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骨钗》 清杯序 他修长的手抚过她白皙的脸。多少年了?她沉睡在这个冰天雪地里有多少年了?久的得让他差点忘记,许多年前那个刻骨铭心的场景。毫无征兆的,他扫了一眼她额间的印记,印记闪烁着血红的光,似是在无声地控诉他对她的伤害。 叹了一口气,他径直走出这个冰窖。转角时,他瞥了他一眼,那种眼神不该属于叱诧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他,倒像是个初恋的少年,含着浓浓爱意…… 良久,她微微颤抖着睁开双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透过如镜般光滑的冰面她看到一张绝美的容颜。 银丝飘飘,睫如蝶翼,眸若星辰,皓齿如玉,肤若凝脂。 忽的,她看到了额间上如梦似幻的印记。明明如血般炽热,可它却给人一种幽幽的感觉,冷到骨子里。 “这是怎么了?”她靠在寒玉床边,玉手轻轻托着香腮,衣裳随着动作的变化一上一下。 “这个梦做了好久呢……”她又似自言自语的说到,窸窣的回音在偌大的冰窖内荡漾。 冰蓝的世界,染上点点阴森的红…… 天灵国,帝都荒郊。齐独夜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泛着银光的剑刺向那个女孩的胸膛,任凭她如何叫唤哀求,他的动作都不曾迟疑一秒。 嘶——时间仿佛就此定格。颜冰葶愣了愣,感受着胸间冰冷的利器一点点侵蚀她的心脏。虚脱的冷笑一声,声音很微弱,却包含着太多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缓缓地将手臂抬上胸口,纤细的手抚摸着那银白色剑的剑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呢?当初她花了多少时间铸造这把剑?为了这把剑她甚至放下尊严去圣灵山求取圣灵石。圣灵石是当今最坚硬的灵石。它无坚不摧,更是圣洁的象征。但由于只有圣灵山才有,再加上产量稀少,造成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局面。就算冰葶身为天灵国的神使,也是以了一碗自己的圣血以及一个承诺才换到这么大一块。她甚至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将它淬炼成剑,终于使得这剑可变换三种形态——弓箭,长鞭,银剑。每种形态无疑都是威力无穷。 “夜,送你!”颜冰葶仿佛还记得当时那个羞涩的少女支支吾吾地冲着自己心爱的人嗫嚅着。 爱剑成痴的齐独夜鬼使神差地接过那柄剑,取名曰残夜。或许从这时起,他们之间的缘分便注定了。 阑珊心绪,醉倚绿琴相伴住。 一枕新愁,残夜花香月满楼。 繁笙脆管,吹得锦屏春梦远。 只有垂杨,不放秋千影过墙。 残夜花香,月满西楼,醉倚绿琴,无人相伴。一枕新愁,心绪阑珊。而繁笙脆管,隔墙传来,使人难于入梦。缠绵委婉,意境清新,词中有画,画中寄情。 “夜,残夜的名字是源于这诗吗?”那时冰葶还痴痴地问。 “或许吧。但我是想靠它让自己谨记何时都要残酷无情,不可纠缠于儿女情长。” 她看着齐独夜眼中的阴霾,一时间竟紧张起来。“我当年救下你那一刻,说过会让你温暖,会保你一生平安的。” 齐独夜沉默了一会儿,“神使和皇子都只是个幌子,你我皆是棋子。” 冰葶小声嘟囔,“现在不能保护你也不代表以后不能啊,可别瞧不起人!” “……” 呵,果然是不能小瞧人啊。原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却原来都是自作多情。恐怕这用圣灵石打造的剑早已不复圣洁,而是沾满了鲜血吧? 也罢,剑终究是死物。 只不过,不甘心浪费在齐独夜身上的青葱岁月啊…… 齐独夜,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你接近我的目的… ~首r发 顷刻间,血溅湿了她的裙裾,可她丝毫没有察觉。她无力地看着地上诱人的红,急涌而来的不适感令她不住倒下。颜冰葶悲恨的的心绪,在这里找到了凄凉的谐音,寻到了安慰的絮语……这样想来,死或许是一种解脱吧?思及此,她缓缓闭上双眼。 皇宫,密室。 “夜儿,任务进行得可还顺利?”美人榻上,一个女人轻柔地玩弄着发丝,对着不远处的齐独夜唤到,声音中含着丝丝魅惑,噬人心魂。齐独夜愣了愣,随即向前走了几步,掀开珠帘,跪在那女人身前几米处,恭恭敬敬地答着:“禀告母后,任务顺利完成。” “好!”那女人用力地拍了一下床沿,激动地站起身。她身着金罗蹙鸾华服,飞天髻上斜插着点翠镶珠步摇。媚眼如斯,朱唇未点却红,一颦一笑动人心魂,每一处都散发着妖冶的光,艳到极致却生生地给人一丝清纯之感。虽已年近四十,看起来却不过二十出头。好一个标致的美妇! “那妖女早该死了!什么天灵国神使?不过是妖术所致!原以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如今看来,倒也是我们多虑了。啧啧,又是一个死在情之一字的女子。哈哈哈……”那女人笑着笑着,竟笑出了泪。 齐独夜蹙了蹙眉,似是知道点什么。 “母后——”齐独夜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哦!吾儿,这次你杀敌有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她广袖一挥,又正襟坐着,与方才那个哭哭啼啼的美妇迥乎不同。 “母后,儿臣不敢要什么奖赏。只是……冰葶的尸首是您拿去了吧?可否……”齐独夜暗自斟酌着说出。 “可否什么?将她的尸首拿回去么?”她柔弱无骨地靠着美人榻,轻轻地说出十分有威慑力的话语。 “儿臣不敢。只是她当年好歹救了我,现在还有些不忍罢了……” “哦,是吗?”女人轻笑齐独夜不语,只是微微蹙眉。 “只要是夜儿想要的,本宫给又何妨?”女人毫不在意地把随身携带的金镶袋给他,“她的尸体被我封锁在这里面了,这么好的人肉材料本宫有点舍不得呢……” 说完,她缓缓地起身,扬长而去。只留下齐独夜在这满是香风的大殿上不知所措。 “齐独夜,你出去一遭怎的就变天真了?是想骗到我吗?只是出于报恩吗?有趣……”那女人自言自语地说着,好在齐独夜没有听到,否则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其实,齐独夜有何尝不知这其中有诈,只是他无法选择。 女人回到寝宫后,一把掀开桌子,忽的蹲下,玉手抚摸着一块稍与众不同的地砖,又心虚地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后才推开那块转。 