕将整个城市覆盖的场景,心境会变得清爽,想来雨水冲刷掉的还有内心尘垢,却也谈不上喜欢,因为有太多的悲剧发生在大雨滂沱的日子。 对一件事的喜好,他早已过了去计较喜欢与厌恶的年龄,这种厚重岁月所带来的所思所想,是不是代表着他开始变得老态龙钟了呢?如此在心中自嘲一番自己无甚活力的体悟。 库洛洛拄着拐杖望着窗外的大雨,艾特拉斯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这种规模的大雨了,即使耳边宏大音乐也无法将雨声完全遮掩,比之任何伟大音乐家所创造的音符都要来得有威力,这是自然的恩赐了。 于金碧辉煌的大剧院之中,除却老者的身影,还有许许多多有身份的贵族,或是沉浸在曼妙的歌剧之中,闭目似懂非懂地享受在音乐的世界,或是悄然与身旁之人低语,拙见之类的,高见之类的,更多的是围绕着舞台中央绚丽的身影指指点点,出神凝望着窗外雨中世界的老者反而显得特立独行。 此时在舞台跳着轻盈舞蹈的是一名并没有什么名气的歌姬,竖起黑色的发丝在灯光中旋转着扬起,一袭黑色长裙包裹住曼妙的身形,令人惊叹该是她的美丽,就好像黑色夜晚的皎月般清冷,清丽而婉转的歌声更是会令人不自觉地想起夜莺。 只是比起她的歌声,大剧院的许多贵族的青年更加在意如何才能博得这个才来艾特拉斯不久冰山美人的笑容,观众席上的窃窃私语多是以此为话题展开,攀比也好,出谋划策也好,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真正去聆听她的歌声之人反而不多,当一个女人的容貌过分出色之时,男人往往会忽略她身上另外的闪光之处了。 库洛洛却听出来,尽管舞蹈与歌唱的技巧都无可挑剔,说是接近完美也并不为过,她的歌声之中却欠缺了最重要的灵魂,那便是赋予音乐灵性的感情,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旋即他转身,向着迎面走来的美丽女子抬了抬头,礼貌地示意。 “哦,库洛洛可是对爱丽丝的表演不满意?” “芙蕾雅夫人真是说笑了,艾薇儿小姐极力推荐的歌姬,我又哪里会不满意,或是说爱丽丝小姐的表演已接近乎完美,稍许瑕疵不足挂齿罢。” “呵呵,你还真敢说。” 芙蕾雅轻轻掩着嘴笑道,成熟端庄的仪态显露出来的是与台上的歌姬大不相同的美丽,如果说时间留给男子的是智慧,那么沉淀给女子则必定是气质了,眼下的芙蕾雅所展露出来的风情,便是在时间洗练下能够轻易将年轻男子迷倒的成熟妩媚,此时她身上所穿着的低胸紫色礼服稍稍衬托出婀娜的身姿,性感之余,却并不会显得太过撩人以致于给人放荡的印象,反观她举止,一颦一笑无不充斥着端庄与稳重。 芙蕾雅随后就此与库洛洛展开话题,与库洛洛认识的时间并不短,话语之中稍显随意,先是就他虚伪的客气笑着声讨一番,然后再因此说开,聊到帝国第一歌姬艾薇儿身上,天南海北,转而聊到艾特拉斯即将到来的时雨祭。 无论什么时候,与库洛洛的谈话便总是令人倍感轻松,芙蕾雅淡淡地在心中想道,既不会过分彰显自己的主张,让与之交谈的人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又不至于人云亦云,博闻广记的见识足以应付任何话题,礼貌得体的举止无愧绅士之名,虽然并无任何不满,却也无法令人心生期待。 两人的目光随即转向窗外,然后注意到了站在大剧院门前的海音,在那密集如同连成一片的雨幕之中,神色寂寥的兽人女孩失神地站在阶梯上,库洛洛疑惑地看着雨中的女孩,那是略微有些眼熟的背影,紧接着他便听到芙蕾雅带着惋惜的语调说道。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站在这么大的雨中怕是会大病一场吧。” “这倒也是,让她就这么呆在雨中,实在是有些不忍,我这就命人给那个孩子送一把伞过去。” “哦,库洛洛难道不介意?她可是兽人呢。” “我的胸襟还没有小到见死不救那种程度,而且即使我不这么做,芙蕾雅夫人难道就会看着她在雨中饱受煎熬。” “哎呀,我的小心思也是被看穿,既然遇上了,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芙蕾雅笑着掩饰了过去,库洛洛跟着耸了耸肩膀,两人目光遂转向雨中的海音,旋即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在雨中,突然出现在海音身前是有些熟悉的身影。 “……亚雷斯?” 第七十七章 大雨(三) “所以才说我讨厌雨天,走到哪里都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这种感觉你能理解吗?就好像掌管霉运的神灵时刻跟在你的身后。”亚雷斯抚了抚额头,一只手撑着伞,裤脚被雨水打湿,没有理会跪在眼前的少女殷殷的凄苦眼神,转向身后,用谈笑风生的语气调侃,脸上跟着露出如同厄运缠身的不幸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护卫便点了点头,不解风情附和道:“亚雷斯少爷说的是。”旋即把头低下,用眼睛的余角打量身前的少女,没有任何遮掩站在雨中的她显得很是不堪,裙子是早就被淋湿的,贴在肌肤上等同于无物,薄薄的布料被雨水浸透之后的结果便如同透明的纱布,将她的酮体暴露出来,单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雨水不断顺着她的刘海滴下,滑落到细腻的脖颈,顺着精致的锁骨流入到饱满浑圆的酥胸,此时跪坐在地上,尾巴蜷缩在身后瑟瑟发抖,大雨之中楚楚可怜的神色实在令人有些不忍。 天晓得她在雨中到底等了多久,护卫有些同情地想道,随后他注意到了亚雷斯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忙不迭将视线收回。 亚雷斯冷冷地瞪视身后的护卫,对于他打量海音的眼神,他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反感,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同情的眼神?说到底只是淋了一点小雨,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而已,他冷漠地想着,与其去可怜兽人,还不如好好琢磨一下自己刚刚的失礼措辞,对于他那不像样的回答,亚雷斯一点都不满意,就好像木头脑袋想出来的答案,蠢笨到无可救药。 至少也应该跟着非议天气的阴沉,或是挖苦面前愚蠢的女人,她可是阻挡了自己的去路啊,他想着,然后叹了一口气,心情便也如同天气的写照,憋屈与不快,不解风情的回答正恰恰对应着无趣的下等人了,他到底是不能期待身边的护卫回应自己的风趣,在心中如此自我安慰,过剩的自我开始演变成不耐烦,他转而看向拦在身前浑身颤抖的少女,气馁地耸了耸肩膀,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海音。 “那好吧,我说海音,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吗?” 在对上他的眼神时,海音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巨大的阴影覆盖在她的内心深处,受到恐惧的影响,身体微不可察地缩了缩,然而不能逃避,也不能退缩,她旋即鼓起勇气地抬起头,被雨水覆盖的视线有些模糊,眨了眨眼睛,这是唯一的机会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求他放过梅梅,她如是地在心中下着决心,企图驱赶掉恐惧,那是被眼前的男人玩弄之后深深烙印在身体上的恐惧了。 被拒之门外的海音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亚雷斯,却没想会在剧院之外遇上,说到底这是神灵的恩赐,抑或是魔鬼不依不饶的纠缠,不得而知,能确定的是,这是唯一的机会,她想着,身体却有些摇晃,险些载到,双手旋即撑在地上固定住身形,定了定神,她带着稍许哽咽的哀求语气开口:“亚……亚亚雷斯少爷,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放过昨天的小女孩?” “昨天的小女孩?你说的是哪个?” “塔……塔楼的那个小女孩,她叫梅梅……”海音吃力地说道,胸口忍不住起伏,呼吸有些粗重,也许是在雨中淋得久了,视线开始模糊,不过,还不能倒下,甩了甩头,她仰起视线看着亚雷斯。 “梅梅……梅梅……”重复地叨念着,随后仿佛想起什么不快的事情,亚雷斯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对于这突如起来的变化,海音心里忍不住一突:“你说的是那个小畜生!” “诶??”她疑惑看着亚雷斯陡然间变得冰冷的眼神,睁大了眼睛露出无措的之色,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的下巴被粗鲁地抬了起来。 “你是来替她求情?你该不会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吧,那个小畜生可是想把我活活烧死,你知道吗?”说着,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海音被捏住的下巴感到一阵阵的疼痛,然而在听到亚雷斯口中说出的事实时,她却是有些懵了,怎么会是这样,慌张的心情如同擂鼓,也不敢摆脱亚雷斯的手,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做,她她……她只是一个孩子,也许只是一时想岔了……求求你放过她呀。” “哦,你不知情,你怎么可能不知情,还是说……根本就是你唆使她这么做的?”并没有任何怜惜之意,他将她的脸倏地拉到近前,几乎可以看到她眼球之中倒映出来险恶的自己,亚雷斯的眼睛跟着眯了起来。 回响在耳边的是森寒的语调,海音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承认:“对,是我唆使她这么做,求求你放过她,只要亚雷斯少爷满意的话,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求你了!” 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亚雷斯皱起了眉头,这算什么,软弱凶徒的服罪吗?既不求饶,也不顽抗,一味予取予夺,视线停留在脚边磕头的少女,谦卑的姿态弱小与蚂蚁同状,亚雷斯刚刚升起的歹毒恶念便也矮了下去,想要怎么惩罚都可以吗?这是在和他开玩笑吧,他想着,心中渐渐失去了兴致,看着海音那一张脸,他突然间觉得有些厌倦,如果是在公寓里的另一个兽人少女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无聊,他如此想着,捏住她下巴用力甩开,却是失望地囔囔道:“……真是无趣……” 海音被他突如其来力道推倒在水里,旋即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重新爬起伏倒在亚雷斯身前:“这一切都是我唆使她做的,求求你放了她吧,梅梅还是一个孩子呀!” 直起身子,他已经不想理会身前的海音,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与他无关,他冷漠地敷衍道:“啊啊,知道了,不过我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所以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海音你可以走了。”说罢,他绕过伏倒在身前的海音,就好像对待厌倦了的玩具,眼睛的余角甚至不愿多做停留,然而向前没走出几步,他停了下来,裤脚被海音紧紧抓住。 “对不起,亚雷斯少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了梅梅,可不可以?” 前进的步伐受阻,一股恶念却是在心里慢慢升起,反应在他的脸上,是无比真诚的笑容,阴暗的一面在心中酝酿出火种,他已经感到不耐烦了,继而转身蹲了下去,直视着在脚下的海音,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打湿的脸上,只剩下哀求的祈愿,对上他的笑容时,海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听到他的声音:“海音,我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放过一个想要杀死你的人吗?” “可……可是……她只是一个孩子呀……” “这与她是不是一个孩子无关,现在乖,把手放开,别再耽误我的时间,知道吗?”濒临忍耐的极限,他的笑容愈发灿烂,握住海音的手却是有些过分用力,她痛得险些歪倒,睁着无措的眼睛望着亚雷斯:“乖,听话,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知道吗?”说着,他将她的手甩开,然后整了整衣襟,拍掉身上的雨水,无视掉她哭泣般的神色,转身的一瞬间,他倏地是僵在原地。 海音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拼命地摇头,嘴上说着哀求渐渐化成哭泣,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亚雷斯慢慢握起拳头,拳背青筋毕起。 “亚雷斯少爷,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梅梅吧……啊……” 惨呼旋即响起,转而又被淹没掉,雨势似乎在一瞬间顿了顿,就在她的面前,暴起的身影倏地抓住了她的耳朵,疼痛感才涌到头皮,然后视线便不断贴近的地面,咚~啪~,水花溅了起来,意识恍惚了一瞬,她的惨呼便是因此而中断掉。 “放手,我叫你放手啊,没听到吗?” 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英俊的五官跟着扭曲到了一起,晃动间,亚雷斯的身影在雨中闪烁出残虐的暴行,耳朵被揪住的海音在雨中被拖出一小段距离,跟着重重砸到地面,她的身体摔倒在雨中,溅起的水花扭曲了光影,然而还未结束,恶魔又将她拉了起来,她想要挣脱开抓住耳朵的手,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被再度砸下,毫不怜惜,这是最为丑陋的施暴。 对于兽人而言,耳朵其实是最为敏感身体部位,她的疼痛因而被数倍放大,刺疼着身体每一处神经,与地面磕碰到的额头传来火辣的烧痛感,意识被重击,只剩下一片空白,视线中是不断飞溅起来的水珠,哀求的声音甚至来不及发出,便又被淹没。 亚雷斯紧接着将她甩了出去,暴虐的情绪稍稍缓解,然而还不够,看着在雨中慢慢蜷成一团身体,他走向海音,踢向了她的腹部,断线木偶般的身体跟着翻了过去,紧跟着一动不动,已经完全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嘴边慢慢浸开的血迹紧跟着被雨水冲刷掉。 护卫忍不住别过头,哗哗哗的雨声依旧回响,不断落下炸开成水珠,连成一片,然后在某一瞬间,光线倏地暗了一下。 第七十八章 大雨(四) 踮起脚尖,慢慢转过半圈,再抬高颈项,横梁上的导力灯照下柔和的光线,对着奏响的音乐放开声音,轻轻吟唱出来的歌声就好像啼转的莺鸣,毕竟练习了不下一遍,这种简单的动作与唱曲自己是不会出错,谈不上是什么信心,因为太过简单,至少在她记得的东西中来说。 