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神功》 引子 康熙帝惊乍一声,猛然坐起。 龙床一旁的两名侍女,吓得连忙跪下,磕头请安:“皇帝爷。” 康熙似犹未觉,仍呆呆坐着。 他适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的头被一江湖小子用剑砍下。问他姓名,小子答叫史可法。 自大兴“文字狱”以来,康熙就没睡过一个安宁觉,恶梦连连。他不明白,史可法为什么要造自己的反,难道是他死得冤屈,托梦申诉,或者是甚不好的预兆…… “皇帝,您……”又是一声娇柔的呼唤,康熙才从冥思中醒来,他从侍女手中接过热热的毛巾,擦拭去身上的虚汗。 一个侍女赤脚上了龙床,跪在康熙背后,用纤细小巧的手,轻轻摩挲。 康熙似有些烦腻,挥挥手让待女远离,并道:“快传大内总管进见!” “喳。”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禀报:“大内总管多尔布求见皇帝。” “让他进来。” 多尔布是一个小干瘦老头,脸上黑黑的,像抹了一层青漆。甭看这等模样,却是康熙的心腹。 康熙一见到多尔布,也顾不得君臣之间的礼节,迫切地问:“多尔布,让你办的事进行的若何?” “回皇帝爷的话,一切进展顺利。” “‘同恶帮’,可愿改为‘护清教’?” “‘同恶帮’主刁鹏是个有野心的人,改为‘护清教’,他正求之不得。” 康熙微微点头,表示对多尔布能干的赞许。 “快把我的题字送给他们,并要叮嘱你兄弟铁无伤,凡事要谨慎,对武当、少林、华山、昆仑等备大门派要恩威并施,不听招抚者铲除,要利用那些江湖异人,造成他们之间的矛盾,使之火并。” “皇帝爷,那些文人墨客该怎样处置?” “应该这样……” 多尔布把脑袋伸过去,聆听康熙帝的秘语…… 第一章 血劫余生 孤草飘萍 天早黑了下来,但却并不全黑,至少有一部分不是黑的,它泛着暗红,被那片熊熊的火焰烧烤成惨愁的浓赤,火势猛烈,随风席卷奔腾,仿佛真能烧上天际。 飞云山庄似在烈火中呻吟,筑在飞云山庄西向平台地上的翠云阁却似在烈火中呜咽;火是从翠云阁的北隅往南烧,只是俄顷之间,大火已吞噬了这座完全以原木搭建而成的山庄。 当然侵袭翠云阁的不仅是这片火焰,随着火势的蔓延,还有比火更为可怕的一批人,他们为数约近五百余众,每十名为一组,都穿着一式一色的黑色劲装,戴着只露双眼的黑色面罩,手提同样的皮盾尖矛斧做武器,在火光炫映中冲扑追逐,盾舞斧挥,不留任何活口,这五百余众,就像五百条出押的凶虎,不但骠悍狂野,业已残酷疯狂到近乎兽性的地步了。 狠是狠、狂是狂,这些人的行动却十分有组织,别看他们往返袭杀,四处狙击,都是在为首者的号令下动手,而且各取目标,彼此伤情量势,交互支援,倏忽聚散,运展若风,表面上宛如一片混乱,实则整体进行的步骤,早在掌握之中…… 翠云阁的人也在应战,于惊惶里,甚至于睡眼惺松中应战,但他们人数较少,毫无准备,又在内心充满惊恐的情形下匆促临阵,气势和实力就不免大打折扣了。 尽管来袭者都蒙着面,翠云阁这边也非常清楚他们是何方凶神——他们全属于同恶帮,同恶帮的人马一旦出战,惯常以黑巾蒙面,倒没有什么特别隐讳的意义。 其实,蒙面不蒙面,只是个形式,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同恶帮来人手段之酷厉,一如他们往昔的作风,斩尽杀绝,令人胆寒心惊。 翠云阁的人没有预料到同恶帮会突兀发动这次袭击,就算有所感应,亦不曾想到他们竟来得这么快,这么激烈,像是洪水猛兽,一发便不可收拾! 鲜血映着火光,漫升起一层蒙蒙的赤雾,赤雾笼罩着翠云阁,飘浮于飞云山庄的山腰,远近看去,全是那种怖栗的暗红,人的面貌、人的体态,在暗红的阴晦中仿若都扭曲了。 利刃砍劈人肉的声音带着沉闷,锋口入骨的音响反倒脆落得刺耳,这样的声息掺合着挤迫自肺腑的嚎叫,引发于丹田的吼叱,持续不断地此起彼落,似永无休止,要是这样拖下去,便不必斧斩刀戮,光被这种声音也就逼疯了! 尤道元胸前以皮兜兜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他浑身浴血,披头散发,手上一柄七十斤重的纯钢大砍刀更是染满血迹,赤毒的火焰照耀着他棕色的面庞,将他轮廓鲜明的五官映幻得越见突出,眉心当中的那块菱形疤痕隐透着紫色,鼓涨得似乎要蹦出来。 二十余名同恶帮的兄弟围绕着他,地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另二十余名,看情形,躺下来的,都不像是活人了。 尤道元脚步不停地移动,他喘息粗浊而急促,双目圆睁如铃,死盯着围绕他团团打转的二十余名敌人—— 怀中的孩子虽在这样险恶的情况里,却没有哭叫一声,只是空瞪着一双无邪的眼睛,懵懵地体会着这似知非知的惊恐,孩子紧贴在尤道元的胸前,尤道元狂烈的心跳声应合着孩子的心跳,恍惚中,他们宛若连成了一体…… 皮盾旋飞起来,淡红的光泽闪漾于盾面,仿似一朵朵硕大的赤菇,又如一双双滚动的车轮,而尖矛大斧的挥斩劈刺,寒芒锐气就布成一面罗网了。 尤道元暴掠七步,大砍刀划过一道半弧,两颗蒙着脸的人头已骨碌碌抛上天空,他躲过背后劈来的三斧,斜肩回身,刀由下起,又有一个同恶帮的伙计被开了膛! 当瘰疬的肠脏刚刚拖泻地下,他刀出如电,“嘭”“嘭”声响中已击翻五面皮盾,镝锋打横,三名悍敌的咽喉同时绽裂! 不错,网破了,一条人影便在这时由火光中飞来,这人手中用的兵器不是皮盾,也不是尖矛斧,而是一柄长剑,一柄尾芒流烁盈尺,青森森的长剑。 剑尖从尤道元的头顶闪过,他弓背曲腰倒挂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抹,又像流星一样电掣般直射而来。 刀花骤起,有如白莲交叠,于刹那间涌现浮沉,一阵密集的金铁磕击声里,长剑斜荡,刀锋却已透穿一面皮盾,把那执后者活活钉死于盾后! 又有两条人影大鸟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动下,亦可看出这两个人的手中家伙亦不是皮盾与尖矛斧,他们一个挥舞着流星锤,另一个举着红缨枪,显然是同恶帮的高手来增援了! 尤道元猛然一个虎扑冲上,欲在扑腾的须臾贴窜于地,大砍刀掀起冷芒如波,又似砸地铺起一面光毡,九只人脚,立刻飞弹向九个不同的方位——其中一位躲得快,好歹保住了一只脚。 包围的阵形已经凌乱,这五个人一倒,缺口顿现,尤道元刀展如风,面容狰狞若鬼,人刀相连,势同莽牛破笼,锐不可当地突围而出! 后面,同恶帮的人马叫嚣不歇,纷纷尾随追来,但翠云阁之内火光明灭,翠云阁之外却山岳阴沉,熊熊的焰苗照红了半边天,也有它照不到的峭壁绝崖——夜色晦迷下,尤道元早已鸿飞冥冥,不见踪迹了。 破落的山神庙里,凄迷黝暗,更有一股腐晦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尤道元和孩子面对面地盘坐着,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稀微的星火透过屋顶的隙缝,模糊地映印出孩子的面形,这是一个眉目不算清秀又白而胖的孩子,看上去很平常,他静静地坐在那儿,落寞中带着有所醒悟的哀伤。 星星火花也照映着尤道元的容颜,容颜上却是一片萧索沉痛,他默默地注视着孩子,心中一阵阵宛如刀绞。 山风自残缺的门窗间吹拂进来,扬起神案上碎絮般的布幔,孩子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尤道元除了一袭紧身衣,未穿外衫,他只有疼惜地伸手轻按着孩子圆润的肩头,似乎想藉自己手心的一点温热,带给孩子多少暖意。 孩子用自己的一双小手叠放在尤道元的手背上,清澈的双眼里蕴满了真挚的亲切,尤道元鼻端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强自抑制着情绪上的波动,他用另一双手托起孩子的下颔,低沉地开口道: “少清,饿不饿,冷不冷?” 孩子轻轻点头,却春体人意地道: “等天亮就有馍镆吃了,天亮了叔叔也可以给我买彩衫……” 尤道元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毅地笑道: “对,少清乖,少清是天下最乖的孩子,现在是在山里,找不着地方买吃的穿的,只要等到天亮,我们下了山,少清要什么叔叔都给你买……” 少清乖巧地道: “天一亮,那么多坏人也都走了,是不是,叔叔?” 尤道元艰涩地道: “不用等天亮,那些天打雷劈的恶毒畜牲就会撤走,他们全是些妖魔邪崇,见不得日头!” 沉默了片刻,少清又忧戚地道: “叔叔,我参我娘……不会被那些坏人抓去吧?” 尤道元的一颗心猛往下坠,赶忙安慰着孩子: “你可别瞎猜疑,少清,你不想想,你爹是我们翠云阁的庄主,武林中响当当的大豪,功夫奇等,谁敢来抓你爹?再说你娘也有一身好本事,等闲人物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们夫妻联手,威力无匹,包管不会有事。” 少清任仲地道: “那,爹和娘怎么不来找我们?” 尤道元苦笑道: “不是不来找我们,大概是一时找不着我们,少清,飞云山庄的范围很大,我们如今又在山上,天还黑着,叫你爹娘怎么找?” 少清忽道: “叔叔,为什么我爹我娘不叫我跟着他们,单让你来抱我走?” 尤道元不由微微一怔,忙道: “你知道,少清,今晚上来的坏人很多,你父母必须要负责指挥调度,恐怕不方便照顾你,这才叫我代劳,只等事情过去,我们就能和你爹娘见面了……” 少清正想说什么,庙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飘了进来: “姓尤的,你想得挺美,见面?邱少清这小畜牲一辈子也别想同他老爹老娘照面啦!” 尤道元霍然起身,不待孩子有所表示,已一把将他的小小身躯抱入怀中,并迅速扣上胸前皮兜的铁钮,凑嘴在孩子耳边道: “不用怕,少清,你只要紧偎着叔叔,叔叔很快就把他们打发掉——” 邱少清无言地点头,孩子虽较一般同龄的稚儿懂事,到底仍是个孩子,脸上的神情已显露着悸惧,尤道元看在眼里,又不禁心头泛酸——这是作的什么孽?小小的年纪,却要遭受如此不该遭受的折磨! 利用山神庙内的阴暗,尤道元悄悄掩到门侧。微弱的星光下,他看到外面绰绰的晃动着六七个人影,仍然以黑巾蒙面。 同恶帮的行动原则,多以十人为一组,每一组的成员,各以武功高低作平均编排,极少分割调派,现在,以庙外的人数来判断,大概只有一组的人马。 尤道元比较放心下来,他清楚敌方的编组实力如何,每一组中固有好手领导,但真正上得了台盘的不过一二,除非是特意有所安排,加派了他们的首要人物参予,否则,仅这一组之力,他有自信可以摆平。 眼前的形势极为明显,同恶帮一定是派出大批追骑四处搜索他,由于飞云山庄山区辽阔,地形复杂,搜索的人马便免不了较为分散,要不然,以常理而论,同恶帮决不敢仅以一组人来冒险,也不知这一组人的运气是好是歹,倒是中大彩啦! 庙门外,原先那个阴恻恻的嗓调又响了起来,像飘进一阵妖风: “尤道元,在翠云阁那个贼窝里,你可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提起封喉刀的万字,谁也知道是一员狠将,怎么着?如今你这员狠将竟变做缩头的乌龟啦?不但人不出来,连个屁也不敢放?” 尤道元贴身门侧,声音沙哑的递出话去: “同恶帮里,你又算老几?” 那人冷冷地一笑,似又接近了几步: “我不算老几。只是十三员把头中的老七而已,你要看我不上眼,何妨出来比划比划?” 这时,尤道元已经闪到庙门的另一边,他在估算,这场搏杀应该采取什么方法才能达到速战速决的目地?时间对他来说,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 忽然间,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声响从神案后方传来,那种声音像猫儿在蹑足行走,又似落叶飘坠,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但尤道元不是容易忽略任何细微末节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里,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桩不该忽略的事! 没有出他预料,就像掩饰着神案后的声音,那位同恶帮的第七号把头又在开胜了: “姓尤的,平日里看你似模似样,神气活现,万想不到节骨眼上你竟是个如此的窝囊废,你以为这座破庙是铜墙铁壁,能保住你和姓邱的小鬼?你们要再不现身,看我一把火烧不烧得出你来?!”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头的说话声中闪向尤道元的背脊,但是,尤道元面庞贴着门框,恍若不察,当这抹青光以极快的来势刺上尤道元的背部,发出的却不是修尖人肉的“噗嗤”声,而是另一种怪异的纯闷音响,就像是,呃,刺进了什么厚实的木头中一样! 不错,这柄青芒烁亮的长剑是刺进了一块木板,一层厚有三寸的木板,木板原是神案前端摆置的跪垫,尤道元临时借来挡在背后,只拿绕交双肩的皮兜带子虚托着,三寸厚的木板,足够顶上这一剑了。 当那狙击者发觉情况有异,却一切都已迟了——尤道元的大砍刀闪电般拔出皮鞘,几乎刀锋出鞘的同时,狙击者的半个头颅已斜飞而出,死亡来得之快,甚至不给这人一声最后呼唤的机会! 喷洒在尤道无脸孔上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他连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层层的血液糊满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许多不知何人的血,直到现在,他才惊异地察觉,鲜血的味道,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 尸体仰跃在五步外的距离,四肢摊开,寂然不动,有如一具残缺不全的大型玩偶;不必细加辨认,尤道元也知道这人的身份——同恶帮的四龙卫之一青虹飞霜李乙川,先时在翠云阁里那个用剑攻击他的角儿,亦就是这一位。 李乙川在同恶帮的地位,高过十三把头,而这一组追兵的发言人竟不是他,却由那七把头代表,显然他们是有意掩藏本身实力,企图诱使尤道元产生错觉,以达成围歼的目的。 情况发生这样的变化,尤道元的警惕已更为提高,他在盘算,敌方这一组追兵里,是否还另外隐伏着什么好手? “尤道元,尤道元,你还在那里么?怎的又闷着头不说话了?” 尤道元抬头打量着庙顶的高度及可供攀附的位置,根本不理会外面七把头的试探,纵身拔跃,人已上了横梁,他轻轻掀开业已腐蚀的瓦片,一个侧翻伏上屋顶,也只是刚刚伏下,左边的檐角处,两个人头修忽冒出。 这两个攀上屋顶的人,亦是一成不变的以黑巾覆面,不用说,又是同恶帮的伙计,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光景像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举手抬足,尽量放慢放轻,生恐惊动了下面的尤道元。 问题是尤道元已经不在庙里,正好也在屋顶上——而且,恰巧比他们俩早了一步。 第一个蒙面人慢慢地沿着瓦面爬了过来,然后,挥手向屋檐那边的同伴示意,接着又仔细的抽开几片叠瓦,俯身往下查看。 这个人没有发现尤道元,事实上,尤道元隔着他仅有不到三尺的距离,由于庙顶的形势及斜角关系,尤道元的身子隐于较高的屋脊部位,同恶帮的朋友,正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人的脸孔方才往下俯探,尤道元技自靴筒中的锋利匕首已齐柄捅进了这位朋友的体内,尤道元运用匕首的手法非常老练,刺入的部位正是对方的心脏,典型的一刀毙命,别说喊叫,连挣扎都免了。 这人仍然依照原来的姿态俯卧于瓦面上,打眼看去,像是还在继续他的窥察任务;他的伙伴轻手轻脚的爬到一边,压着嗓门问: “老赵,下头的情形怎么样?能否看得到姓尤的?” 他的同伴没有答话,死人当然是不会答话的,但近距离的尤道元却可以代答: “李乙川死了,死透了,姓尤的还活蹦乱跳,跳到庙顶上来啦。” 这一位怔窒了半晌,突有所觉的扭头望向尤道元这边,却在看清尤道元的轮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当不过的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咽喉。 猛一哆嗦,这人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尤道元已冷冰冰的发话了: “不要叫嚷,不要动弹,朋友,否则你会死得比你想像中更快!” 喉管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痰音,这位仁兄尽管蒙着脸盘,无比的惊惧却由他的双眼中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僵直地微抬下巴,不敢有丁点动作。 尤道元凑近过去,鼻尖几乎碰着对方的额头,他声音低沉,杀气腾腾地道: “我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什么,如此,你尚有一条生路,但有半句虚言,你就包死无疑,听清楚我的话了?” 这人忙不迭的点头,脑袋一动,匕首已在他颈项间划出一条浅细的血痕,冰凉的锋刃接触肌肤,竟使他感觉不到泌血的痛楚,只赶紧恢复最原来的姿势,将下巴微微抬起。 尤道元缓缓地道: “你们追来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这一位努力吞咽着唾沫,干着声回答: “十一个……总共十一个……” 尤道元压着嗓门问: “带头的人是谁?” 这人舌头打卷,听着有些含混: “李……李龙卫带头……另有七把头为副……其余的……就是一干兄弟们……” 尤道元生硬地道: “派人回去讨援兵没有?” 这人略一犹豫,颤着声道: “讨援的兄弟,已经回去一阵子了……” 那把尖利的匕首,便在此时送进了这位仁兄的心脏,尤道元运用匕首杀人的手法果然属于一流,这位仁见也和他的伙伴一样,哼都没哼半声,瞬息间即已断气。 虚实探明之余,靳在器不再迟疑,他选择庙后的方向掠落,山深岭叠的地方,有的是容身之处,同恶帮的追兵恐怕只有跺脚的份了。 一面兜着胸前的邱少清急奔,尤道元一面想到那于犹在山神庙外苦守着的同恶帮人马,他忽然兴起大笑一场的冲动,但他当然没有笑,因为现在的心境不适合笑,再说,他也不愿孩子认为他发了疯。 奔跑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把脚步放慢下来,他估量这一阵掠走,虽然是山路绕行,约莫亦跑出三四十里路,以常情推测,应该把同恶帮的那些牛鬼蛇神抛脱了。 东方的天际,已泛起一抹鱼肚似的苍白曙色,山里的黎明,寒意颇重,幸好时令方进初秋,否则,他还能挺,孩子可就受罪啦。 想到孩子,他不由低下头来探视,却发觉孩子居然睡着了,到底才是五岁大的小娃娃,经不得这般的颠波流离之苦,心思也较单纯,累了困了,说睡就能睡,但愿孩子慢慢再长大,不要使太多的痛苦回忆一下子就溢满孩子的心田,孩子童稚年代的欢乐,没有人有权加以剥夺…… 伸手轻拍着胸前的皮兜,尤道元很想哼一段催眠的歌谣,但任他怎么寻思,却硬是想不起来歌谣的调子,他摇头苦笑——自己隔着家庭的温馨,真的已经那么陌生又遥远了么? 正在思潮起伏的当口,对面的山径上,突兀有些什么古怪映入尤道元的视线,他连忙定下心神,聚目望去,就在山径左边的一块巨石旁,像鬼魅一样站立着两条影子,由于天色朦胧,光度晦沉,那两条影子仿佛在空气中轻轻飘荡,看上去,越发带着阴森森的诡异味道。 尤道元脚步未停,仍旧保持原来的步速前行,他当然不相信山精魅客那一套传说,只是,人心之险,尤甚妖魔,行进间,左手握着的大砍刀已贴近到最适宜出鞘的位置。 蒙蒙的晓雾轻虚地浮荡着,晓雾中,两张人脸逐渐清晰,他们也正四目不瞬的注视着越行越近的尤道元,这两张人脸,尤道元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欢方接近到只有几步的距离时,两人中顶着一张马脸的汉子忽然嘿嘿怪笑,用手指头遥点尤道元,阴阳怪气地出声道: “嗬,大清人早的,我道是谁有这等的好兴兜着孩子游山来了?原来竟是我们翠云阁的二当家,尤当家,你可真早哇!” 尤道元停下脚步,冷冷地道: “阁下是准?” 马脸又是龀牙一笑: “到底是大码头的大人物,贵人难免多忘事,自然记不起我们这些小鼻子小眼的驴角儿;尤当家,小的们这边回话啦,我呢,叫阮大元,我这伙计叫做冯正,如果尤当家还记不起来,我再提个堂口,或许能帮着你增加点印象,同恶帮,大概你总有个耳闻吧?” 尤道元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 “三年以前,同恶帮劫走本庄插旗押送的一票红货,后来经本应出面交涉,同恶帮又把红货送了回来,负责押货的两个人,好像就是你们二位?” 马脸蓦地扯长了,那阮大元咬牙切齿地道: “难为你还记得起来,姓尤的,江湖一把伞,许吃不许贪,我们同恶帮上线开扒,流血卖肉,好不容易才弄到那批财物,你们翠云阁单凭一面破旗、两方印记,就他娘强行出头,硬把东西要了回去,不但东西要了回去,还逼着我们专趟专送,卑躬屈膝的求情告饶,我兄弟倒了八辈子邪霉,担了那趟差事,半生不曾有过的羞辱,全在你们翠云阁受了!” 冯正也沉沉地接口道: “姓尤的,三年前那一天,翠云阁出面点货的人就是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付趾高气扬、蛮横嚣张的德性,把我哥俩呼来叱去,连喝带骂,不但不给座、不给水,甚至正眼都不瞧我兄弟一下,我们是人,不是猪狗畜牲,你却几曾将我兄弟当人看待?这一口乌气,我们业已整整憋足三年……” 尤道元七情不动,淡淡地道: “好耐性,假如是我,恐怕一天也憋不住,借问二位,这三年中你们却是干什么去了? 翠云阁不曾移动,我也没有潜匿。” 冯正横肉累累的面孔涨成褚赤,他暴睁双眼,气涌如山: “尤道元,你体要得了便宜卖乖,你们翠云阁上下,仗着人多势大,不仅横行四方,胡作非为,更恃强凌弱,鱼肉同道,老子们一时招惹不起,但却熬得住、挺得下,老子们眼看你起高楼,眼看你楼塌了,我们烧光你们的寨子,生宰你们的活人,这就是回报!” 尤道元不温不恼,平平顺顺地道: “难怪二位憋了三年的气,积了三年的怨都不敢稍有表示,今天却突然强悍起来,敢情是知道翠云阁出了事,想乘人之危,不错,你们的时机挑得好,用心却不足取!” 阮大元恶狠狠地插进来道: “姓尤的,此时此地和你遇上,乃是最好不过,也省去我们日后若干手脚,老天有眼,偏叫我兄弟连夜追赶,偏叫我们抄山道口转堂口,冥冥中,上苍早就替你把后事安排妥了!” 尤道元慢吞吞地道: “希望你们不至会错了老天的意思才好。” 阮大元怒道: “你又在胡扯些什么?” 尤道元笑了笑: “我是怕,老天安排的不是我的后事,而是你们二位的后事。” 不等阮大元说话,冯正已张牙舞爪地怪叫起来: “姓尤的,江山已倒,大势已去,你他娘还有什么狂可卖?翠云阁一朝烟消云散,你的好日子也就过去了,老子们今天要打你这条落水沟!” 尤道元的大砍刀略略横向腹侧,双眼上望,态度中充满了轻蔑: “翠云阁遭到了灾难,也遇到二十余年来未曾有过的伤害,但这并不意味着翠云阁就此烟消云散,万劫不复;我活着,就不容你们这些鸡零狗碎毁谤翠云阁!” 冯正大吼: “且看老子们斩草除根!” 吼叫声里,阮大元已闷不吭声地从斜角闪进,手上一柄又尖又利的短刀冷芒倏映,猛力插向尤道元的心口部位。 尤道无微微侧身,皮鞘中的大砍刀猝然凝成一股匹练似的寒光,寒光宛如静止,阮大元的短刀已“当”的一声,滴溜溜抛震而出! 几乎不分先后,冯正贴地窜进,同样的一柄短刀暴刺尤道元小腹,而静止于一刹那的光焰突兀下泻,熟悉的钢刀切向声甫入人耳,冯正执刀的右臂已和他身子分了家! 血彩涌现的须臾,大砍刀蓦翻又回,堪培跃出五尺的阮大元只觉背背上起了一阵火辣,仿佛一缸子熟油泼上脊梁,痛得他猛起痉挛,人已一个踉跄仆跌地下。 大砍刀早已回鞘,光景就像是尤道无根本未曾出刀一样,他望着这两个分跌两侧,一齐打滚的同恶帮朋友,神情上若有所思: “我在想,应该如何处置你们这两个三流的角色……” 阮大元虽然背脊裂开一道尺多长的血口子,伤处痛得全身抽搐,但事关性命,使他顾不得疼痛,扯开嗓门嘶减: “尤道元,尤道元,你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干这等斩尽杀绝的事,就不怕江湖耻笑,同源责骂?” 冯正也半撑起上身,惨白着面孔呻吟: “姓……姓尤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你已把我兄弟糟蹋成这等惨况…… 还准备……准备怎么样?” 尤道元好整以暇地道: “本来,可以什么事都没有,麻烦完全是你们自己找的,你们想落井下石、想乘火打劫,问题乃是出在你们的势利心态,卑鄙天性,因此你们的估算就错得离谱太甚,人犯了错,就不免付出代价,现在,你们就是了。” 阮大元吁吁喘着: “你,你还打算干什么?” 尤道元闲闲地道: “我要你们说,在你们两个做出这件趁人之危的事以后,该受到什么惩罚?” 阮大元哀号一声,吸着气道: “尤道元,你是赢家,不应逼人太甚,我兄弟两个已经快成为半死的人了,这种惩罚莫非不够?你再狠再毒,也不该要我们的命呀!至少,我们连你一根汗毛也没伤着……” “嗯”了一声,尤道元道: “这样说来,你二人是知错了?明白自己混帐透顶、不是东西了?” 暗里咬咬牙,阮大元呐呐地道: “我……我向你陪罪就是……” 掉过头,尤道元又问冯正: “你呢?冯正,你也知错了么?” 冯正断臂之痛,早已痛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混身打颤,扁着嘴唇道: “我……我混帐……我下流……我不是东西……尤道元……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放我一马……血要照这样流下去……迟……迟早会……要我的命啊……” 尤道元微笑道: “也罢,二位既然知错,我亦不为已甚,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位下次如果还犯同样的毛病,我可以保证,你们掉下来的决不会只是手臂,很可能就加上脑袋了!” 阮大元赶忙回应: “我们明白,尤道元,我们明白,你就高抬贵手,大发慈悲叹……” 尤道元道: “二位且请,可得走快点,冯正方才说得不错,他那条断臂,再不赶紧医治,光是流血就能把他流死!” 阮大元再不答话,忍着自己的痛楚,过去一把扶起冯正,两个人惶惶然有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落荒而去。 低头下望,尤道元发觉孩子已经醒了,也正仰起小脸看着他,四目相接,却不禁笑了起来,孩子童稚的心灵里,大概也知道在生死的争斗中,他的叔叔又胜了一回吧?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镇甸,却相当热闹,一条南北贯连的驿道通过镇郊之外,四乡八野的农户固定于初一、十五到镇上来聚集市也成为热闹的原因之一,小镇有个挺吉利的地名—— “祥福”。 祥福镇共有两条街,一横一竖十字形交叉而过,在横街的街头上,开着一片门面狭窄的熟食铺子,铺子卖的无非是些卤酱一类猪身上的玩意,生意还不错,局促的店面后进,便是间阴暗的睡房,睡房里此刻正有两个人,尤道元和少清。 少清在竹榻上已经入睡,夜里的惊恐折腾,可不是小孩子能忍能受的,他睡得很沉,但不时转侧呓语,显然睡梦中亦并不安稳。 大人却并非如此长夜难熬,他的呼噜声足以把身旁的孩子振得微微发颤。 是的,三天来奔命的疲劳终于能在此安稳地睡一觉,应该是非常心慰的事了。 可对孩子来说现在的情境就不如大人那样适应,他必竟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离开爹娘不哭不闹已经算是非常懂事了,可对于少清情境也不是如此,他并不是很懂事,而是天生的本份,这种本份近乎愚钝,虽然从表面并没有什么显示,但他的眼神和行动就足以看得出来。 他现在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叔叔,烧房子的是坏人,如果他们不逃跑的话就会被坏人抓走。可能是生存欲的指使,他虽然不聪明,但冥冥中还是明白这种厉害关系。 叔叔的鼾声吵得他十在不能入睡,再加上叔叔把他领到的这个地方又不如自己家中敞快、华丽,不由得使他有一种厌恶叔叔的感觉,他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呢?爹娘虽然整月都见不了一面,但有几个丫头伺候都以足够了。 夜,静静地,好像一张硕大无比的黑网罩住了整个天空和大地。 当三更过后,这座小屋外显得有点不宁静了。远远地有几个鬼魅般的黑影移了过来。 少清终于无法容忍叔叔那如雷的鼾声,再加上尿憋得他肚子太难受了,他不敢出去,他怕黑。要是在家里,这时只要喊一声,准有个丫头应声拿着便盆过来,可现在不行。别说丫头,叔叔现在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地蒙头大睡。 “再忍一忍,说不定天快亮了。”少清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又过了一会,他觉得肚子不是憋,而是痛了,一阵阵纹心的痛使他再也不能将这泡祸水憋到天亮了。他推了推叔叔,叔叔没应声,翻了个身又发出如雷般的鼾声。 少清不知火种在哪里,他只好穿上衣服,摸摸索索地下了床,不知穿了谁和鞋,反正一只大的多,一只好像合适,他也顾不上统一了,便吧嗒吧嗒地托着鞋出了门。 走到门外的断墙边,他急急地脱下裤子,把压抑已久的愤怒毫不留情地抛洒出去。 忽然—— 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地…… 他猛一回头。借着街边店门的小灯看清了,一行七八个人——七八个持刀的人正朝这边急急地走来。 “快点,就在前面!”一个黑影说着用亮闪闪的刀一指这边。 少清一个子尿光了,不知是由于惊吓,还是真的没尿了,他急忙提起裤子向屋里冲去。 他要叫醒叔叔,那伙人一定是找他和叔叔。 他拼命地摇着叔叔,可是尤道元好似死人一般动也不动一下,他又狠狠地拽着叔叔的耳朵、鼻子,还是不应声,他终于忍不住朝着叔叔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尤道元只是在梦中哼啊了一声,又扯开了如雷般的鼾声。 “完了!可能叔叔早已死了!”求生的欲望顿时破灭了,少清此时已听到前门外清晰的脚步声。 他转身想出门,突然脑子好像灵活了许多,不行,门口已被他们堵死了。 一转身,他看见了床后墙上的小窗。 后窗很小,只能容他一般大的孩子爬出去。 他急忙踩着叔叔的身体攀上去,临爬出时,又狠狠地踩了叔叔一脚,这算是最后的警告,可叔叔还是没有应声。他不敢再耽误下去,沿着后窗直向十丈外的断墙边跑去。 夜很凉,可少清此时没有一丝凉的感觉,他只觉得满头大汗,心脏咚咚地似乎要从口里跳出来,他急忙又把嘴紧紧地闭上,爬在断墙的豁口向小屋看去。 屋侧,站着两个黑影,还有一个正用水瓢向小屋泼洒着什么东西。 “点火!”只见一名身穿长衫、魁梧高大的汉子轻喝一声。 霎时间,小屋又被一片烈焰吞没了。 “叔叔——叔叔——”少清心中不停地呼唤着,可是有什么用呢? “尤道元,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看来阎王还是相中了你,哈哈哈……”一个断臂的汉子冲着小屋狂笑着。 “冯老弟,这下可替你报了断臂之仇,飞云山庄从此将绝迹江湖……哈哈……”穿长衫的大汉狂傲地笑着说。 “多谢刁帮主!”冯正单臂打了一拱,显得有点局捉不安。 “尤道元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晚饭中有毒吧!看来,阎王还是喜欢他。” “是呀,阮兄的药也真管用,一下子把姓尤的弄得昏迷不醒,迷迷糊糊就进了鬼门关。”冯正伸出独臂举起大拇指夸赞着阮大元。 倏地,那个被称为习帮主的魁梧汉子伸出双手,闪电般同时向冯正和阮大元戳了过去。 冯正伸出的手还没有抽回来便怔怔地停在半空中,阮大元搓揉的双手也同时停在了胸前一动不动。 “刁帮主,你这是……”阮大元迷惑而又惊恐地问。 “嘿嘿……我是对你们好!”刁帮主阴阴地冷笑着说。 冯正结巴着小心地问道:“刁帮主,我们兄弟不要堂主的名份了,你不要杀了我们,我们马上离开此地,远远地离开,一辈子也不回来。” “哼哼哼——,就你们两个三流的角色还想当堂主,还是乖乖地和尤道元一起走吧!” 刁帮主冷声狠气地道。 阮大元此时已顾不上什么礼数,大吼道:“刁鹏,这是为什么?你快放开我!” “为什么?嘿嘿——,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一旦官家追查此事我恐你们会憋不住的。”刁鹏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刁鹏,你们王八羔子……”冯正气极地大骂起来。 “哼——,落网之鱼还敢出口不恭,我让你们去陪尤道元,省得黄泉路上孤单……”话声未落,刁鹏双掌一翻狂飚疾吐,两个人如两支利箭向火焰冲天的小屋飞了过去…… 一个瘦小的人影,从街角一堆废旧的棉絮堆出蹒跚地走了出来,是个十岁不到的幼童,他双眼发直,望着远方,艰难地挪动脚步向远处走去…… 第二章 蛮帮同恶 鸠居鹏巢 碧天如洗,万里无云,烈日高张,铄石流主。 通过开封的官道上,这时正有一个衣衬褴褛,面带菜色的少年,顶着烈日,缓缓而行,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孤凄。 这少年从外表看,年纪可能在七八岁之间,双眉紧结,面孔呆滞得没有半丝表情。 他停足望了望似乎巳被烈日瘫熔了的官道,用衣袖一抹颔上的汗珠,转身到路边浓荫匝地的大树下坐了下来,四望无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干了的饽饽,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 就在此刻—— 一条臃肿的身影沿官道蹒跚行来,遥直到树下朝那少年旁边一坐。 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身上一袭既脏且破的祖兰布棉袍,远处看去,显得臃肿不堪。 在这种三伏褥暑的日子,穿上这厚重的棉袍,冒着烈日赶路,确实有些警世骇俗,这老者如非是失心疯便是玩世不恭的风尘异人。 那少年抬头望了对方一眼,脸色微微一动,又自顾低失去啃那干饽饽,似乎这怪异的情况,丝毫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怪老人端洋了少年半晌,突然于咳了一声道:“小子,你懂不懂敬老尊贤之道?” 少年一怔神,道,“你说谁呢?” 怪老人一瞪眼道,“难道还有别人?” 少年眉毛皱得更紧,讶然道:“此话怎讲?” “我老人家年纪至少比你大上四倍,可否当得先生之称?” “这……当然!” “嗯!有酒食,先生撰,这是圣人之言,难道你不懂?”“这……” “别这罗那罗的,我老人家偌大年纪在烈日之下奔波,既饥且渴,你小子倒是吃得满自在的?” 少年不由感到啼笑皆非,破颜露出一丝苦笑,把手中吃了三分之一的饽饽递过去道: “如果不嫌弃,就凑合着吃吧!” 怪老人不客气的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又道:“你可是心甘情愿? 少年颇感不耐,但仍淡谈的道:“一点干粮,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有什么稀罕的。” 怪老人又嗯了一声,开始大嚼起来,边吃边道:“味道不坏,只是硬了些,想来是隔宿的东西,老夫猜你已三餐不曾用过饮食了,对不对?” 少年白了怪老人一眼,起身道:“是呀,不过还能吃。你慢慢吃吧,我该走了。” 怪老人三咀两咀把剩下的一半塞入口中,伸脖子强行吞下,把手连摇道:“别忙!别忙!” 少年几乎忍俊不住,苦着脸道:“你还有什么事!” 怪老人颈于连伸,用手抹了抹粘满饼屑的胡子,两眼一翻道:“老夫不白吃人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 “你有何求?” “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 “好小子,你穷得快要当乞丐了,还说一无所求……” 少年顿时面泛怒容,冷冷地道:“我是要当乞丐了,不过我看你倒和我没什么两样!” 说完少年转身欲走。 “回来!” 随着话声,一股奇强的吸力,把他巳跨离原地五尺的身躯,硬生生拉了回来,他骇然了,知道此老头有些来头,但环境巳磨炼得他心如止水,毫不动容地道:“有什么话快说?” 怪老人理直气壮的道:“我老人家就是不愿白吃你那半个饽饽!” 少年暗忖,东西是你自己开口要讨的,又没有人强迫你吃下去,自己拼着挨饿,反倒把来麻烦,真是好人难做了,此老性格之怪异,简直大悖常情…… 心念之中,怪老人又道:“小子,这样好了,老夫看你愁锁双眉,定有过心之事,眼神含怨而带煞,定有恨结于胸,一身狼狈相,必是时乖命蹇,不如这样吧,到我家帮我干点杂活,我呢,管你三餐吃饱,你看行不行?” “这……”少年犹豫了一下,他当然愿意有个吃住的地方,不过看这老头怪异的脾性,他恐怕也很难适应的。 “这什么这。”怪老头一瞪双眼,又道:“我是看你又本份,又可怜才这样对你的,如若我真想找人干活,随便什么地方找一个都可以,何必求你呢?” 少年终于转身回到了树下。“是啊,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连吃住都没个地方,何谈大事,再说干活的人多的是,万一老头反悔了……”想到这里,少年脸露笑容,道: “行,我就帮你干活,但你三我得让我吃好吃饱。” “哈哈……,这就对了,一看你就是个饿死鬼。”老头笑完又严肃地道:“不过我有几点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出来听听?”少年道。 “第一,我的所有东西没我的允许你不许碰半下;第二,不该问的不问;第三,不该说的不说;第四,不该做的不做:第五……”老头没完没了地说开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只要做一头牛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管,对吧?”少年倜侃着问。 “对!对!你很聪明,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咱们回家吧。” 雪花飞飘,江山银装素裹,阴冷干瘦的风旋着劲在雪地上堆起许多小坟头。 杏牛村在风雪中颤抖。 村东头的一座小院,天井旁边有一个不大的奇异雪堆,它除了具有一般雪堆的形状外,还有一双清凉无神的眼睛——孩子的眼睛。他似乎坐着,井里冒出的水气到他眼边,便在他睫毛上结成冰凌。严寒冻结了一切,似乎他的目光、呼吸也成了硬梆梆的尖冰。 雪停了。东方的鲜红欲滴的朝阳把它灿烂的光芒洒到白皑皑的雪野上,反射出动人心魂的冷光。 天井东北边的茅草屋门突然开了,一个年约六旬,身穿皮祆的老头子从屋里走出来。他一眼看见井旁的雪堆,疾步走到小雪堆前,脸上泛起奇异的神情,自言自语地说:“我见你怕冷,可怜你,才教了你一套最租浅的‘叫化功’,你却认了真,还想成仙成圣呢。乖孩子,这‘叫化功’,至多只能抵御饥饿寒冷,顶不了大用。” 他绕着雪堆走了几圈,仔细看了一会儿,没有分辨出雪堆里的孩子是死是活,人与冰已结成一块,联成一体,便叫道:“邱少清,邱少清,我老人家教你的‘叫化功’不管对敌,就别瞎想会练成高手。你的资质太差,不然,我早就传你上乘武学啦。” 雪堆里的孩子没有反应,老者大为不快,“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边走边喃喃道: “管你小子是死是活,你在我身边已是累赘了。我若不是看你还算老实,早让你滚蛋了。” 他走进屋里,又转头看了雪堆一眼,说:“早该不收留这小子!原以为可找个干活的,谁知这小子不务正业,异想天开。” 他转过身,坐在大桌旁边的椅子上,不再吱声。 蓦地,一阵木履吱吱地踏雪声传来,他立时警觉起来。 一声阴恻恻的冷气使他悚然一惊:“朱加武,你好自在,老友来访竟不出门相迎。” 他猛然站起,多年不走江湖了,这人的声音他分辨不出是他的哪位老友。 他走到门口,见院里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精悍中年人,衣服甚单,却没有冷意,可见内功造诣不浅。 他不认识院内的造访者,淡淡地说:“恕老夫眼拙,不知阁下何人?” 那人“嘿嘿”一阵冷笑,扬声道: 三十年前无崖山, 春花秋月醉友人, 从此一别不相见, 今朝来索价千金。 朱加武陡然一惊,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轻轻笑道:“你可是‘无极派’‘天宗靥’内功修习者李贵举的后人李全章?” 那人轻轻点点头道:“不错。昔年你与我父相交,情谊颇厚,想不到你心怀叵测,用酒灌醉我父亲,偷走‘天宗靥’内功无上心法。三十年过去了,你也该还给我们了吧?” 朱加武面色一正道:“贤侄,你出话失之公允,我与你父情同手足,怎会偷他的东西? 当年,你父确曾赠我秘笈一册,但那不是偷!” 李全章脸色缓和了下来,微笑道:“既然有这么一回事,就请把那册书还给我吧。” 朱加武道:“你们‘天宗靥’内功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老夫并没看它,既然索求,我便给你就是。” 李全章并不因朱加武贬低他的武学而恼怒,反而笑嘻嘻地说:“你既然这么认为,那是再好不过了。” 朱加武从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册发黄的书,看也没看,递向李全章。他对“大宗靥”不感兴趣,所以才这么慷慨。 相传,“天宗靥”是元始天尊所创,威力无穷。可在朱加武看来也稀松平常。“天宗靥”内功的修习讲究先外后内,先把外丹练成,再练内丹。功成后,说是能遁地入海,转眼千里。 朱加武看了多少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厉害,以为欺人之谈。 其实,“天宗靥”神功除了有“下品”、“中品”、“上品”三层功法外,还有一极上品功法,不过极上乘的功法只有一人能有福缘修习——那就是该派的掌门人。若是上代掌门人认为下代掌门人不是他所喜欢之人,宁可失传,也不轻意传人。即使是父子,也不例外。 朱加武所得的这册书正是“天宗靥”内功的极上乘口诀。遗憾的是,这是一册有诀而无法的书。亦即只有理论,没有具体修行门道。所以朱加武看不明白,即使看懂也是枉然,就如你知道乾为天,坤为地,却未必能创出一套“乾坤”功法一样。 “天宗靥”极上乘心法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它是一条捷径,是走向大成的最短之路。极上乘心法包含上述的“三乘”功夫,而又比它们更高深。若修习那“三乘”功夫需十年,练极上乘心法一年便可功成。所以,它是修习“天宗靥”内功的人眼中的瑰宝。 朱加武轻易把口诀给了李全章,使他法诀俱全。 李全章心中狂喜,在左手接过书这当儿,右手一翻腕,向朱加武胸口拍去。这一招确实太快,朱加武阅历深广,自然对李全章有所防范,可他料不到李全章的身手会这么高,想闪已不及,被拍中肩头。 朱加武仿佛被重锤击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他顾不上疼痛,一拧身,夺路而逃。 李全章一怔,似乎也不料朱加武一招不应便立即逃窜,展身便追。眨眼间,两人便无影无踪。 太阳慢慢爬上高空,惨白的天地有了一些暖气。 井边的小雪堆开始冒热气,腾腾而上。约有一个时辰,冰雪终于化尽,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如破壳而出的雏儿,全然不顾冷风的侵袭,寂寞地盘坐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翻了几下,身子未动,仍坐在那里。直到太阳西斜,衣服全干了,他才站起。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孩子,衣着极是单薄。他握了一下头脸,跺跺脚,走进茅草屋里。 他没有叫喊,只是四下瞅瞅,浑黄的眸子里闪动着惊疑和胆怯,显然他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穿得极薄,裤褂都有些破。 找不到朱加武,他便小心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似乎在等他归来。从小孩怯懦的神色看,朱加武平时对他一定很严厉。 他等了好久,夕阳残红了,仍不见朱加武的影子。他开始发冷,周身不住地抖,牙打颤。他不敢在屋内练功驱寒,只好又回到井边去。 此时,西北风如刀子一般,在搜索着穷人的肌肤。他原来坐的地方已被冻成坚铁一般。 他哆哆嗦嗦坐下,强迫自己进入功境。在这种情况下,他是难以达到化阳驱阴的的境界的。 不一会儿,身子都快结冰了,但他仍不声不响地坚持着。这时候,他幼小的心灵里,忽然有了一个要死的念头:冻死我吧,死了就不冷了,也许死了后还有好吃的,小鬼是不打穷人的。 邱少清是个孤儿,朱加武收留他,是想找个听话的仆人。邱少清确实很听话,胆子也极小,所以朱加武还算不讨厌他。不过,朱加武是不许他随便进茅屋的,只让他在柴草垛里住,给他些吃的东西。朱加武因嫌他不聪明,平常对他极为刻薄,动不动就是一顿毒打。 因此,他的人生是极惨淡的,没有什么乐趣,死对他幼小的生命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不需要再活,不需要眼泪。 阴风怒号,似乎要把邱少清身上的唯一一点热气卷走。他遍身已感觉不到痛苦,已经麻木了。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到了生与死的分界线,脑中一片空白。就在魂灵将要未要离壳而去的当口,他忽然感到身体一震,元机生发。 他练的叫“叫化功”,原是极普通的低等功法,作用不多,只是御寒抵饥。当然,这也只在一定程度上能起这个作用,若超出限度,它便毫无价值可言了。 邱少清诚实而又胆小,想不出别的什么方法可以逃开寒冷的追袭,只好没黑没白地练了。只有在练功时,他才感到一丝温暖。他想求死,反而又进入了虚无空化的境界。 邱少清所修习的功法,实质上是什么功法是谁也说不清的。他不明白“叫化功”之理,只是大致不错地练,当然与朱加武教他的“叫化功”有些不同了。若是他真懂了“叫化功”,那非被冻死不可。为了修练功夫,他不知受了多少罪。可他还要练,因为只有练功,他才能得点欢乐和宁静。 夜风愈来愈大,呼啸着,肆虐着,似乎非要冻死邱少清不可。然而,风们失望了,等东方又一次旭日升起,邱少清还活着。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邱少清度过了残酷的冬天。待到春暖花开时,他仍没有等来朱加武。 几个月来,虽然他尽量少吃东西,可院内能吃的东西仍被他吃个净光。日子越过,他越提心吊胆,唯恐朱加武突然回来,会因他偷吃了东西而把他宰掉。 早晨的清气洗涤着他的肺腑,又是一个长坐之夜。他慢慢站起来,想到茅草屋内找些有用的东西。几个月来,他一直没敢翻朱加武的箱子,箱子对于他,有种神秘感。 他刚走到屋门口,院门被人一脚踢开。邱少清吓得一抖,回头看,见七八个衣衫槛楼的孩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有十五六岁,最小的也和他差不多。 邱少清心头颤了一阵,怯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个大男孩脏脸一笑,道:“小爷是吃百家的,今天吃到这儿,你拿什么招待呀?” 邱少清道:“我什么也没有,这里的东西都不是我的。” 那男孩哈哈笑起来:“我知道,我们在一边盯了你许久了。从今以后,这个地方是我们的了,你若入伙,我们就一起住,要听我的;不入伙,就赶快‘屎克郎推屎——滚蛋’。” 邱少清脸色焦黄,过了片刻,才说:“若是那个朱老头子回来了会杀你们的。” “放屁!” “啪”地一声,那男孩把邱少清打倒在地,冷冷地说:“你想用那老小子吓唬我们,休想!小爷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邱少清被他一掌打在脸上,晕头转向,过了好一会几才站起来,仇恨地看了他们一阵,走进屋里去。 这群小叫花子也一涌而入。他们见屋内有个箱子,三两下便砸开了。里面有不少银子,小要饭的们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但他们不敢抢,只好看着为首的男孩把银子装进腰包。他拍了拍口袋说:“今天我们发了个小财,待会去吃一顿去。” 邱少清看看他,不敢吱声。 那大男孩道:“你若愿加入我们丐帮,以后就听我的。” 邱少清没有别的办法,天涯茫茫路,该去哪?只有点头同意。 从此,邱少清开始了乞讨的生涯。 他们在一起时,邱少清从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一切听那个大男孩的,他们若欺负他,他也只好忍气吞声。唯一的安慰就是,他打坐练功时的宁静。在功境中,他可以得到应有的自由。 春来秋去,转眼七年过去了,邱少清也已二十岁了。 那个男孩此时也升为丐帮的内堂主,在江湖上已颇有名声,人称“阴血指”化育,得“阴山老仙”童灵川的真传。邱少清仍在他的手下听差。他们已都不乞讨了,那些事已让给十一二岁的小叫化去做了。他们已开始偷、抢了。 邱少清胆子小,长到二十岁也没有改变其天性。别人偷、抢,他在一旁放哨,就是这样,也吓得周身发抖。所以,每次偷完回去,他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受罚。邱少清有些厌倦了,他开始憎恨他的同伙,不愿再做乞儿,他想出家为僧,皈依佛门。 邱少清趁天黑,溜出了丐帮内堂大院,进入了茫茫夜色之中。他振臂高呼,连蹦带跳,庆贺自己终于能有自由了。他甚至怪自己太傻,若早知逃掉这么容易,何必在丐帮呆这么长时间呢? 他如夜游神一样,奔跑了一夜,也不知到了哪里。 邱少清游荡到一条大河旁,他见没有人,便跳下去,尽情地洗起来,要把身上的脏气全部洗去。在水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出了一会神,这才上来。 几年来,他也攒了一点钱,跑到衣店里,买了身蓝色衣衫,穿在身上。虽不英俊,却也有几分精神,几年的讨乞生涯,使他早已脱去原来的腼腆,自己独立生存的条件已经成熟。 他不需要再和别人在一起生活。 邱少清已经讨厌这个复杂的世界,他想找个清净地了此一生。 他找了几个寺庙,人家都不要他,说是人满为患。看来做和尚也难。 他垂头丧气地顺着一条小河而下,来到一个渡口。突见一群人奔来,中间簇拥着一辆大囚车。邱少清站在一棵树后看了一会儿,见这些人全是官差,仿佛有什么急事。大车到了渡口,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几个披枷戴锁的人。 邱少清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 下来的几个人仿佛是一家人,三男两女。一个四十多岁的儒生,一个二十多岁的白衣公子,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还有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旁边是位千娇百媚的小姐。白衣公子衣上沾了许多污迹,神情灰败,有些狼狈。那儒生却有股视死如归的气概。少女黛眉紧锁,仿佛有无限心事。 邱少清的心“砰砰”直跳,那五个人戴着沉重的锁链该有多么可怜。看见少年的眼里有泪,邱少清想起自己的童年。唉!天下受苦人不光我一个。不知他们因何遭罪?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捕快走到那儒生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单文生,你一介儒生,什么字不好写,偏偏与朝廷作对!这下好了,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望江台上连个收尸的也没有,单家烟火从此而灭,你图个什么呢?” 那儒生哈哈大笑:“我单文生堂堂丈夫也,有什么便说什么。我在书房读书,因一阵轻风吹翻了我的书,我说,‘轻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有什么罪?我说,‘若是人遇伤心事,青天白日也惊心。’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罪?你们无故抓人、杀人,不怕遭天谴吗?!” 邱少清总算明白了,原来单文生说了一句话,便遭到这步田地。他虽不知单文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文字狱”害了不少人。几年来,他目睹许多文人墨客惨遭杀害。清廷也太狠毒了。一股不平之情油然而生,可怎么才能救走他们呢?这难住了他。别说他没有什么武功,纵是会三招两式,又能奈何什么?这些佩剑的官差,个个武功不弱,一个就够他忙活的,更别提救人了。 邱少清在暗处想了一阵子,也没有想出什么法子,心里干着急。 单文生一家被押上了船。邱少清忽觉失去了什么似的。说来奇怪,在他受苦的时候,他心里没有对别人的怜悯,一旦他稍微好过些,便看不得别人受苦,仿佛那些人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邱少清见那船慢慢动了,顿时慌了起来,趁岸上的官差不注意,不顾一切地朝船上扑过去。到了河边,他一个箭步,竟然跳到船上。这实在连他都感意外。他觉得,十有八九会掉到水里去。他不明白自己何以能跳上去? 岸上的官差们也惊叫起来。船离岸至少有两三丈远,岸还略低于船,能从岸上跳到船上,没有十年的功夫是办不到的。虽然岸上的捕快们自忖自己也能办到,可这时船已离岸有二十多丈了,捕快们若想跳上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他们若要上船,只有让船重新靠岸。 刚才和单文生说话的那个捕快叫道:“刘兄,把船靠过来,刚才跳上去一个小子。” 听到叫声,船舱里探出一个头来,问:“卫老弟,你开什么玩笑,有什么动静,我刘刀还会觉察不出来?” 岸上的那个捕快说:“刘兄,刚才确有一个小子跳到船上,我怕他图谋不轨,故此告诉于你。” 刘刀“嘿嘿”笑道:“你卫车邦什么时候干过好事?见我得个美差,你心里不好受,是不是?” 卫车邦差一点跳起来,连连向他赌咒发誓,可刘刀并不让船停下,而是愈去愈远了。 卫车邦本想和刘刀见个高低,可一想到刘刀人如其名,力大刀沉,武功了得,只好咽下这口气,恨慢地看着船渐渐远去。 刘刀从外表看假装粗鲁,心却极细。他虽然讽刺了一顿卫车邦,可并不认为他所说的是凭空捏造。但他艺高人胆大,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慢条斯理地在船上走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也没有发现什么小子。他思忖了一会儿,在船边又细瞧了一会儿,才笑着站起来。纵然有个小子在船上,又能如何?他“哼”了几声,便走口船舱。 邱少清跳上船,一听有人叫喊,马上跳到船的另一面,随之,他扒着船边滑到水里。他稍一用劲,竟然把船帮抠了个洞,这使他大吃一惊,他以前从没有发觉自己还挺有力量。就这样,他身在水中跟着船行,所以刘刀没有看见他。等刘刀进了船舱,他才慢慢爬上船。 邱少清蹑手蹑脚走到船舱口,向里一看,刘刀正对着那个少女淫笑。邱少清虽然没见过男女媾合之事,但他仍能看出刘刀不怀好意。邱少清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手脚颤抖,不知为什么,面对死亡,他也没这样颤抖过。 刘刀伸出手,向少女的胸脯摸去。旁边的单家人只有怒目而视,恨不得活活吃下刘刀,可他们动不了,全被刘刀点了穴位。 邱少清大急,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劲,猛地冲进去。刘刀刚要转头,邱少清已冲到他身边。邱少清虽没有学过武功,却见过化青与人家拳来掌去地交手。所以,依葫芦画瓢,举掌朝刘刀的头拍去。这一掌来势甚快,加上刘刀情乱意迷,急躲稍迟,“啪”地一声被击在肩头。他“啊呀”一声,滚倒一旁。 刘刀的内功虽然颇厚,可也经不起邱少清的全力一击。这一掌几乎把他打死,肩肿骨全碎了。他一站竟没有站起来,急忙一滚,到了船舱口。邱少清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单文生见有人相救,心中大喜、又见刘刀欲逃,忙道:“壮士,此乃朝廷一条狗,万不可让他逃走,快用刀劈了他!” 邱少清一个愣怔,扭头看见一把黑紫闪光的大刀。这刀有百多斤重,能有一般刀重量的五十倍。邱少清跨步向前,一把抓起大刀,并且一点也不觉得沉,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单家人也是惊诧不已。 刘刀跑到船面上,另一个舱的官差也跑出来,和邱少清在船上对峙。 这时,邱少清才感到事闹大了,不知如何处理才好。忽然脑中一闪,他想到化育对人的阴狠,那小子什么人都敢杀。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怕几个恶人吗?与其苟活一世为完,不如片刻痛痛快快做人。去他奶奶的,弄不好今天就口“老家”,怕什么?!人不都要死吗?想到这里,恶从胆边生,顿时热血沸腾,充满一种从来没有的新鲜感和刺激感。 刘刀身受重伤,恨透了邱少清,狰狞地骂道:“小子,你是哪里来的杂种,竟敢管大爷的事,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今天就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 他一努嘴,两个官差飞扑过来。邱少清不会什么招式,临急只好挥刀乱砍胡劈。他手中的大刀长而重,舞动起来呜呜有声,也煞是厉害。两个官差虽然刀法婉熟,可挨不上邱少清的身子。 两下僵持了一会,邱少清觉得大刀被他玩熟了,便向两个官差逼过去。这下子两个官差可慌了手脚。刘刀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只好往后退。 这时,一个官差叫道:“快,用‘青子’招呼他!”(青子即暗器),说时迟,那时快,三枚透骨钉向邱少清射来。邱少清只有力而无法,暗器又来势迅猛,他哪里躲得开,除了一枚透骨钉碰在他刀上,被进飞外,另两枚全射中他身上,一枚射在小腹上,一枚击中左胸,再向下一点儿便射中心脏。 邱少清大怒,拼命之心顿生,再也不顾自己的生死,挥刀纵身劈削。船上可供周旋的地方本就不大,被邱少清一逼,官差再也无处可退,想发暗器也来不及了。无奈,他们只好一个个做了下水的“鸭子”,到水里扑腾去了。 邱少清见刘刀等人逃进水里,立即放下刀,拔下那两枚透骨钉。还好,钉入肉里不深,再加上钉头细小,伤势对他影响不大。他揉了一下伤口,对撑船的说:“快摇,把他们甩开!”船夫欣然听命。其实,船夫早就暗里配合了邱少清。他也恨这些官差,不然的话,那些掉进水里的家伙是不易被甩掉的。 船一远去,邱少清露出了笑脸,自语道:“看来我还不是一个大笨蛋,至少这件事办得不错。”他被一种从没体验过的自豪感陶醉着,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和船舱里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进船舱。 邱少清替他们砸开了锁,但他们被点的穴道邱少清不会解。所幸的是,刘刀没有用重手法,过了两个时辰,穴道便自解了。 这时天色已晚,船顺水而下,速度越来越快。 单文生一家对邱少清感恩不尽。 邱少清说:“没什么,救人于水火之中,是我立身之本,大侠士应当如此。”他把自己说成是行侠仗义的大快了,连语言也为之一变。 单文生笑道:“公子对我单家有救命之恩,今生难报了。我一介寒儒手无缚鸡之力,更无从谈杀敌了。” 邱少清笑道:“什么思不思的,大丈夫当如是也。”他想极力说几句半文不文的雅话。 单文生又道:“请问壮士雅号,也好永铭记心。” 邱少清笑道:“见笑,我本邱少清也。” 单文生道:“邱公子有西楚霸王之勇,就收犬子单仁永做你的徒弟吧。”他一指旁边的白衣公子。 邱少清连忙摇头道:“不可!我也……” 他本想说我也不会武功,怎么教他呢?可话到嘴边,竞说不出口,那样多难为情呢。当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说自己大字不识一个,什么武功也不懂,实在太丢人了。他灵机一动,有了计较,自己不是曾偷了一册化青的拳谱吗?何不让他自己依图练习呢?想到此,他笑着说:“他和我年纪相仿,我怎能做他师傅?” 单文生道:“这有什么?自古能者为师嘛!” 单仁永也没有什么成见,扑通跪到邱少清面前,口称师傅。 邱少清乐滋滋承受了,可他一看到旁边单仁永的妹妹,顿觉失去了什么。可他马上又斥责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自己算什么呢?怎么能和这样的小美人连在一起呢?心中虽酸,但也只能如此。自己救他们时就没有想得到什么。 他让单仁永起来,慢慢道:“学武要吃苦,不知他能否承受的住?”邱少清那种神气活现的模样俨然是一家之师。 单仁永却十分虔诚地道:“弟子能吃世上任何苦!” 邱少清点头道:“很好,为师就传你一门无上绝艺。” 单仁永激动得要掉下泪来,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单家人虽然个个聪明,特别是单仁永,还有他的妹妹单仁慈,更是世间罕见的天才,不但学富五车,博古通令,悟性更是非常人可比。邱少清根本不能和他们兄妹同日而语。但他们唯独对武学一窍不通。若是内行人,早就看出邱少清不过只有些笨力而已。而单文生却以为他如再生的楚霸王呢,说来实在可笑。但对他们来说,又十分合情合理,儒生对武林中的种种神奇之事是闻所未闻的。 邱少清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包,打开道:“还好,没有被水浸透。” 单家人的目光全投注到他的手上。包里有一本小册子,正是邱少清从化青那里偷来的绝学秘笈。这本小册子,是化青从一个道士那儿得来的,放到一个秘密处时,正巧被邱少清所见。故而,邱少清溜出来的时候,来了个“顺手牵羊”,连小册子也带了出来。小册子上的字他一个不识,图,自然也看不懂。 邱少清把小册子翻了一遍,递给单仁永,道:“这是世间的旷代神功,你从头到尾一个字不漏地念一遍,我听听你有多大潜力。” 单仁永不明其意,难道世上还有人能听出对方的潜力?但他又不能表示对师长的怀疑,恭恭敬敬地接过去,朗声念道:“《百灵神功》。扶摇子著。”他又翻了一页念: 百灵身法取百灵, 万物精华各不同, 此处不设乾坤炉, 专在‘悟’上寻神通, 八八九九不是数, 百色世界全为空 单仁永完全被书上的文语吸引,沉进去了。 看来写书人的文才不错,他想。单仁永一口气念完了二十几页书,连注释也没漏下。可邱少清却如坠五里雾中。这是什么狗展神功,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呢? 单仁永却有些迷惑了,难道这小册子上的话能起作用?怎么可能呢?可他又不好说什么。他是圣人门徒,夫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世上的事干奇百怪,难说这些话管用还是不管用,但对师傅的话轻易怀疑,那是绝对不行的,那样就别学了。 邱少清沉默了一会,说:“这本小册子上所载武功,乃天下武学之峰,深不可测。学会它,可飞檐走壁,十丈之外伤人。你已念过了,有什么想法,‘悟出’什么,说来我听听,以便我因材施教。” 单仁永连忙说道:“弟子遵命。这小册子所载‘百灵神功’,实则是内功、轻功、剑术、掌法之总称,也就是说,‘百灵神功’包括四项具体功法。弟子从中辨出,这册上所载乃佛家武学。弟子悟出二字,即;一‘空’,一‘灵’,即该功要注重‘空灵’二字。” 邱少清一怔,心中不由疑惑,这小子别是糊弄我?化青说是从道士手中得来,该是道家神功才对,何以成了佛门神功?但他不好这么说,便问:“你怎知是佛门功法,而不是道家神功?” 单仁永道:“小册子上说得明白,道家功法讲阴阳、乾坤、八卦五行、黄婆、姹女,而册上说该功不设乾坤炉。显然不是道家之法;册上说:‘百灵神功’讲究‘悟’,注重‘空灵’,可见该功只能是佛门神功,何况册上最后一句说:‘若是成佛唯有空’。” 邱少清不知单仁永所说是真是假,但看他的神情,邱少清觉得可能是真的。为了不让单仁永觉察出他对“百灵神功”一无所知,便借题发挥地补充道:“你的悟性果然甚高,天资也好,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过,‘百灵神功’尚有一段妙处,你没有说出,看来你还要细心体察才是。” 单仁永忙答;“弟子谨遵师命。” 邱少清点头道:“‘百灵神功’乃江湖人眼中之奇室,你要视它如性命一般才对。” 单仁永不住地点头。 邱少清转过头对单仁蕙说:“你若喜欢武功,和你哥哥一起学也可,但不要称什么师傅。” 单文生大喜,连忙让女儿谢邱少清。单仁蕙忙向邱少清下拜。 邱少清道:“你们两人细心地看吧,要熟记在心。” 说完,邱少清躺到一边。 单仁永与妹妹凑在一起,在微红的纱罩灯光下,细读《百灵神功》。 邱少清躺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便走到另一个船舱里盘坐行功,以图伤口早日痊愈。 此时的邱少清,修习“叫化功”已有八年多了,功力之深厚难以言明,况且,因他修习时不遵“叫化功”之法,到底他的功夫该叫什么,已是很难说清了。可邱少清却仍认为自己是练得没用的“叫化功”。 邱少清盘坐少顷,便在缓缓游走的船上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一轮皎洁的皓月从他的脑海里冉冉升起,它那苍白的美丽令他心旷神怡。他宁静如虹,心中充满了舒畅。慢慢地,“阳神出壳”,他的灵魂从“百会穴”飞上九霄云天,在广漠的苍字里以极限般的速度飞射,很快,便游完了整个宇宙。等他的灵魂归府,已是翌日清晨了。 他的伤口愈合了,精力极为充沛。邱少清兴高采烈地走出船舱,在船面上尽情呼吸着天地间的真气。 船夫说:“我们在河上行了一夜,也有一二百里了,你们找个地方下船吧。” 邱少清点头答应。 邱少清和单家五口人一起下了船,顿觉天地苍凉,有种无所适从之感。单文生一家因倍受枷锁之苦,既感自由可贵,在自由面前又分外惶惶。 单文生道:“邱大侠,我们到哪去?” 邱少清也不知到哪里去,但为了表示他的胸有成竹,便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寻个安静之处,让他们练功,我们也可无忧无虑地生活。” 单文生点头称是:“哪儿去呢?” 邱少清道:“找大山峻岭,人迹罕至之处。” 单文生同意邱少清的意见,众人离开平原,向莽莽山林进发。 他们没有什么固定目标,认为什么地方可以生存便可。不过,要在深山野林里找个居处又谈何容易? 他们找了几天,辛苦疲惫之极,也没有找到满意的地方。无奈何,他们只好在一个山谷里住下来。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一是它十分偏僻,二是山谷里有天然洞府,还有可供食用的野果之类。 邱少清单住一个小石洞,单家人合住一个大石洞。 邱少清为了显示对单仁永、单仁蕙的关心,在一旁经常指点他们练功。邱少清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只能根据自己的体会谈一些经验,对“百灵神功”,他只能让单仁永去体会,而他根据单仁永的讲解,回到洞里自己暗练,再反过头来向单仁永传授。这样一来,实际上等于单仁永教他,而他却是师傅,实在可笑。 这样过了有十几天,邱少清有些不耐烦了。虽说单家兄妹聪明,可这十几天他们却似乎没有一点进步。邱少清的心灵蒙上了一层尘埃,他感到内疚,这不是欺骗善良吗?误人子弟!我怎能这样耗费他们的时光?得想个什么万全之法,让他们有所成才是。 邱少清苦思冥想了几天,终于想起化青说过,人是可以被外力打通脉络的,只要脉络一通,练功就可一日千里了。邱少清大喜,连忙把单家兄妹找来说:“你们两人的天资虽佳,可这功夫也太高深,你们没有基础,故而难有所成。看来,我只有用本身的内力替你们打通穴道了。” 单仁永和单仁蕙听了高兴万分。 邱少清虽不知他说的对不对,而客观上,他的话是对的。他让单仁永盘坐好,右手对着他的“百会穴”发功。单仁永顿觉有一股热流顺着前胸任脉直下“丹田”在“丹田”处停了一会,直下“会阴穴”,过“尾闾”,沿督脉而上,慢慢通“玉枕穴”上到“百会穴”处,完成一个周天运转。单仁永立觉身轻意爽,有说不出的受用。 邱少清又依法向单仁蕙发功。过了约半个时辰,她的穴道也被内气冲开,本身的真气被调动起来,浩浩荡荡过了生死玄关。 说来也许令人难以置信,但他们兄妹一日之间脱胎换骨,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玄关”一通,他们马上体会到了“百灵神功”的妙处。邱少清再不用费什么神指导他们了。这就是“百灵神功”前些时候单仁永没有悟到的妙处。平心而论,单位永根本无法去悟,他怎么能知道若修“百灵”,必先“通关”呢?邱少清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妙处就是,他帮助单家兄妹打通脉络。 单仁永和妹妹继续练功,邱少清退了出去。他感到有点累,需要找个地方睡一觉。 在山谷里的日子,既无聊又寂寞。单文生无事可做,便和妻子、小儿子一同练起功来。 这样也好打发时光。他们自然不敢奢想闯什么江湖。 在山谷中月余,邱少清觉得应到外面买些衣服、盐之类的东西,便与单文生商量。 单文生说道:“外面恐怕正在追查我们的下落,你千万要小心。” 邱少清道:“我怕什么呢?你放心好了。” 邱少清回到自己洞里看了几眼,转身出来,刚欲走,单文生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不如让小女陪你一块去吧。” 邱少清心中顿时乱了。他实在喜欢单仁蕙,暗地不知念过多少次她的名字。可他又不敢去奢想,他以为自己无用而虚伪,明明不会武功,却骗了人家,自己一个大字也不识,怎么配得上呢?热爱异性是人的本能,他虽然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怪念头层出不穷,他实在不敢再在此呆下去了。 这次邱少清外出办事,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自己找一个地方,离开单家人。只要从此不再相见,爱也就会自动消失。 人的感情有时来的突然,没来由,邱少清就是这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单文生不是傻瓜,他怕邱少清一去不回,或者以买衣服为名,做些别的什么。他是“过来人”,对爱情有自己的体会。他早就看出邱少清对他女儿的渴望,但他不愿挑明,故作不知。他让女儿跟邱少清去有两个打算:一是让邱少清不忍逃走,抛下他们全家;二是成全他们。他已让妻子把这层意思透给了女儿。当然,在他的意识里,还有一种朦胧的观念,虽然他心里不愿承认有此想法,那就是,他不愿让儿子和邱少清一同出去,是怕儿子出意外,那样岂不断了单家的根?如果女儿出了什么问题,至多他心里很不好受,痛哭一场,不会有绝望的感情。再者,儿子可利用他们外出的时间加紧练功,等到官府发现他们,说不定儿子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自己纵然身死,也无憾于九泉了。 作为父亲,他有此想法是无可厚非的。总得要有一个人跟邱少清出去嘛。虽然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然,单文生所以想让女儿嫁给邱少清,是迫不得已的,因为单家已不再是过去的单家,成了朝廷捕杀的人,还能有什么更高要求呢?至于女儿心里如何想,儿子又是邱少清的徒弟,统统顾不得了,听天由命吧! 邱少清看了一眼单仁蕙,这个国色天香的少女羞涩一笑。 邱少清道:“那怎么可以呢?在一起怕……不方便吧?” 单文生笑道:“那有什么不方便呢?只要心中无色,一切使坦然。” 邱少清说:“外面不安全,有危险。” 单文生笑道:“你为我单家甘冒杀头之罪,我岂有舍不得一个女儿之理?” 邱少清又瞟了单仁蕙一眼,道:“那好吧,不过要小心才是。” 单文生道:“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让我们望眼欲穿。” 邱少清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们会很快回来的。到时再带几把剑来。” 单文生微笑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单夫人走到单仁蕙身旁,拉着她的手道:“女儿,出外一定小心,不要让为娘太担心。” 单仁蕙微合眼泪,默默点点头。 夕阳在山口抹下一缕昏黄,一家人目送邱少清和单仁蕙越走越远,渐渐融化在远处的蓝天之中。 一阵鞭炮响过,鼓笙齐鸣,浓重的火药味弥漫了“同恶帮”大院。这是富丽的所在,好几层院子都贴红挂绿,喜气洋洋。同恶帮众奔走相告欢庆他们“同恶帮”改为“护清教”。 院中的正殿里坐满了人,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块康熙皇帝御笔亲书的大匾。上写“神功惊天”四个道劲有力的大字。匾下坐着一个身穿黄马褂的中年人,他英俊精悍,有王者之像,目如秋水澄澈,面带微笑,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他就是同恶帮帮主刁鹏,也就是现在的护情教主。 他旁边依次坐着“二黄”、“三白”、“一黑”等一干高手,靠南边是清廷的捕快和前来道贺的官员。 一个清廷官员献媚道:“刁教主神功惊天,定能为国效力。” 刁鹏淡淡一笑,似乎对他们的恭维不感兴趣。 “黄眉佛”无垢说:“教主乃大丈夫也,对不耻之徒他才下手,一副菩萨心肠,今日相庆,正在督催江湖同道成仁之意”。 有人接着附和,一个官员说:“万岁爷对习教主非常赏识,以后之江湖非习教主莫属。” “飘缥黄云”沙争丈道:“教主怀仁人之心治江湖,何人敢不从呢?” 刁鹏点头微笑,看来他还是乐意听他们的颂歌。 “白云剑仙”柳玉龙笑道:“孔子曰:名不正,言不顺。今天我们成了‘护清教’,一统江湖的时机总算来临了。” “白发仙翁”钱明一捋长须说:“以后的江湖是‘护清教’的天下,不听号令者必须除之。” “白衣亡魂”冷丁微笑不语。他没有几位仁见那么乐观,天下神俊之人甚多,不把朝廷和‘护清教’放在眼里的人也不是绝无仅有,一统天下江湖,谈何容易? 刁鹏被手下吹了一阵香风,有些飘飘然,心情极为快畅,前来道贺的官员又美言奉承,使他感到美妙前程如锦披斓,光彩夺目,大有我欲乘风飞去之概。 忽儿有人说,近期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小子,身手不弱,专与我们作对,是否派名高手除去此患呢? 一个官员道:“逃犯单文生也是被一个小子救走的,理应一并除去才对。” 刁鹏没有吱声,一个无名之辈是不人他们耳目的。不过亦要防患于未然。 一个年约五旬的官员说:“近有人报,‘无极派天宗靥门,得了三枚‘龙参’,每只重约一斤,这么大的参,还是头次听说。‘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一斤之重,便成了千古之稀珍,教主可愿得否?若能呈献皇上,定可得最高奖赏。” 刁鹏笑道:“‘天宗靥门’若真有此物,倒有收回的必要。聚堂主,你和犬子大为带几个人去办吧,要干净利索。” 聚堂主罗奇见教主点了卯,只好领命。这是美差,但也是险差,进入人家的腹地去抢东西并不是一件易事。 刁鹏的儿子刁赞见老子让他去偷宝,心里老大不痛快,他刚和一个小美人约好,今晚到她那儿下榻,看来这美事儿要告吹了。但他父亲的话又不能违背,他知道父亲所以让他去,是认为宝物太重要,派别人他不放心,还是儿子来得亲。 刁鹏见儿子答应,心里很高兴。这次让儿子出道,实是“一石两鸟”,既增长他的江湖阅历,磨练胆识,又是对众人有个制约,使之心存忌讳,不敢妄生“三心二意”。 刁鹏又看看“黑鸟”铁无伤,一笑说:“外出游走,若见到那个专与我们作对的小子,可顺手为官家做铲除。” “可以。”铁无伤大大咧咧地答应了。 刁鹏又看看身边的众多高手,见都不再发出甚么异议,便说:“诸位,不要辜负圣上的浩荡皇恩,分头行动吧!” 罗奇叫来几个好手,准备停当,便和刁赞出了护清教的大院。刁鹏对罗奇十分器重,他的武功实在不弱于“黑鸟”铁无伤。至于刁赞,当然得了老子的真传。其他四个人,也都是教内最好的亲信高手。他们一行六人,展开轻功,在路上飞掠起来。 在“护清教”,刁赞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除了老子,他不做第二人想。罗奇虽是一堂之主,但对刁赞亦是毕恭毕敬。心里服气与否那是另一回事。刁赞要的就是这个“八面威风”。这次去偷宝,刁赞实属心不情愿,无奈父命难违。美人只是身上衣,让她自己消受寂寞去吧。 出了“护清教”大院,他们一行六人,辨认出去浙江的道路,各展轻功,在原野上飞掠。 罗奇身为堂主,一身功业当然十分了的。只见他两臂一振,似展翅飞翔的大鸟,几个起落抢在众人前边,故意把姿式做出轻轻巧巧,潇潇洒洒,实有在年轻一代面前卖弄之意。 刁赞不买罗奇的帐,心中讥笑,老小子就你那两下子,还在爷们面前卖弄,哼,也真是小瞧少爷了。不露一手给你看看,不知小爷的厉害。他身为教主之子,理当得此真传,加之自己勤学苦练,功夫已经十分霸道。只因他少在江湖走动,是以很少人知他真实功夫。此行浙江抢宝,虽听命罗奇,但他心里不服气,只因顾全父亲的面子,又都是为了“护清教”兴旺出力,也不好强出风头。再者罗奇年纪大,且又是前辈高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刁赞见罗奇已遥遥领先,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只见他在飞掠中“丁”字步形一滞,身子旋转飘起,施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旷世轻功“旋风十八飘”,他的身子似一支利箭,疾射向前,又似一片树叶,被劲风裹挟,飘逸飞洒,眨眼功夫,越过众人,从罗奇肩边飞逝而过。 刁赞得势不让人,马不停蹄,急速前纵。 罗奇见一道人影从身边直泻而去,微一愕然,待看清是刁赞,心中亦是不好受用。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身旷世轻功?天天一块儿做事,咋一点消息都未耳闻。看来这小子是默狗暗下口呀!罗奇暗中又一次提气,想凝聚功力欲与刁赞比试高低,但又一转念,这小子野心勃勃,志在江湖,将来必问鼎教主。我还要在他的手下吃饭,又何必与他一较长短呢?!想到这里,罗奇抛掉奋起直追的念头,脚法渐渐放慢下来。 刁赞止住身形,扭头往后边望了望,见不到人影,心里阵阵欢喜,心想:爹爹常在众人面前夸赞罗奇,今日观之,亦有名无实。好,歇歇脚,等等他们,亦让众人吃惊看重。他看到前边不远处路弯有棵树,一个飞纵,掠到树上,依偎树叉躺下,佯装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罗奇等五人匆匆赶来,手下人都是教中好手,轻功实属不弱,在树下站定,个个心平气和,不显促喘之象。 罗奇抬头瞥了一眼树上的刁赞,心中暗暗讥笑,但嘴巴依然阿谀奉承:“少当家,我们赶来了。” 刁赞象大梦刚醒似的,张开两臂,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困倦似地说:“我都睡了一觉了!” 罗奇连忙接上:“那是。少当家是不世之才,老朽昏暗无能,累赘了你。” “堂主言重了。”话毕人到,刁赞一个闪射飘落地上。 罗奇知他故意卖弄,只是不便点破,一味恭维:“少当家武功卓然超群,将来定可领袖武林,老夫佩服至极。” “过奖了。委还是老的辣,我等还要向前辈讨教呢!” 罗奇心想,你小子葫芦里装什么药别人看不清,能瞒的了我。口蜜腹剑。 刁赞见人没有停歇的意思,便说:“我们快些启程,不然去迟了,龙参会被别人抢去的。” “是!” 六人各展轻功,势若惊鸿,急驰而去。 路上,刁赞洋洋得意地问:“罗堂主,依你之见,这诺大江湖,该数谁第一呢?” 罗奇博闻广记,又是老江湖,说起奇人异功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少林、武当领袖武林几百年,人才济济,各领风骚。功夫自然出类拔荤。如今少林、无济、无悟、无色‘三神僧’,艺业超群,可划人一流高手之列。只是这两大派圃于门规,执拗固守,不吸收民间杂学,妄自尊大,自视清高,才走向下坡路。现今一般高手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青城、峨媚其它各派青黄不济,卓俗人物廖若星尘,找不出一二。要数数拔尖儿人物,还只有咱刁教主来!” “传说,‘三幻庄’武功惊天,非一般高手可攀比?” “‘三幻庄’庄主江尊堂是有些门道。他的三条看家狗‘常氏三雄’功夫尤是稀奇古怪,不可小虚。他的小儿子江俊生也是武林不可多得的人才。据说,最近,他已练成一种旷世奇功。来笼去脉暂时还不太清楚。” 刁赞听罗奇长他人之气,心中不满,颇有些气忿地说:“那‘三幻庄’比‘护情教’更厉害?” “不是。我们‘护清教’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放眼天下,无人可比。加之你少当家的,骨胳清奇,练武的绝顶料子,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武林奇葩。” 刁赞“嘿嘿”笑了,说:“这还差不多。” 一阵急奔,一座山映在面前。山是光秃秃的石山,小路从山中穿过,两边怪石嶙峋,似两把耸立利刃,狰狞对峙。石是白石,在夕阳的映照下,泛起刺目的光彩。但名不符实:黑山。 刁赞、罗奇等一行人驰到山前,戛然止住。 罗奇说:“少当家,此山险要异常,为防万一,我看咱们还是另绕别道过吧。” “怕甚。我们六人,难道还怕那些蠢贼不成。” 立时,随来的一个高手插话:“少教主,不怕人,是怕中埋伏。我从前来过此地,据老百姓讲,这山口有个骇人的名字,曰‘千钧一发’。是说走这条道危险之极。若盗贼在上放置滚石,你纵有天大本领,也插翅难逃。” 刁赞听了这席话,心中嘀咕,有些踌躇。 罗奇窃笑,你小子不逞能了,有本事你领头蹿呀!刚才他还劝刁赞另辟它路,现在又看刁赞的笑话了—— 第三章 鹰大色狂 恶差淫毒 刁赞瞥了一眼罗奇,见他神态,知他心思,便暗暗咬牙,仗着艺高人胆大,说:“绕路又要远了,恐耽搁了时间,我看还是由此穿过最好!大家警惕小心便是了。” 罗奇知刁赞下决心了,便也不再劝说,叮嘱手下几句谨慎一点的话,便尾随刁赞进山。 刁赞带头,罗奇紧随其后,六个人拉开一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闪失,也好前后有个照应。是以六人拉开一定间隔。 一进了山,罗奇就有些后怕。这前无救兵,后无援手,两岸峭壁利刃,一旦被人前后堵死,夹击,哪还有生的希望。但既已进来,怕是无用了。企望上苍保佑吧! 恶人与好人,在爱惜自己的生命上,是没甚两样。恶人企望生命长存,好人也不希望自己短命。生与死只隔一条线,跨过去永远是无尽的黑暗。 刁赞心里何尝不这样想。 四个高手更是战战兢兢。 愈怕出事,愈是出事。 刁赞、罗奇等人山不久,便猛听头顶一声炸雷,他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脸上的颜色也变了几变:“吠,山下小子们听着,我们‘关东三魔’在此,快快把身上的金银财宝置于地上,赶快滚蛋。若不听话,此处就是尔等葬身之地。” 刁赞不知“关东三魔”,罗奇却清楚。“关东三魔”亦正亦邪,杀人越货,拦路抢劫,加之武功出神入化,令黑白两道俱让三分。但在反击外国的侵略战中,却屡建奇功。他们三人配合清军,杀得俄国沙皇闻之丧胆,望风披靡。可罗奇不明白,三魔的活动范围是长城内外,辽东半岛,为甚跑到关内来干小蠢贼的勾当?无事不登三主殿,他们进关,一定有紧要之事。 刁赞用目光征寻罗奇的意见,罗奇头一昂,表现出一种临危不惧的风采,坚定地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后退维艰,不如动动脑子。”他知道这个阵势,装熊也白搭。 刁赞脸上流露出一丝奸笑,冲着山崖不屑地喊道:“好汉,我们身无分文,是否放我们过去,改日奉上。” “小子,少耍滑头,不然,要尔等性命。” 罗奇见势不妙,连忙悄悄献计说:“想个法子引他们下山,在平地上决逐就有利于我们。” 刁赞点头称是,又冲山上朗喝;“我这里有一棵龙参,不知三位愿要否?” “龙参……” 山上,“关东三魔”叽叽咕咕一阵议论。 “好,小子,尔等在下边老实等着,我们即刻下去。若要欺骗,小心狗命。” 说完,三个身影如灰色大鸟,疾射而至。 刁赞不见则可,一见其人,心中发毛,我的妈,这那里是人,分明是阎王爷派出的催命鬼。这三个人的形象确实恐怖。 罗奇也未见过“关东三魔”,只因他们很少涉足关内,所以中原武林少有人认识。只闻其传说,不见其人。今日观之,毛骨悚然。 只见老大一袭红衫套在身上,空空荡荡,好似身子只有骨架,头大,脖长,腰细,眼睛小,眍喽下四,却放着莹莹绿光。一看便知,此人内功火候非同凡响。一把挣亮大刀斜插背后。 老二,着黑衫,通体象被漆油了个遍,生铁般的冷,翘天鼻子似漏斗大,一双金鱼眼暴露着,手持虎头双钩,虎视眈眈。 老三,是个诛儒,身高不足三尺,身着白衫,给人白日撞鬼之感。手执七星宝剑,身子似打足气的球,不停地蹦跳。 “关东三魔”恐有诈,站成椅角阵势。老大对着刁赞伸手要道:“龙参拿来。” 刁赞一阵“嘿嘿”得意大笑,说:“在雁荡山。” 老三一蹿上前,桀桀怪笑:“小子,原来你也是去抢宝的。好,省的我们到时费手脚,眼下打发了事。” 老二点头赞成。 “小子,你骗人找错了地方。” 话毕,“关东三魔”身形一晃,站成一排,堵住路口。老大“唰”地把刀抽出来,欲斩尽杀绝。 刁赞也火气攻心,喷口大骂:“丑鬼,小爷不想与尔等一般见识,谁曾想你们不知好歹,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阎王爷头上长几只眼。” 两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到了这个时刻,罗奇自己清醒,装孬没有用处,亦作出博击之态。 刁赞手一指“三魔”:“你们谁先上?” “关东三魔”嘻嘻哈哈,说:“我们没有单打独斗的习惯。” “小爷超渡你们。” 说完,摇身一晃,闪身欺上,一道劲风袭向“关东三魔”。三魔不为所动。只见三人各用一只手缓缓推出。瞬间,刁赞感到一股绵绵大力逼近。两股劲风撞击,刁赞大吃一惊,知道遇上劲敌,忙不迭抽身闪射,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这才免于伤及腑脏。 “关东三魔”哈哈大笑。 老大不屑地说:“无知小儿,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三魔再不言语,身形一晃,又把刁赞围在中央。 刁赞亦执剑在手。 罗奇趋步上前,讨好似地说:“少当家一旁歇息,杀鸡焉用宰牛刀,待者夫收拾这三个小子。” 刁赞正心神不定,见罗奇解围,自找台阶说:“好,那就烦罗堂主代劳。” 刁赞跳至一边,罗奇肩头一晃,一式点、挑、刺,分袭三魔。“关东三魔”也不敢托大,滑步躲过。罗奇剑走轻灵,下蹲,一式“横扫三军”,攻其下三路。三魔似心领神会,相视一笑,电光火花间,提气上升。罗奇见机,顺势一招“后羿射日”,欲刺“长强穴”。 “关东三魔”是何等人物,岂能让罗奇手上占便宜。三人心意相通,见机会已到,一式“叉花盖顶”,分“上中下”三路击向罗奇。罗奇身在空中,无凭借之物,招亦使老,想躲避换招都无可能,危则危矣。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三道光影分别射向三魔。三魔不想“同归于尽”,只好各用兵器打掉射来的暗器。就这瞬间的空档,罗奇已逃出厄运。 发暗器的正是少教主刁赞。 “关东三魔”气得哇哇大叫。老大一指刁赞:“小子,你敢暗箭伤人,看老夫不劈了你!”他不再与兄弟俩联手,单打独斗,操刀欺上。 刁赞也不搭话,上前应战。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撕杀起来。 罗奇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暗自思忖:自己一边,无论谁单打独斗,都不是三魔对手,若不如这般……今日难以脱手。无毒不丈夫,干脆来点痛快的。 他与手下一递眼色,四个高手点头意会。二魔以为他们要并肩同上,两人背背相靠,怒目相对。 罗奇弓步冲上,一式“泰山压顶”砍向二人。二魔转背,走弧形,躲过罗奇。 罗奇另有所图,进攻是假,逃跑是真。在二魔躲闪的一瞬间,罗奇大喝一声:“少当家的,快扯风吧。”自己两臂一振,飞掠而逃。手下四人亦紧紧相随。 刁赞正酣斗,猛听罗奇呼唤,知他意图。他们曾配合默契地干过此等勾当。他连忙一个抢攻,逼迫大魔。在大魔换招的空档,刁赞身子一旋,施出“旋风十八飘”,从大魔身边掠过。 “关东三魔”见他们不战而逃,不知是计,提聚功力紧追不舍。 罗奇见三魔渐逼渐近,时机成熟,朝手下人一示意,四人手中早已握有“火雷球”,向空抛出,毫不怜惜。 “轰轰……” 可怜“关东三魔”一代江湖异人,抢宝不成,性命却给搭上了。死不瞑目! 刁赞很快意地笑了。 这是一座小镇。不大,有百十户人家。一条狭长的小街从镇中心南北穿过。 现在已是傍晚,各家店铺都已早早打烊关门。街上很少行人,偶尔一二个,也大都行色匆匆,如惊弓之鸟。 镇南小街尽头,有一客栈,“店”字幌子迎风招展,摇曳不定。灯笼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冷清,但也给旅人以暖意。 可惜在这兵荒马乱、盗贼出没的年月,客栈生意极不景气。好在老板也是有枣无枣打一杆,对此不抱奢望。 刁赞、罗奇一伙出了黑山,行不多久,夕阳再无韧性。酷爱这苍茫大地,却得不到俗人的恭敬,成天价在眼皮底下拼杀、抢劫,明火执仗,干尽伤天害理之事。唉,无奈,太阳只好悄悄睡去。她多么想睡个亿万年斯,不再醒来,不再看这豪夺强敢、血淋淋的世界。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刁赞刚进镇子,就一眼瞥见位身材窈窕的女子闪身进了一家门户。 他们是从镇子北头进来。刁赞暗暗记下了这家住处。 刁赞不想走了,便说:“罗堂主,今天已晚了。弟兄们走了一天也都累了。我看就找个客栈歇歇脚,明天赶路也不迟。” 罗奇知他这小子心怀鬼胎,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顺着刁赞的话,说:“就依少当家的。” 到了客栈,刁赞、罗奇各要一间上房,其余四人住一通铺。 客栈老板是个精瘦老头,皮包骨头。大概是营养不良,饿的。今天见来了这么多住店的,喜上眉梢,忙里忙外,唯恐怠慢了顾客。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六个人都已饥肠辘辘,互不相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头儿在一旁,看着六个人吃得津津有味,直喷嘴,干咽唾沫。老头是吃不起这种丰盛酒席的。置办这些菜都是习赞给的钱,现买现做。老头企望他们少吃点,多留下些残渣剩饭,也好饱饱口福。 六个人风卷残云,不多一会儿,桌上的“小山”被吃个净光,连香喷喷的菜汁也没有余下一滴。老头擦擦嘴巴,转身离去,嘴里嘀嘀咕咕:“猪,真能吃,白等了半夜。” 吃过饭,已是二更无。四个高手酒足饭饱,脸上挂着懒洋洋的满意,回屋睡觉。 罗奇也起身告辞。 刁赞送至门口,说:“罗堂主睡个好觉。” 刁赞躺到床上,眼盯着房梁,想入非非。 这间房子虽是上等客房,但已久不住人。 梁上已堆起二、三个燕窠,几个雏燕叽喳呢喃,似盼着母亲衔食归来。给这死气沉沉的黑夜,增加了几分生机。 