瞬间,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地下涌现出来,不得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它们蠕动着向那女人爬去,而她却不感恶心,反而亲切地抚摸着它们,道:“孩子们,这次可多谢你们潜伏在‘颜冰葶’的尸体里了。呵,齐独夜那个蠢货,居然以为她的尸体在我这儿。我去取时根本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哪来的什么尸体?不过既然他这么认为,我倒也不介意陪他做场戏,随意变一个尸体有什么难的?不过可苦了你们了……一旦时机成熟,我会叫你们有所行动的!作为奖励,今天你们可以喝喝娘亲的血哦!” 刹那,成千上万的虫子趴在那女人的身体上贪婪地吮吸,有几只甚至从眼睛里钻进去。 这一幕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要是有人看到不疯怕也得晕个三四天。 一刻钟后,那些虫子全部都缩回地里,而那女人基本只剩个骨架了,糜烂的肉在辉煌的寝宫中显得格外刺眼。而她倒也不急,拖着残缺的身子站起来。可由于支撑点不稳,她摇摇晃晃的似乎又要摔倒。 不过几分钟,那女人周围生起黑色的光圈。不可思议的,她身上的血肉又全长出来了,看上去似乎比从前更娇艳几分。 怪不得她看起来如此年轻,付出的代价倒也值得这种不断变美的效果。 白璧门 彼时,万里外的蓝沐山上,颜冰葶整倍受煎熬。她双眸紧闭,秀眉紧锁,全身都有些抽搐地浸在白璧池里。 1正o版首~3发/j 众所周知,白璧山上有个白璧门,白璧门是个位于人仙两界的门派。故此,它不受仙界的管辖,更不用在意人界的命令。可以说,若是入了白璧门,下半生便无忧了。天赋运气上佳者便是飞升成仙,就算没天赋没运气的,受到白璧池灵气的滋润也将岁达百年。 正因为它的特殊性,所以仅参加入门考试的就从白璧山排到城外,但真正入门的也只有寥寥数几。 造成以上结果的重要因素,怕也就是那一汪白璧池。 故事细细说来,也是有点久远了。传说在上古时期,人妖仙鬼各界皆是一片混乱。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却出了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神——蓝沐。 传闻蓝沐只有几百岁,比起那些上万岁的老家伙,她就像一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孩童。尽管她年龄尚小,可却依然不阻挡身世给她蒙上的神秘面纱。没有人知道她真正从哪里来,如何羽化成神,只有一些真实性极小的说法。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身为掌控冰元素的女神,实力强横得让人闻风丧胆。 那年众神比试上,光神即将夺魁时,神冰石却“咔嚓”地裂开了。原本石头裂开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人界多了一座死火山。 可——那是神冰石啊!盘古开天地时流传下来拥有致纯之冰的神冰石啊! 顿时众神都冷下脸来,直勾勾地盯着那散落在赛场的神冰石冰渣。 几束蓝光从石心中冒出来,照着无尽的天界。整个天穹在那一刹间都只剩靛蓝的光芒。 大概持续了半柱香左右吧?一个浑身晶莹的女孩从石心中冲了出来。当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女孩时,女孩却用莲藕般的手臂擦拭了一下眼睛,待适应光线后,她又迈出小短腿奔向看似烨然的光神。女孩的身高仅仅只到光神的腰,以至于她不得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扯向光神的衣角,嘴里还嘟嚷着:“我要挑战你!” 这下众神可乐了,早把什么神冰石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哄堂大笑。而光神本人也忍俊不禁,戏谑地道上一句:“就凭你这小身板?” 小丫头蓝沐可不高兴了,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二话不说便使出必杀技“傲雪凌霜”。 傲雪凌霜。平欺寒力,搀借日光。步绕西湖,兴余东阁,可奈诗肠。娟娟月转回廊。一夜相思,几枝疏影,落在寒窗。 一首宁静致远的小诗,却被蓝沐使出了远超于它的魅力。谁又能想到,这是蓝沐第一次使用这招呢? 山河碎,苍穹破! 自此以后,再无人敢对蓝沐抱有轻视之心。只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即使拥有神身却也心尖颤抖,次点的甚至双腿发软。甚至没有神敢去追究蓝沐的来历,就连天帝也对她礼让三分,并且赐予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封号:寒霜冰女。 但是不可一世的她,却也只活了几百岁便含泪而终。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可是对于她的死因却有各种版本流传于世。 “‘寒霜冰女’蓝沐爱上凡界男子,早被天规处决了!”有人传。 “你说蓝沐啊?据说击杀魔王时大意失手了,早已去世了……” “唉……也是个可怜的……她因为个人能力太强大了而让天帝忌惮不已,被私下处决了。听说还是灰飞烟灭,连投胎都不行呢!”一个更愚蠢的版本流传于世。 饶是如此,却还有一件事是无比统一的——“寒霜冰女”蓝沐死时的最后一滴心血凝成了白璧湖,座落在白璧山上。由于蓝沐是神冰石所育出,她的血液便也是蓝色,因此白璧池蔚蓝祥和,永不枯竭。 某日,莫氏祖宗莫年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此处,见白璧池之神奇,又是孑然一身,便定居此处,并终年招徒。 于是,白璧门便诞生了。 福祸依 当颜冰葶醒后发现自己正处于白璧池,并且岸上还有一个白衣美男时,便处于惊恐状态。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她居然未着寸缕! 本着天下脸皮我最厚的观念,颜冰葶双手环胸,左顾右盼地寻找她的衣物。好在衣物离池并不远,她完全有可能不动声色的逃走。她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游向岸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那个坐在竹椅上闭眸的美男,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她。 