毕竟比起挥舞匕首,踩在死亡钢丝上进行刺杀,舞台上的演出甚至连把戏都算不上,随着曲调的上扬,她侧了侧身子,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观众席,环状的阶梯向舞台两边延伸,座无虚席,她弄不懂为什么会有如此多无聊的人喜欢歌剧。 黑色裙角轻轻上扬,曲线分明的身段就好像高傲的夜莺舒展开翅膀,爱丽丝甚至不明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有什么作用,被艾薇儿以一句“你还需要磨练”的笑脸丢到艾特拉斯之后,她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作为一名女刺客,对于用美色来诱惑目标进行暗杀的手段,她并不陌生,这一次舞台演出或许也是基于这样的目的,观众席的某处,一名帝国要员或是身份贵重的人物正在观赏她的演出,她必须借此展现自己的魅力,然后一点点接近那个人,等到完全取得他的信任,两人偎依于一室之时,用冰冷的匕首划开他的喉咙。 这是自己所做的设想,但当她将自己的设想告诉艾薇儿时,按捺不住的笑声从魔女之口传入她的耳朵,爱丽丝清楚地记得她趴在桌子苦苦忍笑的情形。 “不要想太多了,爱丽丝。” 她如是说道,然后捏着她面无表情的脸颊拉向两边,再摆出一幅恶作剧的表情,爱丽丝的疑惑因而更深,难道是更加令人复杂的内情吗? 心不在焉地想着,灯光下的侧脸摆出了生冷的表情,不苟言笑之色落在观众席上贵族眼中反而成了清冷高贵的气质,配上露背的黑色长裙,其冷艳恍若在夜色展开孤傲花朵,不少的贵族青年追逐着她的身影,陶醉在她曼妙的舞蹈之中。 “不敢相信,爱丽丝小姐竟然如此漂亮,歌声是这么迷人,原本听人说,我还不太相信,这一次真是大饱眼福。” “哦?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一开始我邀请你过来时,你还说什么艾薇儿才是你的真爱?除此之外的女人都是山岭之中的野花。” “不,不,不,艾薇儿是真爱,爱丽丝也是真爱,我是博爱的诗人,爱神之子。” “那么博爱如你,想必会对爱丽丝小姐展开疯狂追求了,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一点我可是绝不赞同,如果你敢对爱丽丝小姐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我绝对会向你提出决斗!” 窃窃的低语声在观众席上传开,美色之下,按耐不住的贵族青年开始幻想着如何展开自己**之旅,然而在下一瞬间,他们倏地捕捉到舞台上的美丽身影不自然顿了顿,紧接着一股寒意从他们脚底窜起到头顶,观众席上隐隐地发出一阵骚乱。 舞台中央,爱丽丝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生出了一丝波澜,眉宇皱了起来,旋即她轻轻跳起,将不自然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刚刚一瞬间掩过来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是杀意…… ************************************************************************************************** “这可真是**裸了,一点收敛也没有。”站在稍远的屋顶,刚远远地眺望着大剧院,雨水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顺着他宽阔的肩膀滴落在他的脚下,刚健魁梧的身体在雨中格外的醒目,然而,即使如此显眼地站在屋顶,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他的存在,他的嘴角旋即慢慢弯了起来:“比起这边来说,可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倏而退开了半步,黑色影子突兀地从身侧冒了出来,拳头紧接着碰撞在一起,掌心、拳背接连挥出,然后是对在一起的肘击,空中划过来的鞭腿由下而上,一气呵成的动作连贯在一起,交相辉映在雨中一触即分,啪——雨水骤然分开,他的身影和袭击者的身影随后在炸开的雨珠分向屋顶的两侧。 嘶——,胸前的衣服应声裂开,露出满身钢铁般的肌肉,是被刚刚的鞭腿波及到了?他想着,慢慢勾起了嘴角,眯起的眼睛看不出丝毫的不快,更应该说,他现在兴奋难抑,架起在身前的一只手抓着一块破布,那是他的战利品了,来自对面的袭击者。 站在他对面的是风衣被扯掉的男子,也不去看被撕掉的衣服,他旋即将头帽摘掉,露出金黄色的头发以及其上的耳朵,身后是长长的尾巴,来者是兽人无疑,旋即对上男子的眼睛,冰冷的瞳孔射出狮子般的高傲。 “呵呵,隆塔尔的兽人?” “哼!” 刚轻笑出声,而回应他的则是男子的冷哼,旋即他俯低了身子,消失在了原地,刚的表情微微一变,扬起的拳头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挥向了左侧,簌——,停留在空中雨珠甩了出去,却是没有击中的实感,出现在那里是男子的风衣。 现身在另一侧的男子旋即抓住空挡向前滑出了半步,由下而上的拳头击向了刚的侧腰,砰——,以两人为中心,屋顶倏地矮了一截,紧接着庞大身躯被击飞,倒向空中。 稍稍有些吃惊,刚旋即在空中调转了过来,那名兽人却已经跟到了他的眼前,那是猛兽般穷凶极恶的眼神,半空之上遂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拳风,漫天的拳影将他笼罩住,比之落下的雨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瞄准的却是他的心脏、腋下、腰腹、下体等致命的地方,精准而没有任何迟疑,一拳接着一拳奏出刚烈的劲拳之歌,随后顿了顿,在稍稍停滞的空挡,他于空中转身,刺向胸膛的膝撞,将庞大的身形稍稍抬高几分,握紧的双拳重重扣下。 刚旋即狼狈地从空中笔直坠下,咚——,雨水扬起,视线所及之处是凹陷下去的街道以及碎裂开来的砖石,零丁的路人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纷纷避开,兽人男子轻轻落在另一处屋顶,冷冷审视着刚落下的地方。 过得不久,倒在街上魁梧身形旋即站了起来,他扭了扭脖子,拍掉身上污渍,然后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兽人男子,在那一轮猛烈的攻势下,他却是毫发无伤,看向男子的眼神充满了战意,以“刚”为名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受伤。 “很好,隆塔尔除了武祭之外,拥有这样身手之人可是不多,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吗?” “……莱昂·多尔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对我的同胞出手的话,就不只是这种程度而已……”留下森寒的语句,莱昂旋即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可以从中听出来的那是真正愤怒之音。 “这种程度而已吗,呵呵,愉快,真是愉快,果然是不虚此行!”听到那狂妄的警告,刚却没有任何生气,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他可是真正渴望以命相搏的狂人,旋即仿佛察觉到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剧院的方向,原本已经转身离去的莱昂也停了下来,做出与刚同样的动作。 在那里传来的是浓浓的杀念…… 第七十九章 疾风骤雨 嗒嗒嗒~ 雨幕之中,从敞亮的剧院里倾斜出来的光线很快便被掩盖了过去,另一边是行人绝迹的街道,似乎没有一点减弱意味的雨势将行人驱赶出去,连两边的灯光都显得微弱起来,安静得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的阶梯前,只剩下些许与雨声交杂在一起的缺漏音乐。 雨珠在积水中落下,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然后又仿佛慢慢冻结住般扩散开去,冰冷的空气凝滞在半空,这是极易让人联想到孤身一人身处漆黑房间之中的气氛,呼吸开始急促,手心跟着冒汗,腿不自觉地颤抖,剧烈到让人错以为下一秒便会跳出胸腔的心跳,剩下的是被无处不在的黑色吞噬掉的紧张感,还有的……就是恐惧了…… 啪—— 传来的是人体摔倒在地上的声音,溅起的积水浸湿了衣服,然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 “你你你……不要过来,帮我杀了他,快帮我杀了他,不要让他过来……”亚雷斯慌张地对着护卫发出命令,眼睛害怕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明明是连对视一秒都会令人产生如坠冰窟的错觉,视线却偏偏牢牢钉住无法移开半分,没有看清他的样子,那一双黑色眼睛里露出冰冷的光泽几乎使人崩溃,他跌坐在地上,狼狈地向后退了几步。 “可是亚雷斯少爷……” “……杀了他,快点杀了他啊……” 解释并没有任何作用,陷入恐惧的少主人如此吩咐,暴露于眼前的是狼狈之姿,在心中犹豫了几秒,护卫硬着头皮地走了上去,虽然他也是有些惧怕,一瞬间的冷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不必去特意提醒,便可知这是十分危险的人物,他的直觉在不断提醒着他最好马上离开,只是若真的一走了之,怕是会对不起库洛洛大人的信任,而且亚雷斯少爷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想着,恍惚的瞬间,视线之中倏地失去男子的身影,他猛地回过头,肩膀一沉,身体不受控制倒向地面,然后意识跟着抽离开去。 “……啊!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要杀我……” 在看到身边护卫倒在地上,亚雷斯求饶地叫嚷起来,难看的姿态落入他的眼中,实在是不像样,沈逸眯起了眼睛,冰冷的眼神定格在不停颤抖的男子身上,从目睹到海音被施虐的惨状,他就决定不会轻饶亚雷斯,充斥着黑色负面念头的内心如此渴望杀掉眼前这个人。 许多事情之上,他一贯表现出并不在意的态度,贵族也好,种族的歧视也好,兽人与人类之间的矛盾也好,悲剧的一方总有悲剧理由,预料过也许会遇上一些看不过的事情,然后理智会压抑着想要破坏掉一切的冲动,然而当事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终究还是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己可是蠢笨到家?敷衍也罢,草率也罢,如果从一开始就抱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梅梅和海音,如此之多的事情其实都不会发生吧,太过理所当然觉得鲁莽的介入会适得其反,然后便坐等着小女孩向自己求助,她是倔强到死也不会轻易开口的,明明多少知道这一结果的自己却选择了冷漠的旁观之姿,说到底他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给人带来的安全感了。 沾满雨水的脸尽显冷酷,天空之上是沉甸甸黑色云朵,冰冷的雨滴落下,滴在翡绿的叶子纹络,不断敲击出雨之旋律,他冷冷地看着颤抖着求饶的亚雷斯,然后举起手。 杀意倏地收了起来,世界仿佛因此停滞不前,不过,他知道这是死神挥落镰刀的前奏,亚雷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血液冻结在血管之中,他害怕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一秒,两秒,如此度过了短暂的煎熬,时间似乎又重新转动起来,落下雨滴从衣服渗入身体各处,亚雷斯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紫色长发。 “……托莉雅?”等到认出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亚雷斯长长出了一口气,旋即才意识到了此时自己的难堪,衣服皆湿透地贴在身上,耻辱感从心里冒出,才想要站起来,人影晃了晃:“呜哇!”他害怕地发出声音,男子绕过托莉雅再度站在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切向他喉咙的手被托莉雅死死抓住。 “沈逸,别冲动了,杀了他解决不了问题。” “……” 随后回应她的是沉默,温度似乎因此降低了几分,耳边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斜着的眼睛望了过来,纵使亲手制裁过许多以杀戮为食的凶徒,在对上他的视线时,从双目之中透露出警告意味的眼神让她心跳变得急促。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托莉雅在心中想到,雨滴开始如同粘滞般变得沉重,她抓住他的一只手,可以明显感到挣脱的力道,只是怎么也不能退让,她甩了甩额前头发,扎起挽向身后的马尾跟着跳动了两下,手上不自觉加了几分力。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落下,滴在她的脚边,身上穿着的是一如往常的服饰,那并不是以打扮为目的作考量的服饰,仅仅是为了方便活动而选择紧身的劲服,然而即使是毫无任何花俏的装饰,托莉雅的英姿也不会显得暗淡,无论是修长紧致的双腿,还是令莉莉丝嫉妒的饱满酥胸以及飒爽的容颜,其魅力并无任何削减,对峙的两人却毫无任何心思去审视外表之上的东西,交锋在于双手,隐隐挣脱开了她的桎梏。 “把事情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现在不要……” 说出的话尚未完结,原本抓在掌心的手倏地消失,托莉雅愣了愣,旋即胸口一紧,视线跟着翻转了过来,落地的时候水花溅了出去,背部贴着地面,首先看到的是将自己摔倒在地的罪魁祸首,他的一只手毫不客气按在了她的胸口。 嗯?她呆了半晌,慢慢低下头,胸口的心跳处传来触感,并无任何暧昧之色,在那个位置只要再用上几分力,便可以轻易刺穿心脏了,在意识这一事实的时候,汗毛立了起来,她被制住了?! 亚雷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看着近乎诡异的一幕,那个托莉雅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地被人放倒在地?他其实是在做梦吧,那个人可是托莉雅,他呆呆地想着,旋即暴躁的气势炸开。 水珠倏地爆成一团,人影在一瞬间向后倒飞出去,紧跟着被波及到的墙壁像豆腐一样塌陷开来,狼藉一片,剧院之内传来了惊呼声,另一边倒在地上托莉雅已经站了起来,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她握住了拳头,扭动了关节,恼怒的情绪开始化作火焰燃烧起来,很好,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解释是不是,她冷冷地注视着坍塌掉的墙壁,俯身掠了过去。 身形才到一半,眼睛倏地眯了起来,托莉雅毫不犹豫在空中转了半身,踢散出去的雨珠,掠过的弧线绕向身后,却是被手臂挡了下来,脚跟旋即被牢牢抓住,她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脚凌厉地扫了过去。 