刁赞没有心思品尝这美妙无比的乐曲,胸中欲火按捺不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吹灭床头上的烛火,奸诈一笑,从窗口飘然而去,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他找到在镇北口见到的女子家,一个提纵,越墙到了院内。正要寻觅女子住处,突见墙外又跳进一个人来,他连忙蹲在旮旯里藏着。 来人中等身材,黑纱蒙面,进了院子,也不四下打量,径直朝耳房走去。蒙面人走到耳房门口,侧耳静听,屋内一片静温,只听到均匀细长的呼息声。来人心中一阵高兴。只见他三拨二弄,门无声地开了,人悄悄潜了进去。 蒙面人到了床前,轻手扯开蚊帐,见女子正甜甜酣睡,半片胸脯裸露在被子外面。蒙面人心辕意马,欲伸手去抓小女子的奶子,突觉一道劲风袭来,想反击已是不及,“命门穴” 被人点中。 刁赞一脚把蒙面人踢开,“噗通”一声,蒙面人仰面倒下。穴位被制,蒙面人干着急,无计可施。当他发现来人是刁赞,眼里流露出怨毒。 刁赞顺手点了女子的哑穴,扯开女子的被子,一个美丽的胴体豁然呈现。刁赞急不可耐,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正欲施暴,忽见门口有了光亮,忙扭头瞧。见一老汉,左手端灯,右手持一把菜刀,咬牙切齿冲进来,嘴里高声骂道:“猪狗不如的畜生,拿命来!” 老汉挥刀砍向刁赞的脖子,刁赞头一低,轻巧躲过。普通百姓,又不会武功,年纪又大,怎能是如狼似虎的刁赞的对手。刁赞见老汉又举刀向自己腰肋砍来,不躲不避,故意唬吓,手一抬,老汉的菜刀落在他的手腕上。刁赞无事一般,老汉却虎口震裂,“蹬蹬”后退到墙角,一腚坐下。 这时,少女已经醒来,见被子被揭走,自己赤身裸体,又见父亲躺在地上,明了眼前发生的事。少女羞愤难当,下意识用于捂住腹部,想找衣服穿上。刁赞满脸淫荡,不容少女挣扎,搂抢在怀中。 老汉愤怒欲死,跟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舞刀去砍刁赞后背,拼将一死,也要保全女儿的清白之身。刁赞恼羞成怒,后腿一抬,凝聚功力,踹中老汉胸口。老汉应声倒地,可怜一命归黄泉。 少女见父亲死了,拼命挣脱,扑向爹爹。 刁赞禽兽不如,站在一边,象鉴赏家在欣赏一件奇珍异宝,“嘿嘿……”淫笑不止。 少女猛然站起,怒视刁赞,纤指一指,大骂:“狗贼,此仇不报,不共戴天。到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少女说罢,一头撞向墙壁,口中呼唤:“爹爹,孩儿随你去了!” 刁赞想伸手拦截,已是不能得逞。可怜平白无辜的弱女子,就这样祸从天降,含冤而死。 天道不公。 少女俊美的眼睛溢出一汪鲜血…… “轰、咋嚓……” 一个炸雷,一道闪电,外面突然下起暴雨。 刁赞心惊肉跳,自觉伤天害理,恐遭报应。他不敢再呆在屋里,胸中欲火也早已吓掉。 “少当家。” 刁赞正欲逃走,突听有人叫他,七魂飞窍。 “少当家,不要怕,是我。” 刁赞这才冷静下来,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的蒙面人。他走过去,顺手扯下蒙面人脸上的黑纱,诧异之极,竟是聚堂主罗奇。 罗奇低下头…… 禽兽也有脸红的时候。 天好蓝,地好大,马儿飞,草儿欢,世界显现出一派样和之气。 邱少清心里惬意极了。他在前,单仁蕙在后,悠闲自在。 两人开始相距有几尺,慢慢地,单仁蕙靠上去,柔声地问:“我以后叫你什么呀?” 邱少清第一次单独和天仙一般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心中七上八下,极不安宁。单仁蕙处女的美妙体香飘进他的鼻孔里,更使他想入非非,不能自抑。她的话那么动听、悦耳,致使邱少清都不敢回答他,唯恐破坏了那令他欲醉欲迷的气氛。 直到单仁蕙又一次问他,邱少清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不住地说:“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单仁蕙笑道:“我叫你哥哥,好吗?” 邱少清一怔,心如被锤击了一般,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兴致,仿佛被人抛弃了似的,长叹了一声,说:“行,你愿叫就叫吧。” 单仁蕙见邱少清神情立变,心中诧异,不知何如。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问: “我说错了吗?” 邱少清连忙说;“没有,你没说错。” 单仁蕙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闪动着无限柔情。邱少清心中一颤,忙把目光移开。 两人无语,只好默默向前走。 单仁蕙心中纳闷,解不开疑团,刚才他还欢喜无比,为什么我说叫他哥哥,便不高兴了呢?是他不喜欢我吗?可他为什么会那样看我呢?那目光不是说明他爱我吗?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邱少清误会了单仁蕙,所以,此时他也不好受。他不懂得叫“哥哥”是男女之间的一种爱称,以为叫了哥哥就算承认是一种兄妹关系,别的什么就没有了。他自己不能在“妹妹” 身上胡想什么,以为这是单仁蕙不放心他,故意套上这么层关系,断了他的欲念。他心中暗自苦笑,我本该是出家人,何必为情所迷呢? 邱少清凝神理气,从消沉中振奋起精神。 单仁蕙见他脸上又有了欢快之色,便试探地问:“你高兴吗?” 邱少清笑道:“这里的山水真美,我十分快活。若是能在此终老一生,也算有福气。” 单仁蕙道:“你喜欢让我陪你吗?” 邱少清道:“你若愿意,我自然喜欢的。” 单仁蕙双颊鲜红,头一歪,拍了一下手,道:“我自然欢喜得要命。” 邱少清被她天真的娇态惊呆了。单仁蕙的姿态勾起了他心底某种神秘的感情。 单仁蕙见邱少清目不斜视地盯着她,便笑问道:“我好看吗?” 邱少清说:“太好看了,人间罕见。”话一出口,忽觉失态,自己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呢?想说“不”,可又张不了口,只好说:“快看,那是什么?” 单仁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什么也没看到。邱少清傻乎乎地笑道:“是只小白兔,雪白雪白的,我从没见过这么白的东西。” 单仁蕙半信半疑,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邱少清渡过了一个难关,心里舒畅了许多,不由轻哼起来: “山那边呀有座庙, 庙里有个瞎老道, 无事空想‘花云彩’, 见不着女人把树爱。” 等他觉得不雅时,单仁蕙却笑了起来:“哥哥呀,你唱的是甚小曲?什么时候学会的?” 邱少清脸一红,说:“在丐帮……,是我跟一个唱戏的人学的。” 单仁蕙樱桃小嘴一抿,轻笑道:“我给你唱一曲吧?” 邱少清道:“唱吧。” 单仁蕙唱道: “东方仙山有座道观, 观下有条风水田, 田里专生美女子, 问声哥哥愿不愿去看?” 她的声音细柔如丝,潺潺似流水,听之令人回肠荡气,久久难忘其韵。 邱少情冲她“嘿嘿”一笑,两人快步奔走起来。 翻过几座山,出了树林,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单仁蕙叫道:“哥哥,你别跑这么快,拉着我。” 邱少清迟疑了一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单仁蕙脸带羞容地一笑。两人各自把头转向别处。 邱少清笑道:“以后再行走时,你要暗用轻功才对。” 单仁蕙吃惊地问:“我现在能行吗?” 邱少清道;“自然能行,不信你试试。” 单仁蕙依法而行。这下果然身法如风,轻飘似烟。她惊喜无比,道:“我以为还要过一些时候呢,怎么这样快呀?” 邱少清笑道:“若等上十年八载,你准没兴趣学。” 单仁蕙头一歪,道:“才不呢,只要你愿教我,多少年我都愿学。”说完,芳心乱跳,如揣了一头小鹿。 邱少清乐滋滋地“嗯”了一声,又想自己的心事。 他们刚要顺一条小路向东走,突然从旁边的山石后钻出几个人来,笑嘻嘻地凑上来。 邱少清一见大惊,这些人全是丐帮好手。 一个三十多岁的麻衣汉子“嘿嘿”笑道:“姓邱的小子,你到外面快活起来了,可苦了我们,为了追你,我们几乎跑遍了三山五岳,受了不少风霜苦。你小子太缺德,临走还把化堂主好不容易得来的秘笈偷走。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邱少清还没有答话,另一个高瘦的汉子一瞪三角眼,说:“你小子艳福不浅,跑出来没几天就勾上一个小美人。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说着,他伸手想摸单仁蕙的下巴。邱少清急忙把她拉到身后。 单仁蕙虽身怀上乘武功,只因修习时间太短,她一时还不会使用,还要慢慢适应一下才行。 那高瘦的汉子见邱少清不让他摸单仁蕙,顿时火起,骂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扫大爷的兴。告诉你,你的小命就握在大爷手里。若识趣,大爷在化堂主面前美言几句,或许你还能捡条命。否则,你将受到帮规最严厉的制裁!” 邱少清强压下心头的恐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小爷不想和你们混在一起,愿到哪里随我的意,你们管得了吗?” 麻衣大汉轻蔑地笑道:“你小子是不是以为在江湖上学几招什么拳脚,就不用害怕我们了?” 邱少清冷笑道:“小爷从来没把你们几个笨蛋放在眼里。” 瘦高条的汉子叫道:“好呀,让你尝尝老子的开山掌。” 说完,他身子向前一纵,右掌向邱少清面门劈去,出手便不同凡响。 若是一个月前,邱少清想躲也躲不开。可现在不同了,自从邱少清修习了“百灵神功”,对攻防交斗有了新的认识。何况单仁蕙在他面前,又给他凭添了一种无畏的勇气和力量。他有义务保护汪少云免遭任何伤害。 邱少清待对方的掌快要砍到他身上,身子突地一斜,侧身而上,奔对方的软助击下。邱少清的这一招太出人意料,几个丐帮的人谁也想不到邱少清会有这么好的身手。那人太大意了,等邱少清欺进他身旁,想躲也来不及了。“啪”地一声,那人被甩出一丈多远。邱少清却沉静如山,仿佛没有和什么人动过手似的。 邱少清摔手轻蔑地道:“这是我手下留情,若你们不识好歹,惹恼了小爷,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周年。” 几个人真被唬了一下,看邱少清那气势,完全是一派大宗师的风范。 单仁蕙见邱少清轻而易举地胜了一人,高兴地笑起来。 邱少清冲她微微一点头。 这可气坏了丐帮的大众,麻衣大汉冷笑两声,走上前去,瓮声瓮气地说:“我来领教两招,看你有多大本事。” 他身形一闪,从左边向邱少情切去一掌。邱少清向后退了一步,反腕扣对方的脉门。麻衣大汉的掌急,邱少清的手法更快,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上了麻衣大汉的手臂。这一招令对方亡魂丧胆。麻衣大汉来不及细想,猛地一抖,弹开邱少清的手。 邱少清一招无功,并不心急,轻笑道:“我让你一招,若再不知进退,那就别怪我毫不留情了。” 麻衣大汉心中一拐,不知如何是好。他弄不清刚才是邱少清手下留情,还是无能为力。 不过,根据邱少清出手的速度和力量,按说能拿住他的。 一个人若一个招式没使完,便被人拿住或击退,你放了他再让他进攻,他纵有勇气,胆也生寒。 另一个汉子见两人连连失手,身子一晃,冲到邱少清面前,笑道:“他们不愿斗了,我陪你玩玩。” 说完,两掌一错,劈向邱少清,他的掌式不同于刚才两人,掌心有一团欲吐的黑气。 邱少清看在眼里,没有吱声。那人的毒砂掌刚耍拍到邱少清身上,邱少清跨向外一扭,身子闪开三尺,同时右手一摆,向对方的肋部掏去。 邱少清的这一招实为惊敌之法,看似快而实则不然。这是邱少清狡猾的一种表现。 那人见邱少清的手要击他的要害部位,极力外蹿,虽然躲过邱少清的一击,但因他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邱少清哈哈大笑:“草包,没有能耐还要逞英雄,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也见阎王去了。” 那人看了邱少清一会儿,说不出是恨还是什么,转身说:“走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让化堂主自己来对付他吧。” 那几个人心中虽不甘,可也毫无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去。 邱少清经此一战,信心倍增。同时,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对技击也有了新的认识。若不是经此一战,突遇强手,难保不手忙脚乱,失去主动,或因之失去生命。 这一仗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在单仁蕙眼里,他成了身披霞霓的英雄,有了光焰万丈的金身。少女是易于陶醉的,她们热衷自己的恋人是心中的偶像。 单仁蕙冲到邱少清身边,笑吟吟地道:“你总是能胜的。” 邱少清笑道:“你说对了,只有他们败。” 单仁蕙被邱少清逗得“咯咯”娇笑起来。 两人走了一阵子,来到一个繁华的镇上。这里和空山幽谷分外不同。那里可洞察天地奇气,领略人之禀性;这里能放纵七情六欲,享受人间之欢乐。 两个人在镇上逛了几圈,来到衣店,左挑右拣,买了一大包衣服。又到盐店买盐。最后,他们到了一个铁匠铺,让铁匠打了几把剑。 邱少清说:“我们在镇上住一夜呢,还是连夜返回去?” 单仁蕙当然愿意立即回到父母身边,可她却走不动了。虽然她身有武功,毕竟没有被她发挥出来。一个少女一天走二三百里路不是容易事。她看了邱少清一会儿,说:“我们不如找个客栈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邱少清点头答应。 两人到了一家大客栈,邱少清想要两间客房,单仁蕙却说要一间客房,邱少情只好听她的。单仁蕙之所以这样做,多半是怕出意外,江湖中不为财劫,专门劫色的有的是。 两人住进一间上等客房,洗漱完,便到饭厅去吃饭。 他们刚坐下,邱少清忽见一个黑衣嫖客眼珠一眨一眨地盯着单仁蕙,恨不得一口把她生吞下去。邱少清连忙让她转动一下身子,背对那人的视线。 两个人要了饭菜,草草吃完,起身离去。 待邱少清和单仁蕙离去,黑衣客“嘿嘿”一笑,暗打鬼主意。他一挥手,一个劲装刀客到他面前。他得意地说:“铁大爷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小妞了。十年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可惜无从下手。今天算是苍天有眼,给我铁无伤送来一个美人。”他说完,又一摆手道: “你去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那人领命而去。 黑衣客刚要转身,忽听一人叫道:“这不是铁无伤铁大侠吗?”’铁无伤看了一眼来人,哈哈笑道:“我也是大侠吗?哈哈……,你把大侠二字看得也太不值钱了。大侠者,重义轻利,敢问天下不平事,纵遇千般难,宁折不弯。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是‘护清教’,的‘一黑’,人称‘黑鸟’铁无伤。卫车邦,我们可是打过交道呀!” 卫车邦忙道:“是的。我这次是专门来求您的。” 铁无伤笑道:“好说。是杀人还是催债?” 卫车邦说:“想请您抓几个逃犯,以正典刑。” 铁无伤问:“什么样的人?” 卫车邦笑道:“就是您刚才看中的那个小妞的一家。你可以先把她玩了,然后再杀不迟。” 铁无伤“嘿嘿”笑起来:“这么说我老铁做这件事是名正言顺了?” 卫车邦附和道:“是的。天下人闻名丧胆的铁大侠何时做过不该做的事呢?” 铁无伤又是一阵快笑。他的每块骨头似乎都颤动起来,被一种原始的欲火烧得“吱吱” 响,血液在血管里摇起奇异的亢奋的节奏,周身被一种湿漉漉的糊状情感所控制,恨不得一泄而快。他有些忍耐不住了。 卫车邦笑道:“铁老兄,那小妞可是处女,你要试着点用劲。” 铁无伤“嘿嘿”笑骂道:“你小子专会开我的玩笑。” 两个人似乎在做生意般用极下流的语言谈了一阵,铁无伤猛然站起,向邱少清他们住的那间房子走去。 夜弥漫了天地,许多罪恶就是在这种时刻发生的。 邱少清自从看见铁无伤的眼睛,就觉不妙。到了屋子里,没有脱衣,便让单仁蕙上床休息,他自己站在窗前,手提锋利的铁剑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见有个人鬼头鬼脑地向这间屋子里窥视,更提高了警惕。 邱少清一边想着会发生的事情,一边默想“百灵神功”图上的剑式。 正当他沉浸在无上剑学的美妙情调里时,门忽地悄无声息地开了。 邱少清心中一惊,门明明是关上的,何以会自动开了呢?难道碰上鬼了?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他知道定是高手所为。当然,这个用阴劲撞开门的人绝不是什么好来路。 他连想也没想,长剑在手中极为灵巧地一旋,人剑合一,闪电般向门口刺去。一声闷哼,接着便是一个人摔倒的声音。邱少清走进一看,门外倒地的正是铁无伤。 铁无伤的右胸被邱少清的铁剑刺透,血不住地外流。他一跃而起,在胸前拍了几下,止住了血,仇恨的目光闪动着火焰,恶狠狠地骂道:“小子,你竟敢刺铁大爷一剑,胆子实在大到了极点!” 邱少清不知他是“护清教”的“黑鸟”铁无伤,所以并不惧怕他。 要知道,“护清教”原是“同恶帮”易帜。“同恶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专干坏事,为非作歹。这次,被清廷招抚,改其为“护清教”,只是有了个美丽的招牌,换汤不换药。 铁无伤是其帮中凶残成性的绝代杀手,他的恶名灌满江湖,黑白两道无人不知他的厉害。 铁无伤原以为,得到一个小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做梦也没想到邱少清的剑招会那么凌厉,连他也没有躲开。 其实,这都是铁无伤大意之过。他自信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应变的能力,殊不知出了意外。若论两人能力,邱少清比铁无伤要差一截子。现在铁无伤中了一剑,情况便不同了。 邱少清冷冷地道;“你这淫贼,空恨是没用的,有种就和小爷斗两把?” 铁无伤“嘿嘿”一笑,突然欺向邱少清。他的身法之快,邱少清生平第一次看到,是和他以前斗过的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他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大劲突然压到他身上,邱少清忙不迭地胡乱划出一剑。他这剑不求伤敌,只愿自保。铁无伤见邱少清的剑来势极快,虽然无什么章法,但却凌厉无匹。他不敢大意,只好闪身躲过。 邱少清见对方如此厉害,也不敢恋战,便道:“你今日受伤了,打下去有些不公平,那样我便占了你的便宜,你不如明天或者伤好再来决斗。那时我胜了也光采。” 邱少清的话几乎把铁无伤气死,看这小子模样倒挺老实,怎么说出话来那么憋人呢?明明是他怕了,可偏说不愿占我的便宜,说什么胜之不武,可恼!但是,他又没有什么好法子,中了一剑,伤势实在不轻。 这时,单仁蕙慢慢移到邱少清身旁,他一分神,铁无伤鬼魅般闪到邱少清身旁,骈指点向邱少清的“章门穴”。 “章门穴”是人的死穴之一,若被点中,非死不可。 邱少清大骇,急忙闪身,随之一剑刺出,紧跟着向旁边一跳,和单仁蕙便分开了。铁无伤见有机可乘,身子一飘,伸手抓住单仁蕙的胳膊,轻轻一拿,拂了她的“期门穴”。“期门穴”也是人身上死穴之一。轻轻拿一下,单仁蕙便头晕目眩,大有不能忍受之势。 邱少清骇无人色。 铁无伤原本就是想抓单仁蕙,他击邱少清的那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而已。邱少清自然不知对方的意图。 铁无伤向后退了一步,“嘿嘿”笑道:“小子,怎么样,大爷还是把人抓到了。” 单仁蕙毫无反抗之力,只有侮恨的份儿。 邱少清心急如焚,六神无主,额头渗出了汗珠。 铁无伤笑道:“小子,你若救她不难,用剑斩去你的一只手臂,我这就放她,否则,你只有看着大爷销魂了,然后再一点点撕了她。” 邱少清声嘶力竭地大骂:“你敢碰她一下,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铁无伤一用力,单仁蕙一声惨叫。邱少清一抖嗦,心如铁芒刺了一般。 铁无伤笑道:“想好了没有,不然我动手了。” 邱少清把心一横,道:“你放了她吧,我断了一臂就是。” 单仁蕙惊恐欲绝地叫道:“你别信他的,万不可断臂。” 邱少清“哈哈”一笑,道:“断去一臂照样能杀敌。不过,我要换一把剑,这剑上有毒。” 铁无伤陡然一惊。正在他错神的节骨眼上,邱少清拼尽全部气力,长剑一振,向铁无伤扎去。只见寒光一闪,就到了铁无伤胸前。 这一招来势极快,致使铁无伤躲已不及。他若还抓住单仁蕙不放,单仁蕙虽然难逃一死之厄运,可他也要尸横暗夜了。来不及细想,他一声清听,蹿升一丈多高,身子在空中一斜,飞射出两丈开外。 邱少清一把拉住单仁蕙。单仁蕙因穴道未解,一个踉跄栽到邱少清怀中。邱少清一惊,暗叫不妙。 铁无伤见人又落到邱少清手中,恼羞成怒,欲要下绝手。邱少清把单仁蕙轻轻一放,逼进铁无伤,两人要决一生死。铁无伤是久负盛名的大高手,仇恨在心,自然在气势上要比邱少清有威慑力。而邱少清人憨胆大,一切都不顾,这种精神在拼杀中颇占上风。 人的武功高低且不论,单就没有杂念这一点上,谁的顾虑越少,谁取胜的成分就越多。 俗话说:两人相斗,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话一点不假,铁无伤虽想杀邱少清,可他自己却不愿意受到伤害。而邱少清却抱着死则死的决心,对铁无伤的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视如无睹。这反而使铁无伤心底泛起一缕寒气,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他对邱少清的武功估计得差不多,但他此时却没有取胜的把握,若是平时,邱少清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他眼珠一转,有了退意。以自己名声之盛,若和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拼个两败俱伤,那还不成为江湖笑柄?待伤好了,再收拾他不迟。想到此,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夜幕之中。 邱少清忙把单仁蕙扶进屋子,让她坐到床上,急切地问:“伤哪了。” 单仁蕙轻笑了一笑道:“不要紧的,休息一会就好了。” 邱少清此时再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手在单仁蕙的肋部揉搓起来。他不知如何解灾,却见过人家解穴。铁无伤刚才没用内劲,所以,单仁蕙的穴道是暂时麻痹,而不是穴道被闭。 经邱少清浩然之气的温养,她马上便恢复了自然。 邱少清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客栈不能再住下去,便和单仁蕙连夜逃走。 两人在黎明时分,逃到一个小山坡上,望着东方的朝阳,感慨万千。 邱少清看了一眼单仁蕙,温情地说:“你累了,在石板上睡一会吧。” 单仁蕙摇头笑了一下,道:“我不能总是个累赘,我们练一下剑吧?” 邱少清笑道:“好。你先说一下‘百灵神功’,的妙处何在,要诀是什么?” 单仁蕙嫣然笑道:“是。” 单仁惠比她哥哥一点也不差,她特有的慧心使邱少清大为惭愧,暗里感叹,颇有自卑之情。单仁蕙虽还没练剑,可对剑道所悟之深,奇想之妙,是邱少清做梦也想不到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真不知人家是怎么生的,为什么我就想不到呢? 邱少清听单仁蕙谈完,长叹一声,站起来和单仁蕙对练。 两人的动作甚慢,但单仁蕙的剑来去极轻灵,完全符合“百灵神功”秘谱上的要求。相比之下,邱少清的剑招似是而非,有时也能出一妙招,有时便啥也不像了。 从两人的对剑,便可看出两人的智慧。单仁蕙属于天资极佳之人,邱少清是顽木不灵之辈。 “百灵神功”秘谱上的剑招总共只有五式,两人一演便完,故而不断重复,以期达到烂熟于心,熟中生巧之境。 两人越练越快,渐渐地,剑光霍霍,人剑不分。寒光缠绕动旷野,冲天灵气动彩云。 单仁蕙如一缕彩虹,身柔如柳,剑出骇神鬼。慢慢的,邱少清实在跟不上了,便退到一旁观看。 “百灵神功”妙在一个“灵”字,有韧无“灵”莫进来。邱少清虽有惊天骇地的坚韧之毅力,却没有妙悟剑道之灵气。自然,他使不出“百灵神功”的惊人之力道。 单仁蕙的身心完全沉醉在那飘飘如神的美妙旋律里,连邱少清何时退到一旁都没有觉察出来。 待邱少清站累了,躺到石板上,单仁蕙一声惊叫,飞升而上,然后如九天仙女一般飘到邱少清身上,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悦,叫道:“妙哥哥,亲哥哥,我终于知道‘百灵神功’的妙在何处了!” 邱少清一骨碌坐起,把她放到一边,问:“妙在何处?” 单仁蕙兴冲冲地说:“‘百灵神功’的妙在于‘性’,‘灵’只是统而言之。” 邱少清莫名其妙,不解地问:“什么‘性’?” 单仁蕙一下子揽住邱少清的脖子,红润的唇几印在邱少清的嘴上,娇声道:“‘性’就是‘本性’,‘本能’,‘百灵神功’,可改叫‘天性神功’。就是说,它是一种自动反击的神功,敌人打你,你可以不加思索,手就自动地去迎敌人。” 邱少清被单仁蕙一亲,本有点尴尬,此时听了她的言语,整个心都转到单仁蕙的话上来,他实在不敢相信她的话。单仁蕙刚才所以吻了他一下,完全是高兴过了头,控制不住自己所为,没有任何欲念,是透明纯净的。 一个人在茫茫黑夜里,突然看到“明点”,找到自己的归宿,她能不高兴吗?实在太值得欢跃了。 邱少清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单仁蕙的秀发,看了一会她充满红潮的双颊,笑道:“你像个小仙女,又可爱又聪明。” 单仁蕙心里萌动一股激情,再次扑入邱少清怀里。 邱少清紧紧地搂着单仁蕙的娇柔之躯,心狂跳不已,他笑着说:“小仙女,我能感到你的心跳。” 单仁蕙温柔地笑起来:“你的心跳‘咚咚’。” 邱少清看看她那美到极至的娇容,心里有种巨大的满足,能看上她几眼就不错了,何必有太多的奢望? 邱少清站起来,提起包袱,说:“走吧,你父母若知道你已神功大成,不知该有多高兴。” 单仁蕙柔顺地点头道:“这一切仿佛全在梦中发生的,全赖于你的力量。” 邱少清笑道:“你不要这样想,这是你的福气,就好比有人拼命流血打江山,有人安享坐江山一样,这都是自然而然的,用不着感激谁。” 单仁蕙摇头道:“那怎么行呢?恩就是恩,仇就是仇,冰火不能相融啊!” 邱少清笑道:“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是的,是的。”单仁蕙任性地笑道。 他们刚走了几步,忽听一人说道:“别走了,把命留下。” 他们猛然回头,见卫车邦和十几个官差已经围上来。邱少清冷笑两声,单仁蕙不为所动。 卫车邦道:“昨晚被你们逃出客栈,今天你们还往哪里去?” 邱少清“嘿嘿”一笑,道:“我昨晚没有杀你,又送到这儿,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卫车邦“哈哈”大笑道:“昨晚你和铁无伤交手,大爷就在一旁观看,你若不是突然偷袭,伤了铁无伤,你还能活到现在?你那两下子,卫大爷没放在眼里。” 邱少清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既如此,你为何还不动手?” 卫车邦光笑不语。他们几个人本来一直跟着邱少清、单仁蕙的,等他们两人找块石板坐下,卫车邦等人也寻了个暗处躲在一旁,想养一下神。他们跑了一夜,实在有些疲倦。卫车邦虽然见邱少清的剑术不俗。总觉得并不可怕,他想休息一下和邱少清分个高低。 邱少清和单仁蕙练剑时,他初也看了几眼,认为是新学乍练,实在不足虑,便在一旁闭上了一会儿眼睛。后来单仁蕙越练越妙,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单仁蕙扑到邱少清怀里,卫车邦等人才从小憩中睁开眼,懒洋洋地走出来。他们因是官差,没有什么顾虑,虽然也觉邱少清可能有些扎手,也没有放在心上,仍是狂狂傲傲的样子。 邱少清用话一激卫车邦,那小子一挥手,三个官差从三个方面围上去,一个手握链子锤,一个拿绳标,一个扣着五毒梅花针。他们手中的武器都易于远战,邱少清不得不向后返几步。他最忌惮的就是梅花针,那东西又小又毒,发时看不见,出手不留情,若是对方一次发出十根八根的,真不易闪躲开。 卫车邦见邱少清向后退了,心花怒放,笑道:“咱也别闲着,就陪这小美人玩玩。” 卫车邦以为单仁蕙可欺,身子向前一纵,伸手便抓—— 第四章 蛮功蛮拼 拙子巧女 单仁蕙虽然身手不凡,但没有对敌经验,上来便全力以赴,百灵神剑如一条银龙突然窜向卫车邦,寒光一闪,卫车邦一声惨叫,尸体甩出丈远。单仁蕙也退出几丈外。官差们惊骇了。 单仁蕙的心“砰砰”直跳,原来就这么简单呀!她想不到自己会一出手便杀了敌人,心中既振奋又恐慌。 围战邱少清的三个人突然发起攻击,邱少清连忙向右跳跃,紧接着向上一翻,长剑向发暗器的官差刺去。那官差十分滑溜,急忙就地一滚,右手甩出十几枚毒针。 这突然之变,令邱少清实在无法躲开,猛觉身上有好几处一麻,他一愣神,突党左眼剧痛,邱少清顿时惊骇,那半边天像突然塌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一枚五毒梅花针正好射中他的左眼,可见对方的身手不俗。 邱少清被激怒了,成了狂夫,再也不顾及生死利害,拼命一剑向那官差劈去。那官差料不到邱少清会如此鲁莽,随手又是十几枚毒针射向邱少清。这一回,邱少清连躲也不想躲了,心里只想杀死对手,至于自己的死活,仿佛全忘记了。官差的毒针虽然有几枚射中邱少清,可邱少清的剑也把他拦腰斩断,血雨喷洒。其他几个官差被邱少清的不要命的打法惊呆了,一见如此,仓惶而逃。 邱少清原想追上去再杀几个解恨,怎奈眼痛太烈,只好捂着眼坐下来。他哧啦一下把衣衫撕下一块,去擦试从眼里流出来的黑血。 单仁蕙吓得头皮发麻,邱少清被射成这般模样,她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怨恨,急忙跑过去,拔掉邱少清身上的毒针。针虽甚小,但因淬过毒,见血后,都闪着紫蓝的晶光。 邱少清一推她,道:“没事,受了点小伤。” 单仁蕙“哼”了一声,说:“还说是轻伤,眼里流出的血都是黑的。” 邱少清的心一下子沉进深渊。完了,这辈子就算这样交待了。眼睛啊!你永远失去了,这是为什么?!他忽觉整个世界凉了下来,久久说不出话。流血、眼泪,都不能让眼睛看到光明了。 单仁蕙问:“毒不要紧吧?” 邱少清勉强苦笑一下,道:“也许死不了,只是……” 单仁蕙说:“你若用‘百灵神剑连环式’,就不会被毒针射中了。我以为你比我更精通,所以没有帮你,都怪我!” 邱少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我并不精通‘百灵神功’,在没有遇到你们之前,我还不知那本小册子上的字是什么呢。我不识字,一个也不认得。你和你哥哥的武功都是自修的,我没有教他什么,倒是我跟你们学了不少东西。回去把这一切告诉你哥哥,不要让他叫我师傅了。” 邱少清受此一挫,心境大变,没有必要再有虚荣心了,误人又误己。 单仁蕙被邱少清的坦白惊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邱少清所以说出以前不愿说的话,是因为,随着瞎去一只眼,他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也“瞎”去了,再保留着无用的虚伪没有意思了。 毒慢慢侵袭着他的肉体,周身开始发冷,他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脸上的颜色却变了,由刚才的灰暗变成黑色,左眼很快肿涨了起来。 单仁蕙见邱少清变成如此可怕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她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邱少清道:“也许我不行了,你要是认得路,就自己回去吧。” 单仁蕙不由流下泪来。她毕竟是个少女,哪经过这场面。 邱少清道:“你不要哭。我从小就是孤儿,后来加人了丐帮。世上的苦,我没吃过的不多,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的武功已学成了,只要聪明一点,就不会被轻易抓住。甭像我,憨而巴几的跟人家硬拼。” 邱少清的这几句话算是对自己的总结,但神情和语气里却充满了落寞和凄凉。 单仁蕙泪不能止,颤声道:“我怎能一人离去呢?” 她虽然认为邱少清不该欺骗他们全家,但邱少清落到这步田地,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邱少清此时的心境极其灰暗,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的孤独中去。他两眼无神,慢慢说: “你走吧,呆在这也无用,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单仁蕙往后退了几步说:“我不打扰你,离你远远的行吗?” 邱少清没说什么,坐正身子,提聚内家真气与毒素进行殊死的较量。 邱少清的浩然之气有化育万物的力量,区区小毒,岂能奈何了他,时间不长,他脸上的黑气便全部消尽,遗憾的是,他的左眼永远看不见光明了。 邱少清如老僧入定,又坐了一会儿,慢慢站起来。按一股常规,定能生慧,大定必有大意。达到邱少清这般境界,该能悟知天下才是,哪知天下事就那么别扭,偏偏他灵资不开,在聪明上和常人一般无二。 他冲单仁蕙一笑,淡淡地说:“我们走吧,下次但愿别把右眼射瞎。” 前一段,在单家兄妹面前,好为人师,现在他没了那份好心境,一去一还,成了独眼龙,这代价够大了。 单仁蕙想不出安慰邱少清的话,只好默不作声。 他们并肩无言地走了一段,突听一声凄厉的尖叫,仿佛冤魂逃出了阎罗殿,纵是青天白日,也使人后背发凉。 邱少清止住身形,扭头转向发声的地方,独眼闪着无情的光辉。 单仁蕙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邱少清道:“我们去看看,大不了再瞎掉一只眼,我就不信有什么能吓倒我!” 单仁蕙无话可说,只好跟他奔向发声的地点。 太惨了,令人目不忍睹,地上一排躺着十几个人,全被活扒了人皮,白骨森森,煞是骇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有。刚才嚎叫的可能是靠东头的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有他被扒去了皮正在流血的尸体为证,其他尸体,血已经凝住了。这种暴行邱少清早有所闻,只是未曾得见,想不到世间会有这么高明的扒皮术,歹毒之至令人发指。 邱少清向四下看了一眼,喝道:“什么人在此残害生灵,滚出来!” “嘿嘿……”一阵使耳朵发痒的怪笑,从石后面的暗角里走出五个人来,前面四个高大如牛,一脸横向,手提鬼头大刀,活像刽子手。他们的身后是个身穿皂衣,獐头鼠目的高瘦白面老者,脸之白如涂了一层面似的,让人害怕,眼睛似乎燃着绿火。 白面老者“嘿嘿”地冲着邱少清笑道:“小子,你也想脱下人皮,是吗?” 邱少清冷冷地说:“你记性不好,听清楚,我是想来剁去你扒人皮的爪子。” 那老者“哈哈”大笑:“老夫纵横江湖近百年,还没有人敢与我‘白面阎君’云圣月作对,你是头一个,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 邱少清“哼”了一声,问:“他们怎么得罪了你,使你用这种毫无人性的酷刑对付他们?” “白面阎君”云圣月哈哈大笑道:“这些都是与大清为敌的该死之人,用什么办法了结他们的命都不过份。你小子若想尝尝被扒皮的滋味,马上就可开始。” 邱少清虽然在江湖上混了几年,却没听说过“白面阎君”这号人物,若真知道了,不知他会如何想?这云圣月可算是黑道上屈指可数的人物,手段之毒辣,连他的朋友都不敢与他同桌吃饭。他投靠清廷也是近两年的事,那还是听了“同恶帮主”的劝告。邱少清不知对方的厉害,倒少了一层顾虑。 单仁蕙对清廷的官差、捕快有深深的敌意,听了云圣月的话,不由恶向胆边生,斥责道:“你做此伤天害理之事;还有人性吗?应该先扒下你的人皮才是。” 云圣月眼一翻,“嘿嘿”地说:“我还没找你,就忍不住了是吗?老夫教你一套欲死欲仙的功夫。” 他话出人到,伸手向单仁蕙胸前抓去。云圣月不愧是绝代高手,随意出手,就令人难以防范。 单仁蕙就觉对方来势之快,实在无暇还手,慌忙极力拧身旋跃,弹开一丈开外。 云圣月一下没有抓住单仁蕙,不由“咦”了一声,他做梦也想不到一野小妞会有此等的身手:虽然自己没有使出多少功力。他阴冷的目光扫了单仁位蕙几下,慢慢靠过去。 单仁蕙有了刚才的那点感受,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忙把“百灵神功”提聚起来,准备应付云圣月的猝然一击。谁知云圣月一直慢慢靠近单仁蕙,就是不再远而击之。单仁蕙受不了对方的气势威逼,只好往后退。 邱少清站在一旁,冷眼相观,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淡淡地说:“你不要怕,他没有什么,对付他动动脑筋就可。” 单仁蕙受了邱少清的提示,顿时放松了身体,尽量保持着自然、无意。 云圣月见单仁蕙似乎浑然不觉之态,心中一阵冷笑,身形陡闪,如烟般从侧面飘向她。 云圣月的身法看起来极轻,又柔,仿佛充满和风细雨、情人低诉的味道,而实则,如刀一般直插而入,这正是极上乘的“慢中寓快”身法。 单仁蕙和云圣月比起来,不管在阅历上,还是在功力上,都相差不少。云圣月的这一击,按理说是十拿九稳地成功,无奈单仁蕙的“百灵神功”不同于一般功夫,她已悟到它的真谛,掌握了自动应敌的法门,虽然她还没有用它应过敌。 云圣月的利爪刚要触到她的身体,“百灵神功”使她本能感到了存在的危险,身子不由自主地如柳絮似的一飘,剑走捷径,从极不可能的助部刺了出去。 单仁蕙发剑扎向云圣月,不但快,而且大出云圣月的意料,就在他手刚要抓到单仁蕙的瞬间,他如受了炮烙似的,极力向左侧弹射,仍嫌稍晚,前襟被剑划了一个口子,有半尺长。他虽没受伤,却输了一招。这使云圣月惊骇万状。纵横江湖大半生也没遇过这样的情况,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觉得单仁蕙周身透着神秘,使他莫名其妙。他任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邱少清冷笑道:“老匹夫,今天你的劫数到了。” 云圣月“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她胜了一招半式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邱少清道:“至少她对付你已不成问题,我要为这些屈死的冤魂雪恨,让恶人终有所报!” 云圣月又是一阵大笑,他的两眼里燃着烈火,似乎要烧死邱少清才觉快意。 邱少清道:“小云,对他这样的吸血魔鬼,你不要留情,我们一同把这五个东西送入地狱!” 说完,他独眼精光一闪,冲向那四个手提大刀的恶汉。 单仁蕙见邱少清动了手,柔躯一飘,使出“百灵神功”的上乘心法,一式“大罗幽香”,剑刺向云圣月的咽喉。两人几乎同时而动,各展神威。云圣月肚子气得鼓鼓的,他以为不找他们两人的事就算便宜了,谁知他们竟不自量力。他“哼”了一声,铁铸般的手爪向上一举,丹田部随之微颤几下,如巫师求神,使出了他的独门武功“九谷索魂”,人仿佛变成好几个,成叠成双,使人眼花缀乱,分不清楚。 单仁蕙只好划起剑束千条,守住自己的门户,然后再寻隙取敌。 云圣月虽然有绝对的优势,但克制不了单仁蕙的自动剑法,他就无从下手。这样一来,两人竟斗了个平手。 邱少清却如虎啖羊群一般,挥动铁剑,东砍西削,三下五除二,四个恶人便身首异处,死尸滚倒一旁。 云圣月见自己的手下被邱少清杀死,顿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如鹰隼从天而降,飞扑邱少清。云圣月的这一招是含恨出手,速度之快达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邱少清根本无法躲避。好在邱少清从心里就没打算躲,他早已看出云圣月比他高出不少,要想取胜,只有用非常之法去冒险,别无它途。云圣月志在必得,想一掌把邱少清毁了,功力提到了十成。他以为,不管邱少清如何躲都逃不了他的手心,但他料不到邱少清根本不躲,这就是邱少清的非常之法。 邱少清以大无畏的沉静立在那儿,如冷漠的山石,直到云圣月的掌要击到他面门,才向后退了一点,用前胸接下了云圣月的刚猛无比的内家掌力。与此同时,邱少清的铁剑一下子穿透云圣月的胸膛。鲜血狂喷,铁剑留在云圣月体内,邱少清也被击飞有四、五丈外。 这就是邱少清“一掌换一剑”的打法。 云圣月忽然发觉邱少清的剑贯透了他的身体,几乎吓疯了。他可不愿就这么死,有许多好事他还没做呢!他惊嚎道:“啊!我中剑了,剑在我身上,啊!……啊!死神,死神!你不能靠近我!走开,死神!剑,该死的剑!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不能啊!……” 单仁蕙被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邱少清觉得天地翻了个,五脏六腑都搬了家,眼睛里没有了明晰的图像,一片模糊。他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单仁蕙忽地冲到他近前,急切地问:“哥哥,怎么样呀?!” 邱少清没有开口,这点气力他也付不起了。 云圣月晃荡了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两眼瞪着,呻吟了一会儿,死了。云圣月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草草地死在一个无名小子的手上。 过了一会儿,邱少清艰难地睁开眼,道:“小云,把那几个被扒皮的人埋了吧,在光天化尸之下暴尸,想来令人心伤!” 单仁蕙默然无语,只好把那几具死尸拖进一个大坑里,用掌力震塌崖头的土,把他们掩埋了。 邱少清断断续续地说:“你快些走吧……我可能……不行了,不要管我……” 单仁蕙急道:“你又说些什么呀?”她立了起来,正四下相望,忽见后面奔来几个人,她立时慌了手脚,忙把包袱背上,抱起邱少清就往林子里跑。奔出有百多丈远,她攀上一块巨石,隐在一边看那些来人的动静。 十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在云圣月旁惊叫起来,“谁有这么大本领,能杀了我们云大师。” 一个人拔出云圣月胸前的剑说:“这是把普通的剑。” 另一个人忽道:“血迹,那个杀死云大师的人肯定也负伤了。” “快追!”一个头目道。 十几个人顺着血迹追向单仁蕙。 单仁蕙心头大颤,顾不了许多,抱起邱少清便跑。慌不择路,东跑西绕,进了一个大石坑,没地方去了。她刚要返回去,忽见石坑的东北角有一个石洞,好像很深,她便加思索地冲进去。 这是一个天然古石洞,四壁成苍黑色,阴暗的地方长满了青苔。洞里有股闷味,似乎是个死洞。 单仁蕙顾不上细看,一味往里跑,愈往里愈黑,她只好放慢速度。虽然她的目力非常人所能比,但终究是黑处比不上明处方便。她向前摸了十几丈,忽听洞外有人道:“血迹。定是跑洞里去了。” 单仁蕙心头一紧,不经意地手按在一块石头上,她忽觉石头异样,用力向前一推,“吱”地一声,石洞开了一个口,她也不管里面有无什么东西,一下子闯进去,然后又合上石门。她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下来,长叹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地坐下来。 她向东边一看,竟有光亮,惊得差点叫起来。向东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原来这是千丈绝壁当腰的一个小石屋,下临百丈之渊,左右光滑如刀,根本没有出去的路。她失望地靠在石壁上。 这时,石洞里外面突然传出一阵叫骂声:“奶奶的,明明进了石洞,洞又没出口,他能插翅还是入地了!” 另一个人道:“这洞里肯定还有暗道,不然,那人绝不会无影无踪的。” 一个忽道:“这石头有点怪,会不会是暗洞的机关?” 单仁蕙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连忙跑过去,把机关从里面扣死。外面的人弄了好一会,没有推开,恨恨地道:“奶奶的,便宜了他。” 随之,便无声了。 邱少清少气无力地说:“你把我扶到洞口去,我要看看外面的天色。” 单仁蕙依言而行,把他抱到石洞口,让他坐下。 这时,外面乌云翻滚,天色暗了下来.不一会儿,一道闪电划过,惊雷一声,倾盆大雨泻了下来。一股清新之气拂着邱少清憔悴无比的面孔,他慢慢聚集被震散的功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竟连着阴了起来,下个不停。三天过去了,邱少清不吃不喝,就一直坐在那里。 单仁蕙心烦意乱,坐卧不宁。她在思念远方的亲人,怕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怨天不尤人,怎么老下个不停呢? 有时也怪邱少清多事,不然,说不定此时一家人早已团聚了。 单仁蕙在小石屋内走动起来,不时地用手推推这儿,扳扳那儿。她用脚一蹬石壁的凸处,“哗啦”一声,又露出一个暗口。她一声惊叫,差点吓死。 原来,暗洞里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形容枯槁,两眼发蓝,指甲有一尺多长。老妇人身子的东边,是一盘头发和一个脱落下的指甲。 单仁蕙只觉周身发紧,通体冰凉,不住地抖颤。 那老妇人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天意啊,天意!我本不想出洞,却非出洞不可。” 单仁蕙怯怯地问:“你坐在这多少年了?” 老妇人怪眼一翻,斥道:“住嘴!你打扰了老身的清修,还敢胡言乱语。” 单仁蕙低头闭口不敢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忽又柔声道:“这是天意,我也不怪你。我在此修行整整六十个年头了,悠悠岁月,一闪而过。我本来是和老头子一块几修练的,十年前他仙去了。”老妇人的语气沉重,似有悲凉之意。 单仁蕙想问又不敢问,两眼注视着老妇人身旁的头发。 老妇人淡淡地说:“这头发是我老头子留下的。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没有尸体,是不是?” 单仁蕙点点头。 老妇人说:“这是练功的结果。我们是西藏宁玛心髓派的,也就是红教的门徒,修习的是‘大圆满心髓’。此心法分两步修习,是成佛的捷径。第一步‘立断’,属于修定,第二步‘顿超’,属于修光。修成‘大圆满心髓’,会有三种结果。最低层次的结果是:面如童子,身轻体健,亦即返老还童。第二层次的结果是:得虹霓法身。就是说,人们看你是人,但其体如虹霓,永远抓不到你,死时骨肉皆化,仅留指甲与头发,或者临命终时,身体缩小,坚硬如铁。第三层次的结果是:色身进入法界,永生不死。我家老头子只修到第二层次便匆匆走了。” 单仁惠惊疑地睁大眼睛,似有不信之意。 老妇人道:“我着相欺,天诛地灭!有些事,俗人是看不透的。当年我立下誓言,若六十年内有人间入暗室,我便再入江湖,否则,永谢人世。想不到,眼看六十年就要满了,被你撞破机缘,修不死之法,看来今生无望了。”她的声音透出无奈的意味。 单仁蕙忙道歉说:“我们实不知您老人家在此静修,还请前辈原谅!” 老妇人走出暗洞,看了一眼邱少清说:“他对静坐倒感兴趣。” 单仁蕙道:“他受了伤,在运功自疗。” 老妇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老妇人道:“把石门打开,我要出去了。” 单仁蕙连忙打开门。有了老妇人做伴,她心里踏实多了。她走近邱少清说:“我们走吧?外面的雨看来要停了。” 邱少清慢慢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他向老妇人施了一礼,道:“打扰前辈了。” 老妇人仿佛不喜欢邱少清,没有应声,邱少清略呈尴尬。 单仁蕙拉了他一下,似乎是她没理他一般,向他赔礼。邱少清摇了摇头。 他们刚到洞口,那十几个人一齐围了上来。 刘刀看见邱少清,顿时红了眼睛,上次的仇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他对身旁的一个冷傲的文士说:“冷大侠,我们追杀的就是这一男一女两个逆贼,待我先料理这小子,小美人留给您享用。” 那雅士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刘刀跨步向前,“嘿嘿”笑道:“小子,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清算呢!今天你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邱少清冷漠地说:“我看你最好别结那笔帐,一算,你准欠我的。” 刘刀轻蔑地说:“小子,上次你突然偷袭,被你占了便宜,这次看你用什么招?” 邱少清冷笑两声,讽刺道:“我的法儿就是你永远猜不出的那个,就像上次你想不到会成为一条落水狗一样。” 刘刀大吼一声,身子一闪,举掌劈向邱少清。 老妇人“嘿嘿”一笑,伸手抓住刘刀的手,反腕一拧,轻轻一带,刘刀一头欺向邱少清的胯下。 邱少清笑道:“你该知道我的法了吧?” 刘刀身子一翻,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一式“黑虎掏心”捣向邱少清。 单仁蕙长剑突地一抖,刘刀的拳头正好击在剑刀下,拳头几乎被分成两半,鲜血直流。 邱少清哈哈大笑:“原来你只会丢人现眼的功夫?” 刘刀的肺快要气炸了,脸上的肌肉“嘟嘟”抖个不停,眼睛更红了,伸手抽出腰间佩刀,一式“力分界河”劈向邱少清。 老妇人随手轻轻用指头一弹,“锵”地一声,刘刀手中的刀一斜,削掉自己左边的耳朵,几乎连手臂都要砍上。 刘刀连连被戏弄,知道遇上了高手。但他不明白的是,单仁蕙这样孱弱的女子何以会使剑了呢?难道有神仙相助,我在刀上浸淫了几十年,竟不知她在剑上的造诣精深,这如何解?难道是这老太婆传给她绝技不成? 刘刀虽然失去一只耳朵,却不敢泼口大骂,怕再吃苦头,只好向那狂做的中年人投以求助的目光。 那人见事已至此,不能再袖手旁观,便淡淡地说:“请问前辈怎样称呼?” 老妇人笑道:“你还不配问。” 那人并不恼,笑道:“是吗?我冷丁想不出有什么人我不配问?” “白衣亡魂”冷丁在江湖上可是显赫一时的人物,他就是护清教“一黑”、“二白”小的其中“一白”,武功之高,令人膛目结舌。 冷丁想以自己的名头警告一下老妇人,告诉她说话要留点余地,不要因大话说过头,招致不利。 哪知老妇人根本没有听说过他这号人物。她坐关静修六十载,冷丁名传四方才不过三十年,她哪里会知道他呢? 老妇人听他口气,便猜出他可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然,何以自报家门?但她岂会把冷丁放在眼里!“嘿嘿”笑道:“什么冷钉热钉,在我眼里都是废钉。” “白衣亡魂”冷丁自出道以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奚落,被一个老而朽的女人冷嘲热讽,实在是奇耻大辱,虽然他心中恼恨,却并不鲁莽。很明显,他也没有把握出手可胜。 可怕的敌人你一眼看不透,总是令人觉得莫测高深。老女人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冷了轻笑两声,和气地说:“前辈,我们是为官府的缉拿人犯,这两个人都是朝廷钦犯,还望您以国家为重,不要涉足其中。” 冷丁的话不硬不软,恰到好处,既给老妇人施加了压力,又不失客气。可老妇人好久不人世了,什么官府,国家,这一切都不在她心里。 老妇人坐关时,还是昏庸无能的明朝天启帝在位,她不知何以眼前的人都有一条长长的辫子。 她冷冷地说:“什么官府、狗府;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他们和我在一起,就容不得你们伤他。不和我在一起时,悉听尊便。” 冷丁语塞,一时拿不定主意,是退让等待机会呢,还是就此动手? 邱少清哈哈笑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若再不狂吠,大爷可要飘然而去了。” 冷丁胆边生出一股鼓涨的恶气,一言不发,奋力扑过去。他号称“白衣亡魂”,身轻如云,快似闪电,抓拿并举。意欲马多功成。这一次,冷丁几乎使了全力。 可老妇人的速度也不慢,她刚说过有她在时,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此时岂能坐视不问?她长臂一展,划出一个螺旋形,一掌击出,如山似涛的暗劲压向冷丁。 这一掌实在骇人,冷丁无奈,只好摇身顿射,飞出洞外。 外面的地很湿,冷丁落在其上,竟毫无压印之痕,众人不由“啧啧”称奇。 邱少清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 刘刀在一旁见有机可乘,飞纵而上,一式“飞蛾扑火”,刀扎向邱少清的后左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老妇人的长臂忽地从极不可能的地方折过来,用手面击向刘刀的额头。这实在出乎刘刀的意料,他的心思全在报仇上了,等老妇人的掌到他额前,想躲却来不及了,“啪”地一声,刘刀嗷嚎惨叫一声,脑浆进溅,死尸甩出一丈多远。 众官差吓得急忙后退。 老妇人出手杀了刘刀,摇首叹息了一声,和单仁蕙走出洞去。 冷丁的脸青黄变幻不定,他在思谋取胜之法。可他觉得老妇人的身手在他之上,而不在他之下,这不能不使他格外谨慎。高手较技,稍有差错便有生命之危。 老妇人连看都没看冷丁,便昂首南去。邱少清和单仁惠随后跟上。 冷丁在那里恨得直咬牙。他一生小心,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与其充勇大战,不如故作高深。他挤出几丝笑容,看着邱少清等人扬长而去,毫无办法。 他们三人走了有十几里路,老妇人突然停下来说:“我有事要去西藏,我们就此分手吧。” 邱少清施了一礼说:“谢谢前辈相救之恩。” 老妇人冷冷地点点头,转身而去。 邱少清因为自己帮助别人从不愿留什么名姓,故而也没问老妇人的高名大姓。 单仁蕙思母心切,催促邱少清快走。邱少清摇摇头说:“我们若是这么回去,岂不等于公布了你父母的藏身之地,给他们带来了祸患吗?” 单仁蕙一下怔住了,对呀,他们若是以后尾随,岂不等于引狼入室吗?她连忙问:“那该怎么办呢?” 邱少清说:“我们不如绕个道,甩掉他们,多待几日再回去不迟。” 单仁蕙只有依着邱少清。 两人展身而动,迅如飞鸟,向南方狂掠,穿山越岭,也不问什么地方。这样奔行了三十多里,进入了莽莽山林,才转向西北方向。 单仁惠似乎还嫌走得不远,担心地问:“这能甩掉他们吗?” 邱少清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也许能。不过,最好我们在山林里呆两天,等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踪影再走。” 单仁蕙点头答应—— 第五章 五指凝神 参宝奇缘 再向前便是高耸入云的连绵雪山,白雪皑皑,分外耀眼。 邱少清不由一阵心喜,人都说雪山的雪莲为世间至宝,不知前面的雪山是否能采得一支也尝尝鲜。有这想法,便对单仁蕙道:“反正我们不着急回去,不如上雪山看看,说不准还能采得几支千年雪莲。” 单仁蕙不知雪莲为何物,当然更不知道它有何妙用,就是邱少清也只是听说雪莲的雪效而已,至于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他也是人云亦云。 但单仁蕙冰雪聪明,她虽知之甚少,但从邱少清的口气中已知道雪莲一定是世间至宝。 两人相视一笑,灵犀相通,便携手运功,一阵风一般向一座最高的雪峰疾驰而去。 “山里一眼见,走得转九转。”这话真不假,眼见近在眼前的雪峰,两个人却足足飞驰了三个时辰方才到达山顶。 到达雪峰顶上向下一看,两人不由一阵惊叹,想不到人世间竟有这么美妙的景色奇观。 只见云雾缭绕,峰峰相连,雪白的山峁犹如一只只大馒头放在雾水迷蒙的水锅之中。夕阳之下,一面明亮刺眼,一面青灰银白,云雾径从山腰斜穿,如给一座座山峰绕上一条条暗灰的腰带,再向身后看去,青山翠松,松涛阵阵,犹如风浪稍起的辽阔海面。 看了一阵,邱少清稍觉有些寒冷,这山顶无屏,凉风已起。自然有点,抱着火炉起西瓜的感觉。 “我们到那边去。”单仁蕙一指距他们最近的一座奇峰说;“雪莲应该长在最险最绝的地方,不可能生在平地之上的。” 邱少清点头应了一声,便随着单仁蕙飞驰而下。 两人相隔数丈距离,以轻灵飘逸的身法,飞越那片广大冰原,每逢发现凸起的小雪堆,两人便停下身来察看一番,但是,直到数座连环拱围的雪峰前,依然毫无发现。 两人来至两座雪峰之间的谷口之前,立即刹住了身势了。 邱少清游目察看四周形势,发现这里的地势比较怪异,四周奇峰围绕,中间密不透风。 是以举手一指谷口内,低声道:“我们进谷里看看!” 单仁蕙看出这几座拱围相连的高峰形势有异,但她却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以,漫应了一声,即和邱少清双双向谷内驰去。 一进谷口,邱少清也顿时发觉有异,因为谷内冰雪稀少,且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高大石笋,石笋上仅西和北两面有积雪,地面三尺弥漫蒙蒙云气,缭绕石笋之间,循环不息,一望而知,是座极怪异的阵式! 打量间,已听偎依在身畔的单仁蕙,惊异的低声说:“哥哥,这个谷内可能修隐着世外高人,这些石笋看来很像是座阵势。” 邱少清立即颔首道:“不错,确是一座阵势,只是我看来似在梦中见过,却看不出它的变化。” 单仁蕙不由挽住邱少清的左臂,忧急的道:“哥哥用们回去吧……” 话未说完,邱少清已坚定地说:“不,已经到此,一定要破开此阵,况且回来后来追来的人就会发现我们……” 单仁蕙却焦急地说:“如果我们进入,岂不冒犯了阵中高人?” 邱少清毫不思索的道:“此地跑山口不远,怎么会有高人在这种地方修道成仙?” 单仁蕙一听,深觉有理,但却迷惑不解的问:“那为什么此地有座怪异阵势呢?” 邱少清略微沉吟说:“也许是多少年前仙修的世外高人遗留下来的,也许是哪个王八蛋故意布置的恶阵害人!” 单仁蕙虽然也同意邱少清的说法,但她却不解的说:“可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让它留置在此地而未除掉呢?” 邱少清立即正色道:“这么高大的石笋想除掉谈何容易?再说,也许谁也没有悟出这座阵势的生克变化呢?” 单仁蕙向来以邱少清的意思为是,从不固执己见,这时一听,立即低声应了声是。 她静静的立在邱少清的身侧,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看得出,邱少清微蹙剑眉,目注石笋,朱唇不时启合,嘴里似乎念念有词。 单仁蕙凝神一听,只听邱少清自语似的低声说:“……北方坎为水,水火并济,地火明丰,越三退五,改走正东,东乃震,震为雷,风雷云水,进则凶……” 只见邱少清缓慢的摇摇头,略微沉吟,继续说:“走五行,望金斗,水属北方——左为日,右为月,日升月恒,直入中宫……” 邱少清自语忽停突然转首看了单仁蕙一眼,一笑道:“这座阵式的确怪异,看似相通,终被相阻,明为八卦,卦卦不灵,暗含五行,五行不通……” 单仁蕙不知道邱少清从哪儿学来这么多五行八卦,也许以前他拜过师学过吧。 由于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望着邱少清,微微颔首,以亲切的甜笑作回答。 就在这时,蓦见邱少清的星目一亮,脱口兴奋的说:“天下的事,竟真的有这么巧?” 单仁蕙心中一喜,不由急声问:“你悟出这座阵势的变化啦?” 邱少清也不回答,一拉单仁蕙的玉手,兴奋地说:“走,不会错,我们可以进去了!” 于是,不由单仁蕙分说,拉着她径向石笋阵中走去了。 单仁蕙虽然急步跟着邱少清走,但仍忍不住关切的问:“你说什么嘛?” 邱少清回头笑着说;“这座石阵的生克变化,竟和我梦中所见完全一样……” 单仁蕙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将邱少清拉住,同时,震惊地说:“难怪这座石笋阵至今没遭破坏,这么说,此地真是世外高人的清修之地喽……” 邱少清一听,也恍然大悟道:“不错,根据眼前的形势我想应该不会错!” 单仁惠又担心地说:“不知阵内是否在人,如果有人的话,我们岂不是不请两人,这样是不礼貌的。不如先喊向声,看是否有人答应。” 邱少清听得不禁失声一笑道:“你不用大声喊叫,就是用‘狮子吼’,里面的人也未必听得到!” 单仁蕙被说得娇靥一红,只得忧虑地说:“我怕咱们进去冒犯了什么……” 说未说完,邱少清再度失声一笑道:“既然布下了阵势,便不怕别人闯入,也就是说,有本事你就进去。” 说此一顿,举手一指雪口的谷口,继续说:“你看,这里根本没什么警戒,假若不能入内的话,谷口可立有示警石碑……” 单仁蕙虽然知道绝对没有人把守,但她仍本能的看了一眼谷口谷内,同时,有些心神不宁的说:“哥哥,不知怎的,我突然感到心烦意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在这里!” 邱少清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那是因为你过份担心我们进入阵内发生危险的缘故!” 说此一顿,突然又含笑宽慰地说:“这样好了,你在此地等候一会儿,小弟一人进去看看。 话未说完,单仁蕙已伸手将邱少清的右臂抱住,同时慌急的说:“不,我们一起去!” 邱少清愉快的一笑,急忙转身,即和单仁蕙,双双向附近的两座石笋走去。 两人一进石笋阵,立被缭绕弥漫的蒙蒙云气所笼罩,同时,传来隐约可闻的“隆隆”雷鸣,听来遥远,似是发自另一山区。 单仁蕙紧紧拉着邱少清的手,心情紊乱而紧张,他游目察看石笋阵内,除了翻腾飞滚的白雾云气,便是那种一阵接一阵的隐约雷鸣,石笋与石笋的空隙间,平坦无物,看不出有何惊险之处。 但是,当她注意哥哥时,却发现他神情十分凝重,有时环走,有时斜走,走了足足盏茶工夫,他的俊面上才突现笑意,加速向中宫走去。 单仁蕙凝目一看,发现石笋阵的中心有一张大床或石台,上面盘坐着一个身形极为魁伟的人,根据那人的肩阔背厚,显然是位男性。 打量间,蓦闻在前疾的走邱少清,脱口惊异的说:“啊,是一尊佛像!” 单仁蕙听得心中一动,正待说什么,她也看清了中心石台上盘坐的不是人,而是一尊腹大如鼓,满面祥笑的弥勒佛! 看看将至近前,邱少清突然绕石向东走去。 单仁蕙疾步跟进,这才发现张着大嘴祥笑的弥勒佛,面东而坐,两只笑眯眯的佛眼内,竟有豪光射出,一张嘴咧得特别大,看来笑得十分开心。 打量间,邱少清已绕至佛像正面,目光一亮脱口轻啊,神情不由一呆! 单仁蕙举目一看,也不禁娇靥一变! 因为在佛像背后两丈处的第一座高大石笋上方,薄薄的冰雪下,嵌着一颗微泛红光的鹅卵大宝石,而在宝石的下方,似是以大力金刚指的功力,刻着两行龙飞凤舞,笔力浑雄的草楷大字! 这两行草楷大字,上面虽然积了一层薄冰白雪,但勾划间仍有多处清晰可辨。 邱少清和单仁蕙,急步走至中心石台前,先向佛像报名叩首,顶礼膜拜后,立即绕过佛像径向刻有字迹的大石笋前走去。 走至近前一看,两人都不由呆了,只见石笋上写着: 身无物心有欲难悟天理。 八梅花七连环绝非神功 下面有两个拳大小字,由于冰雪太厚,看不清楚,单仁蕙急步过去,运指一切,竟是“罪人”两个字。 单仁蕙看罢,神色一惊,脱口急声说:“罪人……” 说罢转首,迷惑的望着邱少清,似在询问…… 邱少清只知见佛便拜,却不知此处所写为何意,看着单仁蕙的神气,他似乎也发现这石佛的奇异,口随心发地说:“根据这座佛像判断,这座‘雷音阵’不但是哪位世外高人所布,这座石笋上的字也是哪位高人所写。” 话未说完,单仁蕙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自称罪人?” 邱少清略显迟疑的说:“也许是另有原因吧!不过我判断这像一定有点秘密。” 只见邱少清剑眉微蹙,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单仁蕙急忙一定心神,悟道:“心有欲,佛心当然在佛像内,我们过去一看佛像就知道了!” 邱少清一听,不由恍然一笑,即和单仁蕙双又向佛像走去。 佛像背后共有五级石阶,紧高一级直达佛像腰际,正北和西北面积满了冰雪,仅南面一角尚看出阶梯的痕迹 两人走至近前,绕着石台走了两圈,只见佛像雕塑得栩栩如生,只是看不出由什么地方可以取出“佛心”来……! 但是,根据笑眯眯的佛眼中闪射着微弱豪光来看,只能断定佛像的头部和腹部是内空的,佛眼中的微弱豪光,当然是佛像的腹中放着明珠或宝石。 由于看不出如何取出“佛心”机关枢纽,邱少清不由懊恼地说:“既然我们能走入阵中,就说明和那位前辈有缘,但佛心又在什么地方呢?怎么这点没有一点显露的地方。” 单仁蕙立即会意的说:“你是说,佛像里一定还有其他奥秘?” 邱少清立即颔首道:“不错,我们再想想其它的办法,看能否打开这座佛像。” 单仁蕙毫不迟疑的说:“那是当然,只要我们仔细察看,一定能发现开启石佛的机关!” 说罢,立即绕着石台仔细察看,希望能发现开启石佛的枢钮。 邱少清则沿阶走上石台,准备绕着石佛察看,但是,当他踏上第四台阶时业已到了台上,但是,还有一道第五阶却高达石佛腰际,看似石阶,实则是石佛的倚背。 他俯身细看,除了这个倚在石佛背后的石阶透着蹊跷外,整个石佛和石台,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来。 于是,他用脚一抹石阶上的冰雪,运劲一踩,石台内立即响起一阵“隆隆”声音! 台下察看的单仁蕙悚然一惊,邱少清脱口欢呼:“枢纽在这里了,我就知道这道多余的第五阶透着蹊跷了……” 但是,把话说完,石台下的“隆隆”声也停止了,石佛既没有开,石台也没有动! 邱少清一愣,单仁蕙也飞身纵上台来,低头望着石阶惊异地道:“奇怪,怎的没有动静了!” 说罢,迷惑的抬头望着发愣的邱少清。 邱少清紧蹙剑眉,略微沉吟,说了声“奇怪”,索性双脚同时踏上去。 果然,石台下再度响起一阵“隆隆”响声…… 但是,“隆隆”之声较之方才尤为迟钝缓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石佛和石台依然原状不动! 邱少清继续施展了浑身的劲道,但石台下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单仁蕙迷惑的问:“怎会没有了动静了呢……” 邱少清舒了口气,失望地说:“也许年代太久了,石下的机关已失去了效用!” 说罢,转身走下台阶,有些懊恼地说:“回去吧,我想咱们的功夫还差得太远,想打开这个机关看来是不可能了。” 单仁蕙觉得这样放弃了取得“佛心”的机会太轻率了,至少应该再循求其他方法启开石佛! 是以,宽慰的说:“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再说,时间还早嘛!” 说话之间,本能的转首看向东天! 转首一看,花容倏变,脱口轻“啊”道:“哥哥快看,那是什么?” 邱少清抬头一看,神色也不由一呆,只见东面第三座乌纱帽形的最高峰上,竟涌起一蓬红光! 论光度比日出弱,但比夕阳的余辉强,看不出是一种什么光! 邱少清略微迟疑地说:“这情形很像一般传说,地下埋有宝物或古剑宝刃即将出土的景象……” 单仁蕙听得心中一动,莫不是此处真的藏有宝物。 有鉴于此,她不由恍然吃惊的说:“哥哥,你看会不会是佛像的暗示?” 邱少清却不以为然的说:“怎么可能呢,佛像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说明有这种暗示呀!” 单仁蕙深觉有理,正待说什么,邱少清已继续说:“我倒觉得这座佛像面前坐的方向与其他佛像不同……” 一句话提醒了单仁蕙,不由似有所悟的急声道:“哥哥说对了,佛像庙宇绝大多数朝南建立,而这座石佛像却面朝正东而微偏向北,这里面……” 话未说完,邱少清已郑重的急声道:“蕙妹快下来看,小弟觉得这尊弥勒佛像正好面对着那蓬红光了……” 话声甫落,单仁蕙早已纵落在他的身侧了。 只见单仁蕙由石佛的头上向东一看,那蓬红光恰在石佛的头上,因而脱口急声道:“不错,弥勒佛望着正东笑,是告诉我们正东有可喜之事。那位老前辈特的把台阶建在石佛的背后,可能也是为了容易发现红光了……” 邱少清却不完全同意地说:“假设白天来又当如何了?” 单仁蕙被问得一愣,但她终究是冰雪聪明之人,所以,心中一动,立即会意地说:“这当然要另有指示,如果石佛内的佛心上有所解释,也许说明要我们站在第五石阶上刀启石佛,在月明风清的子夜以后站在石阶上望向正东了……” 邱少清立即凝重地说:“这么说,我们必须登至峰上看一看了?” 单仁蕙毫不迟疑地说:“那是当然!” 邱少清一听,再不迟疑,拉着单仁蕙的柔荑,再向正东奔去。 按着阵势的变化,左回右转,进退有序,待等出了石笋阵,竟是西辛金。 两人游目一看,正是第一座雪峰的东南麓,而南面即是由谷口向外延伸而至的万丈深涧…… 邱少清和单仁蕙回头再看纱帽峰上的那蓬红光,由于背景有了帽顶凸起的顶巅挡住了夜空,这时已看不见那蓬红光了。 但是,两人察看了一下形势必须沿深涧边崖向东,由第四座雪峰的西北麓前进,始可到达第三座雪峰的西麓。 于是,两人再不迟疑,展开脚力,直向第三座雪峰前如飞驰去。 两人到达第三座雪峰下,只见深厚的冰雪,形成了崎险的飞凸雪岩,攀登极为不易。 两人身形不停,直向峰上如飞升去…… 随着两人的如飞上升,脚下不时有雪屑飞落,设非炉火纯青的轻身功夫,绝难攀上如此奇险雪峰。 两人飞上峰顶,发现峰上积满了冰雪,但在正北高凸的帽顶前,不但有十数株微泛红光的西大紫竹,而在偏向东南的洞口前,尚有一片油光水绿的植物。 单仁蕙一见那片绿油油的植物,心中一动,恍然似有所悟,不由惊喜的脱口急声说: “哥哥,在那里!” 说话之间,当先向那片翠绿植物前纵去。 邱少清并没有看到什么,这时见单仁蕙如此惊喜,只得紧随她身后纵去。 两人纵至洞口前一看,只见那片藤蔓大约一丈五尺方圆,非但没有积雪,而且叶绿枝青,充满了欣欣向荣之象。 这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翠绿蔓藤上,油光水绿,枝叶潮湿,虽然有七八丈高的帽顶峰巅挡住了大风雪,但仍有族飞的雪花落在枝叶上,这时却全部熔化了。 尤其令邱少清不解的是,立身之处竟有一阵阳和暖意,而且有阵阵向上的蒸腾水气和香味。 打量间,单仁蕙已指着脚下的绿藤,兴奋的说:“哥哥,这可能就是稀世珍品,人人奔波在冰天雪地中而希翼找到的雪参了!” 邱少清听得心中一喜,不由兴奋的问:“你知道?” 单仁蕙毫不迟疑的说:“我虽然没见过雪参,但我却听我娘说过……” 邱少清立即关切地问:“她老人家怎么说……” 单仁蕙愉快的说:“我娘告诉我,雪参多生在悬崖峰巅之上,由于它们生在天险之处,所以才能生长百年数百年而未被人挖走,这一枝生在此地,南有深涧,北有断崖,而西谷又有一石笋阵,所以才不容易被人发现……” 邱少清不由哑然一笑,插言问的:“我是问,你根据什么证实它是雪参?” 单仁蕙毫不迟疑的蹲下身去,指着油绿的枝叶,继续说:“哥哥你看,藤叶形如手掌,每一组有五个小辫,叶绿有锯齿,并散发着清香气息!” 说此一顿,立即向着邱少清,亲切的一招手,愉快的说:“哥哥,不信你来闻一闻?” 邱少清一听,立即将身形蹲了下去,尚未用鼻去闯,蒸腾的水气中已有香气扑鼻! 于是,一面直身站起,一面颔首道:“不错,果然有一股清香之气……可是,此地为什么暖和呢?” 单仁蕙明媚的睇了邱少清一眼,含笑愉快地说:“真笨,这就是老年人参的阳和之气嘛!方才我们在石佛看后到的那蓬红光,就是这种阳和之气的幻象!” 邱少清一听,也恍然想起的说:“对了,小弟也听外有人说过,在我国关东和塞外,入山采参的人多在夜间进入深山了望,看见有红光腾起,立即令同行的神箭手射往红光位置,等到天明再寻箭挖掘!” 说此一顿,剑眉微蹙,有些迟疑的继续说:“不过,还有人说,掘参之人必须祖上积有阴德,自己也得心地祥和。否则,即使你找到了箭,人参也跑掉了……” 话未说完,单仁蕙已莞尔笑了,她知道这些都是劝人行善的话,而且,在采参的人来说,这也的确是他们深信不疑的禁忌。 是以,充满了信心风趣的说:“我们是受了上苍的指引,弥勒佛的指示,还怕雪参跑掉了?” 邱少清知道单仁蕙在打趣他,俊面不由一红,也忍不住笑了,心里一阵喜悦,他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抱单仁蕙的纤腰,因为她实在是一个漫柔体帖,既风趣又严谨,而又充满了青春诱惑的明朗女孩子,在她的那种特有的魅力相吸下,他有好多次忍不住要搂抱她,亲吻她,但是,他内心又有些怕她! 单仁蕙见邱少清的星目中,突然闪射着异彩,使她不由自己的浑身一战,娇靥通红,怦怦乱跳的芳心深处,同时也掠过一丝绮念! 但她神色一惊,不敢再蹲在地上,赶紧站起身来,同时,强自一笑,故意愉快的笑着说:“我去削一节枯藤竹签来挖一挖,看看咱们俩有没有福缘掘到!” 把话说完,才发现自己心慌得有些急不择言,因为方才她自己还在说是受了上苍和弥勒佛的指点呢…… 刚待举步,邱少清已提议道:“就用你的长剑!” 单仁蕙一听,一面走向洞前的一片枯藤,一面正色说:“绝对不能用金属铁器一类的东西挖,万一碰到雪参,就会丧失了它的效用,因为雪参的外皮极为薄嫩,一旦碰破了,参汁便会大量的流失,听我娘说,挖参的时候,要由雪参四周的远处开始,逐渐向雪参挖去,才会保护雪参的完整。” 说话之间,早已在腰间撤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巧匕首,“嚓”的一声削下一段枯藤,很快的削好了两段尖锥形的木器,迅即走了回来。 邱少清见单仁蕙如此慎重,立即不以为然的说:“雪参只不过是一种给老人的礼品,咱们把它拿回去送给你爹娘,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话未说完,单仁蕙已正色说:“雪参出土后应该马上服用,如果时日一久,参汁干涸,恐怕还不如一般人参有效!” 说此一顿,发现邱少清的神情仍有些迟疑,因而郑重的继续说:“我们根据那位老前辈布石阵,鉴于石佛的种种措施和着眼来看,很显然完全是为了这枝雪参,那位老前辈这样做,必须与石佛内的“佛心”有密切的关系,石佛的心虽然没有拿到,回头我们再去仔细搜索一下,一定有办法将石佛启开……” 邱少清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立即正色说:“蕙妹说的极是,那我们就动手挖吧!” 于是,两人各拿一根粗藤,轻轻拔动着形如网状伸向四方的枝叶,最后,终于在枝叶已干的部份找到了雪参的主根。 单仁蕙俯首一看,主根竟比拇指还粗,不由兴奋的脱口惊呼道:“啊!哥哥,雪参的主根这么粗,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参龄了,可以称得上是参宝了!” 邱少清立即不解的说:“什么是参宝……” 单仁蕙一笑道:“对如何察看参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一般人说,七两以下叫参,八两以上称宝,超过十两的就是参王了……” 邱少清立即惊异地问:“你是说这一枝雪参至少在八两以上?” 单仁蕙毫不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让我们挖挖看!” 于是,两人各运功力,劲透枯藤,先由主根的四周挖开石土,逐渐向内。最后,随着浓郁的香味,竟是一校长约一尺,通体雪白,参须已经变成鲜红色的雪参来。 单仁蕙一见,不由兴奋的说:“哥哥,你的福缘实在太深厚了,我们托天庇佑,竟挖得一枝参宝,这枝雪参,至少八两以上。” 说罢,一面取出一方绢帕轻轻擦试雪参的泥沙,一面望着神色惊喜的邱少清,催促说: “哥哥,我们莲技带叶拉到洞里去,快!” 说罢起身,一手托着雪参,一手紧拉着主根,两人匆匆向洞内走去。 洞内深约一丈,十分干燥,积满了干叶和枯草了…… 邱少清先凌日察看一眼洞内暗处,发现并无异物和可疑之处,两人才将雪参放在枯草上。 这时,单仁蕙才发现没有饮器,因而懊恼的说:“没有东西盛参汁怎么办?” 邱少清毫不迟疑的说:“没有也没关系,咱们就凑着雪参,你吸吮一口,我吸吮一口……” 话未说完,单仁蕙已正色说:“我一滴也不能喝……” 邱少清立即迷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能喝……” 单仁蕙正色解释说:“你别看这枝雪参这么大,其实里面的参汁并没有多少,而且,一经和主根脱离,便很快的流光了,你我来回吸吮,传来递去,吸的还没有流掉的多了!” 邱少清信以为真,不由游目察看洞内,希翼能在洞内意外的发现一个容器,甚至一个田形的石片也好。 正在察看,蓦闻单仁蕙恍然兴奋的说:“哥哥,我这里有我家祖传的一只王杯。听我娘说这是我外公从皇宫太监手里买回来的御用极品,而且可对冶病疗伤呢。” 邱少清一听非常高兴,凡事不能过份呆板,是以,立即让单仁蕙拿出玉杯。 邱少清看着单仁蕙秀美的娇容,两道长而柔细的睫毛,挺直的琼鼻下,有一张充满了诱力诱惑的鲜红樱口,尤其在她睫毛颤动,唇角绽笑微仰着娇面,似乎在等着他去亲吻她! 一阵热流起自丹田,方才的那丝绮念冲动,突然再度复活起来,他几乎忍不住扑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单仁蕙突然含笑道:“快点呀,哥哥!” 邱少清悚然一惊,急忙一定心神,赶紧口答道:“好,好!” 单仁蕙心中一惊,她听得出邱少清的话音中竟有些发抖,急忙转眼一看,面前一片耀眼彩华,那个蜜桃般大的玉杯好象比以前自己看见的要光艳几十倍。 她细看邱少清的俊面,在王杯的彩华照耀下,更红润,更英挺,更俊美了! 打量间,已听邱少清讥讪地说:“蕙妹,现在该怎么做呢?” 单仁蕙对邱少清的神情有些异样,并未介意,尚以为是他碰此殊遇有点心神激动。 于是颔首一笑,伸出纤细的指甲,沿着雪参与主根括的连接部份掐断,雪参内立有乳白色的参汁渗出来。 单仁蕙急忙丢掉手中的主根,两手紧握着雪参,谨慎的将参汁挤进邱少清手中的玉杯内。 乳白色的参汁一入玉杯,立即变成了粉红色,进而变成鲜红色,但是,参汁的清香气息,却已弥满了整个洞窟,而且,更浓郁更甘美了。 单仁蕙挤满了一杯,立即深情一笑,亲切的说:“快喝了吧!” 邱少清也不迟疑,立即轻吮慢饮的喝完了一满杯…… 单仁蕙闪动着秋波,明媚地问:“好喝吗?什么滋味?” 邱少清用舌尖舔了舔朱唇道:“凉凉的,香香的,很好喝!” 单仁蕙见邱少清说的稚气天真,不自觉的“噗哧”笑了,笑的那么美,那么甜,这使一直忍不住要拥抱她的哥哥着了,更增强了爱的冲动。 第二杯只挤了半杯,再也挤不出来…… 单仁蕙只得愉快的一笑说:“没有啦,快喝吧……” 但是,邱少清并没有喝,也没有回答她。 单仁蕙悚然一惊,倏然抬头,只见哥哥俊面涨红,星目中再度闪射着令她看了既战栗又渴望看到的异彩……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登上这座纱帽峰,哥哥为什么会这样,而她自己也一直感到有些异样! 就在她神色一惊,抬头欲呼的一刹那,哥哥的右臂已像钢钩般揽住她的纤腰,正有力的带向他的怀里…… 她一阵慌悚和战栗,突然警觉到,一件不寻常的事,就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单仁蕙一想到那种事,不由芳心狂跳,娇靥发烧,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了。 她觉得,她已经是哥哥的了,只要他需要,就让他拿去吧! 她曾发誓做一个温柔体贴而又贤淑的好妻子,她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是以,任由哥哥的手按抚在她的玉乳上,火烫的俊面,紧紧的贴着她的香腮…… 但是,在她惊恐、战栗、杂乱而又快慰的复杂感情和意念中,她仍感到无比的无奈,从此,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大了肚皮…… 一想到生孩子,她立即憧憬着做母亲的幸福与满足,想到一个由自己血肉长成的白胖小东西抱在自己的怀里,那该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当然希望能给哥哥生个男孩子,如果是哥哥和她一起看着小东西长大,那该有多么惬意! 可是,她从此将少女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自己若在洞房中没有了贞洁,那将是哥哥以及自己的一件憾事。一想到这个问题,单仁蕙突然一惊,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他不自觉的望着满面痴笑的邱少清,惶声急叫道:“哥哥?……” 话刚开口,邱少清已深情含笑,但有些恍惚地说:“不,我也要你喝。” 单仁蕙被邱少清的右臂紧搅得呼吸困难,快有些窒息了。 这时一听,慌得赶紧连连颔首急声说:“好好,我喝,我喝!”_说罢,立即将樱唇凑近眩邱少清手中的玉杯轻轻的吮了一下。 但是,邱少清却近乎像小孩子一样的倔强说:“不,要多喝一点!” 单仁蕙无奈,只得再将樱口凑近玉杯…… 这一次,在邱少清的倾注下,她真的喝了一口,只觉参汁清凉甘美,直下腹内的香气满口满鼻! 杯中剩下的余汁,邱少清也一口饮了下去…… 邱少清饮完参汁,伸臂将单仁蕙的整个娇躯抱进怀内! 单仁蕙大吃一惊,脱口娇呼:“哥哥……唔……唔……” 娇呼方自出口,邱少清的朱唇已吻在她的鲜艳樱口上。 紧接着,顺势一斜,两人同时倒地干草上…… 单仁蕙见邱少清已失去了控制,极力地回避着他那滚烫的嘴唇,拽开他的双手,狠狠地朝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刺心的疼痛使邱少清猛然清醒过来,他突然一下放开单仁蕙,直愣愣地坐在那。神情激动,而且透着不安和惭愧…… 单仁蕙一见,知道他为了方才的事而惭愧不安,她当然不会再说万幸两人没有“那个”,否则,失了童身那岂不要遗恨终生? 但她却继续愉快的说:“我敢说,下面……” 面字方自出口,邱少清却突然双手掩住她的嘴说:“下面……下面……知道何必再说出来呢!” 单仁蕙知道邱少清误会了,不由莞尔一笑道:“我是说,下面那座石阵里,一定是记载那位世外高人的秘笈,我不是要说你想……!” 邱少清听得俊面一红,立即将身子往后移了两尺多远。 说话之间,神情惊异的邱少清,突然剑眉一皱…… 单仁蕙心中一惊,不由关切的急声问:“可是身体不太舒畅?” 邱少清一听,立即蹙眉点了点头,朱唇虽然牵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单仁蕙一看这情形,知道邱少清很痛苦,立即起身帮着他盘膝跌坐,同时催促说:“快将丹田的热流随着真气运转!” 就这说话之间的工夫,邱少清的面孔通红,额角和鼻尖已经见汗! 单仁蕙看得又慌急又骇怕,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缓缓闭上星目调息的邱少清,直到他涨红稍退,鼻息均匀,才将忐忑不安的心放下来。 但是,不一会她自己的小腹内也有一股火烫的热流向四下猛窜起来,只是她并不觉得痛苦难耐! 于是,她也盘坐在邱少情的身前,一方面为邱少清护法,一方面自己也将丹田那股火烫热流调息运转…… 单仁蕙运功调息,循势诱导,仅运转了三个周天那股热流已经消失了! 她当然知道,由于饮得参汁少,功效自然不会太显著,但是,她已经觉得神情气爽,较之方才舒坦多了…… 单仁蕙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心中一惊,险些呼出声来,因为这片刻的工夫,一团徐徐缭绕的蒙蒙白气,已将邱少清全身笼罩住,而且,有一丝参汁的香气扑出来…… 她不敢出声,也不敢随便移动,她知道邱少清业已进入忘我之境,这时的些微惊扰,都会造成他的走火入魔。 随着洞外光线的黑暗,距离拂晓已不会太久了,她判断那伙正在跟踪而来的人大概不会找到这个地方。 她非常担心邱少清不能在拂晓前功行圆满,打通任督两脉,她真想及早返回父母身边。 单位蕙由于内心的焦急和不安,因而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因为洞外的天光愈来愈呈现出鱼肚白色,而邱少清的周身白气,却愈来愈浓重了。 就在这时,“波”的一声微响,邱少清的星目突然睁开了,两道电射而出的冷芒白光,宛如两柄利剑刺出来,让单仁蕙看得有些怕人耀眼。 单仁蕙心中一惊,不自觉的脱口娇呼:“哥哥……” 话刚开口,邱少清星目中的冷芒一闪而逝,缭绕在邱少清身体四周的那因含有清香的蒙蒙白气,也逐渐向四外散开了。单仁蕙再看邱少清,只见他乌发如墨,剑眉剔飞,面如玉,唇如丹,星目含威,乍然看来他好像突然间脱了胎,换了骨,一下子年长了好几岁,浑身充满了男性健美的诱惑,使她情不由己的要扑过去将他抱住! 但是,她仍强制压抑着自己,兴奋激动的问:“哥哥,你觉得怎样?” 邱少清神情兴奋,不由愉快的说:“我只觉心空气爽,灵台明净,好像换了另一个人似的!” 单仁蕙立即兴奋的问:“这么说,你的‘任’‘督’两脉已经打通了?” 邱少清愉快的摇头笑一笑,道:“有没有打通小弟也不知道,我只觉得微一提气,劲力立即通至四肢百骸……” 单仁惠一听,不由欢声娇呼道:“那就是了,来,我们赶快研读剑法!” 邱少清微微一动身,开口道:“你觉得身上有些怪异,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力。” 说此一顿,突向洞外屈指一弹,一阵尖锐刺耳指风,划空带啸,直射半空! 单仁蕙脱口惊呼,邱少清却张口呆了! 看了这情形,单仁蕙花容一变,慌得脱口声急问:“哥哥,可是真气又凝结了?” 邱少清急忙一定心神,兴奋的说:“蕙妹,你不觉得指风锐不可当?” 单仁蕙这才知道邱少清是惊喜的楞住了。 邱少清继续兴奋的说:“照往日,小弟必先暗凝真气,力贯五指,蓄势准备才可弹出,现在则不同了,只要心念一动,真力立达指尖……” 话未说完,空际突然传来一声清啸; 单仁蕙心中一惊,脱口急声道:“可能是那伙坏家伙又找来了,哥哥,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此地!” 邱少清一听,挺身而起,同时急声道:“我们快登上前过那座高峰,过去再行七八十里便可口到你父母那里。” 单仁蕙漫应一声,也不答应话,跟在邱少清身后飞身出了洞穴,直朝西边的雪峰驰去。 急行了两个时辰之后,再不会被人发现踪迹,他们便缓下了脚步。 两人找块石头坐下,邱少清说:“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对练一会儿剑,要熟记于心才行。” 单仁蕙虽觉他不如自己的剑术高明,也只有听他的,他还是师傅嘛! 两人一南一北,凝立不动,慢慢游走起来。 单仁蕙的剑术确已达到相当高的地步,而邱少清却没有什么明显进步。待单仁蕙身法如幻,剑截祥云,惊林动山,邱少清又旁边一站,细看起来。 单仁蕙把全部情感都寄托于剑上,“百灵神功”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步履、身姿、剑式,合成一体,塑造了一个静怡神女投入大自然怀抱的形象,动人而美丽,使人为之神往。 她剑练百遍,香体酥软,便停了下来。 邱少清在旁看得出神,他似乎在想什么,又仿佛脑中一片空白,丝毫杂念也没有。 单仁蕙练完剑,冲他一笑道:“我们也该找个地方洗洗了。” 邱少清称是。 刚下过雨的山林,到处都是蓄满了许多水的大石坑,两人找了个僻静处分别洗过,换上件新衣服。单仁蕙又把包袱系好。 邱少清身穿绿衫,站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影子。他忽觉自己长得不错,虽算不上英俊潇洒,可也称得上标致。可借瞎了一只眼,心中充满了惆怅和失意,不由长叹连声。 单仁蕙换上一件水红衣衫,更加鲜艳动人,一颦一笑,妙绝尘寰。 邱少清看了眼美丽绝伦的单仁蕙,把脸转向一边。 在有山有水、绿茵如海的自然怀抱中,出现一个貌赛天仙的红衣佳人,那是多么醒目醉神的事啊!烘托出一个“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秀然境界,画亦难画,叙也难叙。 单仁蕙看了邱少清一会儿,柔声道:“大哥,我们不如在林中走走,找些吃的。” 邱少清依言而行。 两人慢步在崇山峻岭之中,听虎啸,闻猿啼,审万物润生,察幼苗拔节,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两天一晃而过,单仁蕙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催邱少清离去。 这时,太阳已从东方升起,万道光芒洒向人间。天上有几朵白云,剩下便是无穷无尽的高远和空阔。 邱少清呼吸了几口清气,便和单仁蕙寻路出山。 他们翻过一个山岗,刚到一块大石前,忽听有斥叱之声。他们寻声望去,见一个青衫老者正在击打一男一女。 老者身手极高,那两人明显差之不少。眼看两人要有性命之危,邱少清挺身而出。 单仁蕙想拉往他,可手到半空又停下了。将心比心,如果邱少清不好打抱不平,敢挺身于危难之时,那他们单家还有今天?她只好紧跟着邱少清冲到他们争斗的地方。 老者见有人欺近,便停住了手,扫视了他们一眼。 邱少清淡淡地问:“前辈何以与他们拼斗?” 那老者“嘿嘿”一笑,骂道:“老夫的事还用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过问?” 邱少清轻“哼”了一声,说:“如果你仗势欺人,我便问得。” 老者“哈哈”大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蕙子,口出狂言,老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邱少清冷笑道:“就凭你刚才的两句话,就知你为老不尊,与下三流无耻小贼没有什么分别。” 老者怒不可遏,一纵而起,飞扑邱少清,喝道:“吃老夫一掌再说。” 单仁蕙怕邱少清接不下,身子一闪,长剑旋而刺出,一道凝练光华顿生。 老者料不到邱少清身边的丫头会如此厉害,急忙收掌,极力向左斜飘。他的反应虽是超一流的,但毕竟属于猝不及防,动作稍微慢了一点,肩头被划破一个口子,血渗了出来。 老者惊怒交集,这实是不能容忍的耻辱。以自己的身手竟被一个黄毛丫头伤了,若传出去,岂不笑掉江湖人的大牙? 这真是庸人自扰,若是别的什么高手遇上这种情况,也未必躲开,哪还有心思笑你呢? 老者目光暴射,周身骨节“啪啪”直响,恨不得一掌把单仁惠拍成肉饼。他屏息了片刻,身形一晃,如风一般飘忽而上,大掌一挥,劈向单仁蕙,他含怒而发,功力提到十成,内劲割肤。 单仁惠身躯一摆,人与剑合成一体,步走圆圈,臂划螺旋,轻轻巧巧地化了对方的功力,同时长剑刺向他的前胸。 老者一声惊叫,急忙弹身后退,心中骇然。 邱少清一旁大笑起来:“就你这点道行也吹胡子瞪眼,不害臊吗?” 老者两眼发红,几乎气死,指上那两个人说:“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帮我把她拿下!” “是,师傅!” 邱少清一怔,原来他们是一家人!他这才仔细审视那两人的容貌。男的有二十七八岁,一表人材,女的有四十来岁,人长的颇有姿色。这两人一涌齐上,攻向单仁蕙。 邱少清仍然不为所动。老者都不是单仁蕙的对手,他们二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谁知事出意外,刚才两人与老者动手如鼠如羊,一和单仁蕙动手竟如虎似狼起来,功夫之奇,配合之佳,竟妙不可言。单仁蕙只有招架的份儿,若不是她的神剑有自动御敌之功能,怕早已挨上两剑了。 邱少清不由大惊。他不知道对方二人使的是“两仪剑法”,这是崆峒派不传之秘—— 第六章 雁荡匪祸 玉女奇剑 两仪剑取法于阴阳,所谓“太极生两仪”也。若是一人使两仪剑,也没有神妙可言。如果两人配合起来,那便不能等闲视之了。