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妃:嚣张王爷妖娆妻》 第一章 红妆学馆开课堂 都说江南烟雨美如画,作为这幅画最美的点睛之笔,江南的美人儿更是引得各地名流客商,王孙公子们驻足流连久久不能释怀。 在这秀色娇艳风月无边的地方,为了敛财,开个勾栏瓦肆什么的,都是最初等的手段,真正目光长远,眼光毒辣的人,都会选择在人才的培养和引进上下功夫。于是,一种另类的“女子学馆”便在这温香软玉造就的世界里遍地开花。 红妆楼号称江南第一楼,在这方面当然是不愿意落人之后的,它名下的红妆学馆遍布江南各县,位于金陵的红妆学馆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今天,这家红妆学馆又要进来一批新的学员, 新人接引是学馆专门管学员日常生活琐事的王妈妈,以前是红妆楼金陵分店头牌花魁身边标配的老妈子之一,为人极伶俐,做事干净利落又细致,受老板赏识转了这个岗位,从她手里经过的姑娘一茬又一茬,无不是进退有度举止得宜的。就因为这一点,她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就算是上头来人视察,也挑不出半点不是,更不用说指正她的做法了。 现在,站在王妈妈面前的,又是一批稚气未脱的女娃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小的只有五六岁。老妈子很是淡定地走过她们每个人面前,冷眼看她们或低着头瑟瑟发抖,或红着眼泪湿双腮。 能到这里的,都是不幸的。一般的人家,谁会舍得让孩子堕入风尘。但是,换一种角度来说,能来这里的又都是幸运的,至少她们都是“上面”认为可以再深造,将来有高身价能出头露面的青客,而非只靠生皮肉来钱的红客。然而,青红的界限模糊,过界是分分钟的事情,一入红尘难自已,终朝啼笑为路人。 一个个看过去,再一个个看过来忽然在一个女孩的面前停住了:“把头抬起来!”女孩哭得正伤心,呜咽着并没有理会有谁和她说话。王妈妈皱眉,扬起手中的藤条。边上几个小姑娘眼见有人要挨打,各自惊怕不已,结果王妈妈只是用藤条尖儿轻轻敲了敲姑娘的臂膀:“把头抬起来!” 姑娘此时才反应过来,扬起小脸看向王妈妈。王妈妈一看她的脸,心里默默点赞,果然是美人痣!只见这个姑娘眉心处的肌肤微红,与其整个脸部苍白如雪的肤色相比尤为突出,却是罕有的天生美人痣。 可惜她生得骨瘦如柴,肤色苍白中泛着不健康的青灰,暖洋洋的三月天里,她的双手十指却生满了冻疮,有些地方还红肿化脓了。王妈妈轻哼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哪儿来的?” 女孩断断续续地说:“娘叫我贱七,我,我是展家集红叶村人。”王妈妈听在耳里,并不露声色,转而又问起其他孩子,女孩子们战战兢兢报上自己的名字,姓氏,来处。 其实,这些信息对王妈妈来说并不重要,身家姓名什么的,入了青楼之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名字有花名,出身则被抹去,以后生死大事都由红妆楼一手包办,就算是将来有机会从良,也是红妆楼里嫁出去的姑娘。 王妈妈现在让她们说这些,其实是想听听她们的音色。声如黄莺出谷,形如弱柳扶风,如果现在就能看出些苗头,那么这个姑娘的将来,便比别人多一些骄傲的资本。 当然,红妆楼对姑娘的要求远不止于此,王妈妈也不是负责遴选的人,她只是在找她觉得合眼缘的姑娘罢了。从她手里“毕业”的姑娘不知凡几,出去了各有各的前程,风光无限也好,枯萎凋零也罢,那都是姑娘自己的造化,王妈妈阅女无数,却从不会再她们离开后还记得谁。 只不过,多年的管理经验让她深刻地明白“榜样”的作用。在一群积极性几乎没有,主动性完全丧失的姑娘中,如何培养出“上面”需要的人才?要靠发掘,从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来发掘姑娘们的潜力,让她们明白,只要她们还活着一天,路,就要继续走下去。 很快,这一批八个姑娘全部完成了粗浅的自我介绍。王妈妈弹了弹手上的藤条。开始了第一次的“生活训诫”:“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下几条规矩我都只说一次,说完立刻执行!你们都给我记好了! 第一:你们都要叫我王妈妈,你们的一切都归我管,你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第二:相互之间不允许称姐道妹,从跨进这个门开始,你们就应该有觉悟,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亲眷,没有朋友,更没有姐妹兄弟。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有相互结交的现象,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第三:每天早晨五点,准时起床,晚上十点准时入睡,谁要是敢晚一分钟,我就送她去我们红妆楼的轻欢院,让她尝尝死不掉活不了的滋味。 “这三条是这里最基本的规矩,其他还有些具体的规矩,我会慢慢告诉给你们听,姑娘们,进了我们红妆楼,算你们运气!以后你们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来日方长。” “现在,我给你们定名字,从我定完名字起,到你们离开红妆楼为止,你们都叫这个名字。”王妈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开始念名字,红玉,绿漪,兰心,紫嫣,锦瑟……”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个来自展家集,花名叫锦瑟的姑娘说起。现在的锦瑟,只是一个年方十岁,半大不小的女童而已。 红妆学馆入门第一课,是塑形。 一个美丽的女人,不仅仅是面容姣好,身材匀称这些爹妈给的外部条件。还包括凝脂般细滑的皮肤,款款婀娜的身段,以及呵气如兰,笑语银铃的谈吐。这些所有的一切加起来,才能塑造出一个美丽的女人。 别以为这些全都是天赋,红妆学馆的塑形课告诉你,这些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首先,是款款婀娜的身段。在光滑如镜的青砖地板上撒上洁白的面粉,姑娘们就在撒了面粉的地板上练习走步和转身。要求是面粉上呈现出的脚印深浅一致,行走与转身之间,地上的面粉呈现出牡丹花的图案。当然,这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刚进行这项练习的姑娘们少不得每天让妈妈们用藤条抽打自己的肩背和小腿。 我们可怜的小锦瑟每天和其他姑娘们一样,在面粉上站着走路,在面粉上站着吃饭,在面粉上站着哭泣。 站在面粉上吃饭是为了督促自己吃得不多不少,吃多了会增重,吃得少了皮肤苍白没血色,容易生病影响职业前途。而面粉上每天留下的脚印是衡量体重最好的标准。如果出现了地砖的颜色,连续发现三次说明你该节食了,但如果印字浅了,花型不美观了,那么恭喜你,迎接你的将是被藤条伺候着吃饭。 站在面粉上哭泣可不是被妈妈们打了疼得哭泣,而是专门练习“哭泣”的哭泣。用沾过辣椒水的丝帕按压眼角,刺激泪腺产生泪水。要求达到三种不同境界:一,泪凝于睫,说不落就不落。二,梦啼妆泪红阑干。脸上敷了粉,抹了胭脂,要求泪水划过双颊时缓缓而下,泪水浮与妆面之上,轻拭泪珠时妆面损伤最小者为佳。 以上皆为身段训练,过了步态训练,体重管理训练,和哭泣训练并考核之后,八个姑娘只剩下一半。没人敢问被淘汰的四个姑娘会被送去哪里,过关的四位包括锦瑟只能继续在各种奇形怪状的训练中如履薄冰地生存。 留下的四个人中,唯独锦瑟的进步最为突出,原本骨瘦如柴满手冻疮的小萝卜头经过一轮轮的训练外加刻板规律的饮食和作息的调整。整个人反倒变得圆润精神起来。虽然对她的训练和对别人一样严苛,可她却能很好得调节自己的情绪,乖巧地配合妈妈们的指导,认真勤奋地学习改变自己。 妈妈们平日里见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见惯了曲意逢迎的假笑假撒娇,却愈加看不透锦瑟的表现。这姑娘的认真不像是装的,配合也不像是虚情假意的。三个阶段训练结束之后,几个妈妈私下交流了一番,一致都觉得这个孩子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学堂,把红妆楼当成是自己家了。 这种苗子不重点培养,简直不可能!于是,一份从红妆楼金陵分楼传来的关于锦瑟的详细档案文件很快传回了红妆学院,放在了王妈妈面前。 姓名:展七 父亲:展辉(待考) 母亲:芸娘(九姨太待考) 养父:李狗(展夫人李氏之家奴) 养母:汪氏(同上) 尼玛!什么?这丫头来自展家集就真的姓展了?这个展还不是一般的展!展辉是谁?他是当朝一品,右丞相,太子太师,外加一等承恩侯!展辉的妹妹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西宫梅妃! 第二章 精雕细琢珠玉姿 这丫头竟有可能是展家的根苗?尼玛上面究竟是什么心思?这种定时炸弹也敢养在自家的院子里?万一展家人忽然找上门来怎么办?王妈拿着薄薄的纸张手发抖。摸不准上面说要重点培养锦瑟是什么意图。 别问她一个小老百姓是怎么知道展辉和西宫梅妃是亲戚这种事的,尼玛上回皇上微服游金陵,带着同样微服的梅妃就是到红妆楼过班,当时王妈妈是花魁娘子巧月身边的婆子,端茶轮不到她,倒水还是倒过一回,没见着龙颜,却看见了梅妃娘娘的一双纤纤玉足,当时那个激动。 现在得知锦瑟有可能是展辉家的庶出女,这还了得。琢磨来琢磨去,越发觉得这事情就是真的。还自动脑补了锦瑟的娘,那个芸娘在展家宅斗失败,香消玉殒之后,主母李氏就把她未知事的女儿扔了出去,因为怕他有机会翻身,所以还特地送给了自己家的家奴,明摆着就是要弄死锦瑟。 越这么想,王妈越觉得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倒不是同情锦瑟的遭遇,哪个入风尘的女子不凄凉?只是这丫头着实特殊,她没准觉得这里比收养她的家里舒服多了,也可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收养的! 谁也不知道王妈自动脑补了怎样一个离奇的身世之后,开始对锦瑟改观,开始执行上面的命令,重点培养锦瑟,让她尽快成为红妆楼最完美的招牌! 