沈逸向后仰避开她的扫腿,尔后退了半步,手臂与腰身跟着骤然发力,狠狠地将托莉雅扔向了空中,因为她的干预,他开始觉得不耐烦,不自觉地认真起来,握紧双手变得滚烫,剧烈的动作甚至牵动着身体的暗伤,然后他向着半空的托莉雅弹射出去。 在空中转身,踩着剧院二楼的横栏,托莉雅翻身迎了上去,旋即是交错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看不清的拳与脚爆发出无数的碰撞,身后的灯柱“乓——”的一声歪倒,另一边的草坛也陡然炸开,她晃了晃,从空中落到地面,半蹲着卸去力道,沈逸则侧着身子滑了出去。 几乎是在刹那之间,两人猛地加速,她侧转着顶了上去,沈逸则毫不犹豫冲了上来,“呼——”同时消失的身影旋即同时出现,沈逸的一只手扣住了托莉雅的喉咙,而她的肘尖则是抵在他的心脏,定格的画面满是杀机。 “闹够了没有?”托莉雅冷冷地质问着。 “……” 沈逸回以冰冷的眼神,这大概是在艾特拉斯以来,两人之间第一次明显带着敌意的碰撞了,旋即他看向另一侧站在屋顶的刚,然后又看了一眼托莉雅身后的亚雷斯,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杀掉亚雷斯,他理智地想道,转身走向倒在另一边的海音,托莉雅旋即向站在屋顶蠢蠢欲动的刚投去凌厉的眼神,后者则是耸了耸肩膀。 沈逸便脱掉身上的衣服,披在昏迷过去的海音身上,然后将兽人女孩抱了起来,临走之际,他看了一眼亚雷斯道:“亚雷斯子爵,不久之后我会登门拜访……”闻言,亚雷斯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沈逸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雨之中。 而在大剧院的二楼,全程目睹整一过程的库洛洛握紧了拐杖,摇了摇头,忍不住气恼地说道:“这个不肖子都干了什么!”他所生气的自然是亚雷斯毫无任何风度的丑态了。 “库洛洛,你真的应该多管管亚雷斯,他的行为可有损贵族的美名。”旁边的芙蕾雅跟着摇了摇头,美丽的双眼却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沈逸离开的方向。 而在目睹那疾风骤雨般的争斗之后,无论是库洛洛还是芙蕾雅,都选择避开对沈逸的讨论,那可是能够与四将军匹敌的怪物了。 …… 第八十章 饵食 “阿逸,海音姐怎么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时间接近午夜,哐当一声,他推开公寓的大门,抱着昏迷的海音穿过走廊时,浸透在衣服上的水珠不断滴落湿了一地,守在大厅的薇薇安听到动静迎了上来,担心看着倒在他怀中的海音。 散乱的发丝贴着她额头与脸颊,缩在他怀里的兽人少女紧闭着双眼,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沈逸旋即将她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向着拄在门口的薇薇安招呼了一声。 “过来帮帮我。” “嗯!” 两人于是开始忙碌起来,摇曳的灯光之下,匆忙的身影来回的走动。 “你先帮海音擦干身体,记得把湿的衣服脱掉,她身上的伤口等我来处理。” “好的,阿逸……” 薇薇安点了点头,随后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离开的时候,沈逸摸了摸海音的额头,略微滚烫的体温,应该是发烧了,他于是奔向大厅,并不知道公寓里有没有备着常用的药物,便只能一间房间一间房间找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孩子们从房间里探出头,聚集在了门口,抿着嘴,担忧地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因为害怕打扰到沈逸和薇薇安,他们静静地不发一语,沈逸回头看了一眼,考虑了一下,便也吩咐道:“你们帮忙去烧一下热水。”随后孩子们窜了出去,七手八脚架起大铁锅,开始煮起热水。 微弱的灯光于是从公寓窗口射了出去,可以看到的是来回奔走的孩子们的急促脚步,薇薇安略显慌张的动作,还有沈逸皱起的眉头。 这是注定无法安宁的雨夜,时间悄然流逝…… ****************************************************************************************** 库洛洛伯爵府邸—— “你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 “我做了什么事情?哈,我做的每一件不都是你所期望的吗?库洛洛伯爵大人,我伟大的父亲。” “你……混账,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此时身处的地方是库洛洛伯爵府邸的书房,颇为典雅与书卷气息的房间充斥着对抗意味十足的话语,托莉雅忍不住摇了摇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旁观着无论从形貌举止都毫无任何相似之处的父子两人, “还是说我抹黑你的脸面,所以现在才来说教,那可真是对不起了,因为我大概以后还会做出许多让你蒙羞的蠢事来!所以请你多多包涵,库洛洛伯爵大人。”说着亚雷斯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身,已经不想与眼前的“父亲”多说半句话了。 “站住!”库洛洛气愤地敲了敲拐杖,满脸的怒容不复往日的气度,亚雷斯闻言停了下来:“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今天如果不是托莉雅出手的话,你早就死了……” “是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用整日对着你这幅嘴脸,如此想来死亡也并不可怕,与其苟延残喘活于世上,还不如早点回归到女神的怀抱,我啊,可是憎恶这个我所诞生的世界到恨不得它下一秒就毁灭掉的程度。”生硬地打断库洛洛的话,他旋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回来,你给我回来……”然而任由库洛洛如何叫喊,亚雷斯的身影却越走越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库洛洛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站在一旁的托莉雅露出连勉强都算不上的苦涩笑容:“让你见笑了,托莉雅。” “无碍,库洛洛伯爵倒是不要因此气坏了身体。” “不会的,我可还硬朗,对了,似乎还没有感谢托莉雅对那个不肖子的救命之恩。”说着,库洛洛欠了欠身,诚挚表示了谢意。 看着库洛洛此时露出的表情,想起亚雷斯的劣迹,托莉雅忽然觉得眼前豁达的长者或许总有一天会被亚雷斯连累。 在心中暗暗地替他感到惋惜,她与库洛洛往来的时间其实并不短,在被委任为艾特拉斯的将军之前,库洛洛便已经是帝国的伯爵,成为将军之后与成名已久库洛洛的往来,便都是与艾特拉斯有关的大小事宜,说是对手也并不为过,时而交锋,时而合作,这份交情虽然不像莉莉丝那么深厚,但也绝不生分。 她曾经听说过库洛洛年轻时与兽人的一些恩怨,具体是什么事情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便是,伯爵的妻子是在那时候丧生的,心中考虑到这些事情,某些想法倒是不好直接说出来,她转而委婉说道:“库洛洛伯爵可是真心向我道谢?” “自然不可能有假了。” 托莉雅犹豫了一下,便说出心中所想:“竟然这样的话,我可不可以向库洛洛伯爵提出一个小小请求。” 库洛洛旋即看了一眼托莉雅,他自然知道托莉雅不可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露出了然的神色坦言说道:“别说是请求,就是要了我的老命也未尝不可,毕竟亚雷斯再怎么混账,他也是我的儿子,他欠下的恩情由我来偿还,怎么也不算过分。” “那么……库洛洛伯爵,可不可以请你放了昨天那名兽人女孩。” …… 穿过阴冷的台阶往下,幽暗的通道向前延伸,两边的墙壁是带着暗红的斑迹,那是混着颜料的青苔?又或者是已经凝固了的血迹? 他暗暗地作着猜测,作为一种打发时间的手段,他从不会去深究,魁梧的身影照在墙上,顺着阶梯往下,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步伐却十分稳健,眯起的眼睛穿过摇晃的阴影,鞭子抽击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用于拷问的地下室,光线略显暗淡,墙壁由厚实青砖堆砌而成,而在两边则是铁栏,被分隔开的房间,可以想象得出里面关押着的将死之人那种绝望无处可逃的表情了,空荡荡的如同牢房的地下室却看不到一人,在视线的尽头,小小的哀鸣与喘着粗气的叫嚷回荡在他的耳边,他望了过去。 被固定在墙上的兽人小女孩,双手被拷上沉重的铁链,她的身材实在是太过瘦小,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被吊在墙壁,此时她的模样也算得上凄惨,乱糟糟的头发以及空洞洞的眼神,脸上是一条又一条的血痕,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是一道道的伤口,萎靡的精神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 啪—— 皮鞭抽打的声音倏地响起,站在在她面前的是毫无任何怜惜地挥舞着鞭子的男人,扬起手向下甩出,鞭子无情地落在小女孩的身上,绽开的血肉与她的哀鸣,只是她的声音太小了,被折磨几近晕厥的小女孩甚至连疼痛的感知都弱了几分。 “哼,该死的兽人!你不是想要放火烧死我吗?我让你放火啊!”亚雷斯面容扭曲地吼了起来,然后再度挥舞起手上的缏子,他是将小女孩当成发泄心中怒气的对象,对住所被烧毁的怒气,对库洛洛指责的怒气以及对在雨中几乎被杀死的恐惧衍生出来的耻辱感所化的怒气,想起那狼狈的一幕,他的双手握紧成拳头,即使对面的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下手的力度却依然没有减弱。 如此地施以酷刑,又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终于是忍受不住而晕了过去,看到这一幕的亚雷斯挑了挑眉毛,拿起旁边水桶泼到她的身上,冰冷的水触碰到伤口,火辣辣的刺痛从身体各处涌了上来,刺激着疲惫不堪的神经,小女孩于是再度睁开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刚面无表情地旁观着眼前残忍的一幕,那个小女孩大概快要到极限了,他的目光定格在小女孩身上,从她微弱的呼吸以及毫无神彩的眼睛做出如此判断,旋即他抓住亚雷斯打算挥落的皮鞭,后者不解转过头:“嗯?刚先生难道是同情这个小畜生?” “呵,同情倒是说不上,只不过亚雷斯少爷再这样打下去的话,那个小女孩可是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就撑不下去,这还有什么问题?”亚雷斯冷冷地说着,语气已经带上了不满。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满,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当然没问题,然而现在让她就这么投入死神怀抱的话,有些东西可就看不到了。” “哦~”亚雷斯旋即眯起了眼睛,戒备地盯着刚:“你该不会在盘算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吧,刚先生。” “当然不会,亚雷斯少爷可是我们唯一的盟友,我怎么可能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亚雷斯却是不太相信刚的这一句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然而在那一双眯起的眼睛里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于是冷哼了一声:“哼,刚先生,事实最好是真的如你所说。”他旋即松开皮鞭,满脸厌恶的看了一眼小女孩:“算你命大!”随后愤愤地转身。 刚目送着亚雷斯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地下室,才重新看向小女孩,喃喃自语着:“难得的饵食可不能这么简单就浪费掉啊,那么接下来会有哪条大鱼被钓上来,是隆塔尔的兽人还是艾特拉斯的恶鬼呢……” 第八十一章 【铁岩】的武人 清晨拂过的微风摇晃着野草,在叶片之上滴满的是水珠,下了一晚的大雨在拂晓时分停歇,坑坑洼洼的路面可以看到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水洼,也有从歪掉砖石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的小草,浸润着水色满是欢欣,这时候则应该感叹它的坚韧了。 即使属于艾特拉斯的一部分,海音公寓所在街区也并不像艾特拉斯其他街道那般繁华,例如在简陋的屋内,为了不让雨水从破陋的屋顶滴进来,放置了一晚的木桶已经蓄满了水;种植花草的老人一大早就起床,检视着自己侍养的花草,与邻居感叹着昨晚大雨的磅礴;也有半夜起来,将渗透进屋内的积水舀出屋外,忙碌一整晚而显得潦倒的年轻人。属于这条街区的色彩其实并不难辨认,带着些许灰色的破陋景致。 住在这里的人不算多,来来往往的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加起来大概也就只有几十人而已,毕竟身处的位置算得上是城市偏僻的一角,许久未修葺的路面上有许多松动的砖石,下了雨之后,积累在底下许多雨水,路过的人不经意间踩在上面,溅起的积水便会将他的裤脚打湿。 便在这甚是清爽的偏隅一角,我们暂且视线拉到正对着公寓的窗口,水珠顺着窗檐滴了下来,透过窗户望进去,屋里的是忙碌了一晚昏昏沉沉的众人。 房间的一侧是倚在墙角沉沉睡去的兽人小孩,他歪着脑袋,靠在另外一个小女孩的肩膀,两张凑在一起的小脸露出迷糊的睡容,已经熟睡了过去,而在两人不远的地方是蜷缩成一团的男孩,就这样躺在地板上,身上并没有任何遮掩。 忙碌了一晚的孩子们露出恬静的睡姿,懂事的他们一整晚守候在海音的房间里,能够做到的事情自然是极为有限,沈逸也劝过,去休息什么的,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执意呆在房间内。 严格来讲,这些小孩子的意志算不上多么顽强,在彻夜守候当中,有的摇摇晃晃地睡倒在地面上,有的打着呵欠连眼睛也睁不开,能够坚持到天亮,那份执拗与对牵挂之人的担忧,则是令人分属意外的了,仔细地想想,便也释然,他所感触的应该是海音与孩子们之间的羁绊,那是毫无任何血缘关系却又比任何血缘关系来的亲密与真挚的感情。 眼睛旋即看向躺在床上的海音,紧闭的双眼轻轻颤抖,昏迷许久的海音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脸颊带着病态的红润,身上的高烧尚未退却,然而在一番的努力下,身体的温度暂且是稳定下来,沈逸按了按眉心,感受到身体隐隐发出的疼痛,与托莉雅短暂的交手带来的冲击,使得原本就尚未完全恢复的伤口裂开,现在也只能勉强压了下去。 坐在海音的床边,他抬了抬手,然后又放了下来,靠在左侧的薇薇安已经熟睡了过去,熬到现在倒是为难她了,他在心中想着,然后悄悄打量了眼前的薇薇安。 