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上无仙》 第一章 交易 吴国边陲,青山城,青湖村。 “......说那长生仙尊和灵剑仙尊大打出手,自仙界的寂寥海打到长生天,又从群仙殿打到忘川河,交手的余波就可轻易地摧毁一座座山峦一般高大的城池,便是寻常的仙君也难以抵挡两人的交手余波。 两人大战了整整三个甲子,打的天地间山河断流,日月无辉,大地也被两人打的崩坏沉沦,天地间法则被二人搅动,不断有法则毁灭也不断有法则被创生,终于那浩大的仙界也是支撑不住他们的大战,仙界出现了法则裂缝。 两人却并没在意,直到仙道法则崩溃,化作的风暴开始在仙界肆虐,所过之处只剩虚无,此时众仙齐出手也无能为力,最终整个仙界崩溃,无数仙人死于浩劫之中......” 在村外的青湖旁,一个白发佝偻的老者坐在一块生满青苔的大石头上,身边围绕着一群孩童,而老者正滔滔不绝着。 “齐老,您不能换个故事讲讲吗?我还穿开裆裤时就是这个故事,我家娃娃都会打酱油了,您还是这个故事。”一声粗犷的嗓音冷不丁从不远处传来,寻声望去走来的是一个魁梧的汉子,正是青湖村的猎人队长曹峰。 “就是,齐爷爷,我也早听腻了。”走在曹峰身后的是一约莫六尺高的少年,姓徐单名彬,其父是青山城内最有名的捕快。 徐彬自初会蹒跚起就跟着父亲修习家传武学,加上长期辅以世代相传的炼体药物,徐彬虽然年幼,但无论力量还是爆发力都远非一般的成年人可比,再者徐彬从小就爱在青山之内乱窜,而今更是青湖村猎队中最小的猎人,虽然不过十一二岁,在猎队中却俨然有了仅次于曹峰的小领头人的模样。 “你们这些小混头,这些不是故事,都是我亲眼看到的。”被称为齐老的老者用手捶着石头,正声道。 “齐老,您就吹吧。您见没见我是不知道,但那些神仙我也不是没见过,国都那边的百越宗的长老厉害了吧,当年我可是看他们能一巴掌拍死斑斓大虎,就算他们肯定也不能把山打平掉。”曹峰哈哈大笑道。 “哼,你们这些肉眼凡胎。”齐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曹峰骂道。 “哈哈哈,好,齐老,我们都是肉眼凡胎。”说罢曹峰挥手招呼自己身后的猎队,大家发出一声哄笑后将猎物扛着往村内走去,而相较于齐老那老掉牙的故事,猎队身上那些花色的野鸡显然更能吸引孩童们的眼睛,纷纷拥簇着猎队一同往村内赶去,只留下了齐老和徐彬留在了原地。 “齐老,这只野鸡是猎队专门给您留的,您膝下也没子女,如今年岁高了生活不易,这是村里特别关照的。”徐彬说着从自己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野鸡递给齐老。齐老伸手接过了野鸡,微微躬了下身。 “齐老,您说的这些神仙,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啊?” “曾经有,现在已经没有了。”齐老抬起眼看了眼徐彬。 “那这些仙人都去了哪里啊?”徐彬瞪着眼睛,望向齐老。 “我不是说了吗,仙界都已被打的崩坏,登仙路都已经被打断了,这些仙人曾经存在过,而今啊,早就被磨灭在时光之中咯。” 齐老边说着边把野鸡装入自己随身带着的小篮子里,“走吧,我累了,这些小孩子真是烦人,还是小彬你懂事,你扶我回家中吧。” “好的,齐爷爷。”徐彬伸出手搀扶上齐老的左手,慢慢地扶着齐老往他家中走去。 要说起齐老,那可算是青湖村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片,三十年前尚在中年的齐老为躲避战乱躲到了这位于吴国东南边陲的山村之中。 初一开始人们对这个外乡人充满了戒备,但齐老凭借一手精湛的医术让村中的老少认可了他,从此留在了青湖村之中,就是青山城中的一些大官权贵也常来找齐老问诊求药。 而每每收下不菲的诊费齐老只拿几钱买几两酒独酌,余下的也全给了村子,也正是靠着这一笔笔诊费才让村子真正地繁荣了起来。久之,村中的人对齐老皆抱以感激和尊敬的态度,对他的一些怪异行为也就认可,权当是高人的些许怪癖罢了。 齐老的屋子位于村外的青山脚下,这是一间很简单的石屋,屋顶披着新打的茅草用以遮雨。 “小彬啊,你跟我进来一下吧。”齐老颤巍巍地迈步走进自家的屋中,转头见徐彬正欲转身离开。 “欸,好的,齐爷爷。” 徐彬跟着齐老跨进门,见那几尺见方的小屋中就落了一张兽皮大床和木桌,他平日里所研的一些药物就零落地散在木桌之上。 “小彬啊,你今年多大了?”齐老自顾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齐老,我是吴历大顺十年生的,今年正好12岁。” “12岁......12岁......”齐老一边轻声嘟囔,一边费力地从床下拉出一个蒙皮木箱。 “齐老,您要拿什么,我帮您吧。”徐彬见状要上前。 “不用不用,我这把老骨头这点力气还是有的。”齐老摆摆手,自顾自地打开木箱,徐彬远远望去其中尽是些瓶瓶罐罐的。 “啊,找到了。”只见齐老从瓶瓶罐罐之中翻出一块月形的木牌转身面对着徐彬,“彬娃娃,你晓得这是什么吗?” 徐彬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想成为仙人吗?” 徐彬愣了神,“我...没想过,我觉得能成为像曹大叔那样的猎人就很厉害了,仙人我真没想过。” “哼,你曹大叔懂个啥,我说的仙人是那种能飞沙走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人你懂不懂。”齐老听徐彬提起曹峰,不由冷哼一声,脸上明显带着些许不悦。 “可是齐老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仙人了嘛?” “我是说能移山填海的真正的仙人已经没了,但对肉眼凡胎来说,能飞沙走石的又和仙人有什么区别?”齐老道。 “难道...齐爷爷您把这个木牌研成药服下去就可以变成仙人了嘛?”徐彬抬头,看向那木牌的眼神充满了火热和希冀。 “想什么呢?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齐老听罢,拿那木牌猛地敲了一下徐彬的头顶。 “那这木牌子能干什么?莫不是写了绝世神功?”徐彬摸着自己的头顶,龇牙咧嘴地说道。 “这块牌子叫‘百越令’是当年我给吴都一个达贵看诊后他许我抵做药费的。”齐老收回木牌,拿在手里轻轻地摩挲着。 “‘百越令’?这个小牌子和那个曹大叔说的百越宗有什么关系呀?” “这个小牌子是百越宗给吴国王室的通行证,每五十年也只有两枚,任何人有了这个小牌子就可以去参加百越宗每年的招仙会。”齐老说着眼中闪着些许自得,“当年那人求我给他看病,他那病这吴国之内只有我能治,他千求百缠最后把这个百越令拿出来我才松了口的。” “那这个不是很珍贵吗?”徐彬望着百越令。 “那自然。”齐老呵呵一笑,“若不是我至今未娶也无子嗣,哪还轮得到你小子见到它。” “那...齐爷爷,您是要送给我吗?”徐彬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了些许颤抖。 “想啥呢?”齐老说着把百越令放回了箱子中,“我要你换。” “换?齐爷爷,我哪有什么您看得上的?”徐彬挠了挠头,讪讪道。 “有,我要你这一身狩猎的本领换。” “您要我那这身本领换,这您放心,我其他没有,但这身本领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想吃啥野味您尽管开口,在村里除了曹大叔外,就我的手艺最好了。”徐彬听罢,咧嘴一笑,拍着胸脯。 “我不要什么个野味,我要你帮我摘一枚草。” “草?什么草?”徐彬困惑道。 “这个你不用管,今夜子时,你带上你平常进山的家伙,到青山脚下等我。”齐老把箱子推回床底下,“你若迟了时辰或是害怕了不来,这百越令我就交代其他人去了。” “齐爷爷,您什么话,这大青山我比我家里还熟,还能有怕?”徐彬哈哈大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齐老抹了把胡子,微微一笑“那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二吧。” “好的,齐爷爷,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今晚子时青山脚下见您。”徐彬微鞠一躬,便从齐老屋中退出。 走出齐老屋中,徐彬慢腾腾地往家走去,想着那月牙形的令牌,心里却在嘀咕,“什么药草啊,竟比那个神仙令牌还贵重。再说这摘个药草又能有甚风险。” 翻来覆去想了良久,用力摇了摇头“算了,在这青山之中,我什么没见过,就是那最厉害的野猪,也不过几下就能撂倒的功夫,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不过是齐老想送我这令牌又有些不好意思罢。嘿嘿。” 想罢,徐彬抬头望望天空,诺大的天空见不得几分云彩,只有几丝云霞飘在远处,徐彬露齿一笑,“今晚会是个月朗星稀的好日子。” 第二章 入山 徐彬推门进家,抬眼见一人影正端坐在堂上喝茶。 “父亲。”徐彬赶忙冲着堂上的人影鞠躬问好,那正是久在青山城未归家的父亲徐青松。 徐彬的父亲徐青松是青山城最受尊敬的捕快,幼时习武青年从军,前半生皆在行伍间厮杀,也立下不少战功,本该封侯一方不料将官叛乱而受牵连,亏得圣上开恩,只被除了军功,却也迫不得已回到了青山城。 正值落魄,却因一身武艺被当时的贼曹所欣赏,被聘为捕快,因武艺高超又刚正不阿整个青山城的贼子莫有不惧他的。而在家中他也颇有自己做捕快的风范,家风甚严,徐彬和大哥徐风自幼没少吃徐青松的荆条与棍棒。 “彬儿,你回来了。”徐青松放下手中的茶杯,望向徐彬。 “是,父亲。” “听你曹叔说你近日修习有不小的进步?”徐青松站起身,走到仍微屈身的徐彬面前。 “是的,父亲,孩儿如今已将八荒劲修至小成,若以军中标准,孩儿已是三阶武者。”面对父亲,徐彬仍不敢抬头,低头小心地回复道。 “哈哈哈,不愧是我徐青松的儿子。12岁的三阶武者啊,这大吴皇帝治下怕都难寻出几个,想你爹我12岁那年连武者的门槛都还没摸到。嗨!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徐青松说到此处狠狠地一拍徐彬,“你和你大哥都给我争气,到时候你们两人一起去考举,你大哥从文,你从武,我徐家若有文武两举人,何等佳话。” “谢谢父亲夸奖。”听到父亲并没责备自己晚归,心中松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写。走,吃饭去,你母亲可是等你很久了。” “是,父亲。”徐彬直起身和徐青松一同朝侧屋走去,母亲黄氏和大哥徐风早就坐下等着他们二人。待大家坐好后,徐青松开口“这次我从青山城回来,还带给你们两个好消息。” “莫不是父亲终于破入宗师之境?”一直沉默的徐风突然开口道。 “怎能。武者练至上品后每进一步所有付出的努力都是要巨大的付出的,更何况破入宗师之境。”徐青松摆了摆手,“不过,也快了,我已经能感觉到那道门槛了。” “父亲定然能成青山城这百年以降第一名宗师。”徐风望向徐青松,眼里带着些火热。“若是父亲成宗师,也就能开宗立派,我徐家便会是这青山城新贵了。” “哈哈哈,那可不一定,你这弟弟天赋比我更高,说不定他比我更早踏足宗师。”徐青松哈哈大笑,望向徐彬。 “父亲谬赞孩儿了。”徐彬受了父亲的夸奖,脸上也是绽出了笑容,“想来大哥不日定能高中,到时做个公卿,位列庙堂之上,那才是我们徐家将来的顶梁之柱。” “行行行,好了,我知道你们爷仨都很厉害了,没必要互相吹捧了。”黄氏微欠一身为徐青松斟满酒杯,“夫君,你说的那两个好消息究竟是什么?” 徐青松端起酒杯吖下一口,脸上写满了得意“第一,老贼曹昨日告老休隐了,空下那贼曹一职,城主便拜了我为门下贼曹,管整个青山城缉盗与罪法之事。” “恭喜父亲了。”徐风和徐彬都露出了笑容,举起身前的酒杯敬向徐青松,三人皆豪气地饮尽杯中酒。 “那还有一事是什么?”黄氏一边为自己丈夫再满一杯,一边浅笑着问道。 “还有一事是城主在拜我为贼曹的同时还给了我一个举荐去古剑堂的名额。”徐青松笑道。 “古剑堂,就是那个有上品宗师坐镇的门派?”徐彬一声惊呼道。 “是的,这古剑堂可是整个吴国南境最大的宗门,门下弟子无数,就连军中也有很多古剑堂子弟,我吴国多少武举都来自其中,遇上了他们的弟子就连吴国王室都要敬让三分。” “原来是如此威风的宗门,难怪夫君这么高兴。那夫君可想好举荐何人了?”黄氏坐回座中,抬头看向徐青松。 “那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是打算举荐彬儿。”徐青松又咽下一口酒水,把大手一挥“再说这也不是我徇私舞弊,这青山城中可有谁听闻过十二岁的三阶武者。莫说当下这一辈,就是青山城史上,也再没有彬儿这般武学奇才了,不举荐彬儿我举荐谁去。” “嘿嘿。”徐彬被徐青松的夸奖得有些许不好意思,红了脸低下头去。 “如此便好,我就怕有人在背后戳夫君的脊梁。” “哪个敢?!”徐青松一拍桌子,装作怒目圆睁。 “父亲武功盖世,宵小之辈哪敢招惹。”说罢徐风笑着转身,向徐彬敬来酒。“那我就祝小弟能顺利拜入古剑堂门下。” “嘿嘿嘿嘿。”徐彬也起身回敬。一餐家宴在热闹中结束,趁着如此轻松的气氛徐家父子三人都喝下了不少,月未挂白便都回房休息去了。 只是回房后这各人的心境总是不同,心中大快的徐青松倒在榻上不一时就鼾声如雷。徐彬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睡,心中倍是纠结。 “父亲已说要举荐我去古剑堂,我还要不要去赴齐爷爷的约呢?想来那百越宗再怎么厉害也不比不过古剑堂吧。”此刻,徐彬心中已对子时的约定有了些许悔意,后悔不该那么轻率地就答应了齐老的要求。 “睡吧,大不了明天去给齐老道个歉。”徐彬心中暗道,闭上眼扯住被子蒙上了头。窗外,打更人晃悠悠地走过,摇摆的人影映在窗上。“噔,亥时四刻。”一声清脆的锣响伴随着打更人悠长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杀的,从前怎么不见你打四刻的更,老子才刚合眼!”不远的街坊听到打更声突地骂道。 而躺在床上的徐彬突然甩下了被子,从床上坐起,“要不还是去赴约吧,父亲告诉我要言而有信,再说齐爷爷平日里对我也很好,摘个药草又能怎么样。” 想罢,徐彬自床上翻下,穿上了靴子,用床边铜盆内的毛巾擦去了在被子中蒙出的汗水,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侧耳听去,东厢房内徐青松的鼾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抬眼见到书房仍有烛火摇曳,想来是徐风仍在苦读。 “大哥也太拼了,何必呢,等我入了古剑堂成为宗师全家都能享一世富贵。”徐彬边想着边从院墙上翻出,向着青山脚赶去。 出了村口,远远便望见青山脚下已经有一人盘坐在石头上。徐彬走进一看,正是齐老。“齐爷爷,您来的这么早。晚辈让您久等了。”徐彬有些不好意思。 “我人老了,老是睡不着,就先过来了。”齐老摆摆手,徐彬赶忙上前将齐老扶起。 “齐爷爷,您说的这个草药在哪里呀?” “先不急这个,你的家伙什都带上了吗?”齐老问道。 “带了带了,我连攀岩的绳钩都带上了。”徐彬轻拍了自己腰间的包裹。 “那就好,那就好。”齐老抹了把胡子,“来,跟着我走。”说罢就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欸。”徐彬应承一句,赶忙跟上了齐老。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在青山中穿梭着,徐彬仗着自己身强力壮,逢山开山,逢水涉水,却也惊叹于齐老的体力,虽然他在前开道,但这山路崎岖却也颇不好走,齐老竟能跟的上他。 “齐爷爷,您说的地方还没到吗,我们可快走出一个时辰了。”徐彬拿手中的砍刀又劈开一团荆棘,回头望向齐老。 “快到了。”齐老喘着气回答道。“齐爷爷,可再往前可是断崖了。还要往前去吗?您确定是这个方向吗?”徐彬向前望了一眼,回头问道。“到了断崖就到了。”齐老走过跨过徐彬砍倒的荆棘,伸出手指向前方“就是这了。” 徐彬抬头望去,却只见到近乎平直的断崖上没有一株杂草。 “药草自然不在断崖上。”齐老似乎看出了徐彬的疑惑。 “啊?” “你瞧见断崖上的山洞了吗?”齐老指着断崖一处说道。徐彬顺着齐老的手指仔细望去,确见一个小口,“见到了。” “我要你钻进去,顺着洞口向内,在山崖内部有一个小潭,潭边会有一种药草,名为‘月见草’,你把他采回来。”齐老收回手,“这就是我要找你的原因,也就只有你的身形才能从那小口钻进。” 徐彬望着那百丈有余的峭壁,若说心中全无惧意是不可能的,但犹豫了下,也还是从腰间的包裹中寻出了攀岩的匕首,在峭壁的石缝中稍稍地比划了一下就要开始攀爬。 “等一下。”齐老拉住了徐彬,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你把这个东西带上。” “这是什么?”徐彬接过玉佩,形如两只蛟龙咬尾环绕,只是玉的成色很是一般,料中尽是些斑斑点点。 “这是长生佩,可以救你命的。”齐老淡然道。 “哈哈哈,齐爷爷,您放心,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命硬。”徐彬不以为意,要把玉佩还回齐老。 “不行,这玉佩你必须带在身上。”齐老甩开了徐彬的手,将玉佩强硬地塞进徐彬的怀里,徐彬见状面做哭笑不得的表情,只得作罢,随后再次趴在了断崖之上,开始了攀爬。 “齐爷爷,您稍等片刻,一炷香,不,半炷香的功夫我就给您把那啥月见草给您摘回来。”说着,徐彬的声音已在上方渐远。 “欸,你慢点,小心点,我不急。”齐老见徐彬急匆匆地就向上爬去,赶忙提醒道。 “您放心嘞....啊....”伴随着徐彬的一声模糊的惊呼,是几块碎石从峭壁上翻滚而下。 齐老望向头顶处,轻叹一声。 第三章 青蟒 凭着矫健的身手,徐彬在峭壁上飞快地攀爬着,一起一落便是一两个身子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已难见到脚下齐老的身影。 他抬眼向上望去,估摸着洞口已无多少距离,便将右手的匕首咬在嘴上,弓起身子,腿部猛地一发力,整个人在峭壁上向上一跃而起,用右手牢牢地抓住洞口一处突出的岩石,左手将匕首插入了石缝,而后双臂用力将自己的身体牵引上去,顺势就坐在了洞口之上。 徐彬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下自己坐在洞口的半个屁股,收起自己的匕首,低头向脚下望去时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呼。”徐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慢慢地侧过身,开始打量起这个岩洞。 这是一个半米见方的洞口,借着月光隐约可见得洞内仍有一斜向下的通道,初狭后宽,却看不清究竟多深。徐彬在洞口稍稍比划,料想能够通过之后,双脚先伸进洞内,便翻身要钻入,却觉得胸上一紧,低头看见小洞正卡在胸口。 “害,开局不顺呀。”徐彬叹了口气用左手撑起半个身子,右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在洞口处使劲凿了起来,没经多久,只听一声“咔擦”,支撑手的洞口裂开了一道裂缝,才觉得手下一轻,便跌入了通道。 徐彬在通道中磕磕碰碰地滚着,任凭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撞在石壁上,手却只能护着自己的头部。几息之后终于落在了洞口的底部。 “咳...咳...”激起的灰尘让徐彬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忍着疼站起身子,揉了揉撞伤的手肘,四下望去,淡淡的月光从来路的洞口照了进来,却照不亮这洞底,肉眼能见不过寸许。而一进了洞底连洞外的虫鸣声也没了,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 徐彬摸索着从包裹中摸出了火折子,拿在手上用力一吹,火折子在手上发出微弱的光,虽也只能大致地看清数步之内的景象,但却也让人略感心安。徐彬回头看向自己滚下来的洞口,看见洞口边缘有耸立的石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啧,差点就把命丢在这里了。”徐彬一边心想着,一边从包裹中抽出绳索将一端捆绑固定在石柱上另一端则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捆完以后用力地拽了拽,见还结实便扭头看向洞穴的深处,在原本该是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了不远处有几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花无风自动,心中一喜,“那应该就是齐老说的月见草了吧。” 徐彬抓紧系好绳索,迈步向着那荧光处走去,不知摸黑走了多久,与那荧光始终不见有所缩减,徐彬正有些急躁,听得脚下传来了清脆的断裂声,低头把火折子凑向脚下看去,见自己正踩在一只干瘪的人手上,顺着手臂向旁看去是一具横躺的尸体。 徐彬一惊,再定下了神后俯身仔细观察起这具尸体。这侧面躺着的尸体早已不知死去多久,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更分辨不出年龄。 干瘪发黑的皮肤包裹着骨头,脸上的皮肤清晰地勾勒出了面部的颧骨,似乎生前便没了肌肉一般。 嘴边的肌肤像是被人啃去了一半,豁开的皮肤耷拉在脸上露出两排不齐的牙齿让人没有勇气深看。原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两个眼眶深深地陷入了脸庞之中,对视的那一瞬间,徐彬只觉得这空洞的眼神像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壁穴。 而此刻手中的火折子也忽地闪烁了一下,一时间徐彬直感觉后脖的皮肤有些许麻木,更像有一丝丝的凉风吹过,在极度的不安中徐彬不自觉地缓缓扭过头去,顺着那两个“孔洞”的方向望去,却见那洞顶没有什么任何东西。 “呼,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徐彬轻叹一声,正要回头,却听到破风之声,一拧头就见一抹青色的残影从尸体的眼眶中正向自己激射而来,连忙将头向一旁侧去,那道残影蹭着徐彬的耳垂飞过,让徐彬不由打了个冷战。 而他在这躲闪的大力之下人也重重地摔在地面,压在了那具骸骨之上,手中的火折更在慌乱之中从手中掉落,一瞬间洞穴中恢复了黑暗。 徐彬不敢做声,用手摸索着洞壁,小心翼翼地弓腰站起,突然失去的光亮让此刻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耳旁只有洞口吹来的风声和自己身上衣料摩擦的声音。 徐彬催起内力,运转在筋脉之中,五感顿时清晰起来,徐彬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留意每一丝不寻常的声音,神经也是紧张到了极致。 突然,右侧的石壁有细微的轻响,接着又有暴起破空声传来,凭着与猎物搏斗时所锻炼出的直觉,徐彬顺着声音的方向用手顺势一捏,只感觉手中多处了一条绳状物,一触之下还有细腻的鳞片和黏液。 此物正用力地挣扎着,眼见要挣脱徐彬的掌控,他不敢大意顺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用右手大力一抖,手中之物一下不再挣扎,随后便狠狠地向地面不停砸去,直到自己也有些累了方才停下手,穿着粗气,靠着石壁又吹亮了根火折。 此刻徐彬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抓着的竟是一条一尺长的青绿色小蛇,徐彬将小蛇举起细细观察,见那蛇头已被他砸的稀烂不成蛇形,青绿色的鳞片溅满了暗红色的血渍,想那小蛇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之后,徐彬才将蛇身顺手装入包裹之中。 做完这一切,徐彬向后退去一步,只见那尸骨已被他毁的面目全非,心中略有些歉意,向尸骨微微一低头,“无意冒犯,多有打扰。” 说罢,轻手轻脚地绕过尸骨,快步向月见草走去,又过了三四十步的距离,终于走到了月见草旁,低下身,用匕首割取了三株月见草,装入随身的木匣之内。 见终于完成了齐老的嘱托,徐彬这才将紧张的心情稍稍平息下来,起身正要离开,却听到有硬物与岩壁摩擦的声音,心中一惊。 他将匕首拿出紧紧攥在手上,放轻了脚步向着洞口移去,一边移动着,一边举着火折子缓缓地向四周观察着,但在周边的黑暗中并没有发现那发出声音的来源。 蓦地,徐彬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向后转身,看见一只约有两三个成年人合抱之粗的巨蛇正盘在岩壁的上方,猩红的信子不停地在嘴中吞吐着,随着那信子的一出一进,徐彬感觉有淡淡的腥臭之味向自己飘来。 徐彬鼓足了勇气稳定下自己狂跳不已的心,盯紧观察起这条巨蛇。只见这蛇通体暗青,菱形的蛇瞳发射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缓缓转动,长长的蛇身盘绕在洞顶的岩柱上看不清究竟有多长,赫然是一只青色巨蟒! 徐彬咽了咽口水,面对着青蟒一动也不敢动,那青蟒也不动弹,只用蛇瞳冷冷地盯着徐彬,这一人一蛇就在这并不宽敞的洞口之中这么对峙着...... 第四章 脱身 不消片刻,徐彬感觉自己的布杉已经湿透,强忍着瘫坐在地上的欲望,缓缓地向后倒退着。 忽地听到“咔”的一声断裂的脆响,心道自己又踩在前人的尸骨之上。 他一抬头见那巨蛇听闻动静已猛地向自己冲来,用力向一旁跃去,却仍被青蟒扭动的身躯狠狠地扫中,跌落在一旁的地面上,原本平稳的内力一下在四筋百骸中冲开,只觉得喉头一甜,咳出了几星血沫出来。 那青蟒闻到了血腥味似乎更加的兴奋,本已冲出一段距离的蛇头诡异地扭了回来,冲出一段后冲着徐彬就要狠狠地咬下。 徐彬见状,忙一扬手将匕首迎着蛇头掷去,本连岩石也可轻易刺入的匕首和蛇头碰撞后竟没刺破鳞片,反而发出了清脆的金石之声,蛇头速度不减继续向着徐彬冲来,徐彬赶忙爬起身,手脚并用地蹿出数米,这才堪堪躲过青蟒的攻击。 而青蟒失去了目标,因身体过于庞大转向不及,蛇头狠狠地撞在了岩壁之上,震的洞顶掉落了一地的碎石。 而它也在狠狠撞击岩壁后,一下子没能缓过神来,摇头晃脑地想要支起蛇头,却找不准方向,只能混乱地扭动蛇身,试图用庞大的身体扫中那个在狼狈逃窜的小人。 徐彬不敢停留,在躲避之中跌跌撞撞地向洞口跑去,只是跑出没几步就听得身后又响起了鳞片与岩石摩擦的“窸窣”声,知是那青蟒已恢复了过来,正又向自己冲来,暗道一声“不好”,却也只能咬牙加快脚步向洞口方向冲去。 眼见的离洞口越来越近,已能看见洞外隐约的月光,身后的爬行声也越来越大,此刻已不过三五步开外的距离,已经能够感受到那青蟒身上阴冷的气息。 “嘶——”突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常尖厉的蛇鸣,惊地徐彬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青蟒立起了一截身子与硕大的蛇头,蛇首已近贴在洞顶,张开猩红的大口露出了成人手臂大小的獠牙,一股腐烂的恶臭味瞬时充满了整个洞穴。 那青蟒见徐彬回头,蛇瞳微收,一股青绿色的汁液从獠牙尖端喷射而出,溅落在徐彬脚边,脚边的岩石刹时泛起了白色的泡沫,如遇水的食盐般肉眼可见地消融了下去。 徐彬倒吸一口凉气,自认不是铜皮铁骨,细胳膊细腿不若这岩石坚硬,哪还敢迟疑,脚下的频率又快了几分。那青蟒见一击未能喷中徐彬,恼羞成怒般地嘶吼一声,颈部的鳞片片片立起,远处望去如动物的毛发般一张一合。 青蟒矗在原地似乎是酝酿了一会儿,接着一股泛着腥臭的汁液又从青蟒的牙尖喷射而出,徐彬扭头看着那汁液铺天而来,自知是躲闪不及了,一咬牙远转全身的内力聚在小臂,两手交叉架在脸前迎向那喷射而来的毒液。 “呲——”只见那毒液与双臂接触的瞬间便将徐彬的布衫消融,发出一股恶臭,而后粘上了皮肤的青绿色汁液不过一个呼吸就把徐彬那稀薄的内力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传来,徐彬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再服侍你们了。” 好一会儿,除了手臂前端传来的些许疼痛,却再没有其他感觉,甚至连那疼痛也在渐渐地舒缓下去,徐彬睁开眼看见仍架在脸前的双臂还好端端地存在,并没有想象中被消融的画面,只是手臂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告诉他确实曾被毒液侵染。 而怀里正传来的阵阵暖意让徐彬低下了头,看见齐老硬塞给他的玉佩此刻有点点鹅黄色的光芒流转,带着他的全身上下也有那种光芒环绕着,此刻手臂上的鹅黄正渐渐压过青绿,凡是鹅黄所过之处,肌肤都恢复如初,看不出被蛇毒所侵蚀的模样。 在不远处的青蟒也疑惑地看着这一幕,眼见的毒液已经命中了猎物,但百试不爽的毒液此刻却没能奏效,以它那灵智未开的智慧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徐彬却知这机会难得,丝毫不敢迟疑,趁着青蟒发呆,飞快地奔跑、攀爬起来。 而见徐彬一动,那青蟒也回过了神,今日在这小小的猎物身上栽了数个跟头让它愤怒不已,虽不能理解那鹅黄的光芒是什么,它也下定决心要以强悍的肉体将这个早就该化为脓血的猎物给绞杀。 蛇瞳之中内冷光暴闪,整个身子一弓之后弹射而来,巨大的蛇口用力地闭合,正咬在徐彬身后不足半尺之处,那蛇头咬空砸落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将徐彬震地飞了出去,正落在洞口附近。 徐彬顾不得气血上涌,一个箭步朝着洞口奋力跃去,狼狈地摔出了洞口,看见洞外月亮,徐彬不禁一喜,正要翻身抓住洞口的边缘。 不料那青蟒在洞口之内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巨大的震动让徐彬一下抓了个空,失去吃力点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岩壁下翻滚着,慌乱之中挥舞的匕首几次都未能插入岩壁,身上更被被突出的岩块划出数条血淋淋的口子。 徐彬只得一手护住自己,一手握紧绳索。 “见鬼,今天可是要摔两次了。”徐彬正这么想着,绳索的一端终于狠狠地绷紧,巨大的反冲力让徐彬眼前一黑,“哇”地一口将积郁在胸口的积血吐了出来,绳索终于到头,徐彬被悬在了岩壁之上。 也许不过须臾,也许已经过了很久,徐彬幽幽地醒转过来,只感觉还在天旋地转之中,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零件还是齐全,暗自庆幸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头顶滚落的几块碎石却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打在徐彬脸上。 抬头只见那青蟒愤怒之中竟硬生生地撞破了不过半米的洞口,此刻正在月光下舒展着自己的蛇身,那在洞**因光线而呈暗青色的蛇身,此刻正闪着碧绿色的翠芒。 “嘶——”青蟒对着月亮长鸣起来,那凄厉的声响惊起了远处树林中的飞鸟。 鸣罢,青蟒掉过头来看向徐彬,蛇瞳之中尽是嗜血与清冷。 徐彬一慌,低头看见齐老仍站在崖下,赶忙一边喊叫着一边挥手让齐老躲开,可齐老不知是老眼昏花老耳迷瞪未能听见,还是吓的走不动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弹。 徐彬抬头一望,青蟒正沿岩壁扭动着身子向徐彬处快速游来。 这已不知是今晚徐彬第几次面临如此生死之局,徐彬心中已不在是起初那样的慌乱,快速调整自己位置,让自己以站立的姿势紧贴岩壁,一手扳住一块石头,另一手用匕首飞快地割起绳索,曾经以结实让徐彬满意的绳索,此刻却让徐彬恨不得立刻断掉。 不过几息的时间,眼见着青蟒与徐彬只剩下不过几个身子的距离,徐彬已经能感觉青蟒遮住了月光,那绳索却始终不曾割断。徐彬咬紧了牙,更加发狠地割着。 “孽畜敢尔!”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咆哮声的是一枚快速飞来的羽箭,狠狠地钉在了徐彬与青蟒之间,射出羽箭的这弓手力大势沉,羽箭整支没入岩壁之中,仅露出些许的箭羽连晃动都无一二。 青蟒停下游动的身躯,向羽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从密林之中走出两人,正是徐风与徐青松,而徐青松手中的劲弓也已再次拉满,箭头闪着寒光指向青蟒。 青蟒冷冷地盯着徐青松,身上阴冷的气息弥漫而去。而徐青松也丝毫不避退,怒瞪起双眼,半步宗师之威展露无遗。 在中一人一蛇气息的倾轧之中,原本躲在密林之中的寻常野兽全都朝着岩壁相反的方向跑去,生怕此后交手的余威祸及他们这些普通的走兽。 而也正是在这气息与气息的交锋之中,有着敏锐直觉的青蟒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持弓的男人完全有着将他重伤甚至击杀的能力,掂量片刻,许是觉得为了这一口不够塞牙的肉而受此伤害并不划算,像是示威般咆哮了一声后重新游回了洞中,只留下徐彬还挂在半空。 第五章 教训 待青蟒游回洞口,徐彬才终于将绳索割开,迈着发软的双腿慢慢地爬下了岩壁。徐风、徐青松和齐老已经在那岩壁之下等候着。 徐彬落了地,并不敢径直向三人走去,而是趁收拾衣服的空隙,悄悄抬眼打量着三人,只见徐青松正黑着脸,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透露着一股山雨欲来之势,而大哥徐风眼中尽是担忧,唯有齐老仍是一副慈祥的脸庞,带着笑,看不出丝毫情绪。 徐彬咽了口唾沫,朝前走来。 而徐青松一见徐彬走来,不待他走到近前,用手大力地一把拉过,粗暴地掀起徐彬的布衫仔细检查他的伤势。看见徐彬虽然鲜血淋淋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但好在都不是致命伤,这才转过脸去看向齐老,冷声道“你如此教唆我儿犯险,我本就算不杀你也要拿去有司问罪。” 徐青松说到此处话锋一顿, “但念你这三十年来不曾做那偷鸡摸狗之事更为村中妇孺慷慨解囊,而彬儿也没什么大碍,此事我且不追究你,但限你三日之内离开清湖村,离开青山城。不然,休怪徐某有情,刀剑无情!”这后半句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话中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父亲,这事....” “你回家禁足三月,若非你大哥发现你趁夜外出告诉了我,此刻你早就成了畜生的口粮了。”徐彬正要开口为齐老辩说几句,却被徐青松打断。 齐老听罢徐青松的话似没听见话语中的不善,只是笑而不语,迈开步子缓步向前朝着徐彬走来。 徐风见了忙把徐彬拉至身后,唯担心齐老此刻对徐彬不利,徐青松也将手摸向腰间的短刀,内力暴涨,宗师之威再次弥漫。 “东西呢?”齐老站在离徐彬三步之远,伸出了手。 徐风和徐青松一脸迷惑,只有徐彬领会了齐老的意思,从腰间的包裹中取出了那拼死取回的药草,正要扔,想了想又把那蛟型的玉佩也一并拿了出来向着齐老扔去。齐老捡起那几株草药,趁着月光打量起来。 “月见草,常生于极幽之处,白日与寻常野草无异,唯在夜晚之时发出如月光一般的光芒,故名月见草。”齐老似乎看不见那两道威胁的目光,自顾自地捻着胡子,“以此草入药,辅以百星花、融灵芝,再以文火煎熬三个时辰,可成破障汤,幼儿食此汤则灵智大开,壮年食此汤则修行不惑。” “嘿。”齐老看向徐彬,莫名地笑了一声,收起玉佩,将月见草拿在手上,背起双手摇头晃脑地朝着密林走去,只留下徐家三人仍留在原地。 ...... 翌日,徐家。 “孩儿知错了。” 此刻跪在徐家院内的少年正是徐彬,他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臂膀和后背上布满了被石块划破和被荆条抽出的伤口,有一些伤口仍在一丝丝地向外渗着鲜血。 “你错在了哪?”徐青松听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着沾了盐水的荆条站在徐彬的身后。 “孩儿一不该随意允下承诺,二不该私自犯险,更不该饮酒后犯险,此次若非父亲相救,孩儿已是黄泉路上鬼。” “啪!”徐青松手中的荆条又一次狠狠地抽在了徐彬身上,“你既知此些事,又为何去犯!” “孩儿是一时糊涂,见齐老年迈,孩儿只是想帮他一把。”此刻的徐彬丝毫不敢提百越令一事,生怕让父亲知道此事,误以为齐老是坑害自己,以此物骗他犯险从而迁怒齐老,徐彬可以想象本就性情粗暴的父亲一定会提刀追上齐老,想起齐老和蔼的面庞徐彬只觉不忍。 “你一时糊涂?我看你是自觉了不得了,要显摆一下自己的武艺。12岁的三阶武者是了不起,那也还是三阶武者!你曹大叔身为猎队领队,难道不比你武艺更高,难道不比你年岁更长,经验更足?!”徐青松说到气头,挥起手中的荆条朝着徐彬不管不顾地打去。 而徐彬挨了打却不敢做声,只能硬咬着嘴唇,全身却不住地颤抖着。 “孩他爹,算了吧,别伤到彬儿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黄氏站在一旁有些不忍,出言劝道。 “伤?今天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就敢把自己的命都给了别人。”徐青松一把就要把黄氏甩开。 “父亲,您要打就打我吧。”徐风快步走上前,一下跪倒在了徐青松的面前“是我叫弟弟要多行善事,平日里要尊老者爱幼者。” 徐青松见状停了手,脸上神情一阵变幻,手中的荆条几次提起又放下,片刻之后将手中的荆条往旁里一扔“也罢,如你大哥所说这次你是积善行德,我不再为此事惩罚你。” “谢父亲。”徐彬摇晃着想要站起身,但却未能如愿,从昨日夜里跪至今日日头正高,他只觉得两条腿都已麻木没了知觉。 “但是若是还有下次,我不会再这么轻松地饶过你,你要寻死与其葬身在畜生的肚子里,倒不如我这个做爹的给你个痛快。”徐青松语气之中的怒气仍未消去,恨恨道。 “是。” “另外,从今天起,不许你出家门半步,就在家里好好修炼八荒劲,一日不能突破四阶迈入中品武者之列,你便一日不允许踏出家门。听清楚了吗!” “是。”徐青松突如其来的怒吼让徐彬和徐风都吓了个机灵,竟齐声道是。 徐青松皱起眉打量着两个惊惶的儿子,面露恨铁不成钢之色,随手从怀里将一块黑色方形的铁块甩落在地上。 “这是古剑堂的手令,拿着这个手令,五个月后去南方的山阴郡,古剑堂的入门比武就在那儿举行。我本清早就要去青山城赴任,现在已经耽搁到这时,到时候你自己带着这块手令去参试。”说罢就要往门外走去。 “夫君,你到时不回来送送彬儿吗?”黄氏声音中有些担忧。 “送,送个甚。”徐青松转过头来,“一个四阶武者若连这都不能照顾自己,还不若死去算了。” “是。”徐彬又应承了一声。 “还有,你若是没能选入古剑堂,也不若死在外面算了。”徐青松在踏出门前,冲着正低头的徐彬又是狠狠地一呵,徐彬听到将头垂的更低,不敢再去直面父亲的眼光。 “孩儿明白了。”他诺诺地答道。直到徐青松骑着马儿的蹄音渐渐远去,徐彬才敢又抬起头来,费力地想要站起来却一下扑倒在地上,黄氏和徐风赶忙走上来一人一边地将他扶起来。 “彬儿,你也别去埋怨你爹,他就这脾气。”黄氏细声说道。 “小弟,爹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咱爹又不是老虎。” “不,我不恨爹。”徐彬摇晃着稳住身形,眼神中带着坚定,“但我一定要进入古剑堂。我要让爹看看,我徐彬也不是一个要一直躲在他阴影下的男子。”说到这,他不禁握紧了拳。 第六章 失败 在徐彬体力稍有恢复之后,徐彬被徐风和黄氏扶回了房,本想让他躺下的二人实在拗不过徐彬,只得叮嘱两句不要太过逞强之便后退出房中。 临走了徐彬听见黄氏轻声叹了一句“彬儿哪里都好,就是这倔脾气像他爹。” 徐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权当没听见,忍着膝盖和背上的疼痛在床上盘腿坐下,开始回忆父亲曾经对他所说的武者之道。 这天下有无数道路,但武者一道乃最易修炼之道,任何人都有机会修炼武道,就是乡野村夫也都能修炼几式强身健体,但唯有真正踏上武道后才能成为修武者。 成为修武者后便有了武者和宗师之分,武者分九阶,一至三阶为下品武者,四至六阶为中品武者,七至九阶为上品武者,九阶武者之上即为宗师。 但无论宗师还是寻常武者都是以身体为基,以内力为养分滋养筋骨牢炼体魄,力求肉体的突破。 经过训练的下品武者就可单手力挑三百斤,中品武者可聚内力于一端,使筋骨可堪金石之坚,可比宝刀之锋,而上品武者更能让刀剑成为手脚的延伸,让内力贯透。 至于让内力凭空而发,无需接触便能伤人就是宗师的手段了。 此时的徐彬正在三阶武者也就是下品武者的巅峰,内力正四散在身躯之中,一丝一缕如雾状,即便他自己气沉丹田以内视若不仔细也难以察觉。 其实,并不是徐彬内力太弱,若不是年龄太小,以他此刻的实力已能在军中也能谋得一仟长佰长之职,只是所学的八荒劲便是如此,内力散而松,若不能突破便难如其他武者一般驱使。 因此,虽然内力之深厚却是一般武者的数倍之深厚,但只有修至大成才能如臂驱使。以徐青松的严格要求,显然不想徐彬止步于粗浅,定要徐彬修至大成方能达他的要求,故这家传绝学便是最适合不过。 徐彬闭上眼,将心神完全收回体内,感受自己筋脉中正飘散着的内力,缓缓地运转内力,将那些零散的内力牵引至自己的筋脉之中。 经过昨日一晚的惊险遭遇,内力几次被打散又重聚,此刻再运转起来让徐彬感觉自己的内力较以往显得更厚重了些,牵引起来也更轻松了些。 徐彬将内力顺着筋脉缓缓引至丹田,让内力包裹自己的丹田,而后猛地让肌肉发力,一道道如盘虬的肌肉在他身上隆起,随之而来的是四肢百骸之中传来的轻响,那是“储存”下的虚阴正在消散入筋肉,使得肉身更加坚硬。 这些虚阴也是内力的一种,是平日里修习武道一时无法化入丹田的内力,有些是丹药用后的残余药力,有些是在某一时忽得的体悟,虽然这些虚阴在生死搏杀之中无法成为克敌制胜的内力,但在此刻也只有虚阴那些中介乎于缥缈与实质的属性才能化为滋补肉身的养分。 大约一炷香后,徐彬体内的轻响彻底停下了。徐彬睁开眼,看见自己周身尽是体内排出的污秽,身上的伤口也因为污秽的刺激而传来阵阵刺痛,但徐彬并未在意,上下挥动了下手臂,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量感远胜以往,此刻颇有轻盈之感。 “以往我向中品武者冲关都因内力无法聚于一端而作罢,我一直以为是不够专注而使得内力无法凝结,现在看来也许还有肉身不够强壮的缘故。” 徐彬自言自语着,“昨晚虽然屡遭险境,但想来在那种情形下却也是最能激发人的潜能,这体内积攒下的虚阴竟让我的肉身较以往有了如此不同。或许.....还得再去一次洞穴找那青蟒去做陪练?” 刚有这般念头,徐彬猛地打了个冷战,自己便狠狠地打消了。 “那大蛇也太过恐怖,鳞片坚硬如铁,恐怕只有将内力灌注进兵器之内才能伤的到他。但那可怕的毒液和庞大的身躯,就是寻常上品武者也难从它手上讨到好处,大概只有成了宗师或是父亲那般上品武者中的绝顶好手才能凭借他们那不思议的手段制服吧。” 徐彬摇摇头,不再回忆昨晚的恐怖的经历,翻身下床将房内的桩人挪动到面前,这是徐青松特意为徐彬所锻造的桩人,精铁所铸,自小便予徐彬修行所用。 徐彬深吸一口气,面对着桩人摆正姿势,气沉丹田,周身气机锁定面前的桩人,左手成掌,右手成拳,鼓起内力,尝试着将自身的内力聚于右拳之上,丹田的内力顺着筋脉向右拳一丝丝涌来,徐彬感受到右拳的力量后狠狠地向眼前的桩人打去。 “啊。”在拳头挨上桩人的那一刻,徐彬吃痛一下咧开了嘴,那右拳的内力竟在接触到桩人的前一刻散去了,肉做的右拳狠狠地打在精铁所锻的桩人之上。 徐彬皱起眉,回忆刚刚出拳的过程,“明明已经感觉到内力的聚集,出拳时也有内力溢出,但我才分神片刻,这内力就消散了,难不成其他武者战斗之时都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拳脚?”徐彬龇牙咧嘴地想着,“亦或是此中还有其他的窍门方法?” 徐彬甩了甩手,又一次站到了桩人之前,摆出先前的姿势,这一次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自己的右拳之上,挥出拳头,又一次全力向桩人狠狠击去,却是在碰击之前内力又一次自行散去,疼痛让几滴眼泪从徐彬的眼角挤出。 徐彬没有轻易放弃,咬住了后牙,又摆起架势,尝试不同的方式去凝聚自己的内力,一次接一次地尝试着,只是始终未能取得成功。又是数十次的击打,徐彬的右拳显得些许肿胀,这才在桩人前停下了动作,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拳。 他叹了一口气,收起拳势,也懒得擦去身上的污秽和汗渍,徐彬就那么随意地将自己往床上一瘫,“难道我无法突破四阶另有他因吗?”徐彬将双臂垫在头下,仰头看着房梁。 许久,徐彬把扔在床边的古剑令举到眼前,黑铁铸成的令牌上刻了一个大大的剑字,徐彬用右手食指轻轻触摸那凸起的花纹,眼神中带着点火热和期待。 “父亲要我去争这古剑堂的入堂资格,可此刻的我却是连中品武者之列也不得突破。”念及此处,徐彬眼神中的火热又很快地黯淡了下来,只觉得手中的铁牌变得沉重起来。 第七章 突破 忽地,从令牌之中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 “这是?”徐彬心中升起疑惑,正想把令牌凑近,那气息却变的炙手,眨眼间从令牌中挣脱出来,直朝着徐彬握着令牌的右手而来。徐彬甩手想扔开令牌却已来不及,慌乱中忙尝试着调起内力来抵挡气息的逼近,却是被轻易冲散。 那带着狂乱的气息向着徐彬身体深处肆虐而去,疯狂地在筋脉之中横冲乱撞,仿佛要把徐彬的身体从内里生生撕开。 忍着剧痛,徐彬此刻已是满头大汗,那气息在他体内四散撞击着,毫无章法,而他松散的内力却没办法起到丝毫阻拦的作用,仿佛利刃切进豆腐一般,只消稍一接触,他的内力顷刻之间就被穿破。 不多时,那气息已经连破徐彬数道内力的阻拦,顺着筋脉逼至丹田附近,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丹田要被冲毁,徐彬多年的修行都要在一瞬中付之一炬。 此时的徐彬也已经顾不上细究这气息究竟是何人所留,有什么目的,只想在它捣毁自己丹田之前尽可能地将其阻拦下来。赶忙从床上翻身爬起,正襟危坐,将心神沉入丹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丹田之上,把聚集在此的内力沿着筋脉牵引而出,狠狠地与那气息阵面相遇。 两者相撞之下,徐彬只觉得气血上涌,一丝逆血从他嘴角流下。此刻,若是内视徐彬体内,正有两股内力在筋脉之中交锋,一股呈现血红,虽然细小却异常凝实,如饿狼一般凶猛地冲撞着;而另一股呈淡黄,庞大却显得松松垮垮,如牛群般虽然数量庞大,却难成合力。 双方互相争斗着,都想将对方消融,但狼一时难以下嘴,而牛也无法驱逐来寇的狼,却是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只是双股内力的交锋让徐彬全身的肌肉与骨骼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原本还算结实的筋脉也出现了丝丝裂缝。 “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否则就算丹田不毁,筋脉寸断变成废人也是最好的结果罢。” 徐彬一边催起丹田内仅存的内力,一边将散在周身所有的内力一齐向“交锋”之处聚来,随着一丝丝的淡黄色光芒的汇入,“牛”的力量渐渐压倒了“狼”,那赤红的内力挣扎着想要冲破淡黄的屏障,却被一次次弹回,“牛群”正将“狼”朝着与丹田的反方向缓缓推去。 而徐彬已经成为一个被汗打湿的“水人”,沾满汗水的头发紧紧贴在脸庞上,豆大的汗珠从下颚滴落砸在床上。 “还差一点。”他心道。 徐彬再次发力,将那点赤红色的内力顺着筋脉被原路封回至拳锋,可那点赤红到了拳锋处却是丝毫不愿再做退让,在淡黄色内力之间不停挪转腾移,就是不肯被逼出。 “哈——啊——”徐彬紧闭双眼,发出一声长啸,周身气息暴涨,浑身肌肉都瞬间隆起,而那淡黄色的内力也像受了鼓舞,冲着仅剩的一点赤红发起最后的冲击,终于在不断地挤压之下,那赤红色在拳锋凝聚,带着徐彬的内力喷涌而出。 “轰——”一股强大的拳压从徐彬的右拳涌出,狠狠地击在他身下的床榻之上,硬木做成的床榻在巨响中一齐崩塌,扬起了满屋的尘埃。 ...... 就在徐彬正处生死之战时,远在青湖村外二三十里的官道上,一个男人身背劲弓,腰跨短刃,骑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体正随着马儿的节奏上下起伏。行至半途,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脸看向青湖村的方向,细看,那正是要去青山城赴任的徐青松。 “我留在古剑令中的那股内力也不知彬儿发现没有,彬儿先前总是因为不能将内力聚于一段而冲击中品失败,若是他能将那股内力化入体内顺着它的引导,自然就能够学会如何运转内力如何汇聚内力。” 徐青松丝毫不知自己留下的内力非但没有帮上自己的儿子,还被自己儿子如临大敌般地排出体内,险些要了性命。 “到那时以彬儿的悟性想必突破四阶就是指日可待,而我也算是不经意地给彬儿留了点好,呵呵呵,这天下像我这般严厉又慈爱的父亲可是不多。” 想到这里,徐青松面上不禁浮现出几分自得,一扬手中的鞭子,“驾!”胯下的骏马加了几分脚力,一人一马向着青山城的方向奔驰而去,在官道之上扬起了一阵阵的尘土 ...... “彬儿,你还好吧。” “小弟....你在哪....咳咳。” 听见屋中的巨响,黄氏和徐风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却被漫天飞舞的尘土呛住了口鼻。 “娘,大哥,我没事。”徐彬从地上爬起,身边是已经还原成木材状态的床榻。 “发生什么了?是不是练功出了问题?”徐风看着四下的狼藉,语气中带着关切。 “没什么事情,就是方才修炼到瓶颈,突破瓶颈时一不小心动静大了些。”看着自己的杰作,徐彬也有些不好意思。 “彬儿没事就好,这些娘来收拾就好,床榻待会儿你去喊一下村头的木匠,让他给你先修一下凑合着用,待你爹回来了再重打一副好了。” “诶,好的娘。”徐彬裂开嘴笑了笑,脸上被汗渍和尘土弄得蓬头垢面。 “你抓紧去冲洗一下,一身的汗臭味。唉,你别往我身上蹭呀。”徐彬听着大哥的话,坏笑着向徐风凑去,将自己身上的污垢与汗渍就要往徐风身上擦去,而徐风也正不住地躲闪着。 黄氏看着自己正在打闹的两个儿子,露出了一丝笑意,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起屋内的狼藉。 “好了,小弟,大哥错了还不行吗。以后不再喊你洗澡。”徐风被徐彬逼至了角落,只好投降。 “嘿,大哥,咱可不像你是读书人,我和爹这种练家子的,自然是刀剑随身,臭汗相伴。把自己打扮的香喷喷的是小姑娘和你们这些士子才干的事情。” 说罢,徐彬故意将脸上的汗水抹下一把擦在了徐风的脸上。 “呐,今天也给你沾沾男子汉的味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抓紧去冲洗吧。”徐风见抵挡不住终还是被抹了一道。 “好嘞,我先出门去,去找木匠叔叔顺带着再试试我突破后的实力。” “去吧去吧,只要你不拿我这个大哥做桩人,怎么试都行。”徐风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 徐彬嘿嘿一笑,又在徐风脸上抹上了一把,在徐风的叫骂声中快步跑出家中大门,向着村头木匠的住处飞奔而去。 第八章 崩拳 出了家门,徐彬不忘黄氏的嘱托,跑至村头寻到了木匠,但交代几句后留下预付的工钱便跑开了。相较于卧榻之处,此刻的他显然更关心进阶之后的自己究竟能达到什么地步。 他快步向村后的密林跑去,那里也是徐彬这些年一直训练武技之处。 一步入树林,在如此空旷的环境中,徐彬瞬间感受到了中品武者与下品武者之间的不同。若说下品武者的五感不过受内力滋养而耳聪目明,那么随着内力和肉体有了更进一步的提升,中品武者对于周身一丝一动的把握已是达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此刻,徐彬集中起注意力,看见五步开外那棵大树树顶将要飘落的树叶每一缕纹路。对于声音的把握亦是如此,脚边那只花纹相间的蜘蛛正在吐丝结网的声音在徐彬听来也是清晰可闻。 其实,这也是为何无论在哪国军阵之中,下品武者充其也只能担任夫长之职,唯有中品武者方可拜官受印,为校尉为先锋。 并不是说其一人能够在乱战之中杀死多少人,毕竟一日不成宗师便一日不能成为万人敌。 但即便如此在,史书与江湖传说之中也有不少宗师大家在乱军中被人以更精湛的武艺或是更卑劣的手段杀死,更何况中品武者与下品武者相比不过只是一人敌与两人敌的区别。只因其拥有如此敏锐的五感,才能不断在乱军之中趋利避害,破敌斩将之间还能保存自己的性命。 徐彬站在树木之中,静静地捕捉着身边传来的声响,突然暴起,一击直拳重重地打出,贯穿一片正在飘落的落叶,带着打在了面前的大树的躯干上,树干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枝头的树叶纷纷飘落下来。 “呼——”徐彬站在落叶之间收回了拳势,看着被打进大树躯干凹进坑洼中已经碎开的树叶,感受着刚刚拳头入木的感觉,“若单论肉体力量,中品武者与下品武者之间似乎也没太多的不同。想来真正的区别还在于内力凝于一端后带来的威力。” “那么来试一试吧。”徐彬一摆架势,鼓起内力向右拳聚去,等到整个拳锋都被淡黄色的内力包裹又一次用力地打出一道直拳,只是拳头并未像徐彬所想的那样径直打进大树的躯干之中,而是在拳锋与树干接触的前一瞬,内力自拳上散去。 不过与之前那种散回体内各处有所不同,这一次拳中的内力是向前压去,化成了一股庞大的拳压狠狠地撞上大树,那本有两人合抱之粗的大树在这一击之下,木渣四散开来,此刻只剩下些许纤维黏连勉力支撑大树不倒。 徐彬向前走出一步轻轻一推,那十数米高的大树就这么轰然倒地,把几只藏在草中的野兔吓得惊蹿而出。 “这......这是内力外放?”徐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我......成了宗师?” “不,虽然刚刚内力确实外放,但莫说宗师,就是父亲在与青蟒交锋之时所附着在羽箭上的内力都要远胜此刻的我许多。”徐彬自己将自己荒唐的想法打消,“难道这是八荒劲中的拳法一种?” “也不知这拳法叫什么,只能等父亲回来再问问他吧,此刻便先叫它‘崩拳’吧。”徐彬憨憨地笑了一下,“不过这崩拳确实消耗巨大,这一拳下去体内的内力已所剩无几,看来聚气于拳只能下次再试了。” 在经历了两日剧烈的消耗,此刻徐彬体内的内力已经微不可查,别说再聚气于拳,就是调动内力运转一个周天也很是困难。 对于当下所表现的实力,徐彬还是颇感满意,且不谈那见识入微的察觉能力,便是今日所收获的一势崩拳就已经让徐彬高兴。 他毕竟只有十二岁的光景,还是顽童心思,见自己已有如此进步,心中不禁有些兴奋,便也难再沉下心思继续修炼,撒开脚步跑密林深处的水潭跑去,路上还不住地从这棵树上摘片叶子做成叶笛,从那丛草中踢出一只惊慌的小兽,就差把欢喜写在那稚嫩的脸上。 到了离水潭还有几步的地方,徐彬也顾不得把身上的衣物蜕去,一跃跳入小溪之中,溅起一阵阵涟漪。 徐彬舒适地眯起了眼睛,两只脚轻轻地水中踩着水,只把一个脑袋露在水外,享受起这难得的清凉,那清冽的溪水冲刷在徐彬的身上,不仅冲去了一生的汗水和污秽,还把徐彬两日来的疲惫也都冲去。 正当徐彬在水中休憩之时,他敏锐的听觉却捕捉到了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的窸窸窣窣的响声,响声有急促也有沉重,听起来不像是野兽,倒像是有一大群人正穿越丛林向着这边走来。 徐彬并不在意,这水潭本就是村子附近最近的水源,虽然离村子还有几步路,但村人浣衣、灌溉都是从此处取水,徐彬心想应是村里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来浣衣,想着与她们开个小玩笑,便悄悄地沉到潭底,待她们浣衣之时再一跃而出。 不多时,那窸窣的脚步声已经来到水潭边,但却无人靠近水潭来,只在水潭边响起了乱糟糟的脚步声还带有金属碰撞之声。徐彬疑惑地从水潭探出半个脑袋,把双眼从水底漏了出来。 那水潭不远处正有一群人站着。 这队人约莫有二十多人,大多穿的是一声灰扑扑的布衫,外套一层破破烂烂的皮甲。 这一行人虽然尽显疲态,但每个人的手都未曾从自己兵刃的握把之上移开,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而站在队伍中间的四人还穿着厚重的铠甲,发亮的银甲正反射着从叶间透下的阳光,徐彬认得那身铠甲,那是吴国军队的制式铠甲。 此时这四人正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那看起来像领队模样的人脸上有一道自左耳横至嘴角的刀疤,看起来分外吓人。徐彬向着岸边小心翼翼地游动了一段距离,激活了那中品武者独有的听觉,认真地听了起来。 “大哥,这地图写着这方向有个村庄,可为何一直没能见着。”其中一个穿着重甲的方脸汉子拿着一张发黄的羊皮纸向那刀疤脸问道。 “也许就在不远了,这地图毕竟不是此地风土人情图而是整个吴国南境的地图,也只能标注一个大概的方向,让兄弟们再忍耐下,等到了村子金银和女人自会让他们满足。”刀疤脸答道。 “其他倒无所谓,只是兄弟们已经断了四天四夜的补给了。” 那方脸汉子接着说,“再这样下去别说逃到临近的陈国,兄弟们怕是都走不出这青山林。这些日子以来全靠那些野兔野鸡充饥,因怕被追兵见着,还不敢生气炊火,茹毛饮血的日子让兄弟们多少有些怨言。” “这也没得办法,都怪那晋王殿下追的太紧,他手下那几支快马的实力与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若被他们追上,恐怕只有全部被当场格杀的下场。”说到这里,刀疤脸的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大哥为何不重新投靠朝廷。想来以我们兄弟的武艺,也能在行伍之间谋得一官半职。”另一名身着铠甲的汉子开了口。 “哼,你真以为咱们沾了‘青匪’的名头还能脱身,这吴国朝野上下哪里还能容下我等?”刀疤脸冷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让兄弟们稍作休整,我们还要抓紧赶路。今晚夜黑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村子,到时候任凭弟兄们取夺。” 徐彬听到“青匪”二字时就心道不好,而听他们要往青湖村去更是暗骂糟糕,情急之下没能憋出气,漏了些许声音,虽然赶紧把头沉下水去,但一串气泡还是从嘴边飘了出来,在潭面炸开惹起波纹。 “谁!”刀疤脸听到了声音,头都尚未转俩,便一抬手就将一支弩箭射向徐彬方向。好在那弩箭入了水,改变了方向,贴着徐彬的腹部射进了潭底。 徐彬惊恐地瞪大眼睛却不敢有所动作,甚至不敢在水中游动半分,生怕再有丝毫动静又被被刀疤脸察觉而暴露了行踪。 “大哥,你最近太紧张了,应该只是这水潭中的游鱼罢了。”见大哥如此行动,方脸汉子和青匪一众人等也瞬间将刀剑拔出了刀鞘,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瞪着水潭,却见潭中半天没有动静,方脸汉子才收了武器出声安慰着刀疤脸。 “兴许是吧。”刀疤脸又朝着水中徐彬的方向看了一眼,黑着脸有些担心地回过头,“抓紧休整,半柱香后继续前进。” “喏!”其他人领了刀疤脸的命令,零零散散地将武器收了起来,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在地上坐了下来,静等出发的命令。 第九章 青匪来寇(一) 躲在距离青匪不过十米的水潭中,徐彬感觉后脊一阵阵地发凉。 须知,在整个吴国南境,青匪早就变成了和妖魔齐名的代号,他仍记得若有孩童不听话,村中老人定会以青匪恐吓孩童:“再哭!再哭青匪就来把你掳走。”也因此,青匪一词,自小就在徐彬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而说到青匪的由来,也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 据传,青匪本也是效忠大顺皇帝的吴国甲士,号“清飞军”,在晋王麾下。却不知为何在与陈国交战之中临阵倒戈,于侧后袭击同袍,同行吴军溃不成军,主战军团十不存一。 是役,吴国几名知老将皆战死沙场,偌大的吴国竟无一员可用之将,使吴国在其后的战斗之中失地千里,被迫签下合约。 因此战之所位于蒙洲城外,故吴史又称“蒙城之耻”。 得知此事的晋王愤怒异常,向圣上请罪以戴罪之身率亲兵孤入敌阵,截下了将要进入陈国境内的“清飞军”并将其击溃,阵斩其所有部将,而剩余的叛军化为了溃军流窜入吴国南境的山林之中,从此便有了青匪。 夷城屠村,壮男充丁,老弱祭旗,这都是青匪所为之事,当时百姓畏“青匪”之名远胜猛虎。 而晋王为此连下格杀令,各城各地凡发现青匪可先斩后报,每一颗青匪首级可换赏银十两,更以能人巧士组建数支快马专为青匪而去,如此剿匪数年总算把青匪大部都绞杀干净,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匪徒因在山林之中流窜而得以残喘,今日却没想在这清湖村外遇到了他们。 而躲在水中的徐彬很快平复了心情,心中想着如何尽快回到村里给村人报信。否则,在突然袭击之下,小小的清湖村只怕要和其他村落一般被青匪夷为平地。 他在水中憋着气,不敢动作,任凭水流将他慢慢推向远离青匪那一侧的潭边。 慢慢地,已经能摸到岸边的青草,用双手扣住岸边的泥土与碎石,将自己缓缓地向岸上拉动,全程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怕对岸的青匪注意到这一边。 可也正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徐彬在翻身上岸之时一脚踏空,扑地倒在了潭边的地上。徐彬没曾细想,赶忙一个翻身,却见两根弩箭已经钉在了刚刚的位置。 “抓住他!” 徐彬听到了刀疤脸的喊叫声和一声声刺耳的刀剑出鞘的声音,接着就有几只箭矢从身后飞来,插在身边的树上,箭羽不停地晃动着。徐彬不敢停留,只得在树林中左挪右闪中不断地躲着箭矢。 “狼卫,你去把他给杀了。”刀疤脸见着徐彬越跑越远已出了弓和弩的射程范围,冷冷地冲着身边的一个穿着斗篷的汉子说道。 “狼卫领命。”那斗篷汉子双手一躬,绕过水潭向着徐彬的方向追去。 “其他人立刻起身!”刀疤脸又冲着那些仍瘫坐着的青匪喊道,“这水潭边有这样的小不点,肯定距离村落不远了,都给我去找,把这个村子找出来。” “喏!”见刀疤脸发话,一群青匪都站起了身,两三人一组向着四处散去。 徐彬已经跑远,并没听见刀疤脸的话,更不知道青匪已经四下去寻找村子了,只道要把身后的追兵绕的离村子远一些,与追踪而来的狼卫一前一后向着村子的东侧跑去。 而那叫狼卫的青匪果是一名追踪的好手,死死地咬在徐彬身后,即使徐彬熟悉此间地形不断钻入树丛之间以为将他甩掉,也不过几个呼吸就能见其身影又出现在身后不远处,而且每一次的身影闪现都在不断地缩短着与徐彬的距离,此刻已近至徐彬能听到狼卫踩断树枝时发出的轻响。 “小兔子,快来叔叔这玩儿玩吧。”徐彬听到青锋发出的喊声,却不敢回头只顾向前冲着。 突然,徐彬听到厚重的呼吸声落在自己的身后,接着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寒芒,他赶忙地低下头去,身体也随之蹲了下来,一柄匕首在他头皮上方刺了过去。 接着便是狼卫的身体从他身边掠过,在大力之下,他打了个踉跄冲到了徐彬身前,但马上调整了步伐,还不曾转身,就将手中的匕首在半空中画了个圆重新反手向着徐彬的位置扎来,徐彬又是一闪,避开了这一击。 徐彬站稳身子,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男人,狼卫慢慢地转过身来,正面带着几分残忍的笑容在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可眼睛却没曾离开徐彬的身上。 “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了,否则等那群青匪休整完后,便要寻到村子了。”徐彬一边打量着这名青匪,一边心中暗想。 “此人腿脚虽快,但方才交手的那几式却没在他身上感觉内力的涌动,两次攻击纯靠着肉体的力量,不知是确是下品武者还是轻视我未曾动用内力。若是前者便好,可若是后者就有些吃力了。” 徐彬缓缓转动身形,并暗中调动体内的内力,经过先前的休息,体内的内力已有些许的恢复,但却未能真正复原,只有不过一己之力罢。 “如今我只有打出一记崩拳之力,必须要示敌以弱,不能让他察觉我已至中品,用外表欺骗他,趁其不备才能一击制敌。”想罢徐彬站在原地,侧站着缓缓摆开了架势。 “小兔子还会武法呢,嘿嘿嘿。”狼卫笑着朝着徐彬一跃而出“也好也好,这样的狩猎才能尽兴!” 面对扑来的狼卫,徐彬并没有动作,直到那划来匕首眼看着要与自己接触,这才用架在前方的左手用力地格挡向狼卫持刀的手腕。那狼卫显然不曾想到徐彬竟有如此大力,大意之下匕首在碰撞中脱手飞出。但他还来不及惊讶于徐彬的力量,便看到徐彬带着内力的右拳迎面打来。 原本徐彬将右拳藏在自己身后,狼卫始终没能注意,此刻终于察觉到拳锋上那可怖的拳压,若不抵挡只怕自己会被这一拳打穿胸口。忙在左掌之上聚起内力横架在毫无遮拦的胸前,挡向徐彬的这一拳。 两人拳掌相撞之间,没有金石相撞之声。狼卫这才察觉打来的拳上并无内力凝聚,心中正要一喜,却从左掌处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带着他的左手狠狠地撞击在他的胸口之上。 狼卫发出了一声闷哼,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不远的大树上,浑身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上,鲜血从嘴巴与鼻窍之中缓缓流出。 徐彬收了架势,心中不敢大意,先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将狼卫掉落的匕首捡起,才小心翼翼地向着狼卫走去,狼卫看着不断走近的徐彬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张口除了吐出几块碎肉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此刻的他已只有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了。 徐彬站到狼卫面前,和狼卫对视片刻,双手握住匕首对准狼卫的喉咙狠狠地插了下去。 在刀刺破肌肤的时候,眼睛却不忍心地看向了另一旁,温热地血溅在徐彬的脸上,泛起的血腥味让徐彬皱起了眉,感觉胃中不适。而狼卫的身体抽动了几下,便不再挣扎,咕咕哝哝地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后就彻底地成为了尸体。 第十章 青匪来寇(二) 徐彬把匕首自狼卫的脖子上拔出,用斗篷把血迹擦净之后别在了腰间。 “可千万要赶上。”徐彬面带担忧看向村子的方向,“大哥、娘,你们可千万别有事。” 突然,村子方向传来尖锐的响声,徐彬快速爬上树,远远见着一支鸣镝飞向了空中。徐彬心中暗道不好,村中绝无这等器物,这鸣镝想来也只有那群青匪才会使用,赶忙爬下树向着村子方向赶去。 而清湖村中的村民也听到了这声尖锐的响声,正直午歇的村民纷纷走出家门,朝着声响的方向望去。 “哪家娃娃大中午的不好好歇息,在弄些什么呢?”一名老者骂骂咧咧地从屋中走出。 “恐怕不是哪家娃娃在玩。”听到响声的曹峰也走出了家门,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带着不解和担忧“这是军队的鸣镝,有军队到了村子附近了,就是不知是皇帝陛下的甲士还是陈国那群猪狗。” 曹峰毕竟也曾混迹军伍,对着军中制式装备并不陌生。 “曹大哥,咋办?”一个村人凑上来问道,正是夜间打更的更夫。 “我去找村长。”曹峰向更夫吩咐道,“你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村中各处喊一喊,让男丁准备好武器,让女人和老幼抓紧躲起来。” “好的。”更夫听了曹峰的吩咐,把家中的亲朋都号召起来,或提铜锣,或敲着自家的铜盆在村中奔走喊叫。而曹峰进屋提了自己的猎弓和朴刀,便急匆匆地向村长家的方向赶去。只是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村长也正寻他而来。 “曹老弟。”村长是个五十出头便便大腹的中年人,大顺初年的吴国内乱是他这一生最难忘怀的经历,对这鸣镝之声自是熟悉不过,“这是有军队在我们村子附近啊。” “是的。”曹峰上前一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村长“而且恐怕对方正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释放这‘穿云箭’。” “那可如何是好。”村长已是满头大汗,“青松老弟今晨去了青山城,咱们村中可就只有你一个中品武者了。他们要是想要对我们不利,那可是灭顶之灾啊。” “村长您莫担心,兴许是圣上的甲士,只是路过此处要去陈国也不一定。”曹峰安慰着,“大概只是想找我们要些补给罢了。” “是了,是了,一定是我们大吴的勇士。”村长像是突然被点醒,“我这就去准备物资和金银,给圣上的勇士们劳军。” “是的,您去稍作些准备,我叫上村中猎队的伙计们以防万一。”看着村长跑去准备,曹峰嘴上虽这么说着,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曾经的行伍经验让他心知若真是吴国军队路过此处需要补给,必然会派一名军需官前来与村人交涉,断不会以此耀武扬威般的方式在村外示威。但事已至此,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能希望对方是为钱财而来,拿到了钱财就能尽快离去。 “曹大哥,村里能走得的动道的男丁都带上武器在村口等候了。”先前那四处告警的更夫来到曹峰身边,手中的铜锣已经换成了一把锄头。 “好,我们一起走去吧。”曹峰点了点头,跟着那村人一起向村头走去。 此刻村口的空地上已聚集了二百多号村中成年男子,人人手里都拿了些铁器,看起来气势汹汹,可这百来号人中武者不过一二十,而那些铁器仔细看去也不过是些农具罢了,唯有村中猎队的猎人们或持弓矢或持长枪,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勉强撑起了些许场面。 “曹领队。”“曹大哥。”“曹老弟,发生什么事了?”...... 村人见曹峰来了,纷纷围了上来。 “大家稍安勿躁,现在不必紧张,叫起大家也只是为以防万一。”曹峰开口安抚了躁动的人群,“一会儿我带猎队去村外。若真的动手,大家不要冲动,躲在村子的围墙后接应我们。” 其实,像清湖村这种位于山林之中的村寨都会修起自己简易的围墙,一来是为防止动物夜间袭村,另一方面也对匪盗起到些许威慑,但真若打起来,这年久失修的防御设施只怕撑不住多久。 “李家大哥到时候你带着人站在城头上放箭,王大哥你.......” “村长来了!” 就在曹峰正在部署之间,几个村民看见村长带着村人抬着两个厚重的箱子走来,村人纷纷给他们让开了路。 “这里是三千两白银和两百石粮食,希望他们拿了这些补给能够离开。”村长擦着脸上的汗。 “那我们先前出交涉,其他人按照先前的部署准备好。”曹峰将余下的人手布置好后,冲着村长点了点头,那几个抬着箱子的村人又一发力将两个沉重的箱子抬起,一行人在猎队的簇拥下走出了村门。 曹峰与村长二人走在最前,其后是两个箱子,最后也是猎队的猎户们。 待众人走到距离村口约莫二十步距离的位置,抬箱的村人将两口箱子一齐放下后将箱子朝着树林方向打开,做完这一切众人退到箱子后等待,只留下村长和曹峰还站在最前。 “各位军爷,补给和钱财我们都带来了,就放在这儿了,您要是满意就来把这取走,算是我们这个小山村的一点点心意,也当为各位军爷劳军了。” 村长冲着先前声音来源之地大喊着。 半晌,静静的丛林里没有半点动静。 “曹老弟,这是怎么了?”村长转头看向曹峰,“莫不是这群军爷只是过路的?” “我也不......” “嗖——” 曹峰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矢带着暗红色的光芒就扎在了村长正转向曹峰的侧脸,村长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脑袋摔在了银两上。 曹峰翻身躲到箱子之后,用手一探村长的鼻下,已经没了呼吸。 “杀——” 树林之中紧接着冲出了二十几号汉子,一边喊叫着一边挥舞着刀剑朝着村外的众人冲来。 “快逃啊!” 不知是哪个抬箱的村人大喊了一声,几个抬箱的男人都开始不管不顾地向村子的方向跑去,而原本还算镇定的猎队成员见状也扔下了武器发疯似地向村口狂奔,只有几个本就在村中以大胆著称的猎户还站在曹峰的身后。 “放箭。”曹峰一面嘱咐着身边的猎户,一面站起身取出自己的弓箭向冲来的人射去。 数支箭羽飘着射去,那冲在前排的几明青匪将左手的盾牌举起,挡住来袭的箭矢,顺带着将手中的短矛向着曹峰等人掷出,伴随着金属穿透肉体的声音,曹峰身边顷刻只剩下两名猎户还能站着。 “你们快走,我来拖住他们。”曹峰从箭袋中又抽出一个箭矢,射倒一名来袭的青匪。 此刻,冲在最前的青匪的距离曹峰已不过六七步之遥,再次搭弓显然已经来不及。 曹峰把猎弓向侧旁一扔,拔出自己的朴刀,大喊一声为自己壮胆,接着就冲了上去。 那两名猎户见了,彼此对视一眼却是未曾后逃,苦笑一声后也学着曹峰的样子喊叫着拔出自己的武器朝前冲去。 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战斗,在清湖村外打响。 第十一章 青匪来寇(三) 很快,曹峰便与青匪短兵相交。 那冲在最前面的青匪左手持着圆盾,右手耍一把环首刀,见曹峰向自己跑来,冷冷一笑举起大刀便狠狠地向着曹峰斩下。曹峰见了,没有慌乱,冷静地双手持刀向上撩去,硬生生地格开了这一刀。 这大力碰撞之下青匪只感觉被震的右手虎口发麻,而曹峰一见青匪露出破绽,一斜自己的长刀就要沿着青匪的刀身刺去。 孰料,青匪也是久经阵仗,飞快地用左手的圆盾卡住长刀的去路。右手把环首刀一拧方向,向着曹峰的下路砍去。曹峰见机不妙,向后跳去一步,险之又险地躲开这一刀。 “你是吴兵?”曹峰站定看向青匪,对方所使的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吴国军中刀法。 “曾经是。”青匪将刀身在圆盾上轻轻地划过,一声清脆的摩擦声后又是一记凶狠的斩击。 曹峰不敢硬接,向侧旁跳开,不料却落了对手的下怀,那面圆盾抓着曹峰尚在空中的间隙,狠狠地撞了过来,曹峰一下被掀翻在了地上。接着,便是一连串凶猛的斩击。若不是曹峰反应及时在地上连着翻滚躲闪,此刻已去黄泉路上陪村长去了。 “反应倒是挺快的。”见数刀之下都被曹峰翻滚躲去,那名青匪停下了动作,把环首刀的刀背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曹峰。 曹峰一下控不住身体,又翻了一圈,而后将长刀在地上一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身。 此时他身上的布衫已沾满了灰土,头发中也尽是泥质的颗粒。 他鼓动起内力,不做言语,将内力聚于双手,气势陡然一增,牢牢锁住面前的青匪,那青匪感受到了曹峰的气机,也微微俯身,用圆盾护住自己上身的大部分的要害,将环首刀牢牢攥在手中。 “喝啊——”曹峰长啸一声,挥起长刀向青匪冲去。青匪不敢大意,眼睛盯紧了曹峰的长刀,提防着他的下一步举动。 但曹峰没有以长刀斩来,反而用左脚用力地踢起一阵尘土扑在了青匪脸上,青匪一下迷了眼。虽然,对于他这种久经阵仗的武者来说,这等影响不过一下便能恢复,但曹峰也是个中好手,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他抓住了这一瞬的差距,当青匪再次睁眼,曹峰的长刀已经出现在青匪脑袋的右上方。自知来不及躲闪,青匪只能将右手迎着刀锋挡去,头部向另一侧躲闪。 但曹峰灌注全力的一击又岂是如何好躲,只见刀刃轻松地斩断了小臂,而后斩在了青匪的右肩之上,刀入肉三分,斩断了青匪的肩胛骨后被青匪运转内力卡在此处。 青匪吃痛,向右后方扭转身体,左手的圆盾也顺势向曹峰打来要把他推开,而曹峰正借着他转身的惯性将长刀从青匪肩上抽出。他不躲也不闪硬吃了这一下盾击,双手却用力地把长刀朝着青匪的腹部送去,青匪身上的软甲并没能阻碍刀尖一丝一毫,长刀很轻松地从他的腹部捅进,在后背露出了刀尖。 