一人使用,或阳或阴,或阴阳和合,总不能阴阳分明,若不能分明,便没有“两仪”之态,自然便失去两仪之神,更生不出“四象”、“八卦”来了,当然也沾不上气象万千的边了,若两人合用,一个阳剑,一个阴剑,阴盛阳补,阳盛阴调,效行相得益彰,便时时有阴阳,这样一来“两仪剑”形神俱备,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三百八十六爻,循环往复,变化无穷,便有神鬼不测之妙。两仪剑一会儿大开大合,风雨满神州,一会儿稠密缠绵顿不脱千万思绪,冥冥茫茫,闪闪晃晃,使人心烦意乱,分不清东西南北。 邱少清见单仁蕙有不支之态,身形突然欺近,举掌击向那男的。 对方身子一摆,女的仗剑弥补上,想使邱少清的内劲击在空中。可邱少清的内功实在太强大了,女人的剑想化解他的力道没有如意,被震出四五尺外,趁这机会,单仁蕙一声娇喝,百灵神剑光华立生,一道银花射向对方眉心。 这一招实在太过神妙,那男的摇首拧身,急间稍迟,额头被单仁蕙的剑划破。那女的惊叫着奔向男的。看她神色极为关切的模样,像是一对生死不渝的情侣。 邱少清说:“我们帮你们两个,你们为什么竟如此不讲义气?” 那男的冷然道;“这是我们本派私事,用不着阁下插手。” 邱少清笑道:“我是好意,你何以如此不通情理?” 那男的不耐烦了,怒道:“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是我们的私事,用不着你管!” 邱少清摇头道:“江湖上高手众多,就你这德性,将来不是死在别人之手,定然要投靠恶人。” 那男的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那女的却说:“我们欲行快仗义,师傅说我们是好勇斗狠,违背祖制,要废去我们的武功,我们被逼无奈,只好和师傅他老人家动起手来。” 邱少清点头道:“原来过在你们师傅身上。”他走了几步,来到老者的近前,笑道: “他们愿行侠仗义,你为何不许他们那样做呢?” 老者冷冷地说:“学武功乃为了防身自用,谁像他们竟在江湖上惹起是非来了。江湖好手众多,不想活了么?” 邱少清笑着说:“原来为了这么件小事,何苦拼命争斗呢?” 那老者怒道:“这两个欺师灭祖的东西,竟与我动起手来,实在可恨!” 邱少清道:“他们事出无奈,如果不还手,岂不被废了武功?”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我们师徒间的事再多也可放下,可我们之间的事没完。” 邱少清笑道;“我听人家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事呢?” 老者冷笑道:“你以为崆峒派是好欺负的吗?告诉你,那是做梦。你们两个东酉听着,这次我原谅了你们,可崆峒派与你们没完。” 他的两个弟子点头称是。那男的因单仁蕙毁了他的美貌,正暗暗生恨呢。 邱少清见他们如此不讲情面,心中有气,便冷冷地问:“你认识云圣月?” 那老者一怔,不知邱少清所问何意。云圣月他当然知道,两人的交情还不错呢。他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邱少清淡淡地说:“依我观之,云圣月的武功不比你差,我举手一掌,他便横尸荒山,难道你也要死不成?” 老者心中大骇,这小子别是吹牛吧?云圣月的武功之高,连我也要礼让三分,他怎么能一掌把他击毙呢?绝不可能。 他“嘿嘿”笑道:“小子,你纵然强过云圣月十倍,我今天也下放过你。” 邱少清冷漠地说:“很好,你动手吧。不过你要记住,只要我一出手,你这老王八蛋就要命丧黄泉了,到时别怪小爷不留情面。你自找死也。”他说完,傲然而立,完全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老者见邱少清如此,一时吃不透他的深浅。 单仁蕙心里暗自叫苦,若邱少清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他肯定又要用“一下换一下”的方法,他若身受重伤,不能帮助自己,自己再斗不过这一男一女的合击,那不是末日来临了吗?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一男一女紧紧把她因在当中,她只有拼命死战,长剑舞成一个圆形,反反复复地使用那几剑。 邱少清见老者不动手,便笑道:“害怕了是吗?若自觉不行,此时罢手也不晚。” 那老者哈哈大笑:“小子,老夫一生身经百战,还不知什么叫害怕。” 邱少清笑道:“老混蛋,今天就叫你认识认什么是后悔与害怕。” 老者被激怒了,右手一旋,身动如风,鬼一般欺到邱少清身边,速度之快,邱少清无法问躲。但他根本没有避意,又使出上回对付云圣月的打法。 老者掌到邱少清肋下,见他仍然不动不移,静如山石一样,心中狐疑,又加上两成功力,一咬牙击上去。 邱少清微微一侧身,用前胸接下他的掌,只听“嘭”地一声,与此同时,邱少清的一掌也击到老者的小腹上。 邱少清踉踉跄跄退出几步远,那老者却飞出有三丈远。邱少清的嘴里溢出血,老者却狂喷急吐,鲜血如泉。很显然,邱少清的伤要比他的轻得多。这还是邱少清手下留情,不然的话,老者早被他击成碎尸了。 围战单仁蕙的男女二人见师傅受伤,连忙丢下单仁蕙,奔了过去,把师傅扶起来。 邱少清道:“老东西,今天我饶你一命,下次若再碰上你如此霸道,定不放过。” 邱少清冲单仁蕙道:“走!” 单仁蕙的目光中虽有哀怨,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跟着他。 两人走出有十几里地,邱少清才道:“世上的事真是古怪,令我无所适从。” 单仁蕙说:“以后你就聪明点吧,打不过的,不要比拼,每次都要受伤,那怎么行呢?” 邱少清说:“我绝不会向任何人屈服,我的生命存在一天,就刚正一天,直到闭上眼睛。” 单仁蕙叹了一声,道:“那又何苦呢?打不过人家,退却一步,想些办法再战不迟呀。 你不是经常告诉我,要动脑子吗?” 邱少清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机智聪敏,我顽愚不灵,只会想笨法子。对手实在太强,我只有如此。” 单仁蕙无可奈何地说:“多亏你的功力深厚,不然,那可怎么成犯?” 邱少清笑了,慢慢地说:“这就是我又聪明的地方,这叫以己之长,对敌之短。虽然自己也要吃一些亏,还是占便宜比别人多。不用此法,我还能想出什么妙招呢?” 单仁蕙问:“你这次伤得不重吧?” 邱少清说:“不重。我已想出一种天下第一挨打的法子了,以后再挨揍,就用不着吐血了。”说完,喜形于色。 单仁蕙却忧虑地说:“你最好能想出一种天下第一接人的法子,别是挨揍的法子。” 邱少清笑道:“我哪那么聪明,想出挨揍的法子就不错了,这还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呢!” 单仁蕙知道再说也无用,便闭口不言。 邱少清说:“我得找个地方调息一会儿,不然便医不好身上的内伤。” 单仁惠只好依他。 邱少清在一块石上坐了三个多时辰,天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说:“好了,我们夜间赶路,天明就可看到你父母了。” 单仁蕙脸露笑容,心中的愁绪一扫而光。 两人取道西北方,一路翻山越岭,整整一夜。等太阳露出它发红的小脑袋,两人便回到了石洞前。 这里静得出奇,邱少清立觉不妙,跑进洞去一看,哪里还有人影?但洞里的一切井然有序,并不乱。 邱少清把包袱一放,说:“我们快出去找找,就是出事,也是不久。” 两人身法如风,分头寻找, 邱少清跑到一块巨石前,忽听一人道:“单文生,你一家已成瓮中之鳖,还是乖乖地伏法吧。” 没有人回话,一切悄然无声。 邱少清急忙跳到一块巨石上,这才看清楚,单文生等人靠着一块石头,单仁永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在他们东面,成扇形围着七八个江湖人物。 邱少清从一旁捡起一块小石头,猛地向一个高大的红衣人砸去。那人手疾眼快,一挥手把石头击成粉末,向四处飞散。 邱少清站起来叫道:“好功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手。”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个井底之蛙,能见多大的天?” 邱少清忽地一声清啸,告诉单仁蕙她父母在此。 单文生见邱少清回转,心头狂喜,但他却没有说话。他见邱少清不看他,知道邱少清心中定有主意。 邱少清“哈哈”大笑起来;“井底之蛙虽能看井那么大的天,可也包容许多星星,我听人说星星是好大的。” 那人抖动了一下如火如焰的衣服,嘴一咧,冷笑道:“你小子体逞口舌之能,想找死,最易不过了。” 邱少清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咱俩比试一下,看谁高。” 那人啼笑皆非。其他几个江湖客却感兴趣了。 邱少清中等个头,至多到那人的肩头,用不着比,一看就明。可他却非要跟那人比不可,谁也不知他葫芦里是什么药。 那人一阵怪笑,道:“你小子八成神经有毛病,我还是送你回老家吧。”说着,她巨掌一挥,向邱少清脑前扫去。 这一掌之势非同小可,若被击中,定然脑浆飞溅不可。而邱少清却如没见一般,保得怔怔地迎上去。“啪”地一声,那人的掌打在邱少清的额头,邱少清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腹上。 他击在邱少清的头上,手如打在铁山上一般,身心都震得发疼。邱少清的一脚,却非要他飞出去不可,“哇”地一声,那人口吐鲜血。 邱少清不由地击掌大笑:“妙!实在妙!不死之道碰上了。” 其他几个江湖客骇然变色,如非练成金刚不坏之躯,绝对受不了这一掌。今见邱少清安然无恙,怎不令他们诧异惊颤呢?这些人骇然失色,并不是怕邱少清,而是觉得他如此年轻,却有如此造诣,实在罕见。 邱少清的大笑也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是他的换打法子果然灵验,另外就是一下子把对手踢出老远。这样看来,挨打的好法子,就成了打人的好办法了。他怎能不喜? 那人被邱少清一脚踹个半死,爬不起来了。 一个摇着铁肩的文雅“秀士”走到邱少清面前,笑哈哈地说:“朋友的功夫不弱,小生有礼了。” 他身子一躬,突地扇子摊开,“嗖嗖嗖”射出三道针芒。邱少清早有准备,向左一转身,闪跃开去。 “秀上”微微一愕,紧跟一步,扇子“哗啦”一合,点向邱少清的“日月穴”。秀士的身法优美,干净利索,使人有换了他的打也痛快的感觉。 邱少清却不愿挨上一下,他连闪两下,右掌劈击过去,秀士身形徽摆,脚步一滑,躲过邱少清这一掌。邱少清不由瞪大了眼睛。奇了,这小子玩的什么把戏,连我也被搞得晕头转向? 秀上一笑,一式“金鸡啄米”,点向邱少清的“太阳穴”。对方直来直去、仿佛没有长腿一样,一下子就到了他面前。 邱少清急忙向左一挪移,反手便是一掌。秀士铁肩“涮”地一开,又有几枚毒刺射向他。邱少清急忙向后倒射五尺,才躲过厄运。纵然如此,可把他忙活得不轻。 邱少清心神未定,秀士身子向左侧一歪,脚走弧形,点向邱少清“尾阎穴”。这一招怪极,邱少清别扭得真不想躲了,身子往左一斜,飞起一脚,踢向秀士的眉心。这一脚辣狠兼备,秀士只好向后退。 文质彬彬的秀上的身法也不是太快,可浑身透出一种令人又喜欢又别扭的气氛,使人心神难以集中。邱少清想了一会,没有什么头绪,便决定换秀士一下。 那秀士十分聪明,似乎看出邱少清的心意,面带微笑,再次纵身而上。他一挥手中铁肩,一招“青龙出水”,戳向邱少清“膻中穴”。 邱少清提气护身,运气移穴,刚刚准备就绪,秀士的铁扇便点中他,可他想反击一下,却迟了,秀士身子一拧,倒跃丈外。 邱少清失手,骇然无语,看来挨打的法子不好。虽然秀上没有能伤着他,可他也没有损人家分毫。 秀士见自己一招无功,心也是“呼呼”直跳,这人的内功果然精深之极,不可小瞧。 就在这时,单仁蕙突然降临,她冲到父母身旁,百感交集。 单文生夫妇见女儿归来,都高兴地流出了眼泪。 单仁蕙转身拍开哥哥的穴道,单仁永一跃而起。他这会儿被制,心里恨透了这帮人,纵身就要扑向敌人。单仁蕙一把拉住他,说:“哥哥,他们人多,不可“莽撞。” 单仁蕙这才冷静下来。 邱少清忽地笑起来,问:“朋友的功夫实在高明,定是无师自创的绝代神功。” 秀士笑吟吟地说:“此言差矣,我的功夫出自恩师传授。” 邱少清道:“你师傅定是位得道高人。” “不错,他老人家人称‘黄眉佛’无垢。” 邱少清一怔,这小子怎么是老坏种的徒弟? “黄眉佛”无垢正是“护清教”的“二黄”之一。他号称“黄眉佛”其实一点也不“佛”,心狠手辣的嫖女人,五毒俱全。 邱少情沉吟了少顷,说:“我看今日就别斗了,你们走路,我们睡觉如何?” 英俊的秀士“哈哈”一笑,道:“你想得真美,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邱少清道:“既然你愿斗,那我就不客气了。” 秀士轻蔑地说:“凭你还能有多大气候?” 邱少清冲单仁蕙说:“你就用你悟出的那功夫斗一斗他吧。” 单仁蕙知道邱少清所说是指自动打法。 秀士膘了单仁蕙一眼,点头道:“小模样倒是挺俏,只是生错了地方,可惜!” 单仁蕙不理他那一套,冷冷地说:“你动手吧。” 秀士身子一旋,伸手便抓。他估计错了形势,以为举手便可成功,哪知大谬不然,他的手刚要触到单仁蕙,她的剑如神龙翻身,惊涛拍岸,一下子刺向秀土的心脏。她的剑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想躲来不及了,“噗”地一声,长剑透心而过,秀土惨叫一声,踉跄倒地,死不瞑目。他实在想不到会死在一个丫头之手。 其实,秀土的功夫比云圣月要差一些,邱少清所以失利,并不是秀士高明所致,而是他特有的“佛心步”能扰乱人心神之故。当他用老办法对付单仁蕙时便不灵了,因为她的功夫是自动反击的。 自命不凡的秀士一死,剩下的五六个人惊了手脚,一个说:“我们不如回去交差,就说对付不了。”其他几个人赞同,他们临走时,一个人说:“你们得罪了‘护清教’,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们离去后,单文生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邱少清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赶快远走它乡,从此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地生活去吧。” 单文生点头称是。他不好再让邱少清跟着他们了。再说,他发现邱少清的武功比女儿都不如,跟在一起也无多大意义。何况“护清教”以后也不一定找到他们,用不着争斗拼杀了。 单仁蕙却多少有些不忍和邱少清分手,虽说她并不多么爱邱少清,可心中也有他的影子。 邱少清和他们走了一段,单文生说了许多感激之言,他们便各奔西东。 单仁蕙望着邱少清远去的身影,呆呆地立了许久…… 邱少清一个人混惯了,没有了累赘,便觉分外轻松。他解开腰带,往石上一躺,四仰八叉,美美地睡起来。 邱少清的脑里出奇地静,没有一点声音。他一气睡了一天一夜,才起身下山。 他飘飘悠悠来到一潭清泉边,正要跳进去洗个澡,忽听有人说:“姐姐,我们‘玉女拳’既然如此厉害,师姐她老人家何以那么怕事呢?” 另一个姑娘说:“我们‘玉女拳派’历来遵循‘技而晦之,自可全身’的祖训。所以师姐她老人家不让我们显能,要‘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这样,一旦有危险,才可出奇制胜。” 那姑娘又道:“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我们‘玉女拳剑法’如此神奇,还怕遇上对手吗?” 另一个姑娘道:“天下奇人异士甚多,谁能保证永远不败呢?妹妹,你诵一下剑术总诀。” 那姑娘吟道: “峨眉剑法妙如神, 残虹一式定乾坤; 身若惊鸿莺穿柳, 剑似追魂不离人; 非同凡技欲歌舞, 应是奇传道数真; 输赢只须出半手, 纵是越女也失魂。” 另一个姑娘道:“妹妹看,我们‘玉女剑法’多么神奇,可我们未必达到歌诀所述的境界。” 两个姑娘都不言语了。 “玉女拳”即是“峨眉拳”,是一道姑所创。她们遵守千古共一师的古训,历代弟子都是同辈师姊们、师兄弟。他们中没有师傅,师兄、师姊起师傅的作用。所以刚才的两个姑娘称师姐为“她老人家。” “玉女拳派”的创始人也不称师,而自称是弟子,她们这个门派的师傅只有一人,那就是“观音大士”。 邱少清爬到近前,见两个千娇百媚的少女站起身来,练起“玉女剑”。这两个少女,身法轻盈无比,如蝶儿翻飞,又似黄鸳穿林,剑光绕成彩练,两人一进一退,犹如九天仙女临凡。 邱少清不由看呆了。 这两个少女的轻功实在是好,剑法之柔灵,更是令人爽心悦目,感叹不已。 邱少情细心看起来,从两个姑娘的步子到变化的手型,他一点也不放过。他看了有半个时辰,两个姑娘演练了几十遍,他也没有记住几招。不过,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悟”出了什么。 邱少清一高兴,弄响了身旁的一块石头。两个少女侧身飞旋,一下冲到他面前。紫衫少女气道:“好啊,你敢偷看我们练剑,非把你的眼睛挖出不可。” 邱少清忙道:“两位姑娘莫误会,我是个瞎子,怎能偷看你们练剑呢?” 他把右眼闭上,把左眼给她们看。 紫衫少女说:“让我看看右眼。” 邱少清说:“右眼睁不开,就是这个样子。” “你骗人!”紫衫少女说,“你若不让我们看一下你的右眼,我们就挖去它。” 邱少清身子一颤,冷冷笑道:“你们两人相貌虽美,心却如蛇蝎,你们有能耐,就把大爷这颗唯一的‘太阳宝’挖去吧。” 两少女一怔,刚要动手,忽听一人说:“肖妮,你们在干什么?” 紫衫少女道:“有个小子偷看我们练功。” 那人说:“让叶凤把他拿下,按偷窥别派武功之门规处置。” 青裙少女连声说是,样子极为恭敬。 邱少清心中有气,怒道:“谁在暗处胡说八道,故意找小爷的麻烦。” 暗中的那人怒道:“肖妮,把这小子的舌头也割下。” 肖妮连忙答应。 邱少清火了,大声骂道:“奶奶的,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和‘护请教’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有种的就快动手,看我宰你们,还是你们割我的舌头。” 肖妮和叶凤长剑一抖,向邱少清刺去。 这回把邱少清的满腔仇恨激发出来了。他大喝一声,顺手抱起身旁的几千斤巨石,砸向两人。 这声势实在骇人,若被大石砸中,人还不成肉泥。 两少女身如彩风,双旋飞掠,大石走空,一声巨响,轰隆隆滚下山去。但是,她们两人并不罢休,又折身攻来。 邱少清冷静如山石,沉着不动。等两少女靠近,他大吼一声,双掌齐发,劈出两记空掌,浩荡的内劲压向她们。两人连忙化解,稍迟了一点儿,被震出几尺外,发乱钗飞,脸色惨白。 邱少清讽刺道:“胎毛未褪,就想行凶杀人,我真以为你们是两条女狼呢。” 两少女被邱少清骂得脸颊羞红,正无计可施,忽见一个灰衣道姑飘然而至。她闪电般的目光扫了邱少清一眼,冷冷地问:“就是你击退了她们?” 邱少清笑道:“不错,你想怎样?” 老年道姑“哼”了一声,说:“你偷看本门武功,该挖去眼睛;辱骂本门弟子,该割去舌头。二罪并罚,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邱少清不想与她们斗,便想吓唬她们一下,说:“别说是你们‘玉女派’门人,就是少林方丈无济禅师也对我尊敬三分,‘护清教主’刁鹏也不敢对我失礼,何况是你们?” 老道姑“哈哈”一笑,说:“你这张嘴还挺能吹呢!” 邱少清笑道:“人家不吹捧我,我再不吹,天下还有谁知道我呢?” 老道姑“嘿嘿”一笑,玉掌上翻,掌心朝天摇了几下,身子一闪,忽地击向邱少清。她这一掌是提足了功力,要一下把邱少清毁在掌下。 邱少清见状大乐,老女人,这回你人丢定了,想与小爷交掌,能取胜的人还没有生出来。邱少清这不是盲目乐观,实是他对自己的武功知之太深了。 道始的“玉羊神掌”刚要击到邱少清身上,他右掌“一翻,封了上去。“嘭”地一声,邱少清稳如泰山,老道姑却震飞两丈以外,发乱嘴青,脸色苍白,内脏受到极大震动。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功力会比邱少清差了一大截子。 邱少清笑道:“如何?我说你不行就是不行,这回知酒能醉人了吧?” 老道姑哭丧着脸,有苦说不出来。一代“玉女拳”宗师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这实在太可气了,太令人伤心。 邱少清见老道站不言语,便哈哈大笑一声,转身离去。他不敢久留,怕老道姑用剑与他决斗,那样就难以预测胜负了。 老道站以为内劲为武学之根本,内劲比不上人家,其它方面自然也不行了。她却不知,邱少清在其它方面尚不如她呢。 邱少清逃之夭夭,心里暗自庆幸。忽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坐在路中央,嘴里念叨着什么。邱少清想绕过去,那老太婆却忽地开口了:“小哥儿,你算卦吗?我这里有‘太乙神卦’,给你算一卦吧?” 邱少清笑道:“你的卦若灵,就用不着求人算卦了,早已静养纳福,颐养天年了。” 老太婆笑道:“公子所言不确,天下事没有一样的,卦灵未必不求人。” 邱少清道:“那你看我福多还是祸多?” 老太婆道:“你把手伸过来,我才能替你看啊。” 邱少清笑道:“我不上你的当,你若是坏人,我岂不掉进了你的陷阱?” 老太婆哈哈大笑:“公子也忒小心了,象我这样的老弱之人,又怎会伤害你呢?” 邱少清仍是摇头说:“大下难测之事太多,还是小心为妙。” 老太婆忽而眼睛一翻,露出逼人的凶光。邱少清心中一凉,转身欲走。白发老太婆忽地腾飞而起,一掌击向邱少清的后颈。 邱少清惊叫一声,挥手迎了上去。老太婆身法特快,向外一旋,绕过邱少清攻来的一掌,手按向邱少清的跨部。这一下若被接着,非腿断腰折不可。邱少清向左前方一挪,反手劈向老太婆面门。对方的身手实在奇高,头向后一仰,斜绕到邱少清背后,要点他的死穴。 邱少清无奈,只好以静待动,俟机下手。 老太婆的手指触到邱少清的身体没有施力,闪电般地抽了回去,人也腾跃一旁。邱少清自然无法还击。 连连不能得手,邱少清大是沮丧,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的功夫还达不到完美的程度。想到此,转身一跃,转身便跑。 老太婆觉得胜他也不易,便没有追他。不过,她心里挺不好受,她以为自己的“玉女神功”练得不错了,竟胜不了一个无名小辈、实在可气。 邱少清一溜烟跑出许多里,独眼向后一瞧,见没有人追来,便停了下来。举目远眺,茫茫山野没有一个人影。 他忽觉身上臭汗难耐,在一个山坳里,找多了一潭碧水。在泉水里泡了好一会,邱少清忽觉丹田内真气涨开,他的身体似乎无限大起来。 邱少清不明其理,心中骇然。慢慢地,身子浮出水面,几乎要飞升而上。他惊呆了,过了一阵子“扑通”一声,他又掉进水里。 邱少清觉得奇怪。再想有意浮出水面却不能够,折腾了一阵子,奇迹不再出来,他只好爬上来穿衣服。肚子里空空的,却不觉得饿。 邱少清猎奇探异在山林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宝物,只好寻找地方静思一番。刚坐定有三个时辰,忽感身体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漩流,要把他拧成麻花状。邱少清大骇,谁知他一恐惧,怪事出现了,盘坐着的身体猛地向上射起,升起有两丈多高,一下子又落下来,可把邱少清摔坏了。身子刚落地,又升起来,他完全没有控制的能力。邱少清只觉五脏六腑似乎都要震坏了,脑子“嗡嗡”直响,眼前金星飞舞,天地旋转。他不能抗拒了,只好听天由命。 盘坐的身子形状不变,越升越高,邱少清愈倍感痛苦。猛地又一下,他似乎听见惊天动地一声响,他的身体进洒了,脑中一片空白。 大概是一瞬,极短的一瞬,又似乎是许久,他觉得身体虚空了,脑中静而无念,说不出有多么舒服。他睁眼一看,妈呀,身体还在上下不停地蹿腾,大有愈升愈高之势。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感到内脏受其震荡了,相反,每震一下,他都全身麻酥酥,软绵绵,体会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极乐。 邱少清不由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中回荡。邱少清发现自己成了“皮球”,天下弹性最好的“皮球”。他的手按下自己的皮肤,令他诧异万般,自己的皮肤不但具有亘古未有的弹性,而且还有水的柔弱,胜刚之性。若有人一刀砍在他身上,虽然可能砍破,却不能使之流血,更不能留下伤痕,它马上如水一般恢复原状。 这一发现,使邱少清兴奋无比,他连忙大叫:“别跳了!”奇怪,身子竟安安稳稳地落到他原来盘坐的地方,仿佛他根本没有动过一样。 他慢慢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来到一个千丈绝壁前,纵身往下跃去。这下坠之势胜过箭射,而且愈落愈快。邱少清尽情领略下坠时感到的一切心态变化。渊底是青石,石缝里有青草,邱少清砸到青石上,几乎以落到底的速度向上弹射,竟然又恰恰回到他下跳的地方。 多么奇怪,这上下之间,竟然没有体力消耗。 邱少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悦,放声大笑起来,他要与天地同乐,让周围的山石草本来分享他的幸福…… 邱少清虽然有些异能,但却不知何以会如此。说到底,他这种本领都是以百倍地努力修练出来的,道家修行的最高境界是“练虚合道”,而邱少清所达到的大地,是“闭合无极” 的领域。也就是说,他的生命已成为一种“闭合”的表现形态。而“闭”与“合”又回归无极,处于天地未开之混沌之象。 可以说,邱少清的修行走了一条有道家又有佛家,但又有别于两家的成功之路。 邱少清的心情实在好极了,胸中如碧波荡漾的海面,能包容一切。他从山顶如皮球似的蹦下来,走到一棵树前,向上一纵,折断一根树枝,在手中以木作剑,开始回忆“百灵神剑”与“玉女剑”的不同与妙处。 他一边走,一边划拉,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忽地,他闻到一股狗肉的异香味,顿时来了精神。 邱少清在丐帮的时候,非常喜欢吃狗肉,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嗜好。他一想起狗肉那鲜美的味道,就恨不得吃它一肚子。他顺着飘来的狗肉味,寻到一个荷塘边,见一个大汉正把枣红色的狗肉放在案上。邱少清忙摸了一下口袋,见还有些钱,心里踏实了,这顿狗肉是吃定了。 那汉子看见邱少清,没有吱声,低头继续做活。邱少清笑嘻嘻地靠上去说:“朋友,这狗肉怎么个卖法?” “不卖!”那人连头也没抬地说。 邱少清不死心,便问:“为何不卖,我可有黄澄澄的金子。” 那人一愣,眼里闪动出亮光,笑道:“我今日这条狗,是给几个丐帮的弟兄吃的,卖了怕不够了。” 邱少清一怔,说:“丐帮的人在哪里?” 汉子道:“进村子里去了。” 邱少清笑着说:“我不买多,有三五斤即可,再来点酒。” 汉子佯装思量,片刻,他点头答应,金子使他动了心。 邱少清拉过一条木凳坐下,看着桌上的肉,回忆起以往吃肉的情景。 邱少清不说有金子还好,一说金子,给他带来了祸患。那大汉这会子便眼珠乱转,思索把金子搞到手的办法。邱少清哪有什么金子,只不过有十几两银子而已。 古人所谓的“财不可外露”,就是基于此提出的。 大汉把肉切好,又到草棚里取酒。 邱少清没料到这地方也有危险,便大吃大喝起来。他原本没喝过酒,谁知今天饮酒如凉水一般,使那汉子惊得说不出话,又到草棚里给他取了一瓢。刚才汉子住酒里下的药还不多,这次就加大了份量。 邱少清还坐在那里眯着眼慢慢地自斟自饮呢,等他吃足酒肉,忽觉眼睛睁不开,头昏沉沉的,直想睡觉。他站起来,走进草棚子,躺倒在汉子的床上。 那大汉哈哈大笑,走到邱少清面前,翻腾他的口袋,里面只有十几两银子。大汉好恼,顺手操起一把刀子,照准邱少清的心口窝扎下去…… “天宗大靥”的所在地在浙江的雁荡山中。雁荡山云雾缭绕,诸峰竞秀。“龙湫峰”瀑布如悬,水声喧响不息,靠近它,能使人心静神爽。四周的浓绿把雁荡山装扮得神秘而多姿。远远望去,一派仙气。天宗靥门的主要人物就在“龙漱峰”东面的用石头围起的大院内住。石头砌成的围墙,别致有趣,成天然之势。他们平日除了去采药炼丹外,其他时间便静修。 几年前,李全章得了天宗靥门极上乘心法后,便成了无宗靥门主。朱加武受伤而逃,他也没有紧追。 半月前,儿子李志心在深山采药,无意中发现了三只龙参,父子二人大喜。但李志心采药回来的路上被一个叫比子似的老人撞了一下,龙参掉到地上,李志心本想发火,因见那叫化子非常怕,便没有追究。可回到住处后,越想越不对,若叫化子不会武功,何以能碰掉自己的参呢?虽说当时自己没有留意。若说老叫化子有意为之,为什么当时不抢参呢?他把心中的疑虑告诉父亲,李全章顿觉有些不妙。其实,李全章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是家有重宝,疑神疑鬼而已,就觉得别人要算计他,既使真是那样,他也只是猜测而已。李全章父子当然没有什么先见之明,可莫名其妙的多疑症,也颇起作用。当晚,李全章便让儿子把一只龙参煮熟,佐之七味珍药,让李志心吃下去,意在培固儿子的丹元。另两只龙参被李全章藏起来,连他儿子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龙参是培丹固元的圣物,吃他,可增长人的功力,因此被江湖人看成与奇功秘笈同等重要的东西。 但是,单吃龙参是不行的。中医学服药讲究药物“君臣佐使”的搭配。龙参为“君”,若没有“臣”药辅佐便发挥不了它的巨大作用。这种用药是十分微妙的。按一般道理推论,龙参既为“君”药,没有“臣”药,也应该发挥七八层作用,其实不然,若单独服下,恐怕连一层作用也起不了,弄不好还有中毒的可能。 一只龙参把他们积累的可用药物全用完了,李全章只好再去筹集。他本想自己先服用,可一想儿子功力尚浅,药物也是他发现的,只好让儿子吃了。他觉得自己有两只龙参在手,便是富可敌国的人了,气粗腰也壮,体味一下有钱人的优越感到也是一种享受。虽然这样,他也没忘了让手下人采集药物。平时,他绝不亲自上山采药,此时也只好亲自动手了。 几天来,他们采了五种药,再采两味便可大功告成了,谁知李全章说不要再上山了,过几天再采。原来,他发现了不妙的苗头。下午出门时,他见两个陌生人从他身边走过,那目光十分特别,似乎有些幸灾乐祸,李全章觉得不对劲,便留了神。他走了没多远,便悄悄溜了回来,果见那两人正鬼鬼祟祟在他的门前嘀咕什么。一会儿,两个人便从门缝里向里瞧。 李全章脸色铁青,“哼”了一声,站在远处没动。看来走漏了风声,有人知道了宝物在我手中。好在我已把它藏起来了,除了我,神仙也别想找到它。还是加快步伐,把那两味药寻到才是,夜长梦多啊!他思绪万千,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两个陌生人一直没察觉李全章回来,等李全章站到他们面前,两个人才吃了一惊。 李全章冷冷地问:“两位偷偷摸摸在我门前干什么?” 一个人说:“我们刚才见一只三条腿的兔子跑进院内,出于好奇,才凑近一看。” 李全章冷笑了一声,没有言语。这时,忽听有人叫道:“李兄,小弟特来造访。” 李全章一转脸儿,心里“咯噔”一声,“天门二侠”,他们怎么来了,难道也为了夺宝?他忽地收住念头,笑道:“卫、于两位老弟,怎么有空到我这不毛之地来了?” 卫天风笑道:“李兄可别这么说,雁荡山山青水秀,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一般人连住也不能呢!” “是啊。”于月接说,“李兄长年隐居深山,越发仙气四溢了。” 三个人哄然大笑,旁边的两个陌生人洗耳恭听。 李全章把天门二侠让进院,那两个陌生人被关在门外。他开门见山地问:“两位老弟有何见教?” 卫天风说:“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有求李兄了。” 李全章笑道:“卫老弟请讲,只要我李某能办到的,决不推辞。” 卫天风说:“好。‘同恶帮’近日改为‘护清教’了,刁鹏为一统江湖,向我们‘积善堂’下了一张帖子,说要面议维护江湖之事。我们堂主胡冲正要前行时,练功忽然岔了气,现在是浑身发凉,周身无力,请了许多名医都没治好。近闻仁见得了三只龙参,我们只好前来求借。只要有一只龙参便可。待医好胡堂主的病,我们全堂上下齐上雁荡山拜谢。为了江湖同道,请李见布施大义。” 李全章吃惊地问:“胡堂主神功盖世,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于月道:“他在练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因把握不住火候,才落到这地步。” “可惜,可借!”李全章用掌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说,“可惜我没有龙参。” 天门二侠都是一惊,于月道:“李兄,我们都是朋友,说话用不着遮瞒,龙参虽贵重,可怎么能与人间道义,江湖相比?” 李全章道:“于老弟所言极是,我若有龙参,岂有不献给胡堂主的道理?‘积善堂’肩负着江湖同道的期望,胡堂主又是人中之英,我岂能为一宝而弃道义?那样我还能谈什么侠呢?” 天门二侠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李全章又说:“我不知两位老弟何以有这样古怪的念头?” 于月说:“江湖中人不少知道你独得三只龙参的。” 李全章哈哈大笑:“弥天大谎。我若有龙参,早已吃了,何以让人家来争讨呢?这不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吗?不知是哪个仇家有意陷害我。” 天门二侠默默无语。忽地,一个飘飘悠悠的声音传来:“李全章,你儿子偶得三只龙参为老夫亲见,为了江湖同道,请你给天门二侠一只,让他们拿回去医治胡堂主的阴疾。你就为侠义之道出把力吧。” 李全章忽地跳起来:“是哪个王八蛋在暗处弄鬼,置我于不义之地,血口喷人?” 那幽幽的声音道:“李全章,你想独吞天下瑰宝。比登天还难。” 李全章突地拉住卫大风说:“卫老弟,我们相处十几年,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若有龙参,绝不会使你为难的,让你空跑一趟我也过意不去,可有什么法子呢?这定是我的仇家的借刀杀人之计。” 李全章一再辩白,天门二侠只好信了他的,谁能保证他的仇家不会出此招呢? 卫天风说:“那么我们告退。” 李全章执意挽留,两个谢绝,人心隔肚皮,谁知对方想什么?天门二侠也不知李全章是受了陷害还是他真得了龙参。总之,除他们之外,还会有人来找他。 他们二人和李全章来到门口,正要话别,从一棵树旁边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老者,他脸上油光闪亮,头戴八宝帽,手持一二尺长白玉杖,一身富气。他笑吟吟地说:“李大侠,还认识老夫吗?” 李全章仔细一看,心“怦怦”直跳,这不是全真派的“道君上人”崔飞南吗?他佯装细审,片刻,叫道:“你老可是崔大师?” 老人“哈哈”一笑:“难得你还认识我。我不远千里而来,为求一宝,还望你能满足我的要求。”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全是价值连城的珠宝珍器,光华闪闪。 李全章看了一眼,笑道:“大师求何宝?” 崔飞南道:“我有一友患寒疾十余载,瘫床难起,非用纯阳药物医不好,听说你巧获尤参,我便匆匆赶来,因来得仓促,没带多少东西,这不过是一点小意思,等我得参回去,医好友人的病,再来相谢。” 李全章沉声说:“我非常同情你的朋友,深为他的不幸遗憾,可我实在没有什么龙参呀!” 崔飞南摇头道:“我不信,无风不起浪,你若没有龙参,你的仇家也陷害不了你。”李全章只好苦笑着摇头。 正说着,东边走过来一个尼姑,身后一个小尼姑。老尼手持一朵带杆的碗大莲花,鲜艳沉滴,仿佛刚摘下的一般.众人都是一愕,这不是南海神尼吗?难道她也为龙参而来?老尼走到李全章身旁说:“李居士,听说你独得三只龙参,老厄为救小徒儿性命,愿以南海宝珠相换如何?” 这实是极有诱感力的交易,李全章真想与她交换,怎乃他已说没有在先,怎么改口呢? 南海宝珠是一种“鱼胆石”,就如人的肾结石形成差不多,属于一种病,但它对人却有极大的用处。它能避百毒,能增功力,能使盲人复明,能使愚人变聪明。总之,它是一种济世救人之物,有了它,便有了无穷财富,非一般珠宝可比,不然李全章何以会动心? 但是,李全章只能苦笑道:“神尼前辈,你上当了,我哪有什么龙参呢?这都是我的仇家设下的圈套。” 南海神尼微微摇头。 李全章无可奈何地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南海神尼淡谈地说:“贫尼得佛相助,已修成‘六神通’中的‘他心通’,你刚才想的什么,老尼都知道。” 李全章大骇,这下坏了,还想着把龙参藏在什么地方呢。浑蛋,从此不再想龙参。但不管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思想,念头中仍有关于龙参的一点半星儿。 李全章稳定了一下心神说:“神尼前辈,你这不是陷我于死地吗?我明明没有那东西,你偏说‘他心通’显示我有,这不挑起事端吗?” 南海神尼忽略了这一点,便说:“李大侠有也好,无也罢,我们单独谈谈吧。” 李全章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道:“好吧。” 李全章没有让神尼入院,而是引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天门二侠等人怕南海神尼把珍宝得去,紧跟其后。 李全章道:“神尼,你算把我坑苦了,这下子他们再也不信我的话了。” 神尼谈笑说:“是贫尼大意,走了嘴。” 南海神尼确有些后悔,若不当众言出,自己岂不更容易得到龙参吗? 李全章和南海神尼进了一个石洞,天门二侠,两个陌生人,崔飞南也闯了进去,躲在一边偷听。李全章故意把声音压低,但又令另外几个人听见,说:“神尼,那个小洞里藏着龙参,你快取吧。” 他的声音刚落,崔飞南、天门三侠便旋风般扑上。他们都是侠义人物,原是不会来抢夺龙参的,可限于情况特殊,他们只能取此下策,再说他们也不是为了自己,抢夺龙参也心安理得。 南海神尼弹身而起,伸手抓进一个小石洞里,果然抓住两颗参样的东西,她心里一喜,只用眼一瞟,便揣进怀里。此时,她已不再把它看成参,而是当成爱徒的性命,一个可爱的人儿。李全章伸出手想索求南海宝珠,神尼一笑,还没说话,崔飞南已斜身欺上,他顾不得南海神厄的神功高超和辈分尊卑了。崔飞南的武功何等了得!突然出手,自然十分惊人。南海神尼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仰,仿佛被崔飞南的劲力吹动一般,向后飘去,一拐,从另一个洞口出去。崔飞南纵身飞射,追上去。天门二侠,陌生人也不甘心就这么罢手,一起冲出洞口。 李全章趁此机会,悄悄地溜走了—— 第七章 龙参酿祸 金蝉脱壳 南海神尼的轻功之高,实是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如影子似的,你看不见她用腿跑,似乎有人提着她。全真派的轻功虽然也厉害非凡,可与南海神尼的轻功相比,就有点儿捉襟见肘了。天门二快自然更追不上,陌生人就不提了。 崔飞南跃跃点点,追了片刻,不见了李全章,忽觉不对,便说:“神尼,你仔细看下,那龙参是真的吗?李全章那小子未必有这么好心肠。” 南海神尼也觉蹊跷,便取出怀中的龙参。她手里的东西极像传说中的龙参,可神尼的眼睛非凡人的眼睛可比,凝神一瞧,真假立判。自然她手中的是赝品。神尼被李全章戏弄,气得脸色铁青,顺手把假货扔到地上。那两个陌生人拾起来看了好一会儿,也失望之极掷进树林中。 于月道:“李全章还玩这把戏,我们低估了他。” 崔飞南气道:“走,我们到他院内去找。” “不用了,龙参已被我服下,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了!” 说话的是英气勃勃的李志心。 南海神尼冷眼观了他一眼,见他后心处凝结紫气,不由吃了一惊,好个小子,竟然修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绝顶境界。 “五气朝元”可是道家的极高功境,到此程度,腑内五气已成,几近“还虚归道”的地步。“五气朝元”是不确之说,实则该是“六气朝元”才对。“五气”,除了“青、赤、黄、白、黑”气外,还应包括“紫气”在内,即“六气”,不然南海神尼便不会看见李志心“印堂”处有紫气凝结。 她沉默了一下问:“你是谁?” 李志心和气地笑道:“小可李志心,李全章之子。龙参是我发现的,当晚便吃了,不然我何以有这么高的功力呢?”李志心所以这么说,是全凭自己的感觉判断的。往日练功总不尽人意,现在任意为之,便入佳境,随便抬手动足都是妙招,一挪一跃,皆成好文章。但他却不知龙参到底增长了他多少年功力,如此而已。实则是在他不知不觉中,龙参的妙处全都发挥了作用,给他陡添了三百六十年之功力,这确是齐天的洪福。 崔飞南心中颇不满地说:“龙参能有多大功效,让你这么口出狂言,难道要老夫亲自验证一下吗?” 李志心和颜悦色地说:“老丈吩咐,小可敢不听命。” 他这么一说,崔飞南倒不好不罢手啦。在崔飞南看来,李志心确是英俊风流的佳公子,人这么随和,那便找不到毛病了。话既出口,崔飞南也只好考较一下李志心。他大摆大摇地走上前两步,以长者的口吻说:“你可以出手了,老夫不伤你便是。” 南海神尼在一旁直摇头,你崔飞南也是全真派屈指可数的人物,难道把眼修成了泥弹子,就看不出此子的神俊之处吗? 陌生人却急于看他们两人动手,有打斗比什么都强。 天门二侠淡然处之。 李志心见崔飞南如此小瞧自己,心花怒放,笑道:“老大可要小心了,若是你摔个土头灰脸,那便不美了。” 崔飞南正要喝斥,李志心的右手忽地在胸前旋了一个球形,向崔飞南按过去。别看他动手轻轻,这可是天宗门的厉害招数“无极开元”。这一招的特点是遇力劲生,没有反抗,任其自然,它便不起作用。崔飞南没有感到有什么内劲压向他,以为不是李志心功力低便是他故弄悬虚,小小年龄妄发“劈空掌”,那不是自找没趣吗?你看老夫的真功!他念及此,右手也慢慢抬起,故显一幅君子脸面。待他手掌螺旋形推出后,顿觉不妙,立感周围形成翻卷狂潮,一下子把他抛出两丈开外。他急忙提气轻身,顺劲而飘,才没有倒在地上。 李志心待他站稳,笑道:“老丈,你我相比,谁君谁臣?” 崔飞南受了他的戏弄,老脸羞红,恨道:“老夫怀慈之心,却上了你小子的当!” 李志心并不恼,仍然微笑说:“你既不服气,我们再比,直到你心服口服算完。” 崔飞南哪里还敢比呢?他不是傻子,高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自己被人家莫名其妙地甩出两丈外,竟不知何原故,还比个什么劲呢?但在言语上他是不甘认输的,冷冷地说: “老大不愿与你相斗,纵然胜你,亦不武。” 李志心“哈哈”大笑:“你的脸皮真厚,可见虚伪了一辈子了。” 崔飞南大怒,正要发作,忽听一个幽幽的声音道:“李志心小儿,你臭美什么?你能有今天还不得赖于龙参吗?总有一天老夫要扒下你们父子的皮!” 李志心的脸色立时沉下来,冷如秋水,反唇相讥道:“你若是人,躲在暗处做什么,有种出来拼斗?” 那声音嘎然而止。 南海神尼见李志心不易与,只好说:“看来,我只有空手回去了” 崔飞南“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天门二侠见李志心的功夫如此高深,也只好断了欲得之念。他们刚要离去,忽见两个僵尸模样的人站在两丈外,谁也不知他们何时到此的。两个均穿孝服,表情呆板,眼珠子动都不动,使人有白日撞鬼之感,后脊发凉。 李志心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冷冷地问:“两位也是欲夺龙参之人?” 一个僵尸微笑点头,当然,他的微笑不那么动人,有画虎类猫之嫌,近或狞笑、怪笑。 李志心道:“两位若有此心,趁早请回,龙参早已不存在了。若想求宝,另寻它处。” 那僵尸嘴一咧,其口形一开一合,快慢不匀,显然是在讲话,可谁也听不见什么。 李志心几乎疑心是两个哑巴。人们听不见声音不过瞬间事,紧接着他们便感到远处滚来极尖厉的声音。当然,这声音用耳是听不见的,必须用心感应。众人都是一颤,觉得有无数的蚂蚁围上了他们的脑子,拼命吸咬他们脑溢,这痛苦实在奇特难当。 南海神尼大骇,马上想到一门久已失传的佛门神功来,这定是佛门的“空说咒语心髓”。她从《贝叶经》上曾读过,说有这么一种神功,只是未道如何修练。说来可笑,这种功夫和《西游记》中观音菩萨教给唐僧的控制孙悟空的“紧箍咒”极为相似,所不同的那是神话,这是实有的功夫。 南海神尼觉得若再不走,怕要横尸荒山了,只好忍痛逃走,身子一闪一晃,仿佛受了伤一般。 天门二侠也仓征而逃,不过他们的脸都变了色,嘴角溢出血来,很明显,他们受了重伤。他两人还能逃,而那两个陌生人功力浅些,“哼”地一声栽倒,顿时七孔流血而死。 多么骇人的神功啊。 本来,“空说咒语心髓”是有破法的,它极像现存的外气伤人,主要靠魔制人,只要你幻想自身的心魔出体,控制对方的魔幻便可,当然,这需要极深的功夫。还有一法,那就是让“元神出壳”,悬在头顶上,如一金轮,光芒万丈,护住周身,外魔不破也灭。但是也要有极高明的身手。当然,这两法皆有致命弱点,就是你入功境御敌时,不能动,对方却可以随意攻击你,那样你便有败而无胜了。 李志心初始尚能抵挡,片刻之后,便头如针刺,虚弱恶心,浑身冒汗,面黄耳鸣。他以为自己功力深厚可以应付一下,谁知如此不济呢?他想逃时已经有些晚了。无奈,他只好盘坐运功,抵挡外魔之侵袭。 忽地,他脑中出现许多飞虫,金黄色的,都是蚂蚁的天敌。顿时,蚂蚁咬撕脑体的感觉没有了,周身立感舒畅。 李志心无意之中使出自己的心魔降服了外魔,这种斗法,古今鲜见。神话中虽有某个神仙变成红冠金鸡啄死了某条“蜈蚣精”,但实际上不是神仙本身变成了鸡,而是人的意念收服了身内身外的魔幻。神话传说可看成人的意念故事,那样,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了。 那僵尸见李志心破了他的神功,怪笑道:“师兄,这小子还有点道行,竟然破了我们的‘金禅’,若是你发功,他便在劫难逃了。” 另一具“僵尸”“嗯”了一声,走到李志心面前,笑道:“不管是你是我,胜他都易如翻掌。这小子不能御敌,与不破我们的心法没多大分别。” 李志心道:“两位如此厉害,定是绝代高人,我怎么没听说过二位呢?” 两个僵尸哈哈大笑:“你小子知道多大的天,以为能破我们的心法就配知道我们吗?” 李志心只好谦卑地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斗不过他们,犯不着碰硬,他站起身来,忽儿有了要击杀他们的念头。他暗运神功,猝然发击,双掌齐劈二人。李志心意在毁去二人,自然使出了全部功力,陡然间仿佛平地涌起一股风云,要把二僵尸卷上青天。可两僵尸的功夫也非同凡俗,犹如两段石柱,稳而难动。他们趁李志心劲力未了,来不及收掌之际,合念“咒语”。李志心急忙逃窜,两僵尸欲追,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天宗靥门的轻功极类“遁地术”,你看不出他如何逃的,除非你更加高明。 两僵尸站了一会儿,一个僵尸说:“师兄,我们还是先到李全章院子里找一找,待会老主人来了,也好说呀。” “用不着,老主人冥想察物的神功自会发现龙参在什么地方。” 两人顺着小路下来,走到一棵树下,一个僵尸惊道:“师爷,圆木气。” 两个人连忙抱着旁边的一棵如碗口粗的树。这是一棵很奇特的树。它有一丈来高,青褐色树皮,叶子极像乌龟,树枝不多,直而短,不像一般的树,叶子凌乱不堪。它的树叶排列很整齐,仿佛被什么人梳理过一般。两个僵尸抱着唤了一会,师兄说:“师弟,这‘木气’正是我们所寻找多年不遇的,纵不得老参,我们也获益匪浅,该知足了。” “是呀,一旦我们体内‘木气’充盈,那么金、木、水、火土五气便齐全了,离成圣之日不远了。” 两个哈哈大笑起来,抱着树跳。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不假,两僵尸若不遇上“圆木树”,谁能想到他们会笑起来,欢起来,会像天真的儿童呢? 两个人乐了一阵子,各在树的一边,用嘴啃树皮。“真香,这味太纯正了。” “是的,世上没有比过味儿更美的东西了。” 两人啃去一层树皮,松开抱树的手,慢慢把手抬起来,成浑元桩式,然后把嘴靠近刚啃过的地方,运功吸吮起来,这树里仿佛有琼浆玉露,他们吸得分外香甜。转眼功夫,一棵茂盛翠绿的树便枯了,叶子黄黄的飘落一地,树皮成了黑色,仿佛被烧过一样,两个人吸完,立即盘坐于地,调息起来。片刻,他们的头顶“百会穴”冒出袅袅青烟来。两人乐哈哈地站起来,顺手劈断旁边的一棵大树。 “成了,成了!哈哈……” 两人笑起来,声音久久不绝。 苍老沉重的声音传过来:“双影,你们笑什么?” 话到人到,一个如幽灵似的老人柱着拐杖从西边走过来。从外表看,老者不过有六旬,从步子蹒跚不稳推测,他至少有九十岁。可奇怪得很,老者看似老朽不堪,似乎一阵风儿吹过也能把他吹散,可他的速度又非常快,脚似乎就根本不沾地,随风而动一般。两僵尸见了老者,纳头便拜口称老者为主人。 老人道:“龙参可得到了?” “没有。我们在等主人指出龙参藏在何处。” 老者用拐杖一捣地说:“‘太虚双影’,你们真是两个混蛋。龙参乃纯阳之物,独具灵性,‘冥想察物’神功是太阴之气,阴不可制阳,神功显不出龙参的位置,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两人大惊,低头不语。 老者在树附近走了一圈说:“许一,你身为‘太虚双影’之首,以后要多点心眼,好好指导你师弟,别总是这么浑浑蛋蛋的。龙参务必要搞到手。与‘护清教主’刁鹏会晤之事,就由你们代替为师去吧。” 他不等声音消失,人已不见了。 许一苦笑了一下,说:“师弟,师傅让我们非搞到龙参不可,你看如何是好!” 周五说:“师兄,主人也未必就那么需要龙参,他不过是想看一下我们的本领而已。我们不如先去‘护清教’,回来再找龙参不迟。” “浑话!”许一气道:“照你的去做,龙参连影也见不着。” 周五笑道:“师兄,你发什么火,李全章又不是傻子,他不会携带龙参远走高飞吗?你找不到他,龙参还能有影?纵是呆在这里不走,也毫无用处。” 许一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己见。 两人又到李全章修行之地找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只好失望出门。 这时,门外又来了许多江湖客,许一笑道:“你看宝物的力量有多大,没有谁叫他们来,可都不辞艰辛地来了。人啊,总是贪心不足。” 周五道:“管那么多做甚,只要不碍我们的事就行。” 不知谁说了一句:“龙参在这儿。” 那些人一下子涌去。 “奶奶的,你跺我的脚了!” “你他娘在家里呆着我还能踩着你?” “哎哟,哪个龟儿子踢了我的蛋!” “你小子别拉我!” 那群人不知为了什么争抢起来,你骂我,我揍他,乱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是句骗人的话引起的。这时已有五六对因刚才的拥挤碰撞斗起来。 周五道:“这群人真该死,让我杀几个过过瘾吧?” 许一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那几个人还在拼斗,己有受伤的了。 忽然,一个人从树林里跑出来,大笑道:“我得到龙参了。” 众人见他手里果有龙参模样的东西,又蜂拥而上。他们不总结上当受骗的教训,只唯恐晚了一步被别人得去。这下又有热闹瞧了。刚才只是你争我夺,这回动起刀枪来了。那个手里拿着龙参的人,见这么多人扑向他,惊叫一声,如受伤的野兽,拼命逃窜。 他怎能逃脱众人的围追堵截,立时被困在一块草地上。拿着龙参的人刚才叫嚷,并不是为了骗人,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不由自主地喊出来的。 众人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亮。他们分不清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否是龙参,只觉得很像。很像就足够了,它已足以挑起一场野性的拼杀,血的喷射。 这群人没有了理智,他们不愿分析可能又是骗局,都想得而甘心焉。当然他们不知这参是南海神尼扔的赝品。也许他们当中有识货的,可贪婪已使他们的目光浑浊,分辨不清对方手里的东西是宝还是要命的引线。他们一下子冲一卜去,你抢我抓。一声惨叫,不知谁因没有夺到手,用剑扎了哪位一下,血光迸溅。这还不够精彩,血并没提醒人们什么,仿佛更加装缀了人们争夺的红火气氛。不知谁的金枪又一下子扎进哪位的肚子里,叫骂声和众人的嚎叫连成一片,在雁荡山中回荡。再来一个回合,又一剑劈过去,砍断了一条腿,暗器飞射,击中谁的眼睛。杀呀!抢呀!这群疯狂了的人们,完全丧失了人的良知,在他们眼里,只有那笑眯眯的龙参。混战开始了,人聚疙瘩。一会儿散开,又马上涌向一处。刀光剑影,叫喊连天,在这里,血比泉水还淡,没有人为流血痛惜,只有龙参不可舍得。 争斗愈加激烈,血越发溅射,绿茵的山色似乎要披上一层红装。一个道士把参抢到手,忽被后面的和尚打了一拳,口吐鲜血。和尚得到龙参,却被一个刀客刺了一下,一条手臂几乎废了。刀客抢到龙参,却被一个母夜叉划了一钩,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龙参到谁手里,谁就要付出血的代价。它成了死亡的桥梁,但并没有人清醒。他们不怪龙参,这是人太多之故。 许一看了好一会儿。 周五道:“这些人倒真不怕死,雁荡虽好却不能平静干戈。” 许一道:“让他们停下来并不难,只要告诉他们那是假参即可。” 周五笑着说:“这番精彩的角斗,你难看到第二次,还是让他们斗一会吧。” 许一没有表态。 不怕死的人们这时似乎有些觉醒,有人已自动退出战争了。自然,争夺最后胜利的人也不少。一少年刚把参抢到手,便被一个莽夫用剑剁去手臂,凄绝的哀嚎响彻云霄。那人才要拾起龙参,被后面的一个鬓发皆白的老者一脚踢中档部,大叫一声,人事不省,被众人跺在脚下。争了这么一会了,还没有一个人能得到龙参片时而不被杀伤。不知哪位聪明人说: “这是假参,我们又上当了!”争夺着的人们这才稍停。那个双手抓着参的青年刚要细辨,又被旁边的人一脚踢飞。刚静下来的几个人又争起来。 一个豹头环眼的猛张飞发了狠,唰唰几刀劈向抢参的人,当即便有人横尸当场,一腔热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洒了。 残肢、断掌、血雨、嚎叫汇集成了一曲贪婪、愚昧、封闭、残忍的大合唱。 用刀乱砍的猛张飞并没有得到龙参,反而被仇恨的人们当成了公敌,群起而攻之,几个回合,便被剁成肉泥。 争抢的众人,这才被眼前的现实惊醒了。死了这么多人,谁得到了什么呢?这不是拿生命糟踏玩吗?就在这时,罗奇赶到了现场,他身子一晃,冲进去,伸手夺过两只假参。他这么一揽和,人们又开始骚动起来,接着是不平。 罗奇哈哈一笑:“龙参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了,定是上帝暗助了我们。” 有人飞扑罗奇,要从他手里抢过去。罗奇身子一侧,一掌拍在那人的头上,惨叫一声,死尸甩出丈外。 刁赞狞笑道:“谁若妄动,定杀不饶。” 他的话无异于焦雷在众人头顶上炸开。当即有人不服,刁赞右手一摇,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微微一振声如龙吟。他身子一旋,闪电般刺过去,那人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长剑刺穿胸膛。刁赞左掌内劲一吐,那人的死尸便甩老远。又一个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消失了,“护清教”的人与来夺宝的众人形成了对立。 刁赞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嘿嘿笑道:“你们若不服,出来较量,大爷一个个把你们送上口老家的黄泉路。” 刁赞的话触犯了众怒,人们忍不住了,自发地一涌而上。刁赞并不惊慌,顺手用剑划了一个圆圈,一道青芒剑幕护住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罗奇与另外四个护清教高手冲进入群混战起来,顿时,血肉横飞,鬼哭狼曝。罗奇在人群中用刀左右砍杀,好不快意。刁赞剑起剑落,点、刺、扎、挑,凌厉无比,不少人死在他剑上。转眼之间,来抢宝的人,连宝是真是假都没有分清,就死去了一多半,剩下的也大都带了不同程度的伤。 刁赞哈哈大笑,用还在滴血的剑指着未死的人说:“就凭你们这些王八蛋,还配来抢宝?快滚回去吧,免得大爷兴起,把你们斩尽诛绝。” 他的话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罗奇把玩了一阵龙参,摇头道:“少当家的,这东西怕是假的,真龙参绝不会是这样的。” 刁赞一把抓过来,仔细一看,脸沉下来,剑一挥,把一对假参削为两截。这时才算真象大白。那些因抢宝受了伤的人暗骂上恶当。 刁赞指旁边的一个中年武人问:“李全章父子哪里去了?” 那人连忙回话:“我们来到时,李家父子早不见影子。” 罗奇担心地说:“会不会被李全章带跑了呢?” 刁赞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我们进他院中找找。” 他们忙活了一阵子,自然徒劳无功。 刁赞看了一眼许一,笑道:“两位想必知道李家父子的去处吧!” 许一冷冷地说:“就是我们知道,你还不配知道。” 刁赞脸一红,倏地一剑刺过去,他想一剑结果了许一。刁赞的剑虽快,可比许一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人家只微挪了半步,恰到好处地躲过去。刁赞一惊,欲再次攻出,罗奇拉住他,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动手呢?” 许一笑两声,问:“何以这般说?” 罗奇道:“两位可能是‘太虚双影’吧?我们久闻你们的大名,只是无缘相见。我们是护清教的。”他一指刁赞说:“这是我们的少教主。” 周五嘿嘿笑道:“刁鹏坏事做绝,怎么没断子绝孙呢?竟然有这么一个儿子,好笑。” 刁赞见许一如此小瞧他,心里恨之入骨,可他没办法只好忍着。 罗奇道:“两位小侠也是为龙参而来吗?” 周五道:“龙参引不起我们的兴趣,我们是替师来与刁教主会晤的。” 罗奇轻笑了两声说:“那我们就更是朋友了。” 许一道:“龙参己被李家父子带走,你们在此也不会有收获,不如头前带路,回你们总教。” 罗奇笑着说:“两位大侠不知我们刚出来没多久,一事无成,口总教不好说话。” 周五哈哈笑道:“没有什么,我替你们说情便是。” 刁赞摇头说:“既来之,则安之,匆匆而回是不行的。” 许一见说不服刁赞,脸一沉道:“我们与习教主有要事相商,你们还是乖乖带路吧。” 罗奇叹了一声道:“两位大侠执意如此,只好依着你们。” 刁赞甚是不悦说:“你带他们去吧,我要在山野里玩几天。” 罗奇叮咛了他们几句,与“太虚双影”离去。 刁赞见走了罗奇,心里有些不畅,便对手下高手说:“我们先回原路,然后再寻觅。” 来抢宝的另一起人,虽然恨刁赞狠毒,谁也不敢声讨他。 刁赞带着四个高手来到一座坟前,说:“这坟子里有活人,你们信不?” 四高手笑而不语。 刁赞道:“我不是给你们开玩笑,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坟子应是空的,是通道的口。” 那四个虽觉可能性甚微,但谁也没有理由反驳。世间的许多事很难说清,这坟子空与否,不能凭想当然妄下断语。 刁赞刚要用剑去刺,忽听有人说:“小子,你敢动我的福地洞天?” 刁赞急转身,见一个面色青白的老者在他不远处站着。 刁赞笑问:“你可是天下事‘无不晓’的柯宁前辈?” 那老者笑道:“你小子怎知老夫?” 刁赞笑嘻嘻地说:“你老的大名传遍大江南北,我岂有不知之理?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指一条明路。” 柯宁说:“你想问龙参藏在何处对吗?” 刁赞笑道:“前辈果然名不虚传,善知人意。” 柯宁“哼”了一声说:“龙参已被李全章取走,至于他到哪里去了,老夫便无从推测了。” 刁赞不言语了。果然被李全章带走,那么得到它的机会便微乎其微了。他失望地叹了一声,再也提不起精神。 蓦地,两匹快马奔到他们面前。马上是两个乌发如云的少女。她们身材窈窕,肤似凝脂,吹弹可破的脸儿上,嵌着两颗宝石般的眸子,闪动着醉人的情光。 刁赞见了她们,顿时魂飞天外,像个大烟鬼吸足了烟泡,目光不住地在人家高耸的双乳上扫来扫去。前边的少女红色的小蛮靴,使刁赞痉挛地颤动起来,不知又刺激了他身上哪个兴奋点。两个少女一夹马,飞也似地奔向李全章住的地方。 刁赞笑道:“妙极,这两个也是抢宝的,我们是一路货色,走!” 他和四个手下紧跟着赶上来。 两个少女没留意后边有人,只顾策马前行。到了李全章的地方,两个少女齐叫起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刚才有场血战? 刁赞从后面追到近前,笑嘻嘻地对穿小红靴的少女说:“好妹妹,你一定奇怪对吗?” 那少女神色一正,严肃地说:“你别油嘴滑去,嘻皮笑脸,我不是你妹妹,你认错人了。” 刁赞脸不红,心不跳,认真地说:“怎么会认错呢,我真有你这么一个好可爱的妹妹。” 少女眉毛一竖,斥道:“看你那一脸邪气,就知你不是好人!” 刁赞心一沉,好恼。原来这丫头也看出我不怀好意,看来,我坏的本领还没到不露形迹的地步,让一个小丫头看出我的为人,实在让人泄气。 他嘿嘿笑道:“你又没与我亲近,怎知我是好是坏?” 少女冷冷地说:“狗和狼虽然差不多大,可还易于分辨的。” 刁赞“哈哈”笑起来:“依你之见,我是狗还是狼?” 少女冷笑一声说:“那你自己最清楚,何必问别人呢?” 刁赞阴阴地笑道:“狼是要吃人的,我今天,说不定要把你吞下去呢!” 那少女怒目一睁,斥责道:“好个下流贼子,竟敢打起姑奶奶的主意来了!” 刁赞得意地说:“对了,我最喜欢与姑奶奶睡觉。” 那少女银牙一咬,手中的马鞭在空中一抖,如怪蟒翻身,抽向刁赞。她的鞭子速度不快,劲力也弱,一看便知功夫颇不差。刁赞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抓,少女手中的鞭子忽地欢起来,一式“银蛇吐须”鞭梢点向刁赞的眼睛。他急忙摇头闪避,少女手中的长鞭一振,一招“金龙摇尾”,“啪”地一声抽在刁赞的脸上,顿时起了一道血痕。刁赞立时火了。臭丫头,我逮住你非折磨你不可!他长剑一展,一式“神箭射日”刺向少女咽喉。旁边穿绿靴的少女见事急了,马往前提,甩手一鞭,抽向刁赞的脖子。刁赞身子一拧,使出“剑挑日月” 的绝招,一下把绿靴少女的鞭子削断。也想进而擒拿她,红靴少女一声娇喝,使出“神龙统首”一招,缠向刁赞,他只好身子暴退,躲过少女的鞭子。连连不能得手,刁赞下了狠心。 别以为老子不肯辣手摧花,那是没到时候。他身子腾地升起,一招“剑荡六合”分刺两少女。这一剑,刁赞用了全力,顿时剑光陡涨,青芒森森。以快极无比的速度袭向两少女。两少女的武功十分了得,见对方的剑式辛辣,急忙弃马斜射,飘落丈外。 刁赞点头称赞道:“这手轻功还过得去,来,我们再斗三合,三合后,你们定会伏首称臣。” 小红靴少女道:“你休夸海口,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刁赞笑吟吟地说:“我若斗不过两个黄毛丫头,那还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绿靴少女冷笑一声说:“谁有功夫管你的闲事呢?” 刁赞喝道:“闲话少说,快过来受死!” 两少女并肩而立,凝神以待。 刁赞“嘿嘿”一笑,腿一曲,走叉花步,身子一旋,贴近了两少女,剑一拧,挽出两朵剑花,分点两人。刁赞的出剑速度再次使二人心惊肉跳,但她们却没有手足无措,而是两人密切配合,一攻上盘,一攻下盘,同时出击。“小红靴”鞭摆成因,光影晃动,一式“响彻入亥”绞刁赞脖子,“小绿靴”一招“黄龙回头”扫向他的膝盖,马鞭上都贯注了内家真功,其锋利不次于刀剑。刁赞轻“哼”了一声,剑由上而下连连抖摇,正是他的拿手好戏,“老君出府”。“吱”地一声,两少女的鞭子被长剑缠住,猛一带,两少女身子前欺一步,鞭子出手了。 刁赞哈哈一笑:“你们还有什么招?快使出来!” 两少女相对一点头,各从一小皮袋里掏一条极细的,有一尺多长的蛇样的东西,一红一绿,在两少女手上欢叫。 刁赞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以刁赞的身手,猝然出击,杀伤两少女并不难,但他早已被她们的秀色所迷,正拔他的如意珠呢!他想捉住两人,尽情销魂。 “小红靴”一抖手中的“红蛇”说:“你敢与我们的两条‘冰气飞龙’斗吗?” 刁赞咧着嘴说:“什么‘冰气飞龙’?不过两条蛇儿,大爷岂惧哉。” 他自然没见过此物,没听说过此物的厉害。 “冰气飞龙”,实际上不会飞,但是,它在人的操纵下,依着波一样的内劲却能上下左右飞腾,竟如会飞一般。这两条飞龙,一身都是极烈的寒毒,它们身上所以有颜色,都是毒素所致。它们身上的寒毒通过飞龙的‘唇吻’,进入人的身体,只要被它咬一口,片刻之内便成毒僵尸,大罗金仙也无法救治,纵然你把两少女擒住,从她们身上搜出解药也来不及救了。两少女为了练好内气御龙,整整花了十一个春秋。 刁赞正要与两少女角斗,他的一个随从高手说:“少教主,两位姑娘是自己人,用不着动手了。” 他们都一怔,那人笑道:“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两位姑娘与白发仙翁一定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小绿靴”说:“不错,他是我们师叔。” 那人笑道:“这就对了,令师叔钱圣老侠是我们护清教的座上客,是被列为‘三白’之一的绝代高手,你看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小绿靴”看了一眼“小红靴”,小红靴少女说:“他是你们护清教贵客、高手,与我们不相干,你们少来套近乎。” 那人“嘿嘿”一笑说:“我听说令师太白神与令师叔情同手足,见了师叔不与见师一般吗?” 两少女无话了。虽然她们的师傅大白上神说,师叔的行为近来有些反常,让我们不要接近他,可没说不认这个师叔呀? 那人又笑道:“令师叔常提起你们,每次都赞不绝口,说你们是天上的仙鹤下凡,引颈一唳,声惊九州。”他冲穿红靴的少女又说:“我还能请出你叫月娘,她叫柳妙云,对吗?” 两少女更加不知说什么好。可见,他的话不假,否则,他绝对不能猜出自己的来历。 月娘轻轻笑道:“既然我师叔是你们的贵客,我们就用不着斗了,我们还有要事,告辞了。” 两人刚要上马,刁赞笑着拦道:“两位姑娘既然知道我们是朋友了,就和我们一道去护清教内叙叙吧?” 柳妙云笑道:“我们没有空儿,等以后闲着没事时,再去打扰。” 刁赞想再阻拦,可又怕惹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笑着说:“两位姑娘可是要寻龙参吗?” 月娘猛地转向他,冷然地问:“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刁赞摇头晃脑地说:“与我当然不相干,不过,龙参在何处,我却知道。” 两个少女马上有了兴趣,柳妙云催问道:“快说,龙参在什么地方?” 刁赞道:“在什么地方自然不能随便告诉外人,我们要等到无人注意时再去取。” 两个少女虽不知真假,却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柳妙云说:“好,那我们待会一块儿看看去。” 刁赞心中暗笑,两个黄毛小妞终于上当了,怎么把她们轻而易举地弄到手呢?他在苦思阴谋。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一个主意,东北方不是有一个大深潭吗?潭水清清,令人心醉,若让她们跳进去,就这身衣服,那还不曲线毕露,玲球处隐约可见?出水的美人最可爱,等她们换衣服时,或者爬上来时,我就可手到擒来,成就好事,岂不干好万妙?太好了!刁赞鬼点子既出,马上诡秘地小声说:“别让外人知道了,我们走。” 他的四个随从高手虽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招,但可以肯定,他准是又在打两个美人的主意。 他们一行顺着一条小路走进小树林里,向西一拐,沿着台阶抬级而上。攀了一会儿,刁赞带着他们跳到荒草滩上,往北又走了几里,来到一个石峰挺拔,翠色四绕的所在。这里确是寂静,稍有点声音就格外惊心,大似“鸟鸣山更幽”的气氛。西北方,是黑褐色三角形高耸石壁,颇有雄伟气象。脚下便是一个偌大的深潭。水是那么清,你真想跳进去,把五脏六腑,世俗的尘念冲洗个干干净净,陶醉在那明静的情趣里。 深潭虽大,水面却不是一个完整的造型,而是被透出水的小剑石点缀着,形成花样不一的图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水面构型颇有艺术特色。 刁赞来到潭边,用脚踢下去一块石头,“哆”地一声,“水好深啊!”他感叹地说。 柳妙云问:“龙参藏在哪?” 刁赞神秘地说:“小声点,被人听到声音就麻烦了。” 柳妙云果然动作格外轻了。 月娘问:“龙参在哪里?” 刁赞四下瞧了一会儿,说:“龙参被李全章藏在水中的一个洞里,这老小子真狡猾。” 月娘有些吃惊地说:“水中怎么可有洞呢?” 刁赞笑道:“大自然千奇百巧,什么不会有?就如你那两条小蛇,不也一样神奇古怪吗?” 月娘点头道:“这也是,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刁赞凑到她近前,低语道:“偶然碰上的。我原想找个地方洗澡,来到近处,忽见一人潜人水中,我急趴下,注视水面的动静,过了有半个时辰,那人才露出水面,我仔细一看,竟是李全章。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用手抹了一把脸说,‘我看谁能找到它!’我高兴极了,也怕极了,唯恐被他发觉,空欢喜一场。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大气不敢喘,差点儿尿一裤子。” 月娘脸一羞,转过身去。 刁赞见两个美人儿真借了,心里比吃了蜜了还甜,接着说:“李全章走了以后,我也急忙跑到一边儿玩去,怕被别人看见,怀疑我在做贼。” 他表演得不错,声情并茂,两少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刁赞高兴地向他的手下挤挤鬼眼。 月娘止住笑问:“你打算怎么办?” 刁赞说:“既然你们知道了,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杀你们灭口,”他故意顿了一下,两个少女立时警觉起来,他微微一笑,“一是和你们共同占有龙参。” 两个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刁赞继续说:“我自然不忍心伤害你们,只有和你们平分了。不过,我潜下水后,你们也要有一个人下水,不然也别想得到龙参。下水去找可是危险的活儿。” 两少女以为这样也合情合理,便点头答应。 临到要下水,刁赞有些犹豫了,奶奶的,为了一个女人,还要下水。可点子出到这,也只好如此。他脱下外面的衣服,纵身跳入水中。月娘毕竟是女儿,有些拿不定主意。刁赞装模作样地寻找起石洞,故意不理会月娘。这下使两少女有些慌乱。最后,月娘一咬牙,只脱了一件褂子,也慢慢入了水,当然,那小“飞龙”交给了柳妙云。 两人在深潭西壁寻找,刁赞没有发现什么,月娘却说:“快看,是不是这个石洞?”刁赞凑近一瞧,透过清澈的水,果然能看见一个洞口。刁赞一喜,奶奶的,别胡猜碰准了,那才是有福呢。他吸了一口气,猛然潜下去,下面的洞好大,他一用劲,冲到里面去。月娘此时已没有什么防范心理了,唯恐刁赞抢走龙参,也一个猛子扎进去。 两个人都进了洞。怪了,怎么不闷呢?原来在石壁中还有一个出口,不过十分不易发现而已,当然,在洞里那是很容易发现洞口的。 这洞不小,很显然有人来过,刁赞四下找了一会,没发现什么,便两眼盯住了月娘的迷人之处。趁她不注意,突然点中了她的“中院穴”,月娘大叫一声,顿时倒地。“中脘穴” 乃任脉上的要穴,一旦被点,浑身虚脱无力,昏昏然提不起精神。 刁赞“哈哈”笑起来:“这真是天合之处,就算我们的洞房之夜吧!” 月娘骇然欲绝,一颗心沉了下去。刁赞脱个赤条精光,扑到月娘身上,手伸进月娘的衣服,在她处女的乳房上揉搓起来,月娘流下悔恨的泪水…… 武当山秀姿慕人,巍峨壮观。在翠绿苍柏的掩映下,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它的脚下,便是武林人渴望去的地方,武林英侠聚集处——积善堂。 武林中人没有不知积善堂是专与江湖邪恶势力争斗的组织。积善堂主胡冲,更是一代令人敬仰的大侠。他的武功不但高,而快风卓著。“黄山一飘”龙相生,“太湖大侠”司马天刚是他的左膀右臂。自从他练功出了偏差,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不到半月,浑身上下已找不到肉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昔日的英俊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废墟。他的不幸,给积善堂带来的一层阴云。 其子胡玉飞暂时代理堂主。 胡玉飞比其父更有钢骨,他人如钢塔,双目如电,是青年一辈中极优秀的人物。他虽然像座山一样沉稳,像刀一样果断冷峻,却不痴呆,相反,他人也聪颖异常,悟性极高他不但继承了家学,也得到了龙相生、司马天刚、天门二侠等人的细心指点,可以说,他的武功具各象之精华,造诣极深。但是,他从不人前显露,在众人眼里,他不过稍微突出而已。 自从他代理了堂主,就再不能事事人前显拙了,他要表现自己的胆识与风格。 胡玉飞从后院出来到了前堂。 龙相生说:“堂主,天门二侠很难获得龙参,我们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要另想办法才是。” 胡玉飞点头道:“依你之见,当如何处?” 龙相生说:“我听说江南有种药草名叫‘紫心节’,也许它能治堂主的病。” 胡玉飞说:“谁去办这件事合适?” 龙相生笑道:“你去最妥。” 胡玉飞没有言语。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忽地外面有人叫道:“堂主,有人拜访。” 胡玉飞站起身来,向外一看,见一个身如烈火般的老者来到近前。来人虽然不高,却极有气势,一身霞光般鲜红的衣服,灼人的眼睛。胡玉飞一怔,龙相生慌忙施礼:“老前辈仙驾光临,可解了我们的难。” 胡玉飞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忙问:“前辈可是‘阳子君’申秀,申老前辈?” “哈哈……小娃儿眼力不错。” 胡玉飞连忙让座,龙相生端上龙井茶。申秀呷了口茶,声如洪钟地问:“听说胡冲那娃儿练功走火了?” 胡玉飞忙答:“是的,让您老前辈想着。” 申秀摇摇头说:“我们都是武人,行侠一生,方知为快难。我早已不问尘事了,但我听说胡冲出了问题,心急火烧似的。积善堂代表着江湖的正气,怎能让邪气湮没了?堂主是一方之代表,必须站在前面才是,怎能躺在床上?” 龙相生道:“老前辈到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申秀哈哈大笑。 他号称“阳子君”,修习的是“纯阳功”,他的内气和龙参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玉飞好言好语说了一阵子感激话,领着申秀来到胡冲的住处。 胡冲见到申秀,感动得掉下泪来:“胡冲何能何德,竟惊动了你的大驾!” 申秀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可比我这山野散淡闲人厉害得多,江湖诸多事,都与你联系着呢。” 胡冲郑重地点点头。 申秀让胡冲坐好,他在一旁发功,束束丹阳进入胡冲之体。胡冲就觉一股大力把他从漩涡中猛地拽出来,身心为之一畅,他获得了新生。 胡冲下床要给申秀下拜,被擒住。申秀道:“江湖事,就靠你们了。”他又伸手拉过胡玉飞,对着胡玉飞的“劳宫穴”一揉,胡玉飞如被火灼了一下。申秀笑道:“娃儿,你的七经八脉,生死玄关全都通了,从此你将更上一层楼。” 胡玉飞下跪叩头。 胡冲要宴请申秀,老人摇头道:“侠者,义气。我千里迢迢来此为你治病,难道为讨一杯酒吗?只要你胸装正气,处事利民,老夫就没白来。”胡冲点头道:“晚辈将铭记在心,您老放心吧!” 申秀又扫视一眼众人,长笑一声出了门去。 积善堂马上有人提出欢庆,胡冲道:“大家心到足也,不必为我一人操劳。” 他们来到议事大堂,刚坐定。有人来报:护清教主刁鹏差人前来下书。胡冲让人传下书人进来。 下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白净面皮,倒也不俗,稍微有些酸气。他不卑不亢地向胡冲施了一礼,说:“在下徐元,奉教主之命前来下书,请胡堂主过目。” 胡冲接过书帖,让人给徐元找个座,细细看刁鹏的来函,看完,他慢慢把书信交给龙相生,自己回到座位上沉默不语。 龙相生把信细看一遍,笑着对徐元说:“你回去吧,告诉习教主,积善堂绝不让他失望。” 徐元嘿嘿一笑,告辞而去。 胡冲问:“作何想?” 龙相生说:“刁鹏让你前去商议江湖大事,定没安好心,此鸿门宴也。但我们又不能不去,这关系到江湖的前途,也关系到积善堂的威望。刁鹏绝不会只给我们下书,少林、武当诸门派,他一定也要派人去。他很可能要造成一种声势,让天下人都知道江湖各大门派要聚会,这样,谁不去便弱了名头。” 胡冲不住点头,淡淡地问:“依你呢?” 龙相生说:“此去很可能极其危险,不能排除刁鹏要借此机会,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一网打尽。但是,我们第一不能退却,因为我们立在‘义’字上。你身体没复原,不如让玉儿去吧?他代理堂主期间,内外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表现出非凡的才能,他不会让你失望的。再说,玉几代理堂主的事江湖上不少同道知道,对方也说不出什么。” 胡冲说:“那下书人徐元可见我好好的了?” 龙相生哈哈大笑:“堂主,你也天真起来了,要找个理由还不是极容易的事吗?何况,我们还要防备护清教趁火打劫。” 胡冲满意地点点头,问:“玉儿,你以为如何?” 胡玉飞信心十足地说:“我正要见识一下护清教主的手段呢!” 胡冲说:“不可意气用事,刁鹏背后是官府,我们与他们争斗,要讲究策略。” 胡玉飞笑道:“你就放心吧。” 第八章 鸿门赴宴 笑亦杀生 胡玉飞、龙相生二人离开积善堂,取道奔向护清教教址。两人功力深厚,不愿骑马,便各轻功飞掠。他们快一阵,慢一阵行了百余里,赶到三元镇。两人进了镇子,找到酒馆吃起来。 忽然一阵香风吹进酒馆,人未到,笑声却已入内。这声音令人听了烦躁,不舒服之极。 胡玉飞皱皱眉头,内外张望,笑声一止,一个四十多岁的妖艳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女人颇有姿色,虽然岁月在她额头留下许多细密的皱纹,却不显老。年轻时一定是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尤物。 她能占一个“艳”字,却不俗。 她旁边的丫头却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有二十来岁,从眼神里可看出她是个倔丫头。她身佩一把极细的剑,干净利索。她如一块石头,一片落叶,放在那里都没人注意。 龙相生思忖了一会儿,猛然想起这个女人是谁来,她刚才的笑十分特别,既不是少林派的“狮子吼功”,也不是阴山派的“鬼啸功”,似乎也不像清虚门的“收魂功”,它是独自一家的“仿笑功”。这种功夫十分特殊,能创出这种功夫的人,也了不起得很。所谓“仿笑功”,不是模仿别人笑的功夫,而是一种自觉的达到融合的介入,即发功人的笑声转成为你的笑,当然,你可以不笑,但你的身体却会出现不该笑而又偏要笑的痛苦。仿笑功的作用就是要使你的机体出现紊乱。 龙相生斜视了那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会,感喟地说:“是她,几十年不见,她也老了,天生丽质,终要成骷髅一具。‘笑媚娘’王春丽,这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二十年前,她声名盛极,但水性杨花,朝秦暮楚,不知有几多美男子坏在她手。不久,她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了,人们早已把她遗忘,可她又突然重现江湖,不知又要搞什么名堂?” 龙相生是喃喃自语声音极低,但胡玉飞还是听到一些。他瞟了“笑媚娘”王春丽一眼,也觉那张脸要被岁月改变形状了。 “笑媚娘”可以说是典型的风尘女子,她的气质、神情有淡而不散的风尘幽怨之味。笑媚娘也注意到胡玉飞,但她嚷。笑媚娘饮了一口茶,一下子吐到一个小子的脸上。三个小子立时火了,一下子拥到笑媚娘身旁,举掌便打。笑媚娘“嘿嘿”笑起来。那三个小子举起的手立时停住了,表情极为古怪地一变,脸变扭曲了,涨得通红。忽地,三个人捂着肚子,“嘿嘿哈哈”地笑起来。开始站着笑,后来蹦着笑,打滚笑,那声音如锥子似刀子,令酒饱的人感到脊梁骨发毛。 胡玉飞虽然功力深厚,也想随着笑两声。少顷,除了胡玉飞、龙相生外,就连厨房里的师傅,也跟着笑起来。那些吃客的实态,真是千奇百怪,不可言状。 笑媚娘与那丫头自然稳坐钓鱼船。 众人都笑坏了,笑媚娘才收了功,酒店里到处都是笑趴下的人。有因为笑把酒灌进鼻子里去的,也有“喝”进耳朵里去的。 龙相生冷“哼”了一声说:“笑媚娘,这样无故戏弄人家,实在过分了吧?” 笑媚娘笑吟吟地说:“我练的功夫就是专门使人‘过分’的,如不使用,岂不可惜?” 龙相生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笑媚娘不以为然地说:“天下没有不强词夺理的事。清兵人关,杀了多少汉人,又让人留辫子,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或者说这是杀人夺理,你这当世大侠怎么不与皇上论论去呢? 跟我说个什么劲呢?” 龙相生没词了,他无法否认笑媚娘的话。史可法殉国、扬州十屠他还记忆犹新。怎么说呢?他不知道。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历史不是一块豆腐,想切成什么形状都非常容易;历史是一种社会之气,气的势头决定历史的进程。大侠虽有侠义在身,胸有正气,但还是不如社会之气的力量强大。大侠者,只能随境使“气”,不能因世上其他地方还有公开或合法的强暴,就默认身旁的邪恶。龙相生虽然想到这些,但他却没有寻什么话去反驳笑媚娘,他以为反驳她,就是一种无可奈何地妥协。扬州十屠对他的刺激实在太深了。 笑媚娘见龙相生不言语,高兴地说;“你们大侠满口仁义道德,是正人君子,为什么不去京城杀了皇帝老儿?天下到处是坑害拐骗,柳巷花街比比皆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扫除?多少良家少女在衣冠禽兽的蹂躏下痛苦、呻吟,你们管讨吗?你们只知道拎条棍子握柄剑,听人家称什么‘神功盖世’‘侠义无双’,美滋滋地享受着,提起这些,我都替你们害臊,你们骨子里既虚伪又怕死!” 龙相生“哈哈”一笑说:“媚娘所言有些道理,人生天地间,谁人不怕死?快者在危难中不惧死,刚正不弯,一身正气,当然,快也不万能,但社会上若没有了使道,人完全成了野兽了。若是人人心中侠,那将是一个多么安定和平的世界啊!” 笑媚娘笑道:“侠虽好说,做起来却难哪。” 龙相生点头称是。 胡玉飞一直没有插嘴,他觉得笑媚娘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良心没有泯灭。 龙相生问:“媚娘隐世十多年,重出江湖,要做几种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笑媚娘摇头道:“二十年闭门深思,终有所悟,本不想再人江湖,怎奈护清教不让我清闲,非聘我做他们护法不可,我只好去看看。” 龙相生心头一震,胡玉飞也觉不妙,若是那样,她可是一个劲敌。 龙相生说:“媚娘可知护清教被官府收罗,是个专杀正义之士的组织吗?” 笑媚娘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个当然知道了。可目前是满人的天下,你不为所用,便必为所弃,还是识时务为上。” 胡玉飞一旁冷笑道:“我以为媚娘是女中丈夫呢,原来也这般卑琐!” 笑媚娘哈哈大笑:“二十年前我可是正人君子之流认为最坏的女人,我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要成为女中豪杰!” 胡玉飞说;“你现在想做也不晚呀?” 笑媚娘摇头道:“做侠者太累,我喜欢我行我素。” 胡玉飞不再言语,开导一个老于世故的女人是可笑的,以自己的大义去标量她是愚蠢的。 龙相生问:“护清教又聘了几个高手?” 笑媚娘说:“据我所知有五个,‘广寒宫主’姬春花、‘碧月君’申灵、‘混元八极功’云先生、‘西昆仑毒神,丁加尺、‘阴阳人’吴不恭。” 龙相生和胡玉飞被惊得目瞪口呆。笑媚娘所说的五人,每人的身手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就是光一个“碧月君”申灵,他是“阳子君”申秀的胞兄,就够积善堂的众高手应付的了。看来,护清教这次没安好心。他们请这么多厉害的人物必有所图。又一想,正派高人也不会少,这才使二人稍微心安。武当派掌门人五元道长,少林寺方丈无济禅师也是当今的绝代高手,众人齐心,也未必弱于他们。就是真斗不过他们,既然答应了也要去。大丈夫一诺重千斤,怎能食言? 胡玉飞说:“你可知他们还下书议事?” 笑媚娘不明白,问:“什么下书议事?” 胡玉飞笑道:“就是护清教请各派的掌门商议江湖大事之事。” 笑媚娘笑道:“略有所闻。不过,你们不要把我们被聘之事与你们的事绞在一块,这是不相干的,护清教聘请我们出山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胡玉飞点点头。 龙相生道:“多谢媚娘直言相告。” 笑媚娘眯起眼一笑。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又有三个人走进来,是三个女人。前面的是个道姑,五十来岁年纪,脸白而沉静,似乎还有点;冷。她身后两个少女是肖妮和叶凤。 笑媚娘一见道姑,马上笑道:“清惠道姑也人酒馆吗?” 道姑说:“这里不单是卖酒的,不是也卖饭吗?” 一上来两个女人便唇枪舌战,似有仇一般。 清惠道站要了饭菜,便和两个少女一起吃起来,不再和笑媚娘说话。 笑媚娘看了一会,说:“清惠道姑,你这次到哪里呢?” 清惠停了一下说:“不是和你去一个地方吗?” 笑媚娘笑道:“道始的消息真灵通,连我去哪里都知道。” 清惠轻笑了一声说:“媚娘是了不起的人物,凡是在江湖上混两天的人,只要不是太傻,便会知道媚娘的去处。” 笑媚娘动了一下身,叹了一声说:“这么说我去护清教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了?” 清惠道姑笑而不答。其实,知道笑媚娘被聘为护情教护法的事的人还是少数,清惠道姑所以知道是偶然的。 由于清惠道姑认为笑媚娘品行不端,两人自然不能投机。又谈了几句,她们闭口不言了。 龙相生怕两人因一言不和动起手来,那可要大煞风景,便把话岔开,谈起别的。 他说:“媚娘见多识广,你可知当今天下谁为第一人?” 笑媚娘一拐,思付起来,片刻才道;“这个不好说,各派武功独具所长,难以一概而论。再说,有许多奇人异土并不入江湖走动,但他们也属武林人物,很难论其高低。就是目前流行的说法也不一定对。“太虚宫’主人司马青是厉害,可也未必就是第一人,阴山老仙也不差呀!还有护清教近聘的五个人,他们的神技也未必弱于谁。各有专精嘛。” 龙相生点头道:“媚娘所言不差。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出现了许多奇人,他们的武功各有千秋,很难分出高下,除非让他们斗一斗,可谁有那种能力呢?” 笑媚娘轻声笑起来。 清惠道姑却说:“人们常言,能人背后有能人,我看这话未必对,能人总是有限的,怎么可无限地排下去呢?只要能人处在一块切磋一下,谁是那个最后的能人还是可以找出来的。” 笑媚娘点头道:“道姑所言妙极,天下能人总是有数的,不可能像山川的草木那样多。” “不过,若是把这句话看成是以前的能力与今后的能人相比,那就不矛盾了。” 道姑笑着说:“那样谈论谁高谁低就没意义了。一个人的功夫再神,谁也不能一拳打到一千年前,那时的高手纵然不行,你也没资格与他们交手,这说明你也不行,还比个什么劲呢?” 笑媚娘哈哈笑起来。 龙相生见她们争论得有趣,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胡玉飞却皱紧了眉头,觉得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胡扯,谁是高手低手你们能管着了吗? 他的心有些不规则地跳动。这种感觉是以前二十几年里所没有体验到的。也许他一直只顾练功,忘记了他还有一部十分神秘的感情被沉埋下了。叶凤的出现,使他的内心产生了莫名奇妙的涌动。他忽觉自己有了某种生理上的渴求。但是,他立刻驱逐自己的杂念。自己是大侠,怎可见了女人就胡思乱想呢?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切不可为儿女私情坏了大事。虽然他一再安慰开导自己,可语言却显得苍白无力,远不如青春的力量长驱直人来得神速和浩大。 他有一种恍恍忽忽的感觉,仿佛自己坐的地方有水浸来,慢慢地水湿了自己的衣服;又似自己坐在一块小木板上,在奔流的潮水里随波逐流,自己的控制力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他忽儿感到这是一种痛苦。看来,醒者都要受比昏者多得多的痛苦。聪明人,敏感的人在这种事上占不到便宜。胡玉飞胡乱想了一通,还是忍不住地偷看叶风的秀姿。她太美了,啊,是我心中的偶像,她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多像一个安静的女神!圣人们通过书和礼教给他的巨大羞怯力,在这里似乎在慢慢失去原有的主导地位,正在被一种生机盎然的勃勃之气所代替。 叶凤以少女特有敏感,也发觉了胡玉飞的窥视,少女心中的小鹿欢跳起来,周身被灌了一种奇异的感情,使她不能自己,她也是头一次开拓那神奇的处女地,模模糊糊感到这仿佛是诗书中所说的初恋。她心里既喜又怕。忽儿又责怪自己来。自己是个美璧无暇的少女,为什么要有不洁的念头。不管她如何在自己的心里展开一场激烈的较量,她的手臂和腿却如有电通一般,念头仿佛被水冲着,她有些无可奈何。胡玉飞在她心中确是一个理想的美男子,他的英武实在令她心折。 两个人的行为虽是暗暗的,可龙相生还是看出胡玉飞的反常,他从来没见过胡玉飞如此这般心不守舍。龙相生轻轻地笑了:这小子终于看上一个好姑娘了,看来,我还要帮他一下才行,可不能错过好时机。 笑媚娘是风月老手,自然更能瞧出其中的秘密,她哈哈笑起来:“说不定还能结下一段姻缘呢!” 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清惠道站一愣,看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师妹,又瞅了一眼胡玉飞,心中明白了几分,虽然她还不知道笑媚娘说的是谁。 他们又谈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便分手告辞。 龙相生追上清惠道姑说:“道姑也是去护清教吗?” 清惠点点头。 龙相生笑道:“正好,我们也去护清教,就一块儿走吧?” 清惠说:“男女有别,我们一同前往,怕不方便吧?” 龙相生道:“那有什么呢?心中无邪念,世界便清明。我们侠义之人,身正不怕影斜,别人能说出个什么来呢?” 清惠朗朗大笑:“龙大侠,你我相处不短,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若无什么事,你是不会要求一同走的。” 龙相生笑道:“道姑,我们侠道之人,心中无私,有什么讲什么,我确有一件事求你。” 清惠问:“什么事?” 龙相生说:“你看我那侄儿胡玉飞为人如何?” “好啊。” 