锦瑟并没有感觉出来妈妈们对她的态度起了变化,她只是觉得红妆学院里的生活很充实,虽然每天忙忙碌碌,几乎没有半点私人时间,但比起在家时目前的骂,父亲和哥哥的打,以及每天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这里的训练根本一点也不累人也不累心。 至于将来,锦瑟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反正就是需要变成妈妈们需要的女子,长大了去红妆楼。靠自己现在学的这些本领赚钱。现在的她还不明白,难道走几步路,哭一哭笑一笑就能挣钱了? 十几年后,当“知都”锦瑟的大名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再回想学院里这段懵懵懂懂的时光,她只能端坐窗前,遥望远去的飞鸟,悠悠长叹:学院里学的这些,只是皮毛,欢场如梦似幻,处处是陷阱,处处需留神。缓步在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的世界,保持清醒头脑的同时,还得有一颗千年不化的冰冻心肠。铁石什么,远远不够。 当然,现在我们的小锦瑟还是个乖巧和软的小姑娘。经过了第一阶段塑形课的熏陶,在妈妈们眼里,她已经有些美丽的形状了。步幅可以在端庄和妖娆中随意切换,腰肢柔软,步履轻盈。而且锦瑟有一个同期姑娘都无法做到的厉害之处,就是她在快步走的时候,耳上的吊坠竟可以纹丝不动,可见她的步伐在进退之间是多么稳健,多么从容。 有些动作可以后天规范,但有些却还是天赋,比如身体的平衡能力就要看天赋,锦瑟无疑是天赋极好的女子,脱去寒酸羸弱的外壳,骨子里却是美与媚,骄与娇,刚柔并济的芯子。这让第二阶段才艺训练的老师们如获至宝。 最欢喜的,当然是舞蹈老师,来自京都教坊的老师们对锦瑟的天赋赞不绝口,纷纷倾囊相授。无论是宫廷乐舞还是民间流行舞,都让锦瑟学了个遍。其中最难也是最美丽的舞蹈要数前朝流传下来的飞仙舞。此舞对舞者的天赋要求极高。 舞者需站在大小不一的圆鼓上跳舞,蹬踏跳跃之间鼓声叮咚,与其他配乐相得益彰。此外,舞者臂带银玔,足饰银铃,翩翩起舞时候再配以长长的披帛上下翻飞,整个画面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这么复杂的舞蹈,学习起来当然格外费劲。锦瑟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从搞搞的鼓架上摔下来。虽然老师们怕她受伤,早早地在鼓架下垫了软垫,但还是避免不了各种扭了脚,闪了腰之类的小伤。如此反复循环,以至于锦瑟小小年纪腰腿就有很多地方都积累了老伤。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之前做塑形训练时已经养成习惯,严格控制饮食,控制体重,控制情绪……锦瑟早已学会了控制一切身体反应,让它们无法影响到她的训练。老师们无不对这个摔疼了不哭,累昏了不抱怨,醒过来默默继续的孩子默默竖起大拇指,从来没有遇到那个学员在天赋极高的情况下还这么刻苦努力。 老师们尽心地教,她认真刻苦地学。很快就把老师们的绝学全都榨干了。剩下就是日常不间断的练习,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了。 与舞蹈训练同步进行的,是乐器演奏训练。锦瑟不但要学最常用的琴和筝,还要学笛子,大鼓,琵琶,二胡,排箫等不常用的乐器,按照妈妈们的说法,想要成为无法取代的人,就要有独一无二的本事。只要是叫得上名字的丝竹之器,锦瑟都要学。 过了舞乐训练,紧接着是书画训练,请来的老师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夫子,起先老人家对被聘成为青楼女子的西席而面上无光,结果却被告知只需教一个学生,教她诗书,教她绘画。锦瑟来时是个白丁,白纸一张,夫子从千字文开始教起。断句读,背文章,上面明文下令,怎么教童子便怎么教锦瑟,誓要把锦瑟的岗前培训做到最极致,让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打上红妆楼的烙印。 除此之外,锦瑟还接受了高级化妆,基础鉴宝,基础珠心算,以及刺绣,简单烹饪等家政项目的训练。久而久之,整个学院的妈妈和老师们都已经习惯围着她一个人转,分阶段给她请名师教学,分时段给她裁制新衣,如果不是上面时不常地派人来抽查她的学习进度,院里的人都快以为她是养在院里大家的“女儿”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小锦瑟也一天天的长大,常年严格的训练和丰富的熏陶在她身上体现出了优势,而她的存在也渐渐地转化为学院的一个活榜样,其他的学员们与她相比无论是进步速度还是接受程度都差了许多。时间一长妈妈们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淑女,越来越光彩照人的小姑娘。她就像被纳入蚌中的小石子,常年累月地接受珍珠质的包裹,一颗光滑圆润的稀世珍宝正在慢慢成型中。 第三章 初入红尘巧样妆 三年后,金陵城内红妆楼,锦瑟一身藕色衣裙端坐在房中,身边站着这里的掌事妈妈和几位花魁娘子。掌事妈妈一边观看丫鬟给锦瑟梳妆,一边还在絮叨:“锦瑟啊!今天是你第一次来这儿过班,虽然这只是过班,但妈妈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在前面,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边上的几位姑娘低垂着眼睑,都选择性地装聋作哑,心里腹诽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平时对她们几个那可是说翻脸就翻脸,拿红牙板子打背部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从没见她对哪个姑娘特殊对待过。今儿这个小丫头梳着垂挂髻,一侧留下一束发丝,只在发尾处扎一条粉色丝带。这分明是未成年女童的装扮。 可看这女子身量高挑,体态婀娜,看着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何故再做此女童装束呢?大家都想不明白。不明白归不明白,妈妈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的。 只听掌事妈妈说:“今天是你紫嫣姐姐梳拢的大日子,客人会非常多,你只需乖乖坐在白荷丫头身边看着就好,不用出声。如遇有人搭讪,都交给白荷,你不用搭理,妈妈我今晚会非常忙的,恐怕无暇顾及你这边,你自己领点儿神,这里可不比学院。”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好好的,不用为我担心。”锦瑟微微一笑,轻声回答。正在给她化妆的姑娘看见她笑一间竟晃了神,手中描眉的炭笔举着,迟迟落不下去。 “你这么说我可以就放心了。”掌事妈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打鼓。上面为什么选择今天让锦瑟到这儿来过班?而且言明只是过班,参加完紫嫣姑娘的梳拢仪式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学馆。虽然十三岁“入行”的姑娘也不少,但掌事妈妈却不敢认为锦瑟会在她刚满十三岁的时候就入行。 她可是知道,锦瑟是目前洪庄学院最优秀的学员,与她同期的学员紫嫣早已入行且今晚就是她梳拢的日子,弱了今晚,她就只能被归为红客了。青.楼女子在从良之前,梳拢日就是她们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夜相当于她们的新婚之夜,过了这一.夜,她们就真的“堕入红尘”了。 所以,一般立志做清客的姑娘最怕这一夜的到来,但身在红尘中,她们的身子又哪能由她们自己做主呢?今日梳拢的这个紫嫣,三年前还是与锦瑟一般白纸一张,现如今却已成了红尘梦里人。 锦瑟当然知道梳拢对青楼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闭着眼睛认认真真记下了长事妈妈的话,却发觉脸上没了动静,一睁眼,只见对面的姑娘兀自神游中,于是,轻轻柔柔的声音又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呀?”“啊!啊?”对面的小姑娘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对,对不起,我,我叫小墨。” “小墨,还愣着干什么?好好干活,否则仔细你的皮!”掌事妈妈一改方才对锦瑟和颜悦色的态度,直接下令道。小墨吓得一个机灵,马上调整好自己,认认真真给锦瑟画眉。 其实锦瑟完全可以自己也自己上妆,但今天她的身份不一样,她是今日的特邀嘉宾。以vip的身份前来观礼。所以掌事妈妈才会说她是来过班的。所谓过班,指的就是尊贵的女客到青.楼来赏玩。通常这些女客都是由男熟客带着进来的。一半的青.楼都不会接待没有邀请人独自上门的女客,就怕这些女客会带坏店里的姑娘们。而且有陌生女客出现,男人们通常也会不自在,感觉很扫兴。 锦瑟今天的邀请人就是红妆楼金陵分店的老板,故而掌事妈妈才会特别紧张照顾。只是夜幕将临,红妆楼一天内最热闹的时段即将开始,掌事妈妈不得不下楼去准备开工的各项事宜,原本跟着来看热闹的姑娘们也都鱼贯而出。屋内只留下给锦瑟化妆的丫头小墨,以及今天一起陪她来的学院专门给她派的丫鬟白荷。 小墨看见掌事妈妈离开,这才长出一口气,肩膀一垮。锦瑟见状又是一笑:“已经完成了吗?我可以看看吗?”“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锦瑟小姐您真美,就算不化妆也已经很美很美了。”小墨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句一直想说的话。 “谢谢,你的手艺很棒!”锦瑟眉眼弯弯,转脸对一边站着的白荷说:“怎么样?这手艺不错吧!”白荷细细地看了看,忽然拿起桌上的口红纸递给锦瑟:“是很好看,只是这唇色淡了些。” “已经很好了。”锦瑟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口红纸放在唇边轻轻一抿,再拿白布巾对着花镜细细地抹了抹。