轻轻翕动的小嘴,晶莹的唇瓣,往上则是纤细而又挺翘的小鼻子,灵动的双眼已经闭上,还有那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看着她在嘴边流出口水沾到自己的衣服,过分的娇憨自然是带上薇薇安特有的可爱了,是梦到什么美味的零食吗?他暗暗地猜测着。 抽了抽手,沈逸于是露出无奈的苦笑,薇薇安紧紧抱着他的左手姿势就好像树袋熊抱住树枝,发育完全的胸部挤压着他的手臂各处,那沉甸甸的分量倒是令他觉得有些意外,果然很大啊。 他又尝试了几下,熟睡的薇薇安于是皱起了眉头,头上的耳朵动了两下,似乎不满舒适的抱枕离开自己的怀抱,闭紧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嘟囔了两句他听不懂的呓语,然后代替般地,身后蓬松尾巴扫了上来,她伸出双手抱住自己的尾巴,鼓鼓的脸颊似乎闹脾气般地别开,又睡了过去。 他于是摸了摸薇薇安的头发,偷偷窥探薇薇安睡着时的小动作,已经成为了他的乐趣之一,她那些奇怪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觉得厌倦,如此地想着,手上旋即传来刺痛,沈逸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薇薇安头上的金色小蜘蛛张牙舞爪地咬着他的手指。 我又不会对薇薇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看着小蜘蛛的动作,他在心中想道。 推开窗户,再从公寓内拿出几张被子盖在薇薇安和孩子们的身上,要去库洛洛伯爵的宅邸拜访一趟了,他考虑一下之后做出决定,推开公寓大门的时候,却是意外看到熟悉的面孔。 眼睛对在了一起,旋即三下五除二地将不知道从哪里买过来吃到一半的糕点塞进嘴里,躲在屋檐下的女人于是开始咄咄逼人地数落:“太慢了,太慢了,竟然让我等了这么久!”间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竖起手指几乎指着他的鼻子。 沈逸疑惑看着喋喋不休的莉莉丝,等了许久,他才疑惑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 ************************************************************************************************** “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虽然之前劝过你不要管这件事,毕竟站在我的角度,无论怎么样,都不希望你和库洛洛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昨天海音的事情我很遗憾,老狐狸虽然是好人,但亚雷斯却是不折不扣的人渣,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老狐狸的儿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不去计较这件事。” “不去计较,怎么可能,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你能够狠狠教训亚雷斯,海音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都下得了手,他可是连人渣都算不上。” “……”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事情,其实主要是另一个原因,你昨天是不是对托莉雅做了什么?” “大概没有吧……”沈逸回想起昨天晚上和托莉雅发生的冲突,似乎是做了什么事情。 “没有,怎么可能,昨晚我看见托莉雅时,她可是摆出一幅想要杀人的可怕表情,虽然平时她就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看,但那种的表情绝对不正常。” “……呵呵,是吗……”他心虚移开了视线。 “她还吩咐我看紧你,可恶啊,她已经把我当成随意使唤的仆从了……不过我也猜到了你会去找库洛洛,一晚上没有睡的辛苦还是值得的。” “我是不可能说服自己不管海音和梅梅的事情,毕竟在艾特拉斯受到了她们许多的照顾……” “我知道,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会站在你这一边,跟他说明事情的缘由,库洛洛这只老狐狸也绝对会谅解,他可是比你想象中好说话了。” 莉莉丝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能够说服库洛洛,沈逸却也不反对,对库洛洛的为人,他并不了解,即使不能说服他,他也有自己的办法救出梅梅,只是后者大概会多花一点时间罢了。 在对待梅梅和海音的事情上,他的态度从一开始便十分明确,艾特拉斯的人类和兽人的恩怨与他无关,即使梅梅放火烧了库洛洛伯爵的宅邸有错在先,他也不会因此对她放任不管,比起用对错或是善恶去衡量,他更加倾向于用自己的本心去决断事物,换一句话来说,他并不是那种会计较后果的人,只要是值得去做,哪怕是在别人看来是错得离谱的道路,他也会毫不犹豫走下去,因此在另一个世界他才会被其他人视作恶徒,贪狼的恶名便是行事为恶酿成的恶果。 旋即穿过大道,沈逸和莉莉丝于是再度造访库洛洛的宅邸,在门口附近两人遇上了托莉雅,在看到沈逸的时候,托莉雅的视线转了过来,冷着脸,露出的自然不是什么好脸色,对上他的视线时,她狠狠地盯了过来,锐利的眼神传递的是极易令人怯场的气势,随后她转身径自走进库洛洛的府邸,也不去看看莉莉丝和沈逸。 “你确定昨天真的没有做出什么惹怒托莉雅的事情?” “大概没有吧……” “你不说就算了,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托莉雅是艾特拉斯的人形暴龙,比起米陶诺斯可是要来的恐怖得多哦!”嘴上说着警告的话,莉莉丝却向他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沈逸忽然觉得头有点大。 随后在侍者接待下,两人穿过接待的前厅,迎面走来的是一名魁梧男子,在看到对方的笑容时,沈逸的目光倏而冷了下来,他自然记得,身前的男子可是在钟塔做出过阻挠的那名男子,两人错身而过,旋即又几乎同时地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对方。 可以明显感觉到从男子身上发出的**裸的敌意,是在挑衅他吗?沈逸眯起了眼睛。 “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随后男子收回视线,像山一般魁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过道的尽头,看着他的背影,沈逸皱起了眉头:“你知道刚刚那个人是谁吗?” “他?希罗的武人——刚,怎么,你认识他?” “我并不认识他,只是……他似乎很不友好。” “是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他在纳尔亚斯可是很有名的武者,被称作【铁岩】的武人,在希罗这种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获得的。” “这么看来,他可是很有名了。” “嗯,可不只是有名那么简单,纳尔亚斯和希罗这几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而且偏偏又是这个时期,天晓得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反正以后你一见到他掉头跑就可以了。” 沈逸自然不可能像莉莉丝所说的那样掉头就跑了,却也不可能真的毫无戒备,深深看了一眼男子离开的方向,于是他在心中将刚刚的男子贴上危险标签。 将这段插曲埋在心底,和莉莉丝继续往前走,随即他在书房见到了库洛洛,依然那是一幅长者的形象,只是前者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他转而看向莉莉丝,后者只是装作没有看见地将眼睛移开。 第八十二章 伯爵 于是,库洛洛开始讲述事情的始末,亚雷斯说到底是他的儿子,想要将海音的事情调查清楚,并没有多大的难度,沈逸因而知道了为什么一开始海音会和梅梅吵架,在那其中亚雷斯又是以什么身份介入,为什么在公寓看到亚雷斯时,海音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梅梅又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事情的始末要追溯到海音以前的身份,她其实是亚雷斯许久以前买下的一名兽人仆从,说是仆从其实身份也不过奴隶一般的存在,被不分日夜的使唤,又或是被欺辱什么的,沈逸因而想起尼奥尔口中兽人在人类国家中的遭遇,默然不语。 至于海音她们此时住着的公寓,原先的主人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亚雷斯,后来海音用攒了许久的钱买下亚雷斯手中的公寓,又从亚雷斯手中买回自己的身份,成为一名自由的兽人,才有眼下沈逸所看到的小小家庭,只是……自由的说法,从一开始便是亚雷斯欺骗海音的手段,连同公寓的所有权,都只不过是一个骗局罢了。 兽人与人类,从一开始便是不对等的,不管海音是否有真地买下亚雷斯的公寓与自己的身份,只要亚雷斯矢口否认,站在他身后支持的便是纳尔亚斯整个国家,所以即使亚雷斯的做法在海音和梅梅看来甚是卑劣,真正计较起来的话,处于劣势的海音和梅梅也不可能奈何得了他的,她们兽人的身份注定自己的正义无法被伸张,亚雷斯并没有触犯艾特拉斯的律法,贵族之中也不会有人站出来申讨他的过错,甚至于有小部分人因此觉得他做得不错,也绝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事情的对和错,有时候便是如此荒谬了。 听完了库洛洛的陈述,房间内的托莉雅皱起了眉头,莉莉丝则露出气愤之色,然而除了沈逸之外,大概也不会有人站在海音和梅梅的角度去考虑,亚雷斯到底欠了海音什么,此时身处的书房之中,只有他一个人是将海音和梅梅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了,所以对于亚雷斯故意看着海音和梅梅等人在绝望中挣扎,然后又将她们的希望粉碎的做法,才会由衷觉得那是错得十分离谱。 为什么梅梅要烧掉亚雷斯的宅邸,她又为什么要憎恨亚雷斯甚至想杀了他,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小女孩顽强的抗争罢了。 “事情到了最后,我倒是要感谢那名放火的小女孩了。” “嗯?” “因为根据仆人们的说法,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似乎恰好有一名小女孩将他们给骗走了,原本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火势,竟然会没有人受伤,想来是她故意支开仆人,才没有造成大祸,这么看来她倒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了。” 听到库洛洛的说词,沈逸可以从中听出许多转寰的意味,他于是抬起头直视着老人,诚恳地说道:“库洛洛老先生,竟然如此的话,可不可以请您放了梅梅呢?尽管她有错在先,但我想她的那些错误也是情有可原,我并不奢求您就此原谅她,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果真要惩罚的话,可否让我来代她受罚呢?” 库洛洛略微意外地看了沈逸一眼,托莉雅和莉莉丝脸上也都跟着露出奇怪的神色,库洛洛旋即笑着解释道:“我想沈逸先生是误会了,我是不会责罚她的,倒是亚雷斯的事情,我会让他向你们道歉的,管教不严是我这个身为父亲的过错。”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欠了欠身体,然后道:“你们稍等一下,我这就吩咐亚雷斯把那个小女孩放了。” 库洛洛于是吩咐仆人去传唤亚雷斯,得到了库洛洛的承若之后,沈逸和莉莉丝便也退出了书房,站在走廊的过道,回想起刚刚库洛洛太过自然的顺水推舟,沈逸看向了莉莉丝:“库洛洛老先生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嗯?你问我吗?也许吧,我都说了老狐狸很好说话的。”莉莉丝推了推镜眶,故作自然地掩饰过去。 沈逸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么看来,莉莉丝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库洛洛不会追究梅梅的事情,即使今天他不过来,莉莉丝也会找一个借口将他带到库洛洛宅邸,如此郑重其事地将事情的始末道出,是为了向他最大限度地表明在这一件事上的诚意,其中当然不无友好的意味,想通了这一点的沈逸摇了摇头,他果然还是无法对这种隐晦的做法生出任何期待,甚至于说近乎厌恶了。 在一旁偷偷观察他的莉莉丝注意到他摇头的动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便也保持了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不久之后,亚雷斯被传唤到库洛洛的书房,同行的还有那名叫做刚的男子,随后激烈的争吵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沈逸看向了莉莉丝,后者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库洛洛的家庭问题,你知道的,处于叛逆期的年轻人格外地喜欢顶撞长辈。” “……其实我觉得用年轻人这个措词的你年龄也不是很大。” “哦?是真的吗?小阿逸可真是有眼光,姐姐我可是丽质天生,属于不显老的女人呐。” “不,我刚刚那句话绝对没有任何夸奖你的意思,还有不显老的女人……也还是老女人。” “喂喂,你想死吗?我可是听到了。” 玩笑的话语揭过,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稍稍缓解,随后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满脸狰狞的亚雷斯走了出来,看向沈逸:“果然是你!昨天羞辱我之后又找上门来是不是?”亚雷斯冲了上去,莉莉丝于是拦在两人中间,他便指着沈逸叫嚷道:“你别以为说服我的父亲,我就会放过海音和那个小畜生,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有些近乎喧嚣的叫嚷,沈逸忍不住皱起眉头,然而他的忍让却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亚雷斯的叫嚷开始变成谩骂,污秽的言语肆无忌惮丢了过来,而这一次,沈逸看向他的眼神渐渐转冷:“……也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替兽人出头,你以为海音还是处女吗?哈,她只是一个贱人而已,身体不知道被我摸过多少次……” “你说够了没有!” 随后—— 如同惊雷猛地炸开回荡在过道之间的是老人威严的声音,如同被无形气势压住了每一寸的空气,连时间也停顿了一瞬,气氛变得沉重,那是与武者迫人的气势不同,是纯粹威严的气场,沈逸于是看向了亚雷斯的身后,与以往见过的长者不同,此时站在他眼前是艾特拉斯名副其实的伯爵了。 