迅速地换好衣裙,确实还是她来时那件,上面都还有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 颜冰葶刚准备默默逃跑时,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一双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咳咳。你醒了?”颜冰葶故作镇静的对他说。 “未睡。”白衣美男挑了挑眉。 颜冰葶气得牙痒痒,想发怒却被从小接受的高等教育制止住了。“哦,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她径直走出去。 “姑娘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在下可是救了姑娘一命呢!”男子品了一口茶,着重强调了“一命”二字。 颜冰葶停下脚步:“你随时可以把我的命收回去。现在就可以动手。” “好不容易救活,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拿去你的命呢?多没意思啊。” “那就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冰葶来日必报,但现在实在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虽然美男很养眼,但她眼下可没时间与他纠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男子也不阻止她,只是轻轻说出让颜冰葶发狂的几个字:“想报仇吗?” 颜冰葶的心脏像是漏了一拍,铺天盖地的耻辱向她袭来:“你究竟是谁?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她终究是问了她想知道的。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普通,了解关于她的事也是易如反掌。 “先说此处便是白壁山吧。我嘛……是这里的第十七任门主。想要复仇并不难,只需……”白衣男子云淡清风地答道。 “只需什么?”眼下最迫切的便是把齐独夜那个渣男除掉,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色的。她完全相信,白璧门门主有这个能力。这可是白璧门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璧门啊!这个位于六界之外的门派,就算是一个仆人在外界也是翻云覆雨的人物,更无法想象门主的实力。只要能复仇,她又有什么不可牺牲的? “不急,先喝杯茶。”他依然椅在竹椅上,又给颜冰葶斟了一杯茶。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颜冰葶还是较给面子地坐下,轻吮杯中茶。 “你是天灵国神使颜冰葶?”他仍懒散地倚在那里,素衣白袍,三千青丝未绾随意落地,如画般出尘。虽比女子还要娇媚几分却不显阴柔。 “嗯。”她被眼前这个男子迷惑了。此人只应天上有啊! “恐怕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吧……”他顿了顿,“话说,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由于颜冰葶一早便知晓了眼前男子的身份,迫不及待地打断那男子的话:“愿意。”她知道,当她的灵魂被重塑的那一刻起,她便只为报仇而生。不强大?怎么去找齐独夜报仇雪恨?而光凭她一人的力量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办得到。如果是门主弟子呢?没记错的话白璧门门主并没有收过任何弟子吧?门主大弟子似乎也不错。 男子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我后悔了,做我女儿吧。” “什么?公子你几岁啊?”颜冰葶明显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他看样子不过二十来岁吧?自己已经十六岁了啊! “嗯……几百岁了?不过你放心,我容貌永远都是是这样。”男子眼里多了一抹笑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做我的娘子。” 颜冰璃额上划过三条黑线……做女儿?她放心个球啊!他都能当她的祖宗了吧?况且,当她六七十岁的时候他看起来也才二十多岁吧?难道到时她还要叫他一声爹?做娘子?这个更不用考虑了…… 可是……一想到齐独夜冷酷地将残夜刺进她的胸膛,她就如当时般窒息。不管了!只要能攀上关系提高实力,就算再死一次又何妨? “女儿,拜见爹!”颜冰葶淡淡说道,却并未下跪,经历了那么多,她只为自己而活!今生不会为任何人屈膝!可她终未想到,很久以后,她会为了那个人将她的所有尊严送上给人践踏。 我名唤墨千寒。”墨千寒眼中表露着淡淡的失望,“从今以后,你便再也不是天灵国神使颜冰葶。而是我的女儿白蘩。” 冰葶的眸光闪了闪,疑惑地吐出一句:“白蘩,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呢?” 墨千寒没有直接回答:“蘩儿,不论是身为吾女,还是她……你都注定不凡!” 白蘩有些好奇,“她”究竟是谁,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很机灵的没有问。 ~a最新章0g节%。上“,j “既然你想复仇,那我会交代你一些事,算是父亲给女儿的第一课。待会儿我会叫人去安排你的院落,生活起居以及一些基本课程。你明日卯时来白璧林,我不喜欢等人。” 顷刻间,墨千寒便消失无影,仿佛这个谪仙般的人而未曾来过。 目睹这一幕的白蘩只在一旁叹气,又转身进入白璧池,将整个个人浸在水中。 不知为何,这一汪池水总给她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轻而易举地就勾起她埋在心底十多年的回忆…… “咦,雅儿,咱家女儿咋会有法力,她才四岁啊!”一名男子轻柔的抱着一个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门前被法力折断的参天大树。雅儿被这声音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前,看了看被折断的树,又瞧了瞧那个女孩,紧咬着下唇说出:“相公,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这孩子不能要啊!