曹峰感受到血液流淌在双手的温热,握紧刀把,恨恨地把长刀向右拧转一圈,那青匪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曹峰振手拔出刀,那青匪没了支撑,也软软地向地上跪去。 “以军为匪,斩立决。”曹峰轻轻地说了一声,而后长刀在空中划出一刀弧线,弧线的末端,那青匪的人头高抛了出去,而身子扑倒了地上。 “正法。”说完此话曹峰不再去管那滚动的人头,转身去寻找其他两名猎户的身影。 但此时哪还有那两名猎户的身影,只有两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眼睛大睁着,露出不甘的神情。 而青匪们一部分去给先前被短矛放倒但并没立刻死去的猎户补刀,另一部分已渐渐向曹峰围了上来。 曹峰环顾四周,来不及擦掉刀上的血迹,双手持刀,立握在眼前,缓缓转动着身体想找一个合适的位置面对敌人,他心中已经决然,此战将是他的最后一战。 正在曹峰警惕之时,从当面的青匪群中冲出一身披铜质铠甲的巨汉,此人身长足有一丈,手持一把巨大的战斧,移动时仿佛一面厚实的墙壁向曹峰压来。 曹峰见巨汉举起战斧,庞大的身形甚至挡住了阳光。曹峰自知没有退路,咬一牙,心一横,挥动长刀狠狠地迎上巨汉的战斧,孰料那坚硬的刀身竟被砍成了两截,刀尖掉落在了他的脚旁。 “内力贯物,上品武者。” 曹峰心如死灰,他深知凭自己不过五阶武者的实力,对上如此高手已经断无生存的可能。他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向村子的方向,看到村人已经全逃回了村内,高大的村门已经被关上。 “还好。”曹峰心中默默念道,此时胸口却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已经被血红色充满。 “要死了吗......其实......战死沙场未必不可。”这最后的念头只盘亘了片刻,便消散不见。 ...... 清湖村外,曹峰战死。 ...... 那巨汉砍倒曹峰后,走上前来踢了两脚,见他没有动静,确认已了无生机,抬起头看向青湖村的方向。片刻,他招呼着身边的青匪递过一杆长矛,用长矛将曹峰的尸身挑起,一群青匪围着巨汉发出了一阵阵欢呼。而远远站在围墙上的村民看着曹峰被巨汉劈死,此刻又被鞭尸,心中升起了一片凄凉,原本吵闹的众人陷入了沉默。 ...... “为曹大哥报仇!” 许久,不知谁在人群中高声喊道。 “对!为曹大哥报仇!” 受那人影响,越来越多的村民在人群之中高喊起来,沉默的众人沸腾了起来,狂怒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不可!不可!曹大哥说过了不能冲动,他的死就是为了我们呀,你们这样出去只会白白丢了性命,让曹大哥他白做牺牲。”一人冲到了这些愤怒的人群之前,张开双臂拦着大家。 此人正是更夫,此时的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竭力劝阻着众人,只可惜此刻的人群已不是言语能够劝服。 “躲开点,懦夫!”几个青年热血上头,一把将更夫推倒在地。 而随着更夫倒地,村民之中主张冲杀出去的和主张躲在村内的人爆发了冲突,众人在互相推搡之中谩骂着对方。而在这混乱之中,主战派渐渐占了上风,村门终于被人推开。 一群拿着柴刀和木棍的村民从村子里冲了出来,向着仍在欢呼的青匪们发起了冲锋。 那巨汉眼见村民冲了出来,右手的长矛一抖,把曹峰的尸体随手扔在了地上,而后一挥左手,青匪们迅速而有序地结起了战阵,向着村民缓缓移动过去,二十步的距离不过几个呼吸就被村民跑完,狂热的村民狠狠地撞上了青匪的战阵,但想象中自己砍倒青匪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最前排的盾牌将青匪与村民隔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村民的柴刀与木棍伤不到青匪分毫,而青匪的长枪却从盾牌的间隙之中刺出,捅杀了一个又一个无知又无畏的人。 随着前面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不对,跑在最后的人开始回头向村口跑去,村民本就松散的队伍因此一下子就溃散了开来。青匪见状也散开了战阵,一个个提着刀肆意地砍杀着已经丧失反抗意志的清湖村村民。 那常年只知农耕的村民在久经阵仗的武者组成的青匪面前毫无招架能力,往往两个人的垂死反扑也无法伤到一人。 靠着同伴被杀拖延的时间,终于有几个村民冲到了村口,可村门却已经被牢牢地关上。 “二伯,开门呀,我是稻芽呀!”一个青年模样的村人用力地敲着村门,但门后却没有他意想中的回应。 “爹!开门呀,开门呀,我还不想死。”另一个青年人看着不断逼近的青匪,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爹——” 但他看不到门后他的父亲几次流着眼泪想要冲上来打开村门,却都被其他几名村民牢牢架住。 “啊——”村门外传来了凄厉的嘶喊声,那哭喊着的青年被一名青匪投来的短矛贯穿。 “我的孩儿呀——”那名被架住的老父亲发出一声悲呼,昏死了过去。 村外,冲出村门的村人已经没剩下多少,青匪们丢下那些零散的人不再去理会,又重新结成了战阵,缓缓地向村子压来。 那些零散的村民如劫后余生般惊喜,疯狂地逃进周围的丛林之中,根本不敢回头看向被青匪围住的村子。 而此刻还躲在围墙后的村民已个个面如死灰,几乎所有人都在今日失去了亲人,他们心中有愤怒、有悲哀还有恐惧,手里紧紧握着武器的他们却不知道能够干什么,只能默默地躲在围墙后面。对他们来说,村门和那由木头构成的城墙已是最后的屏障。 在青匪不断逼近的呐喊声中,几个精神脆弱的村人已经开始低声抽泣,悲惧的情绪迅速感染了众人。 恐惧和绝望,成为了此刻清湖村村民心中仅剩下的情感。 第十二章 青匪来寇(四) 当村人们在瑟瑟发抖之间,青匪已经逼至了围墙之下,几个大胆的村人小心翼翼地从围墙上探出头来观望着。见青匪来到围墙之下,既不架起云梯也无其他工程用械,心中稍微按下了些忐忑。 正要回头告诉其他的村人,却见那披甲的巨汉走出青匪阵中,用右手将自己的大斧高高举起,手中一阵血红色的光芒闪烁,而后把那大斧向着村门狠狠掷来,那村门在此一击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而后在村民的惊恐的喊叫声中缓缓倒下。 “杀进去。”那巨汉冲着其他青匪喊道,青匪们顿时发出一声欢呼,向着倒下的村门快步冲来。 门后的村人们一个个面带悲壮,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好与青匪拼死相搏,徐风站在最前方,眼神中却没有惊慌与恐惧,只是死死地盯着冲来的敌人,即使此刻他也没落了自己的风度与气节。 突然间,一杆银色的长枪从村前的树林中被掷出,飞过几名青匪的头顶,从一名赤裸着上身的青匪右肩后方扎入,从前头穿出,将这名青匪钉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无论是青匪还是村民都止住了步伐,停下动作向着长枪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队骑士在一声声马驹的嘶鸣声中从树林中冲出。来者共有八人,皆身着银甲,骑白色骏马,此刻冲在最前的是一名俊美的青年。 但那骑队从树林中冲出后并没立径直向着青匪冲来,而是控制下了骏马的速度,呈列箭头状,以俊美青年为首,缓缓地向着青匪踱来。 几个村人的目光穿过青匪,落在了那队骑士身上,只见除青年与他身边的骑士,余下六人皆头戴银盔,以左手紧勒缰绳,右手紧握长枪,枪杆夹在腋下,枪尖朝着地面,随着骏马的移动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痕迹,而仔细向着那长枪的枪尖之上看去,竟都有内力在流转,这赫然是一支由上品武者组成的骑队! “列阵!”巨汉从身后抽出一把比先前巨斧小上不少的斧头,举过头顶,重振身边的青匪高声地下令。青匪们纷纷转回身来,面对着骑队列好阵仗。 那俊美的青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是带着骑队缓缓走来。一行八人,无人言语,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行至还剩下约莫四十步的距离,那青年抬起右手示意骑队停下,而后从腰间抽出一卷绢帛,“青匪为患四方,罪大恶极,毋审立斩!”读罢,他收起绢帛看向青匪“你们可知罪?可申辩?” 青匪们以沉默回答他的问题。 “想来你们也罪无可赦,百口莫辩。”青年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前方,“戮尽!” 那六名骑士一振缰绳,六匹骏马不约而同的冲刺起来,青匪也将盾牌在前排立了起来。 “破!”随着冲在最前的骑士一声高喊,六名骑士都将手中的长枪扔出,六道银芒划过半空,顷刻那些手持盾牌的青匪或是盾牌炸裂开来,或是被洞穿,阵型之间一下露出了空隙。而那六名骑士都已拔出自己的马刀,冲入了青匪阵中。 手起刀落之间,一名名青匪被砍倒在地,骑士们速度不减贯穿敌阵,从青匪后方冲杀了出来。 此刻,他们正挡在村民和青匪之间,拉动着缰绳使马匹调转方向。 在刚刚的冲杀之中,青匪被砍倒了八人,除了那巨汉,其他都没能在银甲骑士手中走过一合。而几名骑士除了身上的银甲沾染了血迹,根本看不出这几人有什么损伤,似乎刚刚只是寻常跑马而过。 几名骑士摆正了方向,一勒缰绳,准备着下一次冲锋,青匪们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刚刚还在准备挥动屠刀砍杀清湖村村民,幻想着能够放纵一场,此刻却成为别人屠刀下的牛羊。刚刚带给清湖村民的绝望和恐惧,如此之快便回报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世子殿下且慢!”正当骑士们准备冲击之时,一个粗狂的嗓音从侧旁传来,一个刀疤脸的大汉用刀架着一名孩童从后山树林中走出来,身后还有两名穿着铠甲的男人。 “小弟!”徐风向着嗓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那被刀架住的孩童正是徐彬。 原来,徐彬听到了那声鸣镝后飞快地向着村子方向跑来,急忙之间并没有注意到从侧面想要袭击村子的刀疤脸三人,这刀疤脸也是一名上品武者,只不过一式便将徐彬给制服,本想带着徐彬在村人面前将徐彬虐杀来进一步击溃村人的心理,却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先陷入了生死之境。 “久闻世子殿下有仁厚之名,想来不愿这个男孩惨死此处吧。”刀疤脸继续喊着。 “你想要如何?”为首的俊美青年将佩剑收起,而那群骑士见了也轻声喊吁,胯下的骏马停止了躁动的马蹄,鼻中喘着粗气。 “我们自知不是世子殿下的‘南衙卫’的对手,还请世子殿下能够高抬贵手,今日权当没有见过我们兄弟几人。”刀疤脸陪着笑脸,但那道刀疤被扯开后反而看起更显狰狞。“我们兄弟几人立刻就走,去那陈国,从此再也不在吴国出现。” “我若放你们走了,父王知道可是要怪罪于我。”青年抚摸着剑柄,看似漫不经意地说道,“我父王若是发怒,我这世子恐怕也就不是世子了。” “这不劳世子担心,那些死去的弟兄的首级,世子只管割去......若是不够,这里不还有这么多的村民的首级,世子又何须担心晋王责罚。” “如若不然呢?” “如若不然我就先杀了这个娃娃,然后与世子拼个鱼死网破,我们兄弟中有四名上品武者,想必就是精锐如南衙卫也要折损一二吧。”刀疤脸此刻收齐了笑脸,言语中带着冰冷,“这个娃娃和我等兄弟的命,可就都在世子的手上了。” 青年听了刀疤脸的话,似乎也陷入了思考。 “大哥,不必管我们,你快走,日后替兄弟们报仇!”那在战地中央的巨汉朝着刀疤脸高喊着。 “闭嘴!此刻哪有你说话的份!”刀疤脸狠狠地瞪向巨汉。 而那青年仍在思考着,清湖村的村民心提到了嗓眼之中,生怕这好不容易出现的“救世主”就要把他们甩下。 “我决定了。”那青年抬起头。 刀疤脸面露喜色,那架在徐彬脖子上的刀松动了几分。 “戮尽!”青年冷声道,本就蓄势待发的骑士听到此话两腿一夹马腹,朝着青匪冲去。 而刀疤脸恼羞成怒之下,挥起刀正要将徐彬杀死,却见一直跟在青年身边的骑士此刻抬起了头。他不自觉地向那骑士看去,四目相接之间,刀疤脸只感觉有一支无法躲避的箭矢从那骑士眼中飞进了他的脑海,脑袋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就是一根手指也难以挪动。 他赶忙催动内力,费力地将那影像从脑海中赶出。睁开眼,却看见那原本骑马候在青年身边的骑士已经面带微笑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刀疤脸下意识挥动右手的刀向那个骑士砍去,却见面前的人面色不改,伸出一根手指与他的刀锋相接,随着清脆的响声,陪伴刀疤脸出生入死十数年的宝刀在半空中绽裂成了数块,一块碎片从刀疤脸上划过,划开了一道口子向外渗着血。 “这......”刀疤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剩下的刀柄。 在刀疤脸还在发呆时,跟在他身边的两名青匪也摆脱了骑士的影响,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向着骑士杀来。那骑士未曾躲闪,左手轻掐几个法诀,两个有一人高的火球凭空出现,结结实实地砸在两人身上。 两人挣扎着想要拍灭身上的火,那火却如跗骨之蛆般黏在他二人身上,即使是在地上翻滚也没有任何用处,反倒是身上的火烧的越发的剧烈,而且这妖异的火焰正快速地侵蚀着二人的内力。很快,两人就在惨叫声中没了动静。 “修士,你是修士。”刀疤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愣愣地说出一个徐彬从没听过的名词。 骑士微微一眯眼睛表示认可了他的猜想。 “这怎会有修士!”刀疤脸显然还没能回过神来。 “我不服,来哇!”刀疤脸突然甩开徐彬,恶狠狠地喊道。他挥起右拳砸向那骑士,拳头上赤红色的光芒正爆闪着。 徐彬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脑略感晕眩。待用手撑起身回头时,正看见那骑士将自己的手指从刀疤脸的眉心拔出。亲眼见着刀疤脸倒在了地上,徐彬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刚刚被劫为人质时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此刻与这两日来所积压的情绪与疲倦一齐袭来,徐彬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 曹家小妹 等徐彬幽幽地醒转,发现已经躺在自己屋中的床上,而徐风和黄氏正满脸担心地站在他的身旁。 “彬儿你醒了。”黄氏见徐彬醒来,忙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关切地问道。 “娘!”听到黄氏温柔的声音,徐彬只感觉几日的委屈和恐惧再次席卷上来,一下子扑在了黄氏的怀里,不停地抽泣着,“娘——” 此刻徐彬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讲,但话到了嘴边却都变成了呜咽和止不住的泪水。纵使他在武道之上有过人的天资,也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年岁的少年,尚还稚嫩的心灵又怎么装得下这些事情,此刻心中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地,自然再无顾忌地释放。 黄氏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徐彬的头,一边轻声安慰着,徐风站在一旁也出声安慰。 “小弟,要不你以后也和我学圣人之书吧,不要再这么打打杀杀了。” 徐彬听到后,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向徐风。 “是呀,跟着你大哥读经学史吧,就算不能中举入仕,以我彬儿的天赋也一定能做一大家,著书立论。”黄氏接着徐风的话说道。 “不。”徐彬从黄氏的怀中脱出,他用力地抹掉还挂在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我要习武,我要变得更强,跟爹一样强。唯有这样才能保护村子,才能保护娘。” “彬儿......”黄氏还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徐风用眼神制止。 “小弟,此事先不提了。你刚刚醒来,这么久没曾吃过东西了,先让娘给你做点吃的吧。”徐风开口说道。 “是了,彬儿,为娘这就为你做点米粥,先填填肚子,身子最要紧了。”黄氏像是突然醒悟,站起身推开门要向厨间走去。 “好的,娘。”徐彬应承下来,“我想先去看看齐爷爷他们怎么样了。”说罢,他未曾看见徐风想留他的眼神,自顾自地跑出了门。 “这孩子。”黄氏看着还在原地想要拉住徐彬的徐风,叹了口气,招呼着徐风去柴房抱取柴火,为徐彬做米粥去了。 而徐彬走出家门,发现村内的氛围并不对劲,路上只有他一人在匆匆地走着,四周不见一人。他思量赶跑了青匪虽不至于家家张灯结彩,但也应该有所庆祝。只是此刻几乎家家都在房梁上悬了白布,家家披麻戴孝。 方才路过邻家的院子时,看见一妇人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哭着,话中都是些寻生寻死的意思。徐彬不知发生了什么,见路上有一个同样额缠白布正匆匆赶道的村妇,便拉住了她。 “婶婶,为什么大家都要挂起白布呀?是圣上驾崩了吗?” 那村妇显然愣了一下,正要发怒,却瞧见徐彬那没有恶意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把事情向徐彬说来。 原来,在徐彬昏过去后,世子的部下将剩下的青匪杀了个干净,而后带着青匪的尸首就离开了清湖村。直到世子八人走入树林不见了身影,清湖村的村人这才敢走出村门,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收殓。其时,村外四处皆是歪歪斜斜躺着的尸身,有的面孔看过去不过十数岁的光景写满了稚嫩,此刻却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虽然,青匪最终没能杀入清湖村中,但这一场匪祸之后,整个清湖村正值壮年的村人几乎死绝,村中几乎家家白发送黑发,父亲为儿子收尸,老母为幼子送葬。 说完话,那村妇便又匆匆离开,留下徐彬一人。 他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他仿佛看的见有一些曾经与他交好的村人,一些视他如弟如子的村人在青匪的屠刀下惨叫,他们在喊着他的名字,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够早些回来报信。他感觉自己仿佛仍活在梦里,不敢相信这一切,浑浑噩噩地走在村中的路上,不知为何却走到了曹峰的家门之前。 可能是这个时候他想找一个关系亲近的人聊上几句。 徐彬愣愣地抬头,看见曹峰的屋中没有挂起白布,顿时一扫脸上的阴郁。这平日里总爱与他玩笑的曹大叔果然没事,他心道,顺手推开了曹峰家的院门。 “曹大叔,我来了,我是小彬哇!曹大叔你在吗?”徐彬进了院门高声喊着。 “彬哥哥,我爹爹他不在。”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不一会儿一个秀气的小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他出门去了。” 徐彬知那是曹峰的独女曹荷的声音,曹荷的母亲七年前在生曹荷的时候去世了,自那之后曹峰也没再续弦,独自一人将曹荷拉扯至今。这曹荷也生的乖巧,从不跟曹峰添麻烦,唯独从小怕生,除了曹峰以外,她也只敢和这个常常来家中玩耍的彬哥哥说上几句话。 “这样啊,小妹那你知道曹大叔去哪了吗?”徐彬问道。 “其他的叔叔伯伯说爹爹去找娘了。” 徐彬突然觉得脑子里嗡了一下,曹荷或许不懂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徐彬如何能不懂。他失神地想走近曹小妹摸摸她的头,却被曹小妹缩头躲闪了开来,她脸上正露出羞涩的神情。 “彬哥哥,你干嘛呀。” 徐彬这才回过了神,“小妹,你吃了饭吗?” “还没呢,爹爹也真是的,去找娘了就不管我了。等他回来呀,我要好好收拾他。”曹荷说到此处捏起了自己粉嫩的拳头。 “那先去彬哥哥家好吗?婶婶在家里做了饭菜。”徐彬俯下身,尽量温柔地说道。 “不行,爹爹以前说了,要是小荷在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到处乱跑被坏人带走,他回来就要揍小荷的屁股的。”曹荷听后却是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小妹,彬哥哥是坏人吗?” 曹荷含着自己食指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好像不是的。” “那去彬哥哥那吃个饭能是乱跑吗?”徐彬接着问着。 “好像...也不是。” “那跟着彬哥哥先去吃饭去好不好?”徐彬把手伸向曹荷。 “咕~” 正当曹荷犹豫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笑着用小手攥住了徐彬伸来的手。 见曹荷答应了,徐彬拉起曹荷径直往自己家中赶去。 一路上曹荷看着路旁的房子,好奇地问道徐彬“彬哥哥,这些叔叔伯伯的家里为什么要挂白布呀?” 徐彬不知如何回答,哑口了半晌,对着曹荷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们家中有事吧。” 曹荷轻轻哦了一声,也不再细问此事,乖巧地跟着徐彬走回了徐家。 而已经在堂屋的黄氏和徐风见徐彬把曹荷领回了家,却并没有太多惊讶。徐风正是在村口目睹了曹峰战死之人,又怎能不知其中原因,因此没有言语,热情地招呼曹荷在餐桌旁坐下。 待黄氏将米粥与小菜上齐,四人围坐在餐桌前动起了筷子。在此期间,徐家三人没有说话,只有曹荷一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动着小脚,一边瞪大了眼睛悄悄地打量着三人。 一会儿,曹荷吃完了碗中的米粥,将筷子放在了桌上,吃力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谢谢婶婶和哥哥,我要回家去啦,不然爹爹回来要骂小荷啦。”曹荷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向着徐家三人道谢,说罢就要离开。 “小荷等一下。”徐风站起了身。 “哥哥怎么了?”曹荷回过头,眼里充满了疑惑。 “其实曹大叔让你在我们家暂时住上几天。”徐风接着说道。 “不会呀,爹爹都没跟我讲过。”曹荷眨了眨眼睛。 “你稍等。”徐风跑进自己的房中,拿着一张平日里练字的纸来到曹荷的面前,蹲下身“你看这是你爹爹写给我的信。” 曹荷拿过那纸,左摆右摆不知在做着什么。 “来,小荷我带你读一读。”徐风拉过曹荷,开始指着纸张上的字一字一顿地念了起来。 “徐风贤侄。”徐风读着,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曹荷点了点头。 徐风接着读了起来“我最近有些家事不得已要外出,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日便归。唯独担心小荷一人在家不会照顾自己,还望贤侄能让小荷在你家借住几日,多有打扰,待我回来必会重谢。曹峰上。”徐风读完了“信”。 曹荷又把那“信”拿了去,反反复复地观看着,最后嘟起了自己的嘴“爹爹又是这样,把小荷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和娘去玩去了。” 徐彬和黄氏见曹荷相信了徐风的谎言,都松了一口气。 “小荷,婶婶带你先去冲洗一下吧。”黄氏也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拉住曹荷的手。曹荷没有说什么,却顺从地跟着黄氏走进了里屋。 “今后怎么办。”见二人进了里屋,徐彬望向徐风。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徐风放下手里的纸张,“曹大叔是为村人战死的,若是他的后人无人照料,我这二十年的书岂不是都读给了猪狗。反正不过家中多双碗筷,父亲不也一直想有个小妹吗,想来他也会同意的。” “嗯。”徐彬应声附和道。“就是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那也没有办法,人都会有长大的时候。”徐风道,“你也一样。” 话音落定,兄弟俩陷入了沉默。 许久,徐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小弟,我看这曹小妹和你倒也般配,模样也生的挺好。不若,让爹娘做主给你定门亲事。” “说什么呢大哥!”徐彬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从椅子上跳起。 “你也莫要再去那什么古剑堂了,安心在家和小妹过日子,等小妹成年你俩便成亲。到时小妹在家做做桑织,你去青山中打打猎,孝敬孝敬爹和娘。”徐风接着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徐彬听了以后,神情一下黯淡了下来,“此事再说吧。” 兄弟俩相视无言,堂屋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第十四章 空空无牵挂,不必多念想 夜深了,徐彬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屋中走出。他向其他几个屋子望去,见徐风的屋子照例还是亮着灯光,他咧了咧嘴,小心翼翼地从到院子中。 忽然,他隐隐听到黄氏屋中有哭泣的声音,徐彬停下脚步,侧耳听去,凭着敏锐的五感,他分辨出这是曹荷哭泣的声音,她正哭喊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而黄氏正在她身边耐心地安慰着。 徐彬轻声地又迈出几步,他没敢去推开大门,生怕开门声惊动了母亲和大哥,只得一步一步踱到院墙边,用手搭住墙头,用力一撑,便从墙上一跃而出。 落了地,他不再如白天那般失魂落魄,低头不见那家家房梁上的白布,径直向村外走去。白日里他本想去看看齐老,但因为曹小妹的事情耽搁,现在也还没能去见上齐老。此刻他脚不停歇,匆匆地向齐老屋中赶去。 出了村门,没几步就到了齐老的石屋外,那栋石屋还孤零零地立在清湖边,仿佛在之前的匪患之中并未受到任何的侵扰。 徐彬走近齐老的屋子,在门外支了步,抬手轻轻地叩了两下门,“齐爷爷,我是徐彬,我能进来吗?” 房间里并没有回应他的声音,徐彬又敲了两下,正打算失望地离去。刚要转身,那门却“吱呀吱呀”地打开了,一个明晃晃的锁头挂在门后。 徐彬挠了挠头,这门本就没有锁上。 徐彬轻轻地推开门走进了齐老屋中。屋里静悄悄地不见人影,他从门边的灯台上取出一根火柴,将放置在门边的油灯点燃了,火苗晃动了几下发出了温暖的光。 屋中的摆设还是如他上次来时那般简单,一张床,一张木桌和一张木椅就是屋内所有的家具了。齐老的床褥早已不见了,桌上放置的捣药工具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被瓷制小瓶压住的兽皮纸。 徐彬见状走近了,将兽皮纸拿起,上面用清娟的字迹写着, “徐彬小友,关于百越令之事,老朽既已经答应了你,便一定做到。你若拉开抽屉,有百越令和双龙佩皆为你所留。他日,本是好意不料却为你添了麻烦,想来你也为此受了些皮肉之苦,这瓷瓶中的药丸便算补偿你罢。此药名曰‘破障丸’,与那日老朽所讲‘破障汤’有同工之妙,还望能在未来修行之路上能助你一臂。” 徐彬将兽皮纸翻了个面,接着读下去“细细算来老朽来这清湖村已有二十七年之久,是该离去了,这便走了。至于老朽之去小友不必自责,本就空空无牵挂,也就不必多念想。” “齐玄。”徐彬直到今日才知道齐老的名讳。 他捏着兽皮纸,叹了口气。 虽然,徐彬早就知道齐老会离开村子,但真的确认了此事,却也感觉心中有些许失落。他将那瓷瓶放进随身带行囊之中,而后俯下身将抽屉拉开,百越令和那蛟型玉佩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随着徐彬伸手拿起那玉佩,有温润之感从手中传来,此刻玉佩正如那日遇险般发出淡淡的光芒。徐彬暗道了声神奇,便将那玉佩贴身佩着,收起了百越令,推门走出齐老的屋子。 徐彬走出屋子,感觉有东西咯着,便把贴身背囊里的事物调了个舒服的位置,向着村外官道的方向走去。刚走出不远,徐彬远远地瞧见了一排排的新坟,那是前不久死去村人们的墓。 徐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走近了,他借着模糊的月光,在一个个墓碑之中仔细地寻找着。终于,他寻到了要找的墓碑,那碑前插着两截断刀,一块方形的青石上刻了曹峰二字。 徐彬走到碑前,默默地站着,他不知道此刻应该做些什么,也许对于已经长眠的曹峰来说早已看淡了生离死别,但所谓生死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近两日方才有过的体验。 半晌,他把那断刀带着刀柄的一截从泥土之中拔出,端在手里慢慢地抚摸着。这刀是曹峰从军时所佩,在曹峰离开军伍之后,早已把刀刃磨平只在刀头之处留了刃口,徐彬正把指尖抵在原本的刀刃之上。 这刀在曹峰手中本有五尺之长,前日被那青匪巨汉一斧斩成两断,此刻只剩了三尺,可对于徐彬当下的身形来说正好合适,只不过远远看去不像一杆长刀,反倒像一根铁棒。 徐彬并没有因此将这刀扔开,他从包裹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长长的布条,用布条裹了刀身背在身上,“曹大叔,你安心去吧,小妹就由我们徐家照顾。这刀就由我徐彬照顾,定不会堕了你的威风。”说完朝着曹峰的碑石鞠了一躬。 如此做罢,徐彬才快步走离了这坟群。 走出才不过几步,他远远看见前方有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那,似乎在朝着这边眺望着。 这身影,徐彬再熟悉不过,不是大哥徐风又是何人。 “大哥。”还是徐彬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徐风点了点头。 “大哥怎么这么晚还出来了?” “你真的要走了?”徐风没有回答徐彬的问题,反倒抛了一个问题回来。 徐彬沉默了一会儿,“是的,我还是不想永远躲在爹和大哥的庇护下。” “那些个青匪,给你触动很深?”徐风接着问。 “是的。”徐彬又是点了点头。 “也罢。我不拦着你,毕竟人各有志。”徐风拍了拍徐彬的脸,他知道已经无法再劝的动这个弟弟,他从这个小弟弟身上看出了自己和父亲的影子,倔强,一如当年从军的父亲和选择科举的自己“记得多写几封家书回来,莫让娘担心。” “嗯。”徐彬低头应承了下来。 徐风听了没再说话,侧过身让开了身后的路。 徐彬低下头,他不敢抬头去看徐风,他感觉鼻头有点点发酸,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快步地走了过去。而徐风也只是看着徐彬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融在了夜色之中,他叹了口气。 晚间的山风还是有些凉意,徐风裹紧了自己的衣裳,转回头向家中走去。 此时徐家院中黄氏已经吹灭了夜灯,曹荷也在她的安慰声中静静睡去。 但少年的征程才真正开始...... 第十五章 国姓爷的擂台 徐彬毕竟是孩子心性,对于未来的期待很快盖住了思家的忧绪,他走在官道上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从小就未曾离开村子的他对这些陌生的景象分外好奇。 一路走来,若是饥渴了便在路边的客栈讨些吃喝,若有路过的商队愿带他一程,他也从不拒绝,紧一段缓一段,仿佛不是个赶路人,倒像是个游山玩水的浪子。也正如此,他也未觉得这般生活有什么艰苦,还觉得有分外的味道。 就这样,山阴郡与青山城相隔虽然不算很远,但平日里一两月的路程被徐彬硬生生走出了四月之久。终是在古剑堂大试的前一日赶到了山阴郡城的城外。 “各位大哥,既已到了山阴,小弟就此别过了。”徐彬从一辆马车上翻身下来,这车队是三日前在官道上与徐彬遇见,听徐彬要到山阴便顺带了徐彬一程。 “小老弟加油,一定要进那古剑堂到时候让哥哥们也看看威风。”车队里的人都带着善意的笑向着徐彬挥手道别,这几日这个半大的孩子为他们原本枯燥的旅程增添了好些欢乐。 “一定。”徐彬一抱拳,见着车队在欢笑声中渐渐走远,他回头向着山阴郡的城门走去。 山阴不愧为整个南境仅次于会稽的大城,约有十米高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一队队甲士骑着马在城墙上巡逻,高大的城门旁一队当值的士兵正在站岗,目光冷冽地打量着每个从城门走过的人。 “这就是山阴呀。”徐彬一边通过城门洞,一边抬头打量着那高耸的城墙。 过了城门,城中的繁华景象更是徐彬见所未见,街边皆是热闹的坊市,顾客正在其中与店主讨价还价,远处传来叫卖糖果的声音,这一切徐彬都在好奇地观望着。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武学奇才,十四岁的四阶武者。” 徐彬突然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喊着,喊声的中央已是被人群里外数层地包围了起来,但武学奇才这一词足让他提起兴趣,他硬生生挤过厚厚的人群,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正背手站在擂台之上,颇有高人之风。 “武学奇才,十四岁的四阶武者,现在摆擂,在场的只要在十六岁以下,上台击倒他就可以领走赏金。报名费只要五贯铜钱,打赢便可领走五十贯。”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擂台旁高声喊着,他面前的桌上正放着一摞摞的铜钱。 “我来试试。”一个看起来与徐彬差不多高的少年交了五贯钱,翻身上了擂台。 “吴郡,吴卿。请。”擂台上的清秀少年一作揖。 “青山城,李远良。”那上台的少年也向着吴卿作揖,从腰间拔出自己的佩剑。 “咦——吴郡来的,还是个国姓爷,难怪十四便是中品了。” “是呀,寻常人家哪有这际遇。” 台下的人听了吴卿开口,纷纷议论起来。在吴国,“吴”乃皇室之姓,早在高祖立国之时,民间所有的吴姓者都被要求改姓虞,此后吴国境内凡是姓吴之人都乃皇家贵胄。 台下虽然讨论的热闹,但台上的二人并没在意台下的话语。二人都盯紧对方,静静地等待对手的动作。 终于,是李远良憋不住率先发难,右脚猛地一蹬地,整个人暴起,以剑直至吴卿眉心。吴卿见了,退后半步,拔剑而出的同时脚步错动,轻巧地避过李远良这一击,身形再一闪处,剑锋已经指向李远良的胸口,只是此剑他未用全力,带着些绵软,似要先探一探李远良的深浅虚实。 李远良左臂向前挥去,以腕部的护手轻松地格开这一剑,看似防御,动作中却是守中含攻,右手的剑向着吴卿砍去,又以左手卡住吴卿的剑防他将剑抽回格挡。 吴卿见状将右手的长剑一松,任那长剑落在地上,自己却欺身上来,以右肩狠狠地撞向李远良,李远良此时来不及抵挡,而吴卿也进入他手中长剑难以攻击的位置,只能调起内力硬生生接这一招。 “哼。” 李远良发出一声闷哼,被撞地向后方连连倒退,脚步打着踉跄,最后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而吴卿却没有给他再爬起来的机会,他快速俯身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剑,而后用剑抵住了吴卿的喉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承让。”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而徐彬也站在人群之中讷讷地鼓掌,从小自村子里成长的他哪里见过这等打法。 “好了,还有没有人要来挑战吴卿的,十四岁的武学奇才。”那中年男人见吴卿在几招之内就打败了李远良,一敲锣鼓,又大声的吆喝起来。 “俺来!”一个大黑汉子甩了铜钱,说着要往擂台上爬。 “诶,你还是16岁以下?”“欺负小孩害不害臊!”几个观众大喊着。 那大黑汉子爬上擂台后回过头,听着观众的话,只觉得脸上黑里透红,掏出自己的身帖,几个好事者凑上前去端详,见那上面分明写着“郭骁,生大顺六年”若是算下来,这黑脸汉子正好16岁。 如此,众人才不再大喊,却也有几人轻声嘀咕“瞧那模样,搞不好是造伪的身帖。” “呔,你们这些鸟人!”郭骁回头要骂。 “好了,你还打不打?”吴卿出言打断了他。 “打,如何的不打!”郭骁忙转回头去,他接过台下同伴递来的大斧,向着自己胸前一拍,“若是伤到你,可莫怪俺。” 吴卿见了那一人高的大斧,皱了皱眉,显然如此武器已让他有了压迫感。 “俺可来了。”郭骁懒得废话,挥动着大斧向着吴卿就批下。 吴卿不敢硬接,侧身躲过,正想把剑送出去,却见那大斧又向自己砍来。来不及惊讶郭骁的惊人臂力,他向侧里又躲避了一势,抬头看那郭骁似乎不知疲倦,快斧连攻,臂影晃动,似乎有数把斧头同时攻来。 “般若像。”台下有人惊呼,“大磐寺的拳法‘般若像’竟被他用在这里。” 吴卿见这斧影齐齐攻来,心里反倒不惊了,运起内力双手持剑一一点破那些斧影,剑斧相撞之后的清脆声响起一片。 “你既也是中品武者,那我也要拿出点实力了。”吴卿点开斧影后退开两步,依然是一副烟淡云轻的高人模样,反观郭骁已是喘着粗气。 “少说废话,让俺看看国姓爷有些什么能耐。”郭骁又是挥斧攻来。 吴卿右脚向右虚踏一步,骗得郭骁朝着自己左侧砍去,而后左脚发力,一个腾转便来到了郭骁身后,提起剑狠狠地插下。 郭骁感受到身后的寒气,借着向前挥斧的力让自己向前扑倒,吴卿一剑刺了个空。 而后郭骁将握住斧柄的双拳在地上狠狠地一撑,将自己在半空转过身,拧动着大斧向着吴卿砍去。吴卿眉头一皱,没有躲闪,任斧头向自己身上砍来,把右手的剑又向前送了几分,待斧头砍在自己的身上时,长剑也已经把郭骁的左肩扎穿。 此时,郭骁的斧头砍破了吴卿的外衣,里面露出一层金色的软甲。 “胜负已分!”中年男人一敲铜锣“吴卿胜!” “俺不服。”