然后“顺手”拿起桌上的胭脂盒,用指尖沾了少许胭脂,在眉心处状似随意地点了两点,再用白布巾擦擦拭,这一连串的动作让小墨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感到羞愧难当:姑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定觉得自己的手艺太差了,连姑娘自己都比不上! 其实她又哪里知道,锦瑟的这番表现是她三年受训之后得了强迫症。妆容必须修了再修,每个细节都要做到位,不能有任何疏漏,不能让别人找出缺憾,哪怕其实别人看不出缺憾。其实主要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无论这个妆容花费了多少时间,第一遍化完之后总要修一修才算完。 不仅仅是妆容,就连早就已经穿戴完毕的衣饰,锦瑟也要来回整理好几遍。等她确认全部都已经妥当的时候,楼下已经有人上来催过两三回了。这个时候,锦瑟才轻移莲步带着白荷下楼,留下小墨独自收拾楼上的物品。 结果,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觉得有好几双眼睛正在打量自己。心说今天的主角不是紫嫣么?你们看我干什么?然而多年的职业教育使得她一旦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的表情外加身体的动作都会不由自主地自动调节到“表演”模式。 第四章 初入红尘巧样妆 下 摆上柔美的微笑,柳腰款摆,足步轻轻。纤纤玉手握着一柄黑檀为柄白绢为面的团扇,扇面上绣的是双栖蝶的绣样,两只金斑凤尾蝶一前一后,都想落在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花上。锦瑟的手大半藏在袖中,只露出指尖的一点,其实锦瑟只是浅浅地握着扇柄尾部的一点点,而她身边的丫鬟白荷则也用指尖捏住了扇面侧边的一点点。 两人看似差不多并排地走着,实际却是白荷暗中牵着锦瑟,引着她往底楼大厅的方向走去。今晚的红妆楼和以往每天的晚上一样,灯火辉煌人头攒动。锦瑟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虽然大家今天聚在大厅里为的是为了看紫嫣最终花落谁家而来的。 当然,大部分人的视线就聚集在正中央早已搭好的喜台上,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谁都没空去关心身边悄无声息经过的锦瑟。直到她与白荷两人走到正对喜台的全场唯一一张空桌边坐下的时候,背后才响起窃窃私语。 作为顶着江南第一楼名头的红妆楼,其分店自然也是当地最有名的。红妆楼的姑娘梳拢,在圈子里造成一定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紫嫣入行短短两年就将面临梳拢,但这要是放在寻常地方,妈妈们恨不能早早地就能赚上姑娘们的皮肉钱,又岂会养你两年? 一来,姑娘经过了梳拢日,之前即便有过逃跑的念头,现在也认命了。二来,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在三等勾栏之中,梳拢日当晚也会吸引许多平时根本不会光顾她的客人来为她砸钱。人家说春宵一刻值千全,这话放在欢场,别说千金了,有些姑娘万金十万金也当得!有诗人描写青。楼茶围的盛况,直接用了“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句子,欢场之奢靡可见一斑。 如今,红妆楼的紫嫣姑娘梳拢,可不比一般地方,大厅里早已被前来赏玩的客人们挤满,离得喜台近的,别说座位了,连站位都找不着。然而,锦瑟没来之前,正中央的这张桌子一直都空着,没有位置的人也都站着看,却不上去坐。他们中不是没有家境优渥平日里挥金如土的,若要能买下这位置,出点儿钱倒也罢了。然而,他们都乖乖地站着,眼睁睁看着锦瑟一个垂髫女童坐在那里。 锦瑟当然感觉到了背后的骚动,但她只当不知道,依然优雅地端坐在那儿。不多时便有机灵的茶壶过来送茶水和果盘。边上几张桌子的客人看到有人坐了这一桌也是议论纷纷,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好像她是纸片人,能用目光看出个洞一般。即便如此,敢上来搭讪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的那张桌子,是当年圣上与梅妃一时好奇,来“体验生活”时候,坐过的位置,锦瑟现在坐的,更是圣上曾经“御。用”过的“龙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龙的余威还在,没人敢坐这个位置,妈妈们也从来不把客人引到这张桌子就坐。 当所有的这一切规矩都被锦瑟破坏,其对红妆楼的熟客们的心理冲击力巨大。隐隐的,大家不再关心台上即将出现的主角紫嫣,而是费尽思量搜寻起关于锦瑟的线索来。 金陵城里哪个家族里出来的千金?有资格坐“龙椅”的,一定是名门中的名门,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游官场背景,小官还不行,得是上得了朝堂面得了圣的官儿。可拥有这样身家背景的姑娘,即便有意来红妆楼办茶会搞party,那也该是大白天的,楼上雅座,请上几位贵圈名人,再加上几位“知心手帕交”,对对诗词唱唱歌而已。 有哪家千金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青。楼大堂,光明正大地观赏一个青。楼女子被拍卖?这千金的口味也太重了些吧!众人的猜测层出不穷,却没人猜她是一只将入行的雏鸟。 实在是因为她浑身上下的装扮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精致和享受的状态浑然天成。似乎对面的喜台不是喜台而是她家的戏台,即将出现的女子也不是待价的红客,而是京都的名角儿。而她正在等待欣赏一出私人包场的堂会。 你看她随意放在桌上的团扇,那扇面上的蝴蝶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好像活的一样,绣工好是一方面,但若不用真金白银的绣线,再好的功底也绣不出如此效果。你再看她的丫鬟,身上也是绫罗绸缎。就连人家用来擦手的方巾,那也是绣花的丝帕,人家只擦了一次小手,就丢给添果盘儿的茶壶,的等于扔掉了。 尼玛,不是爷没见过这么壕的姑娘,是这么壕的姑娘根本不会这个时间点兰逛青。楼啊!不明真相的观众表示已无力吐槽。就在这个时候,喜台上来了一个红衣红袄的小丫鬟,手里拎着一面大铜锣,只见她走到舞台中央,用力地敲响手中的铜锣,脆嫩的声音透着喜悦:“诸位贵客,今日是我们紫嫣姑娘大喜的日子,我在这里代表姑娘对诸位的前来表示衷心的感谢!下面先由姑娘为各位弹奏一曲,待曲终,请诸位贵客献上自己的心意。谁会是我们姑娘命中的良人,今晚即将揭晓答案。” 说完开场白,她就带着铜锣下场了,众人好像此时方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干嘛来了。纷纷将注意力从锦瑟身上收了回来。 不多时,悠扬的琵琶琴音响起,却是一曲《月儿高》。锦瑟凝神细听了一会儿不由皱眉:这一段素娥旖旎,弹得如此别别扭扭,紫嫣你是有多不情愿?但是,现在才知道不情愿,岂不是太晚了?你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我背后的这群人也早已举起了屠刀,他们争的是“下刀权”。对你来说,谁来下刀都是下刀,终是逃不过去的。 明知无处可逃,还要做出扭捏的姿态来。紫嫣,你这又是何苦呢?正想得出神,忽然背后响起了一个雄浑醇厚的男声:“中原的娘们儿就是矫情!都到这份儿上了,还弹什么琴装什么清高!赶紧地出来让爷几个开开眼才是正紧!” 第五章 被迫识人露锋芒 上 这个声音一响,可以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石破天惊。正在后台藏着的紫嫣手一抖,琴弦崩断。音乐声戛然而止。原本正在酝酿情绪的客人们纷纷惊愕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心说这是谁这么不懂礼貌,把还好的风雅之事教的一团糟。(虽然你说出了我们内心的想法,但就因为这样,我们更不能饶恕你!) 锦瑟也是一惊,和其他客人一样回头去寻找。这一回头不要紧,精致的娇容就在这一回头的功夫落入了更多人的视线。好一个俊美的小丫头!众人惊.艳于锦瑟的美貌,心中纷纷荡漾起来,如此娇嫩的美人儿的确就配坐在那张尊贵的椅子上。 只是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小姐,究竟是谁家千金。看她的装扮,知道她尚待字闺中,少爷公子们心中的涟漪就层层荡漾起来。一定要将这张脸牢牢地记住,回家查一查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果能泡上她,可比什么红嫣紫嫣的美.妙多了。有机灵的人已经悄悄挤出人群找妈妈问信去了。 锦瑟不知道自己这一回头惹下了多少相思债,她只知道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根本看不清谁是谁。看了几眼,刚想回头,忽然那个声音又来了:“咦,这里有个小娘们挺好看的!”“靠!你是谁啊!”这下围观群众彻底怒了,上次你说出我们的心声已经让我们默默尴尬了一把,现在我们正在欣赏美人儿的时候,你又来话外音,你是几个意思啊! “你是谁啊!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竟敢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少爷公子们把矛头都指向一个人,各种义愤填膺。红妆楼的妈妈此时也很生气,无理的客人他们见多了,没见过这么无理这么粗鄙的客人。但这个客人不但人高马大,还身穿胡服腰带佩刀。见多识广的妈妈一看这柄镶满宝石的佩刀和这身装扮就知道这个人是胡人中非常有身份的人。 再看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弟,一个文士装扮的男子,发型却是典型的胡人发型,那麻花辫梳得整个脑袋好像仙人球一样。另一个矮胖子和他主人一样是胡人武士装扮,腰里同样挂着佩刀。这么三个人一上门,妈妈只觉得脑仁疼,这要是闹起来,别说她小小红妆楼了,整条街都能鸡飞狗跳。故而她只能忍着心里的不满满脸堆笑:“这位贵客,今儿是我们紫嫣姑娘大喜的日子,只有新郎官儿能揭红盖头,您说是不是?” “什么新郎官儿新娘子?你们还喜欢搞这一套?