如此年龄便拥有法力,绝不是后天所致,必定是继承了某位神的法力,甚至是……神仙转世。这孩子大有渊源,或许能给咱家带来幸运。” “那……那不是挺好吗?”男子被惊到了。 雅儿继续颤抖着说出:“可,她是一把双刃剑啊!极有可能给我们家带来祸端。”雅儿越说脸越阴沉,“甚至,家破人亡!” 这雅儿祖上世世代代都是修仙的,眼看到了她这一辈终于出了一个天赋极佳的,却爱上了一个普通男子,甘愿做一个家庭主妇操持生计。 雅儿的身份和阅历容不得男子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两腿颤抖。雅儿便小鸟依人地贴过去,轻声细语地安慰他:“相公,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便被双亲抛弃,但若不是你她早就饿死街头了,你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我知道自己入门这么久还无所出是我的错,可这孩子,绝不能留!” 次日,大雪纷纷扬扬落遍了整个洛阳城。平时尽显柔情的冰雪却在此时化作一柄利剑,吞噬着她的生命。 而冰葶就是在那样一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隆冬与齐裴相遇。 那日天寒,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衣衫褴褛的丐蜷缩在街角,枯枝般的手拿着一只破碗微微向外伸去,祈求能有善人施舍点东西。 单薄的衣裳并没有给冰葶带来多少温暖,她仍坐在角落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否是性格使然,尽管瞳孔已因饥寒而稍显黯淡,她却还是“咯——咯——”地笑着,时不时念一句“娘亲……” 当她的笑容就将永远凝固时,一袭月白袍的衣摆踏马而来,接着,孱弱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如浴二月春风。 她诧异地抬眸,只见一少年落雪中长身而立,玉冠束发,腰间佩玉,风姿不凡。衣衫虽有些破旧,但依然不难看出名门望族的气势。那少年大抵十二三岁的模样,白皙的脸,墨画的眉,一双清明的眼眸。 四岁的冰葶并不太会欣赏美,可她依然单纯地想着,这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卷画…… 想到哪去了?白繁摇了摇头,继续浸泡在池水中,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殊不知,她刚认的父亲正靠在墙外,埋头沉思,心中五味杂陈。 蘩儿,果然还是让你做回自己才是最好的吧。可这究竟,是福是祸呢? 脱骨钗 次日卯时,白璧林。 苍劲的绿中融入了一个粉蓝色的身影。 “他还没来吗?”白蘩小声嘀咕着。顷刻,一抹白色乘风而来,步步生莲。 “蘩儿,可有想为父?”他浅浅一笑,却不知道这笑容有多祸水,怕是让人烽火戏诸侯也甘之如饴。 许多年后,白蘩总会想起,她和他于柳梢初青的春日里,分花佛柳踏莎而行,他的面容映着融融春水,她竟一时分不清是醉在春水里,还是醉在了他的眼眸中。 见她没回过神来,他勾唇,“你体质特殊,天生便贯通些许仙术,倒可以修炼那个禁术。它能让你在最快情况下飞升成仙,不过……” “不过什么?”听说能尽快飞升成仙,白蘩喜得两眼发光,却还是强装镇定。 “过程有点痛苦,但蘩儿嘛……一定能忍受!”墨千寒云淡风轻地一笑,可白蘩总觉得这笑容中夹杂着丝丝诡异。 她还不信了,有什么能比她被最爱的人欺骗至死痛苦? 片刻,白蘩席地而坐。 “来,张嘴——”墨千寒像哄小孩般诱哄着白蘩,直到白蘩额头青筋微露刚想开口抗议时,他才眼疾手快地将一枚深褐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你……咳咳……”白蘩当即愣住,于是便被华丽丽地呛到了。她疯了似的狂咳,像要把咽喉都吐出来一般撕心裂肺。喉像被万根金针齐刷刷的刺着,同时还被熊熊烈火炙烤着,大脑也像被两堵厚墙挤压着一般,似乎下一秒就会炸裂。 白蘩很想使劲地大声吼叫减缓痛苦,可被呛到的她只能发出细碎的呻吟。 墨千寒将双唇抿成一条线,一丝不苟地盯着白蘩惨白的脸。他相信白蘩,相信他的蘩儿! 白蘩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戳向自己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只是被呛到了却如此痛不欲生?这药丸的药效究竟有多强? 白蘩不敢分神,思考任何东西都会觉得是万箭穿心,只能将全身法力集中到喉部抵抗,以减缓一点点痛苦。 许久,白蘩终于吞下了那枚药丸,抹了抹脸上被呛出的泪,想开口质问却发现连发声她都很难做到。莫千寒这个法力深不可测的上仙居然就一直看着她受苦受难还不出手相救!亏她刚才还一直抱着残存认为他尽管不能直接助她渡劫至少也能帮她缓解痛苦! 墨千寒终于笑了,他的蘩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坚强呢…… 在白蘩寒冷幽怨的眼神下,他无奈说出缘由,天知道他可是很懒的:“曾有人因为那药的苦味不堪忍受而将舌头废掉。”顿了一下,又说,“刚才我若是出手相助,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将来比这痛苦千万倍的事也会发生。” 白蘩一惊,随即庆幸自己还好保住了舌头,虽然她一点也不觉得刚才的滋味比断舌美妙多少。不过怕是没有什么事能比这痛苦千万倍吧? 待白蘩嗓子好点了后,才赧然地又发问:“父亲,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回去洗洗睡吧,再过七个时辰来我的房内寻我。”完全不着边际的回答。 白蘩有些奇怪的盯着墨千寒,仿佛在直言:果然仙人都是说话古古怪怪神经兮兮的。 墨千寒被她盯得发毛,扶额再次解释:“昨日叫你卯时来,是因为那时的日月精华较浓郁,有助于你对药性的吸收。” “那为何昨日不去房里?” 墨千寒冷笑一声:“蘩儿,你以为人、仙两界真的完完全全容得下我们?这么一块跨越两界又有神的庇佑的宝地,想取代某一界根本是轻而易举。况且他们也还有觊觎之心,不动手蚕食瓜分完全是因为单独的势力有助于对付妖、魔二界。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防着我们的,四处都有眼线。此处是禁地,平时不会有人进来。