清惠轻笑说;“他是你们积善堂的代堂主,年轻有为,这你还要问我吗?” 龙相生笑着说:“我是有求道姑才这么问的。既然你觉得他不错,你就做个媒人如何?” 清惠问:“给谁做媒?” 龙相生说:“自然是给你的师妹和胡玉飞。” 清惠哈哈大笑:“龙相生,你是不是头脑有什么问题,我师妹会嫁给他吗?” 龙相生脸一红,气道:“胡玉飞哪一点配不上你师妹?” 清惠道:“配不配那是其次的事,我看不惯他那高傲的样子。” 龙相生吃惊地说:“胡玉飞高傲?我何以不知呢?” 清惠严厉地说:“我警告你,少打我师妹的歪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清惠转身走了,龙相生气得睑发黄,身发颤,真没见过这么无理的女人! 胡玉飞走出酒馆,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说:“我们走吧。” 龙相生点头答应。 两个走得很慢。龙相生心中不快,默默无声。他们走到荒郊野外,忽见一群人在沟边的草地上争抢什么。那些人个个舍生忘死,不顾一切。龙相生道:“这群丐帮子弟在争什么宝贝?” 胡玉飞因还在憧憬美好的前景,只是“嗯”了一声。清惠道姑的话他听了两声,但他不认为就无望,也许还会出现转机。到了近前,龙相生才看清他们是正争夺一块青玉牌。 这近乎透明的玉牌有半寸厚,三寸见方,上面有图有字。玉的资质极佳,仿佛有种青气扬溢在它的周围。 龙相生站在一旁,仔细回忆起关于王牌的传说。凭直觉,他感到这块玉牌大有来历,可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只好失望地摇摇头。 突地,一个乞丐一掌拍到另一个乞丐手上,玉牌飞了起来,胡玉飞身子一纵,如鹤升天,伸手抓在掌里,飘然落下。那帮乞丐见有人把玉牌抢走,一涌齐上,扑向胡玉飞,大有不还王牌,非把他撕碎不可之势。胡玉飞转身抖掌,轻轻划一个弧形,向外一推,围上来的十几个乞丐便被拥出丈外倒地。 胡玉飞道:“你们不要争了,我看一眼就还给你们。” 那群乞丐慑于胡玉飞的武功,只好愤愤不平地站在一边。胡玉飞把王牌翻过来,见上面写着三个字:一玉牌。胡玉飞在手中一掂,觉得比同样大小的钢铁要沉,凉而坚硬。他暗用了一下真功,竟没有损玉牌分毫,胡玉飞大惊。乖乖,这是什么室物,竟比钢铁还硬?他猜不出来历,只好仔细看起来。五上方有极其精细的纹路,排列精巧,呈波状。在细纹下面,有极小而极优美的隶书。胡玉飞凝聚目力,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着:凡得此牌者,玉宫之主也,得者和持玉牌前往虎山就职;但要在没去前修成“玉门神功”,否则,闯不过入宫三关,唯有死而已。神功修习之法在玉牌的后面。胡玉飞翻过来,见有十二个女子练功的图像,每个图像的名称和作用解释得极为清楚。胡玉飞看完了一遍,虽明其意,但觉极难练习。他长叹一声,把玉牌又抛给乞丐们。 这实在是个宝物,罕见的宝物,单就上面的隶书刀刻,就知道制造玉牌的人为此费了不少心血。那么小的字刻在这么硬的玉上,没有超凡入圣的功力是办不到的。从字看,刻者定是位书法名家,整体看,玉牌可称是罕见的艺术珍品。 胡玉飞刚把玉牌抛出,乞丐们还没有来及抢,白影一闪,被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人抓在手中。这人长相极为潇洒俊美,阳刚之气甚盛,两道目光扫得人打颤。 龙相生细看了他几眼,笑着问:“朋友可是‘燕门剑主’白胜非?” 那人哈哈笑道;“龙大侠好眼力。有何指教?” 龙相生说;“白剑主对这玉牌很感兴趣吗?” 白胜非道:“何止是兴趣,我寻它整整二十年了。为了它,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野岭荒山,吃尽了苦,现在得到它也有些晚了。不过,我还是挺高兴的,一个人立下志愿要得到什么,虽然青春蹉跎,但终于得到了它,还是值得欣慰的。” 龙相生不解地问;“这玉牌真的对你如此重要?” 白胜非苍凉地叹息了一声;“现在已不重要了。玉宫三关根本间不过去。” 龙相生问;“什么玉宫?” 白胜非淡淡地道:“在江湖中,有一个小门派,叫‘玉门’,它门派虽小,武功却奇。 玉门派里的人都是女子,她们要找一个男人做她们的门主,可寻了一百多年了,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入宫。听说以前曾有三个人前去闯关的,还没有闯关,便吓了回来,说那根本不是人可闻的关,比过鬼门关还难。江湖中人,知道有玉官的人极少,而为了人宫寻找玉牌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我为了入主玉官,奔走二十多年,可前几天,我偶然见到了玉宫的人显示武功,我的心便立时灰了,她们是神,不是人,她们的武功是不可争锋的。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抢到玉牌,即使我不去闯关入宫。” 龙相生自信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此时也像听神话差不多。如此说来,玉宫的神技便天下为尊了?他说:“依剑主之见,王门派的武功当属天下第一了?” 白胜非笑道:“用天下第一已不是形容她们的武功,应该说是她们已列仙班。” 胡玉飞说:“她们既想找寻人,为什么不让江湖的同道知晓呢?” 白胜非说:“听传闻,她们原想这样做的,可她们寻查了天下武林之后,非常失望,便不再打算大张旗鼓了。” “那群乞丐还要索夺。”白胜非笑道:“就你们这群猪狗一样的人,还想入主玉宫,嘿,你们想当几年玉皇大帝岂不更美?” 乞丐们不甘示弱,嚷道:“你既然不敢去,让我们闯一闯有何不可?” 忽然,一个细而悦耳的女人的声音传来:“白胜非,你已得玉牌,就要在一个月内闯三关,如果不闯,我随时可取你性命。你若自忖不行,可找人代替,记住,想入玉宫,凭侥幸是不行的,以你目前的身手,与王宫之技相比,连三脚猫都算不上。一月之内,你要好好参修王牌上的武功。如果不能妥善处理王牌,你将付极其惨重的代价。” 白胜菲忙问:“你们可否把时间再放宽一点?” 没有回声,那人显然走了,或者玉门之规矩,根本不能改。对方不屑与之磨舌。 众人征了一会儿,龙相生说:“对方用的可能是‘千里传音’的功夫,我敢断定,说话人至少在一百里外。” 白胜非点头道:“龙见所言不差,玉宫人不出宫,便可知玉牌的下落,玉牌上有她们注人的‘真息’,牌上细密的纹路便是。” 胡玉飞瞪大了双眼,这简直和梦吃差不多,令人难以置信。 龙相生问:“剑主作何打算?” 白胜非说:“我死不足借,可恨的是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和谁交手都无法知道,这多么让人失望。前几天我偶然看了玉宫两个小丫头的武功,也只是从背后偷看的,她们是美是丑一点也不知道。人死了,竟不能见对方一面,多么让人伤心!” 龙相生说;“万事本如烟云,何必那么认真呢?能得玉牌就不错了。” 白胜非苦笑道:“这玉牌可是块死亡通行证。” 胡玉飞说:“剑主若不愿意,可让愿者代替了便是。” 白胜非说;“那样不妥,让人去替死,自某还做不出来,除非对方确实出于诚意,并且武功高我十倍。” 龙相生和胡玉飞笑了,以为白大九在开玩笑。他号称“剑主”武功之高可以想见,天下有什么人能强过他十倍呢?纵是王宫的人也未必能有如此神通。 白胜非看了两人一眼说:“两位大侠保重,白某告辞。” 龙相生说:“剑主稍等,护清教向你下帖了吗?” 白胜非冷笑道;“我还没把护清教放在眼里。” 龙相生没有说什么,却听一人道:“好大的口气,你白胜非能有多大能耐,敢不把护清教放在眼里?” 说话人是铁无伤。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相貌凶恶的老者。 白胜非冷“哼”一声,说:“铁无伤,我就是那句话,你能把白某如何?” 铁无伤“嘿嘿”笑道:“我能把你的嘴封住。” 白胜非嘴一咧,轻蔑地说:“你铁无伤还没有长那副手爪。” 铁无伤大怒,正要动手,他身旁的老者道:“铁大侠,对付这样的小辈何须你动手,让老朽料理他。” 白胜非冷笑说:“鸠鹰,你认为拼斗和说大话一样容易?” 老者“嘿”了一声,身子前纵,伸出鸟爪一样的手掌,向白胜非去过去。这一招来势不快,但气韵独特,仿佛“咝咝”之声。白胜非腰一拧,脚一滑,走了个弧形步,身往前一倾,长剑出鞘。他拔剑之快,龙相生还没有见过能有人胜之者,寒光一闪,刺向老者的助部。鸠鹰身子急纵,晚了,“哧啦”一声,他的小腹部被长剑划了一下,鲜血急射而出。鸠鹰恼恨之极,面相狰狞,他做梦也想不出白胜非为何会这般厉害:他当然不知白胜非为了入主王宫所进行的拼搏了。 铁无伤也骇了一跳,暗叫好险。如果他贸然出手,因轻敌之故,说不定也要付出代价的。鸠鹰伤势不轻,白胜非若要取他性命容易之极,但他却后退了一步,没有进击。他所以如此,并不是有于“穷寇莫追”的古训,而是谨慎的表现。他知道鸠鹰尚有一绝招没有使出,他若不小瞧自己,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因为他的掌是“毒气掌”,白胜非不能不有所顾忌。 铁无伤替鸠鹰抱扎好伤口,冷硬地说:“白胜非,你敢与护清教为敌,想是活够了,大爷成全你。” 白胜非冷笑道:“铁无伤,你少张牙舞爪,若不小心翼翼,一剑之后,世上便没你这么个人了。” 铁无伤顿觉脖子处凉风嗖嗖,他剑一摆,挽出一朵剑花刺向白胜非。他的速度也不慢,可谓疾似迅雷。两人都用剑,那斗起来就格外好看。白胜非身子往上一仰,脚不动,腰身斜扭,反臂一剑划出,正对着铁无伤的脊梁。这一招可算是怪到了极点,正是他刚才从玉牌上学来的,当然他只能学其形,而不能得其神髓,纵然如此,也够铁无伤亡魂丧胆的了,他万料不到白胜非会从这么个地方划来一剑,万般无奈,他只使用“洪拳”中最粗浅的招式“扑虎”,向前抢去。仍然不尽如人意,后背还是被划出一个尺长的大口子,血如泉冒,湿了大片衣衫。白胜非连着两招伤了两个高手,龙相生、胡玉飞也骇然惊心,好厉害的神功,大有神鬼不测之妙。铁无伤又使出一个“抢背”滚到一旁,白胜非冷笑未动。 片刻,铁无伤恨恨地说:“白胜非,这笔帐记下,我一定要让你加倍偿还。” 白胜非哈哈大笑:“你的话如果可信,那么,现在躺到地上的该是我了。” 铁无伤顾不上对方的讽刺,和鸠鹰悻悻而去。 龙相生道:“剑主神技,令龙某开了眼界。” 白胜非笑道:“过奖,我这是东施效颦,刚从玉牌上悟出个一知半解。” 龙相生无话。 白胜非冲龙相生等人笑了两声,飘然而逝。 胡玉飞长叹了一声说:“武功之海如此之大,今天才真切地感受到。” 龙相生哈哈大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有道是,活到老,学到老,此言不欺也。” 两人又谈了几句,继续北进。 夕阳的余辉终于消尽,夜幕拉开了。两人加快步伐,赶到一座山前。 龙相生说:“我们到清元寺去。” 清元寺在山南环半山坡上,寺院不大,院墙也因终年失修,墙皮都脱落了。让人弄不明白,在山上何以建土墙,全用石头垒不是更方便吗?两人到了寺前,胡玉飞用手拍打寺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老和尚前来开门。 龙相生道:“我是方兴掸师朋友,特来相会。” 那老和尚少气无力地说:“请,方丈在禅房里。” 龙相生和胡玉飞来到禅房门口,见一个善后慈目的老和尚在灯下落团上打坐。 龙相生轻轻地说:“方兴大师,今晚打扰了。” 方兴禅师睁开眼睛,道:“是故人吗?悠悠二十年光阴一闪而过,山门无故人来。” 龙相生笑道:“大师乃一寺之方丈,四大皆空,我们此等俗人,怕给你带来尘念呀。” 方兴方丈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故人不来恶人来,想到清静也难成,一旦黄鹤回归去,留下也只有山空。” 龙相生受了感动,深情地说;“是啊,人总有归期,只在早与迟,大师想必比我们更看得开吧?” 方兴摇头道:“佛与俗并无不同,只在‘念’尔。然佛寺屡经骚扰,只增伤悲,哪能只念呢?少小人寺,经眼苍老,恍若一梦,又怎能不感喟人生短暂呢?” 龙相生无言以对,只有点头。 胡玉飞说:“这荒山野寺,什么人会来呢?” 方兴说;“除了官府的人外,就是‘同恶帮’的人来侵袭,弄得人心慌慌,不得安宁。” 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传进寺来;“方兴老和尚,快点开门,我们有事相告。”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头一个竟是黄酒佛无垢,后面的两人自然是他的随从。 方兴坐着未动,无垢老大不快,沉阴地说:“方兴,‘护清教’邀天下高手商议江湖大计,你也算一个吧?” 方兴冷冷地说:“我一个年老体弱的和尚能商议什么大事呢?” 无垢笑道:“不去也行,但对江湖百年不曾有过的盛会,总该献一个礼物以表诚意吧?” 方兴哈哈大笑;“贫荒野寺,除了满目青革,有什么可以值得献的呢?” 天垢说:“那就把贵寺的‘黄龙剑’献给大会吧!” 方兴一惊,无垢是如何知道黄龙剑在清元寺的呢?黄龙剑乃剑中之神品,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万不可落入无垢之手。他掩饰住内心的不安,慢慢地说:“清元寺是个不人流的寺院,哪有什么黄龙剑、青龙剑呢?” 无垢“嘿嘿”笑道:“寺不在大小,有佛则灵,人不在多少,有宝则名。清元寺里微不足道,黄龙剑却是光焰不灭的宝物,你识相点,快把它献给大会吧,那样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方兴冷冷地说:“我再次声明,黄龙剑本寺没有,请你到别处去打主意吧。” 无垢在一旁走动了两趟,笑道:“方兴,看在同是佛门弟子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可你不要舍命不舍财,人一死,再好的宝物也要易主。” 方兴冷“哼”一声道:“我还要坐禅呢,请便吧。” 无垢讨了个没趣,顿时火了,“嘿嘿”狞笑了两声,说:“方兴,这可是你逼我下手的,我不弄回去黄龙剑,不好向大会交待。” 他身后的两个人急忙走过去,走到佛像后,伸手欲拿石匣里的东西。方兴大惊失色,他们何以知道黄龙剑在后匣里呢? 无垢说:“方兴,你一定会奇怪我何以知道剑藏在石匣里是吗?告诉你,我的手下人监视你许久了。” 那两人从匣内取出剑,一个人递向无垢。胡玉飞突然身子一跃,伸手把剑抓了过去,无垢大惊,料不到胡玉飞敢抢他到手的东西,冷笑道:“小子,你不要坏了江湖大事,快把剑给我。” 胡玉飞笑道:“剑是清元寺之物,何以要让你拿走呢?你巧取豪夺,以为光彩吗?” 无垢“咦”了一声,恨道:“看来你这小于是要横竖插一杠子了?” 胡玉飞道:“不平之事,人人应管,我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放过。” 无垢哈哈大笑:“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佛爷面前竟神气起来了,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不知佛爷手段。” 无垢身子一抖,侧身前跨一步,一式“玉柱顶门”捣向胡玉飞的下巴。别看无垢所使的拳法普通,速度也不太快,可拳到中途,忽儿大起来,仿佛不是一个拳头,而是千百个拳头。 胡玉飞识其厉害,这正是佛门的“佛心拳”。他急忙拧身问跃,向后倒射一丈。 无垢“哼”了一声,大衣袖一展,斜身飘动,连环步迈起,极其巧妙地抄到胡玉飞的后面,胡玉飞急捉内气,使出独门轻功“石惊鸟飞”式,倏地弹身而起,随着,手一抖,黄龙剑出鞘。这的确是柄好剑,浑身透黄,闪着黄光,剑把处是龙头,剑光是龙尾,极像一条黄龙在腾飞。无垢身形一滞,思谋对策。他的身手虽然自忖极强,可不敢与黄龙剑碰,胡玉飞有神剑在手,顿时如虎添翼。刚才无垢连连出招,自己没有反击,这次要试试他的本领。胡玉飞身子一偏,长剑划了个半圆形,随之一纹,点刺无垢前胸,这正是他的“缠丝剑”神功。无垢仗着自己功深艺精,向左轻轻一退,使出一招“王莽篡位”大拳头砸向胡玉飞的后脑勺。胡玉飞反手一带,一招“舍生取义”刺向无垢的左肾部。无垢大惊,急忙由拳变掌,劈出极强的劲力,想展开胡玉飞的剑,哪知胡玉飞功力深厚,他竟没能如愿,慌乱之间,只好有挪。但晚了一点,被黄龙剑划断一根肋骨,他大叫一声,弹身后射两丈。 无垢与胡玉飞的功夫差不多伯仲之间,无垢若不是判断失误,胡玉飞是很难伤他的,无垢急忙取药止血,他的两个手下人一旁守护着。 片刻,无垢收拾完毕,恼恨地说:“小子,总有一天我要执你的皮。”说完,转身而去。 无垢走了,清元寺又恢复了宁静。 方兴说:“施主,保存着它吧,黄龙剑归你了。” 胡玉飞道:“这怎么可以,它是你们的镇寺之宝,岂能送给他人?” 方兴道:“你把它从歹人手中夺回,就理应归你,佛寺中藏剑,是对佛之不敬。” 胡玉飞沉默了一会儿,便把剑收下。 方兴说:“你们可到东房里去休息。” 龙相生与胡玉飞告退。 两人躺到床上,胡玉飞思绪万千,一会儿想到叶凤亭亭玉立的情影,一会儿想到神秘的王宫,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在护清教大会上可能出现的问题,久久不能入睡,他想了很多。 旭日东升,灿烂的朝阳安样地抚爱着宁静的荒山。龙相生已行功完毕,胡玉飞还没醒来。龙相生在他床前坐了一会儿,胡玉飞才一骨碌爬起来。 两人到禅房去和方兴告别,老和尚依依不舍地送到寺门口,直到他们远去才回寺。 胡玉飞在路上连蹦带跳活动了一下,两人便展开轻功急行。到了上午,他们又走了一百多里地,才算来到护清教所在地。 在一个大院里,站着许多人。靠北边,是一个用席搭的棚子,这棚特别大,专是为大会准备的。院子的各个门口,都有四个‘护清教’的高手守卫着,仿佛怕来的人跑了一般,在大院门外,搭了一个小棚子,门朝南,里面有三张桌子,桌上有笔砚纸墨,桌北坐着两个账房先生,靠西边站着一个青年武土,手按刀把,一丝不苟地站着。 胡玉飞到了近前,在小棚子边站了一会,见桌上的纸上写了许多名字。便问:“还要记名?” 东边的那个账房先生模样的点头哈腰地说:“是的,请问侠士贵姓大名?” 胡玉飞道:“我是积善堂堂主胡玉飞。” 那先生吃了一惊,似乎不信他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堂主,但他不敢问,马上提笔,龙飞风舞,把两人的名字记了下来。 护清教的人对他俩挺热情,立即安排住处。胡玉飞纳闷地问:“看来今天是开不了,他们想来个先礼后兵。” 龙相生点头道:“很可能是这样。” 两人洗完脸,又有小厮送上茶来。胡玉飞和龙相生住一间房,说话方便,没事,两人便议论开了。 下午,护清教的人忙碌开了,为晚上的酒筵做准备。 胡玉飞与龙相生躺在床上。胡玉飞说:“护清教想让我们好吃好喝一顿,迷糊住我们,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龙相生说:“不能小看这顿吃喝,说不定它会给一些人造成护清教宽厚仁慈的印象,那样就糟了。” 胡玉飞笑道:“到这里来的人没有一个无名小辈,谁那么容易上当呢?” 龙相生声道:“不可大意,护清教这么做有明确的目的。” 两人正谈论,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少林方丈无济样师、武当掌门人五元道人。两个人慌忙站起。 四人坐下后,胡玉飞问:“两位前辈何时接到的书帖?” 五元道人说:“我们十天前就接到了,考虑再三,还是来了。” 胡玉飞问:“家中事安排妥了吗?” 无济禅师笑道:“这个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龙相生道:“护清教晚上要宴请我们,是否拒绝出席?” 五元道人说:“那样不妥,会把事闹僵的。现在,我们还不知他们邀请这么多人,到底要商议什么事,所以,一切都要谨慎,免得出现意外。” 胡玉飞说:“前辈所言不差,我们要时刻不忘争取主动。” 龙相生说:“护清教又聘了不少高手,大师知否?” 无济禅师点点头,说:“略有所闻。” 胡玉飞问:“其他名门大派还有谁来?” 五元道人说:“到目前为止,青城派掌门人程尚武、华山派掌门人龙相生、峨嵋派的清惠道姑等已经来了,其他大派。如昆仑,恒山、崆峒、邛崃诸掌门人还没有见到,也许他们不会来了。” 龙相生说:“这几十年来,崆峒、恒山两派连遭不幸,大批精英尽失,现在已人才凋零了,护清教也许认为他们不足虑吧?” 无济禅师道;“有道理,从护清教选择的下书对象看,所来各门各派,都有一定的实力,所以我们要小心提防,以免上当。” 胡玉飞说:“护清教之举,是在于要吞并江湖还是想扶植党羽呢?” 五元道人说:“我看他们这是一石数鸟之计,能把所有前来之人尽皆收拢自然是好不过,收买几个门派也不错,上述两个目的都实现不了,趁此机会,剪除各派精华,使其各派大伤元气,武林也将从此一蹶不振,这样,他们就好统霸武林了。这也正是清廷对付江湖侠义之士惯用的伎俩。” 龙相生道:“不错,护清教正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只有齐心协力,方可度过难关。” 无济禅师说:“我们事先要联络一下,心里要有个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胡玉飞过:“那还要仰仗前辈从中周旋巧安排。” 无济禅师说:“我这就去找青城掌门程尚武。” 五元道人说:“不要那么急,免得护清教的人起疑。” 胡玉飞说:“最后总要有场拼杀,我们要作最坏打算。” 五元道人说:“这个是自然的,我们来时就已这么想了,面对邪恶,我们是从不低头的,委屈求全是没有前途的。” 无济禅师道:“你们多留神,我们告辞。” 两人转身出去。 胡玉飞内心一阵激动,接着便是紧张,慢慢地成了要做保护伞的自豪,他记忆着叶凤柔弱的肩头。 晚上,大棚子里灯火辉煌,八仙桌子摆好山珍海味。被邀来的江湖上的头面人物相继人座,刁鹏等人也终于出场。 桌子是摆成长方形一排的。东面是刁鹏等人,西面是胡玉飞、龙相生、无济禅师等江湖名流,当然他们的随从人员也列人其中。 刁鹏未开尊口人先笑:“诸位掌门、大侠远道而来,刁某特备水酒,为各位接风洗尘。” “请!” 刁鹏率先站起。众人只好相随。饮过一杯,刁鹏道:“今晚不谈别事,刁某与诸君一醉方休。吃!吃!”. 众人开始动模。开始众人还有些拘谨,渐渐便敞开肚子,甩开腮帮猛吃狂饮起来,觥筹交锗,亦不乏欢笑,人们心头的防线果然被“吃”去不少,敌对念头淡了。 席间,无济禅师想开口相问,怎奈刁鹏一副只顾“碗中物”的样子,他只好作罢。 二更无,人们才酒酣方散,各自回屋。 胡玉飞的酒量甚大,脸虽红,人却没醉。他笑道:“刁鹏的这一手果然高明,连我都以为是会朋友见!” 龙相生说:“也不算多么高明,要知道,一夜之间,那些轻敌之念,便会‘消化’的。” 胡玉飞哈哈大笑。 夜很静,除了院内柱子上的灯无精打彩地亮着,他们都进入了梦乡,院内更无人走动,仿佛这里是太平世界。 次日清晨,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气氛也开始紧张。吃过早饭,众人便到大棚内议事。掌门、大侠等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入内就座。 天气甚好,格外明丽的阳光从缝隙射进来,斑斑光点洒在人们的身上,暖洋洋的。 刁鹏特别神气,一身新装,在众人簇拥下,极其威严地入座。大棚内充满了大会特有的严肃气氛。 刁鹏以霸主自居,环顾了一下,说:“诸位掌门、大侠,我们请你们来,是为了商磋一件武林中最重要的事。近来来,江湖中屡出杀戳事件,惨不忍闻,我心中极为忧虑,这样下去,既不利于江湖发展,也危及黎民百姓的安全,严重影响社会安定。为了谨防类似事件的发生,上至朝廷,下至本教,都要求江湖成立一支‘肃歼灭匪’联盟,这样,江湖人士的安全就有了相对的、或者说绝对的保障。哪里如再出现贼人伤害武林同道之事,联盟将立即派人剪除贼子。有了江湖各道组成的联盟,贼人们就不能猖狂了。这样做,既利国,又利民,有百利而无一害,大家说好不好?” 要成立一个“联盟”,刁鹏的话一出口,众位掌门人、大侠便在心里嘀咕开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它关系到江湖的兴衰和江湖人物的生命安全。刁鹏一口一个国家、百姓,好像他时刻在替别人着想,他忘记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他把成立联盟,放到与国与家有利的因果关系上,那么,你不同意联盟筹备成立,岂不是反对朝廷、反对让天下苍生过太平日子吗?这确是不易反驳的事。但若江湖上有了联盟,不知会出多少事端,谁知他们安的什么心呢?如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么联盟岂不成了他们杀人的保护伞?当然光成立联盟是不够的,这不能满足刁鹏的胃口,谁会相信一只凶残的狼说,哎呀,我一见肉就胃酸呢? 他一定还有其他条件。 胡玉飞朗声说;“刁教主,既然成立联盟利家又利民,这么好的事谁会不赞同呢?请问,联盟怎么个组合法,什么人可做盟主,盟主有多大权限,盟中的高手如何对待盟主的指令,这都得有一些具体的规定吧?” 刁鹏笑道:“问的好!你是赞同成立了联盟的了?” 胡玉飞说:“如果联盟确保障百姓的生命安全,我怎能不赞同它成立呢?” 一个青年剑客恭恭敬敬地走到胡玉飞身旁,把笔砚放到他面前说:“请签名。” 胡玉飞说:“且慢,刁教主尚没答复我的话,我还不知联盟会成为什么样子,怎能签字呢?” 刁鹏一挥手,那青年便把东西拿走。 刁鹏笑道:“你说得有理,不过,你太过虑了,知道后签名,与知道前签名又有什么分别呢?” 胡玉飞刚要反驳,刁鹏用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胡玉飞才没有开腔。 刁鹏说:“武林联盟,是武林中最光明正大的组织,连当今万岁都非常重视这件事,特命要近日成立。联盟的责任是维护国家、百姓的安全,更注重保护武林人物的生命财产安全,坚决打击乱党贼子的胡作非为,联盟下设‘分盟’,分盟盟主可由名重一时的德高望重的前辈担任,联盟盟主由大家推选。联盟将造个‘信物’用来传达盟主的命令。联盟盟主有号令各盟的绝对权威,盟主一旦发布命令,各盟不得对抗,要无条件地服从,盟主有撤换分盟盟主的权力,有确认乱臣淫盗的权力,有向各分盟征收用金的权力,如确定哪一个是可杀之徒,盟主可直接派人铲除,旁人无权干涉。” 刁鹏兴奋地讲完,把已写好的条款黄绢子摊向众人说:“上面一切写得清清楚楚,大家看吧,看完在上面签名。” 众掌门、大侠都是一惊,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说看完就签名呢?我们未必同意加入联盟呀!刚才刁鹏列述了盟主的权力,众人便觉后脊发凉,直冒冷气—— 第九章 恶念付水 白衣亡魂 盟主的权力也太大了!生杀欲夺,谁敢保证盟主不会滥用这权力伤害无辜呢?谁又保证这不是危及武林的大阴谋呢?众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一旦加人联盟,便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了枷锁,随时都有被吊死的可能。 清惠道站开异言之先河,清朗地说:“刁教主,我们峨嵋拳派与世无争,是没有什么人会找到我们头上来的,我不愿加入联盟。” 她这么一说,立即有许多人同声响应。 青城派掌门程尚武说:“江湖武侠存在于世间,是为了个人自愿的行侠仗义,不是有组织地去对付什么,否则,吃粮当兵岂不更省事些?我们青城派弟子一向与江湖其他派别没有什么宿怨,更不会去找什么人的麻烦,我们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愿加入联盟。” “对。”华山派掌门人龙相生说:“我们华山派弟子都是忠信仁义之辈,既不去杀人,也不想被人杀,只想做个安居乐业的良民。我们不入联盟。” 刁鹏气恼道:“如果歹人找到你们头上呢?” 龙相生说:“不会有找我们麻烦的,纵然有,我们亦自信能对付,也不需什么人帮助。” 武当派掌门人五元道长说:“本门弟子,深居武当山,远离乡镇只一心向道,无有外心。白日饮朝阳,夜晚采星辰,没人无事生非,也不怕别人挑衅,一切事皆能自了,用不着加入联盟、求得外援。” 无济样师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我寺千百年来置身江湖争斗事外,也不许寺内的弟子生有异心,虔诚向佛,四大皆空,不愿多缠尘念,加入联盟。” 胡玉飞道:“积善堂本是自愿除霸安良的组织,既然有了自己的宗旨,也用不着床上架床,多此一举了,联盟我们不准备加入。” 众人各陈理由,没有一个派自愿加入的。 刁鹏大为恼火,把目光盯到丐帮帮主史云天脸上。无奈何,史云天说:“既然加入联盟有许多好处,我们丐帮子弟愿意加入,和官府一道把江湖中的邪恶势力剪灭。 在丐帮帮主史云天的鼓动下,又有两个无足轻重的小门派愿意加入联盟。 刁鹏哈哈大笑,说:“本教主并不强求你们加入,不过,联盟是正大光明的组织你们都不愿结盟,又何以言行侠仗一义呢?” 龙相生说:“刁教主所言乃一面之辞,联盟尚未成立,何以能证明它是让人信赖的组织呢?” 刁鹏指着他身旁几个人说:“这几位是在林泉隐居多年的前辈高人,他们对组合联盟都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侠心可鉴,难道我们身在江湖的人能无动于衷吗?” 胡玉飞道:“侠在心中,强人所难非大使之行径,刁教主张口侠、闭口仗义,在结联盟的问题上,就没表现出侠者的风范吧?” 刁鹏一时语塞了,同时也被激怒了。 罗奇斥责道:“你小子故意刁难教主,可见不是善良之辈,破坏缔结联盟,是何居心?” 胡玉飞道:“你说话要自重,不要把坏‘帽子’扣到别人头上,自己打份成圣徒。” 龙相生说:“是啊,把别人说得一塌糊涂,自己也就显得不那么容人了。” “飘缥黄云”沙争丈道:“老丈行走江湖多年,深感江湖需要一个强大的正义联盟,你们拒绝加入,正是不仁不义,对天下漠不关心的表现,或者说,你们害怕正义的力量强大,约束了你们的不规行为。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放弃邪念,回到正道上来,免得害人害己。” “白衣亡魂”冷丁说:“你们不愿加入联盟,是怕联盟将不利于你们,这说明你们心中有鬼。有道是,要防微杜渐,护清教有责任把邪恶消灭在萌芽状态。” “白发仙翁”钱明笑道:“我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事没见过?是鬼是人,我一眼便能分出,你们不愿加入联盟,是害怕将受到盟规裁处,你们心怀鬼脸,这个不言自白了吗?” “白云剑仙”柳玉龙笑道:“识时务为俊杰,加入联盟,你们一样有充分的自由,何必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地位呢?” 笑媚娘于一旁笑吟吟地说:“是啊,大家做事要痛快些,别那么不知好歹,错过机会,后悔莫及。” “广寒宫主”姬春花轻盈地说:“各位都是成名英侠,还是顺应时势为好。” “混元八极功”云先生笑着说:“老夫深知你们的忧虑,可那是多余的担心,盟主权力虽大,却不会滥用权力。” 胡玉飞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不是三岁的顽童,你说几句话,我们就相信不疑。联盟既然是正义组织,就该自愿加入才是,不该强迫入盟。” 刁鹏说:“联盟不强迫任何人入盟,但也不会放过破坏缔结联盟的人,为武者要恩怨分明。” 龙相生说:“不愿加入者便是破坏者,这不是变相强迫吗?” 罗奇说:“世上没有绝对的自愿。你有病就要吃药,可药苦你不想吃,我们就要强迫你吃下去,这可是为你好,所以,有时候强迫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须的,被强迫者是幸福的。” 程尚武哈哈大笑:“你真会混淆黑白。如此说来,我打你一掌,再让你钻我裤裆,也是爱护你了?” 罗奇大怒,见以此为导火索正好,便大喝一声,扑将过去,骂道:“你个工八蛋想占我便宜,我绝饶不了你!” 程尚武身为一派掌门人,自然有足够的敏捷,身子一缩,翻到一旁,罗奇一个抢步,掌劈过去,程尚武腾身而起,飞射两三丈外,一扭身,出了大棚子。众人也纷纷跟着奔出来。 整个大院围上了一层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刀客、斧手。他们一个个冷眉横对,不可一世。 程尚武并没有逃跑,他只站在院中等待罗奇。他外表虽然略带笑容,内心,却有些恐慌,对方的实力太雄厚了。罗奇冲到程尚武近旁,一个“跟步打捶”,捣向程尚武太阳穴,程尚武扭头一闪,使出“北腿”的绊脚一勾,左掌拍向对方后背。罗奇一拧身,向外转了一圈,随后一式“穿阳掌”插向程尚武小腹。他这一招极为怪异,可能是刚学的,不太熟练,显得有些生硬,那也令程尚武大吃一惊,他料不到对方会欺身如此快,无奈何,只好后仰倒地,紧接着一式兔滚,翻到一旁,虽然躲过一诏,可免不得有些狼狈。护清教的人哄然大笑。 程尚武在生命存亡之际,顾不上害臊,唰地抽出长剑,凝神待敌。 青城派是以剑术见长的门派,世有“青城十三剑,出手对方只有看”之说,可见不同凡俗。 罗奇见程尚武拿着剑,心里有些迟疑,不知自己是否也用兵刃,若以掌对敌取胜,岂不更好看?程尚武能什么呢?罗奇觉得程尚武不过如此尔,最后决定空拳对敌,当着群雄的面,胜了程尚武,那是多么美妙的享受呀!程尚武见事难两全,心一横,便全力以赴。罗奇身形一晃,走偏门掌切程尚武左肋,程尚武长剑一摆,身微斜,使出“流云十二剑”的首式“青光分絮”轻飘地划向罗奇的脖子。 青城派的“流云十三剑”看似轻柔,实则内藏奇刚,它的首式“育光分絮”正是这种特点的体现。他的剑上似乎有水银流动,一般寒气使罗奇大惊,他想急跃,晚了。程尚武的长剑乍然变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到了罗奇身上,他大叫一声,血光迸溅。程尚武不敢再击,只好到此为止。 罗奇负伤,击怒了护清教众人。 沙争丈身子一挪,飘然进前,冷笑道:“青城剑果然名不虚传,老夫领教几招。” 他一言未了人已展功,只见他人如云朵,飘忽不定。比罗奇的身法要高明,程尚武抱元守一,长剑从脖前出击,顿时青光闪耀,流影旋转。沙争丈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退,顺手向程尚武斜掌切下。程尚武贴身回剑来削,沙争丈大喝一声:“滚吧!”“嘭”地一声,程尚武被击出有一丈开外,口吐鲜血。 无济禅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刁教主,两下意难相合,我们只有告辞了。” 刁鹏笑道:“请便,我一向希望各位不要对护清教有成见,苦留难各位,岂不言而无信吗?” 他话音刚落,黄眉佛无垢蹿了出来,说:“教主,此间公事已了,我要找姓胡的小子了结私怨。” 她身如巨鸟,扑击胡玉飞。刚才无垢没在议事棚里,现在突然出来,胡玉飞有些惊讶,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举掌相迎“嘭”地一声,两人竟然平分秋色。 无垢狞笑道:“小子,你若能逃出佛爷的手心,我从此退出江湖。” 她两手向里一并,突然双掌齐击,胡玉飞不敢去按,黄龙剑立时出手,光雾凝重,杀气顿生。无垢身形微缩,向外一转,右手突地击向胡玉飞“日月穴”。“日月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若被重手法打中,片刻毙命。电光石火之间,胡玉飞倏地腾身而起,使出“鸳鸯腿” 倒踢无垢的头颅。两人的招法都极精奇,以快伴快,十分激烈。无垢似乎料不到胡玉飞这么难缠,不由惊“咦”了一声。他身体一矮,向右急闪,同时一转,面向胡玉飞,一掌击他裆部,胡玉飞身在半空,无法避开,只好双掌齐劈,希望借反弹之力飞射。但为时已晚,无垢身为前辈高人,自有其过人之处。“啪”地一声,无垢掌击胡玉飞的肋骨上,胡玉飞闷“哼”一声,飞出两丈外。他就地一滚,以剑拄地,站了起来。虽然他受了伤,可还是没有显出一点怯懦。 无垢哈哈大笑:“小子,今天就是你大限之期,接掌!” 他身体突然欺进,要把胡玉飞劈死于掌下。无垢如黄云一般飘向他,其快异常,他却浑然不觉,待无垢到了近前,他身子突然仰倒,甩手掷出黄龙剑,一道黄光射向无垢。 这一变化,不但出了无垢的意外,其他人也想不到胡玉飞会有破斧沉舟的勇气。胡玉飞却心里很清楚,今日如不签名,那是绝难生还,客气和胆怯没有用了,故而下了狠心。无垢的身手再高出一倍也避不开长剑,“噗”地一声,黄龙剑透体而过,血溅如泉,无垢瞪大惊疑恐惧的眼睛,至此他还不想认为是真的。他摇晃几下,几欲栽倒,狰狞地扑向胡玉飞,非要把他掐死不可。 胡玉飞向左一滚,右腿跪地而起。无垢挣扎了几下,倒地而死。 胡玉飞杀了无垢虽说下了必死的决心,可还是有几分后怕,无济掸师默念了声“阿弥陀佛”,知道大事不妙。 无垢一死,沙争仗大叫:“无垢兄,亡魂慢走,待我替你报仇雪恨。” 沙争丈身形欺到胡玉飞身旁,举掌欲击。龙相生身子一晃,一招“双龙推山”拍向沙争丈。龙相生与沙争丈的武功差不多,不分高低,龙相生双掌攻出,沙争丈只好抽身迎战他。 “白云亡魂”冷丁嘿嘿笑道:“就由我超度这小子吧。” 五元道人见事已不可收拾,只好迎住冷丁笑道:“胡堂主已经受伤,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冷丁嘿嘿一笑说:“我就专打你这出头椽子。” 他右手一摆,白影一闪,抓向五元道人的太阳穴,冷丁上来就下辣手,五元道人的功夫出神入化,右手轻轻向外一拨,化拿兼备。冷丁向后微退,腰一拧,使出他的绝学“穿心掌”,电闪般插向五元道人的胸膛。老道双掌向下一按,正好搭在冷丁的掌上,发打齐用,把冷丁推出文外,冷丁睑色铁青,思忖对策,老杂毛果然了得,人称“五元”他确是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他身子向上一纵,斜向下飞扑五元道人,冷丁这一招叫“孤掌难鸣”,意指出手伤人,没有对手,他一般不用这招,遇上劲敌才不得使出,不过,如果对手太强,使出它也往往弄巧成拙。冷丁射向五元道人,速度极快,老道急忙使出“九宫步”身法一转,想绕到一旁,谁知冷丁的这招绝学实在不同一般,他是身走弧形,半旋着击打的,五元道人想再游走,已经来不及了,“啪”地一声,被冷丁击中肩头,痛入肺腑。 五元道人大怒,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他双臂一抱,运起“太极球”神功。 这“太极球”功,是练“沾粘”劲的,只要“太极球”神功内劲沾上你,就别想逃掉,不过这功夫不易练成。开始练泥球,十斤左右,走太极拳架,单手棒球。待功夫熟练了,再加大泥球的重量。三年后换石球或铁球,直至球增大到一百二十斤,单掌托起,行走拳架如无球一般,大功告成。当然,也有毅力更强者,把球练到三百六十斤重的,此时双掌软柔如胶,两臂暗生神劲,任意搭在身上哪个部位,你都无法逃脱。 冷丁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一见五元道人运起太极术,便小心翼翼起来,他们再次相斗,冷丁便施展小巧功夫,闪展腾挪,就是不让五元道人靠上身。 “白发仙翁”钱明见一时难见分晓,便也走上去,说:“让老夫打发他吧。” 他走到胡玉飞身边,忽地发功,无济禅师只好用“般若掌”接下。 两个人都是绝代高手,这一斗,气势非常可观。内劲如潮涌,杀气动风云。 “白云剑仙”柳玉龙说:“看来只有我要他的小命了。”他又靠近几步,一掌击出。华山派掌门人龙相生本想接下柳玉龙的这掌,怎奈反应迟钝了点,胡玉飞的身子被一股大劲卷起,向西甩出去…… ****** 沸腾的狗肉锅冒着香气,那大汉却在向邱少清下手。他一刀扎下去,明明刀子陷下去了,他把刀子抽回,陷下的肉又复回原来样子。大汉惊呆了,以为撞上鬼,扔刀便逃。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丐帮的人,为首的正是化青。这小子很神气,穿蓝戴绿,也有点少爷公子哥儿的派头。 他来到邱少清的近前,看了一眼,对他大汉说:“快把他弄醒,我有要事问他。” 那大汉慌乱给邱少清灌下解药。 立时,邱少清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的人,说:“刚才总有人摇我的眼睛,你们看见了吗?” 化青笑道:“没有人捂你眼睛。是你胡想的。” 邱少清摇头说:“没人捂我眼睛,我为何要想呢?” 化青说:“我想起来了,是个小美人干的。” 邱少清哈哈笑了。 化青道:“你偷走我的秘发,该还我了吧?” 邱少清笑道:“堂主,我一个字儿不认识,没交情,这你知道,我偷秘笈何用?” 化青说:“你可以给小美人呀!” 邱少清笑道:“可我就一个人呀!” 化青道:“别装了,还是老实一点儿好,若惹恼了我,有你受的。” 邱少清一指刚才用药迷倒他的汉子说:“八成让这小子给藏起来了吧,我放在怀里的,现在怎没有了?” 化青朝那大汉一瞪,顺手一掌,把他打了一个跟头,喝问:“你个王八蛋,见秘笈了没有?” 那汉子吓傻了,语无伦次地说:“没……没见……什么秘……笈,什么……也没看见。” 邱少清看了笑道:“堂主,这小子也梦想有一天想超过你呢,不可不防啊!” 化青眼里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那大汉几乎吓瘫:“堂主,没有的事,我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对您老人家不敬。” 化青一脚踢翻他。 邱少清觉得好玩,又故意胡说了一通。 化青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不交出,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 邱少清笑道:“至少要请我吃几次狗肉。” 化青嘿嘿笑起来:“几日不见,你果然长进了。” 邱少清说:“你是重复几年前的话吧?” 化青盯了一会儿邱少清,道:“对付你,我看烧红的铁条最起作用。” 邱少清摇头道:“不对,正义和小美人才使我怜悯呢。” 化青说:“那小美人呢?” “我也同情,并打算帮助他们,不过,我喜欢帮助小美人,天真可爱的孩子,还有……” 化青笑了起来:“真想不到你会行侠仗义,更想不到你会行起侠来比谁都认真。” 邱少清说:“化堂主,你还没傻到底,孺子可教也。” 化青“嘿嘿”奸笑道:“你敢戏弄我?” 邱少清大笑:“皇上都是我的裆底下的,你算什么东西?” 化青脸色顿变,目光里有了血一样的东西,仿佛在酝酿什么。 邱少清说:“化堂主,我在你手下受尽了冤枉气,说你几句难听的,你也大够其本,你说是不是?” 化青慢慢走到邱少清面前说:“很好。”话还没说完,突然闪电般一指点中邱少清的“气海穴”。 邱少清毫不在意地说:“你又在我身上练习什么,没学会回家练,别像以前一样没规矩。” 化青见自己的“阴血指”没起作用,心头大骇,他不知邱少清修成了什么神功。 邱少清站了起来,说:“狗肉还没吃足呢。” 他走到肉桌前,又慢慢吃起来。 化青见邱少清不好对付,便有了退意,趁邱少清自己切肉的机会,悄悄溜走了。 邱少清微微一笑,没有追赶,独自一人痛饮起来,两番狂吃,不下五六斤狗肉,哺哺自语道:“这下可一辈子不用吃狗肉了。” 他摸了一下肚皮,弹身而去。 他行踪无着,任意飘流,走到一个山口前,遇上华山派掌门龙子兵,邱少清道:“老哥,你急急慌慌干什么去?” 龙子兵看了他一眼说:“护清教让我们去议什么江湖大事,多半没安什么好心。” 邱少清点头说:“那你们不去好了。” 龙子兵叹了一声说:“我们若不去,便给了他们口实,华山派将何以立足呢?” 邱少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看看去,护清教到底有多么厉害。” 龙子兵瞥了他一眼说:“小哥趁早别引火烧身。” 邱少清笑起来:“身为一代大侠,只会灭火,不会被火烧的。” 龙子兵心里暗笑,这年轻人真会往脸上贴金,竟自我标榜为一代大侠,不知为使者之难啊!他淡淡地说:“你若愿去,我们一块走吧。” 他们到护清教所在的大镇,邱少清见一些人在一座高大的馆子前进进出出,便知是个赌馆。他说:“朋友,我到馆子里溜一圈,你先去吧,若打不过护清教的人,快来请我。” 邱少清甩开大步去了,龙子兵只有苦笑。 邱少清在丐帮时,是经常出入赌馆的,有时竞呆在里面一天也不出来,当然这样的情况极少。可他只看热闹,谁大把大把地赢钱,谁汗流浃背地输钱,还有号啕大哭说要自杀的,却一点门道也没瞧出来。所以,他现在仍不会赌。 他走进去,见馆子里乌烟瘴气,便皱了下眉,走到东首的桌子。这里人围得多,叫得也响亮,旁边还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邱少清凑上去,见一个老头正如兽一样在旁边哀鸣。一个极为彪悍的大汉坐在他身边说:“你欠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你女儿给我吧,这已是我开了宏思,你女儿虽有几分姿色,还不值五百两银子的。若不识相,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老头子哭道:“大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相依为命,怎能让她到这个地方来呢?我也没欠你什么银子,都是你骗我来赌才输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大汉“哼”了一声,骂道:“老乌龟,敢赖大爷的账,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举手欲打老者,邱少清在人群中向空中一抓,“无影暗劲”袭向大汉,那小子还没明白过来,便被扔出丈外,邱少清趁机藏在围观的人中。 那大汉站起来欲骂,邱少清在远处用“无影隔山打牛掌”打了他一个嘴巴,那小子又栽倒在地。如此几次反复,大汉学乖了,不敢再想骂。 邱少清仔细留意了一会儿他们的赌法,便说:“我赌大的,谁敢赌?” 一个留小胡子的中年人扫了邱少清一眼说:“你赌多少?” 邱少清道:“一次十万两黄金,我输了,当场付给你们金子,你们输了,这馆子就归我了,你们滚蛋。” 那人“嘿嘿”一笑:“好硬气的主,不知你身上是否有货?” 邱少清道:“货就在附近。” 几个开赌场的人一商量,决定与邱少清决一胜负。 邱少清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玩了一会儿花样,赌开始了。 邱少清一上来没弄清他们怎么搞的鬼,头一局输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邱少清说:“再来,这次赌二十万两黄金。” 那留着胡子的中年人说:“我们可不是好骗的,你若没有金子,那可吃不了兜着。” 邱少清笑道:“我没有金子敢来吗?我发现了一座金库,里面的金子无穷无尽。” 赌徒们的眼睛闪着金子一样的光。他们虽然怀疑邱少清骗他们,可又希望是真的,赌到天黑,两方竟然扯平,没有输赢。 邱少清说:“你们把那老头放了,明天我带你们上山。” 这些人见邱少清说得极真,便不再怀疑了。 他们把邱少清看成了财神,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在赌场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邱少清便领着财迷们拿着镢头、铁锨上山挖宝。 来到镇东头,在一家十分气派的大院前,听到里边有拼斗之声,邱少清知道这里可能是护清教教址,便对财迷说:“快,洞口在这家大院里,那些抢宝的在里面打起来。” 几个开赌场的小子,本是护清教的爪牙,自然不相信邱少清的话,可金子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一见邱少清往里面跑,护清教的威严在他们的脑子里被金光冲淡了,唯恐晚一步金子被人抢走。 邱少清第一个冲进大院,外层的守备卫士刚要阻拦,邱少清向空中一个“空搂”,几个欲阻他的人被掷出去几丈外,他身后的财迷们也冲了进来。 这时,胡玉飞正被柳玉龙击飞,邱少清向空中一招手,发出一股极大柔劲,胡玉飞的身体便飘向他。邱少清手一摆,胡玉飞安然落地。 胡玉飞虽然被邱少清接下,可刚才被柳玉龙内家掌力震起,脏腑还是受了伤的。 邱少清的突然出现,使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虽然他们没有听说过他,可邱少清刚才的那一手如此从容,不能不使他们震撼。 龙子兵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对方的功力竟比自己还高,不知他如何练的? 刁鹏似乎知道了邱少清是救走单文生一家的人,他淡淡地笑道:“年轻人,好功夫。” 邱少清笑道:“你年轻的时候大概没有这么厉害吧。” 刁鹏脸一红,心中恼极,这小子倒挺会往脸上贴金。 其他相斗之人,这时也停了下来。 刁鹏问:“你们入院来何为?” 邱少清笑着说:“我领几个想发财的伙计来挖金子。” 刁鹏冷冷地说:“金子在哪?” 邱少清说:“藏金子的洞口,就在你们的那间大殿下面。” 刁鹏斥道:“胡说,这里哪有什么藏金子的洞口?!” 邱少清朝财迷们一摆手:“决,跟我来,金子马上就到手。” 邱少清一往里跑,果然不要命的跟着向里奔去。 刁鹏大声说:“青天白日,竟有盗匪入内,格杀勿论!” 护请教的卫士们一涌齐上,要把邱少清等人剁成肉泥,邱少清抡起拳头,一拳击去,那大殿便倾塌下来。轰!尘土飞溅。那几个财迷这时吓破了胆,趁房屋倒塌,人慌马乱之际,四下逃窜。 邱少清绕过追捕的人,又转了回来,对刁鹏说:“那大殿下确有一个藏金子的洞口,你不信挖一下便知。” 刁鹏几乎肺都气炸,两眼放射出吃人的凶光。大殿被毁,对成立联盟可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刁鹏的血都燃烧起来,但头脑却是清醒的,一教之主是不能轻易与人动手的,若胜过这小子好说,如果输个一招半式,那威严便被一扫而光。 他朝“西昆仑毒神”丁加尺看了一眼,示意他把邱少清碎尸万段。 丁加尺心中暗喜,教主头一个叫我,那是以为我老丁神功无敌也。他如黑云般飘过去,大掌门晃数下,轻轻按过去。邱少清立感有针刺般的疼痛,右腿一抬,滑步闪跃。丁加尺的动作不快,邱少清的挪移速度也不惊人,所以看不出两人有多大能耐。可丁加尺心里有数,自己所布毒气不能伤敌,那说明对方已修成金刚不坏神功。他迟疑了一下,思忖该如何下手。 邱少清受到毒气的侵袭,身体不适,这才想起昨天曾被迷药所迷之事,自己既然有些怕药,还怎么能大意呢?该死。他呆呆发楞,忘记了周围的大敌,回忆起以前的许多事。 他记得有时是不怕毒药的,那是十六岁时,误吃剧毒,竟连痛苦也没有。邱少清周身一颤,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了。 邱少清哈哈大笑起来。 别人也都愣了,两军对阵,危在旦夕,他却傻笑,这是何为? 丁加尺见机会到来,身如箭射,骄指射出两股“内劲真毒”点向他的双目。 邱少清大恼,想起左眼失去光明时的伤痛,身体顿化一股柔云向外一飘,右手以十层劲力劈出。邱少清的含慢而发的一掌,可使风云变化、鬼泣神惊,仿佛如有无数冰剑刺向丁加尺,又似要吞并一切的雪崩。 丁加尺魂飞天外,知道不能抗争,急忙收功护体,提气轻身,顺着邱少清如潮涌的内劲飞射十丈外。 丁加尺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也受伤不轻,他拿桩站住,不让人看出他步子不稳。 刁鹏见邱少清神功如此厉害,一咬牙,光影一闪,幻化出一个黄色海螺般的模糊雾状,似乎被风一吹,飘向邱少清。 众高手都是一惊,这种功夫正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离绕返还不散心法”中的“虚极迎刚”式。这小子已练到这种境界,骇人。 邱少清陡觉一个影子射来,身子急忙斜移,忽觉有股极强的柔劲缠绕他。就像污油倒进水里,再倒水时形成的一股暗流。油如劲,那么水就好比是空气。邱少清双臂一振,手成阴阳,如流水般向外猛甩,“嘭”地一声,刁鹏被扔出数丈外。 几乎在同时,姬春花、申灵、云先生、吴不恭如四道鬼影,各展绝世神功,向邱少清击去。以四打一,又都是空前的身手,这气势凌古铄今,闻所未闻。邱少清在瞬间内已不及抽身飞升,只好把神功提足,双掌划了个圆形,一振手,拍出四掌。轰!四个偷袭邱少清的人全被击飞,口吐鲜血。而邱少清也摇摇晃晃,身子不稳,从嘴角里流出殷红。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们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无济禅师双掌一合,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相救。” 邱少清不耐烦地说:“少罗嗦,快点迷命去吧。” 众人见状,只好结伴而逃。 柳玉龙等急忙欲截,邱少清一掌劈出,他们惊叫闪射。 刁鹏也受了伤,他己没有精力对付邱少清,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离。 邱少清如喝醉了一般,轻飘飘向东而行。脚下发软。他脑中仿佛升起一朵白云,风儿慢慢吹着它。 走了有二十几里路,他实在有些累,难受,便找了个僻静处躺下。可拼斗的形象在他脑中久久不散,反而越发清晰了。四个老东西的功力实在太高,酸、甜、苦、辣四种味道的劲压向他,如山一般向内挤,仿佛不挤死他不甘心。慢慢地,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邱少清因为不识字,很难借鉴别人的东西。像他偷了化青的秘笈,也不知上面是些什么,许多有益的东西他都无法吸收,虽然单仁永曾念过,但他都忘记了,纵有一两句记住的,也不知所云,故而,他要成为高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凭借自己所达到的境界,脑中所呈现的“内景”感受出来大胆地独出心裁,当然,这是有危险的,但是,生活的规律告诉他,在死亡中有他所寻找的微笑,怕死是不行的。只有靠自己去“异想天开”。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邱少清才站起来,这时,太阳刚从东方升起。 他活动了一下,发觉自己的伤已经痊愈,心中一喜,脚用力一拧,身子在空中旋转起来。他忽儿发觉,在旋转中,他有极为宁静的感觉,便不停地旋转。折腾了一阵子,他又腻了,便又想创新招。可从哪儿入手呢? 他毫无头绪,逛逛荡荡地走了一会儿,突听前面有叱咤之声。邱少清弹身而起,一溜烟来到一棵树下,见一个老者正和老太婆拼斗,两人的功夫都高到了极点,游动起来,只见身影,不见拳脚。 邱少清这时认出了老太婆就是他和单仁蕙在石洞里遇上的那位。 邱少清笑了起来:“真好玩也,在这里又碰上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老太婆拧身外跳,飘到邱少清的身边,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邱少清笑嘻嘻地说:“我想成为举世无双的高人,前来学习学习。” 老太婆差点把鼻子气歪,“嘿嘿”冷笑了一阵,说:“单凭你这句话,你永远也别想举世无双。” 邱少清笑道:“我的左眼叫我练‘灭’了,这不是成了‘无双’了吗?” 老太婆哈哈大笑:“亏你还知道瞎了一只眼,就是再瞎了另一只,也休想达到你的目的。” 邱少清看了她一会,慢慢地问:“为什么?” “你不配”。老太婆说。 邱少清淡淡地问:“为何不配?” 老太婆说:“就你这副榆木脑袋,还指望出什么好点子?” 邱少清不服气地说:“你怎知我的脑袋不是枣木的呢?” “石头的也没用。”老太婆笑起来。 邱少清有点沮丧。 那个老头子在一旁笑起来,说:“小子,为人要谦和,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又目空一切的顽劣之人,是难达上层境界的。” 邱少清大怒,斥责道:“老东西满口胡说,大爷走南闯北,吃千家饭,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奇事没听说过。还用你来教训我?我闭上眼睛都比你聪明。” 老头子轻蔑地说:“是的,你不是闭上一只眼了吗?” 邱少清脸色焦黄,说不出话。 这只瞎了的眼睛实在是他一块心病,它象一座冰山压在他火热的心头。他渴望完美,可瞎了一只眼,还完美个屁?那个金色的梦永远不能实现了。 他长叹了一声,刚才高涨的情绪消失殆尽,心中只有孤独与寂寞,仿佛满眼秋色。 邱少清欲走,那老头子说:“小子,你以为顶撞完我老人家就没事了吗?” 邱少清停下,问:“你要怎样?” “向我下跪求饶,我老人家若心情好,也许会开思的。” 邱少清说:“你先教我一遍吧。” 老者大怒,恶笑道:“你小子以为我‘九幽圣主’的话是说着玩的?” 邱少清说:“那要看你两三岁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老者见邱少清戏弄他,怒发冲冠,大喝一声:“我劈了你!” 掌一立,挥手砍去,老者的身手实在高绝,那掌在外人看来,就如他身体一般大,身掌不分。这正是老者的独门武功“西奇掌”。邱少清并不惊慌,向上旋纵,人在半空斜下来,顺手一掌拍向老者后背。对方的武功确已到了自化外力的境界,一式“老虎回头”,单掌迎了上去,“啪”地一声,两掌相交,邱少清倒飞两丈外落地,老者“噔噔噔”后退十几步远。 邱少清身在空中,没有凭借之物,倒飞顺理成章;老者脚踏实地,往后倒退,自然是技逊一筹了。 邱少清笑道:“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九幽圣主”气得脸色铁青。 老太婆也大吃了一惊,邱少清的武功之高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淡淡地说:“你果然有两下子。” 邱少清又笑了起来,说:“我们打个赌如何?” 老太婆问:“如何打?” 邱少清说:“你们两人可同时往我身上击一掌,不准打眼睛,我只有一只,再睛一只,我可苦了。如果我受了伤,就算白挨你们的;如果安然无恙,你们就把自己的所学告诉我,怎么样?” “九幽圣主”哼了一声说:“小子,就依你。” 邱少清点头,静立不动。 老太婆与邱少情无什么仇恨,并不想伤他,她知道自己一掌的力量,可邱少清向她挑战,她若不应,便有损她的名声。 两位绝代高手,一左一右,站在邱少清的两旁,同时运气发功,身形一展,忽地欺上来。只听“吱吱”几声响,两人的掌打在邱少清的身上,他们使出毕生之功力,可邱少清的身体弹性实在太好了,仿佛被两人的掌劲压没了似的,中间没有了障碍物,成了两人的对掌。他们的功力相仿,两人各退半步。 他们二人遇此情况,骇然变色。 邱少清也倍感奇怪,这是怎么口事?让人捉摸不透,他仔细地想了挨打时的情景,似有所悟。 邱少清道:“我没有受伤,你们两人该告诉我点什么了吧?” 老头子说:“我们既然赌输了,自然不会食言。我们两个本是师兄妹,同是‘红教’的门徒。后来,我慕‘黑教’的‘遁形’身法,投到‘黑教’,几十年来潜心修练,仍没有学到黑教的真功夫。这不,我师妹嫌我背叛红教,几十年后还来找我的麻烦。” 老太婆“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邱少清问:“什么是‘遁形’身法?” 老者道:“就是一种突然消失无踪的身法。这是确有实在的功夫,绝非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当然,神话中的东西,有许多也是被练功家证实存在的。它本不比红教的‘月娘身法’更高明,怎奈‘月娘身法’极难练成,而‘遁形身法’却有修行捷径。那知我人黑教几十年,仍没入其堂,后悔莫及。” 邱少清问:“你总得懂点什么吧?” “九幽圣主”点头说:“修行之理我全懂。各家各派,都有‘理’与‘法’两种秘密。 ‘理’在一派中,占重要地位,是万技之源,师长们是要讲明的,这是一般不避其本派弟子的;而‘法’却是师长们手中的珍宝啦。传授规格极严,无上心法很难学到。‘法’就是具体做法,即该怎么做,本是不神秘的,可师傅们就是保守不传。一个人纵是把本门的‘拳理’弄得再通,不知其法,仍是枉然,和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什么分别。要想据‘理’思,‘法’那就难了。我在黑教就是得其‘理’而没得其‘法’。‘遁形身法’是一种‘阴阳极化’,即没有‘阴阳’的手法,它超出了现实世界的诸多实相,进入了‘空’的境地。当然,黑教是佛教的一种,是不讲什么‘阴阳’的,道家才讲‘阴阳’,我是为了让你听懂才讲了它,……” 邱少清哪里知什么“阴阳”,他的一切成就都是拼命加机遇换来的。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他把黑教的功夫讲完。他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听懂了什么,或者没懂什么,只觉恍恍惚惚,仿佛身边有支蜡烛在闪光。 老太婆在一旁又补充了一些,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似乎一句也没漏掉,他对自己有了陌生感,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像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仿佛他自己要分成两个邱少清,一个是过去的邱少清,一个是现在的,或是将来的邱少清。 他有些恼火,甩胳膊踢脚折腾一阵子,那个陌生的形象或者是体验也没有被扔掉,无奈何,他只好听之任之。 邱少清向两个老人告谢,劝他们不要再斗,便栽栽晃晃向东走去。 两个老人看着渐渐远去的邱少清,似有不信天地还存在的思想,呆呆立着…… 走了一会儿,邱少清忽觉那个陌生的“邱少清”变本加厉起来,竟指责他是个笨蛋,邱少清大怒,骂道:“你小子逞什么能,没有我挺着,你能产生吗?你对我指手划脚,太不够哥们儿了吧?我们比兄弟都亲,连你都嫌弃我,我还活个什么劲?”那陌生的邱少清怔了一会儿,点点头,乍然不见,邱少清顿觉周身舒泰。 转出山坳,重上官道,一阵茫然袭上心来。 何去? 何从? 饥饿加上疲乏,使他举步艰难。 蓦在此刻——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自身后:“站往!” 邱少清陡吃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八尺之外,不由骇然道:“阁下何方高人?” 蒙面人冰冷如水地道:“这个你不必多问了。” “阁下意欲何为?” “杀你!” 邱少清心头大震,退了两了大步,栗声道:“杀我?” “不错!” “为什么?” “为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再说在下与尊驾无怨无仇……” “废话少说,死后你自会明白。” 话声中,出手如电,扣向邱少清腕脉,邱少清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下被扣个正着,登时肝胆皆炸,目毗欲裂,切齿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笑道:“错不了!” “阁下知道在下是谁?” “是本人奉命要杀的人!” “什么,奉命?” “嗯!” “奉谁之命?” “我不会告诉你,认命了吧!” 邱少清疯狂的吼道:“我永不认命,你……” 蒙面人伸指连点,邱少清砰然栽了下去。 他心中明白,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想不通谁会派人要他的命,这些年来,他东飘西荡,希望能习成绝艺,他自认自己还没有到对手林立的地步,何以还有人派人杀他。 蒙面人阴恨地又道:“小子,这只能说是你命该如此,死后别怨我,现在我把你吊在路旁树上,自然有好心人替你收尸,人们会为你惋借,好端端一个青年,何事想不开自缢道旁!”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根麻绳,打了一个活结,套上邱少清的颈子。 邱少清神志仍清,苦于开不了口,又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蒙面人玩这惨绝人寰的把戏,这不是偶然,是子定的毒谋。他有一种死不瞑目之感。 死,在一个真正的男儿汉心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得其所,死,并不如一般想象的痛苦,痛苦的是眼睁睁看着生命被毁灭而无法反抗。 蒙面人抓起邱少清,朝着道旁的横枝上一挂。 这种杀人手法不但卑鄙而且残酷,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是自寻短见。 任何一个高手,可以自断心脉,自戮死穴,或自碎天灵以求解脱,但象邱少清这种虽能武却无数的人,江湖中无藉之名,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谋杀。 邱少清虽有极好的内功基础,但穴道被制,与普通人并无二致,首先是一种问塞与窒息,继之血脉停滞,胸膨欲裂,那种痛楚,非笔墨所能形容,但更甚的是至死不知死因,这比有形的痛楚更深百倍。 痛楚升到了一个极限,便自然消失,剩下的是一种虚飘的感觉,然后意识由模糊而丧失、百骸齐散。 邱少清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结束了生命。 蒙面人伸手摸了摸邱少清的脉息,证明真的死了,才倏然飘逝。 邱少清知觉回复,发觉自己躺在一片冷硬的岩石之上,四肢百骸,象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睁眼看,一片漆黑,但可看到闪烁的星星。 他第一个意念是: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心念甫动,忽感数处要穴被重手点中,登时逆血返窜,全身虫行蚁咬,宛若被撕裂了似的,惨嗷声中,翻下了岩石,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再度苏醒,手足方一动弹,气血又开始逆行反窜,极度的痛苦,使他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身躯翻腾扭动,似乎是顺着山坡往下滚,不久,又告昏死过去。 如此周而夏始,死死活活。 这种痛苦,已超越了一个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 除了剧痛之外,脑海中已没有任何意念存在。 醒过来,又昏过去。 从山顶上一直翻滚到山脚。 衣衬尽碎,体无完肤。 最后,他连翻滚的力量都没有了,穴道被点,只一震便昏死过去。 失去知觉的人,无论多么长的时间,在他只不过是一瞬。 他又醒了,身上全无痛楚之感,明亮照眼,他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间陈设极其豪华的房间里,急忙睁开眼一看,什么房间,原来是躺在一堆细茸茸的杂草之中,午后的暖阳正端端地照在身上。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他站起身,施展了一下四肢,觉得原来的不适已烟消云散了。但浑身还是有点困乏,“还不再躺一躺,休息休息再走。”他想了想,便又躺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当邱少清再睁开眼的时候全已全黑了。此时他慢慢回忆起蒙面人将他吊死的经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他觉得奇怪,可想不出为什么,只好不去管它。 他漫无目地的,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走着,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声,把邱少清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定了一会儿神,自言自语道:“我的娘,连我都被吓一跳,平常人还不被吓死?” 他放慢脚步,四下观瞧。忽见前面三、五里外有三盏灯笼,摇摇晃晃,忽东忽西,是红、绿、白三种颜色。 邱少清觉得头皮发紧,身发麻,不由骂道:“奶奶的,怎么连我也害怕,堂堂邱大侠,还怕破灯笼吗?” 虽说他不住安慰自己,心跳却没有减慢。当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在向灯笼靠近。 等离灯笼约还有五十丈时,那三盏灯笼忽地加快飞速起来。 邱少清大惊,弹身便追,大叫道:“哪里走,小子们,还想吓我?” 他在用声音与自己壮胆。 三盏灯笼还是不停地前挪。 邱少清凝聚目力,仔细察看,不由大叫:“乖乖,是鬼挑着灯笼,怎么没人?”谛听了一阵,也没发觉有脚步声。 邱少清不由站住了。 挑灯笼的分明是人,可为什么看不见呢?这些小子们好像在引我上当,总不会让我去做新郎吧?又不知安的什么心—— 第十章 鬼灯幻影 灵山玉奴 邱少清停下,那灯笼前行的速度骤然慢了。 邱少清突然运功急追,三盏灯笼突然奔向三个方向,邱少清只追东逃的。 以邱少清此时的神功,只要对方是人,就追得上,瞬时之间,那灯笼与邱少清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小,可也就在这时,灯笼灭了,邱少清眼前一片漆黑。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天下怪事无穷尽, 邱少清今晚丢了人, 来日虽长空茫茫, 大漠荒山葬此身, 这时,刚才灭了的灯笼又在前面亮起来。 邱少清不打算再追,便在后面跟下来。 那么三盏灯笼到底是怎么飞跑的呢?自然是人控制的。不过,不是用棍挑着,而是用细长,柔而韧的线挑着,这自然需要有极其高深的内劲把线逼直,才可如铁丝般挑着灯笼。 那么邱少清何以没有看见人呢?这都是他一只眼缘故,如果他左眼不瞎,对方的花招再高明也没用。人往往有这样的感觉,你闭上一只眼,明明看看那东西在那个地方,你伸手却抓不到,必须再往前一点才行。 三个精明的挑灯人所用之法与此类似,当然,他们的轻功也踏地无声。 三盏灯笼又慢慢合在一起,在前面引着邱少清。这样走了大概有三十里,来到一个小山庄。前面的三盏灯笼不知使了什么法,看不出有什么变动,便挂在了一家大门口上,邱少情感到周围阴森森的。 灯光下,双扇大门上的白纸黑字异常醒目:请鬼入门,人不能进。 邱少清一个大字不识,自然不知上面写的什么。但是,他觉得门上贴白纸总不是好事。 他有些胆怯,想逃走,可又觉自己要啥没啥,如果连胆量也没有,那还称什么大侠呢? 他安慰了自己一阵,走上前去,用手一推门,哗啦开啦,随之便是一具骷髅搂向邱少清,这实在太突然。 邱少清几乎魂飞天外,正要击打,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如暴风雨般的暗器射向他,实在不幸,又一根淬毒细毛针射中他的右眼,邱少清“啊呀”一声,再也不顾什么鬼怪,伸手拨针,可什么都晚了,眼前的光明全部消失,他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之中。 邱少清的心终于沉到海底,紧接着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两掌抡起,不顾一切地拼打起来。顿时,墙倒屋塌,飞沙走石,尘烟滚滚,天昏地暗。 远处,传来三声奸笑。邱少清闻声飞扑,哪里能找到人呢?他想骂。想叫、想哭、想恨,但这一切都不能表达他的恐惧和绝望。 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越怕失去什么,你就非失去不可。邱少清不怕死,却怕瞎了右眼,可终于还是瞎了,伴着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长夜,想到此,他真想一死了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嚎叫了好久,终于累了,从眼睛里滴出带血的泪。他的牙关几乎咬碎,他的筋几乎绷断,可找不到敌手,有什么办法呢? 他站在那里许久,才跌跌撞撞地离去。嘴里却不住地说:“我要记住这个地方,我要报仇!” 他已分辨不出东西南北,更不知道哪是路,只知道跑、跑,他要把心中的痛苦与无奈发泄掉。一夜间,他不知走了多少里,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是感到身上有些冷,寒风刺骨,他能闻到雪味。多么奇怪,人一眼瞎,鼻子却特别灵了。 他一夜间已跑出几百里,闯进森林,来到了终年积雪的高山。 他头栽进雪里,再也不想动了。 洞中的空气在浓缩,光线也越来越暗。刁赞欲火高涨,正要进一步施为。 忽地,一个幽灵一样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身旁,他悚然一惊,对方翻腕一掌击到,刁赞避无可避,“嘭”地一声,被击出丈外,刁赞顾不上再穿衣服,就势一滚,如丧家之犬般地跳进水里。 刁赞赤身露体地逃出水面,大叫:“李全章果然在里面,快去救月娘姑娘,她被李全章制住了。” 柳妙云见习赞光着身子出来,脸色羞红,但听说月娘被李全章制住,心里慌了。 刁赞说:“快去救月娘,我的衣服被李全章剥光了,月娘的衣服也剩不下了。” 柳妙云率先跳入潭中,刁赞的四个随从高手迟疑一下,也全部跳进水里。 李全章解了月娘的穴道,冷冷地问:“你们也是为龙参而来”? 月娘只好点头。 李全九说:“别做梦了,还是保你的小命要紧,拿上那小子的衣服,快滚出洞去。” 月娘本想道谢的,听他恶语恶声,顿时站起离去。 外面的人闯进来,正好与月娘碰了个顶头,月娘满腔怨恨,正要向刁赞的四个随从发泄,柳妙云惊叫道:“没有什么事吧?” 月娘点点头,“哼”了一声,没有找四个人的麻烦。 那四个人见习赞的衣服还撂在一边,便拾起来出了洞。 他们又一同上了岸,刁赞说:“见到李全章了吗?” 四个人直摇头。 刁赞笑道:“老子虽然挨了一掌,却发现李全章的行踪,值得。” 月娘“哼”了一声说:“快放飞龙。”五个小子听说要放“那玩艺”,吓得拿腿便跑。 刁赞不愿再和两个少女拼斗,那毒虫着实可怕。 月娘见他们逃走,也多少出了一口气。月娘说:“我们怎么办?李全章确实在洞里,不用说,龙参就在他身上。” 柳妙云迟疑地问:“我们能得到吗?说不定一会儿又有人前来夺宝。” 月娘没有吱声。 约过了半个时辰,忽听有个人说:“小主人,那深潭就在前面。” 又有人来了,原来刁赞逃跑之后,便在山林里大叫,说李全章在北面深潭的洞里。他想让众人去闹,他来个混水摸鱼,渔翁得利。 刚才来的两个人正是听了他们的大声喊叫后,才知道有这么个深潭的。 此时两少女的衣服也基本干了,不再有狼狈之相。 走到潭边的是两个少年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美书生,手中拿着一把玉扇,十分潇洒,可谓人中之佼佼者。他身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瘦弱,表情冷漠,似乎老于世故一般,或者对世事一切采取轻蔑态度,总之,他的年龄是和脸上的表情极大不协调,让人感到残酷或者滑稽。 书生源了一眼两个少女,笑道:“两位姐姐请了,李全章是在潭下面的洞里吗?” 他那雅儒风度和令人心折的温文和气,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回答。 月娘说:“不错,你们也是为龙参而来?” 她心中有些好笑,这么两个弱不经风的文弱人也想抢宝,实在有些荒唐。 那书生面容一正道:“玉章,下去看看。” 那少年答应一声,如一条鱼儿扎进水里。 柳妙云看了书生一会儿说:“你们读书人,为何也要抢龙参呢?” 那书生“哈哈”笑道:“龙参乃天村地物,有德者居之。我所以要夺龙参,实为利国利民尔。” 月娘“哼”了一声,觉得书生是个伪君子。 书生笑着说:“现在江湖匪盗横生,危及百姓安全,为国为民,我都有必要取到龙参。” 月娘说:“你取龙参是献给皇上的?” 书生摇头说:“非也。我和你们的目的一样,也是为增长功力的。” 两少女这才吃了一惊,真看不出眼前的书生也是江湖哥儿。 过了一会儿,又有十几个人靠上来,很显然,他们也是为龙参而来。 一个粗嗓门的剽客说:“喂,穷酸,李全章是在这潭下的山洞里吗?” 书生轻笑道:“粗佬,你问这潭水好了。” 那人张口骂道:“放屁,我若问潭水还问你?” 那人话音没落,书生用扇子一点水面,回手一指那人的嘴,潭面突然击起一般细浪柱,快捷无比射向那人的嘴里。那家伙没料到会有这么一着,“嗷”地一声,仰面倒地,门牙被水柱击掉好几颗,脸涨成了猪肝。 他站起举掌欲击书生,手到中途又颓废地放下了。假如刚才是书生有意为之,那功力却实在太骇人了,他怎么能是对手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这不会是潭水自动飞射出来的吧?众人都这么想。 书生双手倒背,如无事一般,这更使人对他有种不可测的神秘感觉。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刁赞五个人才又回来,他们乐哈哈走到近前,刁赞说:“怎么样,是我发现的李全章,这家伙实在狡猾之极。” 书生笑道:“等我得到龙参,要好好谢谢你。” 刁赞眨巴了几下眼笑道:“你开什么玩笑,你若把龙参得去,那我来干什么的?” 书生说:“你来不是在山林里叫唤的吗?” 刁赞被气笑了:“好玩也,我以为天下除了我,不讲理的人没有了呢?这又来了一位,真是层出不穷呀!” 书生淡淡地说:“为了大事,在某些时候,可以不拘小节吗?” 他说得那样心安理得,似乎他在为了众人牺牲似的。 刁赞第一个不买他的账,冷嘲道:“你为大事,我为了献给皇上,天下还有比忠于皇上更大的事吗?” 他此言一出,众人大哗,这才知刁赞是这个目的。 那书生并不示弱,淡淡地说:“忠于皇上固然重要,保卫皇上的权力不是更重要吗?” 刁赞“嘿嘿”笑道:“凭你还不配说这话。” 书生不屑一顾地问:“倒要请教,你老兄是否配呢?” 刁赞大言不惭地说:“我当然配,谁能比我更有资格说这话?” 书生不愿与他争论,把脸转向一边。 这时,水面上露出一个头来,是那个叫玉童的少年。他两手一挥水面,突地射上岸来。 这一手轻功连刁赞自愧不如。人按水的浮力该有多大,他能借这么点小力飞射而上,可见轻功高明已极。 玉童上了岸,擦了下脸上的水说:“洞里没有人,四处我都换了。” 书生问:“有出口么?” 玉童指着石壁的中部说:“在那个地方有个隐密出口,但李全章不可能从那里逃走,他还没有御空飞行的本领,不过,他可施展‘壁虎爬功’出去,这只要问一下两位小姐,看到李全章出去了没有即可。” 书生点点头,转脸问:“你们没有看见李全章出去吧?” 月娘点点头。 书生沉思了一会儿,突地扑进水中去了。 刁赞等人一惊,刚要跟着下水,玉童冷声说:“你们要小心了,龙参是我们的,你们还是远离开些为好。” 刁赞刚才还没有多么看重他,只不过觉得轻功高而已,现在才把他看成“大人”了。他嘿嘿笑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和我习大爷相提并论。龙参不折不扣姓何才对。”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下去看看吧,不然书生把龙参独吞了?” 刁赞一想不错,在上面不会有龙参的。他纵身往下一跳,玉童极为老练地前跨一步,右手搭在刁赞腿上,电光石火间,刁赞不但没跳进水里去,反而被玉童一招“大回环”式,扔出一丈多远,摔到地上。 这下众人哗变,都有跃跃欲斗之势。 刁赞腾身跃起,一招“飞鸟投林”扑向玉童。刁赞含恨出手,巴不得一下子置玉童于死地。自然用上了全力,掌劲如潮,快极无比。 玉童似乎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玉重”,他好像没有什么感情一样,表情还是那么冷漠,身形微转,飘然而起。很显然,他的轻功比刁赞高明许多。 刁赞一招不中,反臂劈掌,玉童头一缩,如鱼儿般游到刁赞身边,照刁赞大姆脚趾用力一踩,双掌微旋,拍在刁赞的小鹰上,一声嚎叫,刁赞飞出两丈多远,滚地不起。 玉童的动作快而脆,完全是名家风范,使所有目睹的人都惊呆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刁赞的脚趾可能被踩坏了,疼得他呻吟不止,小腹被打得也不舒服。 他的四个随从高手一涌齐上,各摆兵刃,要把玉章立毙当场。玉童一声清啸,飞旋而上,身在空中走了大半个圆形,扑到一个围攻他的高手身后,间不容发之际,双掌打在那人后背,一声哀叫,人飞了出去。 随着玉童身子一晃,斜插到两个高手中间,他左右开弓,拍打在两个的助部,两高手口吐鲜血,甩了出去。剩下一个高手一刀刺来,玉童如鸟儿似的一下跳到刀背上,飞起一脚踢中那人的下巴,那人嗷嗷叫着滚到一边。 玉童得了全胜,脸上却没有欢容,似乎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刁赞没有受伤,他见手下都成了这副熊样,忙鱼跃而起,使出家传绝学“无影拳”,连晃急闪,抖出几个身影,一拳击向玉章太阳穴。玉童并不惊慌,连转两次,便躲过刁赞的怪招,头一低,使出“阴阳撞”,头碰到刁赞的裆部,一声惨叫,刁赞再也站不起来,手捂裤裆,在地上翻滚。 一般高手,是绝不用六阳之首(即头),去撞击人家裤裆的,在他看来,只要胜了对方,什么法都是好方法。 刁赞虽没被废,抢宝恐怕是不成了。 而另外的高手们却拿不定主意,不知是下水去还是静观动静。 月娘、柳妙云见玉童如此利索地收拾了刁赞,不由心里升起对玉童的钦佩之情。 书生钻入洞内,身如轻云,毫无声响,他靠着壁向里走。他凭特有的敏感,停在一块不显眼的怪石前站了一会儿,猛用真力“哗啦”一声,那怪石一挪动,露出一个口来,李全章正在其中吃着龙参。旁边还放着一只没吃。石洞门一响,把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及反应,书生如幽灵一般冲进去,把那只龙参抓在手中。 李全章想反击时,已经晚了。以李全章的武功,原可能保住龙参的,怎奈自从刁赞入洞,他就心惊肉跳,顾不上寻找其他配药,便在缺少两味药的情况下吃了一只龙参。就在他快吃完时,突觉身子不适,恰巧,书生也打开了石洞门,这样书生才把龙参抢到一只。 李全章两眼发红,欲要拼命,书生一笑,飘然而去。他不知李全章双目发红,一半是药物起了反应之故。李全章心如火烧,他想与书生动手也没能力。 书生轻易得到龙参,哈哈大笑:“喜从天降,上苍助我。” 他手托着诱人的龙参,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说:“看见了没有,这是世上仅存的一只龙参,它姓江了,归本少爷江俊生所有。哈哈……” 众人的眼里闪着贪婪的光焰。 江俊生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故而也不怕他们看。 刁赞见自己弄巧成拙,几乎气死,大叫道:“小子,你快把龙参交给大爷,否则,护清教绝不放过你!” 江俊生哈哈大笑:“护清教算个屁,那些废物只配和三流人物交手。” 刁赞骂道:“小子,你少狂,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江俊生笑问:“是现在还是以后?” 刁赞说:“用不了多久的。” 江俊生摇头道:“我可没兴趣等,你们这群废物在这里玩吧,小爷要告辞了。” 虽然有几个人想冲上去抢夺,但慑于对方的武功,一直没敢动手。 江俊生和玉童离去后,这群人互相抱怨起来,刁赞“哼”了一声,和四个手下回总教去了。 江俊生得了龙参,心里高兴无比,和玉童来到山脚下,从一个小口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药物,用在家带来的小缸煎起药来。 两个人在山脚下捣弄了半个多时辰,江俊生才把龙参吃下,玉童喝汤。龙参的价值是不可低估的,汤的作用也不小,两个人都受了极大的益处。 他们吃过后,便仰躺在石板上睡起来。 月娘与柳妙云两人无精打采地走出山,来到一座茅草屋前,月娘说:“我又累又乏,今天在这小屋里过夜吧。” 柳妙云“嗯”了一声,两人走向茅屋。屋子不太大,里面收拾得却挺干净。靠北墙有一张空床,上面有席,只是没有衣物之类。 月娘说:“正好,像是专为我们准备的。” 柳妙云一句话也没说,扑到床上,倒头便睡。 外面起风了,凉凉的有催眠曲的作用。 月娘刚要进入酣甜的梦乡,忽闻到一股酒味。她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陡见一个老乞丐对着她们笑。那笑忒也古怪,让人分辨不清是什么表情,是馋还是乐。她一拉柳妙云,猛然坐起,睡意被吓跑了。 老乞丐嘿嘿笑起来:“两个小女娃儿,别害怕,我喜欢你们,不然早把你们赶出去了。” 月娘还是向后退了一步,唯恐他那邋遏气扑到身上。 老乞丐并不介意别人对他的厌弃,往床上一坐,破鞋子甩到一边,颇有济公和尚之风。 柳妙云颇能福至心灵,惊喜地问:“您是活济公前辈?” 老乞丐眯眼点点说:“你果然聪明,认出老夫,便有三分福气。” “活济公”在武林之中可是盛名传天下的人物,只是他很少涉入江湖是非,偶尔施神术为人解除病痛,所以,也没有人把他列入高手之列。其实,他的武功之高,实难叙说。 两个少女巧遇活济公,也算没白来一趟。 月娘说:“前辈您说我们有何福气呢?” 济公说:“老叫化一生爱施舍,你们说怪不怪?” 两人忙道:“不怪不怪,您老人家就是一副菩萨心肠。” 济公“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人的嘴挺巧,我一个乞丐倒要时刻施舍,这就是天下最怪的好笑事,为何不怪呢?” 两少女不知如何言语。 济公说:“我老人家近来无事,取雁荡之灵气,拮黄山之奇光,制成两颗‘九转大还金丹’,正想找两个有福人施舍,就碰上你们,这不是你们的福气吗?” 两少女闻听,芳心欢悦,连忙下跪,齐声道:“多谢前辈栽培。” 济公摇摇手就:“起来起来,我老人家不喜欢俗礼,你们来雁荡山,本为龙参,虽未如愿,可得此‘金丹’,也没白跑一趟。这‘金丹’之功效,仅比龙参稍次,但也可增你们二百年功力,这是你们的造化,要好自为之。” 两少女几乎乐不可支,这天大的好事怎能不使她们感激万分呢?不由自主地又重新跪下叩头。 济公说:“待你们服下‘金丹’,我再传你们一手‘化形艺’轻功,便可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了。” 两少女满脸笑开了花,这真是有福之人不要忙,无福之人奔断肠啊!两个人齐声称谢,完全把她们师傅“太白上神”的话忘到了一旁。 “太白上神”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从来不认为天下有比他更厉害的人,自然也认为没有更妙的神功。所以,他对自己的门徒立下界规:学习外派武功者为欺师灭祖,死! 两少女听说“活济公”传她们心法,顷刻间便可成为不可一世的高手,她们师傅的“金语良言”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活济公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两枚如杏仁大小的金黄小丸,掂了一下,递给她们,慢慢地说:“把‘金丹’衔在口中。赤龙搅华池神水,溶归丹田,不可用力咬嚼。盘坐行功。” 两人依言而行。 活济公说的“赤龙”就是舌头,“华池神水”是唾液,古代练丹家为了守秘,才创出许多代名词。 两少女心里对活济公充满了崇敬之情,自然把他的话当成“仙音”。很快,两人便进人功境,金丹慢漫消融,进入她们的血气中去,变成修行的功力。金丹溶了,她们感到满口余香,仿佛进了一个明媚灿烂的花的世界,流泉潺潺,曲径通幽,鸟鸣声声。 活济公哈哈一笑,下了床,赤脚在地上走了一圈后说:“好了,你们起来,我传你们旷代绝艺。” 两人恭敬而立。 活济公说:“‘化形艺’是超脱五行之术,练到极处,人便归空,如太乙之气,如祥云,包于天地间,小而言之,可化实为虚,真真假假,使人难以捉摸,或轻风或细雨,任尔为之。” 两个人听得入迷,不由神往,对活济公也就更加感到有种不可测的神秘感了。 活济公身形拧动,腰似螺旋,双手如云行空,脚走“s”形线。其实,他的脚法所绘之线乃太极“阴阳鱼”之形也。这样看,他也没超出什么“五行”之外。 活济公说:“我之所动,乃求之大静,无大静则无‘化形’,没大动也无大静,小娃儿要好生悟之。别看我脚走‘阴阳’实为超出‘阴阳’也。” 两少女目露奇光,不住地点头,她们依活济公所授之法,在茅草屋外练起来。两人完全被一种神秘感所笼罩,练起来心无杂念。 两人练了有一个时辰,金丹之力渐生,身法由慢变快,渐渐极快,幻景开始出现,两人忽如旋风急来,犹似黑云压项,慢慢身形淡化,人成了看不分明的影子。 突地,两人飞升而上,在三丈高处如气球般破灭了,什么也看不见,骤然却出现在活济公身旁。 老叫化子拍掌哈哈大笑:“成了,成了,老叫化终有传人在世间了,没辱没了祖宗,哈哈……” 月娘与柳妙云也被自己如幽似幻的身法惊诧,若不亲自经历,说什么也不相信人间还有这种功夫。两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等她们两人回过神来,活济公早已不知哪里去了。月娘叫道:“前辈……师傅……” 柳妙云也叫,哪还有人声。她们在茅草屋前站了好久,柳妙云道:“既然师傅他老人家不愿再见我们,那我们就走吧?” 月娘点头同意。 两人此时和以前已大不相同,虽然没有了马,但他们的去势更快,一阵风似的出了雁荡山。 回到野岭,她们慢慢走进石头墙大院,一个年约六旬的长须老者正坐在石头上看书,两人上前躬身施礼,叫道:“师傅,我们回来了。” “太白上神”点点头,继续看书,两个人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太白上神”看完了书,轻轻合上,才眯眼笑问:“你们有何收获?” 两人对视了一番,月娘道:“我们没有得到龙参,它被一个叫江俊生的书生抢去了。” “太白上神”“噢”了一声,似在沉思。 柳妙云用手戳了一下月娘,朝她挤眼,月娘点头,又说:“师傅,我们虽没得到龙参,却得到‘活济公’老俞辈的指点,神功有了长进,也算没虚此一行。” 她们两个完全可隐瞒下这事,因为“太白上神”并不知活济公传艺之事。可两个人认为那样便欺骗了师傅,于心不安。她们更知师傅对门规一向看得很重,可自己有了长进,是件特大好事。师傅是会宽容的。 这是她们天真的一面,把事情看得很容易,什么事都可以由大化小,由小化了,而事实上世间有许多死角,那是此路不通的,谁若以天真聪明去碰,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太白上神”一听到两人沾沾自喜的叙述,肝仿佛被火烧了一样,手中的书猛地击向月娘,眼珠子快要暴出,大声骂道:“畜生,敢欺师灭祖,还有人味吗?我们本派的武功你们精通了,不向为师说明,私下另拜他人,天理不容。” 两少女吓得脸色惨白。 “太白上神”的武功虽高,但容人之量却小,听了月娘的叙说,感到自己的威信又受到了损害。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一个人越自负,他对虚荣就越需要,谁若有意或无意,打破了他的心理上的平衡与陶醉,他非扒你的祖坟不可。 “太白上神”就是这种人,即使他的弟子触犯了他,也绝不饶恕,他不能让什么“活济公”侵犯他的权威或分享师傅所该有的荣誉欢乐。 他周身气得乱抖,两眼终于射出骇人的厉芒,突然转身出手,一指点向月娘的上丹田,要治她的欺师之罪。若是这一指不幸被点中“印堂穴”,那么,月娘的一缕香魂便将永归黑暗,谁也救不了她。 柳妙云在一旁吓得魂飞天外,师傅就这么下绝手呀!她急忙向前一晃,用手撞开太白上神的手臂。这若是以前,柳妙云想如此也不能为,现在却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太白上神”被徒儿突然破了一招,不由一惊,这丫头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竟能发功无象,连我都躲不过? 这当然是极短的闪念,清醒的理智马上被惊与怒所代替,或者还有几分羞。他一向睨视天下,不做第二人,今天活济公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徒儿,她们便比自己似乎还强,那么,自己的高手之名还何以存在呢? 惩处两个不义之徒,在他看来,就是打“活济公”的脸,相应地也就等于他胜了“活济公”。如果他能胜两徒,或许心里还好过点,怎奈他下手太狠,发招置人死地,他的徒儿为保活命,自然来不及顾全师傅的面子了。 “太白上神”急使“白龙爪”罩向月娘头颅,这一把又快又狠,月娘只好使出“化形艺”摇身挪开。太白上神见一招又空,怒火更炽,降不服一个丫头,那真是面颜丢尽了。 他自然不知“活济公”不单是指点了她俩,更重要的是给她们眼了“金丹”,增了近二百年功力。若没有“金丹”的药力相助,八个“活济公”也不能命她俩在两个时辰内脱胎换骨。 “太白上神”如知道这些,也许火气会小一些。然而,阴阳差错,致使误会更深、对立愈烈。 “太白上神”终于使出得意绝技“神龙易骨”,身子腾空而起,成半弧形,果如一条白龙行云在天,双爪齐舞,仿佛从四面八方向月娘抓下。这手功夫,他还没传给他的弟子,但是,两个人是听他提起过的。所以,他神技出手,两少女便惊呼起来。 “太白上神”的身法急如雷霆,势若惊电,月娘只好提聚功力,再次运起“化形艺”向外摆移,同时,手似舞荷,向右旋拨了一下。太白上神忽觉一股极强劲力袭来,身形一滞,月娘便轻轻巧巧地躲了过去。 “太白上神”落地,脸都气黄了,杀不了两个过徒,他真有不想活之势。他一时无法梳理他的思绪,怒火这条怪龙把他的心境搅得一塌糊涂,他只想寻找发泄的出口,渴望维护他几十年来养成的傲慢与孤芳自赏。 两少女实在不知如何做,忽听有人说:“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两人一想只好如此,便夺路而逃。 “太白上神”的一腔血似乎要从鼻孔里喷出来,他恨极了两逆徒,可面对她们的身法,他又无可奈何,追是不追呢?他几乎在不能正常思维的情况下,不自觉地一掌击在自己的左腿上,他“哼”了一声,膝盖骨折了,他伤心颓废地回到座上,身心疲倦透了。 他打折自己的腿骨,为不追两道徒找到了心理平衡的台阶。因为他不是故意打坏了腿,而是气极了不由自主干的,等腿坏了发觉不妙,为时已晚,一个腿不好的人,怎么可能追上两个道徒呢? 他的这种自我安慰法,实在有点可怜,但它确又能使他好受一点,人是多么怪啊! 现在,人去院静,他的脸上露出凄怨的苦笑,是恨徒弟还是埋怨自己呢?那只有他才明白一些,或者他也说不清楚。积习难改啊! 两个少女奔出野岭,见路口站着一个风采俊逸的少年人,便停了下来。 柳妙云问:“刚才是你说的话吗?” 少年点头微笑。 月娘感激地说:“多谢提醒,公子贵姓?” “李志心。” 少年轻快地说。 她们不知李志心是李全章的儿子,若是知道,脸上定会出现尴尬的神色。 李志心却知道她们去过雁荡山,企图夺宝。 柳妙云说:“公子也是武林中人了?” 李志心说:“是的。两位姑娘的身手已入绝顶高手之列,万不可加入护清教一类的组织,那样便毁了你们。” 李志心是一番好话,可两少女却不怎么爱听。我们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还用你来多嘴?这就是那句话了,“忠言逆耳”。 她们随着功夫的增强,自信心当然更强,对外来的抑制她们个性的力量,不用说是积极抵抗的。 李志心见她俩面有不悦之色,把话岔开:“两位姑娘得了活济公之助,天下己没有几个人能及上你们的轻功了。” 两人又转而为喜。 人是喜欢受奉承的,特别是少女更喜欢美男子的甜言蜜语,只要对方投了他们的口味,他们的心理防线是极易被冲破的,或者明知对方虚情假意,也乐于接受。 月娘欣欣然说:“天下轻功,以何派为最?” 李志心想了一下说:“以‘心髓道场无上大法’为最,据说那种功夫,人若能练成,瞬时之间,能跨越七星北斗,游过广漠银河,其速度之快,连神话中的人物都不能比拟,只是亿万斯年,不知有人练成否?” 两少女简直以为李志心在胡说。“化形艺”已是旷代绝技了,还有比它强过这么多倍的功夫?不可能! 月娘笑道:“你说得太玄,我们不信。你以为我们两人的轻功在江湖中确是绝无仅有的吗?” 李志心笑着说:“我当然愿那样认为,事实如何,你们会慢慢知道的。” 柳妙云道:“你是路过这里吗?” 李志心摇头说:“不是。我跟了你们一路了。我想带你们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你们敢去吗?” 两少女笑了:“江湖上还有什么地方我们不敢去?” 李志心说:“那个地方可不能随便出入,功夫到了你们这种地步,也要千万小心,否则便回不来了。” 月娘道:“什么地方,你把它说得这么吓人?” “玉宫。”李志心道。 两少女对视了一眼,对这个名字,她们是陌生的。 柳妙云说:“我们何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个神秘的地方?” 李志心慢慢地说:“在江湖中,知道这个门派的人少之又少,你们当然不晓得了。” 月娘问:“你如何知道的?” 李志心叹了一声说:“这关系到‘天宗靥’门的一段耻辱。” 月娘一惊,知道了李志心的来历,但她也不点破,免得两下不好意思。 柳妙云笑道问:“你说说看,玉宫有何秘密?” 李志心道:“两位姑娘天性纯真善良,我也不瞒你们。许多年前,我祖父突然夫踪了。 有人说他已不在人世,有人说他归隐林泉,众人各说不一,连我们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近来,忽有人说,他在玉官做了‘玉奴’,我们心里都很不好过,我想去探一下,顺便看一下那里的奇险。” 月娘说:“什么是‘玉奴’?” 李志心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去闯关入主玉官没有得成,被拿下又未被杀的人才沦为‘玉奴’吧。” “什么是闯关入主玉宫?” 柳妙云不解地问。 李志心便细细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她们。 两个少女被好奇心驱使,便和李志心一同前往。 天虚山是群山环绕中的一座耸入云端的奇峰。它气势挺拔,如剑刺空,峻巧一体,颇夺天工。它身披碧绿,苍相为哨,清泉叮咚,瀑布似银河落下。它方圆并不大,但它独得“奇峻”二字。 天虎山四处皆泉,可称得上水山,奇形怪状的人头石林立,犹似八百罗汉。 早晨山风盈盈,上午祥云遮天,是别有奇趣的一座“仙山”。 三个人展起轻功,翻山越涧,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到了天虎山南面。他们找了一会儿路,在一泉边,发现一条绿荫掩映下的小径。 三个人慢慢上登,来到山腰,有两尊石像立在那里,一东一西,仿佛两尊守山之神。 李志心刚要开口,忽地东面的石像头上似乎升起一股叹息,幽幽地说:“三位无知小儿,擅闯天虎山,轻者罚其终生为奴,重者片刻立死焉,你们是不想自在了。” 三个人陡然一惊,各自后退几步,李志心道:“我们来此并无歹意,只是慕其仙山盛名,未曾得见,才来一观。” 西边的石像飘出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你们三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到这里来撒野,看来你们的运气到头了,恶魔马上就要缠住你们的身,想当年,我天生丽质,也因一念之差,来窥天虚山之颜,成了看山的玉奴,数十载光阴已过,我人老珠黄,悔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凄凉和怨恨。过了片刻,她又说:“我本以为会老死此处,终生为奴。 上苍可怜见,终于让你们来这里,有了替我的人了,嘿嘿……” 她的笑声干涩而凄厉,看来,做玉奴是极苦的事。笑声包涵着多少年的不幸。 两少女还没觉如何,她们自信施展“化形艺”神功完全可以应付。李志心却非常惊心,他的武功比两少女高明得多,但据说不比他爷爷李贵举更强。李贵举算是“天宗靥门”继往开来的人物,他若真成了玉奴,自己还能逃出天虚山?但他还是想一拼的,他身具近四百年的功力,这可不是等闲视之的数目,玉宫人的手段纵高,也不可能个个具有千年的修行吧? 他提功防范,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淡淡地说:“老前辈,你的话错了。你沦为玉奴,罪在王宫,不在我们身上,你若泄恨,该找玉宫才是,何以让我们来代替你们受日月侵蚀之苦呢?这说不过去吧?” 那老妇人“哼”了一声说:“王宫人把我们控制起来,强迫为奴,说得过去吗?可他们这么干了!我们只好怨自己命苦,你们来了,那也只好活该你们倒霉!” 月娘不服地说:“那也不一定,我们没那么好欺负。” 老妇人哈哈笑起来:“真是不自量力,凭你们的这点微末技能,还来闯玉官,荒唐之极!你们在老身面前能躲三招,在江湖上便是第一高手。” 李志心笑道:“前辈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摆脱玉宫的控制?” 老妇人叹息了一声说:“你们太小看了玉宫,他们那些人的身手,简直无法思议。你知他们为何把自己的住处称玉宫?告诉你们,那是他们的主人修成‘金玉之身’,远非你们江湖上的不坏之体所能比拟;金者,精坚;玉者,水柔。他们的主人们已失凡尘,灵魂能邀游八荒六合,其躯与天虚山同生同灭,你想,我们何以对付他们?” 李志心问:“她们不是没有主人吗?” “胡说!”老妇人道,“是玉门派的人,都算主人,她们的掌门人就是所有玉门人的主人,只是她们没有男主人,她们的身体之美,那是无法言喻的,谁若能入主玉宫,那可真是艳福似海呀!” 李志心道:“前辈,听你所言,足见是个善人,何必为难我们呢?” 老妇人说:“孩子,我确是个天下少有的柔肠慈怀人,可在玉宫做守山奴生不如死,你们也做一回慈善人,替替我们吧。” 李志心无话可说了,老妇人的话果然有点歪理,受人控制,不好过呀!他愣了片刻,说:“前辈,我们有许多事未了,不能就此替你们,请原谅。” 老妇人道:“没什么,这是人之常情,你们可以闯了。” 李志心朝月娘、柳妙云一点头,三人弹身而起,飞掠而上,竟没有受到阻拦。 三人闯过石像有五六十丈远,站在荒石滩上回首相望,两石像还是那般,他们都有了被骗的感觉。轻笑起来。 忽地,他们身旁的树叶“哗哗”作响,慢慢起舞摆动,极有节奏,三人大奇。从茂密的叶子里飘出一个柔和的女人声音:“三个小鬼,你们来闯玉官,很好,很好,玉宫又多了三个玉奴。” 月娘奇怪地道:“树叶怎也会说话了,难道有人藏在其中?” 李志心说:“那叶子里根本没有人,声音何以从叶子里传出呢?刚才树叶起舞,是欢迎我们吗?” 月娘说:“我们师傅说过,世间有一种‘借物传音术’,会此功的人可通过发功,把声音通过具体事物传过来。修习之人先练五行之气,若你选择‘木气’传音,就专练本气,功成后就可借木传音;若你练‘金气’,功成后可借铁、石之类的坚硬之物传声,刚才用石说话的想必是习练的‘金气’,用树叶说话的就是练的‘木气’。” “不错”,树叶里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倒有点小聪明,比刚才那两个老奴强多了,他们终日叫苦连天,你们来了取代他们,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柳妙云气道:“少吹,你们未必能把我们怎样,没有伏虎技,不人深山来。” “哈哈……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待会就知道厉害了。你们继续上攀,马上就会是另一个世界。” 三个人没有犹豫,形如幽风,快似急云,转眼间飘过百丈,他们过了一块巨石,马上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这是许多小平面组成的人间仙境,各个平面的形状不同,大小也不一,有在上面的,有下面的,每个平面地上都有大小不一的精巧石屋,这些石屋组成一个层次分明的,而又错落有致的大圆圈。每个平面地之间都是泉,泉水汩汩外冒,清澈透明,泉周围是些精雕细刻的耸立的山峰,虽然它们高不过数丈,粗也不过如屋,但它们都似活着一般,酷似野峰秀岭,有自然之气,在绿色和明水的陪衬下,格外宁神怡人。石峰上还有可居一人的小屋,走廊之类,在靠北部,是蓬勃生辉大殿,侧房协调相配,壮观而又雄奇。四周有树,组成不同的形状,若能升空俯视,那定是一副绝妙的壁画。 李志心感叹说:“玉宫果然不同凡响,世间‘精玉’也。” 月娘、柳妙云也收起轻视之心,在这样气派的住宅主人面前,她们终于感到自己的渺小,但一切都晚了,他们的命运几成了定局。 李志心道:“我们前来玉宫,只是来看看,并无恶意。如果玉宫不许外人进入,我们告退也行。” 一阵“嘿嘿”的笑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忙四观,才发现他们的周围站着三个人。 两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睁开松弛的眼睛说:“是心儿吗?我是你爷爷。” 李志心大惊,这老者与他所知道的爷爷的相貌大不相同,可对方若不是,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呀?他没有再迟疑,扑向老者,两人略一相抱,老者说:“孩子,你不该来这里,既然来了,就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李志心道:“难道玉宫人的身手果真厉害?” 李贵举点点头,苍凉地说:“为祖曾多次想逃走,根本出不了关,他们这群人都成了半仙之体,实在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容易斗。” 李志心见事已至此,有一线希望也不放过呀,他惊问:“难道天宗靥门的‘遁形术’也逃不脱吗?” 李贵举叹了一声说:“为祖昔年也曾得奇遇,功力之高,骇人听闻,早已能驾驭遁形术,怎奈玉宫有一种功夫叫‘玉罗网’,它是专门对付各种极高明轻功的绝妙手法,任你多么强也不是对手。” 李志心不信地说:“玉官的奇术人间就无破法?” 李贵举摇头道:“也许有,但我们不知道还不是枉然?” 李志心倔犟地说:“我一定要斗斗他们不可。” 李贵举无奈地摇摇头。 白发老太婆说:“你们目前还不配与玉宫的人交手,等成了玉奴,才有资格与他们过招。我们三个是你们三人替换下来的,就由我们把你们收降变成玉奴,你们认命吧。” 月娘不信,娇喝一声,使出“化形艺”,如雾一样扑向那老太婆,谁知人家如无事一般,右手突地伸出一抓,闪出一道光气,月娘呻吟一声,现形在人家手中,“膻中穴”被人家拿住。老太婆手一指,闪电般点了她的“印堂穴”。 柳妙云大喝一声,提聚全部功力,一掌向老太婆劈去。她人怒如风,劲力如潮,猛袭之势委实惊人,旁边的另一个老太婆身子微移,右手一族,把柳妙云的劲力改变了方向,绕了半个圆圈击到她自己后背,她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一下子投进老太婆怀中,这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柳妙云也被如法炮制地点了“印堂穴”。 她们为什么要点印堂穴呢?这是因为印堂穴是“元神”之府门,控制了印堂穴,人的“元神”就被控制了。这也是成为玉奴的先决条件,王宫一旦能降住你的“元神”,你还能往哪里跑呢?无神就是一般人的思想,功夫高深之人那又另当别论,那将涉及到一个至高无上“本神”的问题。 李志心见老太婆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们,心中骇然,他喝然一声,把功力提高到极限,去向双老太婆,同时,身形乍然不见。 两老太婆目闪精光,齐声大叫,如伸手人水般向李志心消失的地方急抓,同时,身子飘然升空。李志心“遁形术”没能得以施展,又被抓回到原地,老太婆们“嘿嘿”一笑,也点了他的穴道。 三个人就这么被人家毫不费力地拿住了,败得真惨,到此,他们才后悔来天虚山。 李贵举的老眼里含满了泪,悲凉地说:“心儿,成了玉奴,就成了她们的心腹死士,几十年后,等你们都老了,她们也许会对你们好些,你身入玉官,李家的烟火没人续了,我只好回到江湖上找寻你父亲,让他再娶妾生子,完成李家不熄之递传。上天保佑,若是玉宫能寻找到宫主,你们便可得特赦。” 李志心见爷爷如此悲切,心中怆然,望着远处飘动的云影出神。 忽地,他们身边的泉水面上冒出些水花,声音从水里传来:“三位老奴,主人念你们几十年忠心耿耿,特赦你们出山,为何还不快走!” 三个老人一惊。 李贵举看了孙子一眼,骤然消失,身法之妙,几乎和天神无异。 李志心见爷爷匆匆而去,悲从中来,泪水潸潸而下。 月娘、柳妙云更叹命运不济。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这时,从大殿东边飘出两朵莲花,绿中透出粉红,两个如仙的少女站立其上。东边那朵莲花上的少女说:“三位新来玉奴,我们是‘五行使者’,以后你们便听我调遣,万事不许有异,跟我们来吧。” 两朵莲花轻快地飘向东北方,三个人身不由己欣然从之,大有欢跃之状,飞身跟随而去。 他们绕到天虚山北面,这是直立的百丈峭崖,粗苍而有绿茸茸的苔。几个人到了一个向西北方延伸的石嘴上,两使者走下莲花瓣。这确是两棵活着的莲花,水灵灵的。她们带着三个玉奴进了一个石洞。 这洞是天然的,特别宽大,通风条件很好。洞两壁挖了许多屋子,这是玉奴们干的。屋子大小不一。里面放着许多一筐一筐的东西。 两使者带他们到一间大石屋里,指着三张床说:“你们以后要三人同住一室,赤身修炼,但不准有邪念,这是为了去掉你们心头的魔性。你们比以往的奴才都强,天资极佳,若得机缘定有大造化。你们先在此修行七天,不吃不喝,不睡,然后你们将负责玉宫的吃穿用的供应,不可出任何差错。否则,绝不轻饶。没有指令,不许离洞半步,连自己的修行之地也不许挪动。” 三个人神色木然。 两使者指配好他们的位置,一个使者说:“你们快脱衣上床,盘坐修炼。” 她的话似乎有无上法力,三个人开始不声不响地脱去衣服。这里人类的道德,理法界限自动消融,完全是一片无性的世界,更是一片冰洁世界。 两使者也没有对他们的裸体表示什么,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看见一木一草一样,她们早已心如止水,古井无动,什么样的诱惑若不得门窍,也休想勾动她们的七情六欲。 两人见三个人分别坐好,便施展手法,助他们早点进入功境,了却尘念。过了一会儿,两使者满意地点点头悄然离去。 三个人如雕刻的木石坐在那里,脸色如洞壁一样灰暗。 世间事殊难料,他们各得多少人无法难得福缘,却不料因之沦为玉奴,要在此辛苦而寂寞地度过一生,实在可叹。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焉! 一场大雨下过,地上生机盎然。在翠绿环抱中的积善堂内,胡冲父子和众位侠士愁眉不展。 邱少清大挫护清教,虽然给他们带来欢喜之情,但近闻邱少清双目失明,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他们的心为之一沉。看来,护清教要趁此机会,大肆报复各派,不可掉以轻心啊! 若是护情教倾大批高手扑灭一帮一派,那是所向披靡,不可阻挡的。 胡玉飞道:“怕也没用,为今之计是要做好充分准备,设下埋伏,纵然他们来了,我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胡冲点点头道:“只好这样了。我们和武当派相距这么近,要互相通风才行。” 龙相生说:“我已和五元道长说好,如果我们两家谁有敌情,要快速援助。” 胡玉飞道:“我们不要有依赖心理。武当派虽然名声赫赫,却吓不倒护清教,如果他们采取分而袭之,我们便不能互应了,所以要有自己的独立打算。” 胡冲问:“你以为如何?” 胡玉飞说:“我们东边‘汤龙浴’不是有种‘蚕毒’吗?据说这种毒无色无味,但毒性之强无与伦比,它最大特点是:不管你功夫多深,道行多妙,只要毒气与柳叶味混合。便可破一切内家的先天、后天的罡气。这蚕毒世上知者甚少,护清教未必能想到这一点,我们就用它如何?” 胡冲说:“积善堂一向光明正大,厌恶使毒,怎可开这个先例呢?” 胡玉飞道:“我们所以行快仗义是为了善良人,可不是为了宽恕魔鬼,他们对我们可从来没有一点仁慈之心。我们如因一念之差,积善堂灰飞烟灭,不让天下人寒心吗?那行的是什么侠呢?” 龙相生来回走动了两圈,笑着问太湖大侠欧阳天刚:“你以为呢?” “不可,”欧阳天刚不加思索地说,“对付敌人也应该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要用那残酷的东西?” 胡玉飞笑道:“你也太迂腐了。我们都是练武的,深懂阴阳之道。阴盛阳必盛才可协调,否则便是阴阳失调,我们布仁义于四海,却不是传愚蠢于天下。‘蚕毒’的事我去办,你们只在院内按九官方位栽柳树好了,这点事不用再议,我说了算。” 他俨然仍是堂主,没把他爹放在心上。 胡冲乐于让儿子主断,因为有些事不干脆是不行的,那样只有灾难上门。 欧阳天刚见胡玉飞主意已定,便说:“你既然下定决心,我只好服从,不能违背‘堂规’。我虽然和你的想法不同。但只要是堂主决定的事,我便竭力去完成。” 胡玉飞笑道:“大叔,这是没办法的,不这样,我们积善堂就冰消瓦解。” 欧阳天刚等人点头答应,胡玉飞转身而去。 积善堂众人忙在院内栽起柳树来,当然栽的都是大柳树。确切地说,是移栽大柳树。 汤龙浴是个泉池名,在积善堂东北方向十几里处。它的四周满是桃树;桃花盛开时,这儿蝶舞花香,泉水叮咚,好似瑶池仙境。 泉池不太大,有十丈方圆,中间是泉眼,向上冒出如大锅般的水花。水在泉池里旋转一圈,便向西南方向流去,漫过许多青青草。 在池北边,有一间茅草棚,里面有一位长年不语的老人,他似乎在守着这些桃花,或者他喜欢山泉。 胡玉飞轻车熟路,狂奔一阵,便来到泉边。他细细地在一旁观察起来。过了有半个时辰,他才发现在泉西北角的水草下,有块如已掌大小的白茸茸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有时放出五颜六色的光来。 胡玉飞大喜,终于看到所寻之物。 “蚕毒”实际上是一种菌,一种极其古怪的菌,它遇柳味便生剧毒,用内家功力一摧,它就气化成无色无味的气体了。当然,你要用内力控制它,使它在敌人不觉中进入他们的鼻孔,千万自己不能吸进去,毒是不分敌我的,胡玉飞也是不知如何抵制这种毒的。 可以说,他去寻毒,本身就是在用生命去赌博,输赢全无把握,于这事,全凭一股无畏的勇气,自信另无好法。 胡玉飞则要伸手去抓,忽而一柳枝向他飞射而来,他只好闪身跃开。静立了不大一会儿,他慢慢走向茅草棚。 棚里的老者闻目盘坐,对外面的一切似乎充耳不闻。 胡玉飞暗笑,明明是你所为,何须故作高深?他上前一礼,道:“积善堂胡玉飞叩见前辈。” 老者未理。 胡玉飞只好再说一遍,老者仍不答应。 如此这般,胡玉飞一连说了六遍,老者就是不理。看着老者那安然人定的样子。胡玉飞心有所动,看来是位高人,我要再耐些心才是。昔年张良小桥遇黄石公,若不是小心恭敬,怎可得此传授呢?胡玉飞的联想虽然看起来有些牵强附会,但多少有些道理。老者非顽石,岂有故不理人之说?他一定别有打算。 胡玉飞弯下身子,一躬到地,慢慢地说:“前辈,胡玉飞鲁莽,刚才未经您老人家许可,擅自动泉中之物,请您原谅。” 老者这才悠然长叹一声,睁开眼说:“你取物何为?” 胡玉飞略一沉吟,与其骗他,不如实言相告,看他怎么办再说。故而说:“晚辈前来取它,实为万不得已,护情教欲大举进犯我堂,为御其敌,只好出此下策,防患于万一。” 老者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小子,你还算诚实,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得有一个条件。” 胡玉飞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条件?” “丹田”,云影从左太阳穴出,入地府,形成循环。待心极静时,想右耳不断地听进惊天动地的霹雳声,它使山河破碎,万物逃遁……然后再发出…… 胡玉飞功力深厚,在老人的细心指点下,一个下午,便大功告成,只是火侯尚差而已。 胡玉飞向师傅告别,桃花老人目视他远去…… 第十一章 善堂化灰 痴子失明 他回到积善堂时,天色将黑,院内的柳树已经栽好。胡玉飞直奔大堂。 众人正说要去寻他。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容。 胡冲道:“宁儿,办得如何?” 胡玉飞把“蚕毒”往桌上一放说:“看,就是它。” 欧阳天刚惊叫道:“你的耳朵呢?” 这时,他们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耳朵上。 胡玉飞笑道:“现在,我们还是谈一下对敌之策吧,耳朵是我跑掉的。” 众人非让他说出原因,胡玉飞才把被桃花老人收为徒的事说了一遍,却没有说“功夫” 有多么厉害。众人无语。 胡冲说:“怎么我也没听说过桃花老人其名呢?” 龙相生道“也许他年事太高,百年前就不入江湖了吧?” 胡玉飞没有继续听他们议论,在屋内踱了两圈后说:“今晚护清教也许来袭,到时你们别出来,由我一人对付他们。” 欧阳天刚说:“那怎么可以,我们又不是食生怕死之人。” 胡玉飞说:“你们若参战,那毒气就不好用啦。” 龙相生说:“万一毒不起作用呢?” 胡玉飞笑道:“那时我自会叫你们,我一个人也应付不了他们呀。” 胡冲心事重重,只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行吗?” 胡玉飞明白其父的意思,自信地说:“你们放心吧,一切由我做主,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众人无言,只好依他。 胡玉飞把“蚕毒”切开,分成许多小块,绑到柳树上去。他在一旁做了一个试发功的动作,脸上露出轻轻的微笑。 乌云吞没了月亮,阴风兮兮,静静的夜有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一阵细而失的惊叫划破夜空,周围的树木都似乎被吓得痉孪了。 胡玉飞在屋子里也是一抖。虽说他做好一切准备,但那声音实在容易让人想到有只手搭在肩头。 怪叫过后,积善堂大院内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一个阴森森地说:“胡玉飞小儿,我们是勾魂使者,快来偿命。” 胡玉飞开门走了出来,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免得身子发颤。刚才说话人站在最前面湖玉飞一眼便认出来,他是罗奇。 胡玉飞笑道:“罗堂主深夜间堂,不知有何公干?” 罗奇“嘿嘿”笑道:“你杀了护情教的人,就算完了吗?你不懂得杀人偿命吗?” 胡玉飞说:“我不记得杀过人,好像在护清教里杀过一条狗尔。” 徐元在一旁奸笑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杀了人就算完了吗?这两位是官府的捕快大爷,他们要拿你归案,你还是乖乖地跟他们走吧!” 胡玉飞一惊,只见一个冷冰冰的刀客说:“胡玉飞,大清条律容不得你玷污,快认罪伏法吧。” 胡玉飞冷“哼”一声问:“如果我不听你们的呢?” 那捕快狞笑道:“小子,你胆敢说个‘不’字,我们就让这积善堂化为灰烬。” 胡玉飞笑道:“那也没什么,‘积善堂’在我们心中,你是烧不坏的。不过,我倒想跟你们讲个条件。” “什么条件?”罗奇问。 胡玉飞说:“如果我跟你们走;你们就要离开积善堂,不许再来挑衅。” 罗奇说:“好,徐元,你点了他。” 徐元身子一欺,要点胡玉飞的穴道。胡玉飞却向后一退,走进柳树环抱的场地上。罗奇等人也围上来。 胡玉飞心中暗乐,脚向外一滑,身一转,两手如揉面团,向“蚕毒”发功。那“蚕毒” 被内气一冲,顿时成为毒气,在胡玉飞的内劲控制下向罗奇等人扑去。他们几个人的身手虽都不弱,却想不到胡玉飞的后退是一个诱敌深人的诡计。他们都吸进了不少毒气,但仍无所觉。 胡玉飞一怔,有些吃惊,这是怎么回事,几个小子怎么不倒下呢?他正纳闷,忽听徐元说:“不妙,我们中毒啦。” 罗奇等都往后一跃,惊问:“怎么中的毒?” 徐元说:“你们是否感到两肾发热?” 他们这对仔细体会,罗奇说:“不错,那又怎样?” 徐元跺脚道:“我们肯定中了蚕毒,此毒甚剧,我等命休也。趁毒尚未发作,把这小子除了去也算略作安慰吧。” 他身子腾地而起,在空中如鱼似的翻了一个身,两掌直刺胡玉飞。罗奇身子一旋,从右翼包围,拳打胡玉飞的命门。官府捕快抽刀便砍,寒光立生。 胡玉飞一惊,急忙向后飞射,同时,施展他的“裂魂天音震八亥”神功。他刚运起神功,扑向他的人便觉脑中滚过一阵雷鸣,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几个人顿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见啦。个个吓得魂飞天外,以为坠入了地狱。 胡玉飞的功夫尚浅,若是桃花老人施展,他们便立时七孔流血而死。给然如此,他们也没什么好活了。蚕毒在他们身体内如火上浇了油,疯狂般冲进了他们的血液,一个捕快大叫一声,吐血而死。 罗奇吓得一蹦,后悔自己大意,这下可完了,等他眼睛能看清东酉,他忽儿感到身子在向里收缩,他想抬头都没有得成。 这些人内功深厚,目光比平常之人要敏锐得多,他们纵在夜里,也能看清周围的东西,罗奇见徐元满脸是汗,心一下子沉进深渊。这回彻底完了,一生终于快结束了,可恨坏在一个小子的手里,他的喉头一阵发响,骂道:“姓胡的王八蛋,护清教不会放过你。定会要把你们积善堂连窝端。”还想说什么,嘴刚张开,一头倒地而亡。 徐元摇晃了几下,蜷曲了手绝望地向空中一抓,也栽倒在那里。另一个捕快一刀削断一棵柳树,栽下去,至死眼都瞪得如蛋。 胡玉飞站在一旁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完了。”他冲后面的院子里说:“出来吧,一切都完了。” 胡冲等人见胡玉飞一个就料理了来犯之敌,惊喜万分,涌了出来。 这时月亮又露出脸来,银灰色的光芒照在地上,多少有些凄惨的意味。胡玉飞有些觉得下手辣了。 积善堂上下几十人、有说有笑,正忙着把死尸搬走,龙相生突道:“不对呀,护清教何以来几个送死的呢?不管从哪个角度说,罗奇都是不配做这次行动的头目的。” 胡冲点头说:“有理,也许他们今晚可能还会来犯。” 欧阳天刚过:“不会吧,他们来不及呀?”胡玉飞没有言语,此时他也感到奇怪。自己刚才只觉得杀的太多了,忘了思忖这个问题。他看了一下月亮说:“你们快避起来,也许他们的援兵马上就到。” 龙相生一挥手说:“走,我们再去躲一会。”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你们没有机会了,今晚,积善堂将永远地从江湖上消失。你们这些人都将化作鬼魂。” 胡玉飞暗愧自己糊涂,自己才杀了他们四个人,就觉得有些不忍了,听对方的口气,似乎积善堂个个该杀还不能泄其恨,看来,自己对敌太慈了一点。不应该无缘无故地同情他们。他尽情把自己对敌手的恨发泄出去,突地又使出“裂魂天音震八亥”的功夫来。 他想给敌人一个猝不及防。突听那人“咦”了一声,嘿嘿笑道:“跟桃花老儿学的这点微未技能若伤了老夫,那不太可笑了吗?” 胡玉飞大骇,怎么刚学会的神功竟失灵了呢?他颤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笑道:“小子,按说你不配知道我是什么人,看在桃花老儿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老夫‘太乙上人’是也。” 他话一出口,众人便觉脑袋嗡地一声,随之一个念头便是“完了”。 “太乙上人”何映,是西昆仑毒神丁加尺的师傅,使毒之术不但妙绝尘寰,武功也出神入化,而且心狠手辣,是最著名的前代凶人。他下手从不留活口,积善堂众人落在他手,那可要万劫不复了。 胡玉飞道:“前辈,你既然认识我师傅,总得网开一面吧?再说,积善堂与你无过,你又何必替他们出手呢?” 何映“嘿嘿”笑道:“小子,与凶人说理可见你并不聪明,对付恶人的唯一办法是拳头,三言两语要打动我的心,除非等到开花。小子,我本来是和罗奇一同前来的,不巧碰上你师傅,叙谈起来。我虽是恶人,却还有你师傅这么个朋友。他告诉我收了一个传人,却没说是谁,让我自己去辨认,想不到竟是你。我为了不让老友伤心,看来只好放你一条生路,他们却是活不成了,你也用不着替他们求情。我这次出山,是为了斗那个叫邱少清的小子的,却找不到他,听说他被三幻庄的人伤了眼睛,我好寂寞啊!记住,大丈夫只求自己的拳头。” 伺映的话刚落,胡玉飞只见一团花影飞旋,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连胡冲这等高手都没来得及还手,便一命呜呼啦。 转眼之间,积善堂只剩下胡玉飞一个人活着。 他完全麻木啦,失神地站在那里。 何映随手弹出几颗火球,积善堂成了一片火海。 胡玉飞一转脸,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花袍老者。胡玉飞的眼里没有恨,只有绝望的泪水,他实在恨不起来。 何映长叹一声说:“胡玉飞,我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答应护清教在先,遇到你师傅在后,一诺之重,友人之情实难两全,你要节哀自强,等到你自信能胜了老夫,再寻仇不迟。” 胡玉飞只是看了一眼,落下两行泪来。 何映这次是真动了情感的,他看着胡玉飞的右耳处,心中有些发酸,桃花老儿的唯一传人被我寒碜苦了,确是……他叹了一声,飘然而去。 胡玉飞坐在一旁,久久无语。直到东方发白,他才站起来,费了好大劲,埋葬了亲人。 在众人坟前坐了许久,形影孤单地晃晃走下山。他要迎接新的暴风雨。 在积善堂覆灭的同时,武当派的众高手也几乎亡绝,五元道长死在申灵之手。正当他们再欲大屠掠时,何映赶到,不让他们毁坏仙山,这样武当山避免了一场更大的劫难,有两名武当子弟得以生还。 何映命众人前去少林,他自己却不愿再抛头露面了。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听护清教的差遣是种耻辱。 何映中途撤手,前去侵犯少林的人使由申灵指挥,这家伙非常得意、若能扫平少林,功德无量也,他的是非观与普通人正相反,破坏越大,杀人越多就越有大丈夫气,霸王项羽一把火烧了阿房宫,大火三月不绝,不是一样名垂千古吗?人只要有名,不管好坏都是了不起的。坏名越响,人们越恨越怕,就越觉得有趣。 他在路上兴致勃勃地憧憬那美妙的时刻。既然阴阳可以互变,那么,坏到极点不就是好了吗?申灵为自己找到“巧妙”托词而高兴。 天下起了毛毛雨,路上行人乱纷纷。 愁绪剪不断,理还乱。亲情断,偷主难,空活人间。斩仇敌,越天堑,前途似黑烟。 胡玉飞离开“积善堂”,不知该往哪里走,不知该往哪里去,漫无目的。他身上有许多泥渍,脸上倦容密布,神情呆板,往日的英气荡然无存,几乎成了一个乞丐!他没了心绪,失去了思想。心止如水,或是惊涛骇浪,他自己也不清楚。 父亲死了,同伴们死了,“积善堂”烟消云散了。正义象征的处所不见了。偏偏活下了自己。苟且偷生,还是铁心复仇,他自己也没有主张。复仇,自己孤身一个,单枪匹马,面对惨无人性的“护清教”,谈何容易?死了吧,一了百了。也许这是天意,命该如此?不是常讲天理昭昭,法网恢恢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多么动听的语言啊,她欺骗了多少善良的人。 “护清教”是天下恶帮,恶人,烧杀奸淫坏事做绝,为甚不遭报应,不得惩罚。我们“积善堂”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救百姓于水火,乐施好善,可为甚偏遭灭门之灾! 上苍啊,你自享人间的奉果,却不能主宰大地之公道! 人是多么经不起折磨啊,即使一个象胡玉飞这样的壮汉,承受打击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雨沸沸扬扬地下着,胡玉飞任雨肆无忌惮地淋。也许唯有在雨的慰扔下,他才能减轻些许心灵的痛苦。 而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卖力地下个不停,愈来愈大。 胡玉飞走在山野里。 前边有一间破屋,胡玉飞没有去的地方,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好到破屋里歇一会儿,待雨停天晴再浪迹吧。 胡玉飞刚踏进破屋,独听屋里有人惊喜而亲切地叫了声:“胡公子。”他似犹未醒,下意识循声望去,见是叶凤、肖妮、清惠三人。明宁眼睛放亮,忽而又来了精神。 一个人,尤其是在举目无亲、悲痛欲绝的时候,偶遇熟人,且又是自己一心相许之人,高兴之情是难以描述的。 胡玉飞眼下就是这种心情。自从在酒店相识,“护清教”分子之后,他与叶凤从未再见上一面。江湖偌大,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胡玉飞又身为少堂上,许多日常的事又需要他亲自处理,不常在江湖走动,既没时间又没机会。当时,龙大侠有意成全,想让胡玉飞携叶风问世界,渐渐结为秦晋之好。谁知,却遭到既为师姐又为师傅的清惠道姑的极力反对。 在回眸相顾,恋恋不舍中他们分手。 胡玉飞心里一直惦记着叶凤,她举手投足,嫣然一笑,都给他留下美好印象。他常常与她在梦中相会,倾叙离别之苦。太阳出来,却是南柯一梦。他多么想见到她啊,再看她那满眼幽幽的目光,可一直苦干没有机会。 今天,天赐良缘,得以相逢。 “小凤!”胡玉飞走上前去,欲拥抱她,突见一束白光向自己冲来,他步子一滞,见清惠道始正怒视自己。刚才那道白光也是她用拂尘隔离自己的。胡玉飞不再冲动,含情脉脉的目光在叶凤脸上扫来扫去,叶凤也报以同样的目光。 “小凤,近来身体可好?” “嗯。”叶凤点点头。 “往后可要多加注意呀!” “哎!” “小凤,退下。”清惠道姑看不得他们这样卿卿我我的亲呢劲儿,喝斥阻止。 叶凤似有不愿,但视线一触及师姐的目光,就妥协了,怯怯地退到墙角。 这时,肖妮说话了:“胡公子,传说‘积善堂’被毁:可是真事?” 胡玉飞呆呆地点点头。 “令堂大人?” “被‘护清教’杀害了。” “唉,天作孽呀。”清惠道姑长叹一声。 叶凤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胡玉飞,眼里流下串串泪珠,那里面蓄含着悲痛与关切。 雨,浙浙沥沥地下着…… 小屋里很静,整个山野都很静。 在这种雨露滋润,禾苗暗生的氛围里,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光。 但胡玉飞却不能如愿。 这时,从雨雾中又冲进一个人来。来人进了屋子,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喷嚏连声。 胡玉飞极不情愿地把目光从叶凤脸上收回,瞥了眼来人。见他年纪四十多岁,身材秀伟,银盆大脸,只是目光迷茫,眼大无神。头发杂乱,满脸满身都是泥巴,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叶凤纤手拭去脸上的泪,一脸关切之色,柔声地问:“胡公子,你欲往何处,又有何打算?” “我还未想过。” 叶凤还欲说些什么,刚进来的中年男人好似不耐烦了,骂道:“一对狗男女。” 胡玉飞见此人出言不逊,毫无道理,便也怒火中烧,心想:奶奶的,我胡玉飞虽说背时,也不能是狗是猫都来欺负小爷。 胡玉飞手一指,也大声回骂道:“哪来的贱种,惊扰这山野的宁静。” “好小儿,你有几个脑袋,敢骂花大爷。” 清惠道始不听则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船破偏遇顶头风。”花人风是成名的天山剑客。二十年前,他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都因他英俊风流,武功又好,意动了多少痴情少女心,许许多多的大户人家闺秀,辗转千里,千方百计想嫁给他,但都被花人风婉言拒绝。花人风喜欢冒险、他认为爱情要放浪些,就要有冒险精神。最后,他终于成功了。 他的妻子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美丽如花,高贵如仙。据说,为了得到少女的爱,他苦苦死活蛮缠,用尽各种计谋,求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功。从那,他携娇妻离开中原,回到天山,埋剑雪山,安居乐业,再不去管江湖恩怨,再不涉足江湖。 有一天,住处来了一位知己朋友。夫妻俩盛情款待。花人风爱自己的妻子,对妻子的忠贞坚信不疑。所以每次款待朋友时,他都让妻子作陪,唯恐冷了远方来客。谁知,朋友不讲忠义,色胆包天,在一天深夜,趁花人风酒醉沉睡之际,骗走花人风桥妻。 花人风清晨起来,见没了妻子,呆了,傻了,因情生变,乐极生悲,气极发疯。从此,花人风得了“失心疯”,再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剑客了。 花人风是性情中人,心中死结终不能解。他恨那个朋友,骂自己瞎了眼,交了这个狼心大肺的家伙。但他更恨自己的妻子。俗话说:女不浪,男不上。自己的女人若心平气静,不为任何欲望所动,绝不会上当受骗,即使好人用强,女人也应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恨透了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发誓要追杀妻子。又侠剑复出江湖,杀人中原。就这样,许多漂亮,貌似他妻子的女子,不明不白在他的剑下做了亡命鬼。因此,武林中人给了他个绰号“花人疯(风)”。 这不,无巧不巧,他一踏进破屋,就撞见叶风与胡玉飞两情依依的场景,疯劲又迷失了心智。 清惠道始走上前去,打了个问询,说:“花大侠请息怒。” 花人疯全不顾人情道理,怒道:“臭女人,少管闲事。”说罢,抡手就往清惠道姑脸上扇去。 清惠很是生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亦不躲闪,操剑砍向花人疯手臂,花人疯好似未看见一般,翻手一弹,“呛嘟”一声,清惠就感觉一股无比大劲撞击剑身她虎口一麻,再也把握不住剑柄,剑脱手而出,直插木梁,刺入半尺多深。就这一手,足见花人疯功力深厚。 清惠愣怔了。 但花人疯并未停手,他的掌依然朝道姑脸上扇去,清惠想躲己是不及,“乒”,一巴掌,清惠一个趔趄,跌倒在墙角。 胡玉飞不干了。欺人太甚。他送步进招,闪身欺上,举掌砍击花人疯肋骨。花人疯“嘿嘿”一笑,移形换位躲开了。胡玉飞一招落空,转身骄指,欲点花人疯“命门穴”,哪知,他快人家更快,间不容发际,花人疯已连点了胡玉飞“肩井”、“期门”、“章门”三大要穴。胡玉飞出击的手举在空中,整个人麻木了。 “小儿,与我作对,找死!” 花人疯有些洋洋得意。 叶凤,肖妮见状,大吃一惊。这人疯疯颠颠,武功却十分了得。但两人也顾不了许多,一递眼神,同时出击。 两支利剑挟着光影,一上一下,齐齐攻上。——躲了上躲不了下,避开下避不开上。花人疯偏偏不避不躲,纹丝不动,似有故意卖弄之嫌。就在两支剑刃触及身体之际,他动了。 花人疯滑步前冲,势如奔雷。两女发招无功,剑剑落空,大叫不好,想抽身闪射已是不及,只觉“膻中穴”一麻,两人都怔在那里,手中长剑丢落在地。 花人疯呵呵大笑,失心的笑,放纵的笑。 这个社会上,不知道有多少男女恋人,一旦男的有新欢或女人移情别恋,一怒之下,发生情杀案件,而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能牺牲爱情而成全别人的人,在目前社会上又能找出几个?可是为爱而杀人者,却比比皆是。为爱而杀人者,是多么不该! 花人风为爱而疯,而杀人。是傻瓜,或是聪明,每个人都有两种选择,但当一件事临到自己头上时,又都会选择花人风的道路。 花人疯见不得别人相亲相爱,看到别人亲呢,就醋劲大发,伤心欲绝。此刻,他想到自己的妻子,也许他正被别人搂在怀里,醉泥在梦乡…… 杀,杀死这些狗男女,不守人伦,伤风败俗,食之才解恨。 他举掌向叶凤“百会穴”拍去。生死攸关之际,一道白光射至,劲头直对花人疯“玉枕穴”。花人疯欲置叶凤于死地而后快,忽觉脑后劲风爽然,惊绝欲死,不敢怠慢,头一歪,身子斜射一边。 目标失去,白光顿敛。众人这才看清,从门外飞来的暗器,原来只是一根短短的白发。 白发伤人,足见内功深不可测。 随着一声长啸,门外又冲进一个人来。众人这才看清,是太乙上人何映。 花人疯见是何映,象老鼠见猫,老实了。欲想张口大骂的嘴,也合上了。 神经失常的人,也有惧怕的,何映就是花人疯的克星。 有一次,就像现在这种境况,花人疯处在癫狂状态,也是欲杀死一对爱意浓浓的伴侣,恰巧被何映撞上。何映出手点了花人疯的四大要穴,令他全身僵硬,时间不长花人疯感到似有千万只蝼蚁钻心,从骨子里往外透,遍身奇痒天比。花人疯承受不了,呼天扯地,声声求饶,何映教导了他一番,就放他走了。何映只能暂时压抑一下花人风兴奋的神经,不能根治。适才,花人疯看见何映来了,退到一边,再不言语。 何映给胡玉飞解了穴道,却不去管叶凤、肖妮。他认为叶风等人与胡玉飞陌如路人,自己出现吓退花人病,就给了她们天大恩惠。此人正邪难分,他做好事时,往往凭一时的情绪。何映想说些什么,见胡玉飞把头转向一边,似不愿理睬自己,张张嘴又闭上了。 何映心里明白;胡玉飞还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还记恨着自己。 太乙上人何映思想上也是矛盾的,一会儿他觉得无辜杀人,罪犯天杀,良心混灭,应该遭报应,一会儿又认为,这个杜会弱肉强食,武功低下之人活在世上受大欺凌,不如死了干脆。自己打发了他们,正是拯救他们于苦海。 恶人自有恶人的逻辑,他们认为自己干得都是天经地义的,这是他一厢情愿。蚂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人活着标准不一样,质量不一样,生死是个人的选择,于何映毫无关联。 他心里之所以生有矛盾,说白了还是为自己“开脱”。但他心里,总觉有愧于桃花老人,有愧于胡玉飞一家。他是答应过桃花老人的,好好关照胡玉飞,但未能办到,还是受了“护清教”调遣,帮了清廷鹰犬的忙。 怀着这份内疚与惭愧,几天来他都跟着胡玉飞,以便暗中援手保护,也好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一报一还,亦算作平衡了桃花老人的心愿。 但这些,胡玉飞是不知道的。 清惠见年轻人都不愿搭理“太乙上人”,觉得于理不通,好歹何映也是前辈异人,人家又援手救了自己,不言谢于道理讲不过去,于是便走上前,恭敬地说:“多谢上人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何映却很冷淡地挥挥手:“我救胡玉飞,不是想救你们,赶巧了。” 清惠自找没趣,站在那里再不说话。 何映朝花人疯一摆手,说:“咱们走吧。” 花人疯象个三岁顽童,很听话地点点头。 何映看看胡玉飞,还是一脸的冷寞,只好说了句:“胡公子珍重!” 两个人冲进雨雾,眨眼消失了。 清惠看看天色渐暗,雨还未有停的意思,感到此地不宜久留,就说:“小凤、肖妮,天色已晚,此地又很荒僻,我看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走吧。” 叶凤点点头。 肖妮说:“我们与胡公子结伴而行吧。” 清惠冲她瞪眼,生气地说:“糊涂,男女授受不亲,三个道姑与男子结伴,外人说三道四,如何承受得了!” “那……我留下来陪胡公子吧。”叶凤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师姐。 清惠不为所动,坚定地说:“不行。荒山野岭,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呆在一起,更令人猜测!” 谁敢说,清惠在口口声声维护传统礼仪的幌子下,没有个人妒嫉。她也是女人,虽是一派掌门,毕竟血肉之躯,女人生理所需的东西,她何曾不日夜渴望。但她是掌门,生长的环境及文化的熏陶,使她摆脱不了人为的枷锁,终日里只好苦伴青灯,吃斋向壁了。 自己不能得到享受的东西,亦不想让别人享受。 叶凤不便再说什么。 肖妮也不吭声。 清惠督促道:“我们快走吧!” 叶风看看胡玉飞,胡玉飞满脸凄愁,目光幽幽,正盯着自己。她心里一热、又差点流下泪来。 “胡公子,请您多多保重!” 胡玉飞点点头。 清惠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双手一拱,说:“胡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一个箭步冲向雨雾,接着肖妮也走了。叶风看着胡玉飞,想说什么,终于没说,一闪身也走了。 胡玉飞跑到门口,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 胡玉飞望着细雨、眼睛里蒙上一层层云影。正出神间,忽见外面走来几个人,他们也躲进破屋子。这些人有说有闹,话题马上就跑到胡玉飞身上。 一个乞丐说:“堂主,这不是积善堂的胡玉飞吗?” 那紫衫大汉“嗯”了一声说:“不错,给我拿下他。” 几个乞丐上前抓住胡玉飞,向后一别,用细绳捆住他的手腕。 胡玉飞一脸迷茫,竟然毫无反抗。 紫衫大汉觉得奇怪,这小子不是疯了,不然何以这么老实? 这时一个乞丐说:“堂主,积善堂果然徒有虚名,连胡玉飞都这般无用,那些人的身手可想而知了。” “不一定吧。”一个威严的声音说。 紫衫汉子一怔,见两个人站在门前,赫然是天门二侠。他们在积善堂出事的晚上有事离开了,所以幸免于难。 胡玉飞看见二人,泪水潸然而下,犹如泉涌。天门二侠也是百感交集,说不出话。积善堂冰消瓦解,对他俩刺激也不小,好像无家可归之人一般。 胡玉飞心头的忧郁一扫而光,神思顿时清晰起来,脑中再不像以前,仿佛有团雾充塞其间。他知道自己不再迷失,像个梦游者了。微微一用力,震断绑着他手腕的绳子。 卫天风气愤地说:“王大成,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身为丐帮掌主,怎能自甘堕落,做护清教的帮凶,残害武林正义之士呢?” 紫衫人“哼”了一声说:“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护清教如日中天,声势浩大,谁能与之抗衡?他们背后有官府撑腰,我们能斗过他们吗?我们还不想死,所以要听他们的。” 于月道:“王大成,你们丐帮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王大成笑道:“丐帮所做所为,没有一点错,全是天经地义的。试问,一个人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呢?可要活下去就得去杀别人,那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胡玉飞说:“像正大成这样无耻小辈,我们与他理论什么,走吧。” 王大成嘿嘿一笑:“走,哪里去?你们三个漏网之鱼,能逃了今天,逃不了明天,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刁教主也许见你们之后,顿起悲们之心给你们一条生路。” 卫无风大怒:”王大成,你狗胆包天竟说出这样混帐话,那我只好教训你一顿了。” 他旋掌绕上,向王大成拍去。卫天风的功力深厚,这一掌之力可开碑断石。 王大成导称“大力金刚掌”,也是以功见长。他见卫天风来势迅猛,身形一斜,举掌迎上去。“啪”地一声,两掌相交,各自退出两步,心下佩服对方。 卫天风向下一蹲,骄指点王大成左腿“风市穴”。卫天风身法巧妙,出手无情,若被点中,王大成马上就得瘫在那里,于是急忙一式“乞丐拳”中的“破篮打水”向外一抖,弹开卫天风的手臂。 哪知卫天风极有心计,他出手虽然为点穴,实是为趁对方弯腰时取其眼睛。他见机会一到,忙不迭地“双龙夺珠”戳过去。王大成立觉不妙,一招“狮子摆头”极力躲过,卫天风飞起一腿,正踢在王大成的膝盖上。王人成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卫天风在一旁冷眼相观。 另外几个乞丐见卫天风拳脚厉害,不敢上去助拳,只好把王大成扶起。 王大成的膝竟骨折。脸色铁青,虽然疼痛异常,却咬牙没哼一声。 卫天风笑道:“你还有点汉子气,只是太下作了。” 王大成冷笑道:“你自命不凡,为何不去与护清教的人分个高低呢?” 于月道:“时候没到,我们暂时宽容他们几天。” 王大成不语。 胡玉飞冷笑问:“你还要不要让我们留下?” 王大成只好把脸转向一边。 胡玉飞与天门二侠边走边谈。 于月说:“凭我们的力量是斗不过护清教的,我们不如先去寻找邱少清,和他连成一伙,对付护清教就有希望了。” 胡玉飞道“人传他双目失明,不知真假,如果有其事,天伤英材呀!” 卫天风说:“邱少清只要还活着,他绝不会放过伤他眼睛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报仇的。” 胡玉飞点点头…… 刺骨的寒风,冰冷的雪,无情地侵蚀着邱少清的肌体,蒙蒙白气要冻结他那颗绝望的心。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永恒的长夜。他的牙都要咬碎,他恨那三个鬼一样的人,但他知道再也没能力去复仇了。他想到了死,永远地成为一块冰石。他心如枯槁,在雪地上爬了一会儿,寻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盘腿打坐,他想以此来忘却一切。 邱少清的心境已灰暗到了彻底绝望的程度,脑中一念不存,所以,坐下没多久,便进了忘我的超然境界。 他成了一木、一石,心中再也没有了烦恼,他感到了欢乐和解脱。其实,这些都是他的一种感觉,并没有明确意念。 平时练功,只要一人佳境,脑中便闪现出一种山水画,淡淡的,有几丝云虹,偶尔也有清清的流泉,成簇的花团。 这次与往日的内景不同,脑中漆黑,无限广漠,渐渐连自己也淡化成空,成为一种无法叙说的东西。 这样,他一坐便是二十个昼夜。 忽地,他身子一动,肌体在一股狂风沙的袭卷下,人整个儿成了被风吹动的金色流沙,这流沙成束,如少女头上飘起的长发,遮天蔽日,正当那流沙卷起他向苍穹飞去之际,猛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他身边。 他一惊,脑中的景象立时消失。细听了一会儿,好像他身边有个人,忙问:“谁?” “是我,一个受伤的人。” 说话的竟是欲入主玉宫的白胜非。他的脸色惨白,胸前中了一剑,血染红了大半片衣襟。他躺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邱少清,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儿?” 邱少清没有回答他,反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白胜非叹了一声说:“我是被人追到这儿来的。” 邱少清淡淡地说:“追你的人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吗?” 白胜非停了一会说:“是的,那是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高手,他叫江俊生,是一个极俊美的少年,不过,人太狠了点。他和我一样,也想入主玉官,故而要抢我得到手的玉牌。我学会了玉牌上的武功,以为除了玉宫的高手,别人根本不配与我过招,那料想遇上江俊生,我竟然被他迫得用自己的剑刺伤自己。我扔剑而逃。江俊生原是可以追上我的,可他说什么要学诸葛亮七擒孟获,让我心悦诚服地送上玉牌,这样我才能逃到这来。” 邱少清问:“玉牌有什么好处?” 白胜非说:“没有一点儿好处,得玉牌者死。” 邱少清说:“那你为何不扔了它呢?” 白胜非道:“既然得到了它,就得让它有一个合适的去处,否则也是死。” 邱少清淡然道:“那就把玉牌给我吧,让我替你死。” 白胜非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死?” 邱少清说:“你留恋人生,感到快乐,而我双目失明,什么也没有,只有孤独。可我又不愿自杀。若我得到玉牌,你可免死,我得到解脱,何乐而不为呢?” 白胜非说:“你这么年轻,我怎能忍心让你代我去死呢?” 邱少清道:“这是我自愿的,又不是强迫的,何必婆婆妈妈?我们各取所需,你得以生存,我弃身成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若是白胜非不被江俊生追杀,他断然不会把玉牌交给邱少清,现在他的梦彻底破灭了,认为自己一丝希望儿也没有,与其让人杀死,不如找个人替死好了。邱少清的话正中其下怀,他当然乐意了。 他掏出玉牌,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江俊生,你纵聪明,也别想从我手中得去玉牌,你的欲擒放纵之计见鬼去吧。” 他终于把玉牌交到邱少清手上,仿佛卸下身上的千斤重担。 邱少清接过后,摸索了一阵,说:“上面写的什么?” 白胜非说:“是剑式与剑诀;行功心法。” 邱少清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内容?” 白胜非苦笑了一下,说:“这上面的武功甚怪,你是学不到的,大体上是讲剑气之术: 行剑如风,来去要轻; 点点成星斗,划起似日虹; 摆摇花千树,刺削极近零; 不动似已动,静也要尔命。 行功心法讲究气走千孔、安护结鼎; 不在一处,金玉浑成; 缘是法本,悟大悟穷; 不更灵根,丢弃生命。”邱少清半懂不懂地听了一会儿,说:“这些东西果然难学,好了,我们就此分手吧。” 白胜非道:“少侠,多珍重。” 邱少清笑了一声,没有接腔,他一心等着别人来杀他,还讲什么珍重呢? 第十二章 笑戏媚娘 美人迎主 白胜非离去后,邱少清也换了个地方。他觉得找个显眼的地方人易发觉他,岂不知这老山老林人迹罕至,谁到这来做什么呢? 邱少清把玉牌坐在腚下,正错昏欲睡,忽儿,丹田处发出“哗哗”流水声,他惊了一下,连忙正身坐好。流水声愈来愈小,但他却极真切感到,丹田之处水慢慢上升,似乎要漫过他的头顶。随之,周身的“水”旋转起来,越来越快,直转得邱少清脑裂耳鸣。一声巨大的声响,旋转的“水”从他的“百会穴”直冲云霄,片刻,四周寂静,邱少清也感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他的身子一抖,脑中突地出现了莽莽苍山的形象,邱少清可通过这个内景,看到周围的一切。他心中大喜,这无疑给他的生命带来新的希望。 他自然不知这是“外景入内”的内功境界。这种境界给邱少清带来的欢乐是极有限的,因为他一动,外景入内的形象便骤然不存。他又陷入了新的绝望。正当他心灰意懒之际,脑中风雪大作,暴雨连天,忽地,额下“天目穴”突突一阵急跳,仿佛有股泥浆喷出,隧道洞开,一束幽光从“天目穴”射出。邱少清顿时看见了周围的一切,他惊喜万状,大叫一声,冲天而起。 邱少清至此,终于打开“天目”重穴。 现代人也有打开“天目”的,但只是小乘境界,至多能透视,探病,没有多大前景,它还停留在“神不理气”的境界,和邱少清的开“天目”相距十万八千里,就如两只猴子,一只成了人,一只仍然是猴的差距。虽然那只猴子也可能变成人,但毕竟还是猴子。 邱少清的“天目”打开,实际上是打通了智慧之路,达到了“光通道形,无大无小”的境界,就是说,在邱少清面前,万事万物都没大小之别。他的“天目”发出的智慧之光就是他奔行的速度,换句话说,他可以化光而去。这比宁玛派现存的“月娘”而去要高明多了。 当然,这还不是邱少清身法的全部,他的光芒要比单单以光速而行灿烂得多,他的“天眼幽光”不是普通的目光,而是和“神”混为一体的光,速度是可变的,能大到极快,也能弃而不用,慢着和风。 邱少清目前功力尚浅,还不知如何运用自己的神通,他只被能看见光明的喜悦陶醉了。 他顺着山跑了一阵子,慢慢平静下来。 他取道向东,寻找那个曾使他绝望欲死的村庄。寻找了几天,不见踪影。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南方出神,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他;“邱少清,你不配人玉宫,趁早放弃那替人受难的幼稚想法,把玉牌还给一个叫江俊生的公子。” 邱少清心中好恼,你有什么了不起,竟敢小瞧我邱大爷?他“哼”了一声说:“你说我不配,那我偏闯一下不可,死活用不着你管。” 那女人的声音突然威严起来:“你不听我良言相劝,绝难逃一死!” 邱少清笑道:“你少操心,邱大爷怕过谁?小小玉官,弹丸之地,还没在我眼里呢!” 那女人“哼”了一声,冰冷冷地说:“你执意如此,闯关之时,就是你丧命之日。” 邱少清“嘿嘿”笑起来:“你别话专挑大的说,我不吃那一套,想当年……” 邱少清本想吹一通,想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便闭言不语。其实,连他都觉滑稽,哪有什么想当年呢?那女人再也没说什么。 邱少清走进一家大酒店,要了雅座,独自饮起来。他换上一身新衣,也有几分英气。 他的眼睛虽然不能看见什么,但却没流淌,仍是如好眼一般,不知情的人是看不出他的眼睛瞎的。他的眼睛瞎了的传闻也是伤他的人见他眼睛流血和动作狂乱无准推测的,若是他们此时与邱少清相见,恐怕也要被邱少清的眼睛何以会“完好无缺”惊惑。 他坐在那悠闲自在,不时向四下扫望。忽见走进两个人来,正是江俊生与玉童。邱少清不认得他们,只觉这两人身手不俗。他不动声色,偶尔瞟他俩一眼。 玉童说:“白胜非怎会不见了呢?” 江俊生看了他一眼道:“那小子不会沉着气的,他早晚还是会把玉牌交给我的。” 他们两人边吃边谈,毫无顾忌。 这时,只见三人慌慌张张进来,这三个人正是道姑清惠及师弟。他们进了店,四下一扫,坐到邱少清东边的僻静处。他们似乎正被人追赶,躲进饭店来的。要了酒菜,她们惊恐地张望。 片刻之后,笑媚娘和拒春花等又走进来。 笑媚娘一眼看到清惠,便说:“清惠道姑,你跑什么,我们叙谈一下吗?” 清惠道姑似乎饿了,只顾吃饭,不睬她们。 笑媚娘与姬春花坐到一旁,看着他们师姊妹三人。 清惠道姑与姬春花等都是认识邱少清的,也不知为什么,她们刚才都没注意到他,笑媚娘眼光敏锐,惊叫了一声,这时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邱少清身上。 邱少清如无事一般,并不把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 叶凤道:“邱大侠,你也刚来此地?” 邱少清冲她点点头,没说什么。 姬春花看邱少清要比传说中的神气,更不是什么瞎子,不由心惊肉跳,难道这小子又获什么奇遇不成?不然眼睛何以好啦?看来,他是不易战胜的,生命力之强也无与伦比。 她把目光移向别处,思谋对策。 笑媚娘也不敢太放肆,她也觉得有种压力,她任性放荡的心还从没有这么不自在过。她想恢复以往的那种满不在乎的心境,可她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可见,恐惧感每个人都有。 江俊生在一旁暗自纳闷,这些人怎么对一个年轻的小子如此惧怕不安呢?他心中有些愤愤然。明珠与石头在一起,她们竟注意上了石头,一群没长眼的东西。 他虽然心里不平,可别人仍是那样,没有一个人把他放在眼里。他朝玉童示意,想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玉童向前挪移了一下,端起一杯酒,轻轻一送,直飞邱少清,可酒杯到中途,忽地拐了弯,一下子击到笑媚娘头上,酒泼了她一头,这下可惹火了她,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反臂一掌,劈向玉童。她以为定能把玉童打个人仰马翻,谁知,竟一掌拍在自己的腰上,玉童“哼”了一声。 笑媚娘傻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撞鬼啦? 玉童也十二分不自在,往日出手,无往而不胜,今天却破天荒地出了意外,真是邪门。 奇怪事并没有中止,反而多起来。 玉童前面的菜平白无故地飞起来,一下子泼到他头上,菜儿、油儿、浆儿全泼到他身上,脖子被菜汁儿弄得油腻腻;玉童大怒,脸色惨白,这对他来说,实是奇耻大辱,但要找人动手,却又不知是谁所为。 笑媚娘哈哈笑起来,她这一笑,用上了十成功力,顿时饭店里的众人,特别是食客,上吐下泄,满地打滚,各种怪举动都施展出来,看谁表演得好,会武功的几个人却没有事。这使笑媚娘大骇,她所以笑,是借题发挥,以此来攻击玉童,既然众高手都无事,她还有什么必要再笑呢? 江俊生冷笑道:“仙子,你这点微未之技也要显能,不怕别人笑话吗?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实在可笑。” 笑媚娘盛怒难抑,厉叫一声,侧身欺过去,掌一目,一式“金橹拨水”拍向江俊生的面门。她的身法可以说够快了,可江俊生为了显示神功,人突然不见了,等笑媚娘的掌扫过,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还是和刚才一样坐着,谁也不知那瞬间他上哪里去啦。 笑媚娘知道遇上了“三幻庄”的人,后退一步说:“我们同为朝廷效命,你又何必故弄玄虚?” 江俊生笑道:“你动手打我,躲也不行吗?” 笑媚娘无话以对。 邱少清一直看着他们,却什么也不说;慢慢掏出白胜非给他的玉牌,在手里摆弄。 江俊生大惊,眼里露出骇人的凌芒。这玉牌是他欲得之物,怎能让别人随意玩弄?他毒毒地点点头,玉童突然发难,身形一闪,右手抛出许多白色的米粒大小的东西,仿佛一团雾气,罩向邱少清头顶。 就在这时,邱少清手中的玉牌忽地飞起来,在空中一施,所有粒子都吸到玉牌上,然后轻飘飘落下。那玉牌如有了生命一般,似乎根本不用人操纵。 玉童骇极,迟疑了一阵,伸手便抓,玉牌弹射而起,那些白粒子全被“它”抛出去,射向玉童。 多么怪,一个人与玉牌交手,不可思议。 江俊生在一旁突地下手,玉牌儿不见啦,谁也没看见到哪儿去了。江俊生平生第一次失手,隐约感到遇上了可怕的强敌。他脸色阴沉,暗下决心。 突地,他乍然不见。两手成爪,抓向邱少清。其他高手还没明白过来,江俊生便喘着粗气又回到了座位上。 他脸色青黄变化不定,内心似被油煎了一样,痛苦万般。他的绝对自信受到了挑战,或者说他妄自尊大的心理平衡被彻底破了。第一高手的梦破灭了,纵然取食了龙参,也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仍然还知道,玉官里的高手都比他现有的水平高出一大截子。 邱少清这时才开口道:“小小江俊生,何能之有,竟想抢夺玉牌,你不怕被人耻笑吗?” 江俊生身子颤起来,恨恨地说:“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厉害的。” 邱少清没言语,看着他笑起来。 在邱少清眼里,江俊生确是个可造之材。他眉心处紫气已现,灵气渐生。如果让他修习玉牌上的武功,也许成就不可限量。 邱少清心里有些矛盾,江俊生是我的敌人,如果此时消灭他,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这样岂不毁了一段天缘,说起来那倒成了我不能容人啦,假使他修成了玉牌上的武功超过我怎么办,那样岂不断送了我的生路?可不让江俊生把玉牌拿走,又觉自己小气。 最后,他心一横,把玉牌扔给江俊生,轻轻地说:“你再练上面的武功去吧,我给你一个公平角斗的机会,当然,我更希望你心胸宽一点,把这次不愉快忘记。” 江俊生“哼”了一声,抓起玉牌,转身而去。 邱少清说:“护清教的爪牙们还不快滚,在此等什么?” 笑媚娘等人心中虽恨,也只好离去。 清惠道始连向邱少清道谢。 邱少清问:“你们可听说过玉宫的事吗?” 清惠道姑说:“只是略有耳闻,说是在天虎山,那是个神秘的地方。” 邱少清点点头,出了饭店。 他一路上问了许多人,终于找到了天虎山。 这天,他在山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便向山上攀登,来到李志心他们曾停留过的石像前,站了一会,刚要离去;那石头里飘出了声音:“你是何人,可有玉牌吗?” 邱少清看了一会儿石像说:“你这东西也会说话了,可见功力不凡。” 那声音忽地冷起来:“你少要放肆,玉官是不容人前来撒野的。” 邱少清笑道:“我是玉宫的主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胡说!”那女的道,“你这样的人岂配做玉宫的主人?” 邱少清笑问:“什么人才配呢?” 那女人说:“只有闯过三关的人才配。” 邱少清笑道:“别说三关,一千关我也能过,来吧,把‘关’拿出来。” 那声音突然消失,在邱少清面前出现了三个人,竟是李志心,月娘,柳妙云。 邱少清笑道:“你们三个人就是三关吗?” 李志心冷然说:“阁下说错了,我们三个是头一关,你过了我们这一关,才有资格过后两关。” 邱少清点点头说:“看来你们的身手都比江俊生那小子强,我高看了他,低估了我,现在我才知道,你们所使手法是‘借气而遁’,不是‘遁地术’”。 李志心三人吃了一惊,他们料不到邱少清会猜出玉官的身法。其实,邱少清是感觉出来的,不是猜,他能感觉对方内气的运动和脑中所想。 邱少清摇头晃脑地说:“小菜一道,何难之有?” 李志心点头微笑:“但愿你能行。” 邱少清“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放心吧,说不定我们还要在一起呢?” 李志心一抱拳说:“按玉宫规矩,我们要试一试你的神通。” 邱少清笑道:“行,你们出手吧,一切都不在话下。” 李志心看了月娘一眼,三个人站成一圈,把邱少清围住,同时出手,他们的“劳宫穴” 发出强劲的内气,李志心的内气耀眼雪白,月娘的内气鲜红如血,柳妙云的气束绿中透青。 六道气束交叉一起,上下舞动,渐而旋转,立时间组成气束的大浑团,气势恢宏,恣洒昂扬,气象万千,森森茫茫,仿佛能充斥天地间。他们的内气束本来具有无坚不摧的威力,那料想射到邱少清身上,全被弹射回来,一射一弹,极为好看。 三个人互相点头,吸了一口气,突然消失,整个人化成了闪耀的光芒。 邱少清一惊,好象伙,他们修成了西藏宁玛派的“月娘身法”。 邱少清所讲不错,这正是李志心他们在玉宫短期内的成就,名唤“大气长虹”。虽然他们的虹光威力极强,怎奈在邱少清面前,一点也显不出它们的力量。 三个人长叹一声,发虹归体。 李志心道;“请问圣君何姓?” 邱少清笑起来:“你们这么一客气,倒让我有些不自在啦。我叫邱少清,你们叫我邱大侠吧,我喜欢得紧。” 李志心笑道:“遵命。邱大侠,你要闯的第二关是我们玉宫的总管娘娘,身手强过我们多多,你要千万小心。” 邱少清笑了起来:“你们怎么关心起我来了,玉官上下应该同仇敌忾才是?” 月娘笑吟吟地说:“我们在玉官寂寞久也,都渴望宫主早早入宫,怎会不向着你的?” 邱少清心花怒放:“好,我若做了宫主,说不定封你二宫主,哈哈……” 月娘说:“你只要答应放了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邱少清一怔,忙问:“怎么回事?” 李志心说:“邱大侠多多留意。” 三个人同时消失不见。 邱少清感叹了一声,又摸了一会石像,举步上攀。 他刚到两棵树前,一个柔长而湿厚的女人声音传来:“邱少清,你能闯第一关,功夫可见不凡,多少年来,江湖上还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你要小心,我发招了。” 邱少清一楞,不见面如何发招呢?突然,他看见一张硕大无比银色大网向他罩来,每个网结处放射出极强的银芒,邱少清没有动,他收摄心神,护住周身各大要害,狂跳的心顿时平静下来,那张网落下好几次,都被邱少清的无上大气顶了回去,陡然间,那网化做一个白衣如雪的绝代风华的美人,飘飘然落在邱少清面前,脸带微笑,迷死人啦。邱少清虽不是好色之徒,也没见这样的美人,甚至连想都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美人。 她笑涡如花,甜甜地说:“你过了玉宫第二关,天下可称君了。最后一关是我们的门主,你要小心。” 邱少清笑道:“多谢仙子美意。刚才你化作的是不是‘银星北斗气’?” 美人笑着说:“是的。这种功夫创于宋代。元末时我们的门主才学到手,传到今天已快三代了。” 邱少清点头道:“你刚才所使之法,是否有‘心印相鸣法’?” 美人点头应是。 邱少清觉得玉宫的人怎么都会些奇招怪术,不觉问道:“难道你们就不能动手过招,非用这些奇异之术捉弄来闯关的人,这简直是……”他了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样说了。 美人小声说:“妾身不恭,还请大侠原谅,以后怜惜我。”邱少清见她可怜兮兮,笑道:“你放心吧,我不过随便问问而已。据说‘心印相鸣法’可使人血液快速流动,心脉狂跳难抑而死?” 美人点头道:“这是一种遥控人体血压升高的功夫,它能让一个人的血压在瞬间之内升高十倍,血管破裂。只要你平静不下来,人马上就完。” 邱少清微笑不语。过了一会,他喃喃道:“我的感觉是不错的。” 邱少清所以能知道一切,完全是从对方的内气变化感应出来的,如果美人施展神功时不知或不想功法的名字,邱少清就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功夫。 美人所显示的手段,不是小说家言,更不是神话传说,而是确实发生在中国古老的土地上,是中华浩大武学的一部分。可惜的是,这些人们以之为神的奇法都失传了。或者其法还有,只是人们无那种机遇,修不到古人那般境界。 美人离去后,邱少清来到李志心他们曾被惊呆的地方。 邱少清所见的每根石柱上,都坐着一位“莲花姑娘”,她们人如花蕊,面似桃红。 在中间的大石柱上,端坐一位美丽得无以复加的少女,她有二十多岁,圣洁无比,长发披肩,身穿绿中透白的纱绸衣,肤如美玉。她头顶一个三十六颗蓝宝石组成的发圈,在日光照耀下,发出盈盈的光芒。 邱少清仔细数了一下,总共有一十六位美人,她们的年龄虽然大小不一样,但个个都是绝世风采,哪位丹青妙手若能绘下此时的情景,定是一幅价值连城的“群仙图”。 中间的美丽姑娘轻轻开口啦:“邱大侠,这是你要闯的第三关,叫做‘众女迎主归’,又名‘莲相映河汉’,威力非同寻常,你要小心啊!” 邱少清从没有听到过这么美的声音,欢欣地说:“没问题,你们动手吧。” 那少女点点头,玉手一挥,霎时之间,邱少清听到嗡嗡隆隆的响声,他觉得整个无虚山都转动起来,不由骇然。 乖乖,这一招果然厉害!实际上,天虚山并没有转动,那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但他眼里的众女却是在飞快地旋转。 渐渐地,人影也多起来,四面八方,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叠叠,把他围得风雨不透,每人伸出一只玉掌,在邱少清的天眼里,似乎有万丈长,其表如冰,其形如玉,重有千钧,势如天崩。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掌影要把邱少清吞没。 那内劲的狂潮,比海啸的威势不知强过多少倍。邱少清不敢大意,急忙提功护身,那无限大的内劲一下子把他拍扁,可是,他的身体弹性实在太好,众美人的内劲一消,他马上又恢复了原样,毫发无损。 邱少清哈哈大笑:“三关我可是全闯过啦,别再为难我了吧?” 众女子从石柱上飘落而下,一齐跪拜邱少清:“参见宫主。” 邱少清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忙说:“快快请起。” 总管美人指着那位二十多岁的姑娘说:“宫主,这就是我们门主。” 那姑娘向邱少清行了一礼说:“妾身蒋碧欣参见宫主。” 邱少情连忙摇手说:“使不得,使不得。”他笑着问总管,“到底是我的官大,还是门主的官大?” 众女子都笑起来。 那总管美人轻笑道:“明天,玉官要举行您入官为主大典,一旦您成了玉宫之主,我们都是你的人,门主更是你的人。” 邱少清摇头说:“我喜欢自由自在,不想为无为琐事所烦。” 蒋碧欣说:“你以后就觉得玉宫比什么地方都自在。” 邱少清笑而不语。 邱少清本是不想做什么玉宫之主的,怎奈,他经不住众女子劝哄,第二天,便冠冕堂皇地成了玉宫的主人。 他这下可不孤独了,身边有这么多美丽的“女官”陪着,谈论奇闻异趣。 邱少清道:“你们的身手这么高,练了那块玉牌上的武功也闯不了三关,连我都差一点被你们按扁,弹不起来了。” 众女子又是一阵大笑,多少年来,她们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这时,总管美人玉玲从外面走进大殿,对邱少清说:“宫主,江俊生手上的那块玉牌该收回,别让那小子再做美梦了。” 邱少清笑道:“你是一宫之总管,这些小事你有权作主,随便怎么都可以。” 玉玲一笑,走出大殿。 一个俏玲珑的美人道:“宫主所言不差。那玉牌上的武功心诀,只是玉门武功的总要,玉门的许多细微处,是不会写在那上面的。当年门主为了制造那块玉牌费了不少心血,原意也是为了抛砖引玉,使外派武功与玉门武功相溶合,谁知一抛出去,就寂寞无声了,根本没有人能闯过第一关。后来,门主也就心灰意懒了。不料昨天您闯了进来,可见天下人不可小瞧啊!” 邱少清笑道:“我当初可不是为夺宫主之位才来的,是为替白胜非一死,谁知竟歪头斜脑的碰上啦。” 众美人又是一阵俏笑。 邱少清沉想了一会儿,突问:“我闯得第一关可是三个玉奴守的?” “是的。”一个秀丽的美人说。 邱少清笑道:“你们可听我的?” 众女子一怔,答:“当然听宫主的。” 邱少清说:“那好,把他们三个人叫来。” 一个美人去了不大一会,李志心三人便随她来到殿内。 邱少清说:“你们可以出去了。但要记住,不许以玉门武功伤人,否则,这么多神仙姐姐是不会饶恕你们的。” 李志心等人大喜,忙向邱少清参拜。 一美人雪白长纱一舞,在李志心三个面前旋了一下,解了他们受制之穴。三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们又向众位美丽的玉门子弟躬身施札,然后飘飘而去。 邱少清正与她们嘻笑,玉玲神色灰暗地冲冲走来,惊叫道:“大事不好,江俊生手中的玉牌被粉碎了。” 众女子慌忙而起。 邱少清有些不解,玉牌上的武功你们都会,坏了一块玉牌,何以大惊小怪?他微一用心,便感受到她们的心理活动。 玉玲说:“快去禀告门主!” 一个美人欲去,不由自主地瞥了邱少清一眼,邱少清笑道:“不必顾忌,你们有事尽管做好了,反正我这个宫主也不会真当。” 他原是宽那女子的心,意是我不会怪你的,更不想干涉你们的事。可那女子反而不敢去啦,宫主乃至宫之主,他若恼了,后果更不堪设想。 玉玲慌忙向邱少清解释道:“宫主您别误会,我是一时习惯不过来,再说您还不太了解玉牌的秘密。” 邱少清正要说什么,门主蒋碧欣忽儿飘然而入,她那灿烂的光彩令邱少清神迷,他刚要起身问好,蒋碧欣却极威严而又柔情地说:“宫主在此,有事何必告我?” 玉玲惊恐说:“这是我的罪过,请宫主宽恕。” 邱少清为了打破沉郁紧张的气氛,哈哈笑起来:“我们何以怕外人呢?玉门武功玄奥奇妙,外人纵有破解之法,也未必有天虎山之灵气呀?” 蒋碧欣坐到邱少清身边,玉质馨香飘进他的鼻孔,他手在暗处轻轻抬起,想抚摸一下她的娇躯,突地一抖,没敢碰又把手放下,同时四下扫望,看有谁发现了他的举动没有。 蒋碧欣看了他一眼,柔和地说:“我们玉宫不妄自尊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我们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 众人都不说话。 蒋碧欣又道:“总管,你把玉牌的秘密告诉宫主。” 玉玲轻声说:“玉牌之质,是天虎之精,虽为玉,实乃精坚,它象征着我们的玉门武学。如果谁的内劲毁了玉牌,那么他的内劲就是玉门派内气的天敌,那样,玉门派就有玉石俱焚之祸。” 邱少清不住地点头,过了一会儿问:“假若你们的玉牌不坏,就说明你们没有敌手吗?” 玉玲没加思考地说:“按理当如此。” 邱少清笑着说:“那我如何成了你们的宫主。” 玉玲一怔,是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竟忘了呢? 公正地讲,这本不是玉玲思之不敏,实在是玉宫没有对手久也,渐渐她们心中便形成一种定势:玉牌没毁,便没有对手。邱少清入主玉宫,她还没来及改变自己的心理习惯。 蒋碧欣说:“官主说得不错,对方功夫再高,如不愿或没见过玉牌,我们也不知道对手的厉害。” 邱少清说:“门主,你可否把玉门的武功心诀告诉我?” 蒋碧欣点头说:“这个是自然的,哪有宫主不知本宫武功的?” 邱少清说:“你们不用惊慌,对手纵强,也不能把天虚山翻个底朝天,我们会有办法对付的。” 众女子点头称是。 她们见过邱少清的手段,对他的话还是相信的。 蒋碧欣纤手轻摆,纱裙微抖,在邱少清面前演起了玉门武功的绝妙之招。邱少清在平时也许不那么认真细观,可蒋碧欣的每一投手举足都洋溢着难以传言的美,他怎能错过一饱眼福的机会呢?虽然他心里暗责自己不是君子。 蒋碧欣演完了玉门派的全部武功,邱少清还直瞪瞪地看着,等发觉失态,他马上找台阶说:“我在想破敌之策,不由竟痴了。” 蒋碧欣等人笑而不语。 邱少清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阵,挥挥手说:“让我慢慢想一会儿。” 蒋碧欣一摆手,两个美人儿给他端上茶。他见人家处处皆美,竟想了好一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接茶姿式。当然,他纵是想到了好方法,如不符合他此时的心境;也是断然不会采取的。 蒋碧欣用纱束一缠,茶杯跑到轻飘飘的白纱上。她面带妩媚柔笑,挪移到邱少清身边,双手捧起,送到邱少清唇边。这下让邱少清大窘,他一时手足无措。 玉玲飘身上前,轻轻一碰蒋碧欣手中的茶杯,正好沾到邱少清唇上,他只好伸手接过,一饮而下。 蒋碧欣甜甜一笑,问:“到里边休息一会去吧,一个对手用不着你费心。” 邱少清说:“不可大意,我们一起想法子吧。” 蒋碧欣上去握住邱少清的手,拉他向里边走去。 众人一旁暗笑不语。 玉玲说:“宫主和门主到里边去商讨去了,我们就在大殿里合计一下吧?” 她们都点头同意。 众人刚在一起论说,忽儿玉玲道:“有人闯关。” 她们可以说从来没害怕过外人,听玉玲此时一说,都不由惊了一跳。若来的是个凶恶的敌人,那可要遭殃啦。 玉玲说:“我们前去迎敌。”她又示意一人,让她快去禀告两位主人。 玉玲和十几个姐妹刚出了大殿,便见前面站着四个人,他们已经来到了山顶。 四个人相貌奇特,使人生畏。 身穿红袍的白面老者,长须大眼,鹰爪鹤脖。周身被内气鼓荡着,似乎随时可飘起来。 一脸傲色,大有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之势。 紫衫客手中一柄乌金拐杖,右脚有点毛病,眼斜棱着,脸色黝黑,眸如寒星,身子高大,却有飘逸之态,冷冰冰的,不食人间烟火。 绿氅汉子是刀刮无肉的人,衣服似乎贴着骨头,手里拿着三个小金圈,上面雕刻着活灵活现的飞龙。他的手掌比一般人大,臂也特别长,脸似蜡,看不出神色变化。 黑色劲装的人比较年轻。但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血腥气,他的目光就如同两把刀,能把人看透,左手提剑,一副天下是我家,任我纵横行的样子。 玉玲不认识他们,自然不会和颜悦色,厉声问:“你们擅闯玉官,不怕出不去吗?” 黑色劲装客冷冷一笑道:“小小玉宫何足道哉,大爷走遍天下,还没有能留下爷们的呢?” 玉玲大怒:“狂徒,大言不惭,今天让你见识一下玉门的神奇绝学。” 那人“嘿嘿”一笑,说:“大爷来就是找你们乐的,有什么都使出来吧,我不在乎。” 玉玲冲她身边的一个少女点点头,那女子身子一颤,形象淡化,如云气又似风烟,一旋飘向黑衣客,而整个人也与剑结成一体,看不出人在何处,剑走何式,一股血腥气直扑众人的脸面。 那女子的幻化神功不能进入对方的剑圈,反而被血气味熏得眼流泪,脚发绵,无奈,只好飘后退出。 玉玲心中大惊,她们的金玉之气,最怕血猩之污,对方能练出自身的“污气”,可见别有奇能,不可小瞧呀!说不定玉牌便是被他们所毁。她稳定了一下心神说:“你们可见到过一块玉牌?” 黑剑客哈哈大笑:“那东西早被大爷劈了,今天,你们该归属大爷了,趁早识相点。” 玉玲冷笑一声,没有言语。 一旁的红袍怪人说:“美人儿,你生得这么娇嫩,打死多可惜,还是乖乖听我们的,好,你们没听说过‘天下四哭’的厉害吗?” “天下四哭”这个名号,玉玲确是听说过,那是上代门主告诉她的,说天下有四个怪人,什么人见了他们都不会笑,只能哭,可见其身手之高了。不过,他们不敢找咱们的麻烦,但也不可轻敌。玉玲想起这些话,心中泛起寒意,对方既然敢来,可见有备无患啦。 她还不知道,“四哭”所以敢来,是偶然碰上江俊生,看了他手上的玉牌,豁然大悟,才轻而易举地毁了它,找到玉宫来的。他们对玉宫垂涎己久,怎奈他们自忖不是对手,故而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一切都明朗了,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呢? 玉玲冷冷地说:“你们找上玉宫,是自取其辱。” 绿氅客桀桀一阵尖笑:“小美人,你还是陪老夫一夜是正经,什么绿不绿(辱)?” 四个人得意地笑起来。 玉玲大怒,纵身上前一晃,抖出一排人影,玉掌一亮,晶光四射,拍向绿衣老者。玉玲所用神功正是玉门派的绝学“玉排功”。这种功夫的奇妙在,你抖出的人影都发挥威力,每个人影的功力都与你的功力相同,也就是说,你能抖出几个人影,这种功夫就能把你的功力提高几倍,实在玄妙莫测。 对方可能知其厉害,身形一扭,仿佛幻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洞,玉玲浩浩荡荡的真气都没能伤及对方分毫。 玉玲大喝一声,立掌直劈,对方不退反进,电闪般点向她的“天突穴”,玉玲身子一摆,如莲花般飘起,对方却双掌劈向她,无奈何,只有纵身旋退。 她处在不知彼而彼知己的境界,自然被动之极,难以求胜了。 玉玲一败,众女子一下子退下去,几乎到了大殿前。 邱少清和蒋碧欣才走了出来。 “天下四哭”虽然见过无数美人,仍被蒋碧欣的绝代仙姿惊呆了,以为若梦,这也更燃起他们的欲望之火,不把她擒到手,实在白活了。 紫衫老儿色迷迷地说:“美人儿,只要你愿意侍候我们,什么事都可以大化小,小化了,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邱少清“哈哈”笑起来:“你们四个家伙到这里来干什么?是来挨揍的吗?” 黑剑客“嘿嘿”大笑道:“小子,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天下四哭挨过人家的揍?你铁大爷生来只会揍人。” 邱少清讽刺地说:“你就是铁雄?告诉你,多好的铁往土里一埋都烂,到那时可真成了熊了。” 铁华眼一瞪,放射出凌厉的骇芒来,多少人都受不了他的这一瞪,可邱少清如视无睹,你瞪你的,我玩我的。 铁雄见邱少清有点道行,便收起轻视之心,冷冷地说:“你虽然功力不浅,但若与铁大爷相比。那还相差不少,我劝你聪明点,别与我们作对。” 邱少清没理他,忽然问:“谁是付大坏?” “老夫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吗?”红袍怪人说。 邱少清轻笑道:“我听说,在江湖上,付大坏可称是第一高手,人坏功夫也坏,没有不怕你的,可不知为什么,自从一个叫安武生的人把你打下船去,你便没有了名头。” 紫衫客笑起来:“老夫安武生是也。” 邱少清点头不语。 付大坏有些受不了。那是一次争风吃醋,两人同上了一只“花船”,因嫖妓争吵起来,安武生表面服输趁付大坏脱衣服的当儿,一掌把他打下水去,从此两人面和心不和。 那事也成了付大坏多年不愈的心病,只要一提,他就恨得要命。 安武生却不然,邱少清一扬一抑,他心中欢畅,完全不顾这是什么场合。当然,他们有恃无恐,以为稳操胜券。 付大坏沉默了一会子,忽然骂道:“奶奶的,暗箭伤人算什么本领。” 安武生笑道:“付老大,你不行就是不行,认了吧,何必强不认输呢?” 付大坏暴跳如雷,骂道:“你奶奶的若是英雄狼胆,咱们斗一斗,输了是儿子。” 安武生并不火,反而不急不缓地说:“大坏,你已输了一回了,再斗输的还是你,丢一回人就行啦。” 付大坏猛地跳起来,骂道:“安武生,你若不与我斗,你就是我儿子。” 安武生笑道;“你看,我这不又胜了吗?” 付大坏不解其意,众人也莫名其妙。 安武生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你的儿子,那么,你的年纪更大,人老不能以筋骨为能;老而无用,这样看来,你不是输定了吗?刚才你说话都额三倒四,可见无能之极,昏聩无比,还是乖乖认输吧。” 安武生的一番诡辩,付大坏无词了,如泄了气的皮球,懊伤地说;“奶奶的,我总是弄不过你,每次都是你占便宜。” 安武生哈哈大笑。 邱少清也在一边暗乐。 铁雄说:“你们两人上了他的当了,他是要挑拨你们相斗,好渔人得利。” 付大坏瞪着眼说:“奶奶的,还用你来提醒我们,难道我们不知道?我们是故意闹着给他看的。” 铁雄“哼”的一声,不再说话。 邱少清插言道:“你们四个人,以胡耳为最智,他曾两次斗败过安武生。对吗?” 付大坏跳起来笑道:“对极了。你不提起我差点忘了。” 绿氅老者得意洋洋地笑起来。安武生纵身一跳,举掌向绿衣人打去,绿衣老者身子一转,绕过安武生说:“不可动手,你又上了人家的当啦。” 安武生说:“上当又如何,他还能把我们怎样?” 胡耳说:“古人云:骄兵必败。功夫纵然高到我们这种地步,也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会让人笑话。” 邱少清笑道:“安武生你看胡耳故意在众人面前教训你,这不是出你的丑吗?其实你比他不差嘛?” 安武生虽知邱少清在挑拨是非,可他受不了胡耳那副教训人的语调、面孔。他气愤地说:“胡耳有什么能耐,比猪狗强不了多少。” 铁雄在旁冷眼相观。付大坏却幸灾乐祸地说:“胡耳能言善辩,非我等能及,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安武生大怒:“放你妈的狗屁,难道我不会说鸡蛋有两只腿吗?” 胡耳笑道:“安武生,你别争了,我们都不如你,这该高兴了吧?” 安武生说:“事实如此嘛。” 铁雄不耐烦地说:“别再闹啦,人家在看我你的笑话哪。” 安武生说:“那怕什么,他们又逃不脱我们的手心。” 邱少清道:“安武生,我以为你很有才能,可铁雄最瞧不起你,不知你何以能忍下来?” 安武生是猜疑心最强的人,听邱少清这么一说,火立时窜了上来,铁雄看不上他,他还不买铁雄的帐呢。他骂道:“铁雄这小子就是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可怜得很,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 铁雄“哼”了一声,说:“安武生,你总该有个完,这不是在玩,对方可是我们的敌人。” 安武生火了:“你他奶奶的,又小看老子吗?难道我不知他们是敌人吗!” 铁雄道:“既然明白,又何必为一句话纠缠不休呢?” 邱少清不失时机说:“安武生,他这么教训你分明是瞧不起你,别怕他们,要有点骨气。” 邱少清如此三番地挑逗他们,连众美人们也笑了起来。 安武生以为是笑他的,英雄气顿时上了头,厉声问:“你们哪个敢与我较量?” 铁雄等人怕把事搅坏,只好闲言不语。 邱少清夸奖安武生说:“你就对了,你越怕他们,就越受欺负,只有与他们斗,才能保全自己名声。其实,不论在机智上,还是在武功上,你都居四人之首。” 安武生心花怒放。他明知邱少清在拿他开心,可他心里舒服,管他什么目的,我只要高兴就行。 付大坏等人见安武生没完没了地自醉起来,便厉声喝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你还打算对付他们不?” 安武生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老夫自有妙计,还用你们提醒?” 铁雄说:“好,那我们听你的。” 安武生笑嘻嘻地说:“小哥儿,你在这儿是干什么的?” 邱少清笑道:“在下玉宫之主是也。” “四哭”惊了一下,怎么,玉官有了主人?这小子怕不易应付。 安武生仍面不改色地说:“小哥儿,你既然认为我如此厉害,你们就投降吧。” 邱少清笑着说:“我刚才说你有多大能耐,是没有与我相比。如果两下比较一番,你就屁钱不值啦。” 玉门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安武生的老脸立时沉了下来,双目射出冷硬的寒芒,恶声道:“小子,你以为老夫宰不了你?哼,接招!” 他身子似乎向前一滚,看不出哪头哪脚,如云团向邱少清击过去。他的来势之快自然不必说,可邱少清仍然是笑着,轻轻道:“上几次我对恶人宽恕,受尽磨难,老爷我现在不那么干啦。”邱少清看似没动,实则换了好几个地方,话一说完,凌光立生,右手向里一旋,随之震击而去。 安武生本想消声匿迹,怎奈四面八方的内劲向里滚压,他施展不出功夫,冲向他的内劲终于合拢,如破石惊天,激起千堆雪,安武生大叫一声,人被卷出十几丈之外,蹦哒几下,倒地气绝。 剩下三哭见邱少清如此轻松毁了一人,顿时骇然万状,既恨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邱少清冷冷地说:“你们三个人若不想在玉宫为奴,我就一同打发了你们吧。