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响彻大厅。妈妈的脸红了,绿了,青了,紫了。里面的公子哥们听见他这话,觉得出去理论吧,感觉怪怪的,梳拢什么的,的确是这个行业赚钱的一个借口,并不是真的让姑娘和客人喜结连理。但不出去理论吧,又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被他拆穿了,就是过来“搞这一套”的。出不出去都不对,总之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不过,三人并没有理会众人的意思。打头的那个昂首阔步带着小弟往喜台的方向走进去了。妈妈一时晃神,三人已经排开众人站到了锦瑟的背后!这一下,妈妈急得手脚发软,带了几个茶壶和丫鬟婆子跟着就招呼过来了:“客人,哎,客人您留步,这个位置您不能坐!” 原本站在锦瑟背后的客人摄于这个人的威势,纷纷让开两边。使他很顺利地就站到了锦瑟的身边。白荷刚想上去挡驾,却被锦瑟一把拉住,用眼神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退后。锦瑟弯腰对迎面向她走来的男人弯下腰去,盈盈一礼:“奴家见过小王爷。” 小王爷三个字出口,在场的人们大惊失色,这,这个胡人蛮子是个王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闺阁千金和异族王爷都闲得蛋疼来围观一个青.楼女子卖处?不对,闺阁千金木有蛋。难道,这两人是约好的?先前对锦瑟有些垂涎的公子们此时好比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这感觉,六月飞霜啊! 妈妈追过来一看这阵势,一咬牙一跺脚,干脆也豁出去了,总不能在这里和客人翻脸。这要是个弱鸡书生,分分钟指挥大茶壶们后门请他出去吃一顿鞋底碎骨面。当锦瑟“小王爷”三个字出口,妈妈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罢了罢了,今儿就看锦瑟姑娘的造化了! 被称呼小王爷的男人瞳孔一缩,脸上狂傲的表情顿时变成了无比严肃:“你是谁,为什么这么称呼我?”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瞪着锦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奴家幼时听家师说过异族的一些事,认得几个图腾,今日在您的佩刀上瞧见,冒昧之处还望小王爷宽容些许。”锦瑟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听在耳里好似掉进了刚晒好的棉被堆里,让人浑身只觉得舒服。 “哦,你认得这图腾?那你说说,我是哪个小王爷,说对了有赏,你要是说错了……”那人的拇指在刀鞘的宝石上来回摩挲,眼中冷意乍现。 “奴家斗胆一猜,小王爷权当一乐。”锦瑟一边说着,一边踩着小碎步向他的方向走上了几步。她的身段和姿态都是在学院里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无论怎么走,在别人眼里不是婀娜多姿就是仪态万方。对方只知鼻间隐隐有幽香萦绕,未觉仙子已经到了近前。 其实,锦瑟近前只是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并不是真的想走近一个陌生男子。但这几步路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好像走在他们心尖儿上一般。他们心里叫嚣着“离他远点!离那个胡人蛮子越远越好!别靠近他,别让他的脏手碰到你!”人却本能地朝那男人的方向移动,假装锦瑟是朝着他们走来。 那男人回过神来,嘴角一勾,一双眼放肆地在锦瑟身上来回扫描。啧啧,腰太细,差评!胸太小,差评!人太矮,差评!分明是个未成年女童嘛!装什么妖娆! 第六章 被迫识人露锋芒 下 如果锦瑟知道此刻对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气得脸色发白。还好她不知道。象征性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便停了。就这几步的距离,她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于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白荷,拿笔来。” 众人再次听到这软软糯糯的声音,有几个小伙子早已酥了骨头,还没等白荷反应过来,已经有人举手示意了:“小姐想要笔是吗?晚生这里有!”“我这里也有!”“我有!”“我有!” 四周围“我有”声响成一片,竟形成了一阵声浪。这让刚刚反应过来的白荷有些不知所措。人群里的妈妈更是替锦瑟捉急。再怎么受训,她也只有十三岁啊!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对面这么多饿狼,她可怎么办哟! 这个时候,对面为难她的男子却给她解了围,却是用最不耐烦的方式:“要什么笔?行了,大丈夫光明磊落,没什么说不得的,我是谁,你就直接说了,费那么多功夫作甚!” 三番四次催促,让锦瑟有些反感,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再脸上,而是依然保持着笑容:“小王爷来自北漠,是也不是?”一句来自北漠,让在场的公子哥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妈妈和茶壶们都白了脸。 北漠能称王的,只有一家。便是当今圣上的心头刺,柔然王拓跋武!如果此人真是小王爷,必然来自柔然王室。中原百姓无不从小就被灌输,柔然人与狼为伴,以狼为师,一个个比狼更凶狠残暴,不可理喻。柔然国对外号称有十万狼骑,可以瞬间扫遍北疆各处,狼骑所到可以寸草不生。 其实,只要是有点儿常识的人都能想到,所谓的十万狼骑是个虚数,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只不过柔然人天生凶悍,上至七十老翁,下至七岁孩童,都能上马一战。故而如果举国出征,当可凑满十万之数。 中原民众甚至早已将柔然人与狼划了等号,如今被告知狼王就在眼前,吓得众人纷纷后退。被戳穿身份的拓跋飞鹰却不把众人的反应放在眼里,反而爽朗一笑:“哈哈哈,传闻你们中原女子各各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头发越长见识越短,没想到本王初入中原便见识了一个头发不短,见识也不短的女人,你好!你很好!” 被赞“你好”,锦瑟觉得怪怪的,哪儿有这样夸人的。想来是北漠人胸无点墨,找不到可以夸人的句子,只能用你好代替了吧! “既然你认出了本王,那本王今日就给你面子,哈桑,给那老鸨一块金子!本王今日要留在这里,与这……这……哈哈,这姑娘好好叙谈叙谈!”拓跋飞鹰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往锦瑟右手边的位置一坐:“老鸨,让人上酒菜!刚才弹琴的女人呢?让她接着弹!” 妈妈擦擦头上的汗珠,赶紧让人上酒上菜,一边让人告知里面的紫嫣换张琴,换个欢快的曲子,继续弹奏,原本以为今天必定被糟蹋的紫嫣长出一口气,被这个柔然小王爷一搅合,倒是反过来帮了她大忙了!但转而又一想,今天躲过了,明天呢?她还是别人砧板上的肉啊! 不多时,桌上已经摆了好酒好菜,拓跋飞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举着酒壶向锦瑟眼神示意。锦瑟眉眼柔和,仿佛一点儿都没看出对方的试探。边上白荷早已经伸手接过酒壶,给锦瑟面前的杯子里斟满。 这个举动让拓跋飞鹰再次意外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锦瑟将杯子放到嘴边慢慢地嗦饮,开玩笑,作为将来的第一花魁,一点儿小酒算什么?锦瑟有十几种办法能让自己千杯不醉好么,只是今日特殊,不得允许,她不能曝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被别人那么早知道自己是红妆楼的人,那她将来还怎么混啊! 因此锦瑟只是慢慢喝着,一直不喝完。等拓跋飞鹰的视线转移,立刻放下酒杯,整个过程脸色未变。拓跋飞鹰觉得有趣,将腰间的弯刀解下,放在桌上:“我拓跋飞鹰万万没想到,刚入中原就被人看穿了身份,想来你们中原人对我们怕得很了,不然怎么他们的脸色这么难看!” 说着话,故意向四周围的群众们扫了一眼,见他们个个露出惧怕的神色,拓跋飞鹰心情大好,越发洋洋得意起来。锦瑟安静地坐在边上,好像一点都没受他影响一般,将目光放在喜台上。此时喜台上已经排出了一个乐队的配置,紫嫣一身红色喜服头戴凤冠剧中而坐,怀中抱着一面琵琶。边上是各色配乐,都是红妆楼的姑娘们临时客串,一曲春江花月夜,一改方才的柔肠百结,倒也轻快悦耳。 此时围观的众人早已没了初来时的雅兴,纷纷四散,上楼的上楼,回家的回家。大厅里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散去大半,变得空落了。 拓跋飞鹰可不在乎这些,他也不关心台上的表演,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身边的女人身上。看看是个软乎乎一捏就死的小面团,可骨子里有些韧劲儿,出门能遇上有趣的女人,倒也不虚此行了。 喝酒,吃菜,说话。这女人始终从容不迫,好像什么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按部就班,不疾不徐,拓跋飞鹰看在眼里,忍不住想逗她一逗:“我听说你们中原女人,除了台上的这些大多都躲在家里从不出门,怎么你会在这里?你也是这红妆楼的人?本王初来乍到,不如你与我说说,这红妆楼的妙处吧!” 拓跋飞鹰的两个跟班就站在主人身后,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锦瑟,初时觉得纳闷,这女人看着那么弱小,主人怎么会瞧上她了。现在才知道,主人就是来捣乱的,就想看她出丑。故而也是一脸兴味地等着她的下文。 锦瑟知道对方一定没安好心,果然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向她发难,看见边上白荷脸色发青,她心中已有计较。