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居然有此等神物,定是要抢夺吧?纵然我是门主,却也无法保证以一己之力带着你全身而退……” 白蘩心里有些不好受,原来身为门主的他表面无限风光却得时时提防着别人,更别说此次还是为了她……为何他待她如此之好,让她渐渐沦陷…… “深夜相见自是因为那时药性发挥到极致。至于在我房中嘛……”他顿了一下,笑吟吟地对上白蘩好奇而期待的眼神,“你来了就知道。” 深夜,白蘩探头探脑的伏在门口小心打量着那些个丫鬟在不在。确定无人后,才蹑手蹑脚出门去莫千寒的房中。 rr永久免k*费+{看小#p说 这前脚刚一踏进碎雨斋,便听见某人幽怨的声音,“蘩儿,为父说过不喜欢等人呢。” 白蘩理了理褶裙,忙谄媚道:“父亲您可不知道那些人管得多严啊,蘩儿根本脱不了身。而且我的伤势未痊愈还不能动用法术,女儿多可怜啊……” “其实也没怪你。” “您准备什么时候公布我们的关系啊?”那些弟子看白蘩的眼神真的让她很受不了,当时她昏迷时被墨千寒抱回白璧山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关于他们流言蜚语最近在白璧门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要是让别人知道她深夜来他房中,怕是要被那些爱慕墨千寒的女弟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就最近几日吧。”墨千寒倒是没太在意。 “好吧……对了,您到底有什么事?” 墨千寒突然站起身,瞬间布下一个结界,随即从袖里拿出一只通体清亮的钗子。 云髻坠,凤钗垂。髻坠钗垂无力,枕寒欹。翡翠屏深日落,漏依依。说尽人间天上,两心如。 “你可知此钗?”墨千寒凝望着白蘩的脸,不想漏过一个表情。 白蘩眼睛发亮,下意识的说出:“此钗可是脱骨钗?父亲你可太不讲义气了,有这种好东西都不早点拿出来分享。”稍微熟了点之后,白蘩也卸下了高冷的伪装,在墨千寒面前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墨千寒倒也是不会在意。 “你如何知道?据我所知你以前可是被齐裴囚禁着的。”墨千寒有些激动。她记起来了吗?她还记得我吗?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嘛?齐裴虽说囚禁了我但待遇真心不错,给我配了一个大大的书房,我自是从一本古籍得知的。蓝色、有七颗明珠镶嵌、颗颗璀璨世间独有,这不就是古籍里的脱骨钗吗?”白蘩有些骄傲的说出所知道的。 墨千寒失望地撇过头,“你可知道它的作用?” 白蘩也没有继续打肿脸充胖子,如实的摇头。 “脱骨钗最大特点便是钗中封有上古之神的一缕精魄。故此,此钗掌控时间之力,能让你向未来借取东西。” “什么都能借?这也太玄乎了吧!” “自然不是。此物必须是你未来所拥有的,若不是的话……你会减寿的。” “我怎么知道我以后有什么?” “这钗是通灵的,你可以向它询问你未来会拥有什么,不过这种泄露天机的机会甚少。原有五次的,可被历代使用者使用后,如今也不过两次。所以大多数时间需要你自己判断。” “只有两次吗……” “是的,已不错了。接下来我会教你使用咒语,你且听好……” 白蘩听得很认真,少顷便学会了冗长的咒语。墨千寒满意的点点头,“不过,既然是借东西,那必然是要还的,借来的东西会在一天之内归回于未来。此钗受天地灵气洗髓,更有助于修炼。记住,你是脱骨钗认定的人,天下只有你能使用它,其他人拿着也就与普通的钗无异。” 白蘩盯着这只在黑夜中熠熠发光的钗子,心中无限震撼。拥有了这支钗子,是否就意味着让齐独夜生不如死的计划已经迈出第一步?如此想着,她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墨千寒似乎猜到了白蘩在想什么,轻轻的提醒道:“虽然此钗异常强大,却不具备攻击的效用,修炼之路还是很漫长的。况且,齐独夜从幼时便开始经历过非人的训练,现在已是深不可测。只靠脱骨钗打败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白蘩垂眸,不再言语。也对,修炼之路没有太多捷径可走。可是要凭自身之力在短期内超过齐独夜确实是无稽之谈。但她可不想七老八十的时候才将齐独夜打败。 “蘩儿,谨记,钗在人在,钗亡人亡。你定要护好它!天色已深,你便回去休息吧。明早会叫人将课程表给你送去,你自己选课学习,下午再来找我。” 烟雨歌 回房路上,白蘩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关于脱骨钗的事。墨千寒怎知她便是脱骨钗认定的人?难道从一开始的收女便是因为这个吗?她为何又那么巧合的被钗子认定? 她一直反复的想着这些事,连撞上人也是后知后觉。 “抱歉。”白蘩冷淡地道歉,绕开这人继续往前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站住!”一个娇蛮的声音响起。白蘩仍没理会,一门心思想着事情。 那女子的面容突然狰狞了起来,“我叫你站住,听到没!” 白蘩猛然回神,转身一看才知一名衣着夸张的红衣女子正厉声呵斥着她。白蘩微皱眉,真是的,大半夜的都不让人清静一下修炼之人视听都是极好的,即使在夜晚也能看清前方的风吹草动。红衣女子当然也没有漏过白蘩微皱的眉。“你这什么表情?别以为撞了本郡主道个歉就行!我可是……” 白蘩有点不耐烦了,随口一句:“我管你是谁。” 红衣女子一怔,明显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人会敢这么和她说话。“你竟敢对本郡主如此无礼,你是活腻了吗?” 白蘩睨了一眼这个劳什子郡主,径直走了。她才没闲工夫理这种破事。 画梦郡主气得直跺脚,习惯性的命令身边的侍卫,可却发现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并未带人,只能先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 白蘩笑笑,就是因为有这种养尊处优唯我独尊的米虫,才会有她当年在皇宫救下被欺负得遍体鳞伤的失宠四皇子齐独夜。想来从那时起,一场布局完美的阴谋便开始了吧?以齐独夜的实力,又怎可能被轻易地欺负? 依旧小心翼翼地回房,她必须冷静冷静。回房后,白蘩撑一把竹伞向庭院走去。只因初春时夜雨瓢泼。这春雨,来的无声无息。 $|永w久s免?费\4看"z小x说f 竹骨伞被骤然吹翻脱手而去,白蘩只慌忙将伞从远处拾起,加紧步伐走向庭院深处,浅绿色的裙裾在疾风骤雨中如翻涌不息的云。 朦胧间似有一座亭子,白蘩有些惊奇,想不到这院子竟如此雅致。