留着你们在江湖上,不知要死多少无辜。” 付大坏阴恶地笑道:“小子,想让我们为奴,下辈子你也办不到,看我不把你挫骨扬灰!” 邱少清笑道:“来吧,天虎山风水不错,你们能葬身此处,也算我邱大爷慈悲。” 付大坏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幻作一团红云射向邱少清,他想把邱少清拦腰截断。邱少清使出玉宫的绝学,伸手一抓,付大坏便内气泄尽身子滞留在邱少清近处。 邱少清说:“归你姥姥家去吧!”掌向下一拉,猛地前推,付大坏惨嚎一声,飞下天虎山,被邱少清一掌击出数百丈以外。 另两哭这回真要哭了。邱少清的掌劲之大,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实在太可怕了。他们连与之相拼的勇气都没有了。 邱少清笑问:“你们愿归老家吗?” 铁雄道:“归老家不如为奴,我们愿听您的差遣。” 邱少清冷笑道:“你们怕没有毅力洗心革面,积恶如山,重而难返。” 胡耳说:“望大侠收为玉奴,我们是真心的。” 邱少清说:“好吧,既然你们有诚意,我就成全你们。” 他右手一挥,从“少泽穴”“商阳穴”发出两道劲气,点中他们的“印堂穴”。 蒋碧欣等见自己的宫主如此神圣不可侵犯,立时欢蹦跳跃。 邱少清冲他们笑了一会儿,问两哭道:“你们可曾见过夜晚有挑灯笼乱走乱跑的人吗? 是三盏灯笼。” 铁雄说:“回主人,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幻庄’的常氏兄弟,他们经常挑着灯笼在夜间作恶,方圆几百里,没有不怕他们的,官府与他们沉瀣一气,故而更加肆无忌惮。那个江俊生便是他们的小主人,江尊堂是三幻庄之主,也是江俊生的爹。这些人表面上彬彬有礼,坏起来比我们厉害得多。他们杀人如麻,特别是对敢于反抗的百姓。他们罪孽深重。主人,我们是不是把他们一同除去?” 邱少清说:“我正有此意,你们可前头带路。” 两个人高兴地点头。他们吃过江尊堂的亏,上次能在江俊生手中骗到玉牌一观,也是巧合。 现在他们不知是喜是优,天下四哭还剩下俩,也许值得庆贺,也许该大哭一场。总之,他们已把握不住自己啦。他们原想除去江俊生的,怎奈江俊生身上有种令人亡魂丧胆的绿光,只要一见他的眼睛,便要被吓瘫。 所以四个人便声称是玉宫的人,要看一下玉牌的真假,江俊生便交给了他们。 这时,玉童恰巧没在场,否则他们便不能得逞。 四个人反正面看了一会儿,安武生一叫,付大坏说:“我知道玉牌上的武功是属于什么性质的武学了。”他一运功,玉牌忽地化烟飘散,连一点儿粉末也没留下。四个人大喜。 江俊生猛地站起,他们拔腿便逃。江俊生并没有追赶他们,立即又盘坐入定。嘴里不住地说什么,好像在和另一个人谈话—— 第十三章 四哭贼胆 邪教恶主 “天下四哭”所以能骗得玉牌,也正是因为江俊生在功境中。那时他神智不清,才把四哭当成了玉宫人。 那么江俊生何以会周身发绿呢?说来也许别人不会相信,而实则是千真万确的,当他正人物我两忘之境,神物相混之际,在遥远的星空爆炸了一颗天体,天体上的部分生命之光被他吸收到“元神宫”,渐渐成了他体内的生命之气,所以周身绿光四射。天下四哭毁掉玉牌时,他正在行功的紧要关头,故而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玉牌一坏,天虚山灵气一灭,江俊生吸进体内没有转化成他的生命之气的那部分能量瞬间消散,可惜得很,他没能成为宇宙人。 那么,为什么玉牌一毁,外星射来的生命之光即刻消失呢?原来天虚山的灵秀之气与那生命之光有些相似,如果江俊生身旁没有玉牌,他也不能吸收到那种光芒。 江俊生在四哭逃走后半个时辰,便恢复正常,但他眼睛里闪动的已是绿色之光。 邱少清要去“三幻庄”,蒋碧欣等人依依难舍,她道:“你再过些时候去吧,你一去,我便有不祥之感。”邱少清用心稍感应,果觉有些不妙,这是怎么回事? 铁雄说:“我们展起神功,很快就到了三幻庄,一天的时间即可。” 玉玲说:“一刻的时间都会有变化,谁能保证宫主走后玉宫不会出事?” 邱少清沉默不语。玉宫在别人眼里是仙山琼阁,凡人进不来,怎么两三天内,山雨欲来风满楼啦?难道玉宫的劫数到了?他看了众人一眼,说:“好,三幻庄缓去,过些时候再说。” 铁雄、胡耳只好失望地站在一边。 邱少清说:“你们下去吧,待叫再来。” 两人垂头丧气离去了。 邱少清道:“你们有何异样感觉?” 蒋碧欣说:“我们先回大殿再说。” 众人进了殿,玉玲道:“我们总感到周围有许多影子重重叠叠,仿佛要遮住我们的眼睛。” 另一个美女说:“似乎有只手在向我伸来。” 邱少清问:“门主你呢?” 蒋碧欣轻笑道:“你别担心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些幻觉而已,以前练功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感觉。” 玉玲忙道:“门主所言差也,我们都是宫主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以前出现的白云、山水、花鸟等幻觉都是良性的,每次内景出现,身心愉悦,有欲罢不能之感。可这次的许多幻想都是绿光笼罩阴气森森,还有几次感到天虎山崩塌,把我们压下地里去呢。” 邱少清感到事态严重,忙问:“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类感觉的?” 玉玲说:“早晨起来就有了。” 邱少清深情地看了一眼蒋碧欣。她淡然而寂寞地一笑说:“我原想不让你分心的,看来不说是不行了。诸如此类的幻觉出现,是说明天虚山灵气已尽,我们不能赖以滋养,很可能要出现退功的事。” 邱少清这边惊了一跳,若是她们的功力衰退那可是糟糕透顶的事。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总会有办法渡过难关的。” 玉玲道:“那你快想办法呀,我现在就感到不舒服啦。” 邱少清一时没了主意。 蒋碧欣也料不到天虎山会灵气散尽,她当然不会知道这都是外来生命之光的缘故。 蒋碧欣也感到她身上的气感不如以往强,不那么自如随意,现在有了常人的劳累疲倦感。说也奇怪,退功成了连锁反应,一旦在一个人身上出现,马上全部都出现了退功现象。 邱少清想说什么,没有开口,他已知道如果众人不在一起,就有可能有人不退功,这全是人体场互相影响的结果,如果她们早点分开就好啦。当然,邱少清还叫不出人的“体场” 这个名称,但这种物质是存在的,他又能清楚的看到它们之间的互相作用,自会以别的名称呼之,而事实未变。 蒋碧欣慢慢抓住邱少清的手,情意绵绵地说:“我很累,你不要离开我。” 邱少清点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众女子也向邱少清靠来,这使邱少清大感其难。他说“我们都到里面去。” 邱少清抱着蒋碧欣和众人进了大殿后的内室。 内室挺大,富丽堂皇,众美人越功未退尽,把许多床搬到一屋内排起来,她们不敢再后一室,那样出了事就来不及叫喊。 邱少清心事重重,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果她们个个都如常人一般,十几个人怎么好保护呢?他半躺在床上,蒋碧欣睡在他怀里,吐气如兰,温暖的身子散发着幽芬。他两眼注视着石壁上的一颗夜明珠,仔细思考着玉门武学的薄弱环节。好好的,怎么退了武功呢?难道真如常人一样了吗? 他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见众美人都沉沉睡去,他便走出内室,刚到大殿,忽见殿内门进两个人影,邱少清一惊,好小子,连我都差点分辨不出是人是鬼。 进来的两个影子极淡,随风而动,根本没有声音。 邱少清微一凝神,慧目灿然而开,一切都明朗了,是两个精瘦的男人,四十来岁,尖头猴腮,相貌差不多。两人手中各拿一个钩子,倒有几分像勾魂鬼。 邱少清没言语,躲在一旁观察。 一个说:“石七,师叔说玉宫出了事,看来倒有几分真啦,不然该有人拦阻我们才对。” 另一个不耐烦地道:“你王万和是木头脑袋,难道不知我们是不俱内气的吗?” 石七不服地说:“师傅说我们的功夫有相无形,并没说天下任何内劲都奈何不了我们呀?你小子别听师叔的,他一向不眼气师傅,故而说一些大话骗你。” “放屁!”王万气恨地说:“你敢背后说师叔的坏话,看来是不想活了。” 石七说:“你不信师傅的话,也没你的好。” 王万和说:“行了,我们来玉宫不是吵嘴的,快找找看,那些美人儿哪里去了,我们‘太虚幻境’正缺少美人呢。” 石七说:“你别光做好梦,玉宫的美人不好对付。” “你知道个屁。”王万和小声道:“师叔的《周易》八卦奇精,临来时他说,玉官的美人儿功力要退了,天虚山灵气已绝。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石七忽道:“不妙,又有人来。” 邱少清一惊,好精明的小子,竟然知道有人闯进来。 又飘入大殿的是一老一少。老者一身褐衣,面色红润,两个小眼睛光芒四射,他身材不高,却极强健,少年一脸病容,弱不经风,腰下佩剑,神情冷漠。 邱少清不认识他们,可石七却知道两个是谁,老者人称“太极仙翁”白不败,少年是“月阴奇童”张子开。邱少清略一感应,便从石七那里知道两个人的来历。 这两个人住在遥远的太阳岛上,怎么也会来到这里呢? 石七用“传者入密”的功夫对王万和说:“这两个人就够难缠的,你有什么法把他们解决了?” 王万和道:“别忙,让我想一下。” 白不败向四周瞧了一下,唤了几次,对张子开说:“老弟,这大殿内至少有三个人潜伏在一旁。” 张子开说:“不错。他们的武功都很高。” 邱少清在一旁暗暗称奇,两个家伙还有点儿门道,竟然知大爷也身在此中。 石七似乎料不到白不败知道有人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腔道:“好鼻子,竟能闻出人味来。不过,这里只有两个人,不是什么至少三个人。” 白不败哈哈笑道:“原来是‘大虚幻境’主人武精的门下,你们师傅派你们两个无用的东西来干什么?” 王万和气道:“老东西,你竟看不起我们?” 白不败说:“我只记得我与武精吃饭的时候,你们一旁躬身而立。” 石七笑道。“白不败,此一时彼一时也。岂不闻,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我们已不是过去的人了,相反,你比过去却不如啦。” 白不败“哈哈”大笑起来,声震殿堂,嗡嗡作响,他在炫耀内功。 邱少清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冷眼相观。白不败指了一下邱少清道:“小子,你看是三个吧?” 石七一怔,恼道:“原来你小子也在殿内?” 邱少清一动,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走的,只听“啪”地一声,石七被打了一个跟头,邱少清仍然端祥地坐在那里。他露了这一手,煞住了他们的嚣张气焰。都明白,邱少清的身法太快了,根本无法比拟,石七从地上爬起,不敢再放肆。 白不败道:“小哥儿武功不俗,令师何人?” 邱少清冷冷地说:“本人玉宫之主,何人能为我师?” 他的活大而又冷,众人不由骇然。 张子开冷眼扫了邱少清一下,身向前一冲,右手的“商阳”、“中冲”两穴射出两道月白的内劲光华,直刺到邱少清眉心。邱少清伸手一抓,那内气仿佛成了带子一般,张子开竟然挣不脱,被邱少清拉到面前,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出手点了张子开的印堂穴。 白不败道:“你若不把他放了,那我不客气啦?” 邱少清说:“我正要见识一下你们的神通呢。” 白不败回旋一转,使出他的“浑元一气式”,整个人被一团内气包围着,如一个大球向邱少清碰去。白不败的这一招用呈无极之势,意在让人无处下手,又可出其不意攻敌。可谓两全其美。但是,邱少清的神通也太广大,慧目一开,透过他的气团,看清他的一举一动,伸手弹出一缕指气,点中白不败的“印堂穴”,他的内气团马上烟消云散。 邱少清说:“怎么样,你的太极式也不行吧?” 白不败说:“我不明白你所用为何法?” 邱少清道:“殊途同归,什么方法都可,关键在你的道行如何。” 白不败低头无语了。 邱少清说:“‘太虚双灭’,你们两人还让我动手吗?” 石七说:“你想怎样?” 邱少清道:“我想让你们成为玉奴,如何?” 石七哈哈大笑:“你不是在做梦吧,石大爷会成为你的玉奴?” 邱少清冷然道:“那可由不得你们。” 两个刚要转身逃走,邱少清食指连点,两个人乖乖就擒。 邱少清轻易收了四个玉奴,心中高兴,以为有这么几个玉奴做帮手,再也不怕什么敌人啦,他忘了所使的手法是玉门手法,而且已不如以前灵了。 邱少清说:“你们从现在起,就是玉奴了,一切要听我吩咐,待事一了,我马上还你们自由。” 几个人点头称是。 邱少清说;“你们守候在此处,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白不败道:“主人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邱少清走进里室,见众人还在沉睡,他把石门合上,躺到一旁。 夜慢慢侵来,冰融融的,像紫兰色的雾,沉而寂。邱少清一觉醒来,忽听哗哗流水之声,他翻然坐起,见从石门外向里流水,他急忙叫醒众人。 她们此时比常人强不了多少,见此情景,心惊肉跳,都想抱邱少清脖子。邱少清笑道说:“我又不会变,有十几个脖子让你们抱着,只要我在你们身边绝对不会有意外。” 众女子此时把邱少情看成了心中的神明,他说什么,自然就听什么。她们手拉手连在一起,扯着邱少清的手,一切就绪,邱少清右掌一推,把石门击碎,外面的水一下子冲进来。 邱少清一掌劈出,把水头击退丈许,他大声说:“拉紧手,不要丢了。” 他急运神功,浩然大气,把她们似乎都冲成了气球漂在水上。随着邱少清飞射而出。来到殿外,哪见什么玉奴,他们早跑光了。 此时皓月当空。天虚山在灰白的夜色中,似乎格外凄凉。 一阵凉风袭来,她门都是一颤,往事不堪回首。 邱少清笑道:“我们在天虚山的怀抱里,多么宁静啊:你们听过乌龟与免赛跑的故事吗?” 玉玲道:“我们都是傻丫头,你快给我们讲一讲吧。” 邱少清刚欲说,忽儿灵光在脑中一闪,哈哈笑起来:“有办法啦……” 蒋碧欣激动地扑入他的怀抱,巧舌送丁香,急迫地问:“什么办法?” 邱少清道:“世上耐性最大的生命之物是龟,能引颈高翔的是鹤,我们就在一起合编一套‘龟鹤神功’吧?” 蒋碧欣有些失望地说:“临时创造出来的武功管用吗?又没有经过检验。” 玉玲在一旁说:“你创造一种武学能这么快吗?” 邱少清看了众人一眼,说:“世间有‘渐法’和‘顿法’,也有‘渐悟’和‘顿悟’,我们齐心合力,谁说不能顿悟呢?” 一个娟娟娇美的姑娘道:“既然宫主这么说,门主,那我们就试试吧,这总比束手无策要强。” 邱少清放开蒋碧欣,笑着说:“看我的。” 他双手平伸,极柔和地做出一个鹤在空中摇翅的动作,脖子一伸,脚跟抬起,下蹲,一腿虚,一腿实。接着,便是一个乌龟缩头的造形…… 邱少清功力深厚,柔若无骨,他的活动都在强大内气的调动下完成的,故而十分美妙。 众人都被他如痴如醉的演练折服了。 邱少清收功静立,微笑地问:“怎么样,好看吗?” 蒋碧欣瞟了他一眼,轻声悄语地说:“好看是自然的,可它能应付强敌吗?” 邱少清笑道:“柔弱中自有刚坚,别看它外形软绵,自有奇气存焉。” 玉玲道:“可对方的身手若如鬼魅,那这功夫就未必行了。” 邱少清“哈哈”地说:“你也太杞人忧天,对方纵有踪迹难辨之能,但却不一定能升入云空,如鹤般轻翔,即使真有那样的对手,还有我护着你们呢?” 蒋碧欣等人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无好法可想,只好依了邱少清,在月光下、山岗上,练起邱少清创编的“鹤龟易形功。” 众人个个聪明绝顶,功力虽失,但对武学的体验却在,它们都深深藏在众人的心里,所以,邱少清略作说明,她们就心领神会。别看邱少清的创造是出于仓促之间,灵感的大潮仍把藏在他功夫背后的奇迹拥上浪头,众女子轻轻地撷取了。 用了多半夜的功夫,至东方微明,旭日吐霞,她们便完全掌握了功夫的要旨,并能娴熟地演练。 早晨的清气洗涤着他们的肺腑,满眼的碧翠仿佛都睁开眼睛。 邱少清极为兴奋地活动着。 蒋碧欣黛眉紧锁。 过了片刻,她说:“天虚山今天有些怪,好像死了似的。” 玉玲道:“门主,你别太忧郁了。” 蒋碧欣摇摇头说:“往日天虎山,清晨山岗弥漫,有奇幽灵爽之气。可今日为何不见了?” 她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泉水,说:“你们看,泉水往日可为镜,现在浑浊不堪了。” 众人望去,果见如此。这还不够,泉水在慢漫流走,不知到哪里去了。用不了多久,这些泉便要干涸了。 众人心中充满了感喟。 邱少清笑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说不定玉宫还会成为江湖人眼里的神秘地方。待水干了后,我们仍可以此居住,虽然它已是座死山,可还有正常的生机。” 蒋碧欣笑道:“你是一宫之主,我们只有听你的话了。” 玉玲有些担心地说;“那几个玉奴都逃走了,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我们要千万小心才是。” 邱少清笑问:“你有些怕了?” 玉玲羞涩地笑了,那么美,如梨花带泪,让人心魂震彻。 蒋碧欣说:“我们不如往下看看,也许会发现什么。” 邱少清点头,十几个人一起向东北方绕过去。 天虎山虽是一座奇山,但奇在何处,谁也说不很清楚,只是有种奇特的感觉而已。现在灵气一散,他们就没有异样的体验了。 一行人慢慢到了山下,忽见一僧人赤脚坐在那里。 邱少清道:“我们向西,不要打扰他。” 蒋碧欣点头,和众姐妹在一棵树旁拐向西。哪知没走几步,那僧人又不知不觉地坐到了她们的前边。 邱少清见此人有意而为,便笑道:“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僧人“嘿嘿”笑道:“我坐在这儿碍你什么事?” 邱少清说:“你原是坐在东北边的,转眼之间又拦在我们行走的路上,怕是不怀好意吧。” 僧人“哈哈”大笑:“纵是如此,你又能如何?” 邱少清说:“我若不念你年纪大了一些,早把你请一边去啦。” 那僧人一怔,愣了一会儿说:“好,就算我和你年纪一般大吧,你请一下我看?” 邱少清笑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与玉宫为敌?” 那僧人打量了邱少清一阵,笑道:“也许老夫的名字你可以听,配不配全在你啦。” 邱少清道:“那你实说吧。” 僧人双目如电,直视了邱少清一阵,忽道:“太虚幻境武精。” 说话间,一道雪白的云雾一般的东西直向邱少清胸前射至。 邱少清连忙伸手在胸前旋绕了一下,猛一抓,武精身形巨震,脸色宜黄。 邱少清手一摊,背立而站,轻轻地笑道:“大和尚,你果然不简单,竟练成了上古奇学‘声形气剑’,若不是我的功力高于你太多,几乎上了你的当。” 武精“哈哈”大笑:“奇才呀奇才,邱少清,你可独秀千古,没有人可以和你对敌而胜,老夫虽败犹荣。” 邱少清料不到武精有如此心胸,便抱拳笑道:“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谅解。” 武精站起身来,笑着说:“你太客气啦,求宽恕的应当是我。你们的玉奴被我放走了,你不会介意吧?” 邱少清笑道:“我原也没打算让他们在此呆长,前辈既然已替我代劳放了他们,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武精“哈哈”两声大笑,扬长而去。 他原想替两弟子找回面子,不料邱少清比他想象的高明,只好找个台阶下来,他虽然口里称赞邱少清,心里却十二分不痛快,但一时又无法可想,自己的绝代神功被破,说明对方不可小瞧,这么大年纪了、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能再下手啦。但他又有些不甘心,败在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实在说不过去,自己在江湖上浪出的经验也比那小子多出几倍呀?他把主意打到众位玉门的女子身上。但又不敢即刻出手,只好欲擒故纵,佯装离去,再寻机会。 邱少清没有感应一下对方的心理,所以不知武精还要对他耍手腕。 他们来到那曾是玉奴住过的石洞。 邱少清道:“这地方不错呀,我们住在此处不是也能很有感慨吗?” 蒋碧欣疑惑地问:“你讽嘲我们吗?” 邱少清摇头道:“不是的。我只觉得世间变化令人眼花缭乱,剩下的只有无限的空寂。” 众人皆不语。 邱少清说:“我们先在此地歇一会,那里水流完了,我们再回去。” 蒋碧欣默默点头。 这时,几道人影从别处的洞口飞逝而去。他们正是铁雄、白不败等人,这几个家伙鬼鬼祟祟,不知在搞什么把戏。 胡耳待逃到山下,哈哈笑起来:“那个姓邱的小子这下怕要完蛋啦!” 张子开“哼”了一声说:“不要太高兴了,说不定只能炸死些女子,那小子损伤他不得。” 石七不服地骂道:“少胡说,难道姓邱的小子是神?” 王万和道:“体要争吵,姓邱的确是不易对付,我们要有两手准备才是。” 胡耳问:“什么样的两手准备?” 王万和说:“一是我们要联合些力量再来斗他;一是要快藏好,待会儿若姓邱的不死,我们就快点些溜。” 他率先藏到一块大石后。 胡耳道:“不可,我们用不着在此等候,那小子若不死,定会找我们,他的眼睛可视千里,我们在此岂不自找麻烦?” 白不败道:“不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好,先去联合护清教,他们人多势众,也许有办法对付他。” 张子开道:“为了雪恨,只好先和护清教的人打下交道。” 他们几个人意见不一,白不败“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其他几个也怕邱少清不死找上门来,只好跟上自不败逃走…… 在暗处还有一副机灵的眼睛在窥视着邱少清他们走进的那座洞,那是武精的眼睛。 邱少情往床上一躺,蒋碧欣坐在他身边,掩腮凝思。 玉玲等人挤到另几张床上。 邱少清两眼望着石壁,忽觉有个阴影向他靠近,他感到可笑,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招?可等了片刻,那个阴影不进不退了,他连忙凝“慧目”观瞧,这才知大事不妙,来不及叫喊她们,急忙做了个“怀中抱月”的动作,一股极其强大内劲把众女子揽到一处,随着邱少清的身法飞出石洞,这速度之快疾似电光石火。 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响,几乎把半个山炸塌,轰轰隆隆一阵,石洞成了碎石堆里的长龙,众女子连叫好险。 武精在暗处见邱少清如此神勇,只好偷偷走开。 蒋碧欣说:“歹人再来侵扰,我们绝不留情!” 邱少清沉默了许久道:“我们再回到前面看看吧。” 众人只好回转玉宫。 ****** 护清教里阴气沉沉。 刁鹏内心焦虑不堪,邱少清的出现,三幻庄的崛起,使他称霸武林的梦想破灭了。他几乎恨不得把天下人宰光,他像只饿疯的兽,两眼放射出灼人的红光,在殿堂内走来走去,四下乱扫。 一个教徒走进来,轻声说:“教主,我找到了‘混沌道人’丁不扬。” 刁鹏眼睛一亮,放射出只有输疯了的赌徒赢了大钱才有的喜悦的光芒。他小声说:“在哪里?” 那教徒是他的心腹,见习鹏如此高兴,走路都轻飘起来。 刁鹏没有告诉任何人,和那教徒便偷偷出了护请教。 两人在通向山里的小路上急奔一阵,来到一道山洞前。 刁鹏说:“这件事你办得妙极了,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那教徒忙说:“多谢教主。” 刁鹏突然一指,点在那教徒的“命门穴”上,那人来不及“哼”一声,使气绝身亡。 刁鹏道:“别怪我,都是你不好,你不该知道这件事,因为这事对我太重要,只好让你先走一步。我也算对得起你,临死前,让你高兴了一下,世上还有什么比死前非常满足更幸福呢?你充满憧憬,没有一点痛苦地去了,这总是一般人所不能得到的。” 他飞起一脚,把那教徒的尸体踢下深涧。长叹了一声,纵身飞射,如箭一般奔向莽莽山林。 这里是乱石山,所有的石头奇形怪状,没有一块不令人觉得好笑的,有的还有种幽默感。草儿似乎还有点儿讽刺的味道。 在一片枫树林里,坐着一个很老的红衣老道,他衣衫不整,放浪形骸,两眼望着对方,似乎想着什么。他和周围的枫叶红成一片,在碧绿的山色中,像燃起的火焰。 刁鹏到了近前,深感诧异,这季节枫叶不该红呀?难道是他的功夫影响了枫树吗? 他略微一站,飞身跑到丁不扬身边,纳头便跪,口里叫道:“前辈救我!” 这道人正是他渴望想见之人丁不扬。 老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刁鹏,你来做什么?我虽和你的师傅情同手足,可没有把你视同门人呀?” 刁鹏急惶地说:“前辈有所不知,江湖上出了个谁也惹不起的小子,他指名点姓要来斗你,这不,追上来啦。” “混沌道人”丁不扬是前辈奇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实在了不得,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刁鹏敢打他的主意,更不知刁鹏此时的用心。他仗着武功神奇,没有把问题看重,似信非信地一转头。 刁鹏出手如电,拼尽全部功力,点向丁不扬的“肩井穴”。等丁不扬感知不妙,为时已晚,他急忙滑身反掌。刁鹏的“烈火指”已点中了他,虽然他也把刁鹏击出丈外,但他却不能动了。 刁鹏嘿嘿一阵奸笑,说:“前辈,你别怪我,都是那邱少清所逼,万不得已,我才打你的主意。” 丁不扬阴沟里翻船,老脸气得惨白,骂道:“怪我瞎眼没有看透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刁鹏笑道:“前辈,你骂对了,我若不狼心狗肺,别人便狼心狗肺,反正总得有人狼心狗肺,我替了别人,多少也有点儿高尚。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活了这么大年纪了,再活下去也没什么趣了。不如成全了我,将来我一统了武林,逢年过节多给你烧些纸钱便是了,像你们这样的老人,图的还不是这个么?” 丁不扬几乎气死,可他穴道被点,没有办法反抗。 刁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轻轻地说:“你看看这个就知道我要做什么啦。” 丁不扬不知是计,向前一凑,忽闻一股奇香味儿,他一惊,脑中刚闪一个。 “不妙”的念头,身子便软绵倒地。他这时懂得了刁鹏的意图,就是不让他自杀。 现在,他一丝力气也没有啦。 刁鹏说:“你身上有幅‘偷髓索旨图’,那是我必得之物,快把他交给我吧?” 丁不扬没有理睬,刁鹏只好自己搜身。在丁不扬胸前,果然找到几页的小册子。刁鹏大喜。他连忙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偷髓索旨图”上的武学心法叫“盗神阳”,是一种专门盗取别人功力的奇法,虽然它有点儿阴损,但作为武学奇技,它还是极其上乘的,能创出此法的人,定也是个武学大天才。 刁鹏早就知武林中有此神功,但直到不久前才知道此图落到了丁不扬手中。这功夫虽然神妙,但却不易掌握,像刁鹏这样的枭雄,自然一看就会。他功力深厚,在旁边演修了一会,便懂得了要旨。 他收功走到了不扬身边,右掌“劳宫穴”对准丁不扬的头顶“百会穴”,神功一运,丁不扬身子一震,体内的真力如泉般外流,丁不扬立时虚脱了。他那精纯无比的内劲源源不断地进入刁鹏的丹田,皮肤也随着内气的流失枯朽粗糙了。慢慢地,他感到整个生命被赶到头顶,马上就要离体而去。 刁鹏又一用力,丁不扬“哼”了一声。就像盏灯儿似的灭了,身体片刻间老朽不堪。他所以能活到现在,全是内气旺盛之故,内气一竭,自然即刻死亡。 刁鹏精神格外充沛起来,他站起在一旁走动了几步。略做意守,便使吸收的内力与他的功力浑成一体,没有不适之感,他像喝饱了血的狼一样,在山上嗥叫起来,声音中有得意也有狰狞。他哈哈一阵狂笑,飞身而去。 丁不扬死了,这座山对他来说,确是“落日山”了。 刁鹏刚行不远,忽见一个人影奔向丁不扬。他马上腾着鸟疾,闪电般射过去。 待靠近了丁不扬的尸体,他才看清来人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阴山老仙”童川。 但见他在丁不扬的尸体旁走了几圈,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世上有谁能把他顷刻间去死?我刚才路过这里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刁鹏在暗中一笑,身子向他飘去。 在他没有吸收丁不扬的内力前,他施展轻功欺近童川,也许会被发现,但此时不同了,他凭空增加了二百多年功力,身子便如轻烟一般了。 童川觉有阴风袭体时,刁鹏已出其不意地点了他的“玉枕穴”,身子一木,他再也不能转动了。 刁鹏嘿嘿一笑,说:“童老仙,实在对不起,我想向你借点东西。” 童川见是刁鹏,又值又恨,斥道:“快解了我的穴道,不然我跟你没完。” 刁鹏心中一乐,笑了起来,这老东西大概是说胡话,要死的人了,还向我发横。 他说:“童老仙,您老的功力盖世,武学深奥,何人敢惹?只是我想借您点东西才得罪了你。” “借什么东西?”童川恨恨地问。 刁鹏说:“你看一下小瓶子就知道啦。” 童川虽是前辈异人,经验丰富,还是上了刁鹏的当。他刚闻到气味,便知不妙,可什么都晚了。刁鹏又如法炮制,轻而易举地吸干了童川的内力。一代老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横尸荒山,没有一点轰轰烈烈的气派,实在可惜。 刁鹏本身的功力愈深,他吸收别人功力的能力就越强,普通的高手与他对斗中,他都能吸收对方的功力。 刁鹏的心里快畅极了。似乎天下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啦。他坐在小酒馆里,细心地观察往来过路的行人,心里打着鬼主意。 这时,一个老头子走进来,刁鹏笑了,这不是朱加武?他的功力也不浅,正好借我用一下。 朱加武也看到了他,乐哈哈地靠过去:“刁教主,你怎么有这闲心在此饮酒?” 刁鹏笑道:“朱先生,好久不见了,您还是风采如昔,驻颜有术啊。” 朱加武“嘿嘿”笑了几声:“哪里哪里,还是教主神通广大。” 刁鹏笑而未语,不置可否。 朱加武长叹了一声说:“奔波了一生,转眼老了,虽然雪了心头很,也无趣得紧。” 刁鹏“噢”了一声,问:“不知什么人敢得罪朱先生?” 朱加武说:“就是那个自命不凡的李全章,现在他因吃龙参,成了疯子啦,这总算消了我一口恶气,当初若不是我传出他得龙参的消息。谁会去抢龙参呢?那样他自然也不会急着吃了。” 刁鹏心中大喜,妙极,李全章吃了龙参疯了,是内气太足他无法控制之故,若能为我利用,又可增几百年功力。 他笑着问:“李全章在何处?” 朱加武说:“就在前面的村里。” 刁鹏道:“快去看看,说不定这小子又有什么好戏演呢。” 朱加武原本不想去,怎奈经不住刁鹏的好言相劝,只好陪他前往。 两人向东行了十几里地,忽见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向这里奔来。他俩迎上去。 来人正是李全章,他虽不是乞丐,可样子也好不了多少,一脸泥垢,两手油腻,衣服也破了几处,傻乎乎的,全不像过去的人啦。 刁鹏冷笑了两声,拿出那瓶迷软药,把气味逼进朱加武的鼻孔,等他有心急忙跳开时却摔倒地上,他气恨地问:“你这是何为?” 刁鹏没有言语,飞身扑上,把瓶子里的气味儿催向李全章。刁鹏的身手太高,故而,那气味在他内力的催动下,安安稳稳地钻进了李全章的鼻孔里。这次,李全章可安静了,一声不响地躺倒地上。刁鹏手在他头顶上一按,李全章身子一震,内力急速外泄,如胜利大逃亡,开始,李全章顿感舒服轻松,片时,便觉被抽筋了一般,虚脱了。 朱加武在一旁骇然惊心,恨刁鹏歹毒,也怨自己飞蛾扑火,忘了刁鹏是豹狼本性的人,报应啊!轮到朱加武了,他只好任人宰割,丝毫的反抗能力都没有。刚才还是两个活人,现在,他们永远地消失了。 刁鹏瞅了两具尸体一会儿,把他们踢入沟里。刁鹏短短几日内增添了千年功力,那手段大到了极点,但他仍不满足,他要向万年功力的境界攀登。 天黑了下来,刁鹏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好的房子,躺了进去。 睡了没多久,听见外面有叫骂声,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出屋,见十几个江湖汉子正互相谩骂,他正要上前充个好人劝一下,忽见清惠道姑和肖妮、叶凤走进来,他立即止住步,心里狂乐,待收了这十几个家伙的内力,一定要在两个小妞身上找点乐子。 清惠道姑三人住进房去,刁鹏才走向他们。他见这些人个个傲气十足,都有相当不错的功底,笑道:“众位兄弟,别吵了,没见刚才进去两个小妞吗,还是省点劲一会儿找乐子吧。先到屋里等一会,天黑了再说。” 这几个江湖客,被刁鹏的话迷住了,觉得有理,便各自忍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这已是傍晚,他们都等着一场好戏上演。 刁鹏趁机窜到清惠道站的房前,一推门进去,随之又掩上门。 三个人见习鹏闯进来,大惊失色,习鹏身形飘忽不定,袖子一甩一抖,那软迷药的气味三个人都闻到了。这药威力无比,瞬时,三个人便躺下了。刁鹏一阵淫笑,把她们抱到床上,三两下脱去她们的衣服,手在她们的身上游走、揉搓;她们羞愤欲死,可毫无办法。正当他要进一步向下施为,忽听一人道:“我们去看看。” 刁鹏怕那群江湖客坏了他的好事。连忙站起,走了出去,顺手又把门带上。 他向两个靠近的江湖客一招手,等他们靠近,突地双手齐发,按在他们头上,两个人如醉汉一般,摇摇晃晃,跟着刁鹏走进了他们的屋子。他吸收这些江湖客的功力并不需药物相助,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十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吸尽了功力。刁鹏怕坏了他的事,又每人来了一掌,地狱里又多了十几条冤魂。他杀人如儿戏,毫无怜悯之心。 他非常满意地进了清惠道姑的房子,却不见了三个人的踪影,感到威严受到了挑战。眼睛四下扫射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可疑处,恼羞成怒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纵身上了房顶,虽然他的目力极佳,可也看不见一个逃跑者的身影。 他悻悻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全不把刚才杀人的事放在心上。两眼瞪着,想从夜色里寻到什么。什么人能解自己的药呢?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难道江湖上还有厉害的人物吗?自己这么深的功力,为何没有听到她们逃走的声音呢?不行,我还要大批大批地吸收别人的功力,只有这样,才可保证自己永远无故。 他想了许久,睡不着,便爬起来,悄悄地溜向宫府的大院里。富家的小姐娇嫩,何不趁此玩几个? 这老家伙成了采花贼。一连几天,几家有钱人的小姐全被他糟塌了。 镇上人心惶惶,唯恐厄运降到自己的头上。 官府的捕快们毫无办法。 刁鹏在一旁暗笑,觉得有趣之极,决定再接连作案。 天刚黑,家家户户来灯关门,街上没人行走。刁鹏更加高兴啦,他大摇大摆地又向一家走去。他要纵身越墙,忽地一把钢叉扎向他的肋部。这使叉人颇有两手,使的是“五龙断魂叉法”。 刁鹏连瞧也未瞧,反手一抓,同时一扭身,正好抠住对方的“天突穴”这起神功,吸取那人的功力,只听对方的喉节处“啪啪”响了几下,人就萎顿倒地。 刁鹏精神大盛,刚要朝前面屋里走,见一个人飘然落在他面前。他见对方身法如此潇洒,当真吃惊不小。冷冷地问:“你敢挡我的路?” 来人哈哈一笑:“习教主,你身为一教之主,做这种荒唐事,不怕江湖人笑话吗?” 刁鹏见对方认识自己,心头火起,阴狠之心顿生,也不搭话,身形一闪,举掌便击,他要置对方于死地,自然用了全力,速度之快,惊世骇俗。 可他刚到那人身边,人家轻轻向下一蹲,手向上抬,如轻纱般飘摆一下,“啪”的一声,打在刁鹏的脸上,一声大叫,刁鹏飞了出去。那人似乎没动一般,仍是那么安闲地站在那里。 刁鹏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不稳,仇恨之火熊熊烧起,但他却不敢再进招,恶狠狠地问:“你是江俊生?” “不错。” 刁鹏看着江俊生那洋洋得意的劲儿,几乎气死,这实在是奇耻大辱。他身子一阵发冷,颤抖起来。他要把江俊生扼死,抽筋扒皮,可又没勇气动手。 江俊生却笑吟吟地说:“凭你的这副身手,在江湖上可以横行了,可在我面前,你差远了。念你是初犯,人魔尚浅,我放过你一次,快滚吧。” 刁鹏虽然是穷凶极恶之辈,却又是狡猾阴险之人,他安慰了自己几句,火气便消下许多。几乎心平气和地对江俊生说:“少侠神功盖世,何某佩服之至,不知少侠受何人指教?” 江俊生冷冷地说:“刁鹏,你不配问,还是快点滚吧。” 刁鹏气得眼前发黑,苦水上泛,但他控制住自己没有发作。“嘿嘿”笑了几声,说: “少侠可否去敝教赏光?” 江俊生“哼”了一声:“没有像你这么有空,可无束无拘地采花。” 刁鹏脸红如猪肝,无可奈何转身而去。 他受了江俊生的气,恶向胆边生,这样的仇恨他岂能不报?对方的功力太高,对他来说,能有战胜江俊生的唯一希望便是不尽地吸收别人的功力来武装自己。一个阴恶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 丐帮总舵内灯火辉煌。 帮主史云天,堂主化青、王大成正在密谋策划什么。 忽听有人报,护清教主刁鹏来访。他们连忙出去迎。 刁鹏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向众人一一抱拳还礼,然后落座。 史云天问:“教主亲来,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刁鹏道:“你们丐帮的高手全在此吗?” 史云天说:“有几个人外出未回。” 刁鹏点点头。他掏出一个小绿瓶,在众人眼前一晃,说:“你们可认识这个?” 丐帮的众人不知有诈,凑上去细看,全中了他的迷药。 史云天大骇。 刁鹏笑道:“你们别怪我,这全是江俊生那小儿所为,若不是他逼,我也许不会找上你们。”刁鹏的这瓶药的功效与上瓶药的功效不一样,中了它后,马上失去知觉,这样,在没有意识的控制的情况下,内力被吸得将更加干净,内气一绝,人便死去。刁鹏一阵狞笑,抢走他们的生命。 这家伙此时已丧心病狂,并不满足自己现有的功力;又打起少林寺的主意。 少林寺僧的功力深厚者不下几十人,若能为己所用,简直妙不可言。他们的功力都是大刚大柔的,作用比其他人的更大。他想到此,哈哈大笑起来。他估计申灵等人现在尚不会到达少林寺。自己要抢在他们前头。 他像一只凶狂的恶鹰,煽动黑色的翅膀,疾驰少林寺—— 第十四章 少林血劫 静海怪僧 申灵一伙子人在路上走走停停,又按刁鹏的吩咐到别处办了一件小事,所以耽搁了一些行程,但是,他们还是在刁鹏未达少林寺之前,来到了山门。 这些人个个目空一切,似乎天下是他们的,别人只有被宰割的份儿。他们一呼啦冲进少林寺院。 少林方丈连忙率领众僧迎上。 他含十低头问:“施主来少林有何事?” 申灵哈哈笑道;“无济和尚,别害怕,我们来少林是想和你们玩玩,别无它意。” “阴阳人”吴不恭说;“听说少林武功颇有气色,我们来是要指点一下你们的武功,好使你们的功夫更上一层楼。” 无济大师说:“少林武学是历代高僧心血之所凝,自有神奇处,用不着外人指手划脚。” “西昆仑毒神”丁加尺“嘿嘿”笑道:“你们抱残守缺,自揣丑陋,凭这一点,就该教训你们一下,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武学是什么。” 无济禅师“哼”了一声,正要开口,他的师弟无悟气愤地说:“我们少林千百年来,经历了不少风雨,也没见有什么人能撼动它,少林武学至大至奥,光焰烁烁,我们纵然不是你们的对手,那也是我们悟性不高,才思不敏所致,不是少林武学本身的问题。你们口出狂言,诋毁少林武学,正是无知的表现。” 丁加尺大怒,冷笑两声,一掌劈去。无悟的功夫仅次于无济,也非同小可,他向后一退。手微旋摆,猛一推,“嘭”地一掌,两掌相交,丁加尺的武功极高,无悟的身手也不弱,几乎平分秋色。 无悟心头暗惊,对方的功力之强平生罕见,自己用了全力似乎还略逊一筹。 丁加尺一怔,笑道:“大和尚果然有两下子,名不虚传,不过,刚才我只用了六成功,若是使出全力,你就休想还站在那里了。” 无悟一惊,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但他又不能认输,只好笑道:“大话好说事难做呀。” 丁加尺阴笑两声,向左急闪,一个跟步,欺近无悟和尚,双掌平胸推出,这正是他的绝学“两手把昆仑”。无悟躲闪不及,只好使出“般若掌”迎上。“嘭”地一声,内气激荡,连旁边的人都受到冲击。无悟“哼”地一声,踉踉跄跄退出几步远,口吐鲜血。 丁加尺却毫无损伤。他狂做的抬起头,哈哈大笑:“少林秃驴实在差劲,连我一掌都接不下,还称什么‘神僧’呢?” 少林寺僧中,以无济、无悟、无色三人武功最高,故合称“少林三神僧”。丁加尺这么一奚落,众憎脸上火辣辣的。 无色正要上前与丁加尺决一高低,忽见一个黑衣蒙面人飘到丁加尺身旁,出手便抓,以丁加尺的能耐,竟连闪身的空都没有,被蒙面人拿住“肩井穴”。两眼只有绝望的目光闪动,片刻功夫,丁加尺的身体便软如绵花般地瘫在地上,如死狗一样。 蒙面人飞起一脚,丁加尺的身体便被踢出少林寺,一命归西。 两个护清教的杀手挥刀便上,蒙面人如鬼似地一转,绕到二人的后头,双手搭在他们的头顶,两个人连“哼”几声,气绝身亡。 申灵和吴不恭骇然变色,这人是什么来头,为何功力如此高强? 吴不恭眼一挤巴,抽出他从不使用的“阴阳拐”,在手中一抖,使出“神拐惊双星” 式,化出三道光影,点向蒙面人的“太阳穴”和“百会穴”。他的这一招蕴含阴阳变幻之妙,出其不意,以为可杀的对手措手不及,谁知蒙面人的手段太高强了,他身子一拧,如幻影一般,不躲不闪,直欺吴不恭面前。这不但出乎吴不恭的意料,速度也快到了难以令人相信的程度。他只觉“劳宫穴”一麻,手被蒙面人握住,他立时软了,再也抬不起头。 申灵见大事不妙,狂喝一声,双掌齐劈蒙面人后背。他含怒发掌,这力道是相当惊人的,可蒙面人突地一转身,把手中的吴不恭向前一推,申灵的右掌“劳宫穴”正好拍在吴不恭的头顶“百会穴”上,他的手一拍上,就知不妙,不但没有打杀了吴不恭,反而被吴不恭头顶的强大吸引力吸注,再想拿开手却万万不能了。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一切都太迟了,两眼露出绝望的目光。功大不大,吴不恭、申灵便横尸当场,样子老朽不堪,仿佛死了许多年似的。 少林寺众僧见蒙面人杀了护清教的歹徒,齐向他施礼。 蒙面人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一股迷药的味儿却飘进了他们的鼻孔。 无济大惊;可为时已晚。众僧人如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瘫软在地。 “蒙面人“嘿嘿”一阵奸笑,把他们的内力逐个吸光。无济大师功法有过人之处,功力未被吸了,人先假死,这才侥幸保下二条命,但一身武功全失,形同常人。 蒙面人看着寺院内躺着的众人,一阵狂笑,飘然而去。 ****** 李贵举见玉宫放了自己,再不敢多看孙儿一眼,恐她们中途变卦似的,急展轻功,幻成一缕白烟,飘然而去。 出了玉宫,天地豁然开朗,李贵举的心情亦格外欢畅。十年为奴,一朝自由,终于逃离桎梏,能不由衷高兴吗? 但他高兴只是瞬间,随之心情又沉重下来,自己挣脱牢笼并不是因为武功了得,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而是由孙子作人质,才有了机会。自己已近黄土埋身之年,而孙儿正风华正茂,就要终生为奴了,大好青春将在无意义中慢慢耗掉,唉……但转念又一想,心里又轻松许多:这都是天意。孙儿身陷玉宫,说明他武功还不怎样行。与其在江湖上闯荡,倒不如呆在玉宫里更安全些。 可他就不想想自己是如何进了玉宫的。可见,自私是人的天性。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李贵举心旷神怡,再不存任何顾虑,面对青山绿水,真该放歇一曲:“啊……我自由啦……” 暇想问,他已到了少林寺的地界。 李贵举是“天宗靥”门百年不遇、继往开来的杰出掌门。他已把“天宗靥”练到“上品”,“遁形术”亦运用自如,潇潇洒洒,几十年前在江湖上就是极厉害的人物了。现今又练得“玉宫”武学,身价几可列入仙班。 你想他的轻功能不厉害,几乎可达随意念而动的境界了。是以,瞬间他已到达了少林寺。 还未进少林寺院内,李贵举就嗅到了血腥味,佛门圣地,谁人胆敢在此滥杀?唯一可能是少林寺出事了。 李贵举心中有些惶惑:少林寺武学博大精深,渊源流长,更有“三神僧”的神武。武功稍弱的人甭说打少林寺的歹意,连这个意念也不敢有,即使有,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李贵举一闪身进了少林夺。只见寺院一片狼籍,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丝血流在地上。李贵举靠近前,仔细辨认了一下,“三神僧”死了二个,唯独不见好友无济。他关切地伸手会探无悟和无色的鼻息,生气全无。他摇摇头,发出一声长叹。这些尸体除少林寺僧众,还有一些外人。看到“碧月君”申灵,他更觉惊奇,“咦,这老家伙武学深不可测,怎也会遭了毒手?” 李贵举弯着腰,一个个查验了死因,都有一个明显特点:这些人身体枯干,皮肤皱裂,都是被吸尽内力,失去生机而死的。那么这是何人所为,凶手又该是谁?少林虽是名门大派,声威远播,但从不仗势欺人,谁人与它有生死过节呢?凶手定是个残忍且武功高极之人! 他会是谁呢? 李贵举正猜测间,忽见无济踉踉跄跄从禅房内走来,他赶忙上前搀扶。无济一见是李贵举,先是一怔、尔后扑在他怀里,像孩子见到了亲人,嚎陶大哭。 李贵举没有劝阻,任其长哭。他清楚,无济是个刚烈之人,不是这大劫难,眼泪不会轻易付与的。 过了好长一会儿,无济才止了哭声。 李贵举便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振作起来,少林寺往后还要仗你发扬光大。” 无济一脸悲切,大呼:“劫难,劫难!” 李贵举问道:“这到底为了什么?” 无济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因经过讲了一遍。他讲得特别细,因为他知道李贵举已失踪几十年,对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肯定知之甚少。但同时他心里也很纳闷:“李贵举几十年音信全无,武林中早把他当作死人了,为甚今天又突然活了呢?这些年他去哪里了呢?” 李贵举知他心思,便把个人遭遇对无济讲了一遍。 无济口宣佛号,单手祷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贵举同:“你看蒙面人是不是丁不扬。‘盗神阳’是他的独门武学。” 无济摇摇头:“不像。” 李贵举知无济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心智被受制,不便再多问。便向无济瞩了几句,飘然逝去。 背后远远传来无济悲怆的吼声:“我要报仇……” 李贵举虽是铁血汉子,听了这凄绝的叫声,不禁眼睛湿润。 无济是李贵举的救命恩人。几十年前,李贵举在九华山被魔道“恶真人”所困,生命危在旦夕,多亏无济援手,李贵举才得以苟且偷生。 从此,两人成为莫逆之交,而今老友。落到这种田地,怎不令人揪心。 唉,天道无常。 李贵举下了山,猛然瞥见有道人影一闪而没,进了树林。 李贵举觉得奇怪,便摇身紧随上去。 刁鹏进了树林,刚撕下蒙面纱抛到地上,忽觉一道劲风射向自己“章门穴”,心中骇然,想拧身反击已是不及,只好斜身外跨,滑步躲过。 这时,李贵举也已现身出来。 刁鹏见是一老头捣鬼,心中大气,指着李贵举便骂:“老混蛋,刚才是你下的手?” 李贵举轻蔑一笑,爽然答:“不错,正是爷爷。” 刁鹏见老头高昂头颅,一副不睬自己的样子,更加气愤:“做我重孙子还嫌你年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龟孙子,看你爷爷不料理了你。” 骂来骂去,又扯到自己身上,这正犯了“矛盾”之说。 李贵举见此人毫无教养,不可理喻,便不再争口舌之利,一指刁鹏问:“少林寺被毁,是不是你干的?” 刁鹏洋洋得意,身子一挺答道:“爷爷干的,你要怎样?” “接招。” 李贵举见元凶即在面前,心中一阵高兴,同时也提高了警惕性。他不说话,闪身欺上,举掌便朝刁鹏“百会穴”拍去。 刁鹏岂是易与之辈,他现在身负千年的功力,举手投足都是惊天动地,非同小可,焉能怕李贵举这小老头。 刁鹏见李贵举挥掌欺来,心中窃喜:找死。只见他不慌不忙,缓缓出掌迎击。两掌交实,“啪”地一声,半斤八两,两人各退半步。 李贵举心中一凛:这小子道业不浅。 刁鹏也大为吃惊;这老头是谁?我功力深厚,堪为人间创举,咋不能胜他? 这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上山虎遇到下山虎,胜负难料。 两个人俱是百倍警惕,蓄势以待,谁都不敢贸然出击。 四周的空气紧张、凝固。 两人对峙,都想从对方身上找出破绽,企图一举功成。 李贵举身一晃,挥拳欲打。刁鹏见黑影一闪,即刻举掌相迎。电光火花同,李贵举人不见了。 刁鹏大惊,知道此人是谁了。但他并不怕。 刁鹏身具几千年功力,目力非常人能比拟。他凝目寻觅,发现了李贵举的通身处。故作不经意,提聚功力,踏脚向李贵举踢去。李贵举骇然,闪身斜射,飞向空中。 刁用两臂一振,欲纵身飞升。那知李贵举又疾速下跌,势在脚踏刁鹏的“百会穴”。刁鹏心中一阵激动;天赐良机,老小子只要我掌及你的“涌泉穴”,内劲就会被我吸干,你的小命也就在我手中了。 只见刁鹏一式站桩,提聚全部功力、两掌缓缓举上,看那气势,欲似一决雌雄。就在掌及脚底当儿,令刁鹏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蓦地,李贵举一个跟头,回旋一百八十度,手下脚上袭向刁鹏。刁鹏想撤招躲避已是不及,只好搭下死拼的决心:老小子,我倒想称量一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他不再有躲避之念,两掌举实,“砰”两双掌对个正着。随着一声大响,空中飘起团团尘烟。 刁鹏两腿深陷,人被埋进土里半个身子。 李贵举被震响空中,疾射几十米高。 但两人都没有伤及身体,心脏完好无损。 李贵举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如一片云,飘然落下。刁鹏也抽身而出,满脸的灰土,站在那里肉跳心惊。 两个人都再不存轻敌之心。 李贵举人员老,气却盛。今日罕遇高手,盛气愈加炽烈,今日不摆平这小子,我就不再在江湖行走! 刁鹏心却虚了:老小子几十年不见,咋练成这身接世惊俗的内功?!若我没有今日功力,怕是要栽在“天宗靥”门下了。该怎么对付他呢? 刁鹏苦思冥想,依然找不出好的对策。他抬眼瞥了一下李贵举,灵感一现,心生一计: 对,和他拼功力。老小子年纪已大,持久下去定会坚守不住。稍有败迹,我就可顺手牵羊,把他的功力吸收过来。 想罢,他微微一笑,道:“老儿,你可敢和我比试内功?” 李贵举斗意正浓,朗声答道:“怎样都可以。” “看招。”刁鹏一声暴喝,两掌一错,掌心陡然放出两道红红的劲气,化无形于有形,端的十分骇人。 李贵举脚步左挪,使出在“玉宫”为奴时所习绝学,一式“狡免三窟”,掌切劲气,“哧溜”一声,红光全无。崩散的劲气,把四周的大树都给拦腰截断。 刁鹏不为所动,两掌一舞,晃身欺上。李贵举也不怠慢,左右掌分别在空中揽了个半圆,然后一个迸劲,直直推出。四只掌粘在一块。 两个人较起了功力。 太阳从西方落下,又从东方升起。 新的一天来临了。 李贵举与刁鹏内功较量也进入到关键时刻。 刁鹏脸上挂满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脸色由黄变青。 李贵举的脸上也布满汗珠,但脸色却异常红润、神采奕奕,没露一丝败象。 刁鹏心中有些后悔,悔不该持技比较内功。无论他如何施为,都不能把李贵举的功力吸收过来。悔之已晚,只好咬牙硬撑了。 突地,两道劲风分袭两人“肩井穴”。李贵举与习鹏均是一惊,两人都不约而同分开一只手去拦截。间不容发间,又一道剑光砍向两人另一只手。两人再不容多想,同时收功,斜射跳开。至此,两人较技告一段落。 倏地,人影突现,一个老头站在两人中间。 “多见。”李贵举一抱拳。 “多大人。”刁鹏一揖。 来人正是康熙皇帝的心腹宠臣,大内总管多布尔。多布尔人虽瘦小,黑不溜秋,但他的威名却远播八方,名扬四海,黑白两道无不敬俱三分。 多布尔原本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个猎人,武功平常,更没有任何惊人艺业。他之所以得宠,全凭一个偶然的机遇。 有一天,康熙在此围猎,一时兴致大发,跨马勒弓,单骑进了深林。不幸得很,正碰上寻食的老虎。老虎嗅到人味,欢喜异常,一个箭步冲向康熙。康熙虽是善于射大雕的皇帝,但对眼前的危境也手足无措,一时没了主张。 就在生命攸关时刻,多布尔挺身而出,他一个飞爪猛击老虎眼睛,抓个正着。老虎失去力道,从空中跌下来,负疼地在地上打滚。多布尔飞纵而上,骑着老虎脊背,几拳就将老虎砸个“一命呜呼”了。 康熙龙颜大悦,当场封多布尔为“膘骑大将军”。 此后,多布尔也就成了康熙的贴身保镖。 多布尔的武功后来精进至举世无双,罕遇对手,又是一次无意。 传说,一天夜里,多布尔做了一个惊人的梦,在梦中,“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亲手传授他运功法门与剑术。一觉醒来,多布尔依梦中所教试练,竟挥洒自如,威力更是厉害无匹。 内功亦达到道家“练虚还道”的境界。从此,多布尔得了个溢号:“多半他”。 大内高手如云,名拍好手也数不胜数,不到紧要时刻,康熙帝是不轻易放多布尔出马的。 多布尔亲自出山,便是要找护清教主刁鹏。 最近一个阶段,江湖波澜迭起,许多名门大派被人杀掉,良家妇女被奸淫,老百姓被搅得不安宁。州官上奏朝廷,康熙很是焦急,武林人士被杀无关紧要,但若老百姓闹腾起来,却不是好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他们感到人身安全没有保障,聚众起义,那就势比草原燃火…… 多布尔领受圣命,首先到了护清教。一打听,帮众不知帮主下落。他心里便揣摸开了: 传闻几起屠杀,都系一蒙面人所干,这蒙面人会是谁?刁鹏不在帮内,又去了哪里?护清教虽打着保家卫民,整顿治安的幌子,但未必做些替天行道,铲除奸贼的好事。据报蒙面人武功高不可测,会不会与刁鹏有关联? 今日见到刁鹏,谜也就不解自破了。 多布尔一抱拳,冲李贵举道:“李兄,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多谢老友惦记。多见此次亲自出马,定有天大要事了?” 多布尔一指刁鹏说:“正是为他。” 李贵举也是一脸忿然,道:“此贼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正巧你来,我就把他交给官府了。” “谢谢。” “告辞。” 话完人没,李贵举已远去了。 待李贵举消失,多布尔气愤地训斥:“你辜负了皇上的厚望。看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搅得民心不安;怨声载道。” 刁鹏诚惶诚恐,赶忙请罪:“奴才一时糊涂,该死。恳望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 “好说。皇上有谕,令你一切按部就班,遵计划行事,不得再胡来。” “是。” “刁教主,好自为之,老夫告辞。” 说完,御风而行,眨眼远逝了。 刁鹏朝着多布尔逝去的方向唾了一口,道:“少卖老。” 狗走千里,改不了要吃屎。刁鹏经此一挫,不但未能收敛狼子野心,痛改前非,反而愈加变本加利,发誓要吸进所有高手的功力,使自己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他把脑筋又用到选择进攻的对象上了。 ****** 清惠道姑、叶凤、肖妮被“南海神尼”用“神珠”解了迷药之后,逃到野地里。 南海神尼说:“刁鹏我是和他交过手的,功夫亦不过如此。可现在观之,他的武功已高得不可思议,我们纵然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其对手,唯一之法就远离江湖,寻个僻静处躲起来,否则便要受害。” 清惠道姑说:“我们原是要远离是非的,这也许是个时候。” 叶风虽然有些舍不得,她心中还惦念着胡玉飞,可刁鹏侵扰她们的可怕一幕更使其丧魂,此时还心有余悸。 她们四人向东北方走了一段,南海神尼说:“我来中原已久,该返南海了,就此别过。”说完,她飘飘而去。 清惠道姑三人举目相送。 南海神尼其势如风,奔行了一阵,恰巧来到天虚山下。她心中一动,何不上去拜访一下呢? 她还不知道玉宫出了事,更不知玉宫对擅自上山的人采取什么手段对付。她以为自己是善意的,不会有什么不妥。现在玉宫的弟子自顾不暇,为她上山提供了方便。她刚到山顶,就见泉水不断外流,出现了人们所说的那种不吉的败象。她惊疑地看了一会儿,正要举步前走,忽见邱少清他们从一旁闪出。 玉玲冷冷地问:“你也是来打玉宫的主意的吗?” 南海神尼见对方如此不友好,马上笑道:“姑娘错怪了老身,我是仰慕天虚山仙气,玉门武学之灵奇,才特来拜谒的。” 玉玲用手一指邱少清说:“这是我们的宫主,有什么你就说吧。” 南海神尼愕然一惊,这个年轻人是玉宫之主,定有不凡的造诣,她施了一和说:“老身南海神尼拜见宫主。” 邱少清笑道:“老人家不必拘礼,玉宫已遭歹人的暗算,没有昔日的神气啦”。 南海神尼被唬了一跳,什么人敢来找玉宫的麻烦呢?蒋碧欣看出南海神尼的疑惑,便笑着说:“前辈不必请了,天下歹人也忒多了,知道也没用,您从南海专程来此的吗?” 南海神尼叹了一声道:“贫尼不敢撒谎,我是为求龙参而来,因路过此山,才上来拜望。” 玉玲说:“龙参有何神奇,值得你为此千里奔波?” 神尼便把爱徒有病之事细说一遍。 一个“五行使者”说:“南海好玩吗?” 南海神尼道:“好玩得很,大海碧波万顷,白鸥映蓝天,鱼儿出水跃,山间奇草灵,风光旖旎,令人陶醉。” 蒋碧欣看了一眼邱少清,轻笑说:“我倒很想去南海一游。” 南海神尼大喜,马上说:“那太好了,南海的多彩多姿,定会令你们乐而忘返。” 邱少清笑道:“神尼既出此言,想必是愿和我们一同前往啦。” “正是。”南海神尼说,“我可做一个很好的向导。” 蒋碧欣握住邱少清的手说:“我们快去吧,也许那里会使我们喜欢的。” 邱少清说:“好吧,我们弃此他往。天虚山不够朋友,我们只好另求栖身之地。” 众姑娘高兴地跳起来。她们都没有离开过天虎山,更不曾见过大海。离山远游,对她们来说,真如鸟儿飞出了竹笼,展翅高天。 南海神尼见这么多天仙般的美人愿与自己前往南海,更是心花怒放,激动不已。 玉玲说:“我们到洞里把珍贵的东西带走,其它的都和天虎山做伴吧。” 蒋碧欣道:“洞中仍有水,你能行吗?” 玉玲笑道:“这些难不住我。” 神尼望着这一群人,心里直想笑。 玉玲很快把洞里极珍贵的东西弄了出来,并且一一包好。 邱少清说:“这里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它,走吧。” 众人沉默地静了一会,恋恋不舍地离去。走了好远,他们还转头相望。虽然他们渴望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可也热爱自己的故土啊!她们和赖以生存的天虚山毕竟有种语言难以说清的感情。 ****** 锣鼓声声,山野震荡,一队奇特的迎亲队伍使蒋碧欣等人颇觉新奇。这时,他们已进入少数民族地区。山势奇兀,藤条漫绕,狼牙怪石遍地皆是。 她们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奇怪服饰的人们。 这些迎亲的人,全都涂抹得不像人样。头上长角,手上装刺,与鬼妖无异。在中间有三个奇壮的汉子,他们魁梧得出了格,活像凶神恶煞。 众位玉门的姑娘们没见过他们这种以丑为美的怪模样,而他们却被众位“天仙”的绝代姿容惊呆了。他们的审美观也许与众位少女的观点迥然有异。但他们却感到了玉门姑娘的美,就像看到光焰万丈的太阳一样,个个的灵魂如鼠儿般出了洞,迎亲的队伍立时停下来。 南海神尼说:“快走,我们万不可与他们争斗,这些人难缠至极。” 邱少清笑道:“一切听神尼吩咐。” 邱少清一挥手,众女子立即靠近他,连忙向西南方走。他们想倾一条崎岖小路翻过山去。 那些迎亲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有的跳,有的扭,指手划脚,拍脸打腚,像着了魔一样。 忽地,在山脚下“隆”地一声长鸣,那声音如水一般漫过众人,越过头顶,迎亲的人们顿时扔下手中的东西,疯也似的奔向邱少清他们。 南海神厄慌了神,忙说:“不好,我们闯进了他们的禁地,这可是犯忌讳的。” 邱少清道:“神尼不必惊慌,我们离去便是。” 南海神厄说:“不可。你们不知他们的规矩,我久居南海,略知一二。若是谁闯了他们的禁地,不前去‘神山’谢罪,侥幸逃走那将有无穷的麻烦。他们会连续不断地派人去诛杀你,直到你被杀为止。” 邱少清有些不信地笑道:“难道连神厄也怕他们?” 南海神尼叹了一声说:“若单以武功而论,也许我不弱于他们,可是一斗起来,我又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这似乎奇怪,而实则不谬。这些人都是心禅魔门的信徒……” 南海林尼说不下去了,那些迎亲的人已把他们包围。紧接着,又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人头,密密挤挤,成千上万。南海神尼心中暗自叫苦,这下完了,不然他们不会把全部的人都用上围堵我们。 蒋碧欣等人也没见过这阵势。这么多野男人围成一道粗蛮的长城。她们心里有些发颤。 邱少清连忙说:“神尼,你快告诉他们,我们愿去‘神山’谢罪。” 南海神尼急慌慌高声叫道:“心禅大王,我们不明地形,无意闯进禁地,愿到‘神山’请罪,听候发落。” 一个半身赤裸,肤上涂着白粉,拿着头角刀的怪老人一声吼叫,向东北方一指,围着他们的人马上让开一条道。 邱少清让神尼在前,自己断后,急急地走过去,等出了围着的人海,邱少清凑到前去问:“这些人都是一个教帮吗?” “是的。”南海神尼说,“他们是好几个民族组成。每个族都有头人。但他们都必须听候‘心禅魔主大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抗命。” 邱少清说:“你刚才说,他们的武功似乎并不多高明。是么?” “是的。”南海神尼说:“但他们有一种邪法,是一种奇绝的内功,属于至柔极阴一路,据说是‘九冥老祖’所传。这心法是他们至高无上的手段。不管什么样的高手都经受不了这种功夫的攻击。” 邱少清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只有任人宰割啦?” 南海神尼脸色一暗说;“我们只有诚心诚意的谢罪,请求他们放我们离去,别无他法。” 邱少清问:“咒语神罗网是种什么功夫?” 南海经神尼道:“是一种意念叠加功夫。少林派有‘连体功’,是众人相连接,把各自的功力汇在一起,形成汹涌澎湃的‘意念之海’,来控制你单独的意念,让你听从他们的调遣,或者直接扼杀你的灵魂,让你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他们施展这种心法,大都有固定的人,一般不改变施功的人数。每个人的意念,极像棋盘上的棋子,各司其责,他们攻敌有条不紊,直到把你制住。他们的意念,有种特殊的力量,这是我们所不具备的,所以,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邱少清长叹了一声,说:“以前,我常见下棋的,却料不到世间还有把意念比做棋子,组成阵势伤人的,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这实是个好办法,我真称那个创造此功法的人一声‘猴子’。” 蒋碧欣见邱少清丝毫不把眼前危险放在心上,还感慨别人的聪明,心里一喜、笑出声来。这一下可闯了大祸,南海神尼脸色大变。 他们在前连走,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心禅魔门的人。蒋碧欣的笑他们自然能听到,顺理成章地认为她对“神山”不恭。 刚才那个挥刀的老者一声鬼叫,极其刺耳,把行进中的人都吓了一跳。他扭动一下,如鬼魅似的晃到蒋碧欣身边,刀几乎指到她的鼻尖,恶狠狠地说:“你敢亵渎神灵,当可诛之,念你初犯,裸身谢罪。” 几个心禅门的教徒弄来各种颜色的涂料。 蒋碧欣大怒。在玉宫,她身为门主,何等威风,在此要受这样的侮辱,她是死也难以接受的,让她这样爱洁的人脱光衣服,抹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也行不通呀? 她娇斥一声,玉掌一晃,划了半个弧形,向那老者前胸拍去,蒋碧欣含怒发掌,其势威不可挡,那老东西没料到蒋碧欣敢动手,躲闪不及,被她强劲的内气震出两丈开外,“哇” 地一声,吐出血来。这下可戳了蚂蜂窝了。心禅魔门的人立时包操过来。 邱少清举掌向空中一划,猛地抖出,冲上前来的百多强壮汉子被击飞几十丈开外,他们见邱少清如此神武,略一停顿,南海神尼等人便向前飞掠百丈,已和他们拉开距离。 这时,在他们奔行的前头,突然又出现很多人。 这些人装饰也稀奇古怪,他们各自站在一定的位置上不动,排列得极似棋谱上的阵式。 邱少清来到他们近前,笑嘻嘻地问:“你们谁是心禅魔主大王?” 一个特别高大的老者说:“老夫便是。” 他貌似金刚,两目有神,威严赫赫。 邱少清看了他几眼说:“在下畅游天下,领略五洲风光,不料走进你的领地,还望不要见怪。” 他不想对这些人低声下气,所以,说出的话不那么中听。 心禅大王眉宇间笼罩一种杀机,他扫视了一眼蒋碧欣等人,冲他的手下一点头,如祭神一般手舞足蹈起来,而且嘴里还振振有词,净念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邱少清把自己无限放大开来,无神无意,就如对面傲立的青山,又似南海欢腾的柔波,毫不在乎。 心禅大王等人联合发功一阵子,不见伤及邱少清分毫,大是惊诧。他们的神功可从来没失手过,今天这是怎么啦? 邱少清哈哈大笑;“就你们这些蟊贼也与我们作对,太不自量力啦。” 心禅大王恼怒之极,暴吼一声,和他手下众人一齐攻向邱少清。他们近百人的功力汇聚在一起,涌向邱少清,那气势确然可使捣海翻江,使风云变色。邱少清微微一笑,双手大开,手成螺旋式猛地向外一摆,天地间顿时形成一股大也无端,深也无底的旋轻劲道,骤然把攻向他的人旋到几里以外,不见了踪影。_南海神尼见邱少清如此厉害,喃喃自语:“我算什么‘神尼’?只能是‘七尼’。” 后面围上来的人见邱少清把他的头儿都打发走了,逡巡而不敢接近了。他们从心底感到可怕,以为邱少清才是真正的“神”下了天界。 邱少清哈哈大笑,教训道:“你们放着安静日子不过,拿着刀子扎腚,找难受。大爷我不想看你们这副鬼样子,我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养养神,你们快滚远点。” 心禅门的信徒并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怎奈他们和邱少清相比,实力相差太远了,故而不敢上前挑战。 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他们完全丧魂了。 南海神尼说:“我们既然来到‘神山’前,不如从此过去吧,然后再并头向南。” 邱少清说:“依你,反正我们也不了解这里的地形。” 他们一道继续向前又走了几里地,来到一个怪石耸立的大山前。这山和中原的一些山不同,它总给人一种野蛮的味儿,让人心里不舒服。 南海神尼一指前面的一块大石说:“那就是‘神山’洞府的挡门石,它后面有一条道,我们就从那条道走。石洞我们看一眼就行,别让他们围上来,那时就不易走了。” 邱少清等人没言语,匆匆向里行。忽地,后面的人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呼叫着奔来。 邱少清四下瞧了一会儿,见石洞的壁墙上,有一种绝对鲜红的东酉,放着盈盈晕晕的光,仿佛是红色的纱在飘。邱少清一乐,移动了一下,伸手把那东西抠下来,拓在手里一番,原来是颗极像“夜明珠”的东西。 邱少清“嘿嘿”一笑道:“也许是天意,这东西对她们有用,归我了。”他向众人一挥手说:“快点离去,别让这群蛮人围住了。” 蒋碧欣等人连忙施展轻功飞掠,她们个个身手不俗,转眼间便把后面的心禅门徒甩开了。 邱少清哈哈笑道:“神尼,刚才你把他们吹得神乎其神,我还以为厉害着呢,原来是一伙莽汉。” 南海神尼道:“宫主所言差也,你所以认为他们的武功不过尔尔,那是因为你的身手太高之故。对我们来说,他们就是可怕的敌人啦。” 邱少清笑道:“可怕什么,一群废物。” 蒋碧欣从中插言说:“宫主,这些人的身手实在不可小瞧,只因他们光一心对付你了,所以我们才没受损害,若是他们上来就对付我们,那就糟了。也许现在我们还离不开那个鬼地方呢。” 邱少清半开玩笑地说:“美人的话总是美的,你说的大概错不了。” 玉玲笑道:“门主的话纵是错了,宫主听了也以为对才好呢。” 邱少清笑道:“那我岂不成了傻瓜?” 蒋碧欣说:“我最喜欢这样的傻瓜。” 邱少清笑了:“我以后学着做傻瓜。” 南海神尼见她们如此欢畅,便说:“到了南海,你们准会笑不够。” 邱少清拿出那块珠子似的东西说:“神尼,你见识广,可知这是神圣之物?” “不错。”南海神尼说。 邱少清又问:“它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处?” 南海神尼说:“它叫‘天王石’,是水中之物,珍贵异常。其效用通脉活血,固本安神,止咳止痛,治失眠。” 邱少清道:“还有吗?” 神尼摇摇头,无语。 邱少清说:“依我的感觉,它还有一个用处,就是避瘴解毒。但是,把它若放入一种奇特的毒液中,它又会自身变成毒,而这种毒,极易变成人的功力。” 南海神尼以为他胡编乱造,不信地说:“怕没有那么神奇吧?” 邱少清笑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们,确是如此。待会我做给你们看。” 蒋碧欣冰雪聪明,心有灵犀一点通,马上明白了邱少清的意图,冲他甜甜地笑道:“到了南海,我们提几条大鱼给你吃。” 邱少清笑了。 他们一路上说笑如常,很快来到一望无限的海边。这时的海极其温柔,没有狂吼怒叫。 仿佛情人低低絮语,又似含情凝视。沙滩上的细纱软而干净,海水蓝而明。一股特有的潮湿气扑来,他们尽情地领略大海的馈赠。 南海神尼从乱石处拽出一条小船,推入水中,众人登上小船。 邱少清说:“让我来摇船,你们坐好,咱们一同领略大海的美。” 邱少清虽不会摇,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难事,只要细心琢磨一下,比划几次,便可学会、他们坐着小船向南行了有三十多里,望见一个小岛。 邱少清问:“大概你就住在上面吧?” 南海神尼说:“对了,上面什么吃的东西都有,可算一个世外桃源。” 邱少情感叹地说:“天下若有几十个这样的桃花源就好了。” 神尼笑道:“怪不得你有这么大的造化,原来是慈悲心肠。” 邱少清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他们的小船靠了岛。众人上了岸。邱少清把船提上去放到一边。 这岛好大,苍翠碧绿,鸟语花香。 南海神尼拍了一下巴掌,两个俏丽的黄裙少女飞跑而来。她们十分高兴,离南海神尼还有十几丈远,就叫开了:“师傅,你怎么这才来呀?可把我们想死了,我们几乎时刻都去海边观望,就这一会儿,因师姐病情加重我们没到海边去。” 南海神尼忙问:“莺儿没事吧?” 一个少女笑着说:“师傅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呢?” 南海神尼一指邱少清等人说:“这都是我们的客人,快去准备吃的。” 两少女答应一声,转身飞跑而去。 邱少清等人跟着南海神尼来到一座大院前,这真是个神仙人家院,四周藤萝密布,绿荫一片。小屋秀巧精制,让人看了舒服。 神尼推门进去,邱少清等人后面跟着。他们到了屋里,众人各寻椅子坐下,那两个少女已从外面提着一筐可吃的东西进来,笑道:“没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邱少清说:“让我猜猜你们谁大谁小好吗?” 两个少女嘻嘻笑道:“猜吧,猜中我们给你唱歌儿。” 邱少清笑着看她们。这两个少女简直是一个人,什么都是那么像,根本分不出差别。 邱少清望了一会两个天真的少女,指着西边的说:“你是姐姐,她是妹妹。” 两少女惊奇地咦了一声问:“你如何知道?” 邱少清笑着说:“我还知道你们家在杭州呢。” 两少女歪头想了一会儿,一个拍手笑道:“一定是师傅告诉你的。” 邱少清等人笑起来。 这时,南海神尼从里间屋子走出,神色优虑地说:“邱大侠,小徒病入膏育,你去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吗?” 那两个少女见师傅说出此话,顿时吓得说不出话。她们不相信还会有超出师傅本领的人。 邱少清走到里间屋子,见竹榻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女,她面容憔悴,神情郁结,大有魂儿欲离休之象,但她莺妒燕惭的绝代风华还是明丽而感人的。邱少清拿过她消瘦的纤纤手,扣住脉一把,笑道:“没事,生命之音甚猖,还向我攻击呢!” 南海神尼大惑不解,蒋碧欣等人也不明就理。 邱少清道:“我发出自身的健康之音进入她的脉道,如果得不到回声,或者去而不返,那说明病人魂已离体,死已靠近,如果我的生命之音遇到极顽强的抵抗,说明病人身有奇气而未得发挥,你的徒几属于后一种情况,唯一不同的是,你徒儿的生命之音狂乱不已,必用海潮之声治之。” 邱少清的这些话,纵是世间罕见神医怕也说不出来。所以能如此,全是他浑然于天地一体的浩然之气感应的,他自己对医学是狗屁不通。 南海神尼对邱少清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说:“大侠说用海潮之声,如何用法?” 邱少清道:“待等月亮升起,夜空寂寞,把她的小床抬到海边,让她细听潮声,然后,我用无上真气改变海潮声音的形状,进入她的耳中,渗透其肺腑,理整她的内气,她就可复原了。那时,她会因祸得福,聚海之明精于体内,功力之高,怕无人可比了。” 蒋碧欣第一个不信他的话,马上反问道:“她能胜过你吗?” 邱少清笑道:“也许她比我还差点,比你也差点,比神尼前辈也差点,当我说着玩的怎样?” 蒋碧欣等人咯咯笑起来。 邱少清道:“我是为了让她高兴,好配合我治疗才说的。不过,她确也能得到奇绝的神通,至于有多厉害,她好了后你们便知道了。” 蒋碧欣不避众人,用手摸抚了一下他的头说:“我们是不会妒嫉的,你别担心。” 邱少清说:“我从没那样想,而且我也有办法让你们超过以前。” 众玉门的姑娘们立即欢跃起来,围着邱少清叫唤。 南海神尼心中激动万分,也感慨异常,她既被青年人的欢蹦跳跃、无拘无束所感,以为自己也快要回到年轻的时候,那是多么峥嵘的岁月啊!也莫名中有种凄凉,自己修行一生,根本不能与邱少清相提并论,这是为什么呢?天道不公。 邱少清已知她的内心,便笑道说:“神尼,我们从‘神山’得到的那东西,可帮助你们增进功力。” 南海神尼惊喜地说:“它有那种神效?” 邱少清说:“它本身是没有的,但我有,我要利用它的特殊作用,来改变一下你们的大脑和心。”众人又被他的奇语惊了一跳。 邱少清说:“近时,我感应宇宙,听到一种宇宙声音,才知,我们人类所以只有百年生命,全是大脑与心的结构互相牵制造成的。我们修行内功,也是为了摆脱这种束缚,以期与宇宙浑成一体,天人合一。” 邱少清的话对她们来说,无异于天外奇谈,一时间,她们呆在那里。 邱少清笑道:“还有更奇的呢,等到时机成熟我带你们到遥远的太空去,在那里播下人类的种子。” 众姑娘一涌齐上,把邱少清抱起来又亲又咬,扔上空中。 南海神尼在一旁微笑。 邱少清忽地躺在空中,叫道:“坏了,我下不去了,快来把我拉下去。” 蒋碧欣飞身而上,如仙女翔天,一下骑到邱少清的脖子上,玉玲等人随后紧战,也骑到他的腰腿不同的地方。可她们全上去啦,还是不能把邱少清压下来,这下她们可没法了。 邱少清大叫:“快压死我啦。要飞啦。” 他刚叫唤完,果然飞升而上。这下可把众美人吓坏了。她们还没有“御空飞行”的功夫,如果升空太高,掉下来还不摔死?他们乱作一团,紧紧相抱。 蒋碧欣猛然趴到邱少清嘴上亲了一下,立时下降落地。 众人知邱少清故意拿她们开心,笑得前仰后合,少女的天真烂漫表现得淋漓尽致。南海神尼似乎也受了感染,身子也微微颤动。邱少清笑了一阵,说:“来,这地方离屋子不远也不近,影响不着她,你们盘坐行功,我来帮助你们。” 众人闻言,立时坐到地上,凝神屏气,垂帘打坐。 邱少清把从心禅门得来的那红色的石头似的东西向空中一扔,双掌旋转发气。顿时,那东西便成了一团雾,降落到众人头顶。邱少清的手旋转快起来,那雾便在众人的鼻翼处如漩流般飞转,仿佛红色的霞光笼罩着她们。慢慢地,雾变淡变明,光芒一闪,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的心头却如被雷击了一般,脑中出现似长河决口,水涌向下的幻景。 邱少清收功而立,她们才睁眼站起。 蒋碧欣说:“我们感到周身沉重,没有一点轻飘感,怎么能飞起来呢?” 邱少清笑道:“别急么,慢慢来,十年八载总有一天要轻的。” 蒋碧欣一下扑向他,捏住他的鼻子说:“你又在逗我们?” 邱少清连忙告饶。她们这才笑起来。 众人在露天地上摆好饭菜,一同吃起来。 到了晚上。他们把莺儿的床搬到海边,放到潮头上涌的地方,等到月亮升到中天,潮水滚滚而来。众人感不到异样,邱少清却听到它们深处的欢乐,仿佛在百米竞跑,你争我抢: 它们把最先达到岸边看成是无上光荣。 邱少清在月光下,面向大海,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内气和奔来的潮头在灰暗的月光下浑成一体。 莺儿马上听了到一种飘忽不定的琴声,仿佛巫山神女在月宫里把琴拨动,又似嫦娥飞下天庭在巫山上低语轻哼,那声音越来越有力量,最后变成串串异常明亮的珠子,跳蹦着滚入她头顶“百会穴”,一股温流入体,她骤然在床上颤动起来。稍停,她一跃而起,走下床,在海边舞起来。她舞姿优美娴雅,充满甜怡幻想的色彩,极像一支月光曲。 南海神尼在一旁为自己的爱徒喝采。那汹涌的潮头扑上石壁,清脆声响飘来,莺儿随之停下了舞动,她呆呆地发愣,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邱少清说:“好了,她已是一个健康的人了。” 南海神尼上前把爱徒抱入怀中,百感交集。 蒋碧欣等人见莺儿病愈了,也向她道贺。 莺儿羞怯怯地向众人施了一礼,又要向邱少清下拜。 邱少清摇手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谈不上功德。” 南海神尼问:“莺儿,你有何感觉?” 莺儿笑道:“刚开始,能听到极清极静的歌儿,但不知是什么词。后来在一种大力的控制下失去了感觉,什么也不知道啦。” 南海神尼微微点头。她毕竟是一代奇人,见识广博,知道莺儿刚才的所为是无意识的。 完全是内气的作用,莺儿刚才的舞动,和今人所练得“自发功”相似,一旦内气发动,人便不由自主地做一些高难动作。姿式美妙,事后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不同的是,“自发功”动,全是练功者自身内气时作用,而莺儿的动是在邱少清、潮声、自己体内真气三者的共同作用下完成的。自发功的动尚不能理解,因为,练功者只是发动了自己的“元神”参与其中,至高无上的“本神”还在一旁冷眼相观,根本不屑与之凑热闹。这样,这种修行便只能是低层次的,进入不了玄奇的神圣境界。 一种功夫是好是坏,主要看这种活动本身是否最大限度地调动了“本神”。“本神”不是神秘不可知的,它是可以为人们所感知的,不过难以理解罢了。它极像“老子”所说的“道”;又不完全一样,不确切地说,它是人的身心与宇宙浑成一体,无大无小,无内无外的契机—— 第十五章 诛恶除霸 死岛石龙 邱少清虽然已医好了莺儿的病,可直到现在他心里还一团迷惑,因为他虽然通过心感到莺儿的病情也找到医治之方,但他不知莺儿怎会得此怪病。一般情况,患这种病的人多是小孩子,如果小孩受到极度的惊吓便会惊魂出壳,似死却气息奄奄,其实心脉仍然很猖,只是已不是正常人那样有规律,由于过度惊吓,血脉瞬时过量,致使几处要穴被急冲而闭。如果没有自然界的灵气去加以感应和渲染那定死无疑。 但莺儿已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得此任“病”呢?是不是莺儿遭到强暴,或是夜间惊恐之事发生,以至她会如此虚弱。 他试探着问南海神尼道:“神尼前辈,不知莺儿如何会患此怪病?” 南海神尼见问,摇了摇头,叹口气说:“唉——,都怪我这当师傅的,我们居住南海几十年了,经常出海到邻岛或是上山集名贵药材,莺儿就是出海去无鸟岛采药时患得此病……” “是不是什么东西惊吓或是碰上了恶人。”邱少清急忙插问道。 “是的,是被一个怪物惊吓成这样子。”南海神尼肯定地说。 “是什么样的怪兽如此可怕,居然把她吓成这个样子。”邱少清不由得好奇之心顿生。 南海神尼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是估计而已,因为我师祖在世时曾说过无鸟岛可能有一种千年奇精,不但可入药,而且浑身是宝,样子和蜥蝎差不多,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无人知晓,就是莺儿亲自见过,她可能也描述不出那怪物的真实样子。” 邱少清奇怪地又问道:“既然是千年的宝物,为什么无人去收取它,可是宰杀掉以免为祸人类。” “难哪,谁有此能耐呢,无鸟岛的名字可能是因为这只怪物而得名,因为鸟儿很难飞过此岛,传说那怪物行走如飞,眼明齿利,岛上的动物几乎都被它吃得干干净净。连鸟都难停留的地方纵然有再胆大的人,恐怕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噢——”邱少清顿时明白了,原来无鸟岛是这样一番情境。 他不由得有一种惩恶的念头,不由信口说道:“怪物再厉害,也不过传闻而已,没人去过怎么知道它到底有多厉害呢,我真想去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南海神尼惶急地道:“不行,千万使不得,少侠,以前从南海出发去了好几批武林侠士,可是他们都是一去不返,杳无踪影。我看少侠还是不必去冒这个险了。” 邱少清笑了笑道:“神尼,不必过虑,我不怕怪物,我连鬼都不怕还怕动物岂不成了笑话,我一定要制眼它,如果制服不了我宁愿杀了它,以免它再为祸人间。” 蒋碧欣此时也插嘴道:“对,我们要为人类除暴安良,应该去制服它。” 邱少清一见有人为欣然赞同,便下定了要去除此大恶的决心。 南海神尼见他们个个意志坚决,也不好勉强。再说她知道邱少清的能耐也绝非一般人可比,是以答应着说:“如果少侠们一定要去,我也不能坐视,为了南海众生,我也有责任一同去除此妖孽,少侠既已决定,那我就让手下去备点东西择日出发。” “好!”邱少清畅然一笑,“神尼果然佛心慈悲,我们就此说定,你是我们最好的帮手,且对此地地理比较了解,这样是最合适不过了。 镇海是南海出航的主要码头之一,市面繁华,商店林立,各方客商云集,海滩上货物堆积如山。 邱少清和蒋碧欣、玉玲、南海神尼、莺儿和神尼的俗家弟子邹杰、齐昭、陆云凤、祁志娟等一千人马按照既定计划,到此选了一家僻静客栈住下来。 南海神尼道:“我们几人一起太起眼,若没个称呼也不方便,不如干脆这样吧,邱少快就是我们临时的掌门人,大家也好有人领导,向外面也好报个名万。” “使不得吧。”邱少清觉得这样不好,因为他当宫主感到压抑,如果再当个掌门,会不会更弄得狼狈不堪。 “使得,使得!”蒋碧欣和莺儿等人也同声附和,弄得邱少清不知怎么办。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从今天起都得听邱少侠的领导,我也包括在内。”南海神尼郑重地说。邱少清在南海又多了一顶桂冠,是一代掌门。 玉玲几人一面在院中弹尘净面,一面向伺候的启伙问话。 莺儿首先沉声问:“小二哥……” 话刚开口,伺候的店伙已含笑恭声说:“不敢,小姐有事吩咐。 莺儿继续说:“海口码头上的主儿是谁?他叫什么?” 店伙听得神色一变,赶紧恭声说:“您问的是楚六爷呀?” 玉玲两眼一瞪,立即叱声说:“什么楚六爷楚七爷?我们问你,他叫什么?” 店伙面带难色,畏畏缩缩,期期艾艾,吞吐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一个名字来。 莺儿一见,心头甚急,不由望着玉玲,讥声说:“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姓楚的,把地盘弄得这么扎实!” 恰在这时,邹杰已由厅阶走过来,望着莺儿一笑,问:“啥事生气?” 玉玲一笑说:“此地码头上的主儿不准叫名字,只准喊爷爷?” 店伙一听,心知不妙,赶紧躬身哈腰陪笑道:“还请您包涵。” 邹杰一见店伙的可怜相,突然回场说:“难为他干啥,叫他们掌柜的去把姓楚的找来答话不就结了吗……?” 店伙一听,突然愁眉苦脸的说:“爷,没有拜贴敞掌柜的也不敢去呀!” 莺儿一瞪眼,正待说什么,玉玲已抢先说了:“你回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叫他马上去找姓楚的,就说的邱掌门要找他,叫他马上来答话……” 店伙不由愁眉苦脸的说:“要是六爷不来呢?” 莺儿立即沉声说:“那就叫他当心他的脑袋搬家!” 说话之间,一群店伙已浩浩荡荡的将三桌酒菜送来。 玉玲一见酒菜送来,立即望着店伙催促说:“快去吧,你告诉你们掌柜的说,照着我们的话传,包你姓楚的来得比你们掌柜的还快。” 店伙一听,哪里敢再说什么,恭声应了个是,急步走了出去。 莺儿几人走进厅内,三桌酒菜已经摆好了。 众人依序入座,由四个侍候的丫头满酒。 饮了几杯酒后,邱少清首先问:“此地码头上的领导人是谁?打听过了没有?” 邹杰立即恭声说:“已经问过了,听说是个姓楚的。” 南海神厄立即慎重地说:“饭后派个人立即去请他……” 莺儿立即说:“属下已告诉店家去通知他了!” 邱少清一听,立即迟疑地说:“这样不太好吧!” 莺儿立即解释说:“按照江湖规矩,一方领袖或一派之尊到了某地,某地的负责人接到报告后,应该自动的前来打招呼……” 蒋碧欣突然不解地问:“若是对方不知道呢?” 莺儿风趣地道:“那还称什么地头蛇嘛!” 蒋碧欣立即正色说:“可是也有人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有事求人家,不派个人去总不太好吧!” 齐昭立即解释说:“酒楼客栈的掌柜的,大都是地头蛇的义务眼线,由客栈掌柜的送个讯号,也无不可!” 众人一面进食,一面谈渡海顾船事宜。 刚刚饮罢撒去残肴,一名店伙神情紧张的捧着一张大红拜贴由院门外奔了进来。 邱少清一见,知道那位姓楚的来了。 只见店伙走至厅阶前,双手举贴过顶,恭谨朗声道:“南海帮第六分舵主楚天彪,特来拜候”! 齐昭一听,立即望着邱少清,压低声音说:“掌门,属下认识此人!” 邱少清立即含笑说:“那就请你代我出去迎他进来吧!” 齐昭立即起身,恭声应了个是,转身走出厅外,匆匆向院外走去。 这时,邱少清才望着店伙,谦和的说:“有请——”店伙一听,立即直身望着院门迎壁处,朗声高唱道:“有请——”也就在店伙朗声高唱的同时,院门外已响起一个兴奋粗犷的声音,嚷着道:“哈哈,原来是齐老弟呀!” 接着是齐昭压低声音说:“楚老哥你好!” 被称为楚老弟的楚天彪,依然毫无忌惮的大声说:“齐老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当了掌门了呀!” 话未说完,齐昭已“嘘”了一声,低声说:“楚老哥千万不要胡说,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分子而已……” 话未说完,楚天彪已惊异地说:“凭你老弟的声望和本事还给人家跨刀,不知贵掌门是哪位老爷了?” 只听齐昭一笑,压低声音道:“老哥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南海神尼和蒋碧欣听了,相视一笑,知道这位楚天彪是个毫放粗犷的汉子。 大家知道楚天彪就要进来了,目光一致望着院门内的迎壁。 莺儿、邹杰以及玉玲几人,由于楚天彪和齐昭称兄道弟,也都摆了一幅和善面孔等待着他进来。 只见院门迎壁处,人影一闪,齐昭已陪着楚天彪走了进来。 大家一看,楚天彪竟是一个年约四十余岁,五短矮胖身材的中年人,腹大如鼓,浑身的虬筋栗肉,满脸的落腮胡须,漆黑油光的皮肤,浓眉,大眼,狮鼾,海口,头上梳了个发貂,穿了一身灰绿色的衣裤,打着绑腿,穿了一双抓地虎,十足的江湖混混儿。 但是,楚天彪看了小厅上的情形,心头一震,神色一惊,也禁不住有些两眼发愣! 因为江湖上著名人物几乎都到齐了,尤出令他感到震惊的是中央上座的竟是一位年约二十岁的非常平凡少年。 连南海神尼和天虚山的蒋碧欣,都坐在少年的下首椅上。 打量间,楚天彪已登阶走至厅上。 邱少清和南海神尼一见,立即含笑起身。其他人也纷纷离位示迎。 齐昭立即肃手一指邱少清,望着楚天彪,谦和地说:“这位就是本门的邱掌门!” 楚天彪一听,立即急上两步,抱拳躬身道:“南海帮第六分舵主楚天彪,特来参见邱掌门即诸位大侠。” 说罢,以参见一派之尊的大礼,深深一躬到地。 邱少清拱手还礼,谦和的含笑道:“楚舵主太客气了,请坐!” 一旁站立的丫头,立即移过一张漆椅来。 楚天彪一见,立即谦逊说:“邱掌门即诸位大侠面前,那有在下的座位?” 邱少清一笑,正待说什么,南海神尼已含笑道:“楚舵主不要客气,坐下来大家好谈话!” 于是,众人重新落坐。 楚天彪首先欠身问:“请问邱掌门和神尼,不知将在下召来有何吩咐?” 邱少清谦和的一笑说:“哪里,言重了,本门因事前去无鸟岛……” 楚天彪听得神色一惊,不由脱口说:“要去无鸟岛?无鸟岛上有海怪吃人呀!据老一辈的人说,三十年前曾来了四男一女五位老人……根据前一辈的人说,五位老人武功高绝,没有受到伤害,他们的众弟子则都被海怪吃掉了!” 说话之间,想是发现周围的人的神色逐渐深沉,突然又强自一笑,支吾地说:“人们到现在还在传说,不过在下那时还小,是真是假,在下也不十分清楚!” 邱少清语气平和地说:“我们不是来找怪探宝的,我们是前来降服海怪,好为东海渔民害,希望楚舵主告诉我们一些岛上的情形!” 楚天彪一听,立即面现难色,有些迟疑。 话刚开口,邱少清似有所悟的望着齐昭吩咐道:“稍时送一百两银子到码头上给南海帮的弟兄们买茶吃!” 齐昭立即在旁圆场说:“楚老哥,我们的掌门赏给了贵舵上弟兄的银子,回头让店伙马上送去,有关无鸟岛上海怪的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如有碍难的地方,你不说我们也不会怪你……” 楚天彪一听,赶紧谦和的笑着说:“齐老弟放心,我知道多少一定报告多少。” 齐昭赞许地一笑说:“是那样再好不过了,其次,请老哥派一艘老练的大海船,送我们过海……” 楚天彪欣然答应道:“老弟请放心,我一定照掌门的意思去办。” 邱少清立即关切地问:“由海口到无鸟岛一共需要多少时间?” 楚天彪转首看了一眼院中的阳光,说:“现在上船,到达那边恐怕也得二更过后了。” 南海神尼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关切地问:“楚舵主可知岛上的海怪都是什么时候出现? 是白天,还是夜间?” 楚天彪为难的摇头一笑道:“非常抱歉,这里没人知道海怪什么时间出现,也没人知道海怪是什么样子,甚至无鸟岛上有没有海怪都有人在怀疑了!” 邱少清他们都深信楚天彪说得有理,绝不是推诿之词。 邱少清不由急切地问:“楚舵主有没有去看过?” 楚天彪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还没去过!” 邱少清一听,立即沉声问:“请楚舵主回去马上代我们订一艘大海船,半个时辰之后我们赶到码头!” 楚天彪一听,赶忙起身告辞,并愉快地说:“在下回去即刻准备,并在船上恭候诸位。” 邱少清立即望着齐昭、邹杰几人,吩咐说;“齐昭率领两名弟兄,带着一百两赏银随着楚舵主一起去看船,莺儿带店伙到街上彩购十五天的粮食蔬菜直接送至船上。” 齐昭三人一听,同时抱拳恭声应是。 楚天彪躬身告辞,走出院去。 半个时辰之后,南海神尼和蒋碧欣,以及陆云凤、祁志娟等人均已沐浴更衣完毕,众人径向码头上走去了。 只见码头上,人头攒动,停满了帆船,人声吵杂,乱成一片。 邱少清等人尚未走上海滩,楚天彪的一手下已在那里恭迎了。 南海神尼一见,立即关切地问:“船租妥了没有?” 壮汉立即抱拳躬身道:“回禀神尼,船已租妥,用品口粮均已运来装船,齐昭几位正在船头上恭候!” 