即使平时再如何目中无人,在动怒起来的库洛洛面前,亚雷斯也只能呐呐不语。 …… ****************************************************************************************** “我不认同,我绝对不认同!那个老家伙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向我发火!” 啪——瓷器摔落在地上发出脆响,人影晃动了一下,然后椅子也被扔了出去,亚雷斯在房间之中胡乱地发泄怒火,胸口急剧起伏,眼神狰狞,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仆人于是自觉地绕开,他旋即将墙上的名贵字画扯了下来,狠狠地撕掉。 只是无论怎么发泄,烦躁的情绪挥之不去,库洛洛动怒的神态,莉莉丝的神态,托莉雅的神态,一个两个都在看他的笑话,一想到这里,心中的烦躁便愈发地难以排解,随后他倏地想起刚,如果拜托他的话,肯定会有办法的,他于是转向身后:“刚先生……”然而却空无一人,原本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魁梧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视角切换到阴冷的地下室,幽暗的过道冷冷清清,挂在墙壁上的珠子并没有被点燃,被阴影笼罩着的阶梯往下,甚至无法看清脚下之物,张牙舞爪的漆黑之色便徘徊在四周,夹带在漆黑之中是令人无所适从的不安。 置于这一片黑色之中的是紧锁的铁牢,装满水的木桶,被抛弃在一边的刑具,冰冷的地面似乎连温度也下降了几分,昏暗的尽头,则是精神被折磨到极限的小女孩,涣散的眼神甚至无法好好地看清眼前的事物,随后传来脚步声。 她抬了抬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随后身体一轻,束缚在手腕上的铁链被解了开来,她的身体于是跌倒在了地上,不过对疼痛的感知早就变得麻木,她甚至以为这是出现了幻觉。 “走吧!”耳边于是传来无法辨认是否是错觉的声音。 可是要去哪里?她下意识地想道,好想就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却似乎另有魔力,催促着她站起来。 “向城外悬崖的方向,快走吧!” 可是为什么要去那里?她呆呆地想着,然后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踉跄着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而在阴影的角落,出现在那里的是魁梧的男子。 刚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慢慢走出地下室小女孩的背影。 第八十三章 时雨之夜(1) 夜色渐渐消散开的时候,远远可以看到天空泛起的鱼肚白,朝阳升起破开黑色的迷雾,渐渐地,清晰起来的景象恍若从睡梦中醒来。 首先听到的是城外附近大片大片的林木之中传来的虫鸣,为了商队通行修筑的大道延伸开去,被风拂动的花草摇头晃脑,两旁的是农村,立着的路标标示着通向各处村镇的小径,再远点则是森林,若是站在城门瞭望的高台,还可以看见起伏的山脉以及延伸开去的溪流。 时间是昼夜交替的晨间,无论是通途的大道又或是幽深的小径,阳光穿过树林间隙洒落的斑驳碎影,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影,除却掉行人的踪迹,郊外格外的安宁,甚至可以闻到朝露的水汽。 即使是商业发达的艾特拉斯,晨间也不可能车行如龙,行人匆匆,于是可以看到从旁边小路窜出来的不知名魔兽,像兔子一样的小动物在尾巴裹上厚厚角质,也有飞过落下的鸟类,站在树枝上梳理蓝色的羽翔,这些随处可见的林间魔兽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威胁了。 也只有在无人的时分,才可以看到这些嬉戏的魔兽,过得不久来往的商队或是在天空掠过的航空艇将会成为惊扰这份寂静的主调,吓退这群森林的原住民,它们的身影因此绝迹于人前,车水马龙所带来喧嚣,便是宣告繁忙一天的初始。 驻守的卫兵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在心中抱怨了两句时运不济,自己竟然会被排到夜晚累人的时间段,真是倒霉到家,眼睛随着翻动了两下,心中小小挣扎了一番,旋即便也任由睡意支配,眼皮打架般地半睁半合靠在柱子。 反正也不会有人胆大到前来进犯艾特拉斯,转着这样的想法,他将心中最后一份顾忌也抛到脑后,只是……怎么也睡不着,果然站着睡觉并不靠谱,想起同僚的经验之谈,说什么夜晚值守城门,站睡是必不可少了,他还以为是玩笑,因为有谁会能够站着投入睡神的怀抱呢,现在想来怕是要练练这方面的技巧了。 重复着睁眼与闭眼的动作,难消的睡意与酸痛的身体却怎么也无法两相妥协,他于是干脆选择眺望城外之景,旋即小小的身影便闯入了他的视线。 嗯? 视线的前方是如同幽灵般在无人的街道上一瘸一拐游荡着的身影,他的第一反应揉了揉发酸的眼圈,莫不是出现幻觉,等到睁大的眼睛确认那是一个小孩子大小的身形时,疑惑油然而生。 可真是奇怪了,竟然会有起得这么早的小孩子,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巴不得赖在床上不起来呢,在心中诽腹了两句。 他的视线便也一直缀着那小小的背影,或许是是将她当做消遣时光的手段,卫兵看着她拖着不自然的步伐慢慢地拐入小径,小小的身影掩在林木间慢慢消失,因为隔得太远,他并没有看清楚她身上的伤口与破烂的衣服,只是好奇在这个时间段为什么她要往那个反向走去,没有记错的话,那条小径所接连的地方是一处悬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反倒是不祥之地,曾听闻在那处悬崖有人失足掉落丧生的消息。 摇了摇头,将这些东西抛诸脑后,他旋即将目光移向别处,又过了一会儿,稀稀疏疏的行人多了起来,间或是商队,困顿感涌了上来,他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睁着迷糊的眼睛看着渐渐喧嚣起来城门…… *********************************************************************************************** 转回库洛洛的宅邸,地点是花园,摆满餐点的圆桌对角而坐的四人。 “小阿逸,可以不要摆着一副臭脸吗?”说话的是莉莉丝,端起酒杯挡着大半张脸,眼睛装模作样向着他的方向挤了挤,表面自然装出一副无可挑剔的姿态。 沈逸的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感,表现在脸上的兴致算不上高昂,说是不安也并不为过,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留下,听到莉莉丝的低语,沈逸于是露出苦笑:“我并没有摆着臭脸,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你们所聊的话题而已。” “嗯?是吗?那样最好,你千万不要学托莉雅,你看看她那一张臭脸,看谁都好像向欠她钱似,哇,她转过来,笑得好假啊~” “莉莉丝,我可是听到了哦!” 旋即危险至极的声音从托莉雅口中发出,莉莉丝如同见到猫的老鼠一样缩了缩脖子,然后将目光移向别处,装作在四处看风景。 将两人的模样看在眼里,沈逸耸了耸肩膀,在莉莉丝故意调解气氛的伎俩下,他的烦躁感稍稍变淡,另一边的库洛洛却是十分直接地笑了出来:“托莉雅和莉莉丝的关系可真是令人羡慕。” “库洛洛老先生可不要羡慕,跟她的关系只是孽缘。” “认识托莉雅绝对是我人生最大的败笔。”两人遂默契地接过库洛洛的笑话,与口中所述的恶语相反,这样的恶声恶调绝对与孽缘无关。 沈逸好奇地看着两人,与其说是恶友,还不如说是可以互揭其短的挚友,他暗暗地想道。 此时的时间是在库洛洛喝退了亚雷斯之后,沈逸原本的打算是直接接走梅梅,库洛洛却是邀请他共享早餐,在老者诚恳的态度面前,沈逸并没有多少反驳的余地,对于库洛洛的印象,其实并不坏,从一开始与老者的接触,沈逸或多或少可以看出老人的豁达,无论是他的礼貌还是谦逊的举止,加上莉莉丝在一旁的鼓动,他于是选择留下。 莉莉丝和托莉雅自然也受到了邀请,等到侍女在花园铺好餐桌,众人落座,并不太过紧张的时间流逝,其间聊起各种各样的话题,可以看得出来的是,库洛洛的确是博闻广志的老者,莉莉丝偶尔也会符合两句,餐桌上的气氛因而并不是太过冷场。 这是很难想象的,聚集在餐桌之上的人都是身份地位皆无不令人仰望的人物,不过,沈逸却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拘谨,在另一个世界,能够令贪狼感到拘谨的人和事可并不多,自由散漫所衍生出来的便是对权贵随遇而安的态度了。 目光不经意间望向对面的托莉雅,看着她小口喝着粥,冷峻的侧脸之上并无任何兴奋之色,美丽的俏容此时应该用冷然来形容,却也没有莉莉丝说的那么夸张,摆着臭脸的说辞恐怕只是在故意挤兑托莉雅,等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的眼睛看了过来,那是十分直接,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瞪视,眼神之间似乎在询问有什么事,脸上的神态在注意到他的注视之后而显得更加不愉。 摇了摇头,示意什么事也没有,他于是将视线移开,那个影响她的心情的人应该是自己了,有了这样明悟,他旋即放下心中的烦躁,暂享悠闲的早餐时光,只是这样的心情并没有能维持多久。 神色匆忙的侍女从另一边走了上来,沈逸的眉头不经意间皱起,旋即侍女在库洛洛耳边耳语,悠闲的时光随之宣告结束,等到库洛洛将侍女传递的消息以尴尬的语调说出来之后,沈逸原本维持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那份糟糕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库洛洛老先生的意思是说人不见了?” …… ************************************************************************************************* 好累…… 心中只剩下不停向前走的想法,驱使着浑身是伤的身体,迈出一小步,可是到底要到哪里去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视线映射在眼前,摇晃着狼狈向前的小女孩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就连能不能看清脚下的路,她也不是很清楚,意识已经到了极限。 只是……即使在如此恍惚的状态下,她还是很努力挪移着向前走,顽强得就像一块紫英石(注1),什么优点都没有的她,也就只剩下不断拼命地,拼命地积累着微不足道的努力,然后蹒跚向前。 要到哪里呢…… 她时断时续地想着,这样的想法很快被头脑中低沉的声音掩盖过去,踉跄的步伐随后受到阻碍,那是在前进路上小石头,视线旋即翻转着定格在土黄色的地面,她被绊倒在地,额头磕碰到坚硬的地面。 好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她呆滞的眼神停留在地面的小草。 目睹兽人女孩终于是倒在地上,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刚稍稍露出意外的神色,即使中了自己的暗示,能够以那副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到这里,说是奇迹也并不为过,就算兽人的身体比人类要来得坚韧,那种伤势之下,怎么也不可能支撑到这里。 自己原本的设想是小女孩会倒在森林中,被掩埋在林木之间静静地死去,被抛弃在荒野,亦或是被野兽啃食尸骨,而她现在倒下的地方……悬崖附近,连神灵也动了怜悯而留下一线的生机吗?光秃秃的四周无遮无掩,比起森林来说,倒在这里被人救起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这样一来,与自己的初衷便是背道而驰……这可不行。 纵使顽强意志让自己赞赏不已,也绝不能有任何慈悲之念,为了让那名自己看中的“恶鬼”与纳尔亚斯智相库洛洛彼此憎恨,只能牺牲掉无辜的生命,他慢慢走向倒下的兽人女孩,决不能让优秀的武者成为纳尔亚斯的力量,旋即眯起的眼睛复杂地注视着脚下的小女孩。 一切都是为了。 …… 艾特拉斯城门—— “这个方向……是向着城外?” “嗯,可以肯定虽然有很多人经过这条路,空气中也混杂着许多多余的气味,不过绝对错不了的,只是……”笃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沈逸转身看着跟在身后的托莉雅,瞳孔中透出了压抑着某种极易令人感到恐惧的黑色情绪:“……托莉雅,如果可以的话,接下来的时间不要再跟着我。” 森寒地做出通牒,这并不是迁怒,沈逸的眼睛直视着托莉雅的双眼,因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连他自己也很难预料,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属于无法保证的未知之数了。 如此赤裸裸的话语换来的是托莉雅毫不相让的瞪视,她直视着他的双眼,以一种毫不相让的气势注视着黑色的瞳孔,仿佛要读出他心中的想法:“……你能告诉我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吗?” “……” “不想回答是吗?那换一个问题,如果找不到那名小女孩,又或是发现她有什么不测,沈逸你能保证不作出像杀了亚雷斯这样过激的举动吗?” “……” “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这样的话……”旋即在下一瞬间,伴随着托莉雅陡然高昂起来的语调,她带着近乎严厉的容貌倏地在眼前放大:“……就更加不可能让你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她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衣领,将沈逸拽到眼前。 他呆了呆,对眼前的托莉雅仿佛有了重新认识,这个女人说到底是艾特拉斯的将军。 周遭的空气仿佛因为托莉雅的声音而压抑下来,远处喧闹的人声也跟着起落不定,定格在那穿过广场喷泉刺眼的光晕下毫不妥协的表情变了变,骤然而来的急转直下,寒意突兀地掩了过来,毫不掩饰的敌意。 “如果你跟得上来就尽管跟过来吧。” 说着沈逸推开了她的手,突然间被拉远的面孔显得如此陌生,她新月般弯起的眉宇皱了皱,果然不能放任不管,如此想着,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从心中冒出的是脖间被架上匕首的森寒,驱散掉多余的情绪,她跟了上去,走在身前的沈逸却突兀侧身回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混入人群之中,被掩盖在人流中的身影,熙熙攘攘,眨眼的瞬间消失在了她的视野。 “哼……”托莉雅眯起了眼睛,忍不住轻哼出声,然后同样挤进人群之中。 ……xh211 第八十四章 时雨之夜(2) 分开挡在身前碍事的行人,视线紧紧锁住前方若隐若现的背影,紧接着她却看到沈逸从人群中分开,走上城门。