倒在地上的郭骁从地上跳起来,想再把巨斧挥动起来。 吴卿把剑一收,一抹残影擂台下冲出,替吴卿挡下了这一击。 “请自重。”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人挡在了吴卿面前,右手掰住了郭骁的斧头。 郭骁暗自发力,但斧头却难进分毫。他鼻子抽动了一下,把斧头收回,不情不愿地下了台。而此时台下的观众都在议论纷纷,但慑于国姓和那个青年人,也没人真敢站出来说什么。 “这不公平。”人们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声音。 “嗯?”台上的吴卿向台下看来。 “我说这不公平。”众人寻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正是徐彬。 第十六章 打擂 徐彬向前一步站在人群之前,台下的人皆侧目看着他。 “你说什么?”吴卿眯起了眼打量着他。 “我说你这擂台不公平,应该是那大黑个子赢的。”徐彬分毫不让。 “为何?” “你有那个衣服挡住了大黑个的斧头,那一斧之下你如何站得住?大黑个只是没有那个衣服所以输了。”徐彬并不知道那金色的软甲为何,只道是神奇的衣服。 “哈哈哈哈。”吴卿站在台上大笑起来,“来来来,你上来,我把这衣服脱了。我和你公平一战如何?” “好,只要你打那衣服脱了我就和你打。”徐彬说着开始爬起了擂台,但那擂台对于他来讲确实太高了点。 “大叔,能帮个忙吗?”徐彬对着一名观众说道,“帮我抱上去。” “诶,小娃娃,算了,他是国姓爷。”那观众好心地提醒道。 “国姓爷是啥?他不是姓吴吗?”徐彬有些疑惑。 “国姓爷就是...唉,说了你也不懂,我来帮你吧。”那大叔把徐彬抱上了擂台。 徐彬爬上了擂台,见吴卿当着他面把软甲扔到了一旁。 “青山城,徐彬。”徐彬一拱手后从背后将断剑拔了出来。 无论是吴卿还是台下的观众见了此剑以后都愣了一下,显然没见过如此兵器。 吴卿片刻就回过神,手上剑身一抖向着徐彬刺来,徐彬抡圆了手里的断刀,把手里的长刀真当做了一根铁杆耍起,硬生生地打开刺向自己的剑,吴卿一下没料到这古怪兵器竟是如此使用的,一时应对无措。 徐彬见状,又将断刀向着吴卿头上砸去。 吴卿向后轻点两步,躲开了这一击,徐彬的的断刀重重砸在了擂台之上。 “你这是师承哪家的武法?”吴卿从没见过如此招式,一时以为徐彬师承某个不知名的隐士门派。 “师承?这是清湖村的刀法。”徐彬大喝一声,又冲了上来。 “清湖村。”吴卿轻轻念到,显然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吴卿与徐彬拉开了几步距离,想要摆脱徐彬的纠缠,徐彬见状却是把手中的断刀向着吴卿用力地扔了过去,吴卿一惊,侧头避开那飞来的断刀,回过头来看见徐彬已经冲到了近前,回手用剑阻拦已经来不及,吴卿冷哼一声左手握拳准备迎击。 台下的观众都发出一声惊呼,先前大家都瞧见了,吴卿贴身的功夫也丝毫不弱,不禁为徐彬捏了一把汗。 吴卿将内力聚在左拳,狠狠地向前击来,与徐彬的右拳碰撞在了一起。 “你也是中品?”吴卿惊讶道。 徐彬并没有答他,而是将左拳也向吴卿打来,吴卿只得抛下手中的剑,与徐彬拼起了拳脚功夫,他用右手扣住徐彬的左腕,借腰部的力量,将横劲发出,想要把徐彬推翻。而徐彬脚下一扎马步,站稳身形,而后猛地一发力,生生将吴卿震地后退了几步。 “拳脚功夫不错。”吴卿一边说着,手上的功夫却没停,再次大步踏来,同时化拳为掌,带着呼呼风声向着徐彬劈来,徐彬以左拳相抗,接触之下只觉得自己拳锋传来阵阵疼意,忍不住皱眉收回了手。 吴卿见徐彬此刻身前再没了防守,那右手却如鹰爪一般快速地向前抓来,徐彬忙向后一躲,人是躲过了,衣服的襟口却被吴卿抓住。徐彬抬头看吴卿又一次打来的右拳,心下一横,用力挣破了衣服,这才脱身出来。 紧接着,一连跳开几步,徐彬才敢停下喘口气。 但吴卿显然不想让徐彬得到喘气的机会,右手又化掌为拳,一记势大力沉的冲拳就这么打来,徐彬也不躲闪了,以左掌迎上,勉强抓住了吴卿的右拳。随后,他不顾左掌的疼痛,鼓动内劲,让全身的内力都寄于右拳,朝着吴卿狠狠打去,吴卿见了也以左拳回应。 眼看着两拳将要接触,之前那挡下郭骁一斧的青年人从自己的位置上暴起,抓着吴卿的身体扑向了一旁的地上,徐彬一拳打空,拳上的拳压全部释放在了空气之中。 “不必打了,我们认输。”那青年人未等到吴卿站起,抢先开口。 此刻台下的观众已经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两人一番激烈的打斗,要拼拳罢了,这一拳之下胜负还不好说呢。于是,只道是皇家贵胄分外金贵,不想在此地受伤,一个个唏嘘起来。只有擂台之上青年人和台旁的中年感受到了徐彬那这恐怖的拳压。 一拳之下吴卿必要重伤。 两人感受到拳压在空气中震起的余波,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这个共识。 “凭啥,我还没输呢。”吴卿果然不服气地站起来了。 “公子不必再倔强。”青年人劝到。 “不行,我还要再战过。”吴卿说着要去捡起自己的佩剑。 青年人自知劝不动这位小公子,便快步走到吴卿身后,并掌为刀,只轻轻一下就将吴卿打晕了。 他拾起吴卿的剑后把吴卿抗在了肩上,与中年人对视一眼。中年人会意,向着徐彬甩过来一锭银块,“不必找了,余下的就当赔你的衣服。”,徐彬忙不迭地接过那银子。 “小娃娃后会有期了。” 徐彬听到中年人的喊声,再一抬头看见那国姓三人已经在围观群众之外,向着远处大步奔去了。 徐彬这才感觉刚刚一阵激烈的搏杀让他肌肉酸痛,他抽了口冷气,“大哥说的对,出门在外与人为善,以后还是要和气些。” 说罢他把银子揣进了自己的背囊,又去把仍在地上的断剑捡起来,翻身跳下了擂台。周围的人见了立马上聚起来围住了徐彬。 “小娃娃真厉害啊。” “小娃娃要不要买点伤药?” “小娃娃成家了没?” 一群人围着徐彬纷纷称赞起来,凑进来想要浑水摸鱼做笔生意的江湖郎中被众人轰出了队伍。几个满脸皱纹的妇女借机凑到徐彬面前亲切地问着徐彬的婚配,还有好事者为徐彬现场算卦,也不管徐彬愿不愿意。 “好了好了,都让开。”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将徐彬从人群中“解救”出来,徐彬抬头一看,正是郭骁那大黑个。 “兄弟,俺俩有缘,今天俺俩说什么也得喝一杯。”说罢,他也不顾徐彬的意见,把已经被人们挤地晕头转向的徐彬一把塞进了一旁的马车里。 那马夫回头一看,一挥马鞭,扬起一阵尘土带着二人离开了此地,只留下那围观的人们还在那里“小娃娃”“小娃娃”的喊着。 第十七章 比试之前 那郭骁带着徐彬在一个酒家下了马车,进门招呼了声小二,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又要了二两酒几碟小菜,亲自端来坐在徐彬面前,而徐彬已喝起了茶水。 他坐定后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徐彬,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 “大黑个,你在干嘛?我可没有龙阳之好。”徐彬被郭骁看的有些不适,话语中带着些冲劲。 “嘿嘿,小兄弟。”郭骁憨笑了一下,“你放心,俺也不好这口。只是俺以为自己已是天才,见你比俺还小几岁,却也是中品武者。欢喜之下,就多看了两眼,这就叫......啥雄惜啥雄。” 徐彬“噗”的笑出了声,茶水溅在桌上。 “那是英雄惜英雄。”徐彬指正到,他毕竟与大哥徐风也学了几年史经,这样的谚语对于徐彬还算是信手而来。 “嘿嘿,不管啥狗熊黑熊,反正就是俺郭骁认可你,想交你这个朋友。” “郭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徐彬听郭骁一夸,反而有些拘谨起来。 “不,小兄弟你身手不凡,又仗义执言,如此两点就很对俺郭骁胃口,日后定是个江湖豪杰。”郭骁说到此处,饮了口酒,话锋一转“不过,小兄弟你今后可要小心些。” “这又是为何?”徐彬有些困惑。 “兄弟怎么在这装起了糊涂?”郭骁见徐彬似乎不清楚此中缘由,有些着急了起来“你可打了国姓爷!” “嗨!我还当什么事呢。”徐彬还是不明白个中原因,听罢大气地挥挥手。只是暗暗心想这姓“吴”的竟然如此豪横。 “你......当真不怕?”郭骁有些犹豫起来,一时间摸不透徐彬的底细。 “有什么好怕的?他若找上门来,我爹爹一定要他们好看。” “没想到小兄弟竟是如此低调,身出名门却锋芒不露,是俺有眼不识泰山了。”郭骁听徐彬如此说道,再一联想到徐彬那从未见过的“刀法”和年纪轻轻就身踏中品之列,不禁多想了些。 “郭大哥过奖,过奖。”徐彬并不清楚郭骁在说些什么,他权当是在夸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了。 “来,干了这杯。”郭骁举起手中的酒杯与徐彬轻碰。 此时,在徐彬与郭骁酒杯轻碰声中,小二走到桌旁端上了热菜,先上的是一道大酱肘子,那大大的棒骨之上是厚实的精肉,精肉外还有一层胶质的肉皮,小二在桌上一放,那肉也随之抖了两抖,浓郁的褐色酱汁从肉块上滴在了盘中,带着油星和糖色,好不诱人。 饿了一天的徐彬不待小二再上菜,为自己添了碗饭,也不顾形象,用手抓起一根肘子就狠狠地啃了起来,正要咽下却听得郭骁开了口。 “不知小兄弟是不是也是为了明日古剑堂的比试而来。” “是的,郭大哥怎么知道。”徐彬嘴中的肘子还没咽下,含糊不清地反问道。 “像小兄弟这般俊才,又不是山阴本地人,不是为了古剑堂的比试又是为了什么?”郭骁哈哈笑道,“不过兄弟可要注意,这次古剑堂的试炼,不同寻常。” “此话怎讲?”徐彬喉头上下一动,将肉咽进了肚子,脸上却带着困惑。 “小兄弟有所不知,这次古剑堂的比试比往年不同,往年乃车轮战,每战胜一人便可计一分,最后取前十之数进入古剑堂成为其弟子。” “那今年呢?” “今年采取淘汰制,将有意参加古剑堂之比的参选者划为天地玄黄四组,每组内抓阄捉对厮杀,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则被淘汰。” 说到此,郭骁见徐彬又拿起了根肘子,怕自己再不下筷,这美味便是无缘,不得不停下了嘴里的话,往自己最终也是塞了一块肉,而后才接着答道“最后取每组前五共二十之数入古剑堂为其弟子。” “那不是机会更多了吗?” “看似机会更多,但小兄弟是否想过,若是你第一轮便抽到了同届第一又如何?”郭骁看见徐彬正吮着自己的指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那...便淘汰出局了?”徐彬看郭骁正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怯生生地答道。 “是的。”郭骁叹了口气,嘱咐小二再来一盘肘子“没有再来的机会。而且,俺听闻今年古剑堂弟子通过了比试都要入军伍,去西边与陈国厮杀。” “那岂不是能建功立业。”徐彬猛一抬头,两眼放着光。自小在徐青松的影响下,徐彬对着军伍有着莫名的向往。 “不,两军交阵,刀剑无情,我家生意常往来于边境之间,见过那整万整万派往前线的兵团,能回来的一般士卒十难一二,而中品武者也不过十存五六罢了。”郭骁顾自呷下一口酒,“便是上品也常有折损,这么大的武者消耗恐怕也是古剑堂弟子今年要入军伍的原因吧。” “这么残酷吗?”徐彬微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郭大哥怎么这么清楚这些事情?” “嘿嘿。家里略有些门道,算不上啥,算不上啥。”郭骁挠了挠头。 “郭大哥也是为了古剑堂而来吗?”徐彬问道。 “那可不,虽然今年的比试较往年困难了,但入了古剑堂可就有宗师指点,令人如何能不心动”郭骁也没有隐瞒,如实对徐彬道了真话,眼里也露出了期待。 “那希望明天我和郭大哥莫要抽至一组,都能顺利进入古剑堂。”徐彬向着郭骁敬酒。 “好,咱俩古剑堂内相见。”郭骁乐呵呵地与徐彬碰杯,一饮而尽。 此刻,小二又端上来了一盘肘子与其他热菜,二人对视一眼,都不顾形象地开始风卷残云起来。 而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郭骁平日里身边人总嫌他憨傻不愿与他多言语,而徐彬从小呆在村中,也就是这些日子才看了些外面的风景,郭骁口中讲的那些故事无不让他沉迷。一见徐彬听的如此认真,郭骁讲的更加起劲。 二人从正午一直便聊边饮到黄昏,不知喝去了多少好酒,吃下了多少好菜,直到醉的再喝不下去,撑的再塞不下去,郭骁方大手一挥,与小二结了账,被徐彬扶着摇摇晃晃地向酒馆门口走去。 “徐彬兄弟...嗝....”郭骁此时已讲不清话语,“与你相遇...嗝...甚是尽兴。从今以后,有我郭骁...嗝....一口...就...”话还未说完就要往地上躺去,好在那车夫始终候在酒楼外,忙上来扶着郭骁向马车上走去。 “这位公子见笑了,想来是我家少爷一时开心多饮了几杯。”车夫把郭骁扶上马车后转身带着歉意向徐彬说道。 “没事没事,与郭大哥一起吃饭我也很尽兴。”观此时的徐彬,却是面无红晕,声不改调,走起路来也是四平八稳,丝毫看不出刚刚与人拼酒,不过嘴边还沾着粒米饭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车夫又是道歉一声,为郭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自己也翻身上马,一挥鞭子向着远处去了。 徐彬打了个饱嗝,满意地离开了酒馆门口,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银锭,在手上细细掂量着,这每银锭约莫能值上数百贯铜钱,他一面抛起落下地把玩着银锭感慨着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就是好,一面四下寻着息身的客栈。 不过临近比试之日,整个南境甚至北境都多有人来,大部分的客栈都已是满课,余下的便是没满也坐地起价,一日的宿金竟是往日的数倍。 待徐彬找定客栈,领了号牌进房后,他悄悄地心疼起来,没想到这山阴的客栈价钱竟如此昂贵,一间最偏的房子便花去了大半的钱财,若不是此前中年人甩来的银锭,今晚他恐怕就要露宿街头。 摇摇头,徐彬把自己的身子重重地甩在了床上,对他而言,明日说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也不为过,他用双手枕在头下,静静地期待起明日的比试。 第十八章 古剑堂大比 待徐彬第二天醒转过来,已是日上三竿。 徐彬躺在床上,悠悠地向窗外一看,瞬间精神了,赶忙从床上弹起,也顾不得洗漱,抓着自己的背囊与断剑就往楼下冲去。 此时客栈的客堂已有些个主顾在饮酒呷茶,看见徐彬急匆匆地冲下来,见他打扮想来是参加比试的武者,都笑着和徐彬打趣。 徐彬顾不得理会,找客栈的掌柜问了比试地点以后便冲出了客栈门,留下一群人在身后笑着徐彬,充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待徐彬匆匆寻到比试场地,天地玄黄之组已然分组完毕。围在四方擂台中间的高台上,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正在准备主持后续的比试,此人正是主持此次比试的古剑堂副堂主——孙同玄。 此刻台下站着乌泱泱的人,但没人发出一丝声音,无论是看客还是武者,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比试的开始。 而孙同玄在门内虽然也有副堂主之名,但因为实力一直不能突破宗师,地位始终在所有副堂主之下,就连不少门内弟子也低看他一眼,否则也不至于次次比试都差他出堂经办。 不过也只有在这种场合,他才能享受难得的受人敬仰之感。 “喂,台上的大叔!”孙同玄还沉浸在自己难得的快感中,突然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四下看去,没能寻到声音,他正寻思是不是这几日过于放纵自己导致体虚而出现幻听,低下头正准备继续组织抓阄之事。 “喂,台上的大叔我在这儿!”又是一声传来。孙同玄抬头向台下看去,这次他动用起自己身为上品武者敏感的视觉,终于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之中找到了正上蹿下跳的徐彬。 他皱了皱眉,暗骂一声谁家的娃娃这么失礼,随后便顾自忙着。而这一低头,那令孙同玄心烦的声音也确实消失了好一会儿。 “大叔!你为什么不理我?”那声音突然放大了数倍,将孙同玄吓了一跳,他再抬起头见徐彬已经钻过重重人群,站到了人堆的最前面,身后被他挤过的人正微微地躁动着。 “肃静!”孙同玄对着躁动的人群一声大喊,人群安定了下来。 “这是谁家的娃娃!快来人领走,不然取消相关比试的资格。”孙同玄又向着台下大喊一声,但无人回应。 “大叔,我不是谁家的娃娃。我是来参加比试的。”徐彬大声地回应着。 “哈哈哈。”台下的人听了发出一阵哄笑,孙同玄也微微笑着。 “真的,我有令牌!”徐彬从怀中摸出了古剑堂的令牌,周围人见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去验他的令牌。”孙同玄也不再笑了,他知这令牌只有吴国境内达官显贵才能拥有,马上差身旁的弟子去验证徐彬令牌的真伪。 “回堂主,是真的。”孙同玄身旁的弟子验过了令牌的真伪回来禀报孙同玄。 “嗯...”孙同玄沉吟了片刻,“小娃娃你可知道这令牌的珍贵。” “是的。”徐彬回应道。 “你可知用过一次之后便再用不得了。”孙同玄又问。 “是的。” “如此你还要用?” “是的。”徐彬语气十分坚定。 “好,小小年纪勇气可嘉。”孙同玄大笔一挥,“那你便是天字百号。” “谢谢大叔。”徐彬乖巧地欠身道谢。 “那么....”孙同玄正要开口。 “大叔大叔,还有俺。”人群中大黑个子一面不住地跟人道歉,一面把人撞开,“俺也有令牌!” 徐彬回头一看,此人正是郭骁。此刻他还浑身散着酒气,手里举着个令牌。 “那你便是地字百号。”孙同玄看了一眼郭骁,眼中带着嫌弃,让弟子收了令牌后给了郭骁一个编号,随后看看四下里再无大喊大叫之人,便抓紧下令开始了这次的大比。 “开比!”站在孙同玄身旁的弟子一敲巨大的铜锣,不是参比的弟子纷纷退了出去,场上只留了参加比试的398人。而孙同玄随着一群贵胄上了观武台。 此次比试参试的皆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郎,共分四组。 除天地二组外,都是99人,每组前十号都是持有古剑令者,可以即使战败一场也毋需淘汰。但郭骁与徐彬显然不在此列,他们已然用古剑令来换取了一个参与比试的资格。 “首轮。天字七号对天字百号。地字三七对地字百号。玄字二五对玄字七五。黄字九号对黄字八八。请参比者上台。” 徐彬刚要去寻郭骁聊一聊昨日分别之事,却听到第一轮是自己上台,只能往郭骁那边一望,见郭骁也正看着他。 “加油。”徐彬用唇语鼓励郭骁道。 “加油!徐老弟!”郭骁却是大声喊到。 但徐彬没有听到郭骁的这局,他讲完加油后,便早已兴奋地跳到台上。 等他登台,发现比武台的另一面已经有一人站在那儿,那人约莫十四五岁的光景,身穿短布衫,手持一杆银枪。 “天字七号,黄尚一。”那人朝着徐彬一抱拳。 “天字百号,徐彬。”徐彬学者他的模样,也抱拳回应。 礼貌过后,两人都站在原地,静静等待铜锣处发出的信号。 “咚!”铜锣被敲响。 几乎是锣声刚响,黄尚一便倒持银枪冲了上来。徐彬站在原地没有移动,手却伸到了后背,握住了刀柄。 “呵——”黄尚一把银枪画了个圆,扫向徐彬。 徐彬迅速从身后抽出断刀,击向扫来的银枪,武器尚未相碰,黄尚一右手一抖,枪身也随着一抖地晃过徐彬的断刀,枪尖出现在了徐彬的脸前不过三寸的位置。 “呔!”黄尚一一手握住枪杆,一手在枪尾一推,那银枪就向着徐彬扎来。 徐彬一惊,忙向后一个铁板桥,那枪就从他上方刺过去。黄尚一将枪向下砸去,徐彬抬起刀挡在身前,眼看着那枪斜起枪声又要向下扎来,他用力一撑,从黄尚一的胯下钻过,在黄尚一身后站起来,双手抡圆了断刀要砸下。 孰料,黄尚一斜侧过身,一击回马枪刺过来。徐彬眼看来不及躲闪,把内力聚于胸前,那银枪刺中了徐彬的右胸,却在内力的挤压下偏离了位置,扎在了徐彬的右肩上。 黄尚一不料一击未能奏效,皱起了眉,却看见徐彬挥动的残刀已经到了胸前,他冷哼一声,也不躲不闪,学着徐彬的样子挺起胸膛迎向残刀。 “噗——”黄尚一刚一与断刀接触就被徐彬一刀之下拍的横飞了出去,血吐在半空之中,人重重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天字百号,徐彬胜!”站在台旁的古剑堂弟子高声宣布。 徐彬一边将黄尚一的银枪从肩上拔出,一边说着“他不会没有中品吧?” 此话一出,那站在台边的弟子一脸无奈,催促着徐彬快些下台,而徐彬也算配合,快步走下台去寻古剑堂提供的伤药去了。 第十九章 秦时雨 徐彬正坐在观武区敷着伤药,不一会儿看见郭骁也倒扛着大斧走下了演舞台。 “郭大哥!”徐彬站起身兴奋地挥着手。 “徐老弟。”郭骁见了兴奋地冲了过来,两个人一下抱在了一起。 “原来你也迟到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迟到了呢。”徐彬上下看着郭骁,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伤,想来那地字三七不难对付。 “嘿嘿,昨天一开心真是喝多了,一睡醒已是正午了。”郭骁听了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 “没事,赶上了就行。”徐彬用手肘一碰郭骁。 “那是,那是。徐老弟可赢下了刚刚那局?”郭骁关心起了徐彬的比试。 “自然啦。轻松取胜。”徐彬比划着双手给郭骁又重演了一遍台上之事。 “那姓黄的竟如此难产。不过赢了那便好。你这伤......”郭骁看着徐彬已经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衣服,面带担心。 “没事的,没事的。本就是皮肉伤,用了古剑堂的疗伤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徐彬带着笑回答道。 “天字十一对阵天字三号。地字五号对阵地字七九。玄字二二对阵玄字六八。黄字三一对阵黄字五六。”高台上的古剑堂弟子正喊出下一轮的对决顺序。 “走,别坐着了,去你们那瞧瞧。”郭骁拉起徐彬向着天字演舞台走去。 待他们走到了演舞台下,两边的武者才刚刚走上演舞台的两侧,正在互报名号。 “天字三号,长孙晔。”站在演舞台南侧的武者一抱拳,他身着一身鱼鳞甲,左手持着钢盾,右侧的腰间配着一把与徐彬残刀制式相近的长刀,背后还别了数根短矛,一眼看去便是军伍出身的武者。 “长孙,恐怕是镇安将军长孙鸿文的后人。”郭骁在台下低语。“对面的那人估计麻烦了。” 徐彬站在一旁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秦时雨。”另一侧一名穿着黑色绸衣的武者微微一欠身,便当行了礼了。 “咚!”铜锣被敲响。 长孙晔奔跑起来,但他并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刀,而是伸手将身后的短矛抽在了手里,借着奔跑的势,将短矛狠狠地向着秦时雨扔去。 秦时雨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微一侧身就躲过了长孙的短矛。 长孙又扔出一根短矛,依然被轻易躲过。但在这一扔一躲之间,长孙也冲到了秦时雨的近前,他右手握住刀柄,反手出刀,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地挑向秦时雨。 秦时雨右脚向后虚踏一步躲过长孙的挑击,刀尖划过身前的瞬间,他的右脚也落了地。也就是这一瞬间,他右脚脚尖发力,整个人迅速地从长孙的右臂外侧凑了上来。 长孙晔见状急忙回防,以大臂为轴,带着铁质护肘的右肘向着秦时雨横击而来,秦时雨不慌不忙,一个下蹲躲过了这一肘,随后借着站起来的势,把腰间的长剑快速拔了出来,此刻剑刃已经顶在了长孙的脖子上。 长孙想后撤一步躲开秦时雨的剑,却不料秦时雨动作比他更快,剑随着他的脚步,始终没曾离开他脖子一分一毫,而秦时雨的冷冷的目光也从未离开一丝一毫。 “我认输。”长孙闭上眼,痛苦地说道。 “承让。”秦时雨将剑收回了剑鞘,这一场打斗总共不过几息的时间,最终以秦时雨一剑封喉取胜为结束。 “哇,好强啊那人。”徐彬和郭骁两人在台下暗暗咋舌。 “徐老弟,你可有麻烦了。”郭骁对着徐彬说道。 徐彬白了这个大黑个一眼,回头向着正下台的秦时雨跑去。 “老弟你干嘛。”郭骁看徐彬一下冲向秦时雨,赶紧跟着跑过来。 徐彬跑到了秦时雨身旁,秦时雨也有些诧异,手握着剑柄,警惕地看着这个不相识的小孩。 “小哥,你好强啊。”徐彬跑近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秦时雨和郭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能不能做个朋友。”徐彬又接上了一句。徐彬看到秦时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但却没给他准确的答复,就自顾自地要走向休息的地方。 “小哥,到底能不能呀。”徐彬跑到秦时雨面前拦住秦时雨的脚步,又一次追问。 “善。”秦时雨看着这个不罢休的小娃娃,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铃铛形的挂饰,递给徐彬。“收下,便是朋友。” 徐彬一把抓过,在耳边轻轻地晃动听了铃铛清脆的响声,而后开心便别在了腰间。他想了想,从自己的背囊里寻了好久,见没什么送的出手的,把一直别在怀里的双龙玉佩拿出。 秦时雨看了他的玉佩,眉头微皱但很快恢复如初。 “我没什么送的出手的,便把这个送你吧。”徐彬把玉佩递过来。 秦时雨摆了摆手,把徐彬的手推开,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君子之交。”而后便自顾地走开。 “虽然是朋友了,但若是遇到你了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徐彬冲着秦时雨的背影大喊。秦时雨没停下脚步,把剑鞘举到半空晃了晃,示意自己听到了。 而此时郭骁冲到徐彬身边,一把拉住徐彬,“你在做什么?万一人家一剑把你砍了怎么办?” 徐彬不以为然地回答道“爹爹说了,出门在外要广交好友,多一个朋友多一个出路。” 郭骁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得作罢,拉着徐彬回到了观武区。继续观看其他人的比试,顺带着等待自己的下一轮比试。 一日很快过去,经这一日的观察,徐彬确定了此次比试的武者多在三阶之位,若能踏入中品之列便已是每组十甲之数了,而已至五阶的武者只有玄字一号。徐彬见此已不再担心,只要接下几日的比试正常发挥,入选古剑堂也还是轻松。 第一轮的比试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那些被淘汰者一脸死灰地向着场地外走去,晋级者则在庆祝着,观众们也渐渐离去了不少。 徐彬抬头见天色已晚,准备喊上郭骁一道离开。 “燃灯,夜战!”古剑堂的弟子一声高喊,四周燃起了火把,把演武场照的宛若白昼。 场内的武者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少要离去的观众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要夜战!”有武者冲着高台上高喊,带动了身边人不满的情绪。 “此乃规矩,若有不满者大可离去!”孙同玄此刻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来,飞身到高台之中,瞪着眼睛向着场内高声喊道。 见孙同玄出场,场内的武者一下便安静了下来,虽然此刻有些人心怀怨言,但也没人愿意为这点小事放弃进入古剑堂的资格。 “殿下,您看今年的比试可还满意?”孙同玄高声喊完,便回到观礼台中,那观礼台正中正坐着一个人,在他身旁站着一个仆人般的人。 而孙同玄此刻正一脸谄媚地对着观礼台正中。 “善。”正中的人声音格外清脆,“若这些青年才俊皆能为父王所用,那些青匪也就逃无可逃了。” 若此刻徐彬在场,他一定能认出那礼台中央的男子正是前些日率兵剿匪的晋王世子。 第二十章 天夜雨,战时雨 徐彬第二轮的对手是一个善使双刀的女子,厮杀经验极其丰富,且也已在下品武者之巅。 而徐彬虽然已是中品,但终究没有经历过多少搏杀的试炼,在争斗中处处处于下风,除了“崩拳”作为底牌,其他手段已尽皆使出,方靠中品武者对下品武者的压制艰难取胜。 这一轮战斗下来徐彬身上又多了两三处伤口,本就破烂的上衬此刻已被他脱下系在腰间。 而郭骁靠着他那骇人的大斧,未战就让对手先惧三分,数合之内便赢下了第二轮的比试。 第二轮过后,每组都只余下10人左右,再有一轮便将决出本年度进入古剑堂的弟子。 “第三轮,天字组,天字百号对阵天字十一!” “嗯?”徐彬一惊,心道天字十一不就是秦时雨吗。 “老弟要小心了。”郭骁认真地道,“莫要让他与你近身。” “不怕。”徐彬把断刀率先拔出提在手上,“我可不会对他留情。” 徐彬应承着郭骁,快步走上演舞台。上台之前徐彬抬头了看了一眼夜空,黑云已经遮住了月亮,四周全靠火把的照明。 待徐彬登台,秦时雨已经站在了那,那柄带着寒芒的剑被他拿在右手,剑尖指向地面。 “天字百号,徐彬。”徐彬一抱拳。 “天字十一,秦时雨。”秦时雨仍旧是欠身礼。 “咚!”锣响,人动。 两人都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向着对方冲去。 秦时雨的步伐极其轻盈,每一步似乎都没踏在地面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徐彬冲来。 徐彬用目光锁定了秦时雨,手里的断刀横击出去,不料秦时雨左脚与右脚一踏交叉步,止住了前冲的身形,如鬼魅一般向后轻踏,接着就要如对付长孙晔一般再欺身上来。 徐彬早有所防备,亦向前一步以左肩顶向秦时雨的右臂,不给他将长剑挥动起来的机会,靠着贴身的劲,用断刀卡住秦时雨的左手,自己的左拳狠狠地向着秦时雨的面部招呼而去。 秦时雨一慌之下,脚步有些乱了章法,徐彬见状将左脚卡在了秦时雨的两脚之间,阻碍秦时雨躲避这一击。 迫不得已之下,秦时雨向后跌坐去,躲过了徐彬这当面一拳。而后,将手中的长剑向着徐彬的小腿扫去,徐彬赶忙抽回了自己的左脚,生怕被秦时雨的长剑扫中。 秦时雨见徐彬后退,一个龙抬头,将长剑自上而下向徐彬撩去,徐彬双手分握在断刀的两侧,见撩来的剑身压了下去,自己却赶忙连退数步,与秦时雨拉开了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 秦时雨此时正其身,将剑竖在面前,徐彬见到自己的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倒映在秦时雨的剑身之上。 徐彬正要行动,雨却突然下了起来,先是一点一滴落在徐彬的脸上,而后骤然加剧,很快四周的火炬尽数被浇灭了。突然失去的光明让徐彬眼前一黑,徐彬不敢妄动,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的五感发散开,想要捕捉黑暗中秦时雨的行动。 一道闪电从天边闪过,照亮了半个天空,徐彬睁开被雨水迷住的眼睛,看见秦时雨的长剑正刺破层层雨幕向着他而来。徐彬把断刀横在身前,剑尖戳在了徐彬的刀面上,徐彬轻哼一声,向后退了化解秦时雨带来的冲击。 而秦时雨又连击数下,徐彬舞动起断刀勉力招架着。徐彬且战且退,很快二人很快就退到了演舞台的边缘。在招架之际,秦时雨抓住了徐彬露出的一个破绽,长剑向着徐彬心口钻来。 徐彬不敢大意,双手握住断刀,狠狠地向侧里挡去,终于在长剑刺进他的肌肤之前,用断刀将长剑狠狠地格向旁边,但那剑刃也在徐彬的胸肋之上留下了一条一尺见长的伤口,肌肤向外翻着,血混在着雨水往外流。 秦时雨见状将长剑向上撩去,徐彬不得已只得松手,手里的断刀掉落在了地上的水潭中,秦时雨将长剑一递,架在了徐彬的脖子上,此刻冰冷的剑身正紧贴在徐彬的肩膀上。 “胜负已分,朋友。”秦时雨了冷冷地说着,他微眯起双眼,不停的大雨让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此时,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徐彬抓住了这个机会,身体向后倾倒下去,脚带起了一片雨水。秦时雨的五感被这大雨干扰,手中的节奏也慢了一些,长剑没能及时跟上徐彬的脖颈,只刺中了被挑起的雨水。 而徐彬重重落在地上,双手成虎爪状,在地上用力一撑,将自己弹起,半俯着身子,准备向秦时雨发起下一轮的进攻。 但秦时雨并没有等待徐彬的进攻,他长剑一刺,被徐彬躲过后攻势不减,手中的长剑抖成了数道剑影同时向徐彬攻来。徐彬看不清那剑影,只能在黑暗中听着它的破风之声灵巧地躲闪,一面也在渐渐拉近与秦时雨的距离。 很快两人的距离已到了一拳的臂展,徐彬见秦时雨的长剑已经伸出这段距离,猛地发力,向秦时雨扑来,他知道这是他取胜唯一的机会。 秦时雨见状,将手中的剑柄在掌心旋转,瞬间变成反手持剑,剑尖指向徐彬。 “你输......”秦时雨的话还未说完,他借着闪电的余光看见徐彬的双眼里没有恐惧和沮丧,而是炽热的疯狂。 徐彬将肩膀主动迎上秦时雨的剑,剑瞬间扎穿了他的肩,秦时雨向后撤步想要拔出剑来,但徐彬却伸出左手牢牢抓住了秦时雨的剑刃,他被割破的掌心的鲜血顺着剑身的血槽滴落,而秦时雨也一时难以抽出自己的长剑。 “崩!”随着徐彬的一声大喝,他挥动起右拳,拳锋所带的威压将拳旁的雨水都激开了一圈圈涟漪。 秦时雨见了,松了剑柄,双手叠加,迎上徐彬的右拳。 徐彬见秦时雨不躲,不由大喜,但拳入秦时雨的手掌才感觉自己的拳压并没释放出去,或说被秦时雨的手掌吸收。秦时雨反转手掌,包住了徐彬的右拳,左手向前伸出捏住徐彬的手腕,而后猛地一拉。 徐彬不防之下被拉近了秦时雨,秦时雨的右肘向着他的头击来,徐彬面露凶狠,想要以头狠狠地撞去。秦时雨却在将要接触时,变幻动作,右手呈掌刀,轻轻地敲在徐彬的后颈。 徐彬觉得腿脚一软,扑在了地面的水里。从肩膀和胸肋流出的血很快将地上的水潭染红。 “对不起,朋友,夺了你的机缘。他日我定会奉还。”秦时雨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悄悄地贴在徐彬耳边讲。 而此刻的徐彬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听不清秦时雨说的是什么,只看见充作裁判的弟子宣布秦时雨获胜,他心里有些不甘,但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百越 三日后。 此刻一辆马车正行驶在距离山阴四百余里的官道上,距离徐彬离开山阴也已有了两日。徐彬正躺在这辆马车中,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上下晃动着,他看着马车的车顶,陷入了曾经的回忆中。 那日倒在了水中,他还能隐约感觉到古剑堂的弟子与医师第一时间便赶上演舞台将他抬到了台下,几个人又是撒药又是包扎地将徐彬的伤势稳定了下来。 那一剑秦时雨本就没想伤害徐彬,而徐彬在搏命时也有意地避开了自己的要害,那一剑虽然看起来骇人但并没有给徐彬带来太大的伤害,徐彬第二日便能够自由地行动。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客栈中请客栈的老板寻人打听比试结果,听闻郭骁以八甲的名次进入了古剑堂,发自内心地为这位认识不几日的朋友感动开心,而秦时雨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本次大比的第一名。 令徐彬惊讶的是本次比试的第二名是先前在街上摆擂的吴卿,他自黄组脱颖而出,本以为自己能稳夺头筹,却没想到最后一轮与秦时雨决战。 决战之时,他全力以赴甚至不能碰到秦时雨的衣角,短短两日连续两次的挫败,让原本充满傲气的吴卿对自己的天资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徐彬打探完消息后便离开了客栈,他想趁着没人注意到之前,悄悄地离开这里。不料刚迈出客栈的门,就被郭骁挡在了门前。 郭骁问过徐彬的打算,徐彬支支吾吾,在郭骁的一再逼问下才终于说出自己想就这么返回清湖村。而郭骁一面安慰徐彬不必伤心,一面在交流之中提到了百越宗。 移山填海,乘云踏风。 这是郭骁对于百越宗仙人的评价,虽然徐彬怀疑郭骁有没有见过百越宗的仙人,但这一句短短的话无疑让徐彬又重新燃起了对百越宗的希冀。 徐彬思虑再三,一方面是慑于父亲那张严肃的脸,想到父亲定要对自己多加惩戒,另一方面是对于郭骁所描述景象的向往,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前往百越看个究竟。 而此时马车所朝着的方向也是百越城所在之处。 百越城,地处吴国的东南。此地本是瘴蛮之地,吴国的先民在这里披荆斩棘,不知受了多少困苦才建立了此城,原本名为“巨蛮城”,但据传百越宗的宗址就在不远处,有一任吴皇为了讨好这帮仙人,御赐城名“百越城”。 虽然年年都有谁家的娃娃在山中闲逛被仙人带走的传说,但终究没多少人真的见过仙人,更没多少人被收为仙人弟子,甚至有人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百越宗。 但皇命难违,百越城的称呼就这么传了下来。 自那以后,就这座城池便与仙人有了关系。每年都有不少吴国境内修行寻仙之人慕名而来,但大多也都败兴而归。 马车外的吵闹声惊动了徐彬,他的马车仍在移动着,但随着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热闹,徐彬也在车内躺不住。他将头从马车的窗户处探了出来,此时百越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而随着越来越近,徐彬看清了这座传说中的城池。 与山阴不同,百越城甚至没有城墙,几个吴国的甲士抱着武器正在几个哨岗之下打着瞌睡。而这里的人们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出入着百越城,没有将这些甲士放在眼中。 徐彬在城外下了马车,用郭骁给的盘缠付了车钱便向着百越城走去。 他向着懒散的甲士问路,甲士不耐烦地向身后指去,徐彬低头道谢飞快的远离着。 与其他凡俗的城市不同,百越城毕竟有着自己独特的传说,其城市的风貌也与其他的凡俗城市大有不同。 徐彬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售卖所谓“仙家药水”、“仙家秘籍”之类的商家,还有身前立着“结伴寻仙”的寻仙客。 