说罢直身,手一指,继续说:“就是那艘崭新的大海船。” 邱少清、南海神尼等人循着壮汉的指向一看,只见二十丈外的海边上,在成排的船支中,果有一艘崭新的三桅大海船,齐昭、邹杰和楚天彪几人,俱都立在船上谈话。 邱少清看了很满意,立即命令壮汉头前带路。 这时码头上正是热闹时候,邱少清等人走在海滩上,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将至船前,齐昭等人早已搭板上迎下船来。邱少清和南海神尼先向楚天彪道过了谢,立即依序登了船。 登上船面,一片橙黄桐油的气味更浓重了。 邱少清仔细打量这艘大海船,全长至少十丈,三根耸入半空的高上桅杆间,是一座纵深极长的阁舱。 阁舱豪华,竹廉广富,里面陈设,更是富丽堂皇,一望而知,绝非一般生意海船。 进入舱厅,众人依序入座,询问之下,才知道这艘大海船,就是楚天彪第六分舵上的公船,公用之暇,也兼做生意,搭客出海。 楚天彪特地将船老大召进舱厅拜见邱少清和南海神尼。 船老大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体健壮,目光炯炯,内功显然已有了相当火候。 送走了楚天彪,立即开船,在清越的铜钟响声中,阵阵船夫的吆喝声中,大船缓缓离岸,继而扬帆驰向海中去了。 邱少清等人围坐舱中饮茶,齐昭首先说:“掌门如此仓促决定前去无鸟岛,楚天彪觉得很不解,因为附近百里以内的渔民没有人相信岛上有海怪。” 邱少清淡然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遇到那怪物出巢。” 蒋碧欣肯定地说:“岛上一定有怪物,要不莺儿怎能吓成那模样,只是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 陆云凤突然关切地问:“邱掌门,这么匆忙前去,可是断定怪物仍在出现期间?” 邱少清颔道笑道:“凭我的直觉应该错不了。” 恰在这时,几个船上的壮汉,已将酒菜送来。 大家转首一看舱外,这才发现红日将没,海面上布满了鲜红霞光,风力较前增强,海船前进的似乎很快,舱外有节律的响着吱吱的帆响。 为了继续商讨有关事项,邱少清特的留下船老大共进晚餐,并告诉他,海船到达无鸟岛,首先要选好泊船的地方。 饭后,大家分舱休息,各自行动调息,因为邱少清已决定,到达无鸟岛后,立即登陆无鸟岛察看岛上情形。 船上渐渐静下来,除了海浪撞击船身的“叭叭”声响和“嗡嗡”的帆啸,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邱少清盘膝床上,闭目行动,渐渐进入了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铜钟的声响。 邱少清闻声睁开眼睛,知道船要靠岸了,于是起身走了出来。 走出厅舱一看,只见四面俱是茫茫大海,夜空乌云后射出缕缕月光,海浪淘淘,风势极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只见船老大正立在舱顶上用木椎敲着一个黄澄澄的钵大铜钟,指挥着二十余名壮汉在落帆。 恰在这时,南海神尼等人也闻声走出了舱来…… 蒋碧欣仰面一看夜空,首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玉玲和莺儿两个人同时回答道:“已经是三更了。” 邱少清惊异的“噢”了一声,走至船舷一看,这才发现正东海天相连处,现出一片起伏阴影,看来至少尚有二里开外,知道那里就是无鸟岛。 主帆落下后,船速渐渐慢下来,邹杰等人已指挥着壮汉们将应用的东西搬到船面上来。 这时船头上已对正了无鸟岛,随着海船的前进,已渐渐看清了无鸟岛的整个轮廓。 岛上树上茂盛,地势起伏,两端较高,中间低斜,似乎是岛上的谷地。 海船愈行愈慢,船头对正的方向,正是一片暗灰色的平坦沙滩。 就在这时,岛上中间的茂林间,突然有一道亮光一闪。 众人同时一惊,不少人脱口低呼道:“啊,岛上有人!” 莺儿立即恨声说:“哼,不是人,绝对不会!” 说话之间,两道电射般的灯光,直向这面射了过来。 莺儿一见,大吃一惊,脱口急声说:“那不是灯光呀,那是海怪的两支眼睛!” 如此一说,海面上立即响起一片惊啊声! 邱少清凝目一看,由于距离尚远,只能看到一个昂然扬起的粗预和巴斗大的头颅,颈部以下隐在矮树荒草乱石中,因而看不清是个什么怪物。 正在凝目细看,蓦见怪物的嘴里喷出了一道尺长的火苗。 邱少清看得心中一惊,正侍说什么,玉玲、莺儿几人,已同时脱口嚷道说:“啊,火,火!” 莺儿一听,立即驳斥说:“什么火?那是怪物的红舌!”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不少人“啊”了一声。 只见岛上的怪物,再度吐了两次火舌,缓缓后退,似有遁走之意。 邱少清一看,知道怪物业已看到了船,受惊之下,就要逃走了,但船头距离沙滩至少还有的七八十丈,心急无济于是,是以,望着站在舱顶上业已看呆了的船老大,急声催促说: “老当家的,船能否再快些?” 船老大一听,急忙一定心神,恭声应了个是,立即用手中的小木槌,一面吆喝,一面有节律的去敲架上的小铜钟。 清越悬扬的钟一响,岛上的怪物,立即张开微泛红光的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沙哑低沉的怒啸,同时,加速向后退出。 邱少清看得心中十分着急,船速业已加快,只是距离仍远。 怪物的头渐渐看不见了,但却隐约传来可闻的“隆隆”声,显然是怪物受惊后的急速爬动或狂奔声。 南海神尼看出邱少清的内心中焦急,因而宽慰地说:“在莺儿出事以前我们不知道岛上真的有怪物,如今我们亲眼看到了,只要我们上得岛去,一定将他除掉,何必急在一时呢?” 齐昭也在旁岔开话题问:“掌门,您方才看清了是什么怪物了没有?” 邱少清微一摇首道:“没有看清楚,我只看见一个巴斗大的头颅。” 南海神尼说:“根据那怪物口中吐出尺多长的火舌,很可能是一条大蛇或巨型蟒!” 邱少清听得剑届一蹙说:“不过我看到的是自头部以下,好像愈往下愈粗大……” 说未说完,莺儿等人也有同感地说:“掌门说的不错,根据那阵爬行的‘隆隆’声音显然是个有脚又有腿的动物”。 莺儿立即说:“我见过,它皮坚肉厚又有腿,对,可能是穿山甲!” 话声有落,舱顶上的小钟又响了,船的速度再度慢下来,距离沙滩不足二十丈了。 齐昭立即示意玉玲、莺儿等人准备上岸,壮汉们也将应用的环索绳桩帐蓬等物背在了背上。 船头距离沙滩愈来愈近了。 看看将至沙滩,身形不停,邱少清一长身形,当先向滩上纵去。 南海神尼、蒋碧欣以及其它人,也相继向沙滩上纵去。 邱少清纵上沙滩,身形不停,直奔岛上斜崖。 斜崖上乱石畸岩,杂树丛生,根本无路可循,但是邱少清的身形,依然如星飞丸射般纵上斜崖脊巅。 崖巅上更是藤萝纠生,怪石如林,树木虽然高大,枝叶并不茂盛,左右两座凸峰上,树木同样的并不那么稠密了。 邱少清一面打量岛上形势,一面向深处飞驰。 前进不足十丈,蓦闻身后的南海神尼,急声道:“邱少侠快看,那是什么?” 邱少清闻声回头,发现南海神尼的纤纤玉手正指着左前方,于是循着指向一看,只见七八丈外的一座高大平石上,赫然刻个三个黑漆大字——但他不认得。 心中一惊,急忙扑了过去,到达近前一看,石高近丈,是一座天然的平面岩石,三字如麦斗,深约八分,字上的油漆尤新,显然新涂上不久。 但是,石上爬满藤萝,平面上也生有绿苔,而且有用枝叶荒草擦式的痕迹。 打量间,蒋碧欣等人已相继驰至。 齐昭一见,首先说:“掌门,这是谁搞的唬人把戏!” 如此一说,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说有理。 齐昭继续说:“这样作当然也有令人提高警惕之意,其目的仍在令人望而却步,不要继续深入,发现了那个能克百毒的怪物。” 陆云风却正色说:“可是,现在很多人知道了这里有怪物呀!” 齐昭谦和地一笑问:“在莺姑娘出事之前,是否也有人知道无鸟岛上有怪物呢!” 陆云凤被问得娇靥微微一红,立即解释说:“我是说现在,至少沿海的人都知道了!” 齐昭依然谦和的笑着说:“沿海人知道的是海怪,却不知道这个怪物能克百毒,有几人又愿意牺牲生命为沿海一带的渔民来岛上除害呢?” 蒋碧欣却说:“也许方才那个怪物真的吃人呢!” 陆云凤听得神色一惊,不由急声问:“不可能吧,要是那样莺儿早恐怕……” 蒋碧欣急忙摇头一笑道:“我只是这样想!” 邱少清环顾了一下四周颔首道:“让我们前去看看!” 说罢,当先向前纵去,蒋碧欣等人紧跟身后相随了。 到达平崖边缘一看,邱少清的目光不由一亮,因为眼前一片绿谷,谷中不但生满了奇花异草和赤褐色的红岩怪石,而且在绿谷的东面尚有一道海中谷口。 只见海中谷口,礁石如林,浪花飞溅,声音“轰轰”如雷,正是涨潮时分。 由谷口向东看,巨浪如山,壮阔无边,大海与夜空星云相衔接。 就在这时,正北谷边断崖下的褐色乱石中,突然射来两道蓝球色的强烈光芒。 邹杰一见,脱口急声说:“掌门,在那里呀!” 由于邹杰的一嚷,那怪物立即由石后昂起那颗斗大头颅,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怒啸声音。 邱少清一见,转身望着蒋碧欣,急声说:“快把佩剑拿出来!” 说罢,手持长剑沿着谷上崖边,径向正北驰去。 祁志娟一见,立即关切地说:“最好先视察一两天他的习性和行动再下谷去。” 说话之间,即和南海神尼等人飞身向前追去。 隐身乱石间的怪物一见长剑,立即忿怒的将前向竖立起来,并将两双形如钢钩般的前爪,抓在高大的褐岩顶上。同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利齿,发出蟒蛇般的“嘘嘘”声音。 怪物一经竖起身形,南海神尼等人无不看得一呆…… 只见怪物高约八尺,长约数丈,浑身微泛青绿色,就像平索看到的庞大蜥蜴,俗称四脚蛇,唯一和蜥蜴不同之处是在它的头顶上和背脊上,生着一道形如锯齿,颜色鲜红的头冠和背峰,加之双目如何,看来十分丑恶凶猛。 尤其,尾部粗大而尾端尖细,看来尤为怕在,浑身上下,均被有细磷,嘴下白皮,经颈部直达腹部,后腿尤为粗大,利爪紧紧抓着地下岩石,看气势,必然力大无穷,威猛无比! 邱少清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一见怪物昂首竖起,立即飞身而起,挟着一道耀眼金光,直向崖下的怪物扑去—— 尾随的南海神尼、蒋碧欣一见,几乎是同时焦急的失声娇呼:“小心!” “少快回来!” 就在她们急呼的同时,齐昭也震惊的大声道:一小心,那是石龙!” 但是,岩石间的庞大石龙,似乎有些惧怕邱少清手中的长剑,一见邱少清举着金光耀眼的宝剑飞身扑去,立即转身狂奔。 石龙奔走,声如闪雷,身形过处,枝断叶飞,响声“隆隆”,声势着实惊人,它的身形虽然庞大,但奔驰起来毫不迟钝。 邱少清一见石龙奔走,深觉是个有利攻击的机会,于是足尖一点岩石,身形再度凌空而起,一式“苍鹰搏兔”,头下足上,径向石龙攻去—— 南海神尼一见,立即高声惊呼:“小心它的龙尾!” 尾字方自出口,飞奔的石龙,突然将头扭回,血盆大口一张,一个鹅卵大小的火球,霞光万道,拖曳着一道红光长尾,闪电般向邱少清击来。 南海神尼一见,面色大变,张口欲呼:“小心精珠”,但是,已经提高警觉的邱少清,业已衫袖疾拂,身形一侧闪开了。 石龙一击未中,立即将喷射而出的精珠,像有弹簧般的又吸进腹内。 紧接着,一声怒啸,粗大龙尾,猛力扫出,挟着一道强劲腥风,径向侧身闪开的邱少清扫来。 邱少清没想到石龙竟是如此敏捷,再想问躲已经来不及了。 紧急间,屏息闭气,加强护身神功,右手的长剑,径向扫来的龙尾划去—— 只听“蓬”的一声沉响,邱少清紧急间挥出的左袖已与扫来的龙尾相触,但他的右手长剑也划中了龙尾的中部。 只见金芒过处,铮铮脆响溅起无数飞射火星,而邱少清的身体,也随着“蓬”的一声,翻翻滚滚的凌空飞向了谷中。 南海神尼等人一见,纷纷惊呼,十数道人影,齐向翻滚中的邱少清扑去—— 但是,身形在空中翻滚的邱少清,手中仍紧紧握着金光耀眼的长剑,一俟劲力稍减,大喊一声,挺身展臂,轻飘飘的落下地来。 恰在这时,南海神尼等人也扑至近前,大家震惊的面色如土,张口结舌,一颗心几乎要由腔口内跳出来,没有一人能马上说出话来,只有齐昭望着邱少清,急声中带着斥责说: “你怎可这样冒险乱来,万有一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办?” 听了齐昭的话,大家都神情黯然的低下了头。 邱少清一看大家的神情,内心自然感到渐愧,实在是自己太轻率燥进了,所幸有护身神功护身,否则,这时的后果真不堪设想了。 是以,歉然一笑,诚恳的说:“大家如此爱护我,我今后一定注意就是。” 南海神尼见齐昭已经说过了,不便再责备这位心高气盛的掌门。正待说什么,一旁的祁志娟已关切地问:“你有没有运功提气,看看伤在了什么地方了?” 说罢,绕着邱少清的身前身右察看。 这也是大家最关注的问题,是以,纷纷向邱少清望来。 邱少清早已运过功,提过气,知道没有受伤,是以,摇头一笑说:“我没有受伤!” 话声甫落,绕至邱少清身后的祁志娟,突然震惊的失声叫着说:“啊,血,血!” 如此一嚷,都大惊失色,纷纷围了过来。 邱少清自己神情愕然的扭头后看,不知道自己伤在什么地方。 祁志娟伸手拿起邱少清的右袖,说:“你们看,好几滴!” 众人一看,果然不错,在邱少清的雪白绫袖上,竟有三四滴紫红色的鲜血。 邱少清一看,首先忍不住兴奋的说:“我将石龙的尾巴划破了!” 邹杰有些不信的问:“果真没有受伤……?” 这时南海神尼已在邱少清的右腕和小臂查看了一遍,因而笑着说:“果然没有受伤!” 邱少清此时一整脸色,突然惊异地问:“那怪物呢?” 南海神尼几人同时一指东北崖下,齐声说:“跑进那个山洞里去了。”_邱少清循着指向一看,只能横崖的东北角下,果然有一个半圆形的高大洞口,高约九尺,横广至少两丈,由于石龙的进进出出,已将洞口磨得圆滑发亮。 南海神尼有些懊恼地说:“石龙这次受惊受伤,如不设法引诱它,十天半月之内恐怕不敢再出来了!” 邹杰不以为然地说:“他十天半月不出来,不饿死洞里啦?” 南海神尼冷冷一笑问:“如果它在十天半月不出洞便饿死,那我们十天半月后也同样饿扁了。” 如此一说,邹杰顿时无话可答了。 邱少清则关切的问:“你看我们耍不要进洞将石龙引诱出来?” 南海神尼立即说:“依我之见,最好天明之后再来。” 蒋碧欣也在旁附和着说:“先回船上休息半夜也好,此地留下两名壮汉看守,一旦石龙出来,立即发出信号……” 话未说完,莺儿已自告奋勇的说:“我带几个人在这儿看着石龙,它如出来了,我就发出啸声向你们联络。” 邱少清一听,立即颔首道:“也好,那你留在岛上,顺便打一片平坦草坪架上帐篷,也好休息……” 于是,一行人又展开轻功,径向来时的谷崖上驰去。 众人穿过斜崖横脊,即是油船的沙滩,这时船已停好,数条儿臂粗大的麻索已由船上系在沙滩上的几座礁石上一条宽平的踏板也搭在了沙滩上。 众人驰下沙滩,依序登船,船夫大等人仍神情惊异的立在船面上,这时一见邱少清等人回来,立即吩咐舱下将夜宵送上来。 邱少清等人进入船舱,由两个侍女照顾着一面吃着虾仁肉丝米粥,一面谈论着除掉石龙的方法。 邹杰不解地问:“齐昭,你怎的知道那怪物是石龙呢?” 齐昭解释说:“因为我国前朝的药书上有记载,石龙形如蜥蜴,长约六七十尺,属脊椎动物爬虫类,形似蛇,身被细磷,口吻短而厚,两眼分开,四肢钧爪锋利,头有红冠,背有驼峰,尾细而长,力逾千钧,雄为青绿色,雌为淡褐色,口大有利齿,貌丑凶恶,喜食小动物……” 话未说完,陆云风惊悸地说:“闹了半天,咱们老祖宗时代,还真的有这种怪物呢……?” 齐昭却正色说:“石龙食量很大,但他们吃饱一次可两三个月不食,但是。山区中的小动物终究有限,吃光了他们会自然下山吃人……” 众人听得心中一惊,不少人发出“啊”声。 齐昭继续说:“山区中的食物吃光了,他们便追食幼小的石龙,这个是他们绝种的原因之一,而他们饿极了跑到山下觅食,遭到人们的捕杀,这也是绝种的原因。” 邹杰不解地问:“石龙皮坚肉厚,好似铜烧铁铸,刀剑都难伤他,人们怎能捕杀?” 齐照解释说:“最初人们的确吃了不少亏,后来才用呆笨的方法,事先掘好了陷阱,用人来引诱他摔下,然后再用火烧他,不过,根据书上的记载,石龙的身体并没有铁石般那么坚硬……” “照你这么说,岛上的石龙岂不一千多年了?”邹杰问道。 齐照淡然一笑说:“有没有一千多年我也不知道,总之,根据他张口吐出的精珠,我可以断定……” 蒋碧欣立即关切地问:“什么精珠?” 齐昭解释说:“方才石龙攻击掌门时吐出的火球就是精珠,也就是俗话说的内丹,就像我们练武人所凝聚的内功真气,不过,石龙的精珠是有形有质的,就是一块石头被它击中,也会被震得粉碎。” 蒋碧欣惊异的问:“听说久年成精的动物的内丹,人吃了可以长命百岁,驻颜不老,不知可有这个说法呀?” 齐昭一笑,说:“确有这个说法,而在药书中也有记载,人服了动物的精丹,对身体确有补益,而且必须马上吞服,至于能不能长寿百岁,没有确切的根据,也正等于没有人能立即将动物的精丹服下去一样。” 一直静听的邱少清,婉尔一笑说:“我不要吃内丹,我也不想长生不老,我只希望能尽快将这个怪物除掉!” 齐照却正色说:“掌门要想吞服石龙的内丹并不难,只要将石龙口内拖曳在精珠后面的紫华灵气适时斩断,迅即将精珠接住,立即放进口内吞下……” 话未说完,邱少清已哈哈一笑,风趣的笑着说:“吞下精珠不大紧,将来若和别人交手,大喝一声,一不小心也将内丹精珠吐出来,那我岂不成了人妖了吗?” 话声甫落,众人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齐昭首先敛笑正色说:“掌门吞下内丹,立即闭目行功,将精珠的灵气精华纳入丹田内,必能增长无穷功力……” 祁志娟一听,立即尤急的说:“据说久年成精动物的内丹,俱都含有剧毒,人怎么可以吞服?” 齐昭笑道:“这种说法并不确实,内丹乃动物经年穴居,久眠不食,钟海天灵之气,养性调息所凝聚的精华,即使剧毒蟒蛇的内丹亦无毒素!” 邱少清一听,立即一笑说:“现在我们不谈内丹啦,商议一下明天如何制眼石龙吧!” 南海神尼首先说:“方才齐昭说昔年的人们捕捉石龙都有陷阱,不知这个方法现在能不有实行了?” 邱少清首先不以为然的说:“挖掘陷阱固是个好办法,谷中怪石林立,莫说挖掘耗费时日,能否找到那么一大片空地,恐怕都成问题……” 话未说完,玉玲突然说:“咱们干脆用火烧他!” 齐昭一听,立即嗔目沉声说:“我们辛辛苦苦的赶来无鸟岛是干哈来了?是来吃烧龙肉的呀?” 玉玲被斥得一愣,因为他一现在还不知道杀死石龙有什么用处? 邹杰却说:“掌门,我认为一旦将石龙引出洞来,应该立即用火封住洞口,绝不能让他再跑回去。” 邱少清一听,立即赞同的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只要不让他再逃回洞里,总有办法制服他!” 齐昭在旁忧虑地说:“可是我们用什么办法把石龙引出洞来呢?” 说罢,又焦急的去看别的人。 南海神尼胸有成竹的一笑,说:“这很简单,进去一个人去逗他,把他逗火了,他自然就追出洞来了!” 玉玲听得,“啊”了一声,惊异地问:“万一它比人跑得快见?” 邹杰调侃地说:“那你就给他当点心嘛!” 玉玲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急声说:“什么?……?” 邱少清见玉玲的神情十分尬尴,立好笑着说:“你们不要争了,明天还是由我亲自进去看看洞中情形……”话未说完,南海神尼已摇头正色说:“你不能进去,您必守在洞外面。” 邱少清立即迷惑地问;“为什么?” 南海神尼正色解释说:“因为药书须记载,石龙浑身细磷,刀剑难入,其最脆弱处是他腹部的白皮,我守在洞口内将石龙引出来,趁其飞纵之际,你即时用佩剑将石龙的腹部划开……” 邱少清立即关切的问:“若是石龙不出来呢?” 南海神尼肯定地说:“只要有人招惹他,它一定会愤怒的冲出洞来追杀引逗他的人!” 邱少清听得剑届一蹙,它觉得除他之外,派任何人进洞都有危险,但他又不便说出来。 由于昨夜拂晓才睡,第二天直到阳光射进舱房,邱少清在两个丫头的服待下起床盥漱走出舱来。 一进舱厅,便看到南海神尼等人早在那里等候他进早餐了。 南海神尼等一人见邱少清进来,纷纷起身示迎。 早餐之后,立即下船,展形轻功,直向岛上驰去。 驰上斜崖,莺儿早已等候在“亡魂谷”的岩石巨碑前。 鸳儿一见邱少清等人上来,急还数步,抱拳恭声道:“大家都早。” 邱少清等人同声回敬问安。 邱少清见莺儿一个人站在碑前,不由关切的问:“别的弟兄们呢?” 莺儿立即一指谷南崖上的一片树林,说:“他们在林里赶搭帐蓬。” 邱少清会意的“哦”了一声,又望着“亡魂谷”深处继续问:“石龙一直没有出来?” 莺儿有些懊恼的说:“一直没有动静。” 说着,指了指“亡魂谷”南崖,继续说:“那边已派了一位弟兄望着洞口,一有动静马上就吆喝一声。” 邱少清听罢,立即回头望着南海神尼等人,以商议的口吻说:“我们到谷里看看吧!” 南海神尼、蒋碧欣等人纷纷应是。 于是,众人展开轻功,沿着斜斜下降的谷西崖,直向谷中的正北断崖下驰去。 飞驰中,众人细看谷形势,俱是礁岩怪石,要想以陷阱石捕捉龙,似乎已是不可能的事。 众人越过谷底,直抵石龙的半圆洞口前。 只见洞口干燥,微微有一阵腥味,洞内漆黑,不知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是否另有出口。 邱少清略微看了一眼,立即回头望着蒋碧欣,和声说:“把佩剑给我!” 南海神厄和祁志娟以及齐昭三人看得心中一惊,本待说另派一个人进去察看,但是,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派谁去呢? 第十六章 心禅魔主 狂涛丧命 焦急中,三人不自觉的同声说:“掌门,还是我先进去看一看吧!” 已将长剑由接过来的邱少清,立即淡然一笑说;“你们放心,我会谨慎小心……” 话未说完,玉玲几乎是同时奋勇地说:“掌门,还是让我先进去,我一定能将石龙引出来!” 邱少清知道自己的态度必须坚定才能打消大家争着进入石洞的念头,是以,面一沉,毫不客气的问:“你们自信武功比我高,眼力比我强,还是轻功比我跑得快?” 如此一问,所有的人都没话说了,因为这不是争先牺牲的问题,而是白白牺牲了依然于事毫无补益,甚至牺牲在洞内,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因为不知道这座石洞究竟有多长。 他们对邱少清的话绝不会感到刺耳或不服,因为这是事实,在场的人没有一人的武功高过他掌门,只有邱少清进洞,才有自保的能力。 邱少清看了众人一眼,放缓声音,继续说:“我进去自会谨慎行事,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向诸位请求解决的问题,如果情势不利,我也会很快的退出来,绝不随意向石龙攻击。” 如此一说,众人纷纷颔首,表示安心同意。 蒋碧欣这时已在怀中的小玉瓶凡倒出一粒淡黄色的药丸,走至邱少清身前,和声说: “你把这粒‘大凉丹’含在口内舌下,不但清香满口,而且鼻中可闻不到腥气,不妨试试!” 邱少清不便拒绝伊人的好意,含笑道了声谢,立即将“大凉丹”接过来,顺手放进口内,略微一顿,“唔”的一声,愉快的笑着说:“不错,香香凉凉的,的确是驱毒散避的妙药!” 如此一说,蒋碧欣反而不好意思了,赶紧含笑说:“你过奖了。” 邱少清颔首笑一笑,又望着南海神尼和蒋碧欣等人道:“诸位请不要太接近洞口,我随时会将石龙引出来。” 说罢,手执手剑,径向洞内走去。 南海神尼和祁志娟、蒋碧欣一见,不自觉的再度叮嘱说:“掌门千万小心!” 邱少清没有说什么,仅回头向她们挥了挥手。 洞内的光线愈来愈暗,邱少清暗凝神功,罡气护身,他以不疾不徐的步子一面前进,一面打量着洞中的形势。 洞内十分干燥,并有丝丝凉风回绕,显然洞中另有隙缝或小孔通到洞外的崖顶上,也许是口中含着“大凉丹”之故,洞内已闻不到由石龙身上散尘的腥气。 洞势并不太弯曲,而且,愈深入愈宽广愈高大。 看看将至洞的底部,依然没有看到石龙的踪影。 正感迷惑,左前方的弯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示威性的石龙低啸。 邱少清心中一惊,急忙止步,凝目向左一看,发现向左弯的支洞内,似乎有阳光透进来,很可能是洞的另一出口。 邱少清摒息走至支洞口的边缘,转首向内一看,只见石龙就昂首竖头的据守在数丈以外,一道数尺方圆的阳光,经由洞顶的裂隙中斜射下来。 石龙一见邱少清探首,立即怒目闪光,前扑丈余,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刺耳难闻的沙哑怒啸。 邱少清运功护身,手中竖握着手剑,只要石龙飞扑出来,他立即转身退走。 但是,石龙前扑了丈余,立即停止,而且不停的发威怒啸,同时,又匆匆的退了回去,想是惧怕他手中的长剑。 邱少清这时才看清了石洞的底部没有出口,而是许多怪石形成的石洞,在石洞的顶部,有许多钟乳石垂下来。 邱少清突然发现阳光快要照到石壁上,有一个雀巢形的半圆石臼,而石臼的边缘处,支生着一枝叶逞碧绿,其花紫红的畸形花草,而在石臼花草的上方,高高的洞顶上,正有一个纤而细长的钟乳石笔直的垂下来,而钟乳石的尖端,恰好对正石臼的中央。 由于距离尚远,看不十分真切,不如这个奇妙的钟乳石,是否有玉乳渗下来,因为靠洞底的钟乳石上,俱都有潮湿渗水的现象。 邱少清看了这情形,知道那可能是一株灵芝仙草。 说话之间,阳光已渐渐移近那株奇形花草处。 邱少清凝目一看,花叶碧绿,果有七瓣,紫红花朵,厚而坚实,光泽中似有黑褐色之点状物生于花上。 看罢,高兴地自语道:“不错,是一株仙草!” 他想石龙守在洞中,可能就是为了这株灵芝仙草,它一直不肯向自己扑噬,很可能是为了保护那株灵芝,而不是惧怕自己手中的长剑,得设法激怒它,把它引到洞外! 邱少清深觉所想有理,立即走前数步,立身支洞口下。 一直没停止低吼发威的石龙,一见邱少清走至洞口的中央,怒吼一声,再度作着怒极欲扑之势。 每当石龙仇怒之际,它的肉冠和背峰,必然坚竖挺立,红光闪闪,同时它的双目也射出强烈的蓝绿光芒。 邱少清知道石龙正在惊怒交集,是以,先以“弹指神功”,轻轻举起左手,照准石龙的颅顶猛力弹出—— 铮然一声轻响,惹的石龙昂首大吼一声,同时,四腿符起,腹部离地,似有飞跃扑击之势。 邱少清见弹指有效,立连弹雨指。 果然,石龙大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疾奔过来。 邱少清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如飞奔向洞外。 但是,石龙扑至邱少清方才立身之处,立即停下身形,张着血盆大口,不停的发着吼声。 这时石龙已到了宽大广阔的石洞边缘,邱少清的处境比较危险,因为洞中的空间和石龙的体积相差不多,如果石龙将身形竖立起来,头部可以吻到洞顶,而它的尾部旋飞横扫起来,可以扫及洞中的每一个角落。 邱少清见石龙果然不追了,心中十分生气,但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于是,心中一动,暗运神功,左掌照准石龙的头颅,猛力拍出—— 碰然一声大响,竟然有火星溅出。 石龙的头颅被击得猛一摆动,吼了一声,非但不向邱少清攻击,反而迅退向支洞内退去。 邱少清一见,顿时大怒,大喝一声,飞身纵了过去,立身支洞口前,照准一面低吼一面后退的石龙头颅,运集功力,左掌边界翻,一掌接一掌的打去。 邱少清是何等功力,坚石尚且被他的遥空掌击碎,何况石龙的头颅? 是以,当石龙张开血盆大口怒吼时,邱少清的掌力哈好击在它的森森利齿上,“克克” 声中,几颗锋利牙齿,立即击落。 石龙被击的不停后退,突然怒啸一声,张口吐出一道紫红光芒,一个鹅卵大小的火球,直向邱少清的面门疾射而来。 邱少清一直记着齐昭的话,只要石龙的精珠喷射出来,务必斩断它口中的精气,将内丹攫夺过来,石龙失去内丹,即使不被杀死,三五日后也会萎缩自毙。 是以,心念间,一俟精珠射至面前,立即倒身仰面,右手长剑照准拖曳在精珠后面的内丹精气挥臂斩去! 果然,长剑的锋利亮尖划过精珠后面的紫红光华后,光芒立失,精珠继续向前射去。 邱少清不敢怠慢,旋身立起,左手一招,立即将飞过的精珠摄至手中。 也就在邱少清将精珠摄至手中的同时,失去内丹,形如疯狂的石龙,已大吼一声,疾扑过来。 由于精珠柔软滑热,就好像半熟的蛋黄一样,邱少清正感吃惊,不想石龙又疯狂扑到。 邱少清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喝一声,飞身向沿口驰去—— 这一次石龙没有停止,而且,一出支洞口便飞纵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径向邱少清噬去。 邱少清何等身手,速度快如电掣,一进狭长石洞,即见洞口处站着有人,心中一急,大喝一声:“快些退至远处。” 由于身法太快,喝声甫落,身形已到了洞口。而因为关心邱少清安危的南海神尼等人,刚刚凑近洞口便听到了邱少清的惊急喝声,是以,纷纷向左右及身后飞身暴退。 邱少清飞身纵出洞口的身形,和闻声后退的蒋碧欣仅仅差了一步距离。 但是,形如疯狂的石龙并没有停止,它也在邱少清身后两三丈处,飞身纵出了洞口,张着血盆大口,仍向邱少清噬去。 纷纷纵向洞口左右的南海神尼等人,没想到石龙竟会紧跟着邱少清的身后两三丈飞奔出来,而且,一出洞口,凌空跃起,张着血盆大口,仍恶狠狠的向邱少清噬去,是以,都吓得面色大变,纷纷大喝惊呼! 面对洞口飞身疾退的蒋碧欣,一见石龙张着血盆大嘴,露出森森白牙,紧跟情郎身后噬来,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张口尖呼! 邱少清一看这等形势,知道业已十分危急,必须趋势反击石龙才有生路,为了左手便于施展,他无暇多想,趁蒋碧欣张口尖呼的一刹那,左手一送,一颗柔软如蛋黄的石龙内丹,已飞进蒋碧欣的樱口内。 蒋碧欣只见红影一闪,一颗柔软滑热的东西已被情郎送进口内,“咯”的一声,已滑进喉内。 但是,就在精珠进入蒋碧欣口内的同时,邱少清已大喝一声,回身反扑,身形闪电一族,已到了飞跃噬来的石龙腹下。 邱少清那敢怠慢,再度一声大喝,手中长剑,运足功力,猛向石龙的腹部划去—— 只见长剑过处,锋利的剑刃尽没石龙的腹部之内,由前腿之间,直达龙尾,俱被划开。 但是,身形庞大,形如疯狂的石龙,却依然飞纵数丈,“轰”的一声栽进高大的乱石中,继续挣扎跳动了几次,怒吼了几声,才软弱的伏在地上不动,腥气扑鼻的鲜血,由它的腹下急速的流出来。 南海神尼、祁志娟以及陆云凤和“悟空”等人,一见石龙堕进乱石中急促喘气,纷纷奔了过去。 邱少情虽见石龙栽进乱石中,但他没有过去,因为他仍想着蒋碧欣吞下石龙内丹的事。 于是,转首一看,发现蒋碧欣正倚坐在一座怪石下,满面通红,汗下如雨,柳眉紧蹙,樱口紧闭,看样似乎是非常痛苦。 邱少清看得心中一惊,飞身纵了过去,立即将蒋碧欣揽在胸前,同时,焦急地问:“碧欣,你觉得怎样?” 蒋碧欣呻吟了两声,喘息着说:“整个胸膛的小腹,好似装满了火……” 邱少清一听,知道蒋碧欣的功力尚浅,无法将石龙的内丹精华运用功力纳入丹田内,是以,急忙将长剑放在地上,右掌立即贴在蒋碧欣的“命门”上。 同时,左手一面按摩蒋碧欣的胸腹,一面关切的低声说:“我帮助你将热力纳入丹田内,你快凝聚功力调息!” 话声甫落,数丈外的高大乱石间,已传来了齐昭的焦急声音,嚷着说:“大家快设法将石龙的身体翻过来,必须在它未断气前将内丹取出来……” 邱少清听得心中一动,立即将朱唇凑近蒋碧欣的耳畔,悄声说:“没人看到你服石龙内丹,稍时他们问起,你只说被一阵罡气撞昏了就成了。” 说罢,立即将真力输入蒋碧欣的“命门”内,帮助她凝聚石龙内丹的精华。 就在这时,数丈外又传来邹杰的叫声:“哎?掌门呢?” 话声甫落,业已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 邱少清一听,知道南海神尼等人找来了,但他依然闭目行功。 南海神尼、祁志娟以及齐昭几人纵过来一看,俱都吃了一惊,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情? 众人见邱少清和蒋碧欣都在行功,不敢谈话出声,仅以目光和手势表达事情。 那边的齐昭等人,仍在吆喝着翻滚石龙,同时,清晰的传来石龙的急促喘气声。 片刻之后,蒋碧欣的娇靥已恢复了正常,同时也平匀了呼吸,但她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仍在继续调息。 但是,协助蒋碧欣行功的邱少清,已挺身站了起来,抬头见南海神尼几人站在岩石上,也飞身纵了上去。 南海神尼首先关切地问:“碧欣妹怎样了?” 邱少清看得出南海神尼的年龄至少比蒋碧欣大十岁但她总是喊蒋碧欣妹妹,由于蒋碧欣也一直呼南海神尼姊姊,是以也未注意个中的奥妙原因,他还以为这是双方谦虚客套呢。 这时见问,立即凝重的说:“方才我由洞内纵出来,护身罡气撞及了碧欣,直到了我斗过了石龙,才发现她跌在石下。” 如此一说,南海神尼因为当时没看清楚,自是不便说什么,回想当时的情景,的确紧张万分,扣人心弦。 邱少清继续说:“所幸内伤不重,仅是气血翻腾,再调息一会就不碍事了!” 说话之间,那边的齐昭等人仍在奋力的吆喝着翻动气喘如牛的石龙。 邱少清立即望着南海神尼和祁志娟,催促说:“我们到那边看看罢!” 说罢,当先向齐昭等人处纵去。 南海神尼交待了祁志娟几句,要她负责照顾蒋碧欣后,才随在邱少清身后,向石龙倒地处纵去。 石龙身体庞大,齐昭等人无法将它拉翻过来,因为石龙仍在作垂死的挣扎。 邱少清知道石龙腹内已没有了精珠,是以故意望着齐昭他们,催促说:“齐昭,我们进洞看一看那株灵芝仙草吧?” 齐昭一听,竟毫不迟疑的应了个是,并望着邹杰,似乎另有含意的说;“我们跟掌门去看灵芝仙草吧,这东西一时半时还死不了!” 说着,举手指了指身形庞大,气喘如牛的石龙。 邱少清在前引,飞身纵进洞内,直向深处奔去。 玉玲、莺儿等人,听说洞内有七叶灵芝,俱都丢下石龙跟进洞来,仅留祁志娟一人,护卫着蒋碧欣…… 邱少清引着众人走至左弯的支洞内,由洞顶上射下来的阳光,已变小成为一个月牙形,同时,也离开了那株七叶灵芝的生长位置。 齐昭一见,立即颔首说:“掌门,不错,这的确是一侏世间罕见的仙草灵芝,绝不是一般死树朽木上生出的灵芝可比凝于万一的。” 说话之间,急步走至近前,并踏上一块凸岩向半圆形的石臼内探首一看,不由兴奋地说:“掌门,这里面有好多的灵石玉乳。” 众人一听说灵石玉乳,不少人兴奋的叫起来,因为传说练武人服一滴灵石玉乳即可增长数年功力,如今听说石臼内有好多的灵石玉乳,怎不兴奋?怎不惊喜? 莺儿首先兴奋地说:“这一下子可好了,我一定要多喝一点!” 一旁的齐昭却望着邱少清,继续说:“多传灵石玉乳胜过仙丹妙药,又有如何如何的好处,这是不确实的,现在取来饮食,一两满当然没有大碍,喝多了不但呕吐腹泻,很可能中毒而死……” 尚未说完,不少人脱口轻啊! 莺儿在失望之余,不由瞪眼迷惑地说:“这是真的……,你该不会听我说多喝一点便心痛吧?” 齐照淡然一笑,说:“我正在向掌门神尼报告,请你不要打岔,石日上的灵石玉乳的确有许多好处,但现在却不能喝。” 邹杰却不解的插言问:“你这种说法把我也弄糊涂了!” 齐昭继续说:“如果你此刻被火灼伤,被沸水烫伤,甚至皮肤沾毒,马上涂上灵石玉乳,立即可以止痛止痒,而且清凉生香。” 邹杰却插言说:“我也听说灵石玉乳有许多好处,灵芝仙草也有起死回生的妙用。” 齐昭一笑道:“人死焉能回生?所谓回生是指生命垂危,尚有一线生机之际,这时服下灵丹妙药才见功效。” 祁志娟却忍不住问:“照你的意思说,这株灵芝仙草和这些灵石玉乳,并没有多大用处了?” 齐昭一听,立即忙不迭的正色说:“有,当然有!” 说此一顿,继续正色说:“据医书《山药经》上的记载,晦阴霉潮之地腐木朽树上生的菌类复笠半圆形的灵芝,并无多大用处,可贵者是生于畸峰绝巅,鸟兽绝迹的天险之处,或海洋孤岛上,人迹罕至的僻静处,海天灵秀之气而育孕的灵芝仙草,才是炼制灵丹妙药必须的稀世珍品!” 莺儿有些不服气的问:“照你这么说,这株灵芝仙草也不能现在吃了?” 齐昭毫不迟疑地说:“当然不能吃……” 邹杰也有些生气地问:“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呢?” 齐昭宽慰的一笑道:“灵石玉乳要去污澄渣,然后再以灵芝仙草合并锤炼,成丹,成粉,成液,成丸,无一不可,炼成之后,俱是疗伤驱毒,养气补身子的无上妙药。” 众人一听,俱都大喜,只有莺儿望着齐昭关心地问:“你该不会是江湖把戏,光会说,不会炼吧?” 齐昭立即有些不高兴的正色说:“这是什么话,在掌门的面前,也可随便胡说八道的吧?” 莺儿一听,不由兴奋的一跺脚说:“太好了,你真是再世的华陀,重生的扁鹊,俺就不这样对你!” 邱少清首先敛笑,问:“你看应该何时着手炼制?” 齐昭毫不迟疑地说:“一俟镇海方面的应用品送到立即开始炼制。” 邱少清一听,立即宽心的说:“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去看石龙去吧!” 齐昭立即建议说:“从现在开始,此地不可一刻无人,请掌门指派两人在此地轮流看守着。” 邱少清一听说道:“那玉玲就先留下来。”玉玲立即恭声应了个是。 于是,众人走出洞来,发现石龙业已气绝,巴斗大的头颅已抵在地下。 此时,蒋碧欣面色红润,一如常人,只是鼻尖须角,仍有丝丝汗水。 南海神尼、祁志娟以及陆云凤三人,不由望着她齐声惊异的问:“怎的这久时间还没调息完毕?” 说话之间,心里明白的邱少清,早已蹲身在蒋碧欣的背后,将双掌平贴在她的左右“命门”上,徐徐将真气输入。 南海神尼一面飞驰一面在想,她当时是飞身退向洞口的左方,由于石龙的身躯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没看见邱少清是怎样把蒋碧欣撞伤的? 但是,她却一直想不开,撞伤内腑应该面色苍白,而蒋碧欣却满面通红,汗下如雨,这的确令她不解。 南海神尼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当然觉得个中必然另有蹊跷,但她暗自决定,绝不追问根由让别人难堪。是以领着众人都去看石龙如何了,让邱少清和蒋碧欣留在几十丈外的帐篷内。 邱少清暗聚功力,将双掌平贴在蒋碧欣的左右“命门”上,以真办徐徐输入,循循推动…… 最初,推动尚感困难,渐渐拒力已有退缩之意,最后,终于消失而气血完全畅通了。 邱少情内心十分高兴,他又随着蒋碧欣的运转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才将双掌悄悄的撤回来。 他绕至蒋碧欣的身前一看,不由一惊,他发现蒋碧欣的娇靥上,泪痕斑斑,长而密的睫缝中,泪水仍在滚下如雨,是以,急忙偎坐在蒋碧欣的身边,不自觉的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关切的急声问:“碧欣,你怎么啦?” 蒋碧欣缓缓睁开了噙满热泪的明目,激动地说:“我觉得上苍赐给我的太多了……邱哥哥,你待我这么好,你叫我这一辈子如何报答你呢?” 邱少清自从离开天虎山后,他再没有机会和蒋碧欣单独两人在一起过,虽然有丫头轮番细心照顾他,但他总怀念过去蒋碧欣服侍他的那些美好日子。 这时见蒋碧欣向他顷吐感激的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由于内心顷向的激烈,他不自觉的伸臂抱住蒋碧欣,同时将头贴在她富有弹性的胸前双峰上,坦诚地说:“我好想你哟!” 蒋碧欣一听,芳心更为激动了,但她却用手抚摩着邱少清肩头,含泪笑着说:“傻瓜,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岂知,邱少清竟倔强的说:“不,跟虎山那时不一样了。” 蒋碧欣失声一笑,说:“你一天到晚的缠着我,不怕他们笑话?” 邱少清一听,竟天真的拾起头来,仰面望着蒋碧欣,说:“他们不会笑话我,你忘了? 每次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会自动的告退离去?” 蒋碧欣知道邱少清指的是齐昭他们,而没有想到南海神尼和祁志娟。 是以,含笑宽慰的说;“我要侍候你一辈子,希望你不要急在这一时,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恰在这时,正西沙滩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如骤雨的小铜钟响,显然是海船上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 邱少清和蒋碧欣同时一惊,急忙抱跃下床来。 就在两人跃下床的同时,祁志娟已将帐帘掀开,同时急声说:“掌门不好,海边可能出事了!” 邱少清一听,立即急声说:“我们快去海边看看!” 说罢出帐,三人立即展开轻功,直向正西驰去。 刚刚驰至“亡魂谷”的巨碑处,南海神尼,以及齐昭等人,也纷纷如驰飞来。 南海神尼虽见蒋碧欣跟在邱少清身后,便立即一指海边,急声说:“邱少侠,船老人敲钟报警,船上可能发生了事情。” 邱少清立即回答说:“我也正要去看看!” 说话之间,已距斜崖边缘不远,只见船老大等人俱都聚集在船头上,望着正西海面上看,一个船伙,正在舱顶上,不停的敲着架上的小铜钟。 邱少清等人循着方向一看,只见正西海面上,露出两艘三帆大海船的船帐,正乘风破浪的向这边驶来。 众人看罢,第一个联想到的是,海盗赶来了。 邱少清等人一想到海盗,便立即联想到即将来临的一场惨烈大战。 莺儿立即望着舱顶上敲钟的船伙,春雷似的大喝道:“我们的掌门已经到了,不要再敲了,不要再敲了。” 喝声甫落,船伙立即停手不敲了,立身船头上的船老大,回头见邱少清等人俱都立身斜崖上,立即纵下海船,急急向崖上驰来。 这时,齐昭已望着邱少清,迷惑地说:“掌门,如果是海盗前来,有一艘大海船就够了,何必要两艘呢?” 邱少清深觉有理,缓缓颔首,正待说什么,邹杰已似有所悟的说:“可能是镇海的楚舵主给你送炼丹的东西来了?” 齐昭不答反问道:“两艘大海船能装多少东西你可想过?我是炼丹不是开杂货店。” 说话之间,船老大已奔了上来。 船老大一见邱少清,立即焦急的恭声说:“邱掌门,这两条大海船是奔的我们这个岛!” 祁志娟着先关切的问:“你看来人可是劫匪?” 船老大摇摇头,惊异地说:“这两条船不是由镇海来的……” 邱少清立即不解的问:“何以见得?” 船老大有些焦急地正色说:“因为镇海没有这么大的船” 南海神尼不解的问:“你是说,来船比我们的船大?” 船老大正色说:“比我们的船大多了,也快多了。” 大家神色一惊,彼此迷惑的看了一眼,齐昭首先迷惑的说:“我们前来无鸟岛,莫非有人心存凯觎不成?” 邱少清却不解的问:“那会是那一方的领袖霸主了呢?” 话声甫落,蒋碧欣突然惊异的说:“大家快看,两艘船的中央桅杆上都悬着旗帜呢!” 如此一说,众人俱都暗吃一惊,尤其南海神尼和祁志娟两人,她们确没想到蒋碧欣的目力哪么精锐,内功怎会如此深厚? 齐昭说:“不错,有一闪一闪的的亮光,可能是旗帜!” 蒋碧欣早在话儿出口之际便已惊觉而后悔,这时一听齐昭打圆场,立即接口说:“是的,我就根据那点闪光断定是旗子而不是镜子。” 闻言已在凝目察看的邱少清,立即颔道说:“不错,两艘船都悬着旗帜,是淡绿色的旗面,五颜六色,嗬,可能是心禅魔门……” 话声甫落,蒋碧欣已急声说:“对,是心禅魔门的信徒们——” 这时,逐渐驶近的两艘大海船业已将主帆落下来,前后辅帆也正徐徐的下降中,两船主帆诡杆上的旗帜这时看得更明显了。 南海神尼几个人这时才看清悬在主帆桅杆上的绿缎大锦旗,至少有八尺见方大。 前面较大的海船上,已有人由舱厅内走上了船头。 邱少清一见,立即说:“我们也到船上去吧。” 说罢,即和祁志娟陆云凤当先向海边滩上驰去。 这时,两艘大海船愈来愈近了,较前面的一艘尤为庞大,好似一艘作战用的艨艟巨舰。 一颗张牙露齿,暴眼突睛的大虎头,按装在船头上,载沉载浮,好似吞水吐浪的大海兽。 打量间,二十余名船伙,一面呼喝,一面卸帆停船。几百个有不遗体的如野兽一般的人手执长子便向这边奔了过来。 待至将船身全部围得严严实实,便吆喝几声,后举长予,伫立当地不动了。 这时,心禅大王从船舱底层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邱少清见此时也无法脱身,再说此事现在不解决恐怕还是无法躲过,不如就此面对现实,一切两断。 于是朗声对着对面的心禅大王说道:“心禅大王,我们纵是冒犯过你,还请你多多原谅,我们初入江湖,更不懂贵门的一些规矩,如果你觉我们用什么方法表示歉意你才能接受呢?” 心排大王眉宇间突起一种无际的杀机,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觉得此时邱少清等人纵有再大的本领也插翅难飞。于是恶狠狠地道:“很简单,你们如果都脱光衣服在水里浸泡三天,我们便接受你的道歉,心禅魔心从此绝不再跟踪你们或是到处拦截,如若不然……” 他话尚未完,玉玲已气极出声:“休想,老淫贼,你别以为现在我们向你道谦就可以为所欲为……” 蒋碧欣一瞪玉玲,说:“现在还不是争吵的时候……” 对面的心禅大王嘿嘿一笑,阴险地道:“小妞儿,口气别太大,别以为能走出神山,就可以在此狂语乱言。告诉你,我们已和护清教结为盟帮,如果你们不乖乖就擒,就休怪我们手段残忍。”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们闯过神山洞府,盗走天王石,这已是本门的奇耻大辱,如若不顺应本门之意,我便让你们挫骨扬灰。” 邱少清一听心禅大王之语登时便怒火中烧,护情教是什么东西,你居然以此来要胁我们。本以为心禅魔心只是自行其道,无江湖无染。孰知也是暗结帮派,弱肉强食。现在不除,更待何日。 想此,不由怒声道:“心禅大王,别以护清教可以庇护你们,何元录是何种居心难道你不清楚吗?他只是利用你来为他做挡箭之盾牌,我劝你早早回头,尚有回环的余地,如若不然,今天栽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 心禅大王五脸一沉,于笑两声道:“小娃儿,别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老夫今就让你知道心禅魔功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厉目一斜,双手倏然举起,双掌之间赫然有一股红色光芒映出,血红的光芒映得周围尽赤一片。随即双掌外翻,红光即成弧线外泄一般缓缓突出。 “血手印!”南海神尼不由惊叫起来。 血手印这种恶毒奇绝的功夫在江湖失传已近百年,武林中人只知其害而未见其形,不想今日在此居然又重出江湖。 “快躲开!他要施出毒物!”南海神尼接着又警示着大家,自身一转,跨出一丈开外,跳出红弧的扩张范围,落在沙滩之上。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上,红芒的弧线已至近前,随着一股恶瘴的气息,红弧划过众人眼前,一晃而散。 邹杰、齐昭、祁志娟、陆云凤几由于躲避不及,纷纷倾倒在甲板上,好似昏昏欲睡的样子,半眯着眼,双目无光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邱少清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没觉出来呢?看着他们几人倒下去,自己只是觉得刚才好像有一股偌大的水流冲击了腰身一下,稍一定神站稳便过去了。 蒋碧欣惊然一惊,自己刚才的感觉当然比邱少清要厉害得多,她是忍耐了好一会儿,才使那股暗流脱离开身体,想不到那一道红芒居然会有这种威力!不知它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心禅大王不由哈哈一阵狂笑,他傲极色厉地对着邱少清吼道:“小子,你虽然没有像他们一样倒下去,可忍耐必竞是有限度的,你以为自己能忍耐多久呢?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邱少清设估计到血手印的威力,虽然自己只是微微有些反应,但从其它倒下几个人的情形一看便知道这其毒无比的功夫是何等霸道! 但这又有如何呢?他不由暗笑一声,朗声道:“心禅老贼,你投靠护清教已是罪该万死,现在又用这种歹毒无比的功夫做恶人间,看来阎王今天一定得请你去赴宴。” 心禅大王鄙视地道:“别打狂语,小子,你以为老夫不知你的功夫,有能耐就再接老夫一掌。” 话未落音,双掌疾挥,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孤,只见一道比方才更粗更大的红色圆弧以迅雷不及掩耳势向邱少清疾飞而至。 邱少清轻蔑地笑了一笑,待那温红芒已到身前五尺之处,猛地双掌一挥,一股奇大浑厚的力道向红芒中央反击而去。 那道红芒悚然弯百一个拆线,然后向端向中靠拢,又组成一个级大的三角,倏而又合二为一,成为一条粗大愈红愈亮的芒柱反射而回。 心禅大王不由双目圆瞪,惊得愣一了愣,待头他反醒过来,已来不及了。 红芒的光柱像一柄利剑直刺他的心窝,他呼也未哼一声便向头一例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狂傲之气。 从内舱急匆匆钻出两名上身赤裸腰围葛布的年青女子,急忙将心禅大王抬进舱内。 心禅大王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但围在邱少清这只大船四周的心禅魔门的信徒却依然执予而立,似有视死如归的气概。他们对自己门主倒下的事仿佛根本没有看见。 此时天色阴沉,乌云已慢慢从头顶压了下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邱少清回首看看倒在船面上的几个人,这时蒋碧欣和南海神尼已将他们扶靠在船边,虽然他们都没有死,但却好像被人抽去筋骨一样浑身无一丝气力,靠在那里,头也耷拉在一边抬不起来。 邱少清正想过问,忽听对面心禅大王的巨舰上一阵号角之声传来出来。 待他回头再看时,不由又吃了一惊。 只见图在船四周的心禅魔门信徒们一个个将手中的长矛顶部预先醺了桐油的棉花全部点燃了,看来他们要用火攻烧掉大船。 蒋碧欣和南海神尼一阵惊急,问道:“掌门,怎么办?” 邱少清急道:“现在下船已是来不及了,再说也去他们用火攻更危险,你们和船老大他位起躲到船底,千万不要出来,让他们堵住所有窗口,我在上面应付他们。” 南海神尼和蒋碧欣急忙抱起昏睡的祁志娟和陆云凤先进了船舱,船老大叫来两个大汉又将邹杰和齐昭两人也抬进了船舱。 这时,心禅魔门的信徒已把一杆杆长矛如飞镖一般向船上掷了过来,邱少清回头一看,只见船身个别部位已经起火,不由得心中惶急,他环顾一下四周,见无顺手东西可以灭火,正不知如何办才好,倏然眼角处猛然一道黑线闪过,他不由回头一望南方,只见浪涛如墙,汹涌之势犹如下山之虎向岸边席卷式的倾倒而来。 紧接着一阵噼噼啪啪的雨滴声传入耳内,持来要不了片刻功夫,暴雨便将猛烈地开始袭击。 看到这种情景,邱少清反倒不急着灭火了,天不杀我,人又如何能杀我呢? 他站在船边笑盈盈地看着四周的心禅魔心的信徒们,看着他们把一支支火箭掷向船上,看着他们身后的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一个大浪过去,再也没有火箭掷向大船,第二个大浪过后,哀号之声此起彼伏,可偏偏离他们自己的船又太远,一个个信徒只在大浪中厉声嚎叫!第三个大浪过后,紧接着便是豆大的雨粒从云层中甩了下来,再也听不见别的声响,只有哗哗的雨声和狂浪卷起的怒涛夹杂在一起的纷乱之声。 心禅魔门的大船随着海浪一簸一颠地向着远处飘游开去,而邱少清的船只却稳稳地定在原地不动,可能是由于心禅魔门大船上的帆还有收的缘故,随着狂风的力量,大船迅速地向不远的一块礁石迎了上去。 “哗——啦——”圆圆的礁石好似一把锋利的巨刃,将心禅魔门的大船从中一分为二,随着巨大的响声,船缓缓地倾进无边无垠的恶浪之中。 一个江湖上的邪门恶派,一个听令于扩清教的鹰犬从此在江湖上消声匿迹。 狂风暴雨持续了三四个时辰才缓缓慢了下来。 雨后的无鸟岛更有一番情趣,葱绿的山、金黄的滩、碧绿的水一片世外的奇绝风景。 可是此谁也无暇顾及这奇绝的美景,船上的人都在为被血手印击伤的几个人发愁。 南海神尼在南海地带是颇有名气的武林中人,更有一绝便是歧黄之术。可她此时也愁眉难展。虽说她治毒也有许多妙方,但心禅大王的血手印之毒她只是听说而从未见过,从中毒几个的表面看,她们好似中气不足,心神离散,但从眼神看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况且,治毒不像治病,治病可以把脉却诊,然后加减药量及品种即可,治毒却全然不同此法。 如果不知此毒用何物能解,那千万不能随意服药,如果像诊病那样可能会弄巧成拙,毒未治愈却把中毒之人推入了鬼门关。 邱少清此时更是束手无策,他根本不懂得医道,只知道运气行功。此时看着中毒的齐昭笑侃着说:“还等着你炼好灵芝丹药为别人解毒,谁想药还没炼自己却中毒,哎……” 蒋碧欣一听此话,不由得高兴得脱口而出:“有了——” 南海神尼猛然一愣,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有什么了?”邱少清如坠五里迷雾之中,根本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只要找人将灵芝丹药炼成,一定能解这种毒。”蒋碧欣欢快地说。 邱少清一听反问道:“你就知道一定成?而且,你会炼丹药吗?” 南海神尼此时笑了笑,说;“少侠莫急,我虽未炼成灵芝但却炼成好多其它的丹药,想必也能做成的。” “噢——”邱少清终于明白了。“那神尼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炼丹药呀!” “好,我这就和碧欣一道去。”南海神尼说着一拉蒋碧欣便向沙滩上飞跃而去。 丹药炼治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时间可把邱少清忙坏了。祁志娟和陆云凤这三天由两个丫头照顾吃喝,但她们自己一点也不能动,浑身软得像一团海藻,得由人帮着喂食。 照顾邹杰和齐昭的任务义不容辞地落到他的身上,这种事一人管一个尚可以,现在他一个照看两个可能不那么轻松,喂了饭还要帮着穿衣、脱衣、拉便,他长这么大恐怕还是头一次这样照顾别人。 眼下灵芝丹后,几个恢复了三天后生活才能自理,功武虽然没有损失,但元气一时很难恢复。邱少清持此地事毕,便和南海神尼商量一番,下令启航向来路回转。 这时红日已落,幕色渐浓,大海船的主桅杆上已悬起了夜航的红灯,厅舱内也是灯火通明。 二三十名船伙,整帆收缆,齐声呼喝,随着“当当”悠扬的小铜钟响,大海船缓缓的离开了无鸟岛。 邱少清,南海神尼,以及祁志娟、陆云风等人,俱都神情愉快的坐在厅舱内。 因为,他们不但为南海除去了一个怪物,而且每人分到一瓶以灵石玉乳和灵芝仙草配炼的“仙芝丹”和两粒石龙明珠,这些都是驱邪克毒的奇珍异物。 但是,当他们由舱育看到逐渐远离的无鸟岛时,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怅然的依恋。 因为,他们曾在那个四周环海的孤岛上,度过了值得怀念的十五天。 第二天的绝早,他们已回到镇海街上原先的客栈内,直到傍晚,一行十余骑,才飞马驰出了镇海城向南海奔去。 苍蓝的青天有几点白影点缀。它们晃晃动动,排成几列,是雁的队伍,它们又不知飞向哪个海阔天空的地方。 黑色的松涛声像水一样浸过来,鸟翅击空,噗噗啦啦。清惠道姑、叶风等吓了一跳。 肖妮小声道:“这鬼地方准没好。” 清惠道姑瞅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蓦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松林里传来;“你们三更半夜来我‘静海’何为?” 清惠道姑周身的肌肉上下一哆嗦,吐出的气息都是凉的。这片松林叫“静海”,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她们只想找个安静的所在,料不到会闯到这里来。 这里的松如波涛,果有大海之像,不过,若不经人指出,你是不会把它和“静海”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的。 “静海”是武林圣地之一,天下的江湖客只闻其名,知道其具体地方的怕没有几人。 叶凤、肖妮却没有她那么怕,反倒有些欣欣然。虽说。“静海”的“老怪物”不近人情,但“静海”之中不光老怪物一人,听说还有个年轻的美男人。细辨刚才的声音,那显然不是出自苍老之口、而是青年人的声音。自己与他无冤无仇,总不会出手就置人死地吧? 肖妮轻声道:“我们是路过此处,不做什么。” 那人冷笑道:“你们分明有所图谋,怎说不做什么?” 叶凤说:“我们原想找个人迹不到处修行,想不到打扰了你们。” 那人“嘿嘿哈哈”地笑起来:“江湖不平静,山林亦非安,处处有血腥。劝你们早回头。” 清惠道姑见对方有饶恕之意,马上说:“我们这就退出。” “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凡人‘静海’者非死即残,你们若不想死,就自割舌头,求饶而滚。” 他说得异常平静,似乎认为这一切都那么合理,天经地义。 清惠道站沉默了片刻,她在苦思脱身之计。她深知误入“静海”的危险,所以不敢大意,弄不好就要葬身此处。世上的事说起来很怪,明明很简单的事,聪明人却倒要想得很深,而不那么聪颖的人却能直截了当的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往往以事论事,就能迎刃而解。 叶风气愤地说:“我们误闯了你们的修身之地,已经诚心诚意地向你们明说了,而且又得到了你们的原谅,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我们女人尚能做到一言出口,驷马难追,难道你们要辱没了自己不成?” 这就是最好的脱身之法,叶凤的简短的几句话便挑起了他们之间的不和。 刚才的那人也没有答应不追究她们闯入“静海”的责任。但他也有不惩罚她们的想法。 叶凤说出来,他不屑与她争辩,自然就等于默认了。 “静海老怪”偏要修理她们,就是不给他面子了。 肖妮明白了叶凤的话的妙处,便更加明白地说:“静海是你们两人的天下,谁说放还不是一样吗?” “静海老怪”大笑起来:“两个该死的东西,竟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哈哈,有趣有趣。 我就让你们走不成,看你们还有何法?” 叶凤道:“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没什么,可你别忘了,那也等于杀了你的朋友。一个人失信于人,是巨大的耻辱。”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果然聪明,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吧。” “静海老怪”怒道:“龙修,你上了她们的当了!” 龙修不以为然地说:“这一点我何尝不知道呢?不过,你知道我的为人,有时我是喜欢上当的。” “静海老怪”哼了一声:“你是想和我较量一下是不?” 龙修笑道:“你如何想都行。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孤立的是你。” 清惠道始见有龙修与老怪物作对,那她们的危险就几乎不存在啦。龙修在江湖上名头虽不大,听说是位隐而不露的人,人们暗称他是“无印手”。 她松了一口气,静待下文。 松林中的夜是比别处更黑的,但他们都是武林高手,目力远胜常人,所以也能着清楚对方的神情变化。 “静海老怪”似乎在考虑是否要与龙修于上一仗,故而两眼不住地翻腾。 龙修却神静闲逸,如无事一般。 老怪看不惯龙修的傲慢劲,终于气哼哼地说:“龙修,你以为老夫不会伤你是吗?那你可想错了,今晚我就让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龙修笑道:“你若是能胜我,以你的残酷劲儿八次手也出过啦,我劝你没事最好回去睡觉,别在此熬命。” 静海老怪被龙修一激,火冒三丈,大叫一声,如风雷电火般扑向龙修,他人愤如虎,掌举过顶,微一抖晃,劈击过去。龙修右手猛抬,向外一拨,接着推过去。静海老怪一斜身,立掌砍向龙修的肩头。老怪恨龙修不给他面子,每一招都使了全力,非要把他整死不可。龙修轻身一纵飘出丈外,随着右手一摆,骄指戳向老怪的“章门穴”,龙修的身法如风似云,变幻不定,静海老怪对付起来颇觉吃力。 龙修笑道:“念我们是邻居,我让你一次,还是罢手吧!” “放屁!”老怪骂道:“老夫岂要占你小辈的便宜?别看你现在得意,待会儿就知姜是老的辣。” 龙修冷笑道:“你既然想躺在床上做梦,我只好让你尿铺了。” 第十七章 挑拨离间 手足之争 他身法一变,忽地变成双影,仿佛成了两个人,老怪吃了一惊,骂道:“你小子原来修成了‘双花争红’奇功?怪不得向我翘尾巴。”他的一个“巴”字刚落,龙修的右手已在他的头上橹了一把。这下他若使上劲力,静海老怪便要“怪”不起来了。因他们长年相处,自然手下留情,虽说如此,老怪的头皮也被橹得火辣辣的,他又恼又怒,恨不得把龙修“嚼” 了,怎奈他不是对手,只有干着急。 清惠道始在一旁插嘴道:“龙大侠武功果然名不虚传,让我们开了眼界。” 龙修哈哈一笑:“道姑过奖了。你们峨嵋派的神技也有奇妙处,只是你们尚未体会出来罢了。” 清惠道姑心里虽不痛快,因不是人家的对手,也不敢说什么。 叶凤说:“龙大侠相助之情我们不会忘记,告辞了。” 龙修说:“忙什么。你们不是想找个地方修行吗?这确是个好地方,这林子大得很,你们在里面也不会影响我们。” 清惠道姑知他虽是好意,但与虎为伴,总是让人不踏实的,还是远离的好。 她轻声笑道:“大侠的心意我们领了,谢谢您的真挚之情。” 龙修知他们心存介蒂,也不勉强,让她们三个离去。 她们刚离开有二三里路远,忽听一声尖利的惨叫震荡山野,把她们吓得一哆咳,连忙躲到一块石头后,静听动静。 那尖利的叫声过后,便是无边的寂寞。这里静得怕人,使人易想到鬼。 她们三人等了好一会儿刚要站起,突听背后一阵“嘿嘿”怪笑,几乎把石头都吓飞起来,她们立时趴在那里,头皮发炸,周身发凉。 怪笑过后,一个冷幽幽的声音说:“阁下好狠的心,静海老儿并没有得罪你,何以吸干他的内力又杀死他!” 那人笑道:“我要走遍三山五岳,把所有高手的功力都吸入我的身体,这还需要他开罪我吗?你是哪一位,敢出来见我吗?” 那人冷笑了一声说:“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可凭你也找不到我的藏身之所。” 清惠道姑心中暗自叫苦,这人不是刁鹏吗?他发现了我们没有?若是被他发觉,今生休也。 刁鹏沉默了一会儿,好笑道:“我一不留神让龙修逃掉已觉可惜,再被你失之交臂,实在令人黯然伤神。” 那人笑了:“不愧是奸雄,杀人不眨眼,也说怕见血,多么绝妙的托辞。” 刁鹏有些恼火,但又无处发,显然,他没发现清惠道姑她们。 刁鹏自忖以自己的功力之高当不会再遇到什么难处,可偏偏现在他面前的事都不好解决,这个发话人他就探不出说话的位置。 刁鹏想了一会子,喃喃道:“说话的小子很可能离此甚远,不然绝不会连我也找不到他。” 清惠道姑听的真切,心想,我们离你咫尺,你不是也没有发现吗? 刁鹏道:“奶奶的,单吸别人的功力也有几千年了,怎会还遇上不顺心的事呢?看来下一步还要多吸才行。青城派、华山派、峨嵋派都不能放过,要把他们的内力全吸干。” 刁鹏的话几乎把她们吓枯,那样一来,不知要有多少高手伤在他的魔爪之下。 ****** 青城派的掌门人程尚武,自从逃离了护清教口到本派之后,一直优心忡仲,练不下去功。他告诫门下弟子,以后要专心务农,别走江湖,暗里练功,作防身之用,不可轻传他人,也不要人前显能,招惹是非。 他遣散了许多弟子,只留下十来个功夫好的在身旁,一来传他们功夫,二来消磨时光。 这天上午,众弟子刚练过功剑,忽一人来报,说华山派的龙相生带着十几个弟子来拜访。程尚武大喜,率领弟子迎出门外,程尚武和龙相生原本不错,这次相见,更是亲热。 程尚武把龙相生让到屋内。寒暄过后摆上酒菜,席间,程尚武问:“龙兄,近几日护清教没有去骚扰吧?” 龙相生说:“没有,不过积善堂,武当派、少林派都遭了难,下个可能轮到我们了。” 程尚武脸色一沉,没有言语,以少林派的声势尚不能幸免于难,那么,青城派、华山派怕要凶多吉少了。龙相生见程尚武沉思不语,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青城派弟子走进来,说:“龙大侠,外面有个算卦的先生找你。” 龙相生一怔,自己不认识什么算卦的先生呀?他站起身来说:“程兄,你坐,我到外面去看一下。” 程尚武却道:“慢,这里怕有诈,我们要小心为妙。” 龙相生问:“依你如何办?” 程尚武对手下弟子说:“你们在此别动,我和龙大侠出去看看,若有意外,再一拥齐上不迟。” 众弟子点头称是。 龙相生和程尚武来到门外,果见一个“阴阳先生”站在那里,此人相貌亦无奇异之处,但两眼分外明朗,若你与他对视,会觉对方的目光极其刺眼。 两人心中都一愣,这人来头绝对不小,他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目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先生冲他俩笑道:“人说华山、青城两派的掌门人武功不俗,我看也不错,但不知控制力如何?” 程尚武有些不解地问:“什么控制力?” 那先生笑道:“就是控制自己的能力。” 龙相生说:“我们自信还能控制自己。” 那人点头说:“这很好,希望不要言过其实。” 他四下瞅了一下,神秘地小声说:“你们听说了吗,护清教派人来对付你们了?” 程尚武一惊,不动声色地问:“你如何知道?”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说:“我是听他们的教主说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程尚武说:“阁下就是专为这事而来吗?” 那人道:“不是的,我有更重要的事。” 龙相生说:“那你快讲。” “好吧!”那先生诡笑了一声说:“我来此是看一下你们的控制力如何。” 程尚武道:“此话怎讲?” 那人道:“因为我下一个重要的秘密只能告诉一个人,所以行要看看谁的控制力强,如果谁不能控制自己,我当然不会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那种无能的人。所以我得先考验考验你们!” 程尚武一怔,正思忖着如何让算封告诉把最很重要的秘密告诉自己。龙相生忽地一拳捣向他的胸脯,程尚武急忙抬手欲架。晚了一点,被龙相生一掌击中,甩出有一丈开外。 程尚武大怒,他做梦也想不到龙相生会向他下手。 龙相生此时若要解释他是身不由己的,或许程尚武会原谅他,而龙相生偏偏是个信诚君子,他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儿有发泄愤懑的欲望,而对象又是程尚武。只好歉笑道: “程见,对不住,是我一时控制不住。” 程尚武也不知哪里来的仇恨,表面上不动声色,待到了龙相生近前,突然发难,一拳打在龙相生的左眼上。顿时,龙相生的眼黑了一圈,头痛欲裂,金星四溅。他料不到程尚武在这样的小事上也会使诈,怒火腾地燃起,泼口骂道:“程尚武,你小子算什么大英雄,连一点肚量都没有?” 程尚武受了屈,更是恼怒,你小子明明无缘无故先动手打我,却偏又说我无容人雅量,奶奶的,好理歪着说。他也随口骂起来:“龙相生,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包藏祸心,奶奶的,还要反咬一口。” 龙相生“哼”了一声,劈面就是一拳捣去,他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程尚武左手一式“风摆柳”向外一按龙相生的手腕、右手箭般地点向他的“印堂穴”。这招既狠又毒,沾上毙命,更加激起了龙相生的仇恨之心。他头微摆,使出“狂龙吞日”咬向程尚武的手指,左腿飞起,用上了阴毒的招式“黑鬼夺阳”踢向程尚武的下阴。两人此时谁也不顾昔日的交情,都抱着置对方死地而后快的心情。 算卦先生见他们打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解。便笑着凑上去:“你们这么见血见肉的,岂不是太缺少了点侠情,我还是帮你们分开吧?人呀,总是不知危险灾难来眼前,妄动无名实堪怜。” 他此时成了悲天悯人的善士。 别看他外表不如程尚武威猛,可他一靠上去,他们的缠头立即缓解下来,算卦先生的手轻轻在程尚武的右臂“曲池”穴处一拂,另支手捏了一下龙相生的左手“合谷穴”,两人顿时软了下来,狂斗之气消了下去。算卦先生在他们拼斗之际轻而易举地拿捏他们的穴道,可见手段之高明了。 两个人只觉浑身无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算卦先生总算把他们分开,两人都躺倒地上。 这时,里面的青城派、华山派的弟子全都奔出来。那先生笑道:“你们该早出来,制止你们的师傅拼斗。龙相生真不象话,无缘无故就动手伤人。” 躺在地上的龙相生听不下去了,喝道:“你少要胡说,混淆视听,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尚武一巴掌打过去,并骂道:“奶奶的,青城派岂能怕你!” 龙相生没有躲开,程尚武的掌打在他脸上,龙相生翻身而起,不知哪来的一股子悍劲,骄指如剑,猛的刺向程尚武的胸膛,“噗”地一声,鲜血进溅,龙相生的手几乎把程尚武的心脏掏出来。 程尚武骇绝而怒极,拼尽毕生之全力,一掌拍向龙相生的头颅,“啪”地一声,龙相生脑浆迸射,死于非命。 程尚武也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滚落,手脚痉挛,双目含泪,此时,他才知遭了别人的暗算,可他已不能言了。 青城、华山两派的弟子见师傅惨死,恼怒异常,不问青红皂白,便各逮对手厮杀起来。 算卦先生哈哈大笑:“漂亮,这才不愧师傅栽培你们一场,他们九泉之下着有知,定会高兴万分。” 两派的弟子们更来劲了,各显其能,力争把对方毙于掌下。一时间,尘土飞扬,乌烟瘴气,独算卦先生一旁拍掌大笑,显得清闲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不愿看下去了,便故技重演,混入交战的人群中,捏这个的要穴,拿那个的“气海”。转眼之间,二十来人全瘫软于地。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又来了一股子精神,重演了龙相生和程尚武的悲剧。只有一对交战的人得以幸免,但也累得疲惫不堪。 算卦先生说:“你们这样不争气,怎对得起师傅的教诲之恩?应该把对方杀死才是,何须同归于尽?” 剩下的那个青城派的弟子说:“我一定要寻找本门弟子与华山派的人决一雌雄不可?” 华山派的那个累得半死的弟子说:“我们华山派决不会放过你们青城派。” 算卦先生点点头,称赞道:“这就对了,大丈夫要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两人都不再言语。 算卦先生似乎觉得已无戏可看,便如幽灵般消失了。 出了山林,算卦先生一抹脸,赫然是刁鹏。他大笑了一阵说:“华山、青城两派已种下仇恨的种子,让他们去斗吧,下一个该是仇人啦。” 青城派活着的弟子名叫木瓜,华山派的弟子叫傻蛋。木瓜、傻蛋,名符其实。人长得倒都还算漂亮,可脑袋却都是地瓜蛋喂大的,上下不透气,实。对眼前发生的事也不细细思量:两派世代友好,从无冤仇,为何无缘无故屠杀起来呢?死了那么多兄弟,自己又为甚能活下来?凭侥幸,或是另有目的? 这些问题,他们是不去想的。心中已被熊熊怒火填满,报仇、报仇,是他们的唯一思维。 俩从约定,半月后,两派人马在黄河畔洛家渡兵戎相见,拼个死活,分个高低。 俩人各自掩埋了自己的师傅,兄弟,悲痛离去。 木瓜心中茫然,不知该向何处去?本派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但报仇又谈何容易!师傅死了,本派好手也都消亡殆尽,剩下弟子也都是些不出众的。出类拔萃的,都在师傅身边。 这一役,除了自己活下命,其余都随师傅去了。师傅是本派掌门,武功高绝,是青城派继往开来的英才,可他也未能在此次拼斗中生还,还有谁能够比师傅更强,来承担复仇大任? 天涯无际,自己的前途又是那样渺小。唉…… 木瓜犯起踌躇。 但他已横下一条心,无论前程吉凶难测,大仇一定要报。他压下胸中的悲痛,向山下疾飞而去。 木瓜漫无目的。他想不出该如何召集分散在各地的青城派弟子。 傍晚,他进了一个镇子。镇子虽小,夜市生意却红火兴隆。这里是东西南北交通要道。 南来北往,东上西下,无论达官显贵,或贫民百姓,都要经过此地。是以,从早至晚,人烟不断。 木瓜饥肠辘辘,浑身乏力,便找个饭铺,要几样酒菜,埋头吃喝,秋风扫落叶,干净利索,不一会儿,木瓜肚饱腰圆,饱嗝连天。 店小二过来,算盘“劈哩叭啦”一划,帐数出来了。小二胜一笑,眼一眯,伸手要钱。 木瓜傻眼了,他清楚布袋里的钱差一大截子。 小二看他那急样,心里明白,咋,白吃,黄鼠狼给狐狸拜年——登错门了。 木瓜脸若火烧云,嗫嚅着分辩,总吭哧吭哧道不出来。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木瓜觉得理亏,不能理直气壮,愈是焦急愈说不顺当。木瓜脸上已沁出密密汗珠。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店小二一把抓住领口,伸手欲打,手在空中却被人夹住。店小二扭头就骂:“哪个龟儿羔子,敢……”“啪”,“敢”字刚出口,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火烧火燎。 一巴掌,店小二清醒了,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锦衣公子,高头大马,英俊潇洒。 锦衣公子扬扬巴掌,冲小二微微一笑,说:“还骂吗?” “不,不骂了,开罪少爷,请您老高抬贵手!” “这还像人话。” 木瓜看到锦衣公子,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抓住公子的手腕,激动万分:“我可找到你了。”说完,“哇哇”大哭,象丢失了很久的孩子,猛然见到亲娘。 围观的人都感莫名其妙,站立不走,想看个究竟。 “师弟,你不与师傅在一起,如何跑到这里?” “师兄,师傅他老人家死了。” “什么?”锦衣公子诧异至极。 “被华山派所害。” “?……”锦衣公子吃惊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木瓜的话。华山派与青城派亲来情笃,相交甚好,既使偶尔下边弟子互有摩擦,掌门也都惩戒自己弟子,从未兴师动众,绝交。传到师傅这辈,更与华山派掌门龙大侠情同手足。如今,怎么会相互戳杀起来了呢?! 他有些想不通,闹不懂。 这锦衣公子名叫林枫,出身商人家庭,十六岁投至青城派门下,拜程尚武为师,刻苦用功,辛学苦练,企望成为一代大侠。 五年过去了,林枫内功、武功都无大起色,即使在本派同辈人中,亦是二、三流之列。 他很苦恼、气愤,恨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 程尚武却不歧视他,对他恩爱有加。他认为林机武功平平,不是偷懒,没去用功,而属天资敦厚,骨骼不清奇所致。他不能举一反三,出奇制胜,夺天地造化,采宇宙之气,孕育自己的浩然之气,武功自然不会出神入化了。 林枫能够靠自己的勤奋刻苦,挤身于二流高手之列,己属不错了。 程尚武不以武功取人,他常常教导林枫说大丈夫行侠江湖,扬名立万,靠武只能使别人敬而远之,靠真诚之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永垂不朽。我派子弟,都要做一个真诚的人。 林枫听了师傅的话,心里酸酸的。因此,练武更加刻苦,唯恐辜负师傅的一片苦心。 又是半年,功夫还是平平,林枫有些气馁了。恰在这时,林枫爹找到程方里,要儿子回家。程尚武问明缘由,便同意放行。 原来,林枫老爹经营丝绸,杭州至兖州往返奔跑,苦于手下没有得力助手,这才想起叫回自己的儿子。上阵不如父子兵嘛,经商还是父子亲近。林枫本不想跟老父亲走,可又一想待在派里再练下去,也不会有多大发展,还会招来同门的讥笑,只好洒泪辞别。 程尚武爱这个诚实仁厚的弟子。临别时,把自己揣研多年的《青城剑谱》送给林枫,又介绍了一些练功法门,这才恋恋不舍地送弟子下山。 一别又是五年。林枫已长成为二十六岁的壮小伙子了。几年来忙于奔波经商,师门信息也就知之甚少,甚而到了后来,音信全无。 今天,他正好经商从杭州归来,路过此地,想找一店铺吃饭,歇歇腿,这才遇上刚才那一幕。 林枫见围这么多人,知在这种环境里,有些话不便多说,拉着木瓜就往外走。 店小二急坏了,想溜,那饭白吃,酒白喝,钱谁拿。叫老板赶走我,那可不行。宁愿再挨两巴掌,也得伸手要钱。 他跑上前去,截住二人,可怜兮兮,结结巴巴地道:“公子,钱还未给哪!” 林枫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两锭银子,往梁上一摔,一道白光,银子嵌没梁柱。 围观的人乍舌不已。 他们又找了家僻静的铺子,要了几样酒菜,边吃边谈。 木瓜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后经过介绍明白。林枫听了大哭,口呼:“师傅死的好惨啊! 师傅,弟子若不报此仇,定遭天谴!” 木瓜见师兄如此动情,很是激动,便说:“单手抵不过双掌。华山派人多,我们势孤力单,怎能与他们相比?” 林枫默然。 过了一会儿,林枫头一抬,象突然想起甚高兴的事似的,冲口喊出:“有了!” “什么?” “找咱们师叔去。” “师叔?对,看我差点忘了。” 林枫、木瓜都听程尚武讲过,师傅有个师弟,名字叫肖云逸,天资聪慧,武功高绝,原该继承本派掌门,奈何他生性洒脱,喜自由自在,不喜清规戒律囿禁。所以,拒绝做掌门人。后来,他云游四方,广交好友,听说武功又进展神速,师傅几次想请他回来,但都被拒绝了。最后,师叔在黄山做了隐士,过起陶渊明式的生活。 “师叔讨厌江湖,从不愿插手江湖上的事。去请,他肯出山吗?”木瓜目光迷离,不敢坚信是否能请出师叔。 林机却信心十足,立场坚定:“他会出山的,此为本派灭顶之灾,师叔应该通晓情理。 他不出手,此仇怎报?!会出山的,师弟,只要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一定能感动帅叔的。” “但愿他能出山。” “师弟,此地离黄山不远,我们快去吧!” “好!” 两人付了饭钱,飞奔黄山。 傻蛋忍着疼痛与劳累,不敢怠慢与停歇,奔走一日一夜,才回到华山。 众弟子见他如此狼狈,又不见师傅回来,猜到出事了。忽隆围上,异口同声:“出事啦?师傅呢?” “师傅死了。” 众弟子都呆了、怔了,片刻,放声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师傅待他们思重如山,关怀倍至,如今,竟突然死去。他们都是铁血汉子,能不伤心欲绝吗?!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他名叫单复,在龙相生众多弟子中,排行老二。在本派中,属一流高手。 龙相生此次下山,本想带他同去,闯江湖、见世面,长才智,成大气。又一想,老大、老二都带出去,家中缺少人照应,所以,才留在家中,侥幸偷生。不然,他武功再好,也逃脱不了习鹏的毒手。 单复走到众师弟前面,摆手示意:“师弟们,安静,听傻蛋讲明了,我们才好计将安出。傻蛋,你说吧。” 傻蛋抽抽泣泣,前前后后,原原本本把事情讲了一遍。众弟子听罢,咬牙切齿,群情激愤:“血债血还,踏平青城派!” 单复却很冷静地说:“青城在武林中自成一派,百年不衰,武功自然有其长处,我们贸然行动,不一定得到好的结果。兵书云:兵不厌诈。我们应该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二师兄,我们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单复得意一笑,说:“我看这样吧。” ****** 十五天后。 黄河似一脱僵野马,桀傲不训,力图挣破重重关隘,去自由自在地闯荡,它发了疯似咆哮,吼叫。但当它历经千难险阻,到了洛家渡,却变得温驯了,气平了,再没往日的凶狠。 洛家渡,在济南城的西北角。往西是绵延亘古的芦苇荡,往东一马平川的白沙滩。古时人烟稀少,一俟到晚上,渡口很少有人走动。今天恰逢中秋节,月光不知是偷懒还是云层太厚,迟迟没有出来,渡口尤显冷清,一只小船泊在南岸,被昏浊的河水搓揉的摇摇晃晃,更显苍凉孤单。 北岸,白沙滩上,一溜排开十几个人,个个精干,手持利刃,严阵以待。一溜人排前,站着个老头,个子不高,体态不胖,套着一身青衫,风一吹,鼓涨起来,俨然一个怪物。他手中执剑,表情严肃,似心事忡忡。此人大有来历。 这是华山派的人践约而来,果然爽快。 青城派呢?为甚迟迟不到?是害怕或是另有阴谋?华山派人心里都感到忐忐不安。 单复走到老者面前,低声说:“沙老,请您耐心再等一会。” “好,再不来,我可要走人了。” “会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对岸传来问询:“对岸可是华山派的人?”音色宏量,中气充沛,一听便知有高手参战。单复与老者都是微微一怔。 “正是。华山派时刻铭记雪耻报仇之日。” 对岸再无言语。 众人往宽阔的河面上一瞧,见一遍身白衣人踏波而来,轻功实是登峰造极,飘飘洒洒,煞是好看之极。 “咦,青城派何时出了这般人物?”老者心下诧异,象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把目光投向单复。 单复也弄不清楚,心下也吃惊不小。青城派里有这等高手,看这阵仗“大漠之孤”也未必是对手。 南岸来人不多一会儿飘然上岸。见华山派来了这许多人,脸上轻蔑一笑。 单复趋步上前,用手一指:“来人可周青城派门人?” 来人“哈哈”大笑:“生死之搏,会有不爱惜生命之人吗?不是本派之人,谁愿淌这混水” “报上名姓!” “肖云逸” “呵,‘滞洒剑客’?!”青衫老者骇然,说话的声调变了几变。 “阁下大名?” “沙千里” “噢,我当谁哪,原来阁下就是‘大漠之孤’。可是,我不明白,阁下啥时候加入的华山派呀?” 肖云逸知道这个魔头,但未谋过面,听他自报姓名,心中也微愕然。 “这个……”沙千里语塞。 “沙老为我们华山派所请。” “对,华山派请我来的,但我不知与肖见有关联。在下退出就是了。” “沙漠之孤”沙千里人如其名,狡猾若狐狸,他行事诡诈,变幻多端,武功也玄虚,令别人摸不准来路。又因他活动在新疆戈壁,出没无常,是以,江湖上称之为“沙漠之孤”。 这次潜进中原,做华山派的杀手,确属重金聘请。他杀人无有准则,唯有向钱。 华山派二师兄单复,因恐本派势孤力单,难以胜任复仇大任,这才想了邀买高手一计,志在雪耻。可他们万万意料不到,青城派里还活着个隐世高手。 肖云逸本不想出山助战,落得自个散漫自由。可又奈不住林枫、木瓜的苦苦哀求,只好破了自己的规矩,重复江湖。但他也没有想到,华山派会重金聘请高手相助。 “沙老,事已至此,我们华山派报仇雪恨全仰仗着你,怎能翻悔退走?”单复急了,连忙挽留沙千里。 “大漠之孤”沙千里,眼一瞪,说:“小子,我想来则来,想走就走,你管得了老夫!” 见好则收,见危则退,真个没有辱没“大漠之孤”之称。其实,他另有打算,但不便与单复直说。 “沙千里,你既然进了关内,我看就留下吧!” 肖去追想,“大漠之孤”为富不仁,作恶多端,不如趁此机会,一并铲除。所以,才出口相阻。但他这么一说,沙千里却真的站住不走了。他“嘿嘿”冷笑:“凭阁下身手,怕留不住在下吧!” “到要看看。” 单复见沙千里愿意留下,斗志旺盛,便冲肖云逸说:“青城派就来了阁下一个。” “蚂蚁再多,一泡尿冲跑了。”木瓜与林枫从小船上跳上岸来,接着单复的话搭上了。 林枫人前一站,冲着单复道:“小子,屁话少说。我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欧,划出道儿!” “单打独斗”。单复仗着“大漠之孤”,胆子与声音都高出一格。 “大漠之孤”沙千里似不情愿,向单复投去忧怨的一瞥。心想,小子傻到家了,即然复仇,还谈甚公平与否!只要报了仇,无论多下流的手段,都是高明的。但话已说出,泼出去的水,亦不好收回了。 “那就让我先来领教‘大漠之孤’的功夫?”肖云逸一抖长剑,剑气四溢,光芒夺目。 “大漠之孤”亦当仁不让,长剑空中一举,抖字诀一领,嗡鸣不绝如缕。 两派的人,都互为折服。 两人互相凝视,脚下移步,似谁都不愿进攻第一剑。 如弓上弦,势在必发。 “大漠之孤”似不愿再僵持下去,一式“长虹泻日”;直向“滞洒剑客”头颅劈去。肖云逸微微一笑,不敢怠慢,剑走孤形,一式“平湖秋月”。“乒”,两剑磕击一块,溅一片火花。 肖云逸不容沙千里再次出手,抢占先机,一式“斜切爪”,砍向沙千里肋下。 沙千里扭身斜射,险险躲过,顺手使出一式“泰山压顶”,砍向肖云逸脖子。 肖云逸不躲不避,一式“举火烧天”,直刺沙千里小腹。 沙千里大慌,身在空中,无物凭借,只好再次凝聚功力,向一旁斜坠。 肖云逸哪容他再逃脱,滑步赶上,一剑砍向沙千里咽喉。同时,沙千里也刺出一剑,但为时已晚。 沙千里身首异处。 肖云逸左臂也溢出鲜血,洁白的长衫瞬间绣出一朵灿烂的花。 单复呆了。 企望的大山,顷刻间倒塌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控制着他。 报仇,报仇…… 脑际里缠绕的都是这种意识。 肖云逸不愿滥杀,他轻轻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华山派的人,我看今日一战,到此为止吧!” “说的轻巧。”华山派人群里,不知谁大声吼了句。 “我们青城派也有人死了。” “咎由自取!” 木瓜怒火中烧,一挥剑向华山派人群冲去。 “乒乒乓乓”群殴起来。 肖云逸苦笑。 单复明白,无论怎样打斗,华山派都难以取胜。与其这样、倒不如…… 他牙一咬,心一横、迅速从怀中掏出两颗拳头大“雷火珠”,同时抛出,一颗奔向人群,一颗奔向肖云逸。 肖云逸没有害人之心,见此情景,想躲已来不及了。 “轰轰”两声巨响,一团烟雾散去,留下空空的沙滩。 经此一役,青城、华山两派,精英尽失,已是名存实亡了。 可怜肖云逸,不明不白,远离了隐士的惬意,做了黄泉路上一缕孤魂! ****** 夜还是那么黑,让人害怕,似乎空气中长满了毛茸茸的东西。 清惠道始她们又静等了好久,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才怯怯站起来。她们的胆子原也不小,不知为什么,这些天来,她们遇到的净是些不可企及的高手,这便使她们失去了自信,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昔日对自身拳术的陶醉感一丝一星也没有了,留在心灵中的全是自卑感。 她们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林。待东方发白,才决定回到闹市中去。那里人海最易潜藏下来,再说,她们也有了点听天由命的念头。 一人人群,在熙熙攘攘中,她们便感到一种亲切、安全感。不由奇怪过去为什么没有体会到这些呢?可见,一切都不要太偏了,孔子的“中庸之道”大可有用武之地。她们自然不想承认是情随境迁的缘故。 清惠遭姑指着一块搭在布店外的杏黄布说:“以往我从不对这颜色的布喜欢,现在我居然也想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啦。” 叶凤道:“师姐,这还不好办么,买下来就是了。” 清惠道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肖妮道:“师姐若是真的喜欢就点下头吧。” 清惠道站仍然笑而不语。 叶凤忽道:“我明白了,师姐这是类比,对吗?” 清惠道始首肯。 她们进了一家酒店。 叶凤大胆提议:“师姐,我们今天也来点酒?” 清惠道站是向来反对女子行为惹眼,招人注目的,而今天破天荒地默许了叶凤的提议。 肖妮也兴高彩烈,是该喝杯酒压压惊啦。 女人喝酒,在古代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侠义女子更不把这放在眼里。酒店的老板什么人没见过?当然不会大惊小怪,所以,她们也饮得无拘无束。 这时一个温厚老者走到他们的旁边。他打量了一下众人,然后坐到清惠道姑的左边。要了酒菜独个儿自饮。 清惠道姑瞟了他一眼、惊叫道:“崔先生也走江湖啦?” “道君上人”崔南飞见是清惠道姑,笑道:“久居一处感到不畅,故此出来走走。” 清惠道姑说:“崔先生是豁达之人,所以颇有福气。” 崔南飞不知她所云何事,笑道:“道站不也事事如意吗?” 清惠道姑摇摇头没有解释。 叶凤一边插嘴说:“崔先生碰到过护清教的人吗?” 崔南飞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骂道:“碰到过刁鹏的惠子,我又把他放了。” 清惠道姑不知他所言真假,但从他的神情上判断,他肯定吃了护清教的什么亏。 叶凤道:“刁赞与谁在一起。” 崔南飞说:“还不是那群狐朋狗友;能有什么好人?” 他们谈得投机,都不知已有人在细听他们的谈话,见他们出言辱骂,便开口道:“你们几个小辈不要乱讲,和习赞在一起过的人也未必都是坏家伙。老夫曾和他们相处多日,觉得他颇是性情中人,知道长幼、比你们开口谈侠,闭口言义的人强多了。” 崔南飞好恼,正要开口大骂,忽见说话之人是何映,他立时怔住了。 何映的为人与功夫他是清楚的,自己不是对手,还是忍为高。 清惠道站也认识何映,那是在雨天的破屋里。知道他的反复无常故也不敢作声。 叶凤见是何映,气就不打一处聚,便道:“你既赞刁赞,想必已同流合污。” 何映“嘿嘿”一笑:“小丫头,你胆子不小,竟敢与我如此说话,快过来赔礼,不然,让你丢人现眼。” 肖妮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出于与叶凤同样心境,既浪何映与习赞狼狈为好,又恨上次遭难,他不施手给自己解穴,是以两人对何映都耿耿于怀。她“哼”了一声说:“别吓唬三岁小孩子,我们还真想长长见识、看看你的真本事。” 何映被一个小丫头抢白,顿时怒发冲冠,玩劣脾气顿现,奸笑道:“我用五成真力接你一掌,若是我败了自绝当场;若是你败了脱掉衣服在大街上走一圈。” 他的话把叶凤说得脸腮羞红,随即怒道:“你这么大年纪尚如此卑鄙,还有脸替别人护短吗?” 何映是前辈奇人,不然也不会为老不尊,但他自尊心极强,最恨女人与他顶嘴。叶凤已算冲了他的忌讳,恨极,才说出那番话。 崔南飞也觉何映的话有些怪,难道老糊涂啦? 他正往下想,何映如天鸟临凡,扑击过来。他知道是朝叶凤击去的,可他又不能袖手旁观,凭叶凤的身手,八个怕也抵不上何映。 清惠道始自然也不能正襟危坐,双掌平胸推出。叶凤纤掌拍何映面门,肖妮一转身,立掌切割何映的腰部。崔南飞大掌击他的肩头。他们以四抵一,按说也差不了多少,怎奈在仓促之间,他们都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功力,而何映的“揽旋掌”又几乎天衣无缝,“嘭”地一声大响,四个人都被击出半丈,差点儿飞出去。 叶风受到震荡最大,呼吸不畅,胸脯急剧地起伏。 何映见一掌没伤了她们,心头顿时火起,他不能容忍一个无名丫头在他手下逃生,狂怒声中,人影乍晃、欺进叶凤近前,崔南飞等人再也无法相救。何映一掌按向叶凤的酥胸。 “啪”地一声脆响,何映反而退了一步,与他对掌的竟是“活济公”。这使何映大怒不已,脸颊几乎燃起火来。 “活济公”却笑嘻嘻地说:“老何,你何必这么大火气,火大伤身啊。” 何映冷“哼”一声,说:“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活济公笑道:“我不是插手了吗?你也没把我如何呀?我就是这副脾气,遇见不平事,总要凑一凑热闹。” 崔南飞等见有“活济公”替他们出头,心松了下来。你何映功夫虽高,我们意不起你,这不,能惹你的人来了吧,看你怎么办? 何映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不是神,能把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联系在一起,又调停得井井有序。 他冷漠地看了“活济公”一眼,恨恨地问:“今天你要和我作对了。” “活济公”纠正道:“是你与我作对,我从来不找别人的麻烦。” 何映“嘿嘿”笑了两声,说:“你有胆量与我斗上三百合吗?” “活济公”笑道:“别说三百合,三千合又何妨?” 何映“哼”了一声,声色俱厉地说:“走,到野外去。” 他飞掠而去,“活济公”也不见了踪影。 人是有感情的,他最怕孤独,谁若能最大限度地感到自身的存在,谁便最幸福,那个能使他感到存在价值的人,他就最喜欢。 刁赞一切顺着何映,做什么都表现出一种驯良的奴性,这大快了何映的心,每想及此,他都有种飘然感。人最大的追求还不是能驱使欢乐与悲痛吗? 他们来到一座精含。刁赞指指点点,向他介绍,何映甚为满意。进了一个小圆门,入了后院,正中的房里坐着笑媚娘、姬春花,旁边是笑媚娘的丫头。何映冲她们略微点头,她们忙起身向他施礼。 他坐下,刁赞亲自呈上香茶。何映笑微微接过,呷了几口,问:“你们居此有何打算。” 姬春花说:“看一下动静再说。这些天,我总觉江湖乱了套,教主不见踪影,其他门派频频出事,我们派出到少林寺的人听说也出了事,真不知这是怎么啦。” 何映一愕:“什么,他们都毁在少林寺啦?”姬春花点点头。 