不慌不忙咽下一口酒,拿丝帕抹了抹嘴,她开口了:“小王爷既然不知这红妆楼的妙处,怎么偏偏就来了这里呢?” 第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上 “本王以为这里是家酒楼。”拓跋飞鹰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王爷觉得这里的菜味道如何?”锦瑟面目柔和地问道。 “比柔然宫宴差了十万八千里。”拓跋飞鹰哼了一声,外加一副嫌弃脸。 “中原与柔然正好也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呢!”锦瑟俏皮一笑,用筷子夹起一块熏鱼放在他的碟里:“小王爷请吃鱼。” “你请本王吃?”拓跋飞鹰看看盘中的鱼肉,再看看她:“除母妃之外,本王不吃其他女人的食物。” “小王爷请尽管放心,奴家别的不知道,红妆楼的厨子是男人这点小事还是知道的。”锦瑟说的一本正经。边上伺候着的白荷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小王爷看着骄横嚣张,却被我们小姐轻而易举地带沟里去了,从知道红妆楼开始到现在,头回听说这是饭店好么?还有红妆楼主厨是男人这事儿,有这回事儿吗? 白荷笑了半天,猛然间发现拓跋飞鹰身后的两个跟班非但没笑,反而还非常认真严肃地听着。顿觉喜感更大了。不过,她也知道,作为锦瑟身边的丫鬟,她也是不能失态的,故而她一直拿帕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假装感冒状。 然而,水马上就蔓到了她的身上。只见拓跋飞鹰一双丹凤眼状似无意地往她的方向一飘:“你怎么把有病的仆人带出来了?”只是这一眼,一句话,把白荷原本憋得都快顶到喉咙口的笑意全部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一股彻骨的寒意。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她觉得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 锦瑟当然听见白荷在边上忍不住笑了,心中叹了一声,语气还是软软的:“可能是小王爷您的威势太过厉害,这厅里原本为了紫嫣姑娘来而来的少爷公子们如今都散了。白荷,你要是受不住就别撑着,先避一避吧。抱歉,惹小王爷不痛快了。奴家这里替她向您陪个不是。” 说罢缓缓起身:“天色不早,奴家要回去了。”“得罪了本王就想走?哪儿有那么容易!”拓跋飞鹰一改刚才的白痴样,眼一眯。背后两个小弟立刻走过来拦住了锦瑟的去路。气氛一下子从方才的风轻云淡转为剑拔弩张。 “小王爷这是何意?”锦瑟转身望向拓跋飞鹰。因为角度关系,锦瑟发现,她站着竟和他坐着一样高。“果然是北漠蛮夷,只长个儿没长脑子。”她默默地想。 “我与姑娘相谈甚欢,姑娘怎么能就此一走了之呢?”拓跋飞鹰拿手指敲敲桌面:“坐下!”一声低喝把边上白荷吓了一跳,怯怯地看向锦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给主子闯了多大的祸。对面这个可是狼王啊!万一他发怒把小姐和自己都一口吞了怎么办? 锦瑟起先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想,这里是红妆楼,他就算真的发怒,也不至于把她杀了,或者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害怕,只是一直陪他坐在这里真的好么?妈妈去搬救兵怎么还不来? 想了那么多,锦瑟发现根本都没用,结果还是坐了下来:“小王爷既然吃不惯这里的菜,金陵城里有更好的酒楼,您可以去试试。” “本王喜欢一边吃一边有女人伺候着,尤其是像你这样……”说着一双眼又把锦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放肆的目光好像是要穿透她的衣服。这样的视线让锦瑟感觉非常不舒服,但她依旧忍着,直到从拓跋飞鹰嘴里听到后半句话,她再也忍不住,终于怒了。 因为拓跋飞鹰的后半句是:“这样没张开的小雏儿。”此言一出,自认涵养功夫非常好的锦瑟再也忍不住了,原本姣好的面容一下子涨得绯红,小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掐到掌心里去了。“小王爷,这里不是柔然的宫殿,请您自重!”边上白荷见自家小姐被这样羞辱,哪里忍得住,勇敢地开口护主了。 拓跋飞鹰嫌恶地看了白荷一眼,轻轻地抚了抚桌上的弯刀:“坐着的没说话,站着的倒是牙尖嘴利,本王最讨厌话多的女人……”就在白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等着拓跋飞鹰发难的时候,他身后那个顶着仙人球发型的书生忽然脸色一变,低头在主人耳边说了几句话。拓跋飞鹰原本提起来的气势又收了回去,站起身来:“本王还有其他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再来找你!” 说完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锦瑟的胸前,轻蔑的眼神让锦瑟气得脸色苍白。心里将对方,骂了无数遍臭流.氓,嘴里却还说着客气话:”小王爷慢走,不送。” “外面天都黑了,姑娘回去路上小心些,别让人占了便宜!”拓跋飞鹰别有深意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锦瑟的脸:“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大踏步的地走了出去,妈妈怕他出花样,领着婆子茶壶们乌泱泱一群人尾随他直到门外,见他上骑上马带着手下走远,这才回转,快步走到锦瑟身边:“你没事吧?”“没事!妈妈不必担心。”锦瑟摇摇头,5回身坐下:“妈妈,您去请楼主了?” “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派出去的小四小五小六一个都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怎么了,尽出荒唐事,改明儿要好好在祖师爷面前烧烧香去去晦气。”妈妈一脸嫌恶地说着:“什么小王爷,我看就是个蛮夫!还想着后会有期呢!做他的春秋大梦!”拓跋飞鹰走了,妈妈一股子邪火没处发,一直都在骂骂咧咧。 台上,紫嫣和一众姑娘见人都散了,自然也就停止演奏从喜台上下来。锦瑟看见紫嫣过来,微微向她点头致意。学管里规矩严,不允许学院私底下攀交情结团伙,锦瑟又早早入了妈妈们的眼,被重点照顾,与其他学员平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自然也就没什么交情,点点头算认识也就够了。 第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下 紫嫣看看人家,再对比自己,自惭形秽。学馆里,她是妈妈们的心头肉。出了学馆,她是柔然王爷的座上宾。而自己呢?好听点叫乐师,不好听点,大约会被叫做歌妓吧!越是这么想,就与觉得对面的锦瑟是那么的光芒万丈,如天鹅一般,而自己,怎么看都只是一只丑小鸭! 她不甘心!同是红尘沦落人,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她比自己漂亮吗?紫嫣对比自己,化了妆也差不多嘛!她比自己更有才么?如果当初老师们能再给自己多一次的机会,能多看自己哪怕一眼半眼,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给同科做陪衬的地步!是可忍孰不可忍!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整个世界都变了。刚才还庆幸锦瑟的出现为自己推迟了被糟蹋的时间。但现在却不这么想了。这个锦瑟处处压自己一头,学院里是这样,没想到出了学院还被她压制!明明今天是自己的梳拢日,是自己藏私房钱的大好机会,只要自己演技够好,凭这副尚且干净的身子,还愁拢不住这些色鬼吗? 可是,锦瑟的出现,将这一切都破坏了!柔然王族曾经光临红妆楼的消息一出,短时间内饰不会有人再敢上这儿来了。如果妈妈等不及将她的梳拢日草草了之,那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凭什么你总是高高在上?你和我一样都是欢场女子,凭什么爬到我的头上?紫嫣越想越气,一张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眼睁睁看着锦瑟被妈妈领着众姑娘簇拥着锦瑟上了一辆马车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人保护着离开红妆楼,返回学馆去了。 “总有一天,你会出道,我就不信妈妈们真把你当女儿,白教你这些本事!只要你出道,我已经让你落在我的手里,到时候……”紫嫣站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双拳紧握,表情狰狞。 几天后,京城红妆楼一个隐蔽的房间里。拓跋飞鹰惬意地坐在羊羔绒软垫里,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美酒佳肴。而他自己也是左拥右抱,左右两只手各搂着一名绝色女子,身材火爆,面容端丽。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人竟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分明是一对双胞胎! 此刻她们虽然斜倚在拓跋飞鹰的身上,却没有半点欢场女子的****气息,而是俏连紧绷,眉宇间隐隐有杀气显露:“主人,您果然英明,那老家伙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会想到您并没有真的交出兵权!只是,您真的打算与那老家伙联姻,娶他的女儿?您可是我们最尊贵的……” “伊娜,莲娜,你们两个做得不错,我很满意。”说完他很是亲昵地捏了捏两人的脸蛋儿,惹得二女双颊绯红,立刻褪.去了肃杀的外衣,换上了小女儿的娇容:“能为主人效劳是我们姐妹的荣幸。” “好了,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情,我会再召见你们。