这是在小看我吗?她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注视着沈逸踏上青砖的阶梯,在阴影交汇转角,她跟了过去。 “消失了?” 空荡荡的城门之上,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环视了四周,多次修葺的砖石缝隙孤零零地被遗落下来,在绝无可能藏身的场所失去追逐的身影,怎么可能消失得如此干脆,走到围着凸起的瞭望口,眺望出去,从城门之上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原本还在眼前晃荡的沈逸却已经彻底失去踪迹,连气息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托莉雅眯起的眼睛注视着底下不断进进出出的人流,咬了咬嘴唇。 可恶,最后小看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懊恼地想着,随后仿佛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托莉雅抬起头,对着蓝色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起风的一瞬,排除所有干扰的因素,人、声音、空气,静得如同天空般广阔,如是在心中默念,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眼睛再度睁开之时,握紧的双手陡然松开,俯低的身子旋即从城门之上跳了出去,踩着墙体的凹陷之处,笔直垂落的身子在半空折转,身形在刹那变换,冲进一旁森林的小径,紧接着,轻盈的身体半蹲落在树枝之上,微微下沉的枝干弹起时,已经失去了她的身影。 比风还快,比鸿羽还要轻盈,仿佛不被肉眼捕捉到的疾影之姿,城门之下进进出出的行人竟也是无一人发现在顷刻之间跃出的人影。 簌簌—— 在托莉雅落下的地方,摆动的树枝摇落下绿色的枝叶,只留下一边模糊的影子…… **************************************************************************************** 同一时间—— 越来越清晰的气味与痕迹说明自己正在逐渐逼近目的地,在空中急掠而过的树枝化成模糊的点与线迅速消失在脑后,密集的树叶将投下的光剪成碎影,从高空俯瞰下来,恍若在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漆黑魅影,即使刻意去寻找也难以被发现,身处的森林却隐隐焦躁起来。 沈逸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这气氛还真是静得令人深恶痛绝,他想道,落下的脚步不自觉又用上了几分力。 仿佛一只寻找猎物的凶狼,自己的脸上此时一定是杀相毕露了,从种种迹象来看,有人想要从自己身上谋划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任人摆布的人,所以要做的事情,再简单不过,慢慢握紧的拳背,青筋毕露。 沈逸不断穿行在密林深处,虚晃的身影跳起又再落下,一会儿是挡在身前的桦木,一会儿便已经出现在另一边低矮灌木丛,视线之中的毫无规律生长的枝干其实并没有能阻碍他的脚步。 用上了久违的追猎的技巧,他迅速地接近了目的地,心情却越发地变得躁动,那是不安的情绪,然后在视线的前方光线陡然亮起,豁然开朗的悬崖边上,他的瞳孔却随着闯入视线的画面而放大。 “住手……” 卡在喉咙中的话语才吐露出半个音节,背对着他的魁梧男子却已经松开扼住小女孩喉咙的手,奄奄一息的身影慢慢从他宽大的掌心滑落,在她的底下是孤悬的断崖。 落在他的眼前场景如同一帧一帧转动的画面,沈逸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朵拉下来耳朵,无神的眼睛轻轻颤抖,失神地望向了他的方向,软软垂落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消失在他的视线。 ****************************************************************************************** 在心中送出祭词,刚看着小女孩的身影从悬崖便摔落,旋即在环绕崖底的河流溅起水花,转身望着站在身后沈逸,眯起眼睛露出笑容:“抱歉,你来晚一步了。” “……” 然而——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沈逸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刚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没有看清他的脸色,短短黑色碎发下,他低着头,不知其所想,想来现在他的脸上必定是愤怒至极的表情,他眯起了眼睛,嘴角于是绽开恶毒的笑容:“不过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对于小女孩来说,比起受尽折磨,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我可是亲眼目睹她在地牢里如何被折磨,那可是真的皮开肉绽了,毕竟亚雷斯一直憎恨着兽人……呵呵,她反而应该感激我,从这种残酷的极刑中解救出来。” 刚故意说着激怒眼前男子的话,摆开了架势,抬起的双手对准沈逸,而沈逸的动作也正如他所想,在距离身前几尺距离加速冲了过来,愚蠢,实在愚蠢,看着毫无防备冲过来的沈逸,他摇了摇头。 便在刚的身前,陡然消失的身影倏地出现他的背后,拳头落在他的健硕的后背,嘭——,空中击起巨响。 硬生生接下这一记重拳,刚却是连半步都未有动摇,转身握住沈逸的手,反手抬起厚实的臂膀,用坚硬如铁的肘尖钉住沈逸的胸膛,咚——,沉闷的响声伴随着飞出去的人影回荡开去。 嗖~砰—— 笔直飞出的人影撞倒身后的树干。 刚握了握手,毫无任何悬念可言,这个时候的沈逸比起在雨天杀神之相远远不如,目光落在沈逸的身上,嘴角溢出的血顺着嘴角滴在他的衣领,那软绵绵的拳头实在让人激不起任何的快感,他转而喝道:“站起来!只是一个兽人女孩,就让你丧失了斗志,可真是不像样!”他语气变得森然,然后看到沈逸慢慢站了起来,晃了晃,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即使是死,也要站着去死,这才是武者!”说着,他冲了过去。 与预想之中稍稍不同,原本应该躲开的攻击他没有避开,原本应该更加沉重的拳头软绵无力,因而可以简单得出结论了,他是故意想用身体接下自己的拳头,因为心中满是自责,便用疼痛的方式来记住过错,刻在身体上只能是遍体鳞伤。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沈逸的狼狈样子,刚的心情无法雀跃得起来,即使故意装出一副恶人的姿态,心中剩下也绝无任何快感可言,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说出那些多余的话,作为一名甘愿自污其身的武者,妄言可是大忌,他可是相当明白。 忏悔还是赎罪?可真是无聊,他想着,粉碎掉不知何时重叠在沈逸身上的影子,如山一般笨重的身体却灵活得不像样,急速缩短的距离,扬起的拳头卷起风重重挥出。 毫无疑问,如果不能躲开,他应该就会死在自己的拳头之下,刚想着,直视沈逸黑色的眼睛,然而,摇晃的身影却在一瞬间欺进了他的身体,轻飘飘的闪过他的拳头,又摇摇晃晃地靠近了过来。 崩拳·震骨! 两只手不知何时架起到了他的身前,位置是他的胸膛,时间似乎暂停在这一瞬间,嘴唇冷冷的吐出他听都没有听过的语言,眼神交汇在一条直线之上,身体的汗毛尽数立起,他于是明白刚刚自己的断言是何等的狂妄,那根本不是自暴自弃的眼神,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眼神,毫不动摇,又毫无怜悯,可笑,自己需要怜悯? 巨大力量随即如同排山倒海般涌向身前,其势重如泰山!其劲如千重巨浪叠身! 在希罗被称为铁岩的男子,引以为豪的钢铁般的身体如同撞上巨兽,在他的脚下土地倏而裂开,而他则被这股力量崩飞出去。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刹那,意识一阵恍惚,一度模糊视线旋即变得清晰,刚于是反应过来,他强撑着身体止住倒飞的势头,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硬生生停下身体,肌肉却止不住的绷紧,反复要将全身的骨头震散,那股力量在四肢奔窜,他握紧了拳头,将喉中涌起血液咽下。 断了三根肋骨,也亏得千锤百炼的身体,他硬生生接下那一记见所未见的招式,顷刻间,汗水布满了他的额头:“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抬起视线,映入眼帘的是男子如血般沸腾的红色肌肤,滚烫的肤色似乎连同空气也要蒸发掉,在目睹沈逸殷红之姿,刚竟然有种恍如在梦境般的错觉,还未反应过来,沈逸便已经出现在他的右侧,一只手捂着胸口,他本能地挥出拳头,毫无任何实感,他的拳头落在空处。 “是这只手抓住她的吧……”冰冷的声音却让他全身僵硬,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沈逸按住他肘尖的位置,近如咫尺,刚仿佛可以感受到对方体内如同燃烧起来的气血,只是他的眼神却是让人如临深渊。 咔~嘶~ 瞬间被扭曲成麻花的手臂,血液喷溅了开来,视野尽数被染红,然后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啊啊啊!!!” 忍着那剧烈的痛苦,他挥出另一只手,然而沈逸已经退到他的身前,刚捂着手臂,半跪着倒下,他大口喘着气,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脚下,咬着牙忍住疼痛,他一点点地抬起视线,先是身前的空地,然后是他的脚,再紧接着是毫无任何起伏望着他的眼睛,然后他听到沈逸的声音。 “站起来……” 刻在身体之上武者的尊严使得刚没有任何迟疑地站起,狼狈不堪,当真是狼狈不堪,只是一击便将自己逼至如此狼狈境地,他故作想轻松地以嘲弄的眼神回望过去,却听到恶鬼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不要有任何侥幸,接下来可是比地狱更加毫无道理的折磨,我……可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你……” …… ********************************************************************************************xh211 第八十五章 时雨之夜(3) 嘭——嘭——嘭! 耳边响起巨大的声音,奔行的身影顿了顿,匆匆而行的脚步停下,托莉雅抬起头,脸色绝对算不上好,在她视线的前方展开的是如同废墟一般的场景。 翻起的巨大岩石碎块砸断了树根,黄褐色的地面凹陷下去,土地裂开的断层又顶了起来,另一边是崩倒的巨大树干,洒落的树叶随处可见,就好像风暴呼啸而过般的破坏景象。 真是胡来! 她暗暗想道,心中的怒意一闪而过,扬起的灰尘却是遮住的她的视线,看不分明的朦胧之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等到成埃落定,沈逸的身影便在灰蒙蒙中显露出来,殷红如血的肌肤令她不自觉皱起眉宇,那是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不祥秘术的身姿,而在距离他不远之处,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刚。 他的一只手以诡异的角度扭向身后,左腿崩出来的是森然的白骨,衣服裂开,裸露出来的肌肤之上是凹陷下去的胸膛,映在阳光之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铁岩武者静静地躺在地上,在他的脸上是翻白过去的双眼。 托莉雅瞳孔微变,脸色跟着变得凝重,全身上下总共二十几处致命伤,后脑、眉心、喉间、心脏……她打量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刚,如此严重的伤势想要活下来的可能怕是微乎其微,然而…… 气若游丝,她竟然在刚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息,他还没死,等到意识这一事实,她眉间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才能让一个人在全身受了那么多致命伤情况下尚未死去,就仿佛……仿佛恶魔般精准的控制。 那已经不是同水平的较量,而是毫无妥协的折磨,看着地上狼狈的异国武人,她感到少许的反感,托莉雅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仁慈的人,即使是站在艾特拉斯武力的顶端,却也不曾对比自己弱小的武人施以这种屈辱的折磨,在她看来,力量使用量心而定,比起放纵自己情绪施以报复,克制约束自身才是应该持有的态度了。 暂且压下心中的反感,托莉雅看向沈逸的眼神中稍稍带上以往所不曾有的审慎,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深深的疑惑,如此了得的身手又怎么可能声名不显,甘于山野的隐士也不可能做到默默无名,他到底是谁?艾特拉斯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怪物? 心中闪过诸如此类疑惑,沈逸却已经走向刚,她咬住嘴角,尔后绷紧全身的神经,走到沈逸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回应自己的是与平时所认识的男子相去甚远的语气,低沉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让她颇感陌生。 “现在的他与残废无异,你还是要杀了他吗?回答我!”她针锋相对瞪着沈逸,并没有任何退让,这当然不是崇高的正义感作祟,对于刚的生死她并不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视,甚至觉得他即使这样死去也无所谓,做出阻止的行为,仅仅是因为她单纯而又固执地不愿看到沈逸在她的眼前做出杀人的行为。 这是有些矛盾的想法了,与沈逸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却也不短,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的信任,她对沈逸态度逐渐发生变化。 托莉雅一方面希望沈逸如同她所认知,只是一个拥有些许才华的男子,身手或许不错,但也绝对算不上优秀,性格稳重却并不木讷,相处久了,会让人觉得可靠然后不自觉地委以重任,给人观感大致如是,简单而不复杂,然而另一方面,在意识到他或许拥有不下于自己的身手时,她开始变得警惕,甚至连她也不愿过多去承认,此时心中躁动的起伏中确实存在着某种说不清的敌意,刻意忽略掉这种若有若无的情绪,托莉雅认为自己会做这样考虑仅仅出自于她的立场,她是艾特拉斯名义上的主人,需要保证的不仅仅只是个人的安危,艾特拉斯住民的安全也在她一念之间,在这种认识上,她并不希望沈逸是行事极端之人,只是从他变相残酷的举动之中,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这真的是事与愿违了。 