虽然她已经住进来几天了,可却并未好好打量这院子的每一处。 竹伞散发悠然冷香,不知庭院有多长。烟雨断了魂,忘了殇。玉腕骨微伸,承接倾斜灵泽。雨珠沁骨微凉,画中人却不慌不忙,任雨流蜿蜒,潮湿掌心命运交错的纹路。无人知晓,那刻她心中的烈焰芬芳。 走进亭子,收紧竹伞。白蘩却惊了,这亭子中竟已有人在!“你是何人?” “过路人。”他的声音传到白蘩耳边,就像在深冬坐在壁炉边取暖,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参茶,温暖而轻柔。他似乎有些愁苦,坐在小亭廊上,自酌自饮,似乎对自己闯入别人家里还被主人撞见并无羞愧之感。 “过路人?竟过到我的庭院。”白蘩向这个“过路人”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位俊朗的男子,衣着锦绣,轩昂眉宇。月白衣袍在雨中生辉。 “有何不可?” “这是我的院子,就是不可!”白蘩颇有孩子气地双手叉腰,收紧的伞却不经意从指间滑过。她气鼓鼓的盯着那个男子,没见过私闯民宅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顾孟辰勾唇,在微弱的灯光下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竹骨伞,那动作却一点也没有折损他的清隽无俦,反而衬得他眉眼如画。 白蘩在夜色中看着他,恍惚想起宋词里的那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白蘩有些羞恼的从顾孟辰手中抢过竹伞,他长身玉立,倒也不恼,甚至朝着白蘩微微抿嘴,面孔柔软洁净。 也许在梦中,她还会看到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朝她浅笑,惊落一地带水“我说这院子里埋藏着我幼时的珍宝,你信吗?”他的眸子中充溢着淡淡忧伤。 “信又如何?只是……在哪呢?” 顾孟辰靠在柱子上,“许多年前,这儿没有芬芳锦亭,没有鸟语花香,是一片名副其实的不毛之地。我与故友偶然路过此地,谁料却遭到袭击……” 那年,顾孟辰牵着洛蔓卿软软糯糯的小手,兴奋的叫着:“卿妹妹,卿妹妹!哥哥发现了一处仙境,我们一起去那玩吧!”半个时辰后,顾孟辰与洛蔓卿到了“仙境”,却傻了眼。这儿寸草不生,只有一座破败的庭院,又怎会是仙境般的地方? 顾孟辰挠了挠头,才猛然想起。“卿妹妹,哥哥好像记错了,上一个路口应该是左转……” 洛蔓卿嗔视着他,顷刻便也无可奈何。“咱们还是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他们刚准备离去,便听见后面有人在怒吼:“哪里跑!”并且飞速向他们奔来。 顾孟辰还未回过神来,便感到紧紧握着的小手脱开了他的桎梏。随后,便是一片猩红。 他机械地转过头,只见右面的人儿从头至尾被劈成两半,血柱向天空喷射而出,滚了一圈又溅到洛蔓卿身上。 “啊——”石破天惊的吼叫后伴随的是一阵眩晕。 “总算解决了!”那人自顾自的说完后便疯疯癫癫的向远处大步跑去。 几个时辰后,送饭路过此地的白璧门弟子发现此等惨状,双腿一软,差点也像顾孟辰那般晕过去,根本顾不得落在地上的饭菜便往回跑,边跑边喊“死人啦!死人啦!” 顾孟辰冷笑,当时那种心悸她永生难忘。“那疯子曾是白璧门最强存在之一,甚至和以说位于五大长老之首,连门主也忌惮着他。听说后来因急于修炼一卷奇法而走火入魔,在众长老的抢救下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仍是受到了反噬,才导致他现在疯疯癫癫的模样。不过白璧门内也没人敢说什么,只能放任他肆意妄为。据说蔓卿已经不是第一个被这疯老头毒害的了……” 白蘩的心也隐隐作痛。一条鲜活的生命啊!这样含苞待放的年龄,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完成,为何要夺走她的性命!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吗? 沉默了许久,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问他,“今日……是她的忌辰吗?” “不,是她十八岁的生辰。”顾孟辰似乎在想象着洛蔓卿十八岁亭亭玉立的模样,“她大概比你大一点吧,一双眼睛特别水灵,白嫩嫩的脸像能掐出水来……” 白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轻轻安慰道:“以后你可以经常来看她的……不过你要来的话得提前告诉我。我叫白蘩,《采蘩》的蘩。”说完,她有些踌躇地从袖里掏出一个传音草,“这是传音草,有了这个你就能在任何地方与我通话了。一定要小心啊!别把传音草弄坏了,很贵的知道吧……” 顾孟辰的眼波流转了一下,传音草的珍贵他自然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竟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慷慨解囊。“嗯。我叫顾孟辰,谢谢了。” 白蘩点头,“雨差不多停了,我先回房了。不早了,你也回家休息吧。” 顾孟辰仍靠在柱上,并没有回答,紧闭的眼却微微动了一下。 白蘩拿着伞便回房,她并不担心顾孟辰会预谋不轨。其一自然是对他不堪回首的过去感同身受。其二嘛……便是因为能自由出入她庭院并不惊动任何人的八成都是高手,她这儿上上下下都没什么珠宝,除了脱骨钗。不对……脱骨钗! 思及此,她加快步伐,一进门便慌慌忙忙地取出压在枕下的脱骨钗。还好,没弄丢……白蘩暗自嘲笑自己竟会对那样一个命运多牟的人儿起疑。 倾世人 第二日,她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完后便漫步走向碎雨斋。 墨千寒百无聊赖地独自下棋,却发现白蘩来了,便立即迎上去。 “蘩儿,你昨夜去做什么了?怎么憔悴成这样?”墨千寒有些担心。 l@?首}◇发8 白蘩很无奈,昨晚一夜未睡,今天又起得早,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是显得有些突兀。墨千寒见她不说话,便又问道:“可是在练习如何使用脱骨钗?” 白蘩点头,从怀里取出钗子,问,“父亲,为何我根本无法使用它?而且我觉得这钗子……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你是脱骨钗认定的人,应该很容易上手才对,怎么会这样……”墨千寒皱眉,从白蘩手里接过钗子细细打量,猛的一颤,“不好,我感受不到脱骨钗的气息!