注意安全,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亦如今日般顺利。”拓跋飞鹰松开搂着两人的手,两人立刻直立起来:“遵命!主人保重!”说完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拓跋飞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啧了啧嘴,不自觉嘟哝了一句:“女人啊!还是要看********的才过瘾!” “怎么?还惦记着昨晚的那个小丫头?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慕容,哦不,拓跋老弟!”拓跋飞鹰华英刚落,门帘一阵响动,打外面进来一个身穿雪白文士长袍,头戴雪白文士宽巾,一直羊脂白玉发簪将此人的墨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一个圆髻一丝一毫都不曾散落出来。 “最近你起的可真早。怎么,最近嫂夫人,不方便?”拓跋飞鹰嫌恶地看了一眼干净得过份的老友:“再叫错名字小心我把这杯水直接泼你身上!”说着作势拿起面前的水杯。对方立刻做出害怕的表情并躲远。“你到那边去坐,我这里脏!”拓跋飞鹰指了指墙角。 “知道自己脏还不去整理一下仪容,你看你这邋遢的样子,我家姑娘的眼界可都是极高的,昨儿没给你脸色看那是你的运气!你可别不知好歹!”那人端起自己专用的白玉茶杯喝了一口:“说真的,你真的打算这么做?不用再考虑一下?我觉得我家姑娘的牺牲比较大。” “我等了二十年,终于等来这样的机会,你说呢?”拓跋飞鹰用一个“你在说废话”的表情看着对方。 “好吧好吧,我不劝你了。不过,我家娘子很喜欢这个丫头,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所以如果你只是想让她配合你一下的话……”对方回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不喜欢雏儿。”拓跋飞鹰干脆地说。 “哈哈哈,如此甚好,两不耽误。”那人爽朗一笑。 “你如果没别的事情可以回家陪老婆了。”拓跋飞鹰越看越觉得对面这个洁癖男很讨厌。想不通他明明洁癖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竟然还能娶一个曾经做过“知都”的名妓,不但为她花了天价的赎身费干脆把她上班的青.楼整个都盘了下来,让她当老板,还开了那么多分店。他觉得换做是自己的话,哪怕山无棱天地合了,也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种事情。 没错,眼前这个洁癖到令人发指的男人就是红妆楼幕后老板的“投资人兼床上用品”(老板语)卢霜庭,人称卢善财。钱多得花十几辈子都花不完,结婚前最大的爱好是赚钱,结婚后第二的爱好是赚钱,第一的爱好是老婆,拓跋飞鹰的挚友。 “还不是老婆大人让我来提醒你,不对,老婆大人的原话是“替我警告她,锦瑟是我的人,让他别动其他脑筋!”卢霜庭一边学着老婆的话一边瞪着好像被老婆附体了一样。对面拓跋飞鹰直接回答他一个大写的“无聊”。然后再次赶人,根本不把他这个“老板的床上用品”放在眼里。 第九章 包藏祸心终自误 上 卢霜庭也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地起身:“好了,话我传达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摇着他那把上好白绢做的素面扇子飘然而去。 拓跋飞鹰很是无语地重新倒回软垫里,脑中再次浮现出昨晚的情景。锦瑟么?展家七小姐,你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吗?没关系,我会慢慢的告诉你,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希望到那时,你已经长开了,要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红妆学院,锦瑟回去之后没多久,就接到通知,说她可以毕业了。而她将来要工作的地方,并不是红妆楼的金陵分店,而是京城分店。这让她惊讶不已,她一直以为她是从金陵学馆毕业的,就该在金陵出道。 妈妈们对上面的这个决定赞不绝口,认为像锦瑟那么优秀的姑娘就该去京城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虽说金陵才是红妆楼的老根基,但京城才是总部,才是真正达官显贵的乐土。而红妆楼的经营理念只有一句话:“把红妆楼打造成达官贵人的屠宰场,让他们每次进来,都必须放血割肉!” 尼玛这么霸气的经营理念谁会想到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之口。卢霜庭表示他已经专注背黑锅好几年。 现在,锦瑟要去京城出道红妆学馆上下虽然不舍,但也替她高兴。纷纷送她各种纪念品,大家一致决定,在金陵红妆楼包场,为她践行!锦瑟再三推辞,最终还是盛情难却,答应了大家的请求,收拾心情,准备踏上自己新人生的起点。 她不知道,去到京城之后,迎接自己的将是修罗地狱还是人间天堂。她只知道,她终于还是迎来了这一天。就如紫嫣知道自己迟早都会有梳拢日一样,锦瑟也明白,自己迟早是要在欢场出道的,因此,无论是在哪里出道,对她来说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三天后,锦瑟的欢送会在红妆楼的包间里举行。虽然老师们大多完成教学任务之后就走了。但还是有几位一直陪到锦瑟毕业。今天这些老师们也都被请到了现场、 席面上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锦瑟一时高兴,亲自下场舞了一曲《翩翩》。舞美,人美,乐声悠扬。包间里热闹非凡,但包间外面,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紫嫣正托着一个盘子,盘中有一个酒壶和两个杯子。笑声和乐声不断从房间里传出,刺激着紫嫣的神经。就在刚才,妈妈对她说,明天再给她举办一次梳拢日。 第一次面对梳拢的心情和第二次面对梳拢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甚至开始为梳拢日能来多少人而担心不已,万一人来少了,她的初.夜会以一个很便宜的价格出卖。这比初.夜被陌生人获得本身更让她恐慌。她已经无法逃避,但如果现实连享受的权力也不给她,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妈妈其实根本不在意她,自然也就不会为她谋划,至少不会像上次一样为她谋划了,她以后要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迷茫,迷茫过后是害怕,害怕之后是深深的恨意。 这残忍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如果没有这个人出现,妈妈就不会扔下她这个主角而去围着她转。也许她不来,那个什么小王爷的也就不会来了。(姑娘这一条你猜对了!)如果没有她,没有那个什么王爷,这天的主角就该是她紫嫣!被众星捧月的也该是她紫嫣才对!想到这里,紫嫣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外面等了又等,最终还是伸手入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房中人聚会正酣,丝毫没有注意到紫嫣,甚至她原本都不在受邀嘉宾之列,是红妆楼的妈妈提起,王妈才想起来与锦瑟同期的姑娘里,有一个叫紫嫣的。只是王妈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因为她是塑形课里第一批被淘汰的两个孩子之一。 对于性情浮躁,吃不起苦的孩子,王妈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倒是锦瑟听说紫嫣明天会重新办梳拢日,提出了把她请来聚一聚。妈妈这才差人出来寻紫嫣。 此刻,紫嫣端着“掺了料”的酒鼓足勇气推开门。众人见她来了各自对她报以友善的微笑。就连并不喜欢她的王妈也牵了牵嘴角。她走到锦瑟面前,将手中的盘儿放下,对锦瑟微微一礼:“难得你还记得我,明天你就要离开金陵了,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我敬你一杯吧!”说完拎起酒壶往两个酒杯中分别倒满,把其中一杯递给锦瑟,自己很自然地拿了另一杯。 锦瑟不疑有他,双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右手执杯,左袖抬起,微微仰头。片刻后左手放下,右手杯中的酒已然消失。“在学馆时,王妈管得紧,不允许我们姐妹相称,如今我即将启程,就斗胆坏一次规矩,希望王妈不要介意。紫嫣姐姐,祝你明日梳拢过后,事事顺心,早日觅得佳偶,双宿双飞。” 说完这话,锦瑟自顾自执起她酒壶,在另外一个杯子里到了一杯。在她惊讶的注视中走向了金陵分楼的掌事妈妈面前,将酒杯递给她:“这杯酒,是紫嫣姐姐带来的,我就借花献佛,用它敬妈妈一杯,谢谢妈妈安排了这么盛大的践行宴席,妈妈也要记得紫嫣姐姐的好,为紫嫣姐姐多多安排才是。” 话说到这里,掌事妈妈还觉得奇怪,为什么锦瑟突然跑过来谢她了。但看见锦瑟背后,紫嫣的面色忽然苍白如纸,手中酒杯摔在了地上。立刻明白了,低头闻闻杯中酒,一个忘形怒骂一声:“这个黑心的贱婢!”骂完了重重地将酒杯砸在地上,酒液流出,香气蔓延开来。 在场列席的,不是学馆里经验丰富的妈妈,就是学馆的老师,还有红妆楼金陵分楼的花魁娘子们。他们中大多数都对这种香气非常熟悉。闻到这种香气,顿时面色大变。 第十章 包藏祸心终自误 下 这种香,是红妆楼特制的一种药粉独有的香气。此药名为“欢愉”。是一种效果立竿见影的迷情药。每当有姑娘要梳拢,就会得到一份这种药,此药粉本身是白色无味的。溶于酒中会散发出独特的诱.人香气,无论男女,只要尝了哪怕一点掺了药的酒,都会忘乎所以,纵.情欢愉,不知今夕何夕。 此药最大的特点是见效快,无任何副作用。只要下药的人不说,被下药的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被下了药。作为红妆楼的独门秘药,已经经过了无数姐妹和客人的检验,被证明的确是欢场利器。 