短暂沉默过后,僵硬的气氛却被突然闯入的笑声打破。 “呵呵,竟然两位的意见向左,那么鄙人就做个顺水人情,带走刚先生吧。” 近乎轻佻笑声倏地出现在两人身后,托莉雅猛地转身,沈逸的眼睛却眯了起来,没有任何的迟疑,一瞬间人影便已经消失在原地,晃过挡在身前的托莉雅,沈逸突兀地出现在刚的身后,豪武秘技——纵步·瞬缩!旋即退开半步的左脚站定,腰间拳头倏而握紧,便也如同虎扑之姿,提气、出拳伴随着体内气劲,带起破风声的拳头于两点之间急掠而至,汹汹而至的势头却止于半空,仿佛撞上坚硬的屏障。 空间突然扭曲了起来,随后从水纹中挣脱,带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看着沈逸伸出的拳头定在半空笑道:“漂亮,不过没用的,在你的面前可是人类贤者创造出来的伟大秘法——,虽然过于仓促,秘法的节点构筑也不甚完美,但想要打破它……” 突然出现的男子耸了耸肩膀,走到沈逸的身前,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他饶有兴致地望着沈逸,白色面具下的眼神变换,时而戏谑,时而认真,时而残忍,时而肃穆,沈逸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面具,白皙的色泽勾勒出的嘴角给人某种危险如野兽般的恶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沈逸嘴角轻轻动了动:“破!” “……嗯?” 蛛网般的裂纹遂出现在空中,就好像玻璃承受不住重压慢慢裂开,面具男旋即双手交叉挡在身前,沈逸的拳头已经毫无阻碍穿过无形的屏障,撞上交叉叠起臂肘。 接触的瞬间,沈逸却皱起眉头,打空了?他收回拳头,冷冷看着眼前如同画面扭曲然后消失的面具,不对,只有一刹那,沈逸可以确定有击中的实感。 “哎呀呀,危险,危险,如果不是事先做了准备的话,鄙人怕是小命不保了,沈逸阁下还真是不留情面,呵呵呵~” 并没有过得多久,面具男抱着刚出现在沈逸身后数丈之远,诡异的笑声却回荡在沈逸耳边,男子的一只手无力地垂下,他转身看着面具男,却是从他的眼睛中读出笑意。 “哦,可怕,这眼神莫不是连鄙人也想杀死吗?”面具男耸了耸肩膀,夸张退了几步,旋即又抱紧昏迷过去的刚,作出害怕的神情笑道:“不过可惜了,鄙人胆小得很,我可是一点也不想与沈逸阁下交手,所以~~于此请允许鄙人暂且退场罢……”随着他的声音,空间的再一次波动起来,旋即面具男和刚身前的空间逐渐扭曲起来,便也如同一开始出现那般诡异,面具男危险的双目旋即转向了托莉雅。 “还有托莉雅阁下,麻烦你转告库洛洛老先生,鄙人会在闲暇之余去拜访他的,最后的最后,送上微薄祝福,鄙人可是衷心希望在不久之后的时雨盛典能看到两人的活跃身姿,呵呵呵呵……” 面具男子的最后以笑声作结,莫名其妙却又似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他的身影于是消失在空气中,连带着还有剩下一丝气息的刚,托莉雅的脸色却是在看到面具男子的时候便已经沉了下来,千变的幻术师——蜃,而且又是时雨祭,不安如同实质般笼罩在她心头,她伸出左手拇指然后咬住,随后她的目光转向沈逸,后者却是低着头,阴沉着脸色不知所想,她于是乎暗暗戒备起来。 “……沈逸,你……嗯?”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沈逸的身体却突然倒了下去,强撑着的意志在这一刻筋疲力尽。 …… ****************************************************************************************** 醒来的时候,跃入眼帘的是繁茂的树干,伸出的枝叶在眼前向着身后晃了过去,身体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块,疼痛之类却是无关紧要,因为多多少少已经习惯。 他尝试着抬起头,只是知道身处的地方是在森林之中,略微仰高的视线尚未来得及看清任何东西又低了下来,落在显得有些瘦小的肩膀,鼻尖传来少女身上的体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背在肩膀上。 “嗯?醒了?”感受到背上的动静,托莉雅偏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了回去,有些不耐地说道:“如果醒了就不要给我乱动,不要给照顾的人添乱可是最基本礼仪。” 他可以听出她的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火气,这倒是出乎意料,虽然看不到,却可以想象得出在她紫色马尾下罕见的神色,放在平时的话,托莉雅连半分颜色都不会显露出来,这倒是让沈逸觉得十分难得,脱去艾特拉斯将军的外衣,忽略掉她武人的身份,托莉雅只是一个少女罢。 这样的想法如果让托莉雅知道的话,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沈逸开始胡思乱想,借此引开内心低沉的心情,他逃避似地不想去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去面对,理智却在瞬间将他拉回现实,将自己弄到遍体鳞伤,就能够减轻罪恶感吗?住在心中的恶魔开始拷问理应冷酷的自我。 “怎么不说话,如果死了的话请告诉我,我可不想费尽心思的最后却是将死人带回去。”托莉雅冷冷地说道,恶毒的言辞只是为了粉饰掉藏起在言语背后的真意,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说这番话的真正目的,因为没必要多此一举。 “……” “连一句道谢的话都不说吗?可真是不识抬举……我可不像莉莉丝那么好说话,你最好想想要如何交待这两天的事情……我每天可是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处理,你知不知道跟着你出来的这会儿我要耽搁多少事情……给我做好觉悟,回去之后你可不要想着能轻松度日……” 听着喋喋不休的话,沈逸突然间觉得自己与托莉雅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疏远,而托莉雅见沈逸没有回应,便也没有停下,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动了动:“……托莉雅。” “嗯?”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托莉雅显得很是不耐烦,她似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说这些多余的东西,然而沈逸接下来的话让托莉雅脑袋彻底变成一片空白。 “……你身上的汗味很臭……” “……!!” 随后她的身体停了下来,为了方便竖起的马尾在空中甩了甩,如同石化一般定格在斑驳的阳光下,在繁茂的树叶之间的是,脸上僵硬得仿佛打上了石膏的表情。 ……xh211 第八十六章 时雨之夜(4) 倏而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起,冷汗渗透了她的衣服,灰白色的裙子贴着柔弱的背部,她坐在床上怔怔出神,贴着额头的发丝毫无规律散乱在额前,在她淤青的脸上有许多伤口,即使做了医护却也十分容易看出之前被人残忍对待的迹象。 房间内光线显得过分暗淡,夜晚带来的宁静似乎将声音驱赶出去,反而让人会觉得不安,漆黑一片的阴影便徘徊在房间各个角落,即使灯火通明也驱赶不掉,缩在视线底下张牙舞爪,她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无处可逃的悲戚。 是噩梦吗?海音软弱地靠在床沿,慢慢屈起腿,只是这样的动作却牵扯起身上的伤口,疼痛不由分说的涌向头皮,疼得她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轻轻摩挲着手臂上的瘀伤,她小心翼翼的环起双手,害怕地在角落蜷起腿,望着蒙上一层灰色的房间。 她很担心梅梅的事情,在剧院门口自己晕了过去,在那之后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跟她说起,她只知道是阿逸将她背了回来,然后就被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中,其间她醒过来一次,无比害怕地睁开双眼,将守在床边孩子吓了一跳,是薇薇安按着她的肩膀,安慰地告诉她不要担心,阿逸已经去将梅梅接回来。 脑海中跟着浮现出沈逸的身影,她软弱地喃喃道:“……阿逸……” 是的,自己应该相信阿逸的,她不住地安慰自己,因为阿逸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啊,她亲眼看到他从塔顶跳下救了梅梅,可是……可是…… 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感到安心呢?惴惴地怀着不安,仿佛要将身心淹没的绝望感并没有停下,沉重得仿佛下一秒便将她压垮,无论怎么努力,她还是逃不掉,明明已经拼了命地躲开了,却还是死死抓着她不放,摸了摸头上的耳朵,因为她是兽人,而这里则是人类的国家。 这里是人类的国家啊,她将脸埋在手臂,无声的泪水化开沾湿了她的衣服,微弱的月光下只有无助少女的身影遗落在角落。 …… “……海音姐,海音姐!” “……嗯?”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握在手上的杯子在愣神之际脱落,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她于是蹲下,一边捡起碎片一边埋怨自己:“哎呀,看看我,真是没用,真是没用呀……” 旁边的薇薇安却是拉住她的双手,鼓着脸,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海音呆呆地注视着她如同红宝石般的瞳孔:“海音姐,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了,跟我过来!” 然后薇薇安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了公寓大厅,按着她的肩膀:“海音姐就坐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跑,那群小家伙可是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说着,她指了指身后,海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躲在楼梯口的小脑袋于是躲闪地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又畏畏缩缩伸了出来。 海音怔怔地看着孩子们,从他们眼神之中可以看到担心的色彩,她于是撑起笑容:“不用担心,姐姐我没事的……”说着她仿佛记起什么,站了起来:“对了,我还要帮他们准备早餐呢……” 薇薇安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海音,哪里没事了,明明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她看着海音的黑眼圈,掩盖在勉强笑容之下是轻易便被识破的疲惫,她于是拦住海音,拼命摇头:“不行,不行,海音姐哪里都不能去!” “可我真的没事呀。” “不行就是不行!” 嘭嘭——突兀的敲门声旋即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我去开门……” “不,我去!” 拗不过薇薇安,海音便只能任由她小跑过去,坐在公寓的大厅,她转身望向窗外,眨了眨眼睛,窗外的阳光耀眼得刺痛她的双目,却难以感受到任何温暖,门口于是传来些许吵闹,隐约间她似乎听到薇薇安的惊呼。 “阿逸……” 紧接着她看到了受伤的沈逸,他半个身体搭在薇薇安身上,海音愕然的目光对上了他的视线,后者却轻轻移开目光,在他的身后站着海音不认识的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莉莉丝以及托莉雅,只是,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似乎连立足之处也消失无踪,如同跌落深渊,身体虚晃,险些站立不稳。 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无暇关心,空落落地呆站在原地,看着不认识的人走过身前,心中已经意识到,希望什么的也许……已经变成了奢望…… ************************************************************************************************* 艾特拉斯的某处——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调的房间,如同摆设一般的深褐色桌子上放着玩偶一样的小玩意,不过也许是太久无人问津,上面蒙上了一层蛛网,墙上挂着的是画像,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家人,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神态端庄和蔼的贵妇人以及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最角落的是低着头的小男孩,害怕地躲在妇人的身后。 窗口挂着的破旧窗帘遮住了阳光,视线顺着玻璃往外可以看到破败的花园,杂草丛生,视线从房间移开,走出微闭着的门扉,便可以看到长长的过道,阳光从一边洒了进来,从倒在一旁的柱子的与老旧的地毯,还有角落遗下的尘埃可以看出这是久疏打理的庭院了。 嗒~ 空旷的庭院倏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环形阶梯蜿蜒的大厅,从扭曲的空气中走出的是抱着刚的面具男子。 他将尚未醒来的刚放下,抬起头可以看到螺旋向上玻璃屋顶,他怔怔地望着屋顶,在那里是熟悉的满天繁星,隐在面具下的眼睛仿佛跟着变得如同夜空般深邃,旋即他摘下白色的面具,一言不发环视着四周。 蓝色的鸟倏地穿过窗户落在距离他不远的灯饰上,好奇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刚,旋即转开,吐露出悦耳的女子声音:“呵呵,修斯提顿,事情可是准备妥善了?” “该准备的自然都已经准备了,不过,一向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的魔女竟也关心起这些‘琐事’,可真是难得了。” “可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毕竟说到底我也是这一次的协力者,只不过~”随后蓝色的鸟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遍布在空中的元素精灵越来越兴奋了,按照这样推测的话,今晚恐怕会迎来第一波时雨。” “哼,真是令人羡慕啊,能够与元素精灵沟通的人,除了那群长耳朵的精灵之外,恐怕就只剩下你这个魔女了。” “哦?难得听到修斯提顿的恭维,只是……你今天似乎兴致不高?” “魔女对这些小事倒是出奇的敏锐。”