这只钗子是假的!” 白蘩心一沉,立即想到昨夜在她院里的顾孟辰。 “一定是他!他果然是有目的!”白蘩喃喃自语。 “他?” “昨夜有个名叫顾孟辰的人闯进我的院子!”白蘩懊悔不已,她怎么就轻信了一个陌生人? 墨千寒沉思一会儿,便说:“顾孟辰曾是我派弟子,天赋异禀。年仅十岁便将璧水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更是受到各大长老的青睐。” “他可有个叫洛蔓卿的妹妹?” “不知,这需查查。你且先回房,不要轻举妄动。”墨千寒异常冷静。 白蘩点头,有些颓唐的回房。 待白蘩的背影在他视线中完全消失后,他才稍施法术,少顷便到达了白璧林。 不过这并不是白蘩上次去的地方,而是白璧林的另一隅。原来这禁地也是有人住的。重重翠竹的遮掩下仿佛有个小木屋,外部看起来幽深而典雅,可以看出木屋主人的随意之性。木屋不远处有条涓涓细流,溪前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俨然是这儿的主人。 “千寒,你来了?”魅惑的声音伴随着婉转的琴声响起。这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穿着红黑的玄端。玄端乃是一种上衣下裳制的礼服,玄衣纁裳为最高级别。这男子倒也不注重场合,随意穿着,不过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平心而论,他虽不比墨千寒的出尘,顾孟辰的清淡,甚至只能算中上之姿,且不显得多么强壮。但他妖冶的眉眼和张狂不羁的气质却相得益彰,让人在茫茫人海中不得不第一眼注意到他。 “嗯。”墨千寒深深的望了一眼他,径直上前。 那人也站起了身,轻柔的伸了一个懒腰,悦耳的琴声也随之停住。“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要我做什么?” “那倒不必,只是问你一件事罢了。”墨千寒的眉宇中夹杂着丝丝凝重。 谢钦卓抿嘴,转身走向小木屋,“进来说吧。” 墨千寒也跟了上去。房内如同房外一般清雅却不失繁华,但也不让人觉得矛盾。墙上挂满了画作,却清一色都是山水画。这些画不难看出出自一人之手,不过令人惊奇的是画风之繁多,有的清丽隽永,有的粗枝大叶,有的连山上的一草一木都画出来了。倒也可以猜出作画者想隐居山林的心思。 “千寒,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事?”谢钦卓坐在暖炕前,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白璧林因为布有结界,所以自然就比外面冷些。 墨千寒不置可否,盯着茶水泛起的层层涟漪发呆,似乎倒映了她的笑靥如花。他忽然忆起她执笔作画的情景。可是缱绻的情意被微风凋零了啊…… “没想到我们离开后,这屋子还是那么干净。”他苦笑,恍惚间闪过一个个片段。烟雨断柳素伞,梦倦在残桥边。却用泪眼相看,轻舟送远。挥笔半笺云山,旧日桃花不见。她当日,就是在这间房里与他温柔缠绵。当时她躺在他怀里撒娇,他就轻轻摩挲她的发。 “嗯……区区收拾一间屋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些画留着无用就扔了吧。” 谢钦卓暗想墨千寒如何舍得,要是他真的扔了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回的。谢钦卓感受到了空气中丝丝诡异的气氛,只得连忙转移话题,“你到底要问何事?” 墨千寒收回了情绪,冷淡的说道:“钦卓,你还记得起顾孟辰吗?” “嗯。我曾不止一次想过收他为徒,他却不屑一顾,甚至看到我后眼神中都是嗜血分子。这让我印象颇深。” “他似乎盗走了脱骨钗。”墨千寒叹气。 “什么?”谢钦卓惊得立即起身。 “嗯,他和洛蔓卿是青梅竹马。” “洛蔓卿?” “就是你当年杀死的那个孩子。这些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你当初为何杀她?”这也是他至今未明白的。 谢钦卓皱眉,悠悠坐下,“她是先天魔体,不得不诛。” 先天魔体万里无一,如若觉醒甚至能与神抗衡。但魔性会吞噬身心,让先天魔体者失去心智,变成一台杀戮机器。 墨千寒若有所思的点头,“果然……我原是有些怀疑的,但毕竟这种体质太少了。自古来只出了两个都还被诸神联合击杀。你又是如何看出的?” “你忘了吗?我也是魔体啊,这是魔体之间的感应。” “不过你也不该因此就此了断一条生命。顾孟辰将璧水剑法修至大成后便下山散修,更是自成一派专与我派对着干,实力倒也是不容小觑。” “我知道,他还说只要处决我便让顾洛宗归顺白璧门对吧?”他淡淡的说,眼神中竟是对顾洛宗的不屑。 “没想到这些年你在深山老林中消息还是这么灵通。不过,你的魔性控制得如何了?” 他托腮凝望窗外,“我当初既选择沉沦,又如何控制得了这魔性?不过我不悔啊……” 墨千寒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转过视线,悄然的离开了。只留他一人望眼欲穿。 他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千寒,你我几百年故友了。我却还是得先走一步,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她离开以后,你虽身在,可灵魂却早已追随她去。若不是顶着这白璧门门主的名号,若不是谨记祖训守着本心,若不是顾及着这上以千记的内外门弟子,若不是因为拖累你的我……你一定会很幸福吧?你说你不怪我,可是啊,我如何不自责呢?自己竟成了你唾手可得的幸福最大的阻碍……” 少时,他回过神来,抹了抹方才从嘴角溢出红黑色的血,无奈只得苦笑。 白璧门禁地,禁的是一位仙,一位风华绝代而又误入魔道的仙。 独画梦 与此同时,白蘩还未进门便听见一个带着浓浓哭腔的女音离她愈来愈近,只见素鸢掩着泪向她奔来,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素浅“噗通”一声跪下。 “你先起来,发生什么事了?”白蘩抓住素浅的手,想把她拉起来。可素鸢却是站不起身子了,白蘩这才发现她已经晕倒了,原本清秀的脸上也有斑驳血迹,衣衫更是染成了血红的。 她怒了,没有人可以再欺负她的人!更何况,素浅乃是墨千寒精心挑选后送给她的,向来乖巧懂事。 风风火火的进了大门,便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颐指气使的坐在属于她的主座上,喝着她千辛万苦求来的上等好茶,傲慢的看着两个野蛮粗犷的男人教训着与她朝夕相处的婢女! 