整座百越城中都有一种浓烈的寻仙问道的味道。 “小哥儿。”一个穿着猎装的少年凑了上来,“看小哥儿是外地模样,怕也是来寻仙问道的吧。” “你怎么知道?”徐彬这已是这几日第二次被人一眼识破,他寻思着是不是该让自己脸上“外来人”的表情稍作收敛。 “还用问吗?我们这城里,所有的外来者都是来寻仙的。”那猎装少年热情地回答着,“小哥儿要不要雇个向导?” “嗯?你曾带人寻到过仙人?”徐彬有些诧异,将头扭向那少年,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有如此功力。 “那不是。”那少年摆着手,“我从小在百越长大,家里是猎户,这周边的地形还算熟悉,有我跟着您,不至于让小哥儿落入险境。” 少年见徐彬没做什么表情,把头转了回去,赶忙再说“小哥儿有所不知。这些年总有些零散的寻仙客,但百越这本就是瘴蛮之地,路险难走,每年都有个把寻仙客因不识山路而跌下山崖或受猛兽袭击,因此我们这些猎户才有了这难得的生意。” 徐彬停下了脚步,陷入了沉思,他自己也是猎人出身,在这密林之中想必不会有过多的麻烦,本想自己悄悄地入山,但终究人生地不熟,思考再三后还是开口“价钱怎么样?” “一日两贯铜钱。”少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喏。”徐彬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锭扔给了少年,“余下的你看看还需要添置哪些装备,就拿这笔钱去用好了。” 少年开心地收起了钱,“好嘞,小哥儿,我叫赵岱。” 说罢,少年立刻改了自己的脸庞,倒真像一个老道的向导,认认真真地带着徐彬在坊市内逛了起来,为徐彬选购各种可能需要的装备。 “小哥儿,此物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寻山屐。有了此鞋的帮助,许多山路走起来便是如履平地。”赵岱举起一双木屐,与其他的木屐,这木屐的前后齿都可拆卸。 徐彬摆摆手,作为一名中品武者,他对自身的掌控已经远胜常人,无需外物的帮助也可在山路间行动自如,自然犯不着付这笔冤枉钱。 最终徐彬与赵岱挑下了开山刀、爪钩、水袋等装备,两人又买了足五日食的干粮,这才觉得准备充足,出发向着蛮瘴之地进发。 一入密林,百越城内的喧闹和“人味”一下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静静的神秘,和让人紧张的细响。 二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林之中前进着。 第二十二章 仙遇 徐彬步履艰难地在密林中走着。 “小哥儿有所不知。”赵岱也在艰难地走着,但依然尽职尽责,“这密林很大,而且向来没有确定。” “此话怎讲。”徐彬正把自己的腿从一摊落叶之中抽出,这落叶堆竟能堆积到他的膝盖,令人不得不称奇。 “这个密林直通南部的蛮瘴之地,没人走到头过,百越城里曾有猎户尝试穿过密林,但在出发后的一年回到城中,据他们所说,一年竟也没能走完。” “切。”徐彬不以为意,“怕是骗骗孩子吧。那人恐怕只是躲了起来罢了。” “是的,也有许多人这么认为。”赵岱搭着话,“但也有人说是仙人法术,让人在密林之中迷失方向,始终找不到全向只能在林子里兜圈。” “那这些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徐彬笑着道。 “不敢不敢。”赵岱听徐彬这么一说赶紧上来捂住徐彬的嘴巴,“仙人都能听得到的,万一仙人怪罪,咱俩可都要喂老虎了。” 徐彬耸耸肩,不再说那些仙人如何。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过了四五个时辰,抬起头只看见厚重的树冠遮住了阳光,只有从那叶片间照进来的零星光斑告诉他们此时仍是白天,只是已经接近日暮了。 徐彬收罗了些落叶,与赵岱一起将火生了起来。两人靠着大树生起了火来。 “小哥儿,你为什么要来做着寻仙客?”赵岱取出干粮,一边吃一边问徐彬。 “因为我想变强,守护我的村子。” “那为何来到这儿?小哥儿你也该知道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不知道呢,兴许是那些人编出来的。”赵岱咬下一口干粮。 “我也曾去参加了古剑堂的比试。”徐彬答道。 “古剑堂也是南境数一数二的,小哥儿为什么不去呢?”赵岱面露疑惑。 “我也很想去呀,还以为能拔得头筹。”徐彬面带失落,他想起了那个雨夜横着剑的秦时雨。 “小哥儿被淘汰了吗?” “是的。”徐彬脱下上衣,让赵岱看了自己满是创口的上身。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横在徐彬的身上,多数才刚刚结痂。 “嘶——”赵岱倒吸一口冷气,“小哥儿也是个苦命人。” 徐彬不动声色地穿上上衣。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因为之前有个爷爷,他给了我一个信物,说是凭着它就能顺利拜入宗门,如此我才来的。” “啥信物?能看看吗?”赵岱眼里充满了好奇。 徐彬犹豫了会儿,他不知道能不能将如此贵重之物示之以人。但片刻之后,他看到赵岱那与他相仿的纯真面孔,心中想要显摆的想法终究是压过了谨慎。 “呐,你看看。”徐彬从怀里取出了“百越令”递给了赵岱。 赵岱拿在手上左右把玩,不一会儿就腻了,扔还给了徐彬。 “不就一个木头牌子吗,我回城里就给小哥儿做个十个八个的。” 徐彬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齐老给的这“百越令”是否真的有效,也就只能讪讪地笑了一下。 “那你呢?你不想做仙人吗?” “嘿嘿,我不想。做仙人有什么好,哪有做个快活的猎户。”赵岱笑着说。“我爹已经给我定了门亲,待我明年十四就迎娶回来。” “那姑娘长得怎样?” “比我大些,听说长得白白胖胖。”赵岱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大婚之前信任不能相见,所以也还没见过。” “那想来是好看的。”徐彬也笑起来。 赵岱和徐彬对视一眼,都嘿嘿地笑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坐在火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聊着天。聊到兴起处,徐彬还教了赵岱己式无法以防身。两个少年很快就犯了困,两人哈欠连天,沉沉地睡去。 当清晨的露水将徐彬唤醒的时候,徐彬只觉得身边都是云雾缭绕。说是云雾可又有些不像,徐彬用力挥舞着手想要驱散,可那云雾却不见散开,反而如同液体一般在缓缓流动。 徐彬站起了身,他尽力向四处看去,可即使催起内力也看不出五步之外。 “赵岱!赵岱!”徐彬高声喊着。 四周没有回音。 “赵岱!” 四周仍旧静悄悄的。 徐彬心中一紧,赶忙去寻自己的背囊,他一通翻找却见无论是钱财还是“百越令”都好好地存在自己的背囊之中。 他松了一口气,也暗骂自己如何不信任他人。 “赵岱!”这一声中除了急切更带了几声关切,他担心起那个领路的少年是不是在昨日夜里遭遇了什么不测。 “小哥儿,小哥儿。我在这儿。” 赵岱的声音从他的左手边传来,徐彬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方向摸索过去。 没几步路,徐彬就看见了赵岱,只见他还躺在昨晚的位置,只是眼中已经泛着泪光。 “小哥儿,这是怎么回事?”赵岱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声音微微发抖着。 徐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一醒来就是如此了。” 赵岱赶忙爬了起来。 “你不是这里的猎户吗?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吗?”徐彬发问。 “没,从来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这样的场景。”赵岱思索着,“会不会是仙人出来了?” 徐彬精神一振,“也许真有此可能,我们抓紧寻一下。” 两人把原本爪钩上的绳子取了下来系上了扣,一头绑在徐彬身上,一头绑在赵岱身上。 “我们分散去找,若是超过了这根绳子就回到原点。”徐彬向赵岱交代着。 赵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就这么分散开来,各自在云雾中摸索着。 方一分开不过多久,徐彬感觉眼前的云雾渐渐有些稀薄了,他能隐约听到有乐管奏鸣的声音,他想继续深入探个究竟,但腰间的绳子却绷紧了。 “赵岱,来这边!我找到了!”徐彬拿着绳子,冲着云雾之中高声喊道。 等了很久,他听到了赵岱的回应。 于是,徐彬站在了原地等待着赵岱的到来,不一会儿,赵岱就从云雾中钻了出来。 “小哥儿,你找到了?”赵岱兴奋地问道。 “就在前方。”徐彬指向前面,此时云雾又散去了一些,除了隐约的声音,远处似有一做阁楼若隐若现。 “仙人的居所!”赵岱也兴奋地高喊,“原来仙人是真的。” 徐彬看了赵岱一眼,回过头要向那阁楼走去。 刚刚才迈出一步,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烈的疼痛。在天旋地转之中,徐彬倒在了地上。 他看见赵岱将他翻过身来,在他的背囊之中摸索着。很快,他看见赵岱将“百越令”掏了出来。 “小哥儿。不好意思。”赵岱的右手拎着一根粗壮的树干,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说不想做仙人只是大家都知道仙人是假的。如今真的见了仙人,谁又能不动心。” 徐彬愤怒地等着赵岱,此刻的他只想痛殴赵岱一顿,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别怪我,要怪就怪小哥儿你不懂‘财不露白’吧。”赵岱拿上了“百越令”,而后挥动起又对着徐彬的脑袋狠狠地一砸。 徐彬听到了赵岱跑开的声音,却再没听到其他的声音。 四周的云雾,正慢慢褪去。 第二十三章 拜师元一 不知过了多久,徐彬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正在交谈。却听不真切。他尽力想爬起身睁开眼,但最后也只有他的右手食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大师兄,他醒了。” 交谈中止了,徐彬听到脆生生的女生临近了。 “嗯,欣儿你去叫老师来。告诉他他捡回来的宝贝醒了。” 徐彬也终于把另一个声音听的真切了,是一个中年男声。 “好的。” 徐彬听到女子应承了一句,随后脚步便渐渐走远了。他感受到那男子在他身上用细针轻轻地扎着,不痛,但是有微麻感从针扎之处传来。 此刻徐彬的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他能听见交谈的声音,能闻到身边淡淡的药味,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针扎之感和后脑勺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但就是睁不开眼,做不了任何事情。 徐彬调动起内力,却感觉不到体内有丝毫的内力存在。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他感到了恐惧,尽力想要挣扎,却依旧只有手指能微微颤抖。 “没事的,老师很快就会来了。”男子轻声安慰着,手里的细针还不断在徐彬身上游走落下。 很快,那男人收了手,把一个个细针从他的肌肤上拔了出去。而远处又换来了一串的脚步声,听脚步声的回响,他似乎正处在一个洞穴之中。 那些脚步很快来到了他的面前。 “老师,你看,他的手指还在动。”那女子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是的,老夫看见了。”四周多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随着声音,他感觉到似乎是胡须在他的面部轻轻地扫动着,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水汽喷在他的脸庞。 “欣儿,为师考考你,你可知这个少年为何已经清醒却不得动弹?”那老者又说话了。 “这简单。这少年是被人闷棍打倒,在林子里的时候被瘴气侵袭,吸入太多瘴气而导致元神涣散,不得自理。”那女声响起,“本来寻常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元神魂魄早就消融在了那瘴气之中。但这少年似乎有安魂之法或是安魂之器,这才保了性命。” “不错,看来你有好好看我给你的医书。” “谢谢老师。” “罗成。”那老者这次把头转向了那男子。 “弟子在。”被女声成为大师兄的人应承了一句。 “该如何救治?” “回老师。此人受瘴气侵扰,应用针刺其穴位以释瘴气,而后以丹药温养。但弟子有一事不明。”罗成回答道。 “说。” “弟子以银针刺其穴位,却不见瘴气外泄。” “因为他受瘴气过多,虽有安魂之物但终归瘴气淤于身内已融入血肉,故你无法泄出瘴气。看为师如何医治。” 老者的话音刚落,徐彬感觉自己被一股劲推动地做了起来,而后丹田、额前、胸口有一股股温热的气流涌入。徐彬下意识想要抵抗。 “少年郎莫要慌张,老夫是在救你。你若想调起你那点内劲,就莫要费劲,蛮瘴的瘴气乃八邪之一,专化各种内力。” 徐彬听完,放弃了抵抗,放开心神任那老者驱使。徐彬感受到那几股温热的气流在他身体里柔和的运转着,似乎浸过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而后三顾气息汇于胸口,一冲而上。 “噗——”伴着一口污血从口中喷出,徐彬睁开了眼。 徐彬忍着后脑的剧痛,慢慢观察着眼前的人。只见面前站着一老二少,那老者站在正中,身穿一条素白的道袍,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徐彬挣扎着从石台上爬下,冲着老者深深一拜。 “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 “呵呵呵,老神仙算不上,我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修士。”那老者和蔼的笑着,冲着徐彬摆摆手。 “修士?”自清湖村外的那个刀疤脸后徐彬又一次听说了这个说法。 “对你们这些凡人来说,其实我们修士和神仙也没啥区别。”那少女抢一步开了口。被站在他身旁的罗成狠狠地瞪了一眼。 “修士啊,是一群想要寻道问长生的人。”那老者缓缓开口。 “这世上有大道三千,有像你这样的武者,有像我们这样的修士,还有修炼巫毒,修炼医术的人,殊途同归,最后都能摸到长生的道果。我们不过是同途不同路罢了。”老者捻着自己的胡子。 “您为何救我?”徐彬问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须理由一说?不过那日我去寻亲访友,在林子里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你,就顺手把你捡回来了。” “多谢老神仙。”徐彬听罢,非但并没有觉得老者如何轻视反而更加敬重,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他正要再磕下去,只感觉有一股力量拖住了他不让他再继续。 “救命之恩,三个响头足矣。” “不,老神仙乃我再生之父母。如此重恩,无以为报,唯望能在老神仙身边侍奉,以报一二。”徐彬又一次俯倒在地。 “切,说的好听。还不是想学老师的仙术。”那叫欣儿的姑娘对徐彬嗤之以鼻,语气中充满了不懈与轻蔑。 “欣儿,老师面前不得无理!”罗成这一次直接上手拉了拉欣儿,出声警告。 “嗯。”那女子被罗成训斥,似乎有些委屈,默默地退到了老者身后。 “你若想要侍奉身边,也不是不可。” 徐彬心中一喜,本来他也没想到仙人竟真能把自己留在身旁,只不过抱着一丝希望。而那罗成和欣儿也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二人都没说话,只等着老者继续说话。 “老朽号元一真人,座下已有八位弟子,你若想要拜我为师,便是第九。”元一真人不急不缓地说着。 “小子不奢求能拜入老神仙座下,只求侍奉左右便心满意足。”徐彬此时的表现并不作伪,而是真的诚惶诚恐,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失去“百越令”后再拜入某个仙人门下。 “你若答应做我弟子,我便允你留下。你若不答应,那便送你离去。” “小子...不...弟子愿意。”徐彬说着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那从此你便是我的第九名弟子,这是你的大师兄罗成。”元一真人一指罗成。 “小师弟好。”罗成笑着道。 “见过大师兄。”徐彬对着罗成鞠了一躬。 “这是你的小师姐,韩欣儿。”元一又一指韩欣儿。 “小师弟好。”韩欣儿表情似乎有点不高兴。 “见过小师姐。”徐彬又是一躬。 “今后便由你小师姐教你我门下功法,若有她也无法解答的困惑可以去问罗成,也可以来问我。”说完元一化成一道雾气冲向了通道。 “要好好相处。”元一的声音从远处传回。 “那我也不打扰了,小师弟的功课就交给师妹了。”罗成说完也化成一团雾气随着元一离开。 “这两个家伙,欺负我不会遁术。”韩欣儿银牙一咬,一跺脚,也想溜走,却被徐彬拉住。 看着徐彬纯真的眼神,韩欣儿叹了口气,开始向徐彬娓娓道来。 第二十四章 始登仙途 “你坐下听好,我只说一遍。”韩欣儿板起脸,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徐彬面对着韩欣儿,跪坐在地面上。 “先告诉你一些作为修士所要知道最基本的事情,不要出去丢老师的脸。” “嗯嗯。”徐彬态度极其认真,宛若听老师训话的学生一般。 “这天下修士的数量恐怕有千万也不为过,所谓修士就是沟通天地,将天地间的灵气汇聚于身,并让天地灵气加持自身,直到自身与天地同源同去,从而达到长生的目的。” 韩欣儿顿了顿。 “而天地灵气除了能够让修士寿元变长,还能使得修士以天地灵气为媒介与天地沟通,从而做到一些凡俗眼里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移山填海,比如腾云驾雾。” “师姐......” “先听我说完。”徐彬刚想插嘴,却被韩欣儿打断,“但这天地灵气并不是随心所欲驱使的,不同的修为境界所能驱使的灵气也有所不同。” 韩欣儿话到此处停顿住了,看着徐彬。 “那师姐都有哪些修为境界呀。”徐彬懂得了韩欣儿的意思,向着韩欣儿诚恳地请教。 “这长生大道共有九步,也称九级天梯,自下而上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逍遥、合道、登龙、通天与渡劫,每层阶级又有不同。”韩欣儿听徐彬一问,很是受用,接着开口道。 “你如今尚未真正修仙,就先说说与你最近的三级台阶,第一级,练气境共有九阶,只要能踏上仙途都在练气之境,而且不管你天赋如何都能修至九阶。” “第二级台阶筑基需要破而后立,若是天赋不够,又没有大毅力者便此生都没法破入此境。不过嘛...” 韩欣儿拉长了腔调。 “有老师相助,就是你是头未开化的猴子,老师也能帮你筑基成功。一旦筑基成功,便要面对筑基四境,分别是初窍、开脉、周天、假丹,如果说练气只是与天地灵气培养好感,那筑基便是让灵气为自己所用的开端。” “后面呢?若是修到了那什么...假丹,师傅是不是也能助我?”徐彬受不了韩欣儿老是故作玄虚,着急地问道。 “当然,老师手段莫测,助你突破筑基迈入金丹又有何不可?”谈到元一,韩欣儿的脸上带着骄傲与自豪。“不过,金丹与金丹不可一概而论。” “这又能有什么区别?” “金丹有九品,一品一眼,无眼者为伪丹,此生难进寸步。三眼以下者为劣丹,若是老师这般高手倾力相助或许还能奢求一下元婴之境。”韩欣儿道,“三眼至六眼者为金丹,元婴有望。七眼为玄丹,可证逍遥。八眼为玲珑丹,可望大道,九眼为琉璃丹可望通天。” “还有这么复杂的区别?”徐彬听的有些晕头转向。 “是的。”韩欣儿轻笑起来,露出一嘴银牙“玄丹以上便会有伴生神通,丹成则神通自现。对了,这金丹只分三境,纳灵境,辟玄境与守一境。” “那师傅如今是什么境界了?”徐彬终于问出这个他想问的问题了。 “哼哼,师傅乃南境大能,已是合道境的高人了。”韩欣儿又露出了自豪的微笑,“小师弟你记住了,只有合道大能才能被称为真人。” “那师姐和师兄呢?”徐彬穷问不舍。 “大师兄如今也是逍遥了,我嘛,哼哼......虽然我只是金丹中的纳灵境,但我的金丹可是九品琉璃丹。”韩欣儿的嘴角露出洋洋自得的微笑,语气也上扬了起来。 “呐,讲完了这些,接下来就要教予你修炼之法。”韩欣儿收起了笑容,她用纤纤玉指在空气中连点三下,三个白色的光团凭空出现。 “这里是老师的三式基本功法,分别是‘归元经’、‘踏风诀’和‘落叶断’,分别代表了修行功法、遁术和一式剑法。对了,你用的是剑吗?”韩欣儿看向徐彬道。 “回师姐,我用的是刀。”徐彬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起来。 “你在找这个吧。”韩欣儿一伸右手,一个背囊朝她掌心飞了过来,而后随手扔给了徐彬。 徐彬接过背囊,从其中将自己的断到抽出,“师姐,我练的是刀。” “你这居然是刀?”韩欣儿露出玩味的笑容,“那便不用换了。” “啊?”徐彬脸上写满了困惑。 “你想想到时候与人斗法的时候,你拿出一根长得像棍子的刀,耍出一套剑法,谁能打得过你。最好的招式就是让对手猜不透的招式。” “可是...”徐彬还想辩驳几句。 “没有什么可是的,听我的准没错。”韩欣儿霸道地说,随后又朝着徐彬一指,三个光团快速向徐彬飞来,后两个光团盘旋了一会儿便黯淡了下去,只要第一个光团化成了一卷竹简落在了徐彬面前。 “先练‘归元经’,等你体内有了灵力那剩下两卷自然会为你解开。” “那师姐,我还能不能练习自己的武法?”徐彬问道。 “你若有信心从头再来,那自然没事。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若是三月之内你连一丝灵力都无法凝结的话,那可是要被老师逐出师门的。”韩欣儿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从头....” “都说了,蛮瘴之地的瘴气乃八邪之一,专化人内力,你的内力早就被瘴气化的一干二净了,说难听些,你现在不过是强壮一点的寻常娃娃罢了。”韩欣儿把头一歪,看着徐彬。 “怎么会?”徐彬惊地站了起来。 “你自己感受一二便知道了。”韩欣儿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凌空半躺着。 徐彬不做声,他站在原地,他皱紧了眉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丹田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力流出。 “小师弟,以后就安心地做个修士吧。武者一途已与你无缘了。” 徐彬听到感觉双腿有些发软,险要坐倒在地上。 “真是的,多大点事。”韩欣儿手指一点,一股气息拖住了徐彬不让他瘫倒。 徐彬赶忙站定身形,“多谢师姐,只是...” “别只是了,好生修炼,那些凡俗的宗师未来不过是你眼中的猫狗罢了。”韩欣儿摆了摆手,又一次打断了徐彬。 “是。”徐彬抱拳低下头了,向韩欣儿应承着。 “来,别那么不开心。”韩欣儿轻佻地走近徐彬,用自己的食指把徐彬的下把抬起,“给师姐笑一个。” 徐彬心中正郁闷着,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真丑。”韩欣儿噘着嘴,不满地说道,“那你便自己先练着,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不凝灵气不许出门哟。嘻嘻嘻。” 韩欣儿的笑声渐远,徐彬还没明白那句“不凝灵气不许出门”是何意时,通道的出口处一块巨石落下,封死了道路。 徐彬走近巨石,用力地推了推,却发现巨石纹丝不动。 他不再尝试,所幸在玉床上盘腿坐下,思量起至今的事情来。 第二十五章 归元经 徐彬细细回想这最近的经历,只觉得仿佛如在梦中一般。 “这人心真复杂,既有郭大哥那样的豪爽之人也有赵岱那样的狡诈恶徒。”想到赵岱,徐彬就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一时咬牙切齿起来。 徐彬废了大劲才把赵岱的形象从脑海里驱逐,“等我学成,我也要给他两棍子。” 想罢,徐彬将韩欣儿留下的竹简取出。 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简自右向左摊开,随着竹简缓缓地在地面滚动,徐彬看见那竹简中有一个个排列不一跳动着的墨点。 可待他全部摊开之后,其中除了墨点外,并没有其他的字迹。徐彬把竹简凑近了自己的脸,想要看个究竟,却见那墨点就不过是普通的墨点罢了,而那竹简除了散发出阵阵植物将朽的气息外也并无不同。 徐彬有些不知所以,他把竹简又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想要再做研究。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徐彬吓了一跳,这声音来得突然,也来的洪亮,似乎要在整个石洞内回响。徐彬扭过头去,却看见元一正站在他身后。 “弟子拜见老师。”徐彬赶忙要跪下叩首。 “我不是元一。”徐彬面前的“元一”轻声道,“我只是元一留‘归元经’内的一缕神念罢了。” “神念?”这便又是一个徐彬闻所未闻的词汇。 “看你对‘归元经’也很是不熟,想来也没必要了解何为神念。”那元一神念轻抚着自己的胡须。 “是。”徐彬爬上了玉床,开始盘腿坐下。 “你坐下作甚?”元一神念面露疑惑。 “老师您不是要教我‘归元经’吗,弟子坐下才好听您的教诲呀。”徐彬一脸认真地看着元一神念。 “你......”元一神念以左手掩面,“站起来。” “是。”徐彬又从玉床上站了起来。 元一神念伸出一指按在了徐彬的额上。 “放开心神。” 这是徐彬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世界,徐彬看见自己在逐渐上飘,他的肉体离他肉体越来越远,他想抓住点东西却抓不住,很快就飘荡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徐彬四下看着,没有任何置足之处,也没有任何可握之物,他仿佛在水中游动着。 “这是虚,是万物归寂之处。”元一神念的声音在徐彬耳边响起。 “老师您在哪?”徐彬四下张望着,却见不到元一的身形。 “不要心惊,这是你的识海之内。” “老师,这个虚为何会在我识海之内?”徐彬的声音有些着急,“我不会要死了吧。” “因为虚是所有人的归处,而修仙就是要让你的虚,变成有,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开辟出一条你的长生大道。” 徐彬听完元一的话,不再惊慌,闭上眼睛感受周身的虚无。 “万事皆归虚,万物终归陨。此天为炉,此灵为火。以身为种,纳火入种。是为归元。”元一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有一种奇妙的魔力。 徐彬的身心完全沉入了元一的声音之中,他感觉到似乎有一丝丝的气息在汇入自己的身体。 “纳虚阴入体。” 徐彬一听惊的要睁开眼。 “莫要惊慌,这世上大道本就相通。武者的虚阴于修士亦有用处。” 徐彬谨慎地将虚阴一点点牵引入自己体内,曾经根本无法为人所用的虚阴此刻竟然化作一股股精纯的灵力在徐彬的四肢百骸中游动着。 它们在一点点的加固徐彬的筋脉和肌肉,徐彬感受到周身肌肉正如一条虬龙般在发出舒爽的轻吟叫,他的筋脉和肉体正在渴望更多的灵力来滋养。 但以他此刻获取的灵力,不过杯水车薪,他的身躯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焦躁地吼叫着。 此时,元一的身形在徐彬不远处显化了出来,他一挥拂尘,他的拂尘化成了一股精炼的灵气涌入了徐彬的身体,徐彬正贪婪着吸收着这突如其来的的灵力,而灵力也给予了他极大的正反馈,不断改造着他的周身。 终于,他的身躯已经汲取了足够的灵力,但磅礴的灵力仍未耗尽。它们在徐彬的体内四处寻找着还需要填补的地方,最终统一向着徐彬的眉心冲去,徐彬睁开双眼,此刻的他的双眼也被灵气染成了淡淡的蓝色,在四散着光。 这是灵力在改造他的魂魄与意识。 而远方的天空,七颗星辰在一片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呈勺子状。 元一神念看着那七颗星,露出满意的笑容“七星坐当空,此子之途不可限量。” 忽然,一颗血红色的星出现在七星勺柄的最末端,染着血红色要撞向那颗最闪亮的北斗星。 元一大惊“敢尔!” 他平举起双手,袖袍中无数精纯的灵气化作一柄柄利剑如潮水一般涌向那血色之星,那血星似乎也不甘被灭,放出血色的光芒仿佛一个罩子一般抵挡着元一的灵气。 “破!”元一食指向前一伸,那些灵气气势暴涨,狠狠地向前冲去,而那血星也光芒大作,似乎要对抗到底。 但元一终究已是合道大能,血星的光芒越发的黯淡。 “再破!”元一大喝一声。 灵气终于突破了血星的阻挠,狠狠冲刷在了那颗星辰之上。那颗血色星辰在这磅礴的灵气冲刷之下开始四分五裂,最终散做了无数块。 元一终于松了口气。 却见那四散的星辰中,一抹妖异的血色冲向了北斗星,元一想要出手已经来不及,只能任由那血色光芒冲进了北斗之中。 而此刻徐彬神魂的洗涤也已完成,徐彬发着蓝光的双眼开始黯淡下去,但那眼底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色,一如那远处的北斗散发的光芒中也带着一抹妖异的血色。 “血冲北斗。”元一皱起了眉,“这可不是好兆头。不过好在没让北斗易位。” 他回头看向徐彬,只见此刻飘在半空的徐彬已经恢复了行动。 “感觉如何?”元一问道。 “回老师,弟子从来没有如此舒畅过。”徐彬一脸激动地看着元一。 “可有异样之处?”元一接着问。 徐彬挠了挠头,仔细感受了一下周身,“回老师,没有。” “嗯,那便好。”说罢,元一右手伸出向下一压,徐彬只觉得自己在疯狂下落,忍不住惊叫出声。 “是个可塑之才,只是怕是个短命的徒儿。”元一看着徐彬不断下坠的形象,轻叹一口气,随后消失在了虚伪的黑暗之中。 而另一边徐彬感觉身边的事物在不断变大,最后他突然从床上坐起。 “呼——”徐彬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这就要摔死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和身躯,此刻正有一层污垢覆盖在其上,徐彬轻轻刮去,看见自己的肌肤较之以往竟白了不少,甚至有晶莹剔透之感。 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在体内荡漾着。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在他身体中游荡着,只是他无法调动而已。 “这就是灵气吗。”徐彬兴奋地从玉床上跳下。 “咕——”此刻他的肚子却不自觉地叫了起来。 他心想四下里总有果腹之物,可四下寻了一圈却始终没见到事物。徐彬额前冒出了一点点的汗珠,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将整个洞窟内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没见到一点食物后,徐彬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他冲到巨石前用力地敲打了起来。 “师姐,我饿啊!!!!” 此时,就连徐彬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眼底,七颗勺子形状的圆点一闪而过,只是烧饼位置的圆点带着点不寻常的红色。 第二十六章 天才? 而此刻,另一侧洞府内,一座长厅中摆着十个蒲团,罗成与韩欣儿正闭目冥思。 “师妹。”罗成缓缓睁开了眼,周身原本躁动的天地灵气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师兄有什么吩咐?”韩欣儿听罗成喊自己,也睁开了眼,只是她的功力显然没有罗成那般深厚,无法控制的灵气四下建散去,吹乱了她身边的两个蒲团。 “你为小师弟都安排妥当了?”罗成问道。 “自然,我把三式功法都交给他了,剩下就是他慢慢琢磨了。”韩欣儿在罗成面前丝毫没有在徐彬面前的轻狂劲,显得很是乖巧。 “不,我问的是你给他留干粮了吗?” “嗯......嗯......”韩欣儿接不上话,低下了头,脸也开始慢慢涨红。 “你莫不会没有留下吧?”罗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是......修士哪需要什么干粮呀。”韩欣儿的头低的更低了。 “糊涂呀......”罗成一拍大腿,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 说罢,罗成率先冲出了长厅,韩欣儿也随着罗成冲了出来。 “他可还是个凡夫俗子,这五日未进一滴水未吃一粒米。只怕是生命都难有保证呀。”罗成焦急地加快步伐,韩欣儿已有些跟不上。 “师兄你慢点儿。” 而罗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又加快了几分,最后干脆化作了一阵云烟向着徐彬的洞府飞去。 韩欣儿一跺脚,但此次没有再说什么,只能是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可能追上罗成的脚步。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罗成已经来到了洞穴的甬道前,他站在那块巨石之前,右手成爪,一股狂风平地而起,推动着巨石缓缓升起。 但巨石还未完全升起,不过刚到及腰之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罗成大惊,正要动作,却见那人影扑在了他的怀里大声哭着。 “师姐,你可算来了。” 罗成一脸尴尬地站着,也不言语。半响,徐彬感觉到异样,不再哭喊,抬起已经哭的一道道泪痕的脸,用朦胧的眼看着罗成。 “师兄?”徐彬面带困惑。 “这么想你师姐?”罗成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彬。 “不不不,我还是更喜欢师兄。”徐彬擦掉脸上的泪痕,眼睛中透露出诚恳。 “嗯?”罗成轻疑。 “师姐就是个大坏蛋,害人精,虐待狂,把我关在里面也不给吃也不给喝,简直......”徐彬此刻瞥到了韩欣儿在远处的身影,不敢再往下说了。 但他却低估了一名金丹期强者的听力。 “简直什么?”韩欣儿一边想着徐彬走来一边冷冷地道,金丹的气息散发出了些许,让她显得更有逼迫感。 “额...额...我说师姐简直美若天仙,聪慧漂亮。”徐彬额头冒着冷汗,赶忙接话。 “是吗?”韩欣儿来到了徐彬的面前。 “是...是的。”徐彬喉头上下一动,咽下一口口水。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站在原地的罗成。 罗成却避开徐彬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石壁,仿佛那石壁上刻着什么惊人的武学。 “师姐,那个......”徐彬转过脸,用讨好的语气和韩欣儿讲着,可韩欣儿的眼上里的杀气却丝毫不减。 徐彬还想开口,却看见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飘起来。 “师姐,师姐,别生气呀。”徐彬一面在空中手舞足蹈,一面求着饶。 但身体却越飘越高,已接近甬道的顶部。 “师姐,求你了,放我下来吧。”徐彬语气中带着哭腔。 “放你下来?”韩欣儿语气一顿,“好呀。” “嗯?”徐彬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感受了高速坠落的失重感。 当他快要坠落之时,一根飞剑扎穿了他的衣服把他钉在了石壁之上。 “啊啊啊!”徐彬此时才反应过来,开始了撕心裂肺的惊叫。 此时,他的上衣被飞剑割破,他面朝下,四肢张开重重地摔在了地面,打断了他的惨叫。 “好了,欣儿别闹了。”一个苍老但不失中气的声音从罗成和韩欣儿身后传来。 来者正是元一。 “老师好。” 罗成和韩欣儿背身转过,低头向着元一行礼。 韩欣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一绕,那柄插在石壁上的飞剑瞬间缩小,飞到了韩欣儿的袖袍之中。 “老师好。” 徐彬也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向着元一行礼。 元一看了一眼徐彬,面露欣喜,伸出手指一点,一股灵力洗刷着徐彬的周身,将他身上的污秽冲去。徐彬下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如此“奢侈”。 片刻,元一见徐彬已经“冲洗”赶紧,右手一弹,那灵气就消散在了空气中。徐彬瞥见韩欣儿的神色带着嫌弃,悄悄地往远离徐彬的方向挪动了一步。 “你先恢复些体力。”元一大袖一挥,一个装着清水的葫芦和两块烧饼飞到了徐彬的面前。 徐彬抓起葫芦和烧饼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些别噎着。”元一嘱咐了徐彬一句,随后看向罗成和韩欣儿。 “明日,你们谁带小师弟下山与他一起买一些练气的药物?”元一对着罗成和韩欣儿。 “老师,您的规矩不是要练出体内灵气方可下山吗?”罗成开口了。 一旁的韩欣儿虽然没有开口,但她的眼里也有同样的困惑。 “你们的师弟已经练出了。”元一的眼里带着笑。 他话一说完,罗成和韩欣儿齐齐看向徐彬。 徐彬还在胡乱吞咽着,见二人向自己看来,有些不自在。 “师烘师接,钟么了?”(师兄师姐,怎么了?) 罗成伸手一探,一根银色的丝线搭在了徐彬的身上。 “确实,师弟的体内已经有灵气在飘动。虽然很稀薄、很淡,但是师弟不过修行五日就有如此成就,应该是个天才。”罗成说道。 而韩欣儿仍带着不思议的表情,一伸右掌把徐彬吸到了身前,她双眼露出浅黄色的光,似乎要把徐彬看个透彻。 