他旋即眯起眼睛盯着蓝色的鸟,继而说道:“然而兴致不高的说法可并不正确,因为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我的心情可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呵呵,有趣了,我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是库洛洛……” 啪~ 蓝鸟站立的灯饰倏地裂开,它惊慌地飞了起来,落在别处歪着脑袋望着修斯提顿,修斯提顿却闭上了眼睛,脸上转而露出危险的笑容:“魔女,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地去窥探他人的过往吗?” “呵呵,这可真是失礼了……”蓝鸟旋即发出愉快的笑声,隐藏在笑声背后却是莫名的压力,周围的温度倏地降了下来,空气仿佛凝结住一般僵在半空。 “嗯~”躺在地上的刚不合时宜地发出细响,肃杀的气氛于是消失无踪,旋即他睁开眼睛,恍惚间,他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喃喃道:“我没死?” 修斯提顿斜睨着刚,旋即带上了示于人前的副虚假面孔:“当然没事了,鄙人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沈逸阁下手中救下先生,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就实在不值得了。”他语气之中不自觉藏匿着阴冷的负面情绪,这样的变化却没有逃过魔女的眼睛:“只是刚先生,即使没有死去,现在的你大概也与废人无异了吧。” 而在听到了修斯提顿的话后,刚却并不觉得沮丧,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理所当然地叹了口气:“废人吗?这样也好,罪有应得罢……” “不好,这可一点都不好!”修斯提顿猛地打断了刚的自言自语,伪装出来的风度荡然无存,在他的眼睛中闪烁着无比偏执的神色:“如果就这样让你退出的话,精心筹备的盛典可是会逊色不少!” “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废人……” “鄙人自有办法让刚先生恢复,甚至在武艺一途更进一步啊!刚先生不用如此心灰意冷。”说着,他从扭曲的空气中拉出了一个古老的箱子,在打开的瞬间刚仿佛看到如若实质的凶煞之气。 “……罗睺咒甲……”看着箱中之物,刚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紧紧盯着修斯提顿的眼睛:“……这是希罗的意思?” “这当然是希罗的意思了!”修斯提顿于是昂起头,居高临下俯瞰着刚,理所当然地做出回应。 谎言与真意,还有隐藏在背后的扭曲意志,透过蓝鸟的眼睛观察一切的魔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可以猜到的结局,蓝色的鸟倏而扬起翅膀飞起,落在庭院外的雕饰上,抬起头。 明亮的眼睛之中倒映出璀璨的星空,闪过的光点划开漆黑的幕布,如同流星般落了下来,伴随着魔女的自语。 “……时雨……” ……xh211 第三章 白色绝望 踩着温润的土壤,穿过并不密集的丛林,交错的树枝将灰蓝色的天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伴着清冷的风吹来,并不是多么温暖的季节,从肌肤传来的温度也并不是那么的寒冷。 他仰起头,身后是暂时得以栖身的小小兽人村庄,说是村庄或许不甚正确,因为除了聚集在一起的竹屋之外,只剩下永不停息的篝火,土地并没有开垦过的痕迹,也即是说与农耕无缘,食物来源仅仅是依靠采摘野菜的妇女以及出外捕猎的队伍来提供。 从醒过来之时算起,沈逸已经在这里生活近一个月了,多多少少对这个村庄有些了解,对于居住在这里的兽人来说,狩猎得来的食物分作两部分,一部分用作当天的食用物资,解决食膳,一部分风干制成可以长期保存的肉干,储备起来。 除了沈逸和薇薇安之外,对于居住于此的其他兽人来说,这便是远远不够的,算上大人与小孩,每天消耗的肉食便接近猎来的分量,如果再加上偶尔空手而归,动用之前存下来的肉干,消耗就更加的惊人了。 随着天气转冷,村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或许用严阵以待来得更加确切,孩子被赶出村外采集果实,女人更加忙碌,腌制肉类,用猎物剥下来的皮毛缝制大衣,而狩猎队伍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薇薇安少有的将食物藏了起来,一脸认真地告诫沈逸不准偷吃,天真烂漫的小脸板起来故作严肃,却是令他哭笑不得,不过多半猜得出来,他们是想在冬天来临之前,储备更多的食物来度过煎熬的时日,只是,除了薇薇安之外,其他人应该没有那么多余裕,如果第一场雪降了下来,熬不过去的应该不在少数罢,当然,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冬天”和“雪”这样的事物的话。 然而,明明是如此捉襟见肘,却为什么不开垦土地?无论种些野菜蔬果抑或是圈养牲畜,对于解决眼前的困境必然大有裨益,为此他发自心底里感到疑惑。 他曾就这个问题问过薇薇安,不过这样的疑惑显然不是她所能解答,狐耳少女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直视着他,似乎听不明白沈逸表述的内容。 在整个村庄如同蚂蚁开始为冬天储备食物而忙碌起来的氛围中,沈逸也开始准备,穿行在丛林之中,捡起瓜果的种子,虽然没有试验过,但村子周围的土壤并没有丧失生机,在得不到答案时,付诸于行动,靠自己双手寻求解决之道是老人去世之后他所领悟到的道理。 拜其所赐,无论好事还是坏事,杀人还是救人,在没有人来告诉他是对还是错的时候,沈逸往往一意孤行,乖舛的性格或许就是在那几年里形成的,只是……种植方面他实在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随后看了一眼天空,灰暗色的乌云压抑着越来越近,注意到身旁如若实质的视线,他转过头,兽人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他不远之处,微微颔首,他并没有掩饰目光中的疑惑,那是磊落的神彩,沈逸自认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朝着兽人老者的方向举起手中所拾之物:“种子……” “种子?”等到反应过来时,兽人老者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种种色彩,沉重、疑惑、不解以及夹杂着在其中的稍许希望一样的东西。 不久,白色的雪絮终于降临在这一片小小的土地之上…… **************************************************************************************************** 夜晚—— 呼啸的寒风吹在****着的胸膛之上,飘落的雪花却在触及赤红的肌肤时消融无形,蒸腾而起如若实质的气场,随着双手收回腹下渐渐消散。 只是回到以前全盛时期的一半水准吗?暗伤之类的东西倒是奇迹的消失不见,沈逸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劲,与眼前冰天雪地的场景不同,他赤着上身。 身体的潜能仿佛被再度得到开发,而作为代价,是体内莫名降低的气劲,他伸出拳头然后慢慢握紧,的境界都没有达到啊!轻轻叹了一口气。 抬起头环顾四周,已经是陷入一片银装素裹的雪景了,到底是与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毫无征兆,仅仅是半个月,整个兽人村庄连同周围的景色便被染成一片白茫茫。 穿上粗糙皮衣,那是薇薇安亲手为他缝制的,随后他从山崖处跳出去,几个起落,灵巧身影翩若鸿毛,一眨眼,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醒来的时候,薇薇安已经钻到了他的怀里,酣甜的脸上如同陷入噩梦之中,透着不安,微微颤抖的眉毛,以及卷起的尾巴瑟缩不停,本能寻找安心的感觉,她朝着他的怀里拱了拱。 注视着她的背影,稍显瘦弱,又仿佛无依无靠,囔囔的低语在耳际作响:“……呜,妈妈……”莫名的呢喃似乎触动了沈逸的心弦,在自己没有出现之前,她是不是也孤身一人。 感受着颤抖的娇躯,他伸出手抱紧柔弱的少女,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正一点一点地将寒冷累积。 紧接而来的半个月,大雪似乎没有稍停的迹象,从早上起来睁开眼时算起,白色的斑点便成为了世界的主调,狩猎的队伍也暂时解散,毕竟在这样的天气中,不管是猎物还是自己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 无事可做的薇薇安便成天腻在沈逸的身边,有时候靠在他的怀里轻轻打盹,有时候枕着他的肩膀陷入酣睡,不时展露的娇颜与无防备,还有缭绕鼻间的她的香味,仿佛无时无刻在诱惑着沈逸贴紧那一张小巧又泛着光泽的唇瓣。 他也曾就此作出过抗议,只是在那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少女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柔弱,望着堆积起来的雪花渐渐加厚,红色的眼睛中充盈着泪光,肩膀也似乎强忍着某种伤心的情绪而瑟缩不停,唯有在靠近他时,可以感到那一份不安稍减,苛责之语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时间开始一天一天地流逝,伴随着寒冷悄然而至,便是笼罩村子的莫名焦躁,时而可以看到聚在自家门前的兽人男子望着天空不知何时会停的大雪,然后摆弄箭羽,孩子也一幅病怏怏的模样,或许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 饥饿与寒冷的阴影开始交相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兽人村庄。 架起锅炉,沈逸将剩下不多的肉干熬制成汤,这样一来,或许还能多撑几天,锅炉自然不是那种铁制之物,那是他在森林中发现的一种奇特硬果,果肉难吃无比,只是果壳不惧火烤,至于肉汤中其他的材料,却是他在森林中发现的类似大米一样的植物。 这是薇薇安与沈逸的现状,对于兽人村庄里的其他家庭来说,怕是早已断粮了吧,毕竟与他们不同,薇薇安与沈逸只有两个人,而兽人村庄里的其他家庭,算上小孩的话,大概有好几口人了。 不过,纵使能多熬几天,但接下来难题才是真正的考验,沈逸心不在焉的思考着解决的办法,如果只是薇薇安和自己的话,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至于其他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拯救兽人村庄的义务,而且……也不现实。 薇薇安却是没有考虑那么多,略显无精打采,尾巴在身后懒懒地拨来拨去,等到香味开始回荡在屋内时,她才显得略微精神些,凑到身前,靠在他的后背,可以感受少女独有的饱满挤压着背脊。 “哇啊~,薇薇安,别推了,要洒掉了……” “呜嗯,好香!好香!” 无奈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始作俑者,沈逸旋即将盛满肉干的汤碗递给薇薇安:“嗯,薇薇安?”后者却仿佛视而不见,目光笔直地越过他,望向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他可以轻易地找到站在门口的小小身影,那是一名兽人女孩,她的眼睛正落在沈逸的手上,不断吞咽着口水,似乎已经饿了好几天,身材瘦弱得只剩下骨头。 “沈逸,我们可不可以……” “不行!” 薇薇安弱弱的哀求尚未说完,沈逸已经断然做出拒绝,从薇薇安脸上的表情,他大概可以猜到她想要说什么。 “可是那个孩子很可怜哦,她有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吧?” “不行!” 她轻轻摇晃着沈逸的手,企图得到他的支持,只是在这种连自己都保证不了的条件下,沈逸实在很难做出同意,再善良也总要有个限度吧。 “那那……我把我那份拿给她可以吗……”薇薇安偷偷瞄了沈逸一眼,旋即又转向门外的女孩,如此几个来回之后,她小声地嘟哝着,并试探性地伸出手。 “……” 沈逸却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做出拒绝,只是瞪着她,薇薇安只好避开他责难的视线,轻轻地拿起汤碗走到女孩的面前,带着在他看来显得过分耀眼的笑容:“给你……” 这样的画面在他眼中,应该算是太过于美好而不真实,向来都只是一个人的自己,如果将他人的生命与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上,名为公正的指针绝对会毫不妥协的倾斜向自己,纵使另一边是数以百计的生命。 “贪狼的黑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无私的人。 “谢谢你,薇薇安姐姐。” 随后,如同嘲笑他的这种渺小的价值观,得到馈赠的兽人女孩向着薇薇安低头道谢,转眼却跑向不远的竹屋,将食物分给了比她还小的兽人男孩。 薇薇安吸了吸鼻子,眼前的画面仿佛勾起了深藏心中的酸涩回忆,悲伤的情绪开始从心底一丝一丝溢出,只是尚未来得及轻松,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兽人小孩也纷纷涌了过来。 “薇薇安姐姐,薇薇安姐姐……” 稚嫩的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将善良的少女掩盖起来。 …… 随后便是谁也可以猜得到的结局。 “……嗯,对不起了,沈逸……”看着已经被分抢干净的锅,薇薇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沈逸看着局促的薇薇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又能说得了什么呢?即使在这时候说出漂亮话责备她,也改变不了结果,更何况,不能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实便去谴责别人的善良,到头来只是活在虚伪的自我之中,旋即他伸出手,发泄一般地揉乱少女的头发,直到她金黄的发丝散乱起来才故作轻松地说道:“唉,不用向我道歉,如果你觉得对的话就不用心怀愧疚。” 目光随即转向窗外,那是白雪覆盖的世界,按照这样的情况,还能撑几天,两天?三天?如果在这一片白色的绝望中,他还能乐观的话…… &amp;amp;amp;lt;ahref=http://.qidian&amp;amp;amp;gt;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amp;amp;lt;/a&amp;amp;amp;gt;&amp;amp;amp;lt;a&amp;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mp;amp;amp;lt;/a&amp;amp;am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