女孩看着她,恶毒地笑了笑:“白蘩,你可还记得我?” 48x#永f久m.免y#费看l小1说$ 白蘩认真思考了一下,大概想起来是昨夜的那个刁蛮女子,可却不言语。 “我就是画梦郡主!” 白蘩大概知道点画梦郡主的事,画梦郡主原本随父姓刘,可却因为皇帝膝下竟无一女又凭着装乖讨巧的本事深得皇帝宠爱,这才赐国姓齐。 “呵,不知郡主前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为了收拾我的丫鬟吧?”一种强大的气场随着语调的起伏蔓延到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就连那两个大汉踢打着丫鬟的手脚也随之一顿。甚至齐画梦先前唯我独尊的气势也完全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抑制住了,有些结巴地说道:“这两个丫头……欠收拾。见了本郡主胆敢不行礼,我就是轻轻教训了一下她们……” “画梦郡主说笑了。您日理万机甚少出门,我这两个丫鬟可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呢!不知者无罪,郡主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笑话!难道你认为你一句‘不知者无罪’就想把一切罪名都抹净吗?我齐画梦岂是如此好欺负!在这里一切我说了算!”画梦郡主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如若没记错的话,当初驸马也就是郡主的生父,曾在当今圣上面前谰言宠冠六宫的清妃是迷惑众生的狐狸精,曾与许多男子有染。”白蘩笑。 齐历九十三年,先帝齐椽驾崩,二十三岁的齐裴登基。次年,新帝齐裴将一民间女子纳入后宫,并直接封号清妃。当时朝野上下都是极为反对这位女子入宫的,但齐裴却一意孤行,一句再论者杀无赦,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画梦郡主脸色一变,阴沉的说出:“那又怎样,只不过是家父一时糊涂罢了,皇上又怎会怪罪?又岂容你这无权无势的贱民议论?” 白蘩笑了,笑得很轻狂,“好一个‘怎会怪罪’!确实是我这个‘贱民’孤陋寡闻了!我可是听说皇上当时可是怒发冲冠,直接罚了尊君三年俸禄呢,还差点因此处死呢……” 随着白蘩每一个字的出现,画梦郡主的脸越来越阴沉。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这种事……皇上对外宣称的难道不是父亲只是酒后戏言吗?一句不知者无罪便一笔带过了吗…… 白蘩踏着轻盈的步子,缓缓地走到画梦郡主面前,在她呆愣的目光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在我面前老实点,收起你那郡主架子。否则可能过不了多久京城里又会传出驸马与清妃私通,皇上为稳固皇权甘心戴绿帽的谣言呢……想必郡主也知道后果吧?”白蘩不只是知道这件事,甚至参与过这件事,只是一直在幕后罢了。 她的警告已经给到这个份上了,再来挑衅她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做一个软柿子任人搓扁揉圆出身皇宫的画梦郡主倒也不只是一个普通孩童那么简单,愣了一会儿过后便颤抖的向侍卫大叫:“来人!这个贱民胆敢在本郡主面前大呼小叫,混淆事实,快把她捉拿了!” “等等,我主要想表达的,还是关于‘不知者无罪’这个论点呢……且先听听郡主想怎样反驳当今圣上后再定我的罪也不迟。” 画梦郡主慌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白蘩给她挖了那么大一个坑。质疑当今圣上?她可还没活腻。但她也无法反驳,在世人的上眼里,的确皇上只是当做一句酒后戏言,说驸马不知道清妃身为女子却心系于百姓疾苦。但她敢肯定,这个白蘩绝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却让她无言以对,她也只能打脱牙和血吞。画梦郡主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任凭冷汗打湿衣襟,她不得不重新观察眼前这个女子的才能与智慧。 “既然郡主无话可说,那我可就要向我的这几个婢女讨回公道了。” 说完,她径直走到了还在殴打她的婢女的两个彪形大汉,异常温柔的问道:“你们刚才是用拳头打的她俩呢,还是用脚踹的呢?”白蘩指了指横在地上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婢女素心与素恋,“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都有咯?” 白蘩又是温柔一笑,“别怕,我会很快的呢……”语毕,许许多多细小的冰渣子飞速的在两个大汉的手腕、脚腕上凝结。 两个大汉原本也是被白蘩的气场压抑的瑟瑟发抖,以为白蘩能使出多厉害的招数。但是当他们看见自己身上的几块小碎冰后却相视而笑,似乎是对白蘩的无限嘲讽。毫不在乎地拂掉手上的冰渣,大汉却发现以他们的力气竟然无法拿掉这冰! 忽的,冰渣子开始不断的收缩、靠拢。两个大汉开始恐惧了,他们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手脚一定会被生生挤碎!“郡主,快救救我们啊……你不能这样不管我们,我们都是为了你卖命的啊!”两个大汉开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然而齐画梦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法理会这两个人的死活。 “省省心吧,你觉得你们最尊敬的画梦郡主会为了你们这两个可有可无的打手而让自己身处险境吗?” 冰渣聚拢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全部凝在一起成了一块光滑的冰。而令人惊讶的是,伴随着声声惨叫大汉的手脚早已血肉横飞,但冰面却没有染上一丝血渍。 白蘩收起了笑容,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缓缓的吐出两个词:“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她从不是残忍嗜血之人,可是她的仁慈却是别人伤害她自己或者身边朋友的资本! “呵,齐独夜……这样的我,你会满意吗?你会……期待吗?”她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