片刻,她似乎有些沮丧,“是了,师弟确实练出体内灵气了。” 此刻的她撅着个嘴,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那徐彬,你想要师兄还是师姐陪你下山?”元一看向徐彬。 “师兄,我要师兄。”徐彬不假思索地喊道。 “很好,那么......”元一故意拖长了语调,“就让你师姐陪着你去吧。” “啊?”徐彬和韩欣儿同时发出惊讶的疑问,反观罗成似乎毫不惊讶。 “都是同门,自然要多多亲近,尤其是天才们要多加接触才是。”元一的嘴角也挂着坏坏的笑,徐彬看着这笑容总觉得那么眼熟,在何处见过。 “弟子遵命。”韩欣儿率先反映过来,低头抱拳领命,嘴角也弯起了一道淡淡的笑意。 徐彬一瞥之下,总算明白了元一的笑容在何处见过,却见韩欣儿带着那做作的笑容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师弟,好生准备哟。师姐要带你下山啦。” 此刻徐彬的心底只想呐喊。 “我不是天才呀!!!!” 第二十七章 下山 但无奈师命不可违,徐彬只得与韩欣儿踏上下山的路。 说是踏上下山的路,其实也不准确。韩欣儿从元一的仙兽园中抓住了一只仙鹤,那仙鹤原本并不想载二人下山,却在韩欣儿“把你炖汤。”的威胁声中被迫屈服。 此刻,二人正坐在仙鹤的背部,飞在云层之中。徐彬第一次真正飞在这样的高度,两只手抓着仙鹤的羽毛死死不敢撒手,而韩欣儿早已驾熟就轻,翘着腿,半躺在仙鹤之上。 “师弟,听说你是凡俗中来的?”韩欣儿一边在手中玩弄着刚刚从云层之中摘出的一小片云,不断给它变幻着形状,一边问着徐彬。 “是的,师姐,我是从吴国青山城来的。师姐难道不是吗?”徐彬回道。 “不是呀,我自小就是老师抚养长大。其他师兄除了二师兄,也都是修行世家的传人。不过,你说的这个吴国...那在哪儿?这个青山城...又在哪儿?”韩欣儿眼里充满了好奇。 “在...在吴郡南边...”徐彬沉思了一会儿,只能用相对比较的方式来回答韩欣儿。 “唔...这吴郡又在哪儿...”韩欣儿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 徐彬本就是第一次出门,自然对这外面的世界也不甚了解,面对韩欣儿的一连串追问,徐彬一时也答不上来。 好在这尴尬的局面并没有保持太久,仙鹤已经飞到了一座城池的上方,在缓缓向下降落着,在城外的一个树林仙鹤彻底停了下来。 徐彬和韩欣儿从仙鹤的背上跳下,而那仙鹤也轻轻地拍了拍翅膀,化作了麻雀大小,停在了韩欣儿的肩膀。韩欣儿用右手食指去刮了刮仙鹤的头,那仙鹤也讨好般地用头蹭了蹭韩欣儿的手指。 徐彬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正要迈步向城中走去。 “等等。”韩欣儿开口道。 徐彬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韩欣儿。 “记得,进了城,不要叫我师姐。”韩欣儿嘱咐。 “那叫什么?”徐彬困惑道。 “叫姐姐。”韩欣儿手一叉腰,俏目一挑。 “啊...为...” “别问,问就是姐姐。” 徐彬正要开口,却被韩欣儿无情打断。 “是,姐姐。”徐彬一抱拳。 随后,悄悄地跟在韩欣儿的身后,向着城池慢慢走去。 徐彬走近了这城池,这城池的围墙远远大于山阴,而士兵们装备的精良更是远胜吴国的甲士们。 “晋安。”徐彬轻轻地读出城墙上的两个大字,这两字似乎非工匠用凿子所铸,而是有修士以灵气驭剑在城墙之上所刻。 “你在看那两个字?”韩欣儿顺着徐彬的目光望去。 徐彬点了点头。 “那是数千年前通天境大剑豪段风鸣的手笔。”韩欣儿说着。 “数千年前?”徐彬惊讶地看着韩欣儿。 “四千年前段风鸣带着他的族人建立了这座晋安城,也成为了整个闽国的国都。” “不不不,我的意思,师...姐姐。”徐彬在韩欣儿的注视下连忙改口,“这座城池已经存在了四千年?” “当然,对于凡人也许四千年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但是对于通天境的强者来说,他们的寿元都是以万载计算的,四千年不过也只是他们人生的一小部分罢了。”韩欣儿解释着,“即使是老师如今也有三千余岁了,大师兄也已经九百五十岁了。” “那...姐姐,你几岁了?”徐彬这次没有说错。 “小屁孩,女孩子的年龄不要打听。”韩欣儿狠狠地敲了一下徐彬的头。随后气呼呼地顾自向前走去,徐彬也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只得抓紧脚步跟上韩欣儿。 进入城池之中,徐彬却发现寻常百姓的生活与他所见过的并无二处。 “不管在哪里,修士都不是主流,这些凡人才是。无论修士如何自诩超凡,终归是离不开凡人的。哪怕是在闽国这个由修士建立的国度之中也是一样的。”韩欣儿终于回过了头,向徐彬介绍。 “而且,皇室段家也曾下过多道谕旨,非国存亡之际,闽国修士不得干扰凡俗的生活,违者废修为。”韩欣儿接着说,“在一个四千年前就是通天境高手坐镇的地方,也没人敢乱来。” “原来是这样。”徐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对了师姐,咱们这次下山要买什么药呀?” “咱们要买龙涎香、百枯草、铁线花。”韩欣儿向着街边的店铺张望着。 “这些都有什么用?”徐彬挠着头,他接触修行也不过数日,对于这些药物自然是没什么了解。 “百枯草锻肌,铁线花强骨。”韩欣儿答道。 “那龙涎香呢?” “龙涎香止痛。”韩欣儿看到了想要寻找的药铺,先一步奔了过去。 “止痛...为谁止痛?”徐彬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着,突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该...该不会是给我止痛吧。” “快点儿!”韩欣儿从药铺中探出头,不耐烦地催促着。 “诶,诶,来了。”徐彬抛下脑中的念头,赶紧跟上了。 走进药铺,徐彬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一个伙计蹲坐在一个火炉前,他手里拿了个破蒲扇,轻轻地给火炉扇着封。火炉中的火一跳一跳的,“拍打”着火炉上的瓦罐,瓦罐里面褐色的汤药正慢慢翻滚着,几个气泡从罐底冒出水面,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很有几分烟火味。 徐彬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清湖村的家中,小时母亲也总是这样为他熬药。 “这位姑娘,可是来为家人抓药?”一个戴着小方帽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柜台前开口打断了徐彬的思绪,“有方子还是无方子?要不要本店代煎?” “我要龙涎香、百枯草、铁线花各八两。”韩欣儿对着那方帽男人说着,“不用煎,只管替我打包严实就行了。” “好嘞。”那方帽男人取出小秤和铁勺,转身去药柜中抓药去,他手指快速拨动着就见几钱药草被拨进了小秤的小铁盘里。 韩欣儿站在柜台前等待着,徐彬却在四下里逛着。一颗摆在店角的蛋状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徐彬感受到韩欣儿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那是龙蛋。”方帽男人一边打包着药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没有回头看来。 “这不就是一个蛋状的石头吗?”徐彬大声喊着。 “不知道,反正卖我的人是这么说的。”那方帽男子依然没有回头。 “多少钱?”韩欣儿开口。 “嗯?”那老板终于转头看向两人。 “我说多少钱?”韩欣儿又重复了一遍。 “二两黄金。”那方帽男人比划出两根手指。 “二两?二两在我们那都能买栋房了!”徐彬跳了起来。 “就二两。”韩欣儿压住了徐彬,“师弟你且在这等着,我去换些凡俗的钱来。” “师姐。” 韩欣儿没说什么,随后她拍了拍徐彬的肩,一跃出了这家药铺,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方帽男人也不在意,继续拨动着自己手中小秤上的秤砣。 留下充满不解的徐彬站在药铺之中。 这师姐......好像还蛮宠师弟的? 第二十八章 露白 徐彬见韩欣儿走远了,继续蹲在石头面前端详着。 “小伙子,你们是修士吧。”方帽男人突然发问。 徐彬没有反应过来,顾自在拨弄着石头。 “蹲在那的小伙子。”方帽男人见徐彬没有反应,又冲着徐彬出声提醒。 “啊,啊,老板,您叫我?”徐彬这才回过神来。 “我说你们是修士吧?”方帽男人重复了一句。 “是的。”徐彬讷讷地点了点头。 方帽男人不再言语,他把韩欣儿要的药草用三张油皮纸包好,又裁下三段红绳细细捆扎好,将三个小方块放在了柜台上。 做好这一切,他自己走出柜台,手里提着一个木制的小凳,坐在了火炉前,看着那伙计熬药。 药铺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只有火炉里柴火燃烧时偶尔传来几声“噼啪”的爆炸声,方帽男人和那伙计的脸别火攻映的通红。 “老板。”徐彬突然转头打破了沉默,“您这里能以物易物吗?” 那方帽男人听了缓缓站起身,“可以,但是我们可不收衣服鞋袜这些杂物。我们只收药材、药方这些,汤药也不收。” “老板,那丹药你们收吗?”徐彬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那个齐老留给他的翠绿小瓶。 方帽男人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徐彬面前,他从徐彬手里接过那个小瓶。 “这瓶子倒是不错。”方帽男人把瓶子举至眼前,“是用一大块海温玉直接雕成的,能最大程度地保存药物的药性。” 徐彬站在一旁抬头看着方帽男人的动作,他不懂药理更不懂玉石,自然不明白方帽男都在说什么。 方帽男又看了一会儿小瓶的瓶身,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用左手握住瓶身,把小瓶置于鼻下,右手将小瓶的瓶塞用力拔开,一股清香弥漫在整个药铺。那蹲在火炉前的伙计也忍不住抽动了两下鼻子。 “这......”方帽男子男子目露震惊。 他把小瓶递给了那烧火的伙计,那伙计也把瓶口凑在了鼻下轻嗅了一下。 “小伙子,你这是什么丹药?”伙计也抬起头看向徐彬。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徐彬挠了挠头,“这是家里的老人留给我的,说是叫什么...‘破障丸’?” 徐彬的语气充满着不确定。 “那你可知它的功效?”那烧火的伙计追问。 “好像说是可以让人变聪明?”徐彬用疑问的语气,似乎也在征求药铺二人的意见。 “是了,是了。我刚刚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目爽。”那方帽男子激动了起来。“药香亦具药效,这是甲级丹药的特点。” “嗯。”那伙计把小瓶放在了柜台上,自己站起身,“小哥你稍等一下。” 随后伙计转身拨开帘布,进了后房。 “他去干什么了?”徐彬望向方帽男。 “他去我们药铺的药师去了。”方帽男耐心地解释到,“小哥的丹药价值还需要行家鉴定我们才敢出手。” “还请小哥耐心等待一下。”方帽男陪着笑。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那伙计从后房扶着走了出来。 “叶老,您请鉴定一下这瓶丹药。”伙计客气地对叶老说。 叶老颤巍巍地伸出满是青筋的手,把小瓶拿到了面前,他先是细心一闻。徐彬见到叶老的身躯抖动了一下,随后他轻轻地把一颗淡蓝色的丹药从小瓶中抖落在手掌心中。 叶老把用手指将丹药夹起来,对准火光细细地观察。 末了,叶老又把丹药放回小瓶中,将瓶口也塞上了。 “小伙子,你这丹药是谁炼的呀?”叶老发问道。 “是我的一位爷爷。”徐彬没有隐瞒。 “你这位爷爷能带我们去拜见一下吗?”叶老眼露精光追问道。 徐彬摇了摇头,“不行了,爷爷已经搬走了,我也不知他去哪了。” “可惜了。”叶老叹了口气,眼里的精光消失了“本来还想拜访下前辈高人,能将破障汤这种再寻常不过的药物炼成丹状,而且炼到如此地步近乎没有杂质,在炼药的造诣上一定高深莫测。” “老爷爷,您看这瓶丹药能换多少钱?”徐彬并不在意叶老的话。 “这丹药,虽然难得,但毕竟是破障汤所成,品质也不过是甲下。”叶老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徐彬,“给你八十两吧。” “八十两银子吗?”徐彬听了有些不乐意,心里觉得是给少了。 “不,八十两足金。”叶老摇摇头。 “八十两!”徐彬惊呼出声。 “小孙。”叶老开口道。 “诶。”之前烧火的伙计应声到。 “去给他拿钱去。” “好嘞。”那小孙又掀开帘子跑去了后房。 “老爷爷,给我七十八两就够了,我还要买那个石头。”徐彬指着店铺角落的蛋状石头。 “送你便是了,一块破石头而已。”叶老显然不以为意。“小黄,给这个小伙子包上。” “诶。”方帽男也答应了下来,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油纸袋,将药草和石头递给了徐彬。 徐彬正要接过,却看见韩欣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呐,掌柜,二两足金。”韩欣儿手里捏着一块成人食指大小的黄金。 “师姐,不用了,我已经付过了。”徐彬侧过头露出天真的笑。 “你付过了?你哪来的钱?”韩欣儿不解地问道。 此时,方帽男和叶老都有意向着柜台前的小瓶移动着,隐隐之间挡在了韩欣儿和小瓶之间。 “喏,我把那个给他们了。”徐彬指向叶老和方帽男的身后。 “我看看。”韩欣儿不顾叶老和方帽男的阻拦,顾自走到了柜台前,把小瓶拿起来。 “天品丹药,你居然还藏了这种东西!”韩欣儿转头看向徐彬。 韩欣儿此话一出,方帽男和叶老的脸色皆是一变。 “小姑娘,你看不懂,这是一瓶甲下的破障丹罢了。”叶老开口道。 “就是,哪来什么天品丹药。”方帽男人附和着。 “哼,我看不懂?”韩欣儿凤目一倒,冷冷地看着二人。“我自幼学习药理,十岁便可开炉炼丹,对丹药一道又怎会不懂?” 徐彬见着方帽男和叶老脸色又黑了几分。 “这丹药多少钱卖的?”韩欣儿扭头看向徐彬。 “八十两。”徐彬并没有意识到现场的情况,停顿了一下后颇带骄傲地说“黄金哟。” “嘭!”韩欣儿一巴掌用力拍在柜台上,“你们这是欺负我弟弟不6懂金石之术?” 药铺二人不敢言语。 “八十两来了。”那烧火伙计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进来,看着店内四人和诡异的气氛一时不知该怎么样。 “这药我们不卖了。”韩欣儿斩钉截铁地说。 “别呀,姐姐。”徐彬有些焦急,显然他对八十两足金的价格很是满意。 “你闭嘴。”韩欣儿一瞪徐彬。 “别呀,小姑娘,这买卖谈成了哪还有反悔的道理。”烧火的伙计陪着笑,却是和方帽男子一左一右地逼近韩欣儿的身边。 “你们要怎么样。”韩欣儿警惕地看着两人。 “不想怎么样,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买卖不是。”方帽男子也开了口。 “没什么好谈的。”韩欣儿将自己的下巴微微抬起,“这是三两金,算是药材和石头的钱。” 说罢,韩欣儿把钱甩在了柜台上。 但是二人却没有停下逼近的脚步。 “你们再过来我就喊非礼了。”韩欣儿丝毫不惧,挺起了自己的胸脯,用手抓住自己的领口做出要撕的模样。 此时,店外也响起了巡街甲士整齐的脚步和刀剑碰撞的轻响。 方帽男子和烧火的伙计停下了脚步。 趁此间隙韩欣儿一把抓起已经打包好的药材和石头,抓住还在发懵状态外徐彬的手,向着店外冲去。 “后会无期。”即将跨出药铺门槛的那一刻,韩欣儿回头咬着牙说了一句。 第二十九章 杀人越货(上) 韩欣儿一只手拉着徐彬,另一只手提着药草和石头,头也不回地向着城门方向走去。两人在人群之中穿梭,有时不小心碰到了谁的肩膀,撞倒了谁家的孩子也不回头去看,人群之中响起了一片骂声。 徐彬几次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韩欣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吓的也就不敢出声一句,只得默默地跟着韩欣儿加快脚步。 两人走出那宏伟的城门,韩欣儿拉着徐彬的手径直向来时落下的树林快步走去。 “师姐,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徐彬感受到了身后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虽然他现在充其量算个练气一阶的修士,但曾经内力改造的五感依旧灵敏,更何况对方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在他们的身上。 “嗯。”韩欣儿只是答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来人放在心上。 二人拉着进了树林之中,六个黑影也静悄悄地摸进了树林。 这六个黑衣人如同鬼魅一般在大树的枝干间跳跃着,每一跃都有四五米之远,而落在树干上除了树干轻轻地有一阵摇动,甚至无法惊起停在枝丫的鸟儿。他们几个起落间,就已经咬在了徐彬和韩欣儿的身后。 徐彬和韩欣儿走到了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几位,请出来吧。跟了一路,未免有些辛苦。”韩欣儿并未回头,背对着黑衣人说道。 六个黑衣人见状也不再隐藏在树丛间,从枝干上跳下来,呈半圆状逼向韩欣儿和徐彬。 “姑娘这是为自己选了一个好葬地呀。”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徐彬听出正是那药铺里方帽男子的声音。 “本来若是把那丹药交予我等,自然可以放姑娘离开。”另一个黑衣人也向前走了两步,果是那烧火的伙计,“现在只能让姑娘连命一起留下了。” “你等便这么自信?”韩欣儿扭过了头,徐彬看见她已经把自己的剑握在了右手。 “知道姑娘是修士。”方帽男把自己背在身后的砍刀抽了出来,“我们来了三个宗师,三个上品武者。不知道姑娘觉得自己能够对付几个?” 烧火的伙计没有再说话,剩下的黑衣人也将各自的武器抽了出来,他们嘴角的笑容却是让人觉得他们自觉吃定了徐彬二人。 徐彬暗暗观察着,虽然听那方帽男说出三个宗师时他心理就已经凉了一半,但是仍然在寻找一线生机。他见站在最前的方帽男和伙计都手持大刀一左一右包着韩欣儿,他们二人的武器上散发着宗师独有的暗红色内力,无疑是威胁最大的。 站在最后的黑衣人手持一杆劲弓,弓此刻被拉至半满,箭头上缠绕着白色的内力,而弓手的目光盯着韩欣儿和徐彬的后路,看来他是为了防止二人转身脱战。剩下的三人,一人手持链锤,两人手持短刃,都没有明显的内力在散发,分不出谁是最后的宗师。 “姑娘若是把丹药交出,还可以给姑娘和弟弟一个痛快。”方帽男双手用力,刀被横在身前,做出预备进攻的架势。 韩欣儿没等对方动手,抢先一步动手。只见她先抛出一枚符篆,化作了一个淡黄色的罩子护住了徐彬,而后手中的长剑凭空飞起,右手掐诀,剑身瞬间化作九道,九道残影向方帽男激射而去。 方帽男子不慌也不忙,鼓动起内力,手中长刀一挥,一股磅礴的刀气划过空气,向剑影斩来。 瞬间八道剑影被斩散,只剩最后一道剑影向着方帽男射去,方帽男向后退后一步,他身后的两名手持短刃的黑衣男子一左一右从他身后蹿出,两人手掌叠在一起挡在飞剑的必经之路上,任凭剑身贯穿他们的手掌,脸上表情也未变换一丝。 韩欣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法诀变幻想将飞剑收回,却发现飞剑与她已经失去了联系。 “血咒。”韩欣儿抬头,却看见烧火伙计的大刀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韩欣儿法诀一掐,以移形换位之法躲过这一击,那伙计见状变斩为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韩欣儿衣袖一挥。 “呼风。”一股强劲的风以韩欣儿为中心鼓荡起来,伙计被吹的倒飞出去,四周的大树发出“漱漱”的响声,伙计把刀倒插进土中保持着自己的身形,手持链锤的黑衣男挥动链锤,带着铁链的原锤在空中旋转一番,向着韩欣儿的面门砸来。 “师姐小心!”徐彬大喊。 韩欣儿正要应付那飞来的链锤,听了徐彬的喊声向一旁一看,看见方帽已经冲到了近前。 “呼......”韩欣儿想要故伎重施,一支弓箭向着韩欣儿飞来,打断了韩欣儿的掐诀。韩欣儿侧脸躲过这一箭,但锋利的箭头还是在她娇嫩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正向外渗透着血珠。 而链锤和伙计的大刀也已经躲不开来,同时击打在韩欣儿的身上,但一股反冲力将链锤和伙计都震飞了出去。 “护身法宝。”伙计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 而再观韩欣儿,此刻已经是吓得俏脸煞白。 “师姐,别愣着,快甩仙法呀!”徐彬见韩欣儿愣在原地,焦急地喊着。 “噢噢噢噢。”韩欣儿这才回过神。她右手举平在空中一划,“唤雨!” 这一片的天空顿时阴沉了下来,接着暴雨骤降,只是那雨一还未接触到人便化作一米长的冰锥,一下扎穿了一名没有防备的,正以血咒控刀的黑衣人。 剩下的几人一见,撑起内力防护。 只是那黑衣人少了一人,这血咒也就破开。 韩欣儿心念一动,被黑衣人控住的长剑颤动了一下,黑衣人怒目圆睁想要尽力控制住这剑,却“哇”地喷出一口血雾,那长剑还是飞向了韩欣儿。 而伙计和方帽男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两人同时从地面弹起,一左一右同时向韩欣儿砍来。 韩欣儿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轻轻转动。 “落叶断。”她目中冷光爆闪,手中的剑却消失了。 方帽男和伙计只觉得面前有劲风刮来,下意识去挡却觉得脖子一凉,看着自己的脑袋从身体慢慢脱落,待人头掉在地上的一刻,徐彬却看见二人又重新出现在了七步开外的地方。 二人的头颅和身子还好好地保存着,只是脸上全是冷汗,面色仓白,似乎刚刚用尽了力气。 “替死木。”韩欣儿大惊,“你们干这勾当居然也有修士相助。” “别说的那么难听吗。什么叫这勾当。”方帽男喘着粗气说。 “也不过是谋生之道。”伙计已经恢复了脸色,他眼看着就要再冲来。 “神通,青。”韩欣儿气势暴涨,手一指脚下的地面,地上的草木突然疯狂生长起来,随处可见的野草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瞬间长至两米有余,而且向着药铺众人缠绕而去。 韩欣儿见状,赶忙回头要拉起徐彬逃跑。 “师姐,你不是金丹吗,怎么打不过他们?”徐彬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他已经忘记了韩欣儿的交代。 “我本就不是以力取胜,老师座下九名弟子各有所长,我所擅长的是草药金石之道。”韩欣儿咬着银牙,一脸黑线。“在此之前,我从未与人交手。” “啊。”徐彬一脸震惊。 “快跑,中品宗师本就与寻常假丹境修士实力相仿。”韩欣儿催促道,“而且他们几人也非一般武者,是被人为炼制的‘巫士’。” “那是什么?”徐彬的求知欲无论在何时何地总是这么高涨。 “他们被人一血脉秘法强行激活自己的血脉,从而换得不合常理的实力增长,但是代价是透支他们未来的生命,你看这几人虽然宗师,但是寻常宗师动辄两百年的寿命他们断不可能活到。” “血脉之术一旦激活,受术者不出十年必死无疑。”韩欣儿坚定地说,“这还是没有过度使用的情况......” “师姐,你说的过度使用是不是那样?”徐彬难得打断了韩欣儿说话,愣愣地指着韩欣儿的身后。 方帽男此刻双眼通红,全身上下都冒着红色的血气,他手里的大刀刚刚斩开了野草的束缚。 “血......”方帽男直勾勾地盯着徐彬和韩欣儿。 而韩欣儿的眼里充满了绝望。 第三十章 杀人越货(下) 方帽男此刻的气机暴涨,肉眼可见的血色蒸汽在他周身蒸腾着。几个黑衣人都疯狂地后退着,似乎在躲避方帽男子。 “血!”方帽男发出一声嘶吼,冲向韩欣儿和徐彬。 韩欣儿一把推开徐彬,手指轻点数下,飞剑冲向了方帽男子。方帽男挥起手里的大刀,要狠狠地与韩欣儿的飞剑相撞。 “疾。”韩欣儿咬破舌尖喷出几滴精血,飞剑受了精血,速度变的更快,灵巧地躲避着方帽男的大刀。方帽男大喝一声,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他抓准机会将大刀朝着飞剑的剑身狠狠劈下。 “绮罗。”韩欣儿手指法诀变幻,飞剑轻巧地躲过方帽的这一击,以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轨迹变幻着,最终一剑刺在了大刀的刀面,方帽男的刀瞬时炸裂了数块。 韩欣儿见状眼中一喜,左手一点,飞剑刺向方帽男的咽喉。 而方帽男冷笑一声,伸出右手凌空一手抓住了飞剑,手上此刻显现出一层细密的鳞片,韩欣儿的飞剑如挣扎一般抖动,却都被方帽男子拉回,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大踏步朝前走了过来,舌头舔过自己的上唇,那舌头的舌尖如蛇一般分叉,看着令人作呕。 走了三步,方帽男右手住飞剑将其作为飞刀一般朝着韩欣儿大力投来,韩欣儿连掐数诀,却发现无法掌控,赶忙向一旁侧过头去,她的飞剑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侧“砸”进了她身后的一根大树之中。 那大树瞬间轰然倒地。 韩欣儿感觉右臂传来一阵疼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衣物已被割开,她的右臂平添了一道伤口。 “啊啊啊啊。”方帽男见了血,更加兴奋,身体机能似乎又攀爬了一个台阶,速度陡增,在韩欣儿目瞪口呆之中冲到了她的身前,韩欣儿来不及阻挡,只能眼见着一爪向着自己的胸口击来。 韩欣儿来不及掐出法诀,只能凭法宝抵挡,受此一击也是被打的横飞出去,亏得元一赐下的护身法宝才没被打穿胸口,但也胸口中一股气血上涌。 她喉头一动,那股逆血被她硬生生憋回去了。 而另一边,方帽也被护身法宝震得飞出了数米之远,一时完全失了神志,此刻正躺在地上手舞足蹈着。 “师姐。”徐彬赶忙跑去查看韩欣儿的伤势。 韩欣儿见徐彬走近,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了几张符篆。 “师弟,这里是神行符和掌心雷符。你拿着它们快跑,我来拖住他。趁着他正在狂暴之中其他人不敢靠近我们,抓紧跑。”韩欣儿把符篆塞到了徐彬的手里。“他现在显然神志不清,我来挑衅他,他便只会攻击我一人。” 徐彬低头看着手中的符篆。 “神行符只要贴在脚上,跑出三步就会自动激活。”韩欣儿拿起一个符篆。 “那掌心雷呢?”徐彬问道,此刻方帽男已经站起身,赤红的眼睛正在寻找着他的目标。 “你把符篆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心中默念‘雷起’,自然就有雷法掌握于手心。”韩欣儿把符篆夹在了徐彬的指间,“快跑。” 徐彬抬头看向韩欣儿。 韩欣儿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这个怪物的鳞甲太厚了,掌心雷劈不开的。这个符篆是你若是被抓住了,用来自杀用的。” 说罢,韩欣儿从怀里又抽出了一张符纸,“这是大师兄突破逍遥前为我写的一张剑符,我来拖住他。”此刻韩欣儿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方帽男已经冲来了,韩欣儿一把推开徐彬,准备迎上。 电光石火之间,方帽男那满是鳞片的爪子已经逼到了面前。 “呵啊——”韩欣儿发出一声暴喝。 一个身影却挡在了她和方帽男之间,方帽一把抓住了那个身影的咽喉。 “咳啊!”徐彬的喉咙被锁住,他左手抓着对方的手掌想要掰开对方的手指,嘴里却是痛苦地咳嗽着。 方帽男用单手兴奋地把徐彬举过头顶,他张开自己满是尖牙的嘴巴,如蛇信子一般的蛇头舔舐着徐彬,徐彬的喉咙距离方帽男的嘴越来越近。 “我...咳...最讨厌蛇了!雷起!”徐彬沙哑着声音嘶吼着,他挥舞在空中的右手掌心亮起了一个半圆状的亮点,暴虐的雷电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方帽男下意识想把徐彬举的离自己远一些,徐彬伸出左手抓住方帽男的头发,右手用力把掌心雷塞进了方帽男的嘴里,怕被吐出他还用力地把手向前一伸,带着手腕都在其嘴里,一阵光芒闪烁,徐彬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变暗了几分。 而方帽男仿佛一下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往下瘫软着。 抓住徐彬喉咙的手也松了开来。 “咳咳咳。”徐彬抓着自己的喉咙狂咳不止。 倒在地上的方帽男嘴中发出肉类烤至焦糊的味道,他的脸颊已经在掌心雷的暴虐中不见了踪影,他正吃力地喘着气。徐彬看见他的脸正缓缓恢复着,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师姐...咳...快!”徐彬一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指向韩欣儿飞在一旁的飞剑。 “啊?啊!好!”韩欣儿也没想到一发掌心雷就将对手放倒,此刻回过神来,咬紧牙手指一挥,那飞剑飞到了她的手中。 徐彬支撑着韩欣儿直起身,韩欣儿把自己的飞剑对准方帽男的太阳穴用力地扎了下去,一阵黄色混杂着红色的液体从飞剑的入口流出,韩欣儿闭上眼,手上又是一发力,将剑身扭转了一下。 方帽男浑身一阵抽搐,不再动弹。 “呕。”韩欣儿背部一阵起伏,一口吐在了方帽的尸体上。 而远处的几个黑衣人见此处没了动静,又围了上来,站在了约莫三十米外观察着这边。 “你们杀了黄大哥。”那烧火的伙计眼里充满了震惊,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了。”那弓手开了口,“速战速决。” 说罢连发三箭,韩欣儿右手掐诀,左手在身前画圆,一层泛着白光的护盾出现了身前,挡住了来袭的箭矢。 “快上。”那没了链锤的黑衣人,空手冲了上来,他的手上闪烁起了赤红色的内力。 那伙计和持刀的黑衣人也紧随其后,挥舞着各自的兵器冲了上来。 “师姐,怎么办。”眼看着三人已经冲到了不到十步距离,他看那护盾断不可能再抵挡这般攻击。 “我在想办法!”韩欣儿也在大喊着。 但她也知道此刻想走也不可能了,只要护盾一撤,那弓手的箭矢瞬间就能飞到眼前。 “快!剑符!”徐彬催促道,三人已经举起武器要冲撞护盾。 “去!”韩欣儿一咬牙,将一张画着一条扭曲的横线的黄符纸向前扔出。 而三人也已击破了防御。 “阴五雷,破阵。” 徐彬听到了罗成那不急不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徐彬看见眼前的三人瞬间炸成了血雾,而后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飞快向那弓手飞去,那弓手心中一惊,朝着虚影连发数箭,但却丝毫不能阻挡,甚至不能拖慢一丝一毫的速度。 “不!”在弓手不甘的吼声中,那虚影把一根条状物插进了他的胸口。 “轰隆!”随着一声巨响,弓手的动作凝固了,而那虚影也消失不见。 徐彬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那弓手。 一阵风吹过林间,带动树叶发出摩挲的声响,吹过那弓手,却见他凝固的身影一点点飘散开来,最终化成了灰被风吹散。 “师姐。”徐彬脸上被那三个凭空炸开的血雾沾满了血污,他转头看向也满脸是血的韩欣儿。 “嗯?”韩欣儿此刻的表情显得木讷。 “你为什么不早点摸出这道剑符。”徐彬话虽说如此,但语气却并无责怪,他也已经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 而那只变成麻雀模样的仙鹤此刻从韩欣儿的袖口里探出了头,站在韩欣儿的剪头“啾啾”地叫着。 ...... 此刻,晋安城的某一个角落,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声音缓缓响起。 “有人毁了六个‘巫士’。” “是谁?” “不知道。” “是殷家吗?” “不,不是巫术毁的。” “我闻到了,精纯的灵力。是修仙者。” “看来是哪家历练的弟子。” “杀了他。” “杀了他。” “为我们的大业。” “为我们的大业。” 话音刚落,一道裂缝凭空出现,一道淡紫色的阴影冲入了裂缝之中,透过裂缝带出来的光,那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没有眼睛和鼻子的人,本该是眼睛和鼻子的位置此刻只能看到一点点骨骼凸起的轮廓,他的脸就像有人把一团浆糊均匀地抹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张没有嘴唇的嘴。 两排发黄的牙齿连带着牙床暴露在空气中,嘴角像被人撕裂一般,硕大的伤口连至耳根,他朝着裂缝的反方向缓缓转头,只见他的后脑赫然还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巴,此刻似乎正在咀嚼着什么。 “为我们的大业,杀了他。”后脑的嘴又重复了一句。 第三十一章 归程 徐彬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韩欣儿,在刚刚的斗法中,她已然将自己所有的灵力都倾之一空,而方帽男那最后的那一爪更是给她的五腹六脏都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若不是有元一赐下的护身法宝,只怕在那一击之间她已被洞穿了身躯。 此刻她面色苍白,虽然发白的面色让她原本就美丽的面庞更添了几分柔弱的神态,令人心有不忍。 而徐彬此刻已是耗尽了自己体内本就稀薄的灵气,一手扶着韩欣儿,自己却也是一手撑着树在喘着粗气。 那张“掌心雷”符篆一瞬间抽尽了他体内无几的灵力,在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和精血也有些被抽走抵做了亏少的灵气。 “这些符篆,真吓人。”徐彬一边心中默念,一边把韩欣儿扶上已经变得硕大的仙鹤。 韩欣儿被摇摇晃晃地扶上仙鹤后,别说站着,便连坐下的力气都没有,身体瘫软在鹤背上,两只手臂无力地环绕着鹤颈,与来时的她判若两人。 “师姐,你感觉如何?”徐彬也费力地翻身爬上鹤背,他下意识地与韩欣儿保持了些许距离,而后关切地问道。 “感觉...不太好。”韩欣儿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肋骨尽数折断,有一根斜刺进了我的脏器之中,一根刺进了我的心脏之中,如今我正用灵力压制着,一旦我的灵力耗尽,我当即就会死去。” 韩欣儿说着,眼睛一闭似乎就要沉沉地昏过去。 徐彬见了忙直立起上半身,想要伸手去拉韩欣儿,试了几下还是不敢触碰韩欣儿。 “这...这,师姐怎么办。”徐彬的脸因为着急而涨的通红,点点细密的汗珠出现在他的额角。但韩欣儿却没有反应,只是趴在鹤颈上灭有动静。 “师姐,师姐,你别死啊。”徐彬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声音随着他身体的颤抖而变得尖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话,害的师姐变成这样,师姐,师姐......” “哇——”徐彬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哽咽,干脆直接哭了出来。 “嘘——”韩欣儿微皱起眉头,睁开了眼,吃力地竖起自己的手指放在嘴前,“别吵了。” 徐彬哪里肯听得进去,哭的更凶了。 “我说别吵了。”韩欣儿突然加重了语气,但仍掩盖不了话语中的虚弱,语气旋即又温柔了下来“刚刚是骗你的。” “嗯?”徐彬听后,渐渐停下了哭声,只是还在抽泣着。 “真的,我只是受了点内伤。”韩欣儿无力地摆摆手。 “师姐你没骗我?”徐彬用手背擦着和鼻涕混在一起的眼泪,左右看看,顺手就抹在了仙鹤身上。那仙鹤不悦地回头瞪了徐彬一眼,但因为韩欣儿的缘故,它也没做出什么剧烈的动作。 “真的,但是你再不安静点,我就要被你吵地重伤不治了。”韩欣儿露出无奈的表情。 徐彬见了赶忙捂上了自己的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又拍了拍仙鹤的脖颈。 “笨鹤,飞快点。” 仙鹤长鸣一声显然对这个称呼表示抗议,但飞行的速度确实加快了些。 而就在徐彬打算安分地等待着抵达元一洞府的时刻,一道淡黄色的遁光从他们身后飞来。 徐彬一下绷紧了神经,他把飞快地站起身,把自己的断刀拔出了包裹。 虽然自知自己绝不是那遁光主人的对手,但他已在心中暗下决心若不把他杀死,任谁也不能染指他的师姐。 虽然徐彬做了许多复杂的心理活动,但其实也不过两个呼吸的事,那遁光就从他们视线初及的地方来到了近前。就在徐彬紧锁的目光之中,那遁光渐渐退去,露出了藏在光中人的真身。 “大师兄。”徐彬赶忙把断刀收了起来,向着来者行礼。 来者正是罗成。 罗成只是轻轻一点头表示答应,目光越过徐彬看向韩欣儿。 徐彬见了,侧过身为罗成的视线让开了空间。 罗成凭空迈出一步,右脚的云靴轻轻地落在仙鹤的背上。 “大师兄,你怎么了。”韩欣儿抬头看着罗成。 “你一用我留下的剑符我就赶过来了。”罗成轻声道,“我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能喘气的生灵了,我以卦象算至你们已经到了此处,便就赶来了。” “多谢大师兄。”韩欣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师妹你莫动。”罗成阻止了韩欣儿,“让为兄为你检查一二。” 说罢,罗成眼中发出精芒,一股股精粹的灵力从他的袖袍之中传递至韩欣儿的身上。 “师妹,你的五脏六腑怎受到了这般冲击,所有的脏器都已经移位。”罗成说道,“若非你有灵力护着只怕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韩欣儿银牙咬着嘴唇没做声,显然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伤势。 “大师兄,你快救救师姐。”徐彬听后着急地拉着罗成的衣角。 “我不善医术,只能以灵力稳住你的伤势。