紫嫣因为明日就将梳拢,故而今晚掌事妈妈就把“欢愉”给了她,作为帮助她顺利度过初.夜紧张期的福利。万万没想到紫嫣会把“欢愉”体现拿出来,并用在锦瑟的身上! 这一下,王妈等学馆里的妈妈们以及锦瑟的老师们彻底怒了,而金陵分店的掌事妈妈也彻底没脸了。向锦瑟赔罪之后立刻出去,命手下将紫嫣捉拿,送去轻欢馆,当夜就让她成为红客。而且言明,要让她一.夜之间,成为经验最丰富的那种红客! 紫嫣悲剧了,然而这对锦瑟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作为红妆学馆学习时间最长的一名学员,必修课她学了,选修课她学了,兴趣课她也学了。 “欢愉”是什么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不但是“欢愉”。如今市面上出现的没出现的,流行的失传的迷情药,迷情蛊,各种手段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妈妈们担心锦瑟人小,涉世未深,容易被某些居心叵测的客人占了便宜。故而她们对她倾心相授,从理论知识到实物展示,将她们知道的各种“技术手段”都教给了锦瑟。 紫嫣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所以,她在邪念辅助实施的第一秒就注定要悲剧。第一杯酒锦瑟其实就没喝,全都倒在举起的袖子上了。由于酒杯小,酒不多,再加上锦瑟的动作太快。大家都没注意到她左手的袖子湿了一块。紫嫣的阴谋败露,妈妈们咬牙切齿,锦瑟却一脸的稀松平常,反而过来重新斟酒,拜谢那些教过她各种“本领”的老师们:“如果没有诸位妈妈和老师们的悉心教导,锦瑟今日恐怕已经着了道。我在这里再次感谢诸位的栽培之恩。” 众人纷纷起身弯腰:“姑娘不必多礼,姑娘要去京城。那里环境可比金陵更复杂,相对的那里的人性也就更险恶,你要当心。像今天的事情以后也有可能发生,你可千万注意,一定要妥善处置啊!”妈妈们对锦瑟的将来担心不已。 相较于他们的紧张,锦瑟却是一脸的淡然。她想得很清楚,自己未来的路肯定充满了各种神色诱.惑和权谋倾轧。关于这些,教坊的乐师们早已提醒过她,而她也早有了心里准备。这就是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从小经历险恶环境的她,早就练就了一颗坚强的心脏,和比同龄人更冷静的心肠。 既然逃不开命运的安排,不如勇敢面对它。相信命运总不会一直坏下去。只要她努力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会受到眷顾,她一直坚信自己并没有被命运抛弃。 而事实上命运也真的没有抛弃她,虽然从小父母因为她是女孩而对她不好,但也没有像别人家一样直接丢弃或者再刚出生就弄死,至少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长大后虽然为了给哥哥娶媳妇而将她买入烟花之地,但她也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妈妈们的喜爱,学了诗书礼乐和琴棋书画。这种待遇,是她们村上其他同龄姑娘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 现在,他即将去京城出道。远离金陵意味着不会有熟人知道她的近况,她可以彻底远离以前的一些人和事。包括她的家庭,父母,哥哥。他们得了他的卖身钱,就当是她还清了十年的抚养费。从此不想见,不相欠。 能对父母兄长如此冷清,锦瑟有时觉得这反而是一种运气。总比时时思念,牵肠挂肚要好受许多。谢谢你们对我不好,让我在与你们划清界限这件事上,能够做得更坚决。 欢送会一直开到深夜,当晚,与学馆里的妈妈和老师们分别之后,锦瑟就住在了掌事妈妈专门安排的房间里住下,明天就会有从京城总店派来的人员护送锦瑟上京。 第二天一早,锦瑟起身,给她梳妆的人还是当时的小墨。小丫头比第一次见时利落多了。快手快脚地提锦瑟绾发,化妆,更衣。一边干活一边还在说话:“姑娘您要去京城吗?京城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遍地是黄金,处处是贵人呢!” “你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锦瑟微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金陵也是个好地方,我在金陵长大。” “姑娘您就别夸奴婢了,奴婢的手艺不及姑娘万一。都说咱们金陵出美女。姑娘去了京城,也让那些丑八怪们好好看看,好好开开眼,什么叫做真正的绝世佳人!” “美人三分靠天生,七分靠妆扮,你好好努力努力,将来红妆楼第一巧手,没准就是你了!”锦瑟笑眯眯地岔开话题,哄得小墨心花朵朵开:“谢谢姑娘吉言,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姑娘的期望,他日姑娘重回金陵,请允许我再为您梳妆!” “好啊!期待将来你的手艺更进一步。”锦瑟好脾气地笑道。她不知道,她无意间的一句鼓励在小墨心里种下了一颗怎样的种子,将来结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果实。= 一番梳妆已闭,小墨退到一边,看着锦瑟自己不停地修整妆容,修整衣饰品。直到一切无误,才被上楼来接人的妈妈扶着下楼。由于是大清早,客人们回去的回去,酣睡的酣睡,锦瑟穿堂过室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一行人顺利上车,出发前往京城。 只是苦了那一晚在这里见过锦瑟的公子少爷们,他们多方打听锦瑟这个人,自然是没有什么结果的。等到他们觉得风头过去,想要再来红妆楼碰碰运气的时候,却再也难觅佳人芳踪,各自扼腕不已。 第十章 城郊遇旧心不喜 上 金陵到京城路途遥远,为了确保锦瑟的安全,红妆楼总部派来了五名男保镖,五名贴身侍女贴身保护她的安全。 锦瑟以为这是多此一举,她一个十三岁的幼女,身无长物,身份又是尴尬的青.楼女子,按理说没有什么人会来抢她的东西。然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一行人刚出金陵城不多久就遇上了劫道的。 为了不引人注意,锦瑟乘坐的马车已经尽量简朴,随从人员也尽量青衣小帽。尽管这样,还是被贼人们盯上了。 当为首的贼人对着她的轿子叫嚣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时候,坐在马车里惊讶得杏眼圆睁,暗自踌躇: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又是女孩子家,现在最好还是不要露脸,最好连声音都不要有,只交给外面的人去打发。他们常年在外走动,总比她这个小女子有经验。 但是,令锦瑟啼笑皆非的是,外面的十个人一开口就露馅了。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一开口是京城口音,与金陵本地口音有很大的不同。山贼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外乡人。不抢他们抢谁去? 锦瑟在他们一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要糟,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外面很快就打起来了。各种乒乒乓乓,男人和女人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锦瑟无语,这才刚出金陵城就遇到劫匪打起来了。山高路远的,她还能不能好胳膊好腿儿的抵达京城啊? 外面的打斗持续了十几分钟,锦瑟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儿上,直到十几分钟后,外面的声音小了,锦瑟的心才回到肚子里。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外面一条女声:“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但男女授受不亲,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之嫌,阁下还是不要再靠近了为好。”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是你们中原人的规矩,与我们何干?我家主人见你们被人打劫,出手相助,你们却用这样的语气和主人说话,你们中原人的礼数又在哪里?”一个豪爽的声音飘了进来。“主人”?“中原人”?这个称呼好耳熟,似乎哪里听见过。 “老子救了你们,你们就这样谢老子?让你们家小姐出来给老子道谢。否则老子心里不爽!”一条更熟悉的嗓音进了锦瑟的耳朵。这一下,锦瑟坐不住了。怎么又遇见他了!他怎么还在金陵城?为了不让对方再纠缠下去,锦瑟撩开轿帘,把头探了出去:“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 “咦,你,你不是那个什么楼里,上次那个……”拓跋飞鹰再次见到锦瑟,却假装想了又想:“你是那个……”“小女子与尊驾在红妆楼曾有一面之缘,”“啊,对,对,对!红妆楼!你叫什么来着?”拓跋飞鹰似乎还在回想。 “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小王爷一行,真是巧合。小王爷如今还盘桓在金陵么?”锦瑟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撩着窗帘与他说话。 拓跋飞鹰心想要不是为了我的计划,我才不会千里迢迢在京城和金陵两头跑,堂堂柔然国右贤王长子如此来回折腾竟只为一女子,这要是被他那脾气暴躁的老爹知道了,定会赏他一顿屁股。 但表面上却要装作若无其事:“金陵的确美如画,不过再美的地方也会看腻,就像再美的美人也会变老一样,本王已经玩腻了,想要到别处逛逛。倒是你,怎么也在外面闲逛?你们中原女子不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怎么就你特殊?” “奴家有事欲往京城,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奴家这就告辞了。小王爷,后会有期。”