而且以你的伤势怕只有老师亲自出手才能为你正位,否则即便没有性命之虞,也会遗下祸根。”罗成皱着眉,他说的也是实话,元一座下本就只有韩欣儿医术超与众人,其他的弟子在医术一途,并没有过于深入的钻研。 “嗯。”韩欣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此驾鹤太慢了。”罗成嫌弃道,而那仙鹤竟也没有做出什么不情愿的表现,“我以遁术载我们离去。” 罗成袖中飞出一柄飞剑,那剑化成了一股光芒包裹住三人一鹤,向着元一洞府的方向激射而去。 而就在三人遁光远去的位置,几片云雾慢慢变得不真实,最后若隐若现。 “主人可没说有个逍遥境的雷法剑修。”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从云雾之间缓缓显现出来,“这我可解决不了,得换另外两个家伙来。” 祂自言自语着,眼睛里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瞳孔正缓缓转动着。 随着瞳孔转动,祂身前的空间开始扭曲,最终撕出了一个半尺大小的裂缝,而那紫色身影宛若化成一股雾气钻入裂缝,就此消失不见。 第三十二章 茧 在罗成的遁光之中,三人片刻便返回了元一的洞府周围。罗成从腰间取出一个罗盘,在罗盘之上轻点数下,眼前的场景顿时变得虚幻起来,一条由云雾凝成的道路从元一洞府的门口直通他们的脚下,罗成抱着韩欣儿率先从鹤背上跳上了云路,徐彬见了紧紧跟着他。 云路拉扯着他们快速向洞口而去,身后景象一阵模糊后恢复如常。 “老师,快救救师妹。” 距离元一洞府尚还有段距离时,罗成已是心急如焚,不自觉焦急地就喊了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罗成的喊声,洞府的门缓缓打开,一个青年道人随着一阵清风踏出了洞口。 “老师。”罗成落地站稳,向那道人行礼,而他怀里的韩欣儿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 “本体正在闭关,由我来看看吧。”这几日徐彬虽已了解了所谓“身外化”身之术,但真的得知那青年道人是元一的化身,心中还是充满了震撼。 那青年道人在韩欣儿身前站定了,几道青绿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激射而出没入韩欣儿的体内,他闭着眼似乎在仔细感受着韩欣儿的伤势。 “她的伤很重,我需要以药理调养。”道人皱着眉。 “是。”罗成点头应承。 “你不必跟来了。”道人回首拦住了想要与他一道的罗成,“你去为你的小师弟配置药物吧。” “这....”罗成有些犹豫,似乎想再争取一下。 “你的医术,你想必自知,不必掺和了。”道人面无表情冷冷地打消了罗成的念头,这一具化身,显然比元一本人要绝情的多。 “弟子...领命。”见元一这么说了,罗成只得领命,深鞠一躬,看着道人抱着韩欣儿走入了洞府。 “师兄...”徐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罗成。 “没事的师弟,你师姐自有天福,会没事的。”罗成转过头来,脸上的担心与忧虑一下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徐彬熟悉的那张笑脸。 “走吧,师弟,为兄带你去配置药物。” “嗯。”徐彬刚一点头,感觉自己身形一轻,与罗成已经出现在了一池泉水旁。 “这是老师所搜集的灵池,其中的泉水皆是灵气所化。”罗成向徐彬介绍着这一池泉水的由来,“诶诶欸,你要干嘛!” 只见徐彬一听罗成说着池水是灵气所化,一个箭步就冲在了灵池边大口地喝了起来。 “师烘,蔗水亨天(师兄,这水很甜)。” 罗成看了徐彬的模样差点掉头就走,眉毛轻抖,终于忍住了这个念头。他袖袍一抚将徐彬裹着拉起了身来。 “师弟,这水不是用来喝的,是给你泡的。”罗成说道。 徐彬听罢有些窘迫,他涨红了脸,两只手局促地在身前搓动着。 罗成咧嘴一笑,“脱了衣服下去吧。” 徐彬听了,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光着腚站在罗成面前,随着罗成大手一挥,徐彬翻身进了泉水之中。 “师兄,这泉水舒适的很啊。”徐彬双脚踩着水,一边喊着,一边嬉闹着用手拍起水花溅向罗成。 罗成只是笑笑,左手腾起一道火焰,右手将韩欣儿先前买来的那些药草都扔进了火焰之中,那药物在煅烧的过程中发出宛若雷响的噼噼啪啪声。 徐彬趴在水边愣愣地看着罗成炼药,那些药物在罗成灵力的引导下被慢慢压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液化,最终化成了一滴青绿色的汁水。 “师弟,你且往后退一步。”罗成对着徐彬说道。 徐彬听后听话地向后退去了一步,罗成翻转手腕,那滴青绿色的汁水就径直掉入了泉水之中,静静的漂浮在泉水之中。 徐彬好奇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滴液珠却被罗成用眼神制止。 罗成右手指间轻弹,一丝灵力钻入了液滴之中,液滴四散了开来,瞬间整片泉水都被染成了青绿之色。 徐彬惊奇地看着那青绿色在水中扩散开来,他一抬头看见罗成正看着水中扩散的颜色发着呆。 “师兄,不必担心我。你去陪师姐吧。”徐彬朝着罗成笑道。 “这...师弟。”罗成陷入了犹豫。 “没事的师兄,我可以。”徐彬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罗成听了徐彬的话,把自己的佩剑拔出插在了土里“师弟,你且记住,所谓练气,练的乃是五脏六腑,是四肢百骸。若说修行之途,其实就是比拼谁能装下更多的灵气,你就当你自己是一个瓶子便可,练气期就是让你的瓶子变得更加坚固,让你在往后能够走得更远,容纳更多的天地灵气。” “这药水会让你苦痛不已,但也会让你真正摸到修行的门槛,今日之事是打基础,你若想他日能青云而上,今日就唯有坚持。” 罗成神情严肃地告诫着徐彬,见徐彬点头答应后便又嘱咐了几句,随后就匆匆向着元一洞府赶去。 而徐彬站在泉水之中,感受着药物侵袭他的身体,一开始只有点酸麻感,徐彬不以为意的笑笑,心道即使幼年徐青松的炼体药物都要比猛烈上许多。 可片刻之后那猛烈的药性就让他把先前所想尽数吞回,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怒目圆睁,额角的青筋骤时暴起,隔着皮肤也能看见那血管在一搏一搏地挑动着。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痛苦的体验,这疼痛仿佛一把被磨钝的刀子,要一点点地把徐彬的皮肤给生生扒下。 徐彬浑身颤抖着,强忍着痛楚,手指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手掌,嘴唇也被自己咬地流下了一丝丝的血液,甚至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有丝丝血迹在不断地向外渗出,一池泉水已经被染的带着一丝血红。 “啊!!”徐彬大吼一声,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等痛楚,他向着岸上冲去,谁知手刚刚摸上了池岸,却看见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罗成插在岸边的剑上扫来。 徐彬躲避不及,被光芒扫中了小腹,只觉得全身酥麻,身体变得僵硬,脑子也变得迟钝起来,药物带来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不少,只是已经半在水面外的身子又直挺挺地跌回了水池。 “啊!”徐彬落入水池中又发出一声长啸,那药物带来的痛楚又一次唤醒了他的活力,也又一次把他从迷迷瞪瞪的知觉中拉回了疼痛的现实。 徐彬半眯着眼,仅剩的眼角之间看见他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面部表情已经扭曲,眼睛和鼻子简直是拧在了一块,嘴唇发白,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他的额头掉落在泉水中。 他在痛苦之中忍耐着,这痛苦几乎要把他凭空撕裂开来,但他也能感受到一股难名的历练正在洗练他的全身,让他本就胜于常人的体魄又一次变得更强,他的筋脉宛若一根根抽水泵一般,从泉水之中汲取着灵力,又将灵力压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而在这要命的疼痛之中,徐彬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正渐渐地变的麻木,他的意识也陷入了一阵奇怪的状态,仿佛有一双大手把他的意识像一块破布一般,不停地按在搓衣板上搓动又拧干,他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瞳孔之中一个北斗排列的七星慢慢显现出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彬终于不再那么贪婪地从灵池之中吸收灵气,那些灵气渐渐地从他的毛孔之中溢出,形成了一根根细丝状的物体,慢慢包裹起徐彬的身躯。 若是从远处看去,宛若一个浅白色的茧正包裹着徐彬。 第三十三章 七师兄 在元一的洞府之中,没有日落日出,徐彬在那个茧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灵池中的泉水已经彻底恢复了透明,包裹着徐彬的茧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咔。”茧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裂纹。 “咔咔。”那道裂纹不断扩散开来,很快便遍布了整个茧身。终于随着茧身的一阵轻轻晃动,碎裂了开来,露出了徐彬赤裸的身子。 “呼——”徐彬喘着粗气,将湿透垂挂在面前的头发理至脑后,抹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泉水的液体,划着水从破碎的茧中走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体内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轻轻地握住了拳头,闭上双目,开始回想“归元诀”中的呼吸法。 徐彬在泉水中站定身形,先习闭气,以鼻腔吸入周身还残存的灵气,他的小腹渐渐鼓起,而后他屏气凝神,将自己的全部心神沉入身体中,而后再张开嘴唇,将体内的浊气吐出,不断重复如此。 在这种奇妙的呼吸法之中,徐彬的仿佛能看见他的五脏六腑,看见一道道泛着微光的灵气在他的全身各处经脉之中缓缓流动,他的气海正随着他的呼吸做如潮汐一般的律动。此刻的徐彬,就仿若一个初窥星空的孩童,第一次见着了这灿烂的星海。 而此时若有旁人站在徐彬身旁,听到的会是传自徐彬肉身的龙吟之声,时高时低,时沉时扬。而徐彬的全身的肌肉也正随着他的呼吸的起伏而缓缓地起伏着,仿佛一条卧龙正在缓缓苏醒。 “喂!” 徐彬被这突然的喊声打断,顿时从这玄妙的意境之中脱离了出来。 “师傅的呼吸法,可不是你这般练的。”说话的是一个抱着柄长剑的戎装青年,此刻站在岸边正以一种玩味的神色打量着徐彬。 “师兄好。”徐彬虽不认得此人是谁,但是转念一想能入元一洞府的想来也只有元一的诸位弟子。 “呵,看你还算聪慧。”那戎装青年笑着说,“我是你的七师兄,我叫卢博。你上岸来,我来告诉你这呼吸法应该如何施展。” 徐彬划水到岸边,刚想伸手触摸池边,却又把手缩了回来。 “抓紧点,我可忙着呢。”卢博见徐彬有些磨蹭,收起了笑脸,脸上露出了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徐彬呲着牙,指向了岸边罗成留下的剑,他耸了耸肩缩了下头,表示自己也很是无奈。 “哈哈哈,大师兄还是喜欢玩这手。”卢博哈哈笑着摇摇头,他走到罗成的剑旁,手中闪烁一道如罗成般的淡黄色光芒,随后轻轻一拔,随着那剑体被拔出地中,那剑在卢博的手中化成了灰烬。 “师兄之剑拓只留剑气三缕,三缕用尽便会消失。没想到你竟只触发了一道剑意。”卢博有些吃惊地说,“果然有些不同,难怪师傅让我接你去历练。让我来看看你已经达到何等的境界。” 说罢卢博一把抓过徐彬,他仔细地感受了下徐彬此时内力的波动。 “练气六阶。”他眯起了眼,“说你是天纵之资可不为过。” 徐彬有些莫名地站在原地,仍赤身裸体的他并没有被卢博的夸奖而感到兴奋,此刻的他只感觉有些不自在。 “虽然你确是靠着师傅的药物才到如此境界,但初一领悟就能到练气六阶,着实罕见。”卢博说着,“但是,你施展的呼吸法有误,师傅所传授的呼吸法乃师傅穷经皓首才总结出的一套基础修行之法。” “此法之玄妙在呼吸之间,你刚刚只顾吸气小心如履薄冰,呼气时却一吐如泄,你这样又能有多少灵气为你所蓄?”卢博说着不住地摇头。 “还望师兄明示。”徐彬诚恳地问道。 “纳气入腹,至不可纳者方止,至不可忍者而泄,需从口细细吐出,不可一呼即尽,而后运气于鼻口之间,纳天地灵气入体布护。”卢博细声念着,徐彬用心地听着。 待卢博话毕,徐彬闭上双眼,按照卢博所授,深吸一口气后以极缓慢的速度将浊气慢慢吐出,这一呼一吸之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体内所积蓄的灵气要胜于先前,忙张开了眼,欢喜地道“多谢卢师兄。” “师兄弟之间,小事而已。”卢博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右手光芒一闪,手中却多出一套甲胄与衣物。 他轻轻地扔在了徐彬的脚下,“换上,准备出发了。” 徐彬犹豫着不知当如何去做,却看见卢博正盯着他看。 他俯下身去捡起胸甲,只见一片片坚硬的鳞片正覆盖在护胸周围,护胸处是一块他从未见过的矿石所铸的护心镜,但徐彬丝毫不怀疑那护心镜的坚固。 他深感便是他以兵刃刺击怕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只是,他拿着胸甲有些迷茫,“卢师兄,咱们要去哪?” 卢博正要开口,突然他把头盔摘下夹在左臂,右腿半蹲跪倒在地,“弟子卢博见过师傅。” 而他面前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一股烟尘,散去之后显现出了元一的身形。 “我这也不过一具化身罢了,不必多李,起来吧。”元一和蔼地说道。 “弟子遵命。”萝卜拍了拍身前的灰土,站起了身。 “徐彬。”元一转头看向徐彬来。 “弟子在。”徐彬微微低头应承道。 “今日起,你与你七师兄便外出历练,既是练习你的武艺,亦是磨砺你的心性。”元一说道此处,顿了一顿,“你七师兄是专门打理世俗之事的,虽然不过周天境,但若论战法远胜于你那不成器的师姐,护你周全自然无虞。” “弟子......”徐彬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担心你师姐的伤势,但她的伤势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元一仿佛看透了徐彬的心,“你也不必自责,她本就该有此劫数,你不过正巧成了诱因罢了。但如今,你之悟性天赋乃上乘,但心智心性却还是孩童。” “弟子其实想.......”徐彬似乎还想说什么。 “不必多说了。”元一打断了他的话,“卢博。” “弟子在。”卢博一拱手。 “你这小师弟便交给你照料。”元一白眉一动,“莫要让他伤损。” “弟子遵命。”卢博以右拳击胸口,表示应承。 而元一的化身随着卢博的应承声,消失不见。 第三十四章 黑云骑 闽国官道上。 徐彬跨坐在马背上,此刻的他已经穿戴齐整,随着胯下的骏马的摇动,马鞍的铁质边角与甲胄轻轻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卢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徐彬向一旁眯着眼正满脸享受的卢博问道,对于徐彬来说,已经连续三日三夜骑马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尤其是汗水从腰间流进裤子中时更是火辣刺痛。 “去屠苏。”卢博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拿着一壶酒抿了一口。 “若老师让我沙场历练,为何我们不在闽国?” “因为我是屠苏的将军。”卢博呷下一口酒,这几日来他手里的酒壶从没有发放下过,徐彬始终好奇那壶中究竟有没有酒。“而且,师傅之意是让你在沙场厮杀,以闽国之盛,周围的这些宵小哪个敢进犯?” “唔......”徐彬一时答不上话来。 “师傅让你从军可不是让你去度日流年的。是让你真的杀敌冲阵磨练道心的。” “我明白了。”徐彬泄了气,“可师兄我们为何要骑马,这样岂不是很慢吗?” “因为金丹才会飞,仙宠又太招摇。”卢博摆摆手,“你放心吧,师傅座下弟子个个有异人之处,大师兄杀伐同境无双,你小师姐医术高超,我虽没他们的天赋异禀,但带兵打仗却是我的强项,定会护你周全。” 徐彬默默地低下头,心中暗自嘀咕“能打仗和保护我又有什么关系?” “来接我们的人到了。”卢博喊了一声,他把酒壶挂回了腰间,正起了上身,又理了一下自己的头盔。 徐彬也抬起头,看见远方的土地后有一根根直立竖着的旗帜正在随着风缓缓舒展。 又靠近几分,看见的是约莫千名穿着黑甲的骑士正排列整齐地等候在那。 每名骑士的肩甲上都有暗金色的云朵花纹,每名骑士都骑着一匹骏马,手中还另外牵着一匹,这些骏马竟出奇的听话,一个个都安静地站立在那,甚至没有一匹骏马打一个响鼻,无论是骑士还是骏马都笼罩着一股庄严肃杀之情。 “黑云骑龙队见过卢帅!”那千名骑士一声大喝,齐齐向卢博行礼。 “起旗,归营!”卢博轻轻颌首,大手一挥,而那些骑士们得令之后控制着自己胯下的骏马调转方向,向着反方向前进。 “师兄,我们还在闽国境内吧。”徐彬有些不确定地向卢博请教。 “是的。” “那这么多军队深入闽国之内,会不会令闽国不喜?”徐彬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妨,闽国疆土甚广,而边境几乎无百姓定住,只是借道闽国的话只要不劫掠闽国百姓,这等小事并不会引起闽国军队的关注。”卢博不以为意地答道。 随后,卢博一挥马鞭,赶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看着此情此景,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汹汹黑骑,徐彬也不觉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他学着卢博的样子一挥马鞭想要赶上卢博,不料却被胯下的马一阵挣扎险些要甩落下马,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却惹来了骑士们的一阵哄笑。 徐彬自觉脸上挂不住,默默骑着自己的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后。 就这样,徐彬和卢博与一众骑士连续赶了十余天的路程,好在卢博关照自己手下的兵士,并未昼夜兼程。 每逢夜晚总还是能扎营休息几晚,就在这走走停停之间一行人距离屠苏的国境也越来越近。这十几日的颠簸让徐彬已经感觉不到大腿的存在,而刺眼的阳光让徐彬的意识也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报——”一名骑士从远处疾驰而来,扬起了一片尘土。 卢博吩咐了下身边的骑士,那名骑士高声道“奏!” 那骑士冲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报卢帅,此去屠苏边境只剩四十里路。” 卢博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正要下令,却看见远处洼地之中有一道白光闪过,不过一瞬间,周边皆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异常,唯有卢博注意到了。他皱起眉头,手按在佩剑上。 卢博勒停了自己的骏马,坐在骏马上沉声思考着,而那报信的骑士始终跪在地上一动未动,正等待着卢博的命令。 “传我将令。”卢博抬起了头,“全军全甲,换战马。” “全甲战马!”卢博身边的亲兵高声喊道。 听到这道指令,所有的黑云骑骑士都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而后整齐划一地从胯下的马上翻身而下,前后两人一组互相帮衬着为对方穿上甲胄上的胸甲和战裙,替同袍将长枪从驮马上卸下。 “师兄,怎么了?”徐彬骑着马来到了卢博身边。 “前方恐有埋伏。”卢博眯着眼,看着刚刚有光芒反射之处。 “为何不换一条路?”徐彬不解地问道。 “换一条路就要走大漠中去,那儿是大月国的地盘,只会比这里更加危险。”卢博沉吟道,“而且我们没有足够的干粮了。” “那怎么办?” “冲过去,任何敢于阻挡黑云骑和屠苏步伐的人,都要被踏碎!”说到这,卢博一按腰间的佩剑,身上浮现出一股肃杀之气,这冷冷的杀气让徐彬不自觉地夹紧了胯下的骏马。 “报卢帅。”那传令的亲兵又骑马跑来,“黑云骑龙队千四骑已整装完毕,预备冲击。” “列阵,小横队,挺枪!”卢博下令。 “列阵,小横队,挺枪!”亲兵传下卢博的口令。 黑云骑的士兵改变原本的纵队排列,改为横列阵型,总体呈三角状,前排与后排的距离不过三四步而已,顶在最前的骑兵手持一杆画着黑龙的旗帜,其余的士兵将长枪的枪杆夹在腋下,枪头朝向前方。 “驮马在前,战阵列后!” “驮马在前,战阵列后!”传令兵高声传令着。 “前进!” “前进!” 传令兵的话音刚落,骑队里响起了几声尖锐的口哨声,那些驮马像受惊的牛群般向前奔跑了起来。而距离拉开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时,随着卢博拔出佩剑指向前方,黑云骑整齐地移动了起来,以一种极高的纪律性和不可思议的整齐度向前快速推进着,远远看来真宛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将过来。 黑云骑的每个人都沉默着,神经高度紧张着,手中的骑枪笔直着朝着前方。 五十步。 一百步。 百五十步。 黑云骑跟随着前方的驮马群一起前进着,始终没有遭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而那洼地也将要被众骑横穿,有一些其实开始放松了下来。 突然,跑在最前的驮马似是被什么绊倒了,前蹄弯曲径直跪倒在地上,整个马身翻了个跟头,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嘶鸣,而很快,后方的驮马也成片的倒下,马匹的哀鸣声听得徐彬心烦意乱。 “绊马索!”冲在最前方的黑骑高声喊道,但并没有停下自己的战马,他左手执旗,右手挺枪,坚定地冲锋着。 而埋伏的敌军似乎也被黑云骑的这阵仗吓到了,在高度的精神压力下,他们还未等接敌一个个放弃了伪装,主动现身,引弓向黑云骑射来。 一群群手持长枪的甲士也从路旁的坑道之中跳了出来,挺起长枪向骑队发起冲锋。 “杀人屠!杀卢狗!”那些甲士们喊着这口号,像不要命一般向着队伍冲来。 “接敌!”卢博大喝。 “杀!”千名骑士齐声呐喊的声音震得徐彬耳鸣,而那些骑士们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眼中充满了兴奋,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 第三十五章 交阵 两军交接,埋伏的一方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术与装备显然远弱于黑云骑们,他们或被战马踏死在蹄下,或是被长枪刺穿了胸膛,很难对黑骑们起到真正的阻拦作用。 而他们的弓箭射在铁骑的甲胄上只能印出一个白色的淡痕,在这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中,些许伏兵已经丧失了作战的勇气,开始丢下刀刃向后逃窜。站在最后督战队模样的官长连杀了近百名逃兵才将逃跑的势头暂时遏制。 黑色的铁骑宛若一把黑色的利刃将伏兵从正中直直切开。而徐彬与卢博一道,被其他的骑士护在军阵的最中央,直到此刻徐彬甚至还没能把自己的断刀拔出来。 “出床弩。” 徐彬听到了敌阵中传来了一声大喊,他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看见几个伏兵正吃力地推着两张硕大的床弩走出了隐藏之地,那床弩的弩矢足有一人长,弩矢的箭头皆以精铁所铸,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光芒,这正是卢博先前所见着的光芒。 “保持阵型!”卢博在人群之中大喊着。 其实,并不需要卢博再做提醒,黑云骑的骑士们自始都没有散开来过。 “一什,二什破床弩!”徐彬听到战阵之中有军官在高喊着,接着约有二十名骑士脱离了队伍向着那床弩所在之地攻去。 而那床弩的箭矢也在这一刻发射了出来,径直射入了人堆,连带着将伏兵和黑云骑一同贯穿,那碗口大的弩矢射在人的胸膛上,人瞬间就没了气息,莫说是射中就是被那庞大的箭身甩中落马也就立刻只有出的气而无进的气了。 但黑云骑并未退缩,后排的骑士很快地补上了前排的空隙,依然以严整的阵型向敌人掩杀而去。 不远处,那二十名骑士也陷入了混战之中,被大量的伏兵拖住了冲刺的速度,被迫拔出马刀与伏兵进行贴身作战,而床弩的操弩手又在进行新一轮的弩箭填装。 “随我来。”卢博喊了一声徐彬,率先调转马首向已陷入贴身战的什人队杀去,他身边的亲兵也跟随卢博一并冲阵。 徐彬见状,也跟随卢博与他的亲兵一起向混战之处发起冲击。 待离近了混战地点,卢博将双脚从马镫之中抽了出来,躬身站在马背上,而后高高跃起。 “阳五雷,落雷。” 瞬时,卢博周身灵力膨胀,化为暴虐的雷电缠绕着他的周身与佩剑,他落入人群之中,真仿佛一道奔雷,剑刃所过之处敌兵无不披靡。 “彭!”第二轮床弩已经装填完毕,那操弩手调转床弩的方向向着卢博射来,卢博不躲不闪。 他空着的左右成爪,向前推去。 “雷起!”他厮声呐喊着,一道比徐彬以符篆催起大出数倍的掌心雷在卢博的左掌之中亮了起来,与射来的床弩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阵闷沉的响声,碰撞后带着灵力的冲击破裹挟着炸碎的木屑扫倒了四周一片的士兵。 而处在爆炸中央的卢博毫发未损,只是头盔被气流扫的飞了出去,一头长发此时正高高扬起,他周身流动的雷电正噼啪作响。 “卢狗纳命来。” “卢狗,还我弟弟命来。” 正当卢博要继续向前冲击,从倒地的兵士之中冲出两个伏兵,一人持斧,一人扛刀,向卢博冲来。 “哼,不知死活。”卢博轻哼一声,手中剑身雷光暴涨,仿佛手里挥舞着一道闪电,冲上前去与二人厮杀。 徐彬望去心中一惊,这二人都是宗师境的武者,两人配合也很是熟练,绵绵不绝的攻势向卢博杀来,徐彬翻身下马,抽出自己的断刀,想要上前帮忙。 “去捣毁床弩,这两个家伙交给我。” 卢博看见徐彬要走上前来,一面招架砍来的刀锋,一面回头冲着徐彬大喊。 徐彬听了,从怀里掏出韩欣儿之前所给的神行符,用力地贴在靴子上,三步之后,他宛若一道清风在人群之中东钻西躲,一连闪过好几把砍向他的刀刃,直直冲到了两架床弩所在之地。 那些操弩手正在转动绞索拉开弓弦,而装填手正抱着沉重的弩箭要装进弩身。 “敌袭!”几名操弩手看见冲到近前的徐彬,发出尖锐的喊声。 几名护在周边的士兵抓起武器向徐彬冲来,徐彬接着神行符的效果,轻巧地在几人之中游走着,手里的断刀如重锤一般,一旦被抓住机会便狠狠地砸在这些兵士身上,这些毫无内力与灵力的兵士,一旦击中便要口吐鲜血地倒下。 “小贼休得张狂。”一名手持长枪的敌将原本正要赶去围杀卢博,见到徐彬正冲击着床弩,便拎着自己的银枪赶来了此地。 只见这敌将,双手攥紧枪杆,枪尖缠绕着淡红色的内力,向着徐彬的头部扎来,徐彬一偏头躲过了这一击。 “上品武者。”徐彬心中暗叫不好,虽然成长至今他已经历了不少的搏杀,但却是第一次自己一人直面一面上品武者。 那人右手一拧,那枪身迅速缩回,接着他用力一挺,枪飞也似地又向徐彬的胸口扎来,徐彬不即躲避,那枪尖扎开了他的胸甲,好在这胸甲铸造精良,并未扎透,甚而枪尖还卡在了胸甲之上。 那敌将用力一抽,想将枪身抽回,不料被徐彬一把抓住。而对手也是果决,见无法抽回,当即松开了枪声,从腰间拔出短刀,向着徐彬的喉咙抹来,徐彬不敢大意,身体向后倒去,瞬势将自己的断刀横击向敌将的短刃。 一碰之下敌将被震了开来,但他手里的断刀却也在徐彬的刀面上留下了一个缺口。那人见一击未中,又一次扑来,徐彬刚想爬起身,对方已经逼至身前,短刃向他的面部袭来。 徐彬连格数下,堪堪挡下了这一连串的攻击。 “小子,有几分本事。”对手正说着忽地将手中短刀倒持,“闪一击。” 却看他手里的短刀如一条银龙一般向徐彬钻来,徐彬慌了神,想再以断刀格挡,却在碰撞的一瞬之间断刀刀面上炸出了裂缝,而后被击折的刀身。 徐彬硬起头皮,以拳迎上,他拜师元一以来,其实本没学的什么技艺,此刻的他更不懂什么仙术的运用,只得硬着头皮将体内的灵气充做内力,施展出他仅会的一个招式。 “崩!” 在徐彬的怒吼声中,灵气快速汇聚在他的拳锋,而后以极高的压力释放了出去。 崩拳! 对手的短刃先到,徐彬侧过头那一刀狠狠扎在了徐彬的肩上,扎穿了他的肩甲,刀尖刺进了他左边的肩胛骨之中,而徐彬借着这个机会把拳锋狠狠砸在了对手的脑袋上。 “彭。” 仿佛熟透的西瓜破裂的轻响,一股黄的白的汁液溅满了徐彬的脸和胸甲,徐彬的脸上、胸甲上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自己的血迹还是杀敌的血污。 而没了首级的尸体松开了原本紧握的手,从徐彬的身上滑落了下去。 徐彬顾不得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用右手将还插在身上的长枪拔下,向着床弩冲去。 却听见“咴咴”马声嘶鸣,几个黑甲的骑士终于冲破了伏兵的纠缠,杀到了床弩旁,他们手起刀落砍翻了守在床弩旁的守卫,而后各自抛出绳索套在床弩之上,借着战马跑动的力量,将两台床弩尽数拉的翻到在地。 “床弩已破!”这群骑士高喊着,手里的马刀却还在不停歇地向伏兵的脑袋上砍去。 “贼将已死!”徐彬听到了身后传来卢博的喊声。他回过头去,看见卢博右手扛刀在肩,脸上满是血污,左手却攥着两颗首级的长发,将两颗首级高高举起,那首级正是先前袭击卢博的二人。 周围的伏兵见到那两颗首级,全都心生动摇,除了少数的坚定者,全都疯狂地开始逃窜,那些督战的官长,被无情的溃兵杀死在了战场,余下的不敢再阻跟着溃兵一起溃逃了起来。 “杀绝!”卢博高喊起来。 “杀!”黑云骑们听后也配合着他们的卢帅发出了冲天的呐喊,整齐的队伍分散开来,化为了数只百人规模的分队四散而去,先是一个照面就斩杀了那些仍想负隅顽抗的伏兵,而后便是追杀那些正在逃窜的溃兵。 虽然溃兵的人数远多于黑骑们,但却无一有勇气回头一战,此刻,已没有阵面对决,剩下的只是一边倒的屠杀。 远处,几只食腐的乌鸦已经停在树梢,耐心等待着将来的大餐。 ———————————————————— 因为作者说里已经写太多了,在这里写两句。在《大梦登仙传》的世界观里,除了真正的高阶修士,一般的修士并不能做到一人横扫整个战场,他们更像现代的特种兵,执行的是斩首任务而不是阵地战。而一般的军队,除了后面会写到的超级大国,都还是以凡人与低阶武者为主力,他们才是这个世界占绝大多数的人,因此可能会比较少出现修士在军队之中开着无双一路砍杀。嗯,就这样,嘿嘿。 第三十六章 卢博的野望 这一边倒的屠杀持续了半个时辰,四散的黑云骑宛若一只只过境的蝗虫,杀死了他们视线中所有能动的且不着黑甲的生物,整个战场上血气冲天。 此刻,黑云骑正以十人为单位给还未断气的敌军补刀,也去收罗战死弟兄的尸体和尚能抢救的骑士。 而自从击破了敌将后,卢博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拄着自己的佩剑,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中。 “师兄。”徐彬凑了上来。 “嗯?”卢博从自己的思量之中回过了神。 “这是一场大捷。” “是的,我黑云骑战死九十七人,伤二百十一人,歼敌五千有余,确实算的上一场大捷。”卢博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师兄为何不喜?” “在我选择从军的那一天起,师傅就告诉我‘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卢博抚摸着自己的剑柄,“你可知为何我耽误了修行也要率军征战吗?” “不知,唔...师兄是为了封侯封爵吗?”徐彬并不能理解卢博刚刚所说的那句话,在徐青松常年的教育之下,他只觉得大丈夫就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从军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不,我是为了止天下干戈。”卢博眼里露出了深邃。“王朝兴亡皆要百姓苦累,无论如何开疆拓土最终都是将士的鲜血和百姓的流离来换。我是师傅自战后的废墟中捡回的遗孤,我最能体会这等苦痛。” “那师兄为何...” “为何手持刀戈?”卢博苦笑一声,“因为这普天之下,能劝说那些野心家们放弃野心的,也只有能令他们身首异处的刀戈罢了。只是我原以为杀掉一批人就能中止更大的杀戮,但我也许错了。” “师兄,此话怎讲?”徐彬问道。 “你可见刚刚这些贼兵贼将?”卢博用手指指着一地的尸体。 “见着了。”徐彬应承道。 “这些人本都是卫国的子民,三年前我领兵攻破了卫国的国都,我原以为他们能够在屠苏的庇护下好好生活,只是没想到今日又徒增了业障。” 徐彬站在一旁不敢开口,对于他这种不知世界为何的孩童来说,天下与民心还是一个深不可知的话题。 而卢博的亲兵此刻站在了距离这对师兄弟十步之外的距离,躬身站立不敢打扰。徐彬四下看看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了,鸣金收兵吧。”卢博轻轻地叹了一句。 “鸣金,回城!”身后的亲兵高声喊道。 随着清脆的声响,四处的黑云骑们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快速向着卢博靠拢了过来。 “总有一天,我会还天下一个太平。”徐彬听到卢博轻轻地念叨着。 披带着黑色铠甲的骑士们又恢复了作战之前的阵型,缓缓向着屠苏的方向前进。 只是在一场战斗之后,几乎每名骑士都失去了平日里与自己相好的战友,虽然有几名爱说笑的骑士在不懂谈笑着,但气氛总归是不如之前。 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之中,徐彬也不敢多言,跟着黑云骑们骑着马缓缓地前进。 他们也就这样缓缓地进入到了屠苏境内,入了屠苏不过十里路就见到了屠苏的城镇,周边的景象也渐渐热闹了起来,他们一行所到之处皆见百姓夹道欢迎,为黑云骑的骑士们送来水与干粮,还有几个怀着春心的少女朝着骑士之中抛来几个如丝的媚眼。 但在严格的军纪和卢博的冷眼下,并没有哪个骑士敢真的脱离队伍与那些少女发展出一段似水的柔情。但整体的气氛总是好转了起来,收了水和干粮,几个骑士笑着抱拳向这道旁的百姓道谢。 他们在这种欢迎之中,路过了一座又一座城镇,骑士们铠甲上的血污已经洗刷了干净,原本渐空的干粮袋也渐渐充实了起来。 而他们,也终于到了屠苏的都城。 延庆府。 那雄伟的城墙虽然不若晋安那般气势,却也远胜徐彬曾见过的吴国城镇。 而延庆的城门外正有两列仪仗整齐地排列着,看见了卢博领着的黑云骑归城,那仪仗们登时吹拉了起来。 “王弟!”站在城门口一个身着布衫的中年男人从他坐着的轿子上走了下来,张开双手迎向走在最前的徐彬和卢博二人。 “王上。”卢博看见此人走向自己,极快地自己的战马上翻身而下,右手执剑,左手撑在膝上,单膝跪倒在地。“请王上赎罪,末将甲胄在身不得全礼。” 来人正是屠苏之主——卢昭文。 徐彬见状也学着卢博的模样,单膝跪地,“小民吴国草民徐彬,见过王上。” “二位爱卿请起吧。”屠苏之主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谢王上。”卢博起身站起来,徐彬用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卢博的动作,见他一站起,忙也站起。 “这便是你说的师弟罢。”卢昭文笑着走到徐彬面前,拍了拍徐彬的肩头上下打量着。而就是这么轻轻地一拍,徐彬清晰地感觉到了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实力只在宗师之上,甚至十分接近于武者中所传说的境界。 “回王上,徐彬师弟是吾师座下第九。”卢博回答道。 “好,好。”卢昭文连声赞叹着,“来人呀。拟诏!” “喳。”卢昭文身旁的一个掌笔宦官尖声答应道,他两旁各有一个小宦官拉开了一张绢帛。 “拟诏,赐元一大师座下九徒,吴国民徐彬金百两,飞鱼袋一副,玄丙剑一把,任太子太傅,授黑云骑节仗令,可调黑云骑百人,任武威副将、车骑副将,封一品侯福禄侯,秩并中二千石,田三千亩。”卢文昭朗声道。 “奉,天承运,王上诏曰:赐元一大师座下九徒,吴国民徐彬金百两,飞鱼袋一副,玄丙剑一把,任太子太傅,授黑云骑节仗令,可调黑云骑百人,任武威副将、车骑副将,封一品侯福禄侯,秩并中二千石,田三千亩。”那掌笔太监一边写着,一边重复着卢文昭的话。 而后他将绢帛一并,“徐彬接旨。” 徐彬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卢文昭正用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徐彬。 “快谢恩。”卢博在背后用力地戳了一下徐彬的后背。 “诶诶。”徐彬赶忙跪倒在地,“谢王上厚恩,臣定为屠苏赴汤蹈火...为...”徐彬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平身吧。”卢文昭笑着让徐彬平身,“徐爱情切记以后可不能再说自己是吴国草民了,卿如今可是我屠苏的太子太傅兼武威副将呀。” “是,是,臣领命。”徐彬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而后卢文昭转向卢博,脸色突然变得阴冷。 “听闻王弟在归程被人伏击?”卢文昭的话让人感到丝丝阴寒。 “是,亏得黑云骑众将死战,臣才得以生见王上。”卢博低下头如实禀报着。 “可知袭击之人为谁?”卢文昭眯起了眼。 “回王上,据臣下以伏兵之甲胄判断,伏兵乃‘东池国’之人,意在除掉臣下,阻碍屠苏中兴大业。”卢博报告着,徐彬震惊地看着卢博,刚想开口却见卢博手中灵力闪动,一股灵力扼住了徐彬的舌头使他发不出声音。 而卢博的话语一出,震惊的不仅仅是徐彬,站在仪仗中的一人直接跪倒了在地,他不顾土地肮脏,手脚并用一路爬到卢文昭的脚下。 “请王上明察,我东池一向对屠苏忠心耿耿,断不敢有二臣之心。”这人正是东池派在屠苏的使者。 卢文昭冷冷地看着这名东池使者。“贵使的意思是我王弟诚信欺我?” 那使者愣了一下,赶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敢,下民断不敢离间王上与将军的情谊,只请王上明察。” “明察?”卢文昭冷笑一声,“待我王弟踏进东池王宫把东池王带到我延庆之时,我自会明察。” “王上,王上。”那使者见卢文昭如此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要冲上来抱住卢文昭的大腿,却被卢文昭抽腿躲了过去。 “送贵使休息去。”卢文昭挥了挥手,两名甲士一左一右架着那使者离去了,只是那使者“王上王上”的哭喊仍能听见。 “起兵,伐东池。”卢文昭掏出了自己腰间的虎符,赐给了卢博。 “臣领命。”卢博恭敬地从卢文昭手里接过了虎符,与自己手中的另一半合为了一块。 “起兵,伐东池!” 卢博身后的黑云骑们高举手中的武器,发出震天的呐喊。 而卢博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三十七章 夜谈 是夜,徐彬与卢博坐在延庆城外的黑云骑军营之中。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火堆之前烤着火,身边有数名黑云骑的骑士正手持长枪站在一旁守卫。 虽然徐彬、卢博这对师兄弟身为修士,自然世界的气温变化已经不会让他们感受到炎热或寒冷,但是这黑夜中的火光仍让他们感受到莫名的心安,他们仍是享受着这难得惬意的时刻。 “师兄。”徐彬看着正在向火堆里添加木柴的卢博。 “嗯?”卢博挑了一根粗壮的木柴,用力折成了两半,依次放了进去。 “为何白天要说伏兵是东池,你不是说是卫国的余孽吗?”徐彬紧紧盯着卢博的双眼。 “因为王上不希望那是卫国的余孽。”徐彬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似乎早上撒的那个谎不是事关千万人的生死,不过是五岁幼儿随口的一句无忌童言。 看着徐彬不知所以的脸,卢博接着说“卫国已经不复存在,无论他有五千余孽也好,有一万余孽也罢,卫国王室已经被黑云骑杀了干净,对于王上来说,卫国不过是昨日的故事,但东池不是。” “可东池不是已经臣服于屠苏了吗?”徐彬步步紧逼。 “他们臣服的不是屠苏,而是王上和我麾下的黑云骑。”卢博没看向徐彬的眼睛,他看着的是不断挑动的火苗。 “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和王上都会死,我们死后,若屠苏无明主,屠苏无精兵强将,东池王室必叛。”卢博说到这,又用力掰断了一根木柴,“所以要在我和王上还活着的时候,杀光东池王室,让他们没有反叛的旗帜,也没有凝聚的核心。” 卢博说到这顿了一下。 “而这一切,是需要一个理由,才所谓师出有名。” “可这不是徒增更多的杀孽?” “为了长远的和平,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卢博轻声说到,似乎是在说服徐彬,也似是在说服自己。 徐彬没有搭话,他也学着卢博的样,掰断了一根木柴塞进了篝火之中。 “师兄,王上为何给我如此多的赏赐?”徐彬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不,王上赏赐的不是你,他赏赐的是师傅座下的第九徒。”卢博改了刚刚沉重的表情,笑着说。 “这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王上要的不是师弟你的效力,他想要的是师傅的庇护。”卢博挑了挑眉,“就连我也一样。我原名徐博,王上是看中了师傅的身份才赐我卢姓,要知道一个合道大能的庇护足以让许多宗国不敢对屠苏动手,能够让屠苏从一个千骑小国成为一个万骑圣朝。” “那王上为何不直接...” “他也做了,他请师傅做屠苏的‘平肩大国师’,与他同位,只不过师傅不曾理会他罢了。其他的师兄弟们也得到了封赏,咱们大师兄就是位列你之上的太傅兼威武大将军。”卢博看透了徐彬的小心思,不等徐彬说完,抢先一步回答。 “不谈这些了。”卢博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了身。 “今晚带你去见一下你的部众。”卢博挥手示意着徐彬,徐彬见了也站起身跟上了卢博的步伐。 两人在黑云骑骑士的簇拥下,来到了中军帐中,里面已经站着八名骑士。那八人一见卢博走了进来,皆齐齐行礼,口称卢帅。 “这八人本是一什,在先前的交战中他们的什长战死,如今你便是他们的什长。”卢博朝着那八人一划,“从今往后,福禄侯便是你们的新什长。” “见过福禄侯。”那八人跪下向徐彬行礼。 徐彬看着自己身前拜倒的这八位汉子,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他求救地看向卢博,却看见卢博带着笑看着自己。 徐彬走上前将领头的汉子扶起,“各位大哥不必如此,小弟还有许多要向各位大哥请教的。” 那八位汉子听了都直起身,笑着应承下来。 “我让你们今日来中军帐,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你们交心问好的。”卢博笑着,“大战在即,这次王上遣兵三十万,就是为了一举平灭东池。” “请卢帅下令。”那八名黑云骑中领头的那人跪倒在卢博面前请求示下。 “请卢帅下令。”另外七名黑骑也齐齐跪下。 “大军调集仍需月许,需各位作为斥候先行一步。”卢博发令。 “师兄是让我们潜入敌境?”徐彬发问道。 “是。”卢博点了点头。 “愿为屠苏效犬马之劳,愿以我血以献吾主。”八名骑士不待徐彬答应,高声地宣誓。 “你们的任务,是先行潜入东池境内,打探东池驻军情况,准备粮草,扫除东池的前点哨站,为大军入境做好先期的准备。”卢博握着自己的剑柄,指头在他身后巨大的东池地图上移动着。 “我们有援军吗?”徐彬问向卢博。 “有,还有数个什人队的黑云骑会执行和你们一样的任务,但是你们相互之间不得交流,因此,你们唯一的援军就是一月以后的屠苏大军。”卢博的笑容消失。 “除了我们九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同我们去吗?”徐彬接着问。 “没有。你的什人队就是你的全部。”卢博接着答道。 “那岂不是让我们送死去吗?”徐彬声音中带着些愤恨。 “师弟,这世上没有等你准备周全再接敌的敌人,更没有你每战必能以精锐对驽钝,以多数战少数的道理。”卢博已经面露冷色,“说直白了,我之所以派遣数军,就是做好了你们会全灭于战场的可能。” 徐彬皱起眉,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但终归是没敢表达出口。 而他身后的八名黑骑显然站在卢博那一边,轻轻拉着徐彬的甲胄,防止他暴起。 “既然,已经没有了问题,那就请福禄侯退下吧。”卢博摆了摆手,两旁的亲兵就要走上前送徐彬九人离开。 “遵卢帅令。”徐彬倔强地皱着眉,但仍抱拳行礼,而那八名黑衣同样行礼领命,与徐彬一道退出了中军帐中。 “这师弟,估计会有些苦头好受了。”卢博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默默念叨着,“师弟,可要记住慈不掌兵啊。” 卢博叹了口气,吹灭了中军帐中的蜡烛,在亲兵的拥簇下返回自己歇息的帐篷之中去了。 第三十八章 初入东池 翌日,红日刚刚破晓,雾气还未能被照的散去,还有一丝两丝乳白色的水汽飘在空气里。而延庆城外黑云骑大寨,一道边门被人拉开。 几个穿着破烂布衫的人骑着驮马,向着西北而去。 这一行人,正是徐彬一行。 而这一去,就已是十余天过去。 此刻再见徐彬他们,与先前全副武装到牙齿的黑云骑战时具装不同,此时的他们除了每人带着的一把长剑外,没有携带任何能看得出他们身为黑云骑身份的事物,而那长剑也专门是从先前伏兵身上缴获的武器中挑选的。 而马身上还背了数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装着的是一些丝绸与盐铁,他们正装作一群行脚的商人行走在东池的地界。 而徐彬此时也背着一把长剑,此剑无剑柄,通体宛若一体铸成,握之冰凉,随着灵气驭内力的运转这冰凉亦能流转全身,有平复心绪之效。这剑不是它物,就是卢文昭此前赐下的“玄丙剑”,而他的那把断刀已让人送去重铸,一时半会是带不回来了。 “福禄侯,我们已在东池陵州境内行了十一日了,距离居巢府应当还有不到三百里的路程了。”此前在那帐中为首的汉子开了口。 “唤我什长即可。”徐彬骑在马上淡淡地说道。 “是,什长。”那为首的汉子应承到。 “你们可有人知道这东池的风土人情?”徐彬咬着嘴里的草根,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着。 “回什长,小人就是东池国人。”一名在后的光头汉子答到。 “嗯?”徐彬回过了头,“那你为何会在屠苏为军?” 徐彬话里看似平淡,但手已经伸向行囊内的符篆,他随时准备暴起将这名刚划在麾下不过十个时辰的手下化为一具尸体。 “小人郭立奎,原是东池国人,二十年前东池大乱,东池官军也在其中趁机作乱,小人的家财细绢都被抢掠烧毁,小人迫不得已只能和家人逃到了屠苏。其时,小人不过三五岁,因而小人也算地地道道的屠苏人。”那光头汉子咧开了嘴笑着。 “原来如此。”徐彬将手从行囊之中抽了出来,虽然也面带笑容,但心中始终没能放下警惕。 “对了,还未能请教各位大名呢。”徐彬突然想起。 “什长,小人叫李骢。”那昨晚为首的汉子说道,“其他人除了郭立奎外都是打小就在黑云骑中长大的孤儿,大家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您称呼黑一,黑二就是了。” “原来啊,没有名字。”徐彬轻轻叹道,“师兄就是如此欺骗自己的嘛?” “大人,您在说什么?”李骢听到徐彬在言语,但又听不真切,骑马凑上前问道。 “没,还是请郭大哥讲讲东池的风土吧。”徐彬被凑上来的李骢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转移了话题。 “什长可能不知,这世上之宗国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一等宗国有七宗二朝,这九大势力共分天下,而九等的小国便数不胜数。”郭立奎拍马让自己距离徐彬近了几分,他向徐彬介绍着。 “那屠苏和东池,还有东边的吴国,南边的闽国又是几等?”徐彬也让自己的坐骑靠向郭立奎。 “屠苏曾是九等小国,但当今王上励精图治,卢帅能征善战,这十年以来,屠苏已是七等国。而东池却是截然相反,二十年前本是七等国却因为动乱使得民不聊生,虽然土地未变,但国民却十不存二,如今已是八等国。”郭立奎停顿了一下。 “吴国...请恕小人愚昧不曾听说,而闽国却是周遭秩序的缔造者,早已是三等之国,闽国之主段氏家主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但却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作为一名超级强者的威慑力。”郭立奎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嗯,原来如此。”徐彬微微点头,“你接着说东池模样。” “东池现有一十七州,有人口六万万,有军户一千万。” “那岂不是东池几乎人人皆兵?”徐彬听后一声惊呼,几乎六户一军,这对于任何国家都是一个极高的从军比例,就徐彬所知,就是人人尚武的吴国,军户比例也不过十户一军。 “是的。但什长莫慌,据我所知东池长期以来军伍惫怠,再加上这么高的军户比例,让大量的农户、商户、工户不得不背着极其沉重的赋税。但即使这样,在军内层层克扣下,东池的军员的待遇依然远远不及其他宗国甚至不及其本国的农户,东池军队的战斗力并不足为提。”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小心为妙。”李骢在一旁说到。 “我们此次要去的居巢府,是东池陵州的州府,有户九十万,而作为边境城府,东池的甲一与甲二军团在居巢镇守,他们是东池境内最具战斗力的军团了。”郭立奎握了握拳,“若能击溃这两个军团,余下的东池军士就不足为提。” “我懂了,所以卢帅把这个任务给了我们。”徐彬打了个哈欠。 “是的,这正是卢帅信任我等啊。”李骢激动地说着。 “嗯。”对李骢的激动,徐彬并没有流露太多的表情,他正努力将自己代入一名冷静的临战指挥者的角色之中。 “什长,前方有个村落。”一名眼尖的骑士指着远处地平线几个凸起的小点。 “大家注意。”徐彬喊道。 几名骑士齐刷刷地将武器拔了出来,长剑的剑尖朝着地面,身体俯在马背上,用马的躯干尽量地遮住自己的身体,做好了冲击的准备。 “大家不必如此。”徐彬笑了起来,“我们此刻是一群走商,不是屠苏黑云骑。” 这时这几名骑士才想起此行的身份,都不好意思地笑着摸着自己的头,将自己的武器收了起来。 “诸位切记。”徐彬接着开口,“在人前我是各位的侄辈小子,是跟着大家出来学习经商的,可不要再叫我什长了。” “喏。”几人齐齐遵命,将自己周身的杀气收了起来。大家翻身下马,将武器藏在了马鞍之下,又将准备好的包裹压在马鞍上充作隐藏。 “诸位,让我们面带笑容。”徐彬说着率先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一行九人牵着马匹向着那远处的村庄走去。 第三十九章 甬道 徐彬带着八人踏入了这个几乎不能算作村庄的建筑群,房屋几乎没有几座还能保持应有的模样,不是缺了屋顶,就是少了面墙壁,当徐彬等人走入村落的大门时,若不是四处那幽幽的目光,徐彬几乎以为此处已经荒废许久。 “不知几位客人来此处是为了什么?”一个瘦削的老者拄着根木棍颤巍巍地走到了徐彬一行的面前。 “敢问长老此处是什么村庄?”李骢走上前去询问。 “此处唤作鹤封庄。”那老者缓缓地说道,“老朽是此地的村长鹤流年。” “鹤封庄?”郭立奎忍不住插了句嘴,“就是那个出产鹤封茶的鹤封庄?” “鹤封茶?”鹤流年用转过头,用浑浊的眼睛看向郭立奎,“很久远的名字了。” 鹤流年看着周围的残垣断壁,平举起了双手,“小哥你再看看,此处如何还能出产茶叶。” 徐彬顺着鹤流年的手,向四下里看去,村庄四处都是破破烂烂,土地里布满了石块,土壤呈贫瘠的赤红,根本无法种下任何的作物。 “这些年市上的鹤封茶的价格是水涨船高,我还道是黑心商人炒作。”郭立奎说道。 “呵呵,小哥说笑了,就是炒作也要有茶让我们去炒呀。”鹤流年苦笑着,“如今庄里的儿郎连饭都吃不上了,但凡还有走得动道的力气的,都已经离开庄子出去谋生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等死罢了。” 徐彬回忆他刚刚看见的那些幽怨的目光,似乎确没有成人的模样。 “叔叔。”徐彬喊了一声李骢。 “怎么了?”李骢转过了头。 “给他们留些食物与钱财吧。”徐彬说道。 “这...”李骢面露难色。 “咱们行商也不是只为了自己发财,义商义商不是咱们的祖训吗?”徐彬冲着李骢挑眉使着眼色。 “行吧。”李骢松了口,“儿郎们给他们留些吃的。” 他的话毕,黑云骑的骑士们纷纷解开自己的行囊,或多或少留下了些谷物小米,几个大大的包裹也被解开,留下了些或许能用的上的生活用具。 鹤流年的老眼中流出两道浑浊的泪,他用肮脏破烂的衣角抹干净了泪水,摆手招呼躲在残垣断壁之中的孩子走了出来,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欢快着分头拾走了徐彬一行放在了地上的东西。 “多谢各位。”鹤流年不住地弯腰感谢。 “我们鹤封庄如今也没有什么能够感谢各位的,但各位都是行脚的商人我们也不能让诸位空手而归,还请各位跟我来。”鹤流年说着就将几人向村内引。 几人虽然不住地推脱,但鹤流年和其他的孩子的邀请,几人半推半就地随着鹤流年走到了村庄的中央。 “孩子们退下吧。”鹤流年挥手让孩子们离开了,“各位恩人,此地便是我们鹤封庄的最中央的祖祠,里面供着的是我们庄的茶种,如今鹤封庄的环境已不适合茶种的生存,还望各位恩人能将茶种带到其他的地方将它种下。” “茶种通灵,生性惧人,还请来一位与我进入,否则这茶种只怕会遁入地下逃跑。”鹤流年伸出右手做出请的手势。 “这么神奇吗?让我来吧。”徐彬拉住了正要向前走的李骢,李骢立刻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侄儿小心些。”李骢对着徐彬说道。 “晓得了。”徐彬回头对李骢一笑,跟着鹤流年走进了内屋。 进了内务后,徐彬随着鹤流年走过了一段漫长的甬道,这个甬道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所制,没有一丝光芒能够被反射出来,仿佛此处成了光的禁区,就连走在几步之外的鹤流年的身影徐彬也难看的真切。 徐彬四处看着,只有几盏缥缈不定的烛火在这黝黑的环境之中,放着微弱的光芒,甬道中充满了压抑的空气。 “长老,这甬道究竟有多长啊。”徐彬忍不住问着在前面走着的鹤流年。 鹤流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徐彬心中警钟大响,他手按在了玄丙剑的剑柄之上。 “长老?” 而鹤流年依然没有出声,仍在做着“走”的动作,只是即使徐彬停下了脚步二者的距离也没能拉长一丁点,鹤流年似乎与徐彬走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他并不是真的在前进,只不过在做着“走”的动作罢了。 徐彬把玄丙剑拔出握在手心,心中已经开始回响究竟是何时中计。 是进入内屋之时?还是进入甬道的那一步?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脱困。 “小兄弟怎么不走了?”徐彬听到鹤流年的声音,他装过头,看见原本“走”在前面的鹤流年此时停下了脚步。而鹤流年的头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着,明明是后背朝着徐彬的他此刻竟以正脸相对徐彬。 “长老又怎么不走了?”徐彬并没慌乱,他冷静地反问着。 “让老朽来拉小友一把吧。”说罢,鹤流年保持先前的姿势,飞快地向徐彬倒退而来。 徐彬眉角一提,双手握着剑柄狠狠地向着鹤流年的后心位置刺了过去。 鹤流年并没后退,任凭玄丙剑刺穿了他的后心,他的嘴角挂下一缕血迹。 “小友,为何这么狠心呀!”他的嘴巴用力而缓慢地张开,因用力过度,脸庞上的皮肤一点点被扯开,徐彬清晰地看见还黏连的肌肉一丝一丝的拉扯着。 “给我破!”徐彬灵力涌进手中的玄丙剑,手腕狠狠地一抖,一剑横斩将鹤流年的身体斩成了两截。 鹤流年的上半身“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手里却还在张牙舞爪,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小友,小友”这幅场景在任何人看来都显得诡异异常,徐彬靠着玄丙剑所带来的静心之功效,强稳住心神,又是一剑劈去,将鹤流年的头颅立劈成了两段,那截身子这才不动了。 徐彬收了玄丙剑,他四下打量起了自己所在的这个甬道。无论是甬道的末尾还是入口都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往回走试试看吧。”徐彬转过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他小心翼翼地走了约有一炷香的路,可始终不见来时的入口。 徐彬皱起了眉,他向后转身,却看见鹤流年的尸身就在自己身后的位置,徐彬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这是一个怎样的甬道?”徐彬有些迷茫,心中生起了些焦虑,但随着玄丙剑的运转,这点焦虑被压下了心头。 “或许应该换种方法。”徐彬思索片刻,他不曾转头,一步一步向后倒退过去,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先伸出脚后跟轻轻地探路而后才敢倒退,但黑暗带来的压迫感依然让徐彬额前的冷汗在不断地滴落。 “九百九十九,一千。”徐彬心中默数,戴数到一千时,他突然转过头来,身后依然是鹤流年的尸体。 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缓缓探上徐彬的心头,这是他自成长以来,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的恐惧,手中的玄丙剑接连闪烁着却始终无法将这恐惧的情绪压下去丝毫,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石化在了原地,想要移动自己的四肢却无法指挥它们挪动,只有额前的冷汗在疯狂地滴落,砸落在甬道的地面溅起一点点的水花。 就在徐彬感觉自己要无力支持的时候,怀中传来了一股温热的气流,流过全身,徐彬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终于重新取得了对四肢的掌控。此刻,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呼,呼。”徐彬跪坐在地面上,大口喘着气,他将手伸进怀中,看见正是当时齐玄所赠的双龙佩正在缓缓放着光芒。 “多谢齐爷爷。”徐彬轻声感谢道,顺手将双龙佩塞回了怀中。 他用玄丙剑撑着地面,吃力地站了起来。四下张望,他把剑劈在了甬道的墙壁之上,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石摩擦之声,可甬道却不见一点的变化,甚至连划痕也不曾有一道。 徐彬紧锁着眉头,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掌心雷的符篆,他将灵力调起,心中默念“雷起”,可那符篆没有丝毫的变化,本该出现在掌心的雷光也没有丝毫。 徐彬疑惑地看向手中的符篆,他沉下心再次施法,依然没有无事发生,徐彬皱起了眉,体内的灵气仍在缓缓流动没有任何异常 “灵?”徐彬突然感觉明了。 他再一次沉下心,体内灵气无恙,问题在于天地的灵气,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他与天地灵气的沟通,他无法调起一分的天地间游离的灵气,说是无法调起,无法感受或许更加合适。 这是一个没有灵气的天地! 知道了缘由之后的徐彬反而没有了慌乱,他开始冷静地分析起当下的境况。这天地间的灵气因为某种原因被抽干或者隔绝了,这也是他无法调起符篆的原因,使用掌心雷符篆需要沟通天地间雷属的灵气,以此勾动符篆的灵力才能正常生效,若天地没有灵力,这张符篆也就算是一张废纸罢了。 就在徐彬暗自思索之间,远处的黑暗之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徐彬无法分辨清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响,但脚步声缺是在越来越近。 突然,徐彬眼角所能及的最末端的两头的烛火忽地同时熄灭了,而那脚步声听来就出现在那熄灭烛火的位置。 徐彬心头一紧,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在徐彬的心头。 第四十章 鹤封灵茶 脚步声已离得越来越近,那沉重的脚步像是两根鼓槌用力地敲击在徐彬的心脏上。而烛火也由远及近慢慢熄灭了,此刻只有八盏烛火还在燃烧。 “此地绝灵,并非是为了让被困者无法使用灵气。否则就绝不仅仅是禁绝空气中的灵气,而是把我身上灵力也禁绝。”徐彬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努力思考着寻找一条求生之路。 “那么,这里禁绝灵气是为了保存什么东西?是了,就像有些东西必须置于充斥着灵气的地方,这甬道之中有东西必须置于没有灵气的环境之中。”徐彬想到此处,向甬道四周看去,此时烛火已只剩下六盏,“可这甬道里又有什么吸引人的?” 徐彬四下张望着,寻找着甬道中可能符合他设想的东西。 “或许...是甬道本身?”徐彬感觉眼前似是豁然开朗,而此时烛火只剩下了四盏,徐彬来不及再犹豫,他眼睛盯紧面前甬道的墙壁,他将玄丙剑收回了自己的剑鞘之中,他气沉丹田将灵力聚于自己的右拳。 “崩!” 徐彬将右拳狠狠地砸向甬道的墙壁,拳锋的灵气疯狂地向外倾泄而出,墙壁在灵气的冲刷之下,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徐彬面上一喜,加大了灵力的输出,而他体内的灵气正快速地消耗着,徐彬感觉自己的体力也在随着灵气的流失而流失,他咬紧了牙,身边的烛火已经熄灭到只剩两盏,他已经可以听到黑暗中那个发出沉重脚步生物粗重的喘气声,还有尖锐物与甬道墙壁摩擦后发出的刺耳尖锐的声音,徐彬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已经竖起。 “呀啊——”徐彬仰起头发出咆哮,他已榨尽自己体内最后的一丝灵气,但面前的甬道依然只是布满裂缝而无法打开哪怕拳头大小的口子。 就在徐彬将要绝望之时,在徐彬自己也看不见的位置,他眼中的七星悄悄浮现,而随着七星的浮现,徐彬感觉体内莫名多处了一股灵力,他来不及细究,将这一股力量向前送去。 或许这股力量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甬道的墙壁轰然塌下,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孔洞,徐彬不及细想,向着那个孔洞翻身出去,而就在他翻出那孔洞的时候,最后一盏烛火也在沉重的脚步声中熄灭。 徐彬跌倒在甬道之外,他回头看着那个刚刚翻身出来的甬道,一只长满黑毛的巨手正拍在甬道的孔洞之上。甬道之内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徐彬不自觉向后爬了一步。 又一只长满黑毛的巨手重重地拍在甬道之外的墙壁上,吓的徐彬爬起了生,他把玄丙剑拔在手上,做好了招架进攻的准备。 而那双黑手的主人似乎对徐彬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几声嘶吼之后,他踏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又消失在了无际的黑暗之中。 徐彬终于松下了那口提在心中许久的气。 他缓缓站起身,此处是一个与先前的甬道截然不同的地方,四处都是芳草、鲜活,他仰头能看见湛蓝的天空中甚至没飘几丝云彩,四周是虫鸣鸟叫,似乎刚刚的炼狱与此处没有丝毫的联系。 但徐彬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感受到了此地有着惊人的灵气飘荡在天地之中,他一边运转元一的呼吸法,感受身体内的灵气在快速地恢复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玄丙剑拨开灌木探寻前进的路。 徐彬并不是盲目地前进,他能隐隐感受到在离他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事物正在向外界释放着磅礴的灵气,就宛若黑夜中的一个篝火,吸引着徐彬向它前进。 徐彬吃力地砍倒面前的灌木,他拨开一片一人高的杂草,眼前是一株鲜活的灵木,说是灵木其实并不准确,这株树木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木,不过是枝头有着两片散发着灵气的树叶。 那两片叶子晶莹剔透,有丝丝灵气在叶子的表面流转着,甚至有灵气凝聚成了小水滴,在叶片之上缓慢地滚动着。 徐彬感觉到那叶片似乎在引诱着他缓缓伸手,而玄丙剑在疯狂闪烁着,一层又一层的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气机运转,不停地在他体内流转,但徐彬并没有在意玄丙剑的警示,他在一种极度的清醒的状态之中,他向着那两枚叶片伸出了手。 在手指与叶片接触的那一刻,一股清凉的凉意从他的指尖传来,他低头仔细看去,看见一股淡黄色的气从叶片之上缓缓升起。 “我乃鹤封灵茶。”一阵清灵的声音从那股淡黄色的烟雾中,可这声音刚落定那烟雾就散尽在了空气中。 徐彬四处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在这,我就是你手中的茶种。”那道声音从他的掌心传来。 徐彬低下了头,那茶种有一个小小的人形在张牙舞爪。 “你是什么东西?”徐彬眯起眼打量着那个淡黄色的小人。 “我不是东西,我乃鹤封灵茶。是天地生养的先天灵物。”那小人双手叉腰傲气地说着。 “与我何关。”徐彬翻了个白眼,正要把灵茶从手中扔掉。 “你这家伙快住手。”那小人急了眼,跺着脚大喊。 “嗯?”徐彬停了动作,把手捧到了眼前。 “给你点厉害。”那小人奶凶奶凶地,把右手手指向前一指,一股精纯的灵气冲入了徐彬的识海之中。 徐彬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他四处张望着。 “你的识海好简陋呀。”徐彬寻声望过去,看见那个奶凶奶凶的小人此时变的与他差不多高,只是脸上仍是那奶凶的表情,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徐彬警惕地看着它,“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 那奶娃娃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鹤封灵茶。这里是你的识海,只是没想到你的识海这么简陋,根本不像一个练气士。” “练气士?”徐彬困惑道。 “就是像你这样,以天地灵气为柴火,以自身为炉顶鼎修炼的人。”奶娃娃这里踢踢,那里踢踢,脸上带着嫌弃,似乎徐彬的识海在它眼里真的宛如垃圾。 “看在你唤醒了我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帮我个忙。”奶娃娃看向徐彬。 徐彬抬起头看着它。 “等会会有一个奇怪的人出来,把它解决了,我给你个大机缘。”奶娃娃笑着说。 而徐彬看着它的眼神满是“不相信”三个字。 “我...”奶娃娃刚要开口,身体却开始颤抖了起来,它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快,它...要来了...” 徐彬想要上前拉起它,它抬起了头。 眼里不再是清澈,而是血红的癫狂。 第四十一章 除魔 “你就是那小娃娃请来的救兵吗?”淡黄的小人用血红的眼睛打量着徐彬。 “你说什么?”徐彬向后退却了一步。 “不管了,一样都得死。”那鹤封灵茶突然向着徐彬冲来,右手成爪狠狠地向徐彬胸口抓来。 徐彬一个侧身躲过这一下,左手捏住它的胳膊肘,鹤封灵茶挣扎着想要摆脱,徐彬迎面就是一拳,打的鹤封灵茶向后仰头。 “似乎也不是很强啊,搞的那么唬人。”徐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刚刚那结实的打击感有些出乎徐彬的意料。 “你不是练气士?”鹤封灵茶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是修士。”徐彬面无惧色,连连出拳打向鹤封灵茶。 那鹤封灵茶手慢脚乱地招架着,却被徐彬一一打开,拳拳到肉打在了鹤封灵茶的灵躯上,在徐彬这样一拳接一拳的重击下,鹤封灵茶灵躯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些。 “好样的就是这样。”徐彬耳边响起了先前灵茶那奶娃娃的声音。 “嗯?”徐彬四下张望着。 “别看了,我这是神念传音,你这个土鳖。”那奶娃娃的声音又出现了,但眼前的鹤封灵茶的眼睛依旧是血红的。 “我和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一体两面的。”那声音接着说道,“我是天地生养的灵物,它是入侵的天魔想要占据我的灵躯,好在我技高一筹,将它封印在了我的躯体之中,我们二者轮流控制灵躯。” “我把它打的虚弱了,你就出来了?”徐彬轻声说到。 “是的,他以练气士识海中的神识为养分,你的神识越强,他就越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么一个神识这么弱小的练气士呢。”那奶娃娃的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懂了,我这就把他赶出去,让你和他自生自灭。”虽然徐彬不知道如何离开识海,但仍出言威胁道。 而此时,天魔控制的鹤封灵茶似已恢复了体力,正要慢慢爬起来。 “别别别,大哥,大哥,你是我大哥,我跟你交易。”那奶娃娃开始急了起来,“我把他化作的叶片送给你,你还是筑基吧,你吃了他,再加上我帮你化力,你马上就能筑基。” “等他杀了你,我吃了你想必也有同样的效果。”徐彬冷哼一声。 “别呀,大哥,我再教你‘青木诀’,这是五行至高至圣类的法诀,只有先天生灵才能领悟这等法诀。”奶娃娃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出声了。 “再给我为仆一百载。”徐彬说道。 “啊?” “为仆一百载。”徐彬重复道。 “这...”奶娃娃在犹豫。 “十...九...八...七...”徐彬开始倒数。 “五十载可以吗?” “三...二...” “成交,成交,一百载就一百载。” “行,怎么除掉他?”徐彬问道。 “小子,我也跟你做笔交易。”还未等灵茶回答,天魔控制的灵躯已经爬起来。 “你要做什么交易?”徐彬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他全然不顾耳旁焦急的灵茶的声音。 “我愿意为你仆人一千载,即使你死了我也愿意效忠你的后人与家族,再教你天下一等一的炼魂经典‘天魔经’,只换你留我一条命。”天魔控制的灵躯的眼中露出了拟人的哀求。 “很诱人啊...”徐彬低头轻轻地说道。 “一千载,我也一千载。打爆他的头,捏爆里面的核心。”灵茶确实已经急哭了,声音已经变得走调。 “好吧,我可不是稀罕你这一千年。”徐彬挥起了自己的右拳,向着天魔冲去,“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可爱些罢了。” “不不不。”天魔控制的灵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连连后退,却被徐彬用左手抓住了身躯再无法逃窜。 “崩!”徐彬右拳狠狠砸在天魔的面上,喷涌而出的灵力捣毁了天魔的头部,天魔在惨叫声中消散了头颅的轮廓,徐彬将右手向前一伸,一颗暗红色的晶状体被徐彬捏在了手指之中。 “一万年,一万年,不,永远,主人我愿意永远为您的奴仆。”徐彬捏着那枚晶状体感受着晶体在微微颤抖发出恐惧的声音。 “很吸引人。”徐彬沉吟一句,那天魔感受到了希望,“但我不需要。” 说罢,徐彬用力地捏碎了晶体,那天魔随着晶体的碎裂,也随之永远的消散在了世间。 “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徐彬对着地上的灵躯说道。 而那灵躯听了徐彬的话,慢慢地恢复着头部,一个残缺的脑袋很快被缓缓补齐,那道灵躯也从地面爬了出来。 “啊?什么承诺。”那个奶娃娃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开始装聋作哑。 徐彬直接用左手捏住了灵躯的脖子,右拳的灵压又在缓缓凝聚。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主人。”灵茶手舞足蹈地摆手,它可是见过了这一拳的威力。灵茶将双手向前伸出,一道淡黄色的印记在它的手中凝聚。 徐彬用右手攥住印记的一瞬间,他感觉到灵茶的生命就在他的掌控之中,灵茶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在他的眼前一览无余。当徐彬再次张开手掌,那道印记已经融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我们出去吧。”徐彬淡淡地说。 “是。”灵茶双手轻轻一勾动,两人就来到了外部的世界。 只是此刻外部的世界已经完全两样,鸟语花香的丛林已经消失,来时那恐怖吓人的甬道也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刷着白漆的祠堂,徐彬正站在祠堂的正中央,在他的面前有一张供桌,桌上有一个极其奢华的木盒。 徐彬低下头一看,里面正是两片叶子,其中一片仍释放着诱人的光芒,而另一片已经干瘪枯萎。 “主人,还有生机的那片便是我了。请主人把我放在身边,另一片便是主人杀死的那天魔的化身,请主人服下,虽然曾遭天魔侵染,但这依然是鹤封灵茶叶,若是站在天地顶峰的练气士服下,一片便能得道成仙。”徐彬的耳边又响起了奶娃娃的声音。 “那我呢?”徐彬问道。 “唔......能让你冲击筑基。”奶娃娃的声音有些弱了下去。 “嗯?能让人羽化登仙只能让我冲击筑基?”徐彬有些不服气。 “是的,他会随着你的成长而逐渐化去药力,最终才能会真正体现出来。”奶娃娃解释道。 徐彬正要张口,却听到身后祠堂的大门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徐彬细听似乎有人正喊着号子在冲击此地。 徐彬拔剑预备着将到的冲击。 正此时,大门被撞开了。 暂停:随便聊两句 各位亲爱的道友们,非常感谢长期以来你们对小生的支持。小生之所以能够坚持写到今日,也正因为各位道友们的支持,很感激大家能够来参与到小生所构想的故事之中。但是行笔至当前,小生再回顾之前所写的这四十章的内容,确实能在其中发现许多的问题,这是小生的第一部作品,也希望能够尽可能地让它变得更好。因此,小生想把前面的四十章重新修改,也许会对主体的剧情也做大改,未来《大梦登仙传》一书会以一个更好,更新的面孔与道友们相见。 如果道友们有什么意见想法也大可以在私下里告诉小生,小生的qq:2351661879。最后,再次感谢各位道友陪伴小生度过这过去的一月许。咱们一定能在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