锦瑟实在是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这个人脾气好的时候还能正常沟通,但他的脾气说不好就不好,一点都没有预兆,脾气发作起来那可真是鬼神都为之色变,还是离他远点儿好。 “你要去京城?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你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去京城?”拓跋飞鹰故意咬重一个“小”字,并且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老子出娘胎以来听过最可笑的事情了。” 锦瑟的脸黑了,这个可恶的男人,以为她没听出来吗?他又在说她“小”了!上次说她是“雏儿”害的白荷差点被他吓死,这次又来说她“小”!她小不小和他有关系嘛?用得着他拿出来反复说吗?何况她才十三岁就长成这样,不小了好吗! 锦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胸。明明很正常嘛!哪里小了!“小王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就此别过吧!天色不早,奴家要赶路了。”锦瑟强忍怒气,礼貌道。 “慢着,我们怎么说也算打过两次交道了,你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你叫什么?”“贱名不足挂齿,王爷不问也罢!”锦瑟不打算再跟他费口舌,便放下帘子:“就此别过。” “这就想走了?”拓跋飞鹰玩味地笑了笑:“如果本王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呢?” “奴家长于乡野,不同于城中富贵人家,也不能与王爷所熟悉的宫廷相比。并不是奴家拘礼,固不相告,实在是乡野鄙女,无姓名也。”锦瑟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是的,她没有名字。 锦瑟是花名,并不是姓名,贱七是绰号,也不是真名,至于姓氏,她应该姓李吗?爹爹姓李,她似乎也应该姓李,但爹爹已经将她卖了,按照行规,青楼女子的姓氏,要跟着老板。老板姓张,则所有的姑娘都姓张,老板姓王则所有的姑娘都姓王。红妆楼的老板姓什么?锦瑟不知道。 外面的拓跋飞鹰也是一愣,她说什么?说自己无姓名?就算她不知道自己姓展,也该说自己姓李吧?她的养父不是姓李的么? “人生来有父母,便有姓氏,你竟把生身父母给抛在脑后,看来,你们中原人讲究的规矩,到你这里没有一条是对的。是你特殊呢?还是这些规矩都是狗屁呢?” 第十一章 城郊遇旧心不喜 下 这一下,锦瑟语塞,是啊,是个人都有父母,有父母就有姓名。可是她有父母却没有姓名。以前没读书不知道,贱七根本不是姓名,而是娘为了侮辱她而起的小名。她是例外,她是特殊。但是这种特殊让她难以启齿。这个时候锦瑟发现,她在学馆里学的那些应对的法子似乎面对这个男人身上都没用。他很容易就能戳中别人的软肋,让别人无言以对。遇上,锦瑟干脆就沉默了,放下帘子不再言语。 拓跋飞鹰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不理他了,顿觉无趣,他也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反而策马让过一边,暗示锦瑟的马车先过。马车车夫和那二十名保镖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心说咱们的这位主子可真不会聊天,哪儿有这么上杆子求问小姑娘闺名的?而且问之前还先冷少热风一番。人姑娘会告诉你才怪!哎,像主子这样的男人,从来都只有姑娘倒贴他,什么时候需要她主动搭讪来着,果然没有经验才是喜闻乐见的啊! 锦瑟在马车上憋屈了好一会儿,调整了一番才把这股气咽下去,思量着马车一直停在这里不动也不是个事儿,正打算鼓足勇气再交涉一次,忽然马车动了,她反倒到被吓了一跳,再度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原本咄咄逼人的男人这会儿带着属下让在了路边,胯.下骏马正原地打着转儿。锦瑟心里纳闷,他怎么又让开了?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去管他,让开就再好不过了。锦瑟这么想着,再度放下帘子,想自己的心事。结果日头偏西的时候,他们找了家客栈打算住店了,锦瑟下马车一看,拓跋飞鹰正老神在在地坐在客栈里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看间锦瑟下车,再次换上痞子一般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锦瑟无语,这个小王爷可真是闲的蛋疼,老师阴魂不散。但你要说他是老师们说的那种搭讪者的话又不像,哪儿有这样的搭讪者,上来每句都是得罪人的话。可是,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我都已经不想和你说话了,你怎么还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难道做了王爷就能这么闲?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不能露出半点心思。锦瑟依然浅浅地笑着走过去,刚想开口,对方先开口了:“出门在外就都别客气了,过来坐吧。” 锦瑟炸了眨眼,反而站住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下车前带了面纱。即使是这样,地漏大堂里人多眼杂的,大家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她更不想再次与他同桌,因此本来想拒绝的话索性就不说了,装聋作哑外加近视,在五位侍女的簇拥下径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对,把他当空气,不搭理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拓跋飞鹰看着锦瑟往楼梯的方向走,一时间脸色变了数变。这个女人竟敢无视他的存在,真是头上长角了!要不是看在她是自己未来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的面子上,他才不愿搭理她呢!没身材还没眼力劲儿的女人! 锦瑟身边的侍女也无语了,她们现在只能装不认识主子,默默为主子默哀,您这哪儿是勾搭女孩啊!简直就是赶女孩走远点的节奏。这种情况下,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了,万一被姑娘发现她们和主子是一伙的反而坏了主子的事。 锦瑟才不关注背后的侍女们怎么眉来眼去,也不去管底下好事者发出的嬉笑声,他们都在看拓跋飞鹰的好戏,只当他是搭讪失败,没心没肺的人们开始嘻嘻哈哈地看他笑话。 等锦瑟的身影消失在拓跋飞鹰的视线里,他才不能不承认,自己这回是真的被彻底无视了。一这让他好不气恼,这群无知的人还看他笑话,让他更加难以忍受,拿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一用力,啪的一声,筷子断裂,一甩手,断了的筷子好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奔雪白的墙壁,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接插.入了墙壁。 这一下四周鸦雀无声,就连掌柜都吓得钻到了柜台底下。拓跋飞鹰见没人敢笑话他了,这才重新抽了两根款子继续吃喝。 楼上的锦瑟并不知带这些事,她进了早已安排好的房间,侍女准备热水供她沐浴,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吃了东西之后,心情好了很多,旅途劳顿的疲惫涌上心头,没多久她就到头睡熟了。 深夜,锦瑟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侍女们忙不迭地推醒她:“姑娘,姑娘醒醒,客栈着火了,我们护送您出去!” “什么?着火了?”锦瑟一个惊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两个侍女忙不迭地给她更衣,另有侍女端着盆儿捧着毛巾等着她净面,她顺手拿起来擦了擦脸,也没多想,跟着侍女匆匆下楼,没想到刚到楼下,在慌乱的人流中又撞上了拓跋飞鹰:“这个什么鬼地方,大半夜的天火烧,哟,把你也惊醒了?” 锦瑟无语,她十分怀疑这场火就是他给点的。虽然没有证据,也说不清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就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件荒唐的事情就是眼前这位荒唐的王爷干的。 但表面上她当然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不仅如此,多年受训的习惯让她在心情十分不好,并且大半夜没化妆的情况下已然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微微躬身行礼之后才幽幽地开口:“小王爷万福,奴家安好。” 拓跋飞鹰见她半夜被惊醒还能保持那么淡定从容的微笑顿觉无趣,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作弄她,看看她惊慌失措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一起,他看锦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不过想归想,他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对她做什么。所以只是装作很不屑地:“托你的福,本王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你们中原的住宿条件还不如我们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