何映这几天没有听到少林寺方面的消息,所以有些吃惊,这当然有他的弟子丁加尺在其中的缘故。他似乎发觉有些失态,不那么冷静,沉默了片刻,慢慢地问:“是什么人毁了他们?” 笑媚娘接茬说:“是一个蒙面人。那人的武功高极,不可思议,轻轻巧巧地收了他们的魂儿,少林寺的和尚也死了不少。” 何映没有言语。 刁赞对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他正向笑媚娘的丫头挤眼弄眉,做鬼脸儿讨她欢心。这些天来,他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精神。笑媚娘却一点也不知道。 刁赞在暗地里亲热地叫她“小花”,小花虽然长相不美,可她也是个少女,身体发育正常,同样有同龄少女对爱的渴求,只是她平时少言寡语,人们不了解她的内心罢了。笑媚娘虽然老于世故,却忽略了这一点,她以为小花不解风情,与便丫头没有什么分别。当然,若是小花俏丽玲珑就会引起起她的重视了。凭她的经验,一个少女若不被男人垂青,那是莫大的悲哀,久而久之,她就会因自卑而枯萎内心深处爱之花、她却忘了另外一种事实,那就是愈是被压越深的东西,一旦爆发出来,就更加酷烈而不可阻挡。小花就属于后者。 刁赞会甜言蜜语,人又风流倜傥,加上显赫的少教主身份,怎能不使她动心呢?像她这样的少女,除非不爱,一旦爱起来就不顾一切。 爱能使人振奋,同样,爱也可毁掉人的一切,使你失去斗志,陷入苦不堪言的泥潭,这就是事物的两面,亦即“阴阳”。 几天来,刁赞不时向她递眉送情,温言相戏,使她不知不觉陷入爱河,难以自拔,以至于刁赞一声咳嗽都令她激动不已,想入非非,也许这就是被遗忘人们的悲剧。她们想被人们注规,启然就不会轻意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 刁赞的音容笑貌算是刻进了小花脑海。虽然有些细节她是不敢涉及的,可憧憬未来的力量仍是十分强大,并未因现实中的许多差别而削弱它的势头。 她的脸颊又泛上红潮,可她马上又掩住了内心的慌乱,她不敢让笑媚娘瞧出端倪。她怕这种爱会被笑媚娘扼杀在萌芽状态,她要好好地保护它。 姬春花虽然看出点异样,又危害不着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当没有发现一样。 何映沉默了一会儿,问起刁赞:“你父亲的行踪你知道吗?” 刁赞赶忙收住心猿意马,笑道:“他说去寻一位炼丹隐士,不几天就回。” 何映“哼”了一声,别人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满。 刁赞纯粹是信口胡说,刁鹏外出根本没让他知道。但何映问他,如果不回答,怕何映不高兴,那样会影响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姬春花说:“何前辈,我们还是在此静等一阵吧,这里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何映不置可否,刁赞忙道:“是呀,师爷,你应该在此玩一玩,也让小的我殷勤一阵。” 何映一笑,算是答应了他们。 姬春花让人摆上酒菜,他们大吃起来—— 第十八章 三幻庄主 谴俘妙用 何映行走江湖,萍踪不定,难得有个舒心的地方过一阵,在此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所心他留下了。他因刁赞对他恭维惯了,所以没有引起他的怀疑,他忘了一点,刁赞身为护教清的少教主,何以会对他格外驯眼呢?时时陪小心,步步问安好,若说他为了学习何映的武功固然可以,但这么说理由是不充分的,何映的武功对他还没有那么大引诱力,刁赞所以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是另有所图的。 “太乙上人”何映,能培育出“西昆仑毒神”丁加尺那样的使毒的圣手,他本身使毒的能力自然就更强。刁赞感兴趣的地方就在这点上,当然他不是想跟何映学毒功,而是想得到何映身上的一块“冰诠”。所谓“冰诠”,是一种近乎于冰的东西。练功秘诀刻在其上,总共有二两沉,巴掌那么大,它非常凉,遇温则化,保存它极不易。何映终年把它放在一个小铁匣内,里面放些不让它溶化的物件。“冰诠”上所载的心诀是一种毒功,这种功极怪,只要你学会了它,威力大得不可想象,独得“毒绝”二字。 不过,要练上面的功夫,必须得有“笑风红玉”,否则永无成功的可能。“笑风红玉” 是种极罕见的中药,它的药性与“冰诠”的性质相反,正是一阴一阳的互克之物。练这种功夫之前,要把这两种东西放在一起煎服、等两种药物入腹,便可依“冰诠”上的心诀行动,这种功夫极易成功,练成后便是天下绝无匹敌的歹毒的“毒功”,这种毒功不但能发出一种人难抵挡的“真毒”,而且还可吸别人的内力,这和刁鹏的“盗神阳”的功夫相似,所不同的是,它吸了别的内力,都成了有毒的东西,有生命的东西,沾之即死,可见毒性之剧啦。 也许是巧合,刁赞发现了笑媚娘身上有“笑风红玉”,何映有“冰诠”,这才使他产生了恶念,他的态度也因之改变。 何映等人吃足喝饱,便各自回屋休息。 刁赞在考虑如何下手,自然便睡不着。两眼睁得老大,盯着墙想鬼点子。 刁赞虽然年纪轻轻、心计却不比何映差,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他不敢做,他是非常怕死的人,为了生存他可出卖一切,为了一切,他更要生存。他曾想过用毒迷倒他们然后下手,可他发现,笑媚娘、姬春花都极为小心,而拒春花又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所以,对她们用毒无异于饮鸩止渴。何映是用毒大行家,在毒上动心眼,那是愚透之举,宁可不起歪念,大家相安无事,也不能让他们发现了自己的不轨之心,否则便没命了。 朋友一旦翻脸成仇,彼此相谋其势更加可怕,那将毫无余地。 他思前想后,觉得小花可以利用,所以他才演起一出爱情戏。小花却不知他的内心是如此可怕呀。 约有一更天,刁赞再也睡不下去了,小花虽不美貌,可也是个青春焕发的少女,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啦。 他走出房蹑手蹑脚来到小花的窗前,轻轻地叩了三下,小声说:“小花,我是大为哥哥、快开门。”小花一惊,心怦怦跳起来,黑灯瞎火的怎能让男人进入自己的住房呢? 可她又怕拒绝了刁赞连同自己得之不易的爱情也拒绝掉了。一阵慌乱之后,她穿好衣服走到门口细听了一下,小声问:“大为哥,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吗?” 刁赞跺了一下脚道:“怎么明天说呢,我太渴了。” 小花不明白他的意思,听他口气,似乎今晚非开门不可。小花犹豫再三,方把门儿拉开一条缝、刁赞急忙钻了进去。 一进屋,刁赞如鱼儿入水,立即欢跃起来,他走近小花,抓住她的手说:“亲亲,想死我了,回到教内,我们便结婚,白头偕老,永不变心,若哪方相负,地灭天诛。” 他的海誓山盟、对小花无异于砒霜,可她听了,周身一阵麻酥,有种不可名状的冲动、急躁,想被人抚摸。 刁赞目光犀利,人不大,可称是风月老手,他一把搂住小花的腰,嘴压上她的唇儿,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衣服内,捏住小花饱满圆实的乳房,揉搓起来,仿佛有股麻电,一下子传遍小花的周身,她立即颤抖起来,手无力,头发晕,一股不可遏止的奇异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把她吞没了。 刁赞的手更加粗野,顺着小花的胸脯往下伸…… 小花忘记了自己,她进入了一个极其陌生,但又令她不能自拔的境地,一个让她放弃一切的呼声在催促她,似乎微微放了一下手,她便真如小花一般,顺着水流急泻而下…… 这一切都没有瞒过姬春花。 她在窗前看了好大一会,心里说不出什么是什么滋味,是羡慕,还是妒忌,或者是憎恶,她说不清楚、此时,她还不能把刁赞的行为与她们的利害联系起来,以为不过是猫儿偷鱼类的艳事。她虽不能津津乐道此事,但也有一种满足,笑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房里。 刁赞虽然身在乐海中,也听到了那极轻微的笑,他心头一震,动作慢下来,小花处于人生的峰巅状态,昏昏迷迷,自然没有听到。她感到刁赞有些异样,不解地问:“怎么啦?” 刁赞忙又恢复如常,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小花。 人若在最需要感情填补的时候,你满足了她,她将以十倍偿还你。这也许是人的弊病,对少女来说更是如此。 小花此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她爱疯了刁赞,内心发誓要不顾一切地爱他,这当然也是刁赞盼望的最佳效果。 春光易度,不知不觉天便明了。 刁赞慌忙回房,他本来是可以早一点回去的,可他要造成一种为爱小花什么也不要的假象,让小花激动,以便好为他卖命。刁赞这一招确实高明,他的诡诈轻车熟路,小花一点也没感到其中有伪,她真真的迷了。 天亮了,刁赞回到屋内,无法再睡,便稍事调息,就来笑媚娘处问安。 他心里有鬼,怕夜长梦多,若是有变,那将死无葬身之地。 笑媚娘起得迟了一点,刁赞只好在屋门口等着,他心里在盘算若是笑媚娘发现了什么,只好按兵不动,至于男欢女爱,你也管不得。 笑媚娘起来见刁赞一副笑模样,便问:“有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刁赞趁此机会细细地看了她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悬着心的便落了地,信口胡诌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成了我妈,还吃你的奶呢,所以我爬起来就往这里跑,看看你是不是真是我妈。” 笑媚娘哈哈大笑起来:“坏小子你竟来编排我的笑话啦。” 刁赞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真做了这么一个梦。” 笑媚娘说:“你快滚一边去,别惹我烦。” 刁赞故作天真地一溜烟而去。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何让姬春花不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说出来。 他到了姬春花的房前,小声叫道:“干娘,你儿给你拜年来了。” 姬春花已经起来,正在屋内静坐,见习赞胡说,便半冷半气地问:“你说什么?” 刁赞推门进去,笑道:“我想认你干娘。” 姬春花笑了,冷嘲地问:“你何时有了孝心?” 刁赞厚着脸皮说:“干娘,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给你磕十八个响头。” 姬春花问:“什么事?” 刁赞说:“就是你昨晚撞上的那件事。干娘呀,念孩儿年幼无知,一时忍不住超出了界限,你就替我保一次密吧。” 姬春花笑问:“你不是风流子吗,怎么怕起这样的事啦?” 刁赞一拍大腿说:“也许该我倒霉,我和小花云雨了两次,忽儿做了一个梦,笑媚娘成了我妈。可把我吓坏了,那样岂不成了奸淫母亲身边的小妇了吗?这太不好听,我有些受不了” 姬春花笑起来:“你是浑,那是梦,又不是真的,怕它何来?” 刁赞把头摇得如拨弄鼓一般,认真地说:“梦十有八九都要应验的,我怕这不是吉兆,干娘,你若真救我这一回,我做你的真儿子也行,你就当生了我这么个儿子吧。” 刁赞的表演天才怕连现在的电影明星们也会相形见拙,那神情实在太也真了,几乎是声泪俱下,字字句句包含着真诚。 姬春花虽然不会被感动,却不怀疑其中有诈,这也是刁赞估计到的。 姬春花笑“咯咯”地说:“你这儿子是个招惹是非的魔王,我可不敢要,不过你放心,你的那些风流孽事我是不屑提的,快去玩去吧。” 刁赞像受了大赦一般,向姬春花鞠了一躬,乐哈哈跑了。 她春花没有提起刁赞与小花的苟且之事,小院里平平静静,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事一般。 刁赞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天,见平安无事,心中大喜,知道可走下步棋啦,何映对刁赞的一切行动都毫无所知,他以为刁赞根本不会有所为。 小花的内心世界完全变了样,对刁赞的依顺超出了常人所能想象的程度。她已经把刁赞看成了生命的中流砒柱了。 刁赞把她叫道一边,悄悄地说:“笑媚娘前辈身上有种药物,叫‘笑风红玉’,你把它弄来我看一下。” 小花惊了一跳说:“那可使不得,那是她的命根子。” 刁赞叹息了一声说:“我就知你不爱我,看来我自爱你一场。” 小花急道:“你怎么可这样说,‘笑风红玉’与爱有什么相干?” 刁赞说:“‘笑风红玉’能治我的宿疾,当然,我不是吃它,只闻一下味便可,若是吃了它,立时便会七孔流血而死。” 小花不再言语,她在寻找一种既不让笑媚娘知道,又可使刁赞闻一下“笑风红玉”的途径。 刁赞又遭:“算了,你既不愿为我做什么,但也不要声张,就算我没说这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小花急了,鼻尖上都渗出汗珠儿,跺脚道:“谁说我不帮你啦,你也要给我个准备空儿。” 刁赞笑道:“好,你说,什么时候有空当儿?” 小花想了一阵,小声说:“明天怎么样?” 刁赞点头答应。 何映到外边转了一圈,回来时刁赞迎上去说:“师爷,我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您去洗个澡吧?” 何映笑道:“难为你想到这些。看来你不光是无赖顽皮,有时也懂一点人事。” 刁赞“嘿嘿”笑起来:“我向来把师爷看成最亲近的人,所以我要尽子孙之孝啦。”_不管刁赞内心如何想,但他的话使何映心里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刁赞一惯喜欢肉麻地胡说八道,何映也许会有所警觉,但刁赞作人如此,何映便不会对他的殷勤往深处想,他自信经过风浪,浅滩小沟里还会翻船吗? 何映到屋内收拾一下,穿着便服走进另一间屋子,脱光衣服,坐进大木盆里。撩起一点水往身上一泼,惬意地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充分享受那爽快的温馨。 刁赞见一切按自已设想的发展,欢悦无比,同时,也紧张万分,倘若稍微有不慎,那便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他窜入何映的住房内,轻而易举地盗走“冰诠”。昨天,他和小花密谋偷笑媚娘的“笑风红玉”,终于得手。刁赞此时恨不得插翅飞走,唯恐笑媚娘事后发觉。笑媚娘平时对“笑风红玉”是看护得很紧的,从来不离身,可她料不到小花会出卖她,所以马失前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何映同样也疏忽大意,心存侥幸,以为洗澡不过片时功,还能出什么差错呢? 刁赞离开了他就不露面了,他忽觉有些不妙,高度的警觉使他的心狂跳起来,莫非这小子起了图谋“冰诠”的歹意? 他急忙冲进他的住房,心忽地向下急沉,很明显,房内被人翻过了,他伸手一摸铺底,“冰诠”不翼而飞。他跳到院内大叫刁赞,哪里还有刁赞的影子。 笑媚娘和姬春花闻声过来,何映惶急地说:“刁赞这个王八羔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他偷走了我的‘冰诠’。” 笑媚娘一怔,瞬时周身大颤,忙问小花“笑风红玉”在哪儿,小花胆怯地说:“我把它放在你铺上了,以为你拿去了呢?” 笑媚娘顿时五雷轰顶,怪不得刁赞这小子几日来这么殷勤,原来和他爹一丘之貉,处处不安好心。 何映道:“这小子若修成毒功,可没人能制了。” 姬春花好生后悔,早知如此该揭了刁赞的底,那小子定是利用小花的弱点,寻找机会下的手。 何映道:“我们赶快分头去找,一个时辰再来此碰头。” 三个人相继而去。 小花此时在暗自埋怨刁赞,不该背着她把“笑风红玉”拿走,但她还没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坠入情网的少女她总是把自己的情人设想得那么美,时时想到爱人就是为了她也不会做出多么过分的事,这确是带有点悲凉味道的一厢情愿,实际上对方从没有以她为中心,她不过是达到其目的的跳板而已,过去之后,那“跳板”便飘荡在水中无人问津了,想起来让人下泪。 但可悲的是陷入此境的少女大都执迷不悟,仍希望生活中充满令人吃惊的奇迹,使她重新回到昔日的欢快中去。 不管愿望多么善良,现实总是不带虚伪色彩的,它总是要把那矮揉的伪装击碎。 当小花看到刁赞时,她流下了泪水,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觉得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模样。这是何映等人离去半个时辰后发生的事。 刁赞嘿嘿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来了吗?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小花笑了,问:“那东西闻过了?” 刁赞长叹一声说:“实在倒霉,我刚要闻时,被一个乞丐抢去,他的身法诡奇无双,我追不上他,只好看着他把那东西拿走。” 小花急了:“那怎么可能呢,你让我如何交待?” 刁赞似乎有些难过地说:“世上的事不如意十有八九,你怨我也迟了,就像昨天的事决不会出现在今天一样。” 小花一跺脚气道:“你怎么可这样?” 刁赞道:“我原也不想这样,可命运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你让我如何办呢?” 小花说不出话。 两人相对无言。等何映三人回来时,才打破了沉默。 他们自然在外面没找到刁赞。 何映见了刁赞,气就不打一处来,两眼毒光烁烁,似乎要把他吞下去。 刁赞却毫不在乎,他胸有成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何映道:“刁赞你把老夫的‘冰诠,弄到哪里去了?” 刁赞笑道:“师爷,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冰诠’和仙子的‘笑风红玉’不就是跑到我肚子里去了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两种东西就是供人吃的么?刚才我仔细看了它们一会儿,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才把它们眼下,这是无意呀。” “放屁!”何映气愤之极地说,“那上面怎会有你的名字?” 刁赞轻轻一笑说:“师爷,你怎么越老越憨了,那上面没有我的名字,我不会刻上去么,只要上面有了我的名字,服食便名正言顺了。” 何映气得两眼冒火,可他不敢随意出手。刁赞既然修成毒功,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笑媚娘说:“你也太下作了,把点子想到女人身上。” 刁赞笑道:“这正是我过人的地方。古人不是讲标新立异吗?我这就是不大不小的创造。你们都是成名人物,失此一棋着实不该。你们也不思想,我生长在什么家庭,从小受着什么教育,我耳闻目染的都是什么东西?我父亲是一代枭雄,武功心智都是人中之上上之选,青出蓝而胜于蓝,我能不狡猾吗?哈哈……” 刁赞在为他的成功和演说高兴,是啊,我确是了不起的人。 姬春花冷冷道:“你和你爹没有什么两样。” 刁赞摇头道;“你说错了,我们父子是有许多不同的,至少他杀人时脸色铁青,冷冰冰的,我害人时,喜笑颜开,有时还要向被杀的人道歉。” 何映感到事态有些严重,这小子已是毫无顾忌了,竟把内心的肮脏话也都道出来了。 笑媚娘恨恨地问小花:“是不是你这小贱人偷给他的?” 小花后悔地点点头,她内心矛盾极了,弄不清习赞的话对她意味着什么。 刁赞反而说:“仙子,那药其实不是她偷的,而是我,没有我这个高明的主谋,她怎么会做伤害你的事呢?我的手段够高明的吧?” 笑媚娘“冷冷”一笑,嘲讽道:“虽然高明,就是太缺德了。” 刁赞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不缺德,别人怎么能有美德呢?这是大千世界安排的,怪不得我。” 何映道:“小子,你打算如何?” 刁赞笑道:“我只想借你们点东西,并无他要求。” 姬春花道:“惜什么?” 刁赞佯作不好意思地说:“就借你们一点功力,等我争到武林第一高手的名头,独霸了江湖,再还给你们,如何?” 三个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们还不知道刁鹏也是想的这个法子,否则便会说,你们真是父子,连损人的点子都想到一块去了。 姬春花冰冷地问:“你是非要想这个点子不可了?” 刁赞笑道:“那也不是,天下没有绝对的事儿,只要你和仙子答应做我的夫人也成。” 笑媚娘趁此“咯咯”笑起来,她想用自己独特的笑功伤他,可是,刁赞已把“毒功”练就,她的“笑功”也无能为力了。 姬春花冷笑道:“我们做你的母亲也够了,你怎么会想起这种歪主意?” 刁赞笑着说;“世人都知娶小妾美,我们过而行之,这也算标新立异吧。” 笑媚娘问:“你以前就有这想法?” 刁赞摇头道:“这种处处想做事以奇为美的想法刚刚产生,不过,我相信这念头是顽固的,而且也很对。” 一旁的小花却如被重锤击中了一般,泪扑扑而下。她想扑向刁赞,可当着笑媚娘的面她不能够如此做,痛苦的潮水打湿了她的不幸的额头。 何映料不到刁赞会打起笑媚娘和姬春花的主意,听他一说,格外吃惊,随之佯装沉思了片刻说:“你既然打起她们的主意,那老夫告辞。” 何映认为习赞不好对付了,不如先行离去。刁赞笑道:“师爷,你难道还怕我吗?我有什么本事,你不要大胆小了。” 何映哈哈大笑起来,“老夫闯荡江湖近百载,还不知何为怕呢,只是老夫比不得你们小辈,闲来无事,看蚂蚁上树,我还有许多事待办呢。” 刁赞摇晃着头说:“不对,你是怕我了,你的腿都有些颤抖了。” 何映几乎气晕了,以他的身份被人品头论足还是头一次。这正是习赞狡诈的地方。以何映的轻功,他若不顾一切飞驰而去,刁赞也奈何他不得。他虽然修成极其奇怪的“毒功”,可毕竟不太熟练,加之功力还不深厚,动起手来,三招两式未也必能如意。但若刁赞以静待动,让何映袭击他,那么,何映便万分的危险了。而何映被刁赞一说,又不好逃跑,他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异人么,怎可让一个后生小子吓着呢? 姬春花、笑媚娘却不想逃,她们不信刁赞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能脱胎换骨,想与他斗个鱼死网破。 何映见她俩斗志甚坚,也只好放弃逃走的念头,把神功提聚起来。 姬春花、笑媚娘也做好一决雌雄的准备。 刁赞见他们如临大敌,十分惬意,想不到转眼之间,情形就和以前不同了,他领会到一种高高在上的喜悦。他镇定自如,不把逼近的危险放在眼里。 何映头一点,三人同心协力,各展奇学向刁赞击去。刁赞够损的,他摇身一晃,躲到小花身后,何映身法不变,仍把猛狂的内劲吐出。姬春花、笑媚娘也不敢犹豫,她们顾不了小花,两条玉臂如铁棍劈下,几乎都击中小花。他们纵想对小花留情也不行,怕又中刁赞的恶当,再说,笑媚娘也恨死了小花,不是她从中为媒,刁赞怎能如意,当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格斗了,她是咎由自取。小花纵有武功也抵不住三个高手的夹击,“嘭”地一声,她轻轻地闷“哼”一声,没有叫喊,她把一切痛苦都咽下了,两眼扫视了一下刁赞,慢慢倒下,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成了血人,一个即将奔向黄泉的人。 刁赞忽儿心中一酸,伤感地说:“小花,你慢走一步,我要让他们为你偿命。” 他双掌大开,身子一拧似扶柳般拍出两团光气,极像太极图案,只是“阴阳鱼”的颜色如一般人想象的不同,一黑一黄,分外醒目,这两国光气向外扩散的极其迅速,以致他们三人都来不及飞离,便被重叠交叉的光气包围了。瞬间,光气成了流动的虹彩。 何映他们急忙屏息凝神,提聚真气护身。但他们忘了习赞发出的是种“意电毒”,普通的抵御办法是根本行不通的,这种毒能渗透到人体的各个部分,令人防不胜防。当然,它也不是没有破法,只要对抗者能看清发功者的意念,并能通过意想,使自己处在一个封闭的金色光圈中即可。 能看清别人的思想已是老大不易,再把自己的意想化作光环就更难了,他们三人谁也没有这种本事,自然抵不住刁赞发出的真毒了。 三人只觉一阵眩晕,立时浑身无力。 何映大骇,想自己纵横江湖是何等威风,料不到要丧在一个竖子手里,他感到悲哀至极。 姬春花、笑媚娘也深深地绝望了。 他们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了。 刁赞说:“小花,我替你报仇了。” 小花已永远听不到了声音,她的一缕芳魂早已入了天国。 刁赞摇头叹息道:“小花,你别怪我,你活在世上也太可怜,实在不如死了安静,我成全了你,你该庆幸才是。” 刁赞这样说了几句胡话,以为死了的小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转身走到何映身旁,笑道:“师爷,你这是何苦,与我作对,你能行吗?我是什么人,是你可以战胜的吗?你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么一点眼力也没有呢?真不知你几十年江湖是怎么闯的。” 刁赞似乎替何映惋惜,胜者的骄然之态,溢于言表。 何映几乎肺都气炸,苦于无力对抗,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有识破刁赞的狼子野心? 刁赞对何映不那么感兴趣,厚着脸皮凑到姬春花的脸上闻了起来,笑嘻嘻地说:“真香。肤雪香腮,凝脂玉乳,实在使我发狂。” 他的手伸进姬春花的衣服里,当着何映,便轻薄起来,姬春花连挥手打一巴掌的力气也没有,只好任他摆布。 刁赞玩弄她们并不是目的,他感兴趣的是他们的内功。他的毒功很邪门,吸收一个男人的功力,只能增加他吸收的功力数,而吸收一个合口味的女人的功力,却能把他的功力提高十倍,这是相当骇人的。而姬春花、笑媚娘的内力,正是他所需求的。 刁赞把手掌放在她们的乳上,一运神功,两个人便如皮球泄了气似的软了,转眼间,她们的皮肤松弛下来,脸上出现深深皱纹,老朽不堪了。她们失去了功力,就失去了全部的精华,什么价值也没有了。 刁赞精力充沛,笑道:“你们为了我,献出自己宝贵的一切,我不会忘记你们,下辈子再见吧。” 他手掌落下,两个女人便命归荒岗,魂丧鬼滩。 何映知道自己也绝难生存,想拼尽功力自毁,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刁赞嘲讽道:“蠢货,若是这毒功如此容易对付,就不神奇了。你败在我手,也没辱你的名头,该心满意足了。” 何映欲哭无泪,刁赞这小子真是损透了。 此时刁赞的功力已高得骇人,轻轻在何映“百会穴”上一按,就吸尽了他的内气,气了命亡,何映一生就这么结束了。刁赞怕院内的人传出他杀害他们的消息,便把全院的人都杀了灭口。 刁赞与爹一样冷酷无情,杀人如砍瓜切莱,一点都不手软。他获得了奇绝的毒功,也好比一个乞儿转眼间成了富翁,那神气劲儿就别提了。 他出了小院,来到街上,挺胸腆肚走了一圈,来到一家铺店。他左右打了一阵,吆五喝六耍了一阵威风,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忽儿两个人影从他身边问过,转脸一瞅,竟是月娘、柳妙云。他顿时大喜,上次没有得手,让两只肥鸭飞了,这次看你们往哪儿跑? 他不由心中狂喜,尾随其后轻轻跟了上去。 月娘、柳妙云是何等的厉害,她们离开玉官后功力只稍微退了一点,没有大变化。她们发现了刁赞,不再接她们原想走的路行,向左一拐,进了一条胡同,她们要教训一下刁赞。 来到无人处,月娘斥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刁赞笑道:“两位姑娘身上有股香味,我好喜欢闻,于是……” 柳妙云喝道;“淫贼住口:想占姑奶奶的便宜瞎了你的狗眼!” 刁赞“哈哈”大笑。 “占你们的便宜,又能怎的?还是乖乖地听话吧。” 柳妙云气怒攻心,玉掌一扬,倏起片片掌影,使出叉花式,击向刁赞的百会穴、膻中穴、丹田穴三处。柳妙云的掌法奇绝,来势极快,可刁赞也一点不慢,他反手一拨,左掌外推,趁柳妙云后退之际,他乘风而上,如影随形,在柳妙云的香腮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怎么样,你躲不开吧。” 柳妙云怒极,身形急旋,顿时人影全无,刁赞吃了一惊,好个妞儿,学会了隐藏术,那也跑不了你。刁赞脚下用力,身如旋转的烟花飞升而上,在空中一个急调头,成了侧卧式双掌发功,又使出他的毒功。 本来,他的毒功其毒之烈天下无双,但刁赞已练到收发由心的境界,所以只发出极轻微的毒,不然那毒沾上人体,肌肉僵立即化成了血水,什么也留不下。 柳妙云虽能使隐形术,可要战胜对方非现身不可,她不知刁赞毒功的厉害、刚要出指点向他的命门穴。忽觉一阵眩晕,顿时落地软倒地上。 刁赞哈哈大笑:“不是对手别充强,到头来还得陪我入洞房。”。 月娘见习赞的武功比以前不知高了多少倍,知道战下去与已无益,抱起柳妙云,转身飞离。她的轻功高绝,速度极快,而且又时隐时现,满以为完全可以甩掉刁赞;谁知一停,刁赞便站在她的眼前,如鬼魂附体一般,月娘不由一阵头皮发紧,没了主意,今日的形势危也,弄不好要命丧黄泉。 她很牙一咬,横眉倒竖,身形向前一欺,侧身劈出一掌,空中传出轻微的响声,可见内气之强劲。刁赞冷冷一笑,右手向怀中一搂,轻轻微兜,猛然向外推出,“啪”地一声闷响,月娘裙乱钗飞,踉踉跄跄退出五六步远。她脸色惨白,内脏受到极大的震荡,这使她惊骇欲绝。 刁赞笑道:“只要你们两个与我成就好事,我绝不为难你们,我一向是怜香惜玉的。” 月娘斥责说:“你休想,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刁赞故作可惜地说:“大好年华丢弃了不去享受天伦之乐,多么令人悲伤,人一死,便是他日黄花成泥尘,永无天日,那可是无边的黑暗啊,荒草凄凄尚渴望春天,你们没领略一下人间风光岂不白到人间走了一趟。” “闭上你的臭嘴!”月娘道:“我们本是一花絮,洁来还洁去,岂容你这下贱贼子玷污?!” 刁赞这次火了,他这小子的忍性终有限度,他“嘿嘿”几声尖笑说:“天到此时由不了你,一切还得我安排,小妞儿,你别自命不凡,还是得由我摆布。” 月娘冷“哼”一声,”正要嚼舌自尽,忽觉身子一软,什么力量也没有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刁赞哈哈一阵大笑,夹起她们飞离而去。 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销魂。 ****** 李志心久不见月娘她们回来,便从客栈里出来,寻找她们。 他自从和她们从玉宫出来就没有分手,彼此相处长了,暗丢情愫。他觉得月娘柳妙云合成一个人才是完美的,可他又不能打娶两个人的主意,精力便花在月娘身上。 月娘对他也颇有意思,两人后来眼去,秋波飞洒,也大有奇趣。今天,两人说出去走走,久不口店,他便不放心了,按说,以她们的武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他还是怕有万一。他溜了一阵,不见她们的踪影,证实了他的感觉不谬,他的心乱了。 少男在情感面前是极易发昏的。爱是一把刀子,它有锋利的刃。 李志心在大街上又快速地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飞身出了房屋密集的大镇,来到旷野,极目四处,仍然没看见什么,空荡荡的…… 他像疯了似的又回到客栈,可什么也没有,等着他的是锥心泣血的痛苦。他第一次领略了担心恋人的安危是多么不幸的事,有力无处使,有怨无处泄,心里之狂乱,到了要自杀的程度。 他想离去,到四处找寻,又怕她们回来找不到他,两头扑了空,他内心矛盾之极,可又毫无办法。他想叫,他想哭,可又什么也做不出。他的教养,他的荣辱感,使他不能做出太过分的事。 残阳消尽最后的光芒。李志心再也坐不住了,黑夜对她们,对他,意味着什么,不用别人说,也是十分明了的事。他终于按捺不住冲出了客栈,奔向茫茫的黑暗里。 东奔西走,溜街穿巷,狂了似地寻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她们,李志心有些失望了。他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她们是不会出事的,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来不及告诉我就走了,可这并不能抑制住内心惧怕,他总觉有种不祥的阴影靠近了他。无奈何,他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漫无目的的来到荒草滩上,见三个人向他走来,竟是胡玉飞、天门二侠他们。李志心上前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两个姑娘吗?” 胡玉飞说:“我们也正在找两位姑娘。” 李志心一怔,问:“你们找谁?” 胡玉飞笑道:“我们找叶凤、肖妮她们。” 李志心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胡玉飞说:“你也别急,暂时分开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志心道:“你不懂我的心情。” 胡玉飞说:“我们的处境相似,应该说内心的感受是相差不大的,怎能说不理解你的焦急忧虑呢?” 李志心看了他一会儿,呆呆发愣。 胡玉飞道:“她们的武功若与你相当,那就更不会出事了。如果真出了事,那也是遇上了极强的人物,你纵去了也未必管用啊!” 李志心冷漠无语。是的,她们一定遇上了可怕的强敌,不然绝不会出事的,可世上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人呢?难道还有比玉门的武学更高深的?李志心实在想不明白,太令人焦心了。 胡玉飞道:“我们不如一同走走,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李志心没说什么,便和他们一道向西走去。 胡玉飞心里时常惦记着叶凤,有时也难以忍耐,可他无办法改变现实,只好慢慢等,切切地盼。 他们来到三岔路口,忽见一群马奔驰而来,这群没有鞍套的野马跑到他们近前,猛然拐向东北方向。 胡玉飞道:“这群马好怪,怎么怕我们呢?没有人放牧它们何以有种受人控制的迹象?” 于月说:“这会不会是江湖中曾传说的心马群?” 卫天风道:“极可能。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胡玉飞说:“‘心马群’就那么可怕吗?” 于月道:“确是很可怕。据说不管什么高手,若被野马围住,都会难逃劫数,神思不清,与马无异,受人驱使。” 李志心冷然道:“那纯粹是胡说,马能起什么作用,全是人在背后捣鬼。” 于月说:“你不可小看马,马也有几分灵气,那几分灵气就可扰乱人神思。” 李志心沉默无语。 他们正在议论,那群马又跑了回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停下不走了,与人对峙着。突然,一声马嘶,声音仿佛从马口里发出来:“你们还呆着干什么快与群马舞。” 李志心这下惊了一跳,好厉害,这怎么与玉门的武功极其相似,难道他们是达到了相同的境界了? 胡玉飞说:“这里面透着古怪,我们还是退几步吧。” 他此时已不想招惹是非了。他们刚欲离去,那声音又说:“你们只要与我合作,我保证不伤你们,否则,嘿嘿……别怪老夫不客气。” 胡玉飞猛觉身上有种寒气,他一抖,叫道:“你少要装神弄鬼,我们并不怕你。” “嘿嘿……”那声音再次传来:“你们还没体验过‘群马舞’的滋味,待会儿你们就会与我合作了。” 极尖厉的鸣叫一过,群马顿时把他们围起来,一部分按顺时针旋转,一部分按逆时针飞转。马群疯狂地跑成圆圈,有条不紊,把胡玉飞等人转得晕头转向。 于月说:“大事不妙,我们要想法冲出马群。” 他的话刚落,马圈顿时扩大。李志心纵身欲跳,忽觉身体不适,抬不动腿了。胡玉飞惊叫起来:“我的手呢?”手明明长在他身上,可他感不到它的存在了。于月,卫天风也丧魂落魄,他们也有不同程度的失重、失觉感。 “哈哈……” 一阵得意地狂笑,马群顿时向北奔驰。说也奇怪,刚才他们还不能自由活动,此时却像被一股风吹着似的随马群而去。 ****** 李贵举回到家里,见众人都在忙着奔丧,便问根由,才知儿子李全章死了,被人吸干功力而死,死相惨不忍睹。他明白,定是习鹏所为。他心里很是痛苦,老年丧子是人生一大灾难,看来李家的香火从此要烟消云散了。 李贵举失踪多年,料理丧事的又大都是年轻人,所以没有人认识他,也就懒得打招呼了。 李贵举并不怪怨,这不是年轻人的过错。 这时,李全章夫人从里屋出来,见是公爹,跪下便哭,凄凉悲鸣,使人心颤。人们好生劝说,夫人才止住哭声。她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公爹,颤声说:“爹爹,你要给孩儿报仇雪恨呀!” 李贵举点点头,算是答应。他本想把孙儿李志心被困“玉宫”的事告诉儿妻,但又怕引起过度悲伤,也就没有说。 “你孙儿也被他们抓去了。” 李贵举警觉,心儿被“玉宫”禁锢,她们知道了?下意识地,他问:“谁干的?” “三幻庄的人。” “啊,三幻庄。”李贵举听到“三幻庄”,心里一惊,心儿明明困在“玉宫”,为甚又被抓到“三幻庄”?难道“玉宫”有了新主人,或是发生了变故?!不然,心儿是绝难逃出的。便问:“怎么会被‘三幻庄’抓去呢?” 儿媳哭哭泣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李贵举听个明白。同时,他也记住了“玉宫”的新主人:邱少清。 李贵举对众人道:“你们不要担惊受怕,我会把心儿救出来的。” 说完,一闪而没。 众人乍舌不已。 ****** 天黑,刮着凄厉的大风。 四周是阴森的空气,令人毛骨悚然。 李贵举老远就看见“三幻庄”门前的三盏灯笼,分三角呈鼎足之势高悬空中,在风声中摇摆不定,闪着昏黄的光,就似已近垂暮之年的老人。 待李贵举到了“三幻庄”近前,三盏灯突然旋转起来,无人牵动,怎会游走呢? 李贵举感到纳闷,凝目细看,才看清有三个幻影用一根细细的线挑着,借着黑夜的掩护,游走不定,外人很难分辨。所以,邱少清第一次见到时,以为撞上了鬼。 李贵举想:要进“三幻庄”,看来只有先闯“三灯阵”。 三盏灯分三个方向慢慢向李贵举靠拢,看阵式是想合击他。李贵举轻轻一笑,故意想显露一手,待三盏灯图到近前,一施“遣地术”,人不见了。三盏灯一滞,随即现出三个人来,正是“常氏”三兄弟。 三个凑在一起,叽咕开了:“老头明明被我们围住,怎不见了?” “难道他会飞上天、钻下地?!” 老大常宝一拍脑袋,惊恐道:“遁地术。” 三兄弟异口同声地惊呼:“啊,李贵举老小子又活了。” 李贵举避开“常氏三兄弟”进了“三幻庄”内,正踌躇去那里找庄主江尊堂,蓦地,“嗖嗖”,几道人影飘然而至,“唰唰”排成一溜人墙,把他围在中央。 李贵举一瞧,惊呆了,领头的正是李家独苗孙儿李志心。站在他两旁的赫然是胡玉飞与天门二侠。 他张开两臂欲过去拥抱孙儿,谁知,李志心毫不理睬,傻呆呆地站在那里,视他如陌生人。 李贵举知孙儿已经被药物迷失心智,以致连亲人也不相认。该怎么办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对,先擒江尊堂,再要解药不迟。 李贵举想到这儿,凝聚功力,提身飞升,欲掠过人墙。哪知,李志心等一溜人如影相随,也紧跟飞升,似铁桶一般紧紧套住他。李贵举见势不妙,连忙下跌,落地时人眨眼不见。 李志心吃了龙参,身负千年功力,加之自己又是“天宗靥”门的传人,当然能识破李贵举的“适地术”。于是,他把全部功力运转到右脚上,一个疾射,向李贵举匿身处踏去。李贵举骇然,欲挥掌斜切,又心存忌讳,恐伤了孙儿,只好现身腾射,纵出合击圈。待他正要落地,突地,身旁一道人影乍然而现,其势若奔雷,舞掌砍向李贵举左肋。李贵举悚然,想躲已是不及,只好挥掌下切。来人毫不惧避,手腕上翻,势在硬对一掌。 李贵举讥讽一笑,心想:小子,你给我对掌可真是螳螂挡臂,自取灭亡。” 是以,他也不撤招换式,凝聚九成功力,掌依势迎上。 “轰”地两掌交实,一声大响,两个人各飞出五六丈远,四周的房屋也震得塌去半边。 李志心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其实,李贵举与来人江俊生功力在伯仲之间,但李贵举未用全力,江俊生却倾其全部功力,志在必胜,故而,才招致李贵举的失败。 这正违背了兵书所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贵举受此一击,口中血箭激射,内脏受伤不轻。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强大的功力。看来,真是老不中用了。 江俊生体内亦五脏挪位,气血翻腾,遍身瘫软,跪在墙角站不起来。 ****** 清惠道姑面对群山感慨万千,一望无垠的碧野,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欢乐。 崔南飞说:“再向南走,有一眼秀泉,洁净照人,可谓山川之清奇,道姑愿去否?” 清惠道姑点点头道:“看看也可。” 他们刚走到山脚下,一道人影突地向他们飞扑过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忙乱中,崔南飞与清惠道站同时出手,四掌拥出如潮的劲浪盖向那人影。对方被他俩的内力阻止,一闪跃到旁边。 崔南飞惊道:“是太白上神,你为何向我们出手?” 大白上神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要惩治过徒,与你们何干?” 清惠道姑说:“谁是你的弟子?” 太白上神一指叶凤、肖妮说:“就是她们两个不知尊师重道的东西。” 清惠这姑瞪大了眼睛,笑道:“你认错人了,她俩是我的师妹,怎会是你的弟子呢?” 太白上神叫道:“你胡说,她俩明明是我的那两个不孝之徒!” 崔南飞笑说:“太白老儿,你是否神昏眼花,她们怎会与你有瓜葛呢?” 太白上神“嘿嘿”笑起来。 他的神智全乱了。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月娘与柳妙云冒犯了他,又使他失去做师的尊颜,他恨极了她们,可又无可奈何。两人逃离后,他砸桌子摔椅子,指天骂地。发泄了一阵私愤。心里稍为平静了,他便出来走动。 山风习习,清泉幽幽,他被眼前的好景好色所迷,就坐下练起功来。按说,向他这样的高手纵是狂怒一时,稍静片刻即可行动,不会出现难以入静之事。可他盘坐好后怎么电不能忘记刚才的那一幕,越想越气,怒不可遏时,举掌击向旁边的大石。就在这当儿,他忽觉脑中一响,如山洪崩发一般,他眼前一片模糊,一颗心沉进深渊。他在瞬时之间知道自己因狂怒气乱,走火入魔了。立刻他就失去了刚才的自己,脑中混沌不开,什么也分清了,两眼流下串串老泪。是悔是恨他也不知道了。但有一个念头却还占据着他的心灵,那就是时刻不忘惩罚两个逆徒。 崔南飞见太白上神成这般模样,不住地摇头、叹息。 叶凤说:“上神前辈,我们不是你的弟子,你到别处找吧。” 太白上神傻笑了两声,忽地伸手便抓,一把扣住叶凤的手腕,哈哈大笑:“看你还往哪里跑,我们再比试武功。” 叶凤因一时之忽,落入太白上神之手,花容失色,后悔不及。 太白上神狠一用力,叶凤一声惨叫疼晕过去。 太白上神哈哈狂笑:“还是你不行,连我一捏都受不了,告诉你,这是为师没传你的分筋错骨之法。哈哈……” 肖妮大急,她深替叶凤的安危担心—— 第十九章 群马奇舞 太虚双影 崔南飞冲清惠道姑一点头,两人如怪鸟行空,飞扑过去。崔南飞一招“老君炼丹”击太白上神的太阳穴,清惠道姑使出“麻姑献桃”的手法点向他的“膻中穴”。两人出其不意齐攻太白上神,其势又猛,确实够太白上神应付的,他万不得已,只好放弃叶风迎敌。崔南飞与清惠道站都是击打的他的死穴,若一处被击中,立刻便死,一点余地也没有,所以他不敢怠慢。 叶凤被扔到一旁。肖妮连忙抢上前把她扶起。她的手腕被太白上人捏得黑紫,印于极明显。 大白上神一式“青龙摆尾”,脚踢清惠道姑,拳打崔南飞。别看他神智不清,功力却未减分毫,掌过处,劲风割肤,威力不小。他们两人斜身一跃,躲到一旁。清惠道姑志在救叶凤,并没有想与太白上神决一高低,故而不再出气。太白上神却不甘心,他要除去两个过徒,岂能容别人干扰?他两腿弯曲,猛然蹬地,旋转着身子飞升而上,在空中一个翻侧,双手抓向肖妮与叶凤。这是他的绝学“乾坤翻转”,其势锐不可挡,清惠道姑与崔南飞不敢硬接,他们使出国魏救赵之法,攻其必所救,太自上神见崔南飞踢出“王阳腿”击他裆部,身如虾向下一蜷,腰突扭,闪电般改变方向袭击崔南飞。他的速度实在快极无比,崔南飞只好使出“云里滚”绝技外翻。但仍然晚了一点,被太白上神击中左助部,崔南飞猛吐一口鲜血,清惠道姑不敢稍停。使出她从不用的“美女投怀”,用肘去撞太白上神的心窝。她的这一招快而疾,太白上神反应迟缓了一点,被她顶中下巴,他大叫一声,翻倒地上。两眼金星乱飞,头晕目眩。 叶凤、肖妮双剑挽起小花,急刺他的要穴。太白上神的武功虽然颇高,但也被这种快节奏的打法弄得手忙脚乱,不得不使出最笨的驴打滚躲过少女的长剑。 崔南飞被太白上神击伤,虽然伤势不重,可激起他满腔的怒火,伸手掏三枚月牙形的铁链甩了出去。这是他的独门暗器,名曰“月牙刀”,锋利异常。三枚月牙刀划起三道光射向太白上神。此时,他刚避开叶凤她俩的剑,还没缓气,哪里有太多的能力闪躲从三个方向射来的暗器呢?但他又不能能等让暗器射中,只好左脚踏地,腾身向上弹起。但是,他刚飞离地面三尺,便被两枚月牙刀击中,肩头和腰部鲜血淋漓。太白上神如犯怒的雄狮,在地面上一滚,如鹰扑兔般击向崔南飞。他忘记了疼痛,也不顾伤势,非要置崔南飞于死地不可。然而,事实绝非谎话比拟,中了月牙刀的部位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攻击力道。清惠道姑飘然间进,一掌直指大自上神的面门,意在牵制他的注意力。太白上神在重重困难面前再也无法游刃有余地活动,向左一歪,双掌劈向清惠道姑。而这时,叶风与肖妮的剑又从两侧刺到,太白上神别无选择的余地,只好“狮子滚绣球”窜到一旁。他连连不能得手,心火更盛,而受伤的地方也愈来愈痛。他越是想大展神威,身体就越与他过不去。他两眼喷火,却只能损自己。 崔南飞服下自己带的伤药,深深地长吸了几口气,说:“道姑,我们不要与他争斗,一个半疯的人还有什么大作为呢?” 清惠道站后退一步,正要招呼叶凤他俩离去,忽听一声尖笑:“几个人斗疯子实在有趣,为何不斗下去呢?” 他们一怔,“混元八极功”云先生如幽灵似的冒出来,他说话阴阳怪气,又傲然无比。 崔南飞笑道:“原来是云先生,你也想和太白老儿分个高低?” 云先生点头说:“的确很想。” 他两手突然齐出,指如钢钩,上下相互招应,啄向崔南飞的太阳、期门两穴。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双鸟争食”。 云先生的手臂劲力通达,迅快如风,崔南飞料不到他会突然下手,没有准备,慌忙中一式“阎王抖袍”双掌旋而外投,同时疾推。云先生的功夫比崔南飞高不了多少,要一招得手也不易,他厉啸一声,纵身而起,在空中猛然摆腿,使出“倒踢昆仑”奇技。叶凤见崔南飞势危,娇斥一声,纵剑刺去,肖妮更精,反手一掷,长剑脱手而去,意是“羿射九日”。光芒一闪到了云先生面前。这两个少女的巧妙攻击使他大为困惑,没有好办法,只有提腿斜身向外摆动。这样一来,他就处于完全挨打的局面了。 清惠道站见有机可乘,随手发出三枚银针,射向云先生要穴。她们的配合算不上天衣无缝,但对云先生来说,应付不易,每处危险都可能要他的命,万般无奈,只好急使“千斤坠”下跌。他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办法,对敌确是够笨的,可他实在想不出高明的招儿。不管他愿望如何,要想躲过三人的全部袭击安然无恙是不可能的。他避开了叶凤、肖妮的剑,他认为这两人危险最大,却“招待”了清惠道始的针,腿肚上的肉和左助被射中。 他在地上一滚,拔出射中身体的两根银针,随手甩向叶凤、肖妮,并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两个少女对敌经验不丰,见对方袭击,急忙用剑一拔,却扑了空,稍一迟疑,两人各挨上一枚,好在射中的不是要害,对她们影响不大。 太白上神在一旁见云先生如此狼狈,哈哈笑起来,他原是可以帮助云先生的,可他却不那么于,见别人与他一样,心里舒坦。 云先生知道他半疯半癫,当然不能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帮助。他正要再次发招,身后却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却没有发现。 清惠道姑一怔,那人一指点中云先生的“命门穴”,一股热流涌进他的身体。他大叫一声,向前便倒。 崔南飞惊道:“阳子君。” 那人哈哈笑道:“正是老夫。” 清惠道始说:“不知道见何处来?” 申秀说:“我就在此修行,几十年了。” 太白上神见云先生被制,猛然发招劈向申秀。他这一手突然袭击还起点作用,左掌扫中清惠道姑的肩头。申秀右掌向怀中一搂,划了半个孤形,猛然推出。他的功夫是走的阳刚之路,内力涌出,如热水激流,能把人烫毁。太白上神挥掌迎上,“啪”的一声,太白上神跟跄后退,而申秀却稳如泰山。太白上神被申秀的内力灼伤,气得咆哮如雷,双掌舞起,攻向申秀。忽然,一道光影飞至,竟是一颗玉白的珠子射向太白上神。他想躲已是不及,闷哼一声,珠子穿透他的胸膛,鲜血狂溅。 申秀愕然,忽见三个人站在了他面前。待他看清来人,脸色大变。来人竟是“太虚宫” 宫主司马青与“太虚双影”许一、周五。崔南飞员没见过司马青,可根据传说中的形象,他也能猜出来。他和申秀一样心头狂跳。司马青的武功高到了极点,他们自付是万不及一的。 当然,他们这样想与传说把司马青神化有关,他们纵不是司马青的对手,也不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三筹而已。 要知道,武学越是到了高级境界,一筹便是一个天地,大不相同。 清惠道姑也感到了气氛不对,这三个人来头不小。 司马青干咳了一声,阴笑道:“你们几个小辈无事在此打斗,不如跟我到太虚宫去干点正事,免得横生意外。” 云先生在地上叫道:“前辈救我。” 司马青轻轻一挥手,一股幽蓝之气射去,云先生立时站了起来。 他冲司马青施了一礼,说:“多谢前辈相救。” 司马青“嗯”了一声。云先生说:“晚辈尚有事,就此别过。” 他刚要转身,司马青两眼射出凌厉的光芒,云先生一抖,好厉害的阴力,连目光也如刀子似的,刺得人肤冷。 司马青说:“小子,老夫救你难道是为了你一声谢么?” 云先生忙说:“前辈息怒,晚辈在刁教主处听差,不敢有所怠慢。” “放肆!”司马青气很地说,“刁鹏算什么东西,你敢拿他来压老夫?” 云先生忙说:“晚辈纵有三个胆也不敢如此,请前辈别误会。” 司马青“哼”了一声说;“谅你小子也不敢小瞧老夫!你们几个人,都统统随老夫入宫,做我的奴隶也比在外面胡间强,那样,你们老死也不会有什么长进。” 叶凤“哼”了几声,说:“我们不要做谁的奴隶,我们就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 司马青手一挥,光影一闪,没见他如何动,叶凤便被打倒在地,脸颊上泛起几道红印。 她爬起来,倔犟地说:“我们就是不去,看你能如何?” 许一在旁边笑道:“主人,让我来教训她一下。” 司马青点头。许一双掌合十,小声念祷起来。叶凤忽觉千虫万蚁撕咬她的脑子,顿时摔倒在地。滚动起来,那痛苦实在难以形容,片刻,她便大叫:“我去……,我去……” 许一微微一笑,退到一旁。 司马青对初战告捷甚为满意。 叶凤本是刚烈之人,她所以屈服,并不是软骨头,实在与不能自控有很大关系。 司马青笑道:“你们看见没有,与我顶撞是没有好下场的,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云先生说:“前辈,我实在有急事要回禀习教主,您就放我走吧,我们两家不是互相合作了吗?” 司马青冷冷地说:“刁鹏还不配与老夫平起平坐,你不要再动什么心眼了,对你来说,顺从是最大的福音。” 云先生冷冷地道:“人若言而无信,翻手为雨,覆掌为云,那还在江湖上称什么雄呢?” 司马青“嘿嘿”一阵冷笑,说:“你是不服气老夫是不是?那好办,只要让你闭上嘴,你就心平气和了。” 司马青右掌忽抬,抖动三下,一股大力压向云先生。他的这种内劲与别人的不同,是真正的“太虚之气”,你是运功抵抗,它便以十倍于你的刚坚摧毁你,你若顺应它不作对抗,它又会把你压烂,总之,你怎么做都不合适。云先生想急身后退,那怎么成呢?他还没来及门跃,元穷的大劲已把他粉碎了,霎时间,他成了血人,惨不忍睹。 司马青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哪个不从,下场一样。” 申秀心火狂燃,他逍遥一辈子,临到暮年怎会甘心成为别人的奴隶呢?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正是为的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 他瞅准机会,把自己的半生“元刚”聚到右掌上,一声呼喝,闪电般劈向司马青,一团红艳艳的火球喷过去。 司马青的功夫实是达到了“动静合一”的境界,轻轻一摆,如青天上的白云般飘离,申秀逼出的乾元丹火没有能伤他分毫。他冷然一笑,斜掌砍去,一道紫幽的劲气把中秀分为两段,血而进洒。一代高手,就这么交待了性命。 崔南飞与清惠道姑见难以善了,趁司马青劈击申秀的空儿,两人联手发难,四掌吐出如潮的劲气,压向司马青。他们以为纵不能伤了他,也要让他手忙脚乱。哪知司马青左掌反摆向外旋着劲儿极其自然地扫动了一下,海不扬波,风不吐尘,看不出有什么威势,而他们两人却如纸片几般飞了起来。 叶风与肖妮欲救他们,被许一、周五截住。 崔南飞与清惠道姑仿佛被漩涡的激流缠住,一点也使不出力。司马青扭头转身,右手五指连点,发出几缕指气,两人惨叫连声,血流如注,摔倒地下。司马青指气穿过的地方都是要害部位,他们二人是活不成了。 叶凤扑过去,伏在清惠道姑身上流下哀伤的泪水。 肖妮也奔过去,泣不成声。 清惠道姑脸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要记住……我们峨嵋派是没有软骨头的。” 两少女含泪点头。 一旁的崔南飞动了一下,想站起来,没能够成功,痉孪地伸手指指司马育,气绝身亡。 清惠道姑也几乎在同时古恨而去。 司马青嘿嘿笑道:“没有软骨头?真是醉死不认酒钱,骨头若硬何至于死呢?” 叶凤道:“我们的武功虽不及你,却未必屈服。” 司马青哈哈大笑起来:“那是我不想让你屈膝,否则的话,钢铁也要低头。” 肖妮说:“休说大话。” 司马青笑嘿嘿地说:“你们不怕死,不怕受罪,你们怕不怕我把你们嫁给动物?” 他的这句话立刻把两个少女吓傻了。如果真是那样,纵有不息长江水也洗不尽耻辱,宁可不入天堂,也不愿受此残害。 司马青见她们娇躯抖颤,更加得意地笑道:“若是受不了自寻死路也是怕的表现,想想吧,你们能坚持住吗?” 两个人不敢再反驳了,那是她们不愿做的事。 司马青说;“你们既然同意了就乖乖跟我走吧。” 肖妮欲言又止。她实在不愿跟他们走,可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一是妥协。可自尽岂不也是逃避吗? 司马青从怀里摸出点什么东西,一掌击去,粉红色的粉雾笼罩了死去的人们。 霎时间,尸体全都变成水渗进土里去了。 许一上前抓住她俩,一手扯一个,随着司马青而去。 ****** 刁鹏在黑夜里走了一阵,回到护清教,他出去十几日,没有告诉任何人,怕教内的事无人过问乱了套。 他一回到护清教,立即召集手下人商讨扩张势力的事,可出乎他的意料,手下人都不那么热情,他不由勃然大怒。 仔细一想,这里定有原因。他让小头目们离去,留下护清教的骨干力量。 他在桌边走了一圈,问柳玉龙:“我的计划不周全吗?” 柳玉龙摇头道:“非也。你走之后,三幻庄来人说,今后我们的重大行动,一切要听命于他们,否则便不客气。” 刁鹏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泼口大骂:“放他奶奶的屁!我护情教岂能受人控制?” 但他一想到江俊生那神圣的功力便不言语了。自己的功夫虽然高得不可思议,但能否是江俊生的对手还未可意料,不行,我还要再增功力,他眼珠一转,扫了一眼众人说:“我外出带回一种奇药,你们见识一下。” 他们不知刁鹏的用心,凑上前去细看,片刻,众人便觉不妙,等他们发觉时可什么都晚了。 一个个都昏睡过去,刁鹏把他们摆好,“嘿嘿”一阵干笑,然后便吸收他们的内力,二十多个高手的毕生修为转眼间进入他的身体,而他们却都走上了黄泉路。此时,刁回也不管什么敌我,只要对他有用的东西一律兼收不愈。他把众人的尸体拖到护清教的地道里,合上石门。 就这样,柳玉龙、钱明、冷丁等大批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护清教的教徒们深感莫名其妙。 刁鹏在护清教内静修了几天,忽地有人报:“禀教主,‘太极仙翁’白不败等人前来拜会。” 刁鹏一怔,随机大笑道:“妙极,真是天助我也。快快请他们进来。” 时辰不大,白不败、胡耳等人走了进来。 这些都是昔日江湖的大高手,刁鹏见了他们,几乎要行吟高歌,仿佛饿极的人见了香香喷喷的熟肉,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他笑逐颜开,格外热情。 张子开说:“刁教主如此客气,让我们疑云顿消。” 刁鹏笑道:“那是,我最喜欢与天下英雄对谈,各位都是高人,都能帮我的大忙。” 石七说:“教主客气了。江湖上出现了个邱少清,武功高不可测,教主可有对付之法?” 刁鹏胸有成竹地说:“在刁某眼里,他不过是个小角色,容易对付得很。” 胡耳道:“刁教主不可轻敌,邱少清的手段实在奇高,要群策群力方可有胜之希望。” 刁鹏不以为然地说:“你太看起他了,实则没有什么,刁某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拾了他。” 刁鹏并不是在信口胡诌,他是根据自己目前的情况作出的判断。 王万和慢声细气地说:“刁教主可否露两手武功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刁鹏微笑道:“好说,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当世奇绝之学。” 他把手中的茶杯往空中一抛,右手指轻轻一弹,顿时银花迸溅,茶杯粉碎成未。他左手在头顶划了半个弧形,一束幽蓝的内劲把粉未旋动起来,转眼间,那破碎的茶杯又恢复原来的形状,分毫没有损失。 众人大惊失色。这却是够玄奇的。 白不败道:“刁教主的这手功夫可是道家的上乘武学‘大能聚形’神功?” 刁鹏笑道:“仙翁倒有几分眼力,竟能猜出是什么功夫。” 胡耳道:“纵有奇技,也未必是邱少清的对手呀!你打人家,难道人家就等你打不成? 这里面还要有个运用的问题。” 张子开说:“刁教主这手功夫确实神奇,不知有什么方面的妙用?” 刁鹏道:“可使人心魂分离,人我不分,倘若如此,一个小小的邱少清还有何难对付的?” 一直未出声的铁雄忽道:“你们不要把问题看得太易,我与邱少清交手时感到他有种极可怕的力量。我觉得那是不可战胜的象征。我们还是商议个万全之策才是。” 刁鹏一语双关地说:“你们以后全听我的,一切由我去应付,根本不用你们费心了。” 胡耳说:“教主有如此气概,令人钦佩,我们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刁鹏哈哈大笑起来。这几个愚蠢的驴子死到临头还未觉呢?刁鹏不愿再与他们谈下去,便又开始了他的行动。 白不败等人不是没有经验,但事出非常,他们也料不到,都知联合力量大,谁知刁鹏会打他们的主意!这太出乎常规了。 刁鹏把药儿拿出,他们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都着了道儿。 刁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上门的兔子他怎能不要呢?刁鹏故技重施,轻而易举地吸尽了他们的精气。白不败、张子开等绝世高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丧失了生命。 刁鹏像打足了气的皮球,脑子里充满了冒险意识;他在打下一个人的主意,目标早已选择好了。 他把教里的二流高手叫到面前,说:“为了江湖大业,我要出去一趟,少教主又没在教内,你们要精诚团结,不要惹事生非。” 众人齐声遵命。 天色暗了下来,他收拾停当,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把行动的全过程细想了一遍,纵身投入黑夜之中,若是顺利,马到成功。 刁鹏风驰电掣急行了一阵,来到一个高坡前,向东北方一看,见三幻庄里一片漆黑,什么声音也没有,他的眼睛之锐非常人可比,庄外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依计行事。他深吸了一口气,长啸三声,震荡四野,传之悠远。 他不知道江俊生是否在庄里,直接与之决战毫无趣味,他要采用新奇的报复办法来打击江俊生,这样他才感到快意,解恨。 他的声音响过有片刻,在三幻庄里升起了三盏灯笼,飘飘摆摆向刁鹏靠来。 刁鹏心里暗喜,这三个该死的东西,总算出来了,与我估计的差不多。 刁鹏是知道这三盏灯笼的来历的,它们所以在空中飘荡,是由三个高手控制的。这三人是三幻庄的干将,功力高极。江湖曾称他们是“要命三常”,老大常宝,老二常文,老三常风。这三兄弟在三幻庄可是红人,权力仅次于江家爷俩,邱少清上次失掉光明就是受了他们的暗算。 刁鹏隐身一块石后,仔细观察常氏兄弟的身形,在他眼里,常氏兄弟如三点鬼火,不甚清楚。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刁鹏惊然一惊,“心马群”。这些言生怎么会在夜间出没?他马上明白了这群神奇的马是由江尊堂喂养的了。好个老杂毛,倒是挺能隐瞒的,连我堂堂的护清教主都不知内幕。 江尊堂,你也只能再使用它们最后一次了,碰上了我,活该你倒霉。与我较量,天下有谁胜了? 他一边想,一边暗思对策,狂野的马越发近了,刁鹏终于想出了办法。他腾身飞起,直奔西北角的一盏灯笼。 刁鹏此时身具近万年的功力,身在空中“以意护形”,平常人根本看不见,他自忖常氏兄弟也无有瞧见他的神通。他急如惊电,一闪而至。 常宝忽觉身边有劲风袭体,刚要拧腰弹跳,刁鹏的右手“劳宫穴”一下接到他的头顶“百会处”。极大的引力使他不由自主地踞起了脚尖。内力如江河般外泻,转眼间,常宝软成了一张皮,他感到了死的威胁。 刁鹏把灯笼接过拎起常宝向另两人靠去。 常文、常风觉得奇怪,正纳闷,刁鹏已到了他俩身边,把常宝向地上一扔,笑道:“两位,我捉了条死狗,赏给你们做下酒菜吧。” 常文大怒,泼口骂道:“刁鹏,你胆子不小,竟敢与三幻庄作对,你有什么能耐快使出来吧!大爷要教训一下你。” 刁鹏哈哈大笑道:“常氏三狗,真不愧是三幻庄的看家狗,不过,若是小狗吠日,那威力就太渺小了。” 常文恨极,一招“鱼跃龙门”电射刁鹏,他五指成爪,如钢钧无异。但刁鹏已远非昔日之人,他吸收别人的内力,包括他哥的内力,早已超凡入神了,常文想一招把刁鹏抓烂,自然难以得逞。 刁鹏向后一摇,看似并未间跃,却升到常文的头上,右脚“涌泉穴”正好踏在常文的头顶“百会穴”上,他的内力立刻疾如风云地从头顶外泄,常文脸色死灰。刁鹏和常文在空中飞旋了一个大圆圈,常文掉到地上。 刁鹏嘿嘿地对常风笑道:“你两个哥哥都成了死狗,你还不快点追随他们而去?” 常风怒火攻心,顾不上细想两个哥的死因,两掌陡展,从他手中射出千道球光,这是他的独门暗器“群星闪烁”。 刁鹏向下一矮,整个人仿佛入了地一般,常风的暗器全打到一边去了,他再想发暗器,刁鹏忽地如巨人似地立在了他面前,这当然是常风的幻觉,可他凭此已感到末日的来临。 刁鹏伸手按在他的“膻中穴”上,他瞬间便成了山洞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常风一倒,刁鹏便万事大吉了,那些马容易对付了。他在常宝身上取出许多如古大丹丸,顿时笑起来,“无助我也”,原来这些丹丸全是极易燃的“烈火丹”。 刁鹏说:“你们三兄弟被我吸干了内力,肚皮陷下去,我实在过意不去,听说你们惩制对手喜用‘胀腹丹’,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这样也算弥补了缺憾,让你们全成气气蛤螟。” 三人一听,顿时魂飞魄散,想自杀,却全被刁鹏制住。 刁鹏向他们嘴里各自塞进一颗黑药,三个人马上惨叫起来,肚子胀成了大球,可还在不停地胀。 刁鹏在一旁欣赏了一会说:“效果不错,就是叫得不那么动人。” 这时,马群向他围过来,刁鹏纵身飞入空中,把从他们三兄弟身上搜出“烈火丹”向空中一掷,正如烟花迸溅,天女散花,全都击在马身上,顿时火光突起,马惊狂嘶,乱了阵脚,四下逃散,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欲成燎原之势。 刁鹏放声大笑:“江尊堂,看你还有什么鬼花样!” 地上的常氏兄弟此时已不成了人形,鬼哭狼嗥声一弱,噼!啪!嘭!三声,他们全如气球似的炸开了花。 刁鹏开心至极。 这一切,都被江尊堂尽收眼底,他阴狠地笑了几声,并未言语。 他回到屋内,召来他收降的人。这是一群奇异的江湖怪客,他们全是被江尊堂特殊方法培养成的杀手,只供他一人驱使。李贵举、胡玉飞、李志心,天门二快也在其中。 江尊堂说:“你们组成以方连环,成长龙阵,待敌靠近时,你们合力击之。”这些身不由己的人齐声答应。 刁鹏在暗处看到这一切,不住地冷笑:“江尊堂,你想螳臂挡车,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他正要动手,忽见东南方一道光气而来,绿的,分外明亮。他大吃一惊,不好,江俊生小儿来了。江尊堂见儿子回来,欢喜道:“我儿回来正好,看他刁鹏还能逃出我的手心?” 江俊生道:“早知该废了他,这些天来,他吸收了众多高手内力,己非同小可。” 江尊堂惊问:“难道我儿也对付不了他?” 江俊生说:“纵是刁鹏再吸一百人的功力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这小子已修成‘意乱形迷’之法,他不现身,我也不能一下找到他。” 江尊堂道:“我儿放心,刁鹏这小子绝对会找到门上来的。” 江俊生“嗯”了一声,走进屋去。 江尊堂跟在儿子后面,玉童也不离江俊生左右。 刁鹏犹豫起来,他不知江俊生的话是真是假,但他内心是极不服气的,小子吹牛,我有万年的功力,还怕你不成?但他还是迟迟不敢下手。 他思忖了一会,转身离去。我要与他们来个心战,现在他们全都精神专注,要与我决一雌雄,我偏不现身,待等他门心疲意懒之时,再突下杀手不迟。刁鹏认为这是个好法子。 山中的清气冲洗着他们的肺腑,单文生一家在深林甜泉旁过了一段安静的时光。他们不问俗事,静心修行,全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单文生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子,成了文武双全的人物。 单仁永,单仁惠的武功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轻轻的流水声伴着他们度日。 单文生在一块石上发现有人,猛转身,白胜非正对他微笑。 单文生冷冷地问:“阁下来此何意?” 白胜非说:“我是浪迹天涯的游子,走到哪里都是全凭自然,没有一点‘有为’。” 单文生脸色缓和下来,但他还是冥冥中感到,平静的生活将结束了,迎接他们的将是一种未知的生活。 他淡淡地说:“那请坐吧。” 白胜非摇摇头说:“谢谢,不用,我是路过此处,并不想在此停留。只是见你与山水静化一体,感到欣然才看了一会。” 单文生笑道:“朋友过奖,我也是初学乍练,算是初入门径。” 白胜非道:“天下万般奇学,皆重一个‘诚’字,勤学苦修,终有大成,但万不可拘于不变。任何功夫,若是长久修练,没有质变,虽然感觉良好,终是小乘,和尚道士用功也不谓不勤,有的能人大定,但他们都禁于一‘道’,不知随应变通,也没有大前程。这是我最近才悟出的,赠与道友。” 单文生连声说谢。 单文生正欲问对方姓名,忽听有人说:“妙极,这里还有个美人,正好一并带走。” 他俩一惊,转身忙看,白胜非失声叫道:“司马青。” “哈哈……不错,正是老夫。” 司马青得意地捋了一把胡子说:“你认识老夫,可见在江湖中还有些名头。” 白胜非笑道:“过奖,我哪能与你们相比呀?” 司马青笑道:“这个自然,你若有我们十分之一的本领,天下人也会吃惊的”。 白胜非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不知道司马青会这么往脸贴金。 许一见他有轻蔑之意,冷冷地问:“你不相信太虚宫的武功神奇是吗?” 白胜非摇头说:“那倒不是,我只觉得天下比我强十倍的人不是你们。” 司马青顿时瞪起眼来,斥声问:“你说是谁,看老夫不惨劈不了他?”白胜非说:“三幻庄主江尊堂你能胜过吗?” 司马青“哈哈”大笑:“老夫还没把江尊堂放在眼里,小子,你找错人了。” 白胜非稍微转身,瞥见暗处站着一人,他灵机一动说:“你纵是能胜了江尊堂,可还有一个人你是万万斗不过的。” 司马青声色俱厉地问:“谁?” “太虚幻境的武精前辈,我对他的武功钦佩之极,人称他天下第一。” 司马青更加大笑:“你小子浑蛋到家了,武精的那两下子我清楚之极,他根本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白胜非立即反驳道:“你不能对武精前辈横加污蔑,他的武学是天下武人共睹的,有口皆碑。” 司马青气极,慢慢走过去,一字一句道:“你小子不知老子的厉害,让你到阎王那里描绘去吧。” 他手猛然拾起,向空中抓去,别看抓的是空,可这是他的绝学“收形功”,厉害无比,若被击上,难逃一死。 白胜非向侧一闪,长剑闪电般而去,寒光一放,直刺司马青的咽喉,可司马青却如熟视无睹一般,并不避开,白胜非知道不妙,可躲有些来不及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身边劲风一旋,一人挥掌迎了上去,“拍”地一声脆响,司马青后退一步,来人竟是武精。他哈哈一笑:“怎么样,我不至于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吧!” 白胜非心中大喜,司马青却尴尬万分。但他马上回过神,笑道:“我们兄弟交了一掌,看来还是不分高下。” 武精道:“我喜欢听你海吹,有时我也差不多要信你的话,只是事实不是那样,这恐怕惹你不高兴的。” 司马青听武精冷嘲热讽,大为恼火,嘿嘿笑道:“我说你武功稍差也是有根据的,你别以为冤了你。” 武精点头道:“那很好,你就露两手我看看,能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司马青没言语,突然一晃,双臂分开十指张大,向武精袭去。他们是师兄弟,彼此甚为了解,纵有秘学,互相也不是毫无所闻。司马青的指爪未到,武精便突失踪影。司马青并不惊慌,向前一纵,回身反击,武精虽然跟着跑到司马青身后,也没赚什么便宜。 武精并不罢休,向上一纵,使出“鬼怪二变”手法,抖出一圈掌影,似乎要套住司马青的脖子。 许一、周五在一旁也不敢替师傅助阵,只能看着师傅与师叔相斗。 司马青急忙使出“金技吊参娃”向外斜窜。武精一招“金沙罩顶”跟着拍出,司马青“罗汉扭身”摆晃闪过。两个斗了十招,基本上是武精攻,司马青守,竟然没分出高下。 武精知道再斗下去也无什么益处,便罢手不战。 司马青笑道:“你的手段仍是没有进步,我也不想再指点你了,就这么算了吧。” 武精被司马青的死要面子弄得啼笑皆非,只好说:“你们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遇上对头,那时你吹都吹不出了。”司马青“哈哈”笑起来:“我不信天下有强过‘太虚门’的人。” 武精笑道:“令人难过的是天下有胜过我们的人。” 司马青不信地问:“谁?你怎么能灭自家威风?” 武精摇头道:“我是成天想做第一高手的人,可是不能够,桂冠早已被人摘走了。” 单仁蕙、单仁永等人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他们想与单文生一道共同对敌。单文生示意他们别动,两人便靠一颗树站定。 司马青此时已被武精的话伤了自尊心,狂叫道:“你快说,那是个什么小子,我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武精道:“他叫邱少清,武学之深难以想象,我们根本不是其对手。” “胡说。”司马青骂道:“你是个无用的笨蛋,怎能把我也拉扯上?” 武精“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反驳他。 单文生等人听说邱少清如此厉害也惊了一跳,料不到他能有如此的成就。 单文生拉了一下白胜非,白胜非明白单文生的意思,刚挪动两步,司马青喝道:“哪里去?我们师兄弟交手是你们可以看的吗?既然你们见了,至少也要割去舌头。” 白胜非说:“武精前辈,你给我们主持公道,这是不怪我们的。” 武精摇摇头说:“我们师兄相斗的事你们是不该知道的,既然撞上了,割舌头确是最轻不过了,你们还是乐听天命吧。” 白胜非等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 单文生气愤地说:“你们不愧是师兄弟,鼠蛇一窝。” 武精“嘿嘿”笑起来。 白胜非问:“为什么我们看了你们的争斗就要受此惩罚呢?” 武精道:“很简单的道理,你们见了便不神秘了,传出去岂不弱了本门的名头?为了让它仍然笼罩着神秘的气氛,我们只有如此才行。你们的生命固然可贵,但与‘太虚门’的名誉相比就微不足道了,你们也不要有什么不平和愤懑,安心地去吧。” 白胜非哈哈大笑起来:“你认为我们受你们的伤害是罪有应得了?” 武精点头:“老夫有此意。” 白胜非失望了,真没想到拍马尼也不行,看来今天要命丧荒山了。他虽然很自信自己的武学,可他还没有勇气和司马青、武精相比。而单仁永、单仁蕙都不那么妄自菲薄,他们早就不平了。 单仁永说:“我们久住深山,此处是我们的家。你们跑到这里相斗,难道还怪我们看到吗?” 司马青说:“不错,若不怪你们,何须把你们的舌头割掉?” 单仁蕙大怒,斥道:“你们真是野蛮透顶,可我们并不怕你们。” 武精笑道:“小丫厂头倒有几分惹人之处,老夫有几分喜欢你了。” 单仁蕙怒道;“你别为老不尊,辱没斯文,在我眼里,你不过一段朽木而已。” 武精上前凑了两步,笑道;“好,那就让老夫领略一下你的妙处吧。” 他哈哈又是一阵笑,单仁蕙长剑在胸前挽了一朵花,分心便刺,武精把她轻蔑到了极点,身子向前一滑,伸手就抓。单仁蕙的剑是自动御敌的,只要有实在的对象可击,那就很难逃掉。她的长剑如水中的鱼儿一摆头,“玉女开帘”急扫武精的手臂。她的剑实在太快,以致连武精这样的高手都料不到会躲不过,他忙中不急细想,急展“金龙吐须”把内家先天刚阳之气聚于手上,化作抖弹劲外震。但仍没有逃脱中剑的厄运。单仁蕙的长剑几乎把他的右臂制下,血光立时迸现。 武精恨极,以他的身手被一个小丫头伤了,这比要他的老命更让他羞很恼怒。他运起“幻无天罡”直击过去。他要把单仁蕙劈成肉泥。司马青见武精动了真,怕伤了单仁蕙,他自己得不到了。身形连间,从后一掌击向武精背后,这次他聪明了,动手时不露一点风声,如鬼一般到了武精背后,直等到触上武精的身体,他把内劲急吐,武精闷哼一声飞出丈外。 武精一生精明,万料不到会连连中人家的暗算,他恨极、怒极,加之伤势,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司马青见武精受伤,再也没什么顾虑了。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哈哈笑起来:“我总算天下为尊了!” 武精狰狞地骂道:“你真卑鄙。” 司马青一反常态,毫不为忤,欣然道:“让他们死前知道天下我是老大,你不配与我平起平坐。” 武精几乎被气昏,他“哼”了好几声没有开口。 许一、周五见师傅与师叔之间如此,不由对视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这也太过分了,师傅不该如此。可他们却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否则怕司马青连他们也一同打杀。 单仁众见妹妹胜了武精,心里踏实了许多,司马青与武精的功夫在伯仲之间,自己当然不会输给他了。他把剑一抖,静立而待,准备也一剑让司马青知道他的厉害。按说单仁永这么想原也不错,可单仁蕙能胜武精事出有因,乃天缘机巧相汇造的,否则,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司马青既不会手下留情,也没有那么大意,反而多少还带点莫名其妙的恨。 单仁永一式“万发归宗”刺他的肋部,司马青突然不见,单仁永的临阵经验不足,一时没了主意。他弄不清司马青到哪里去了。假若他长剑日凌,绕身划圈护住自身也许没事,可他没想到这一点。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司马青的“太虚掌”揉接到他的左肋下。 单仁永惨嚎一声,飞出七八丈远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看来也活不长了。 司马青得意之极。武精被小丫头伤了,我却胜了,这说明什么呢?他有些飘然,内心十分舒畅。 武精明知他得意,嘲笑自己,也无可奈何。 单文生见儿子受伤,立即跑过去,急问:“笑儿,伤势如何?” 单仁永极其虚弱地说:“我真没用,竟不如妹妹。” 单仁永此时想的不是他受伤的轻重,而是暗责自己的武学逊于妹妹,单文生的心,顿时下沉。笑儿所以不关心自己的生死,那是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故在死前生出许多遗憾。作为父亲,在儿子临死前不能满足他的某些愿望是多么痛心啊!白发人送黑发人确是天下最悲哀的事之一。 单文生酸泪横流,几乎泣出声来。 单仁蕙等欲冲过去,却被许一、周五拦住。许一说:“这些该死的东西在此哭哭咧咧实在讨厌,不如打发了算了。” 周五笑道:“好,我来送他们回老家。” 单文生听此言,怕小儿子也一并命丧黄泉,急忙跳起来,拔剑拼命。 单仁蕙急声叫道:“爹爹,让我来对付他们。” 单文生苦笑了一声,止住身形。女儿的话让他伤心,他觉得对不住她,危急关头总让她拼命争杀,实在有些不忍,可又没办法,纵是她今天把命搭上怕也换救不了单家人的生命了,顿觉满腹怆然。 单仁蕙飘身挪移,一剑分刺许一、周五二人。她的武功虽然不错,但若要战胜“太虚双影”却力尚单薄。 他们二人嘿嘿轻笑几声,外间两下,便踩了过去。 许一在她身边突然现身,让她心惊不已。她想用剑斜削,为时已晚,被他点中“日月穴”,她顿时失去了抵抗能力,只能由人家宰割了。 单文生大急,纵身扑去,一掌击向许一的头部,他的武功虽然不很高明,但含恨而发威,力总是不小的。许一嘿嘿一笑:“找死!”反臂一击,单文生躲闪不及,飞了出去,奄奄一息。 白胜非见事已至此,知道没有希望了,只好拼个鱼死网破,他举起剑,欲作生死一击…… ****** 大海浪花把深处、远方的幽情推上滩头,明净的海水有甜美的静治,也有淡淡的忧愁,拍击石壁的涛声把另一个世界的愤怒贯注到土地中去,让在大地上行走的人感喟、深思。 邱少清在海中洗了好久,又到泉水里冲了一下,穿上衣服。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海里发来的清新之气,活动一下肢体,坐到一石头上发怔。 蒋碧欣慢慢走过来,在他身旁站了一会儿,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邱少清笑道:“在远方,还有许多事未了,我要回去一趟,你们就和神尼在此地修行吧。” 蒋碧欣说:“我也跟你一块去吧。” 邱少清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从此再不分离。” 蒋碧欣仍是不答应。 邱少清说:“你不放我走,我的心很不安,我回去一次,至多需要十天,不会太久的。” 蒋碧欣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邱少清说:“我也不和他们打招呼了,否则又要添许多麻烦,你代我解释一下吧。” 蒋碧欣默默地应允。 邱少清站起身,看了一下南海,飞身而去。 邱少清日夜兼程,这天正中午,太阳毒辣,大有不晒死一二个人,不收敛她的气焰之势。他内功虽深厚无比,轻功贯绝江湖,但疾行千里路不歇脚,身上也是汗淋淋的。 前边是一片林子,树木茂盛,郁郁葱葱,阳光想尽办法欲穿透碧绿的丝网,也只有徒劳留下点点光斑。 邱少清心中高兴。 一闪身进了树林,找个一个地方坐下来,背靠树纳凉小憩,无意间往林子深处一瞥,只见一女子正欲上吊自杀,连忙起身飞跑过去。 自杀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临近,脖子往吊在树上的素绢里一套,就想蹬脚下石头。邱少情挥掌扫去,一股大劲,似利剑削向素绢,风到绢断,女子跌落草丛之上。 女子也未言谢,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滚圆的肩头一抖一颤,令人可怜。 邱少清走过去,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他最看不得女人流泪。 女子好似伤心欲绝,哭声凄惨。 邱少清蹲下身,小声地问:“小姐,你有什么伤心事?愿不愿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女子头也不抬,啜泣着说;“你不要管,让我死!” “死,能帮你什么忙?” “不死,又能帮上忙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甚非要死?!” “呜呜……”女子抽抽泣位,悲悲切切。 “我与夫君去年结为并蒂莲,我们俩相爱如漆。谁知,甜甜蜜蜜的日子还刚开始,夫君却不明不白得了病,莫名其妙的病,名医求遍,各种单方也都试过,夫君的病终不好转。婆婆开始对我不满意了,村里人也都说我命中克夫。我有口难辩。我对天起誓,只要治好夫君的病,何种苦难我都心甘情愿承受。办法想尽了,还是不灵验。正当一筹莫展时,村里来了个野郎中,他进了我家门,口称保证治好夫君的病。我好感谢,连忙称谢。 “但他有个条件,问我答应不。我不知是计,心想只要治好夫君的病,什么条件都可答应。他笑了,有些古怪,提出要与我同床,我好害怕,可又不敢撵走他。我怕婆婆,怕村里人,怕落个克夫的名声。为了夫君,我忍辱答应了。“事后,他抓了药,就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初始,我仍相信他的鬼话,按吩咐喂药。两个月过去了,夫君的病不转好还加重了。 呜呜……我有愧于夫君,只求速死。” 邱少清听了,很为少妇的话所打动。多么贤慧善良的妻子,比之江湖女子倍加伟大可敬。当他的丈夫听了妻子一席话,又该作何感想,是遗憾她的失贞,或是…… 邱少清感到问题棘手,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女子,在这种“三从四德”的礼仪之邦里,做了这种事的女子最好的解脱是选择死亡。 邱少清问:“你丈夫患甚么病?” “郎中说象是水肿。” “你领我去看看,但愿我能治好。” “小奴太感谢公子了。” “但有个条件……” 少妇愕然了,眼前之人是否也是…… “什么?” “你丈夫病好后,请夫人不要再言死。” 少妇不再哭泣,看着邱少清,万分感激地点点头,算作答应。 邱少清正欲起身,突觉一般劲风袭向“肾愈穴”,少妇亦惊呼一声,恐惧地扑到他身上。邱少清若是躲开是极容易的,那样就会息及少妇。他坦然一笑,功凝腰间。 来人正是花人疯,他劲气戳到,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大吃一惊,想撒身中途换招,哪还容他,邱少清右手上翻扣住他的手腕,扭头一瞧,很陌生,似乎从未见过,便气愤地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用如此毒辣手段暗算我?” 花人疯忿忿说:“我容不得狗男女。” 邱少清“嘿嘿”笑了,他知道此人是谁了,便问:“阁下是花人疯吧?” “不错,花大侠是也。”疯人疯话,自称大侠。 “我正欲找你。” “?……”花人疯瞪着一双迷惑的眼睛。 “揍你!” 花人疯一听此人要接自己,拔腿就跑。邱少清一个箭步掠到前边,堵住去路。花人疯扭头回跑,邱少清闪身一晃,又堵在前面。花人疯恼羞成怒,挥掌砍上,欲与邱少清拼个高低。 邱少清再不玩笑,见花人疯挥掌击来,挪步外闪,弧步至他身后,速度快若电闪雷鸣。 待花人疯招数落空,欲转身再击,“百会穴”已被邱少清拍个正着。花人疯不动了。并不是因为痛楚,而是感到一般暖洋洋的力量缓慢从头顶输人,惬意极了,好受用,不思离开。 这股力从“百会”闯“膻中”,下“丹田”至“涌泉”,到“会阴”越“长强”,冲“玉枕”止“百会”,行功周天。不一会儿,花人疯就觉脑中一片空明,驱散了那团团缠绕不清的黑雾。他一下子清醒了。 花人疯又叫花人风了。 邱少清闲了“劳宫穴”,把单从花人风头顶拿开。 花人风神色奕奕,目光炯炯,再无萎顿之态。 少妇惊奇乍舌。 花人风向着邱少清双手一拱,问道:“敢问公子大名?” “邱少清。” “啊,邱大侠!在下心念已久,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天相见如此尴尬,海涵海涵。” “花见客气!” 花人风“扑通”单腿跪地,感激地说:“多谢邱大侠再造之恩!” 邱少清见他如此重义,明了传闻不假,此人的确是重情守义之人。心下佩服,连忙弯腰扶起:“折煞兄弟了。” 花人风站起,满脸红云,吭吭哧哧地说:“在下之事,想必见台早听传闻了。丑闻呀、丑闻。” 邱少清一拍他的肩头,笑笑说:“花兄痴情固然可敬,但你想,为这种女人值吗?我劝你还是面对现实,振作起来,正义道上需要你。” “邱见明言至理,怪我一时糊涂,才闹到这步因地,我谨记邱兄叮嘱。” “花兄,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吧!” 花人风与邱少清萍水相逢,君子之交谈如水。但他总觉与邱少清有种说不出的亲切。邱少清在与花人风毫无瓜葛下施手相救,并损耗自身功力,实属大侠风范。花人民自叹弗如,他本想过邱少清去酒店畅饮一番,听邱少清这么一说,又见旁边焦急的少妇,知不好挽留,便一抱拳:“邱兄请了。” 邱少清和少妇走了,花人风恭敬地站着,一直目送身影消失在树林外。 花人风至此遁入空门,做了削发和尚,苦心修习,参悟样宗,终成一代名僧。这当属后话。 邱少清跟着少妇进了村子,一进村口,他就觉察到气氛不对。村头三五成堆,聚着一些老姬,交头接耳,麻雀似叽叽喳喳谈论着什么。见邱少清进村,眼光一下汇聚到他身上,大眼套小眼地盯着,里面写满诧异和问号。 邱少清身在江湖,对平常百姓一些习俗不甚理解,见有这么多人闲聚,指指戳戳,张家长李家短乱发议论,既感好笑,又觉可亲。江湖险诈,勾心斗角,人们在一块除了绞尽脑汁,用尽办法残害别人,就烧、杀、抢,哪有这样平和的氛围。 邱少清不知,平常百姓也有他们的苦恼。在封建社会,人民是不会有一天宁和日子的。 邱少清与少妇进了院门。 一群好事男女,怀着别样心情涌进来。 贫苦的乡村,无甚热闹,唯有无聊。无聊人生,无聊生活,无聊谈论别人。一个女人领来一个陌生男人,而女人本身又颇有些传闻,且女人的汉子又病卧床榻。男人是郎中吗?能治病吗?疑点重重。 邱少清也想故意露一手,让乡里人大开眼界。他站在院子中,少妇从屋中把丈夫搀扶出来。男人面黄肌瘦,肚子涨成一面鼓。邱少清放眼一瞧,微微一笑,小病一桩,气血不调,腹中淤血,只需打通气脉,多吃补药,很快就会痊愈。可恨庸医误入,亦更恨那小人乘人之危,若有一天碰到,定采不饶。 邱少清让少妇在地上铺一片席子,扶丈夫坐下,盘腿,五心朝天。 一切准备停当,邱少清在席上盘腿而坐。他吩咐男人左手贴地,自己伸出左手与其右手相对,右手“劳宫穴”对其“丹田”,慢慢揉搓。 时间不长,众人就见男人脸上大汗淋漓,头顶冒出袅袅烟气。村民都感到神了,这才仔细打量邱少清。这小子相貌平平,无甚稀罕奇人之处,为甚会有这般本事,莫不是神仙下凡吧! 议论又开始一边倒,说少妇有神灵保佑,善人善报,再不说有“克夫之命”了。嘴巴两张皮,反正都是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妇看见丈夫鼓涨的肚子一点一点减小,村民纳闷、迷惑、惊奇、赞叹,而后又是一番感叹。 半个时辰一到,邱少清收功站起,冲少妇说句:“好了。”话未落,人已飘出丈外。村民还未及反应过来。再寻邱少清,早已踪影全无。众人都信神仙下凡,一片跪倒,连呼:玉皇大帝万岁。 男人自己站起来,脸上泛出红润,少妇扶住男人,紧张用手去抚摸肚子,哪里还有半点鼓涨,高兴的晕阙过去—— 第二十章 天道无常 情有独钟 邱少清出了村庄,飞奔来到一座山前,见两个人正吵闹着,便停了下来,这两个人邱少清都不认识,可他们却都是武林中的圣人,一个桃花老人,一个“活济公”。 桃花老人道:“老乞丐,他们作恶多端,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 “活济公”笑道:“桃花老儿,你的手段不比我差,这事该由你做才对。” 桃花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新鲜,连‘活济公’也有怕的时候。” “活济公”道:“这有什么新鲜,我小时候连二傻子都揍过我。” 邱少清见他们两人有些趣,便说:“你们二人的手段都不小,既然害怕,那对手定然了不得,说出来看看,也许我会帮你们。” 桃花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好,年轻人有志气,我们老头子是不行了。” “活济公”说:“这半年来怪事不少,连路人都成了高手。” 邱少清道:“你说得不错,高手总不是那个人的物件,谁能夺天地造化,得大宇之奇巧便可超凡入圣。” “活济公”与桃花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邱少清,怎么也看不出面前的说话人会有能耐。 平日里,“活济公”只要一瞧对手,就知对方的武功深浅,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不到邱少清身上有什么特别。 桃花老人说:“我们也许真不中用了,不妨把你害怕的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活济公”把眼一瞪:“什么时候我怕过人,你别胡说?” 桃花老人“嘿嘿”笑起来:“老乞儿,何必那么装腔作势,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 “活济公”笑起来:“桃花老儿,我终日只有施舍,何曾乞过,你知道我什么?” 桃花老人不言语了,其实他真不知“活济公”什么,两人相见不过投缘而已,谁也摸不清对方,或不被对方所知的朋友才能长久,而那两个人也是隐而不露的高人。他们似乎就符合这个条件。然而,现在邱少清在他们面前,他们才真正感到有必要修改自己的信念了。自己未必是高手,何必再做清高梦? 邱少清看了他们一会儿,淡淡地说:“你们两人也许太老了,问也无用。” “活济公”笑道:“小哥儿,别那么说,我们是怕你不是人家的对手,才不敢说的。” 邱少清笑道:“你们过虚了,我只问你们一个地方便可。” “活济公”说:“我们全告诉你吧,那个厉害的小子叫江俊生,可扎手了,我们哥俩怕也对付不了。” 邱少清说:“我早知你们要说这话。告诉我,三幻庄在什么方位。” 活济公道:“好找之极,你从这个方向朝东北走,准可找到三幻庄。” 邱少清点头,翻山而过。 “活济公”所指的方向是茫茫林海,巍巍群山。邱少清急驰一阵,刚要过一悬崖,忽听有打斗声,他向东南方向看了一会,飘然落下,无声无息地欺过去。 这时,白胜非一剑刺出,许一向左一转,随手点他的“合谷穴”。许一的身法虚虚实实,让人难变真假,故而连白胜非这样的剑手也伤不着他一根毫毛。可许一轻轻一戏,白胜非便手忙脚乱,不知何以应付。 周五在一旁技痒,突地纵上前一掌朝白胜非头顶罩下。周五的掌来势太快,白胜非躲闪不及,只有闭眼等死。 而奇怪的是周五的掌并没有拍到白胜非头上,反而因用力过猛,心里毫无失误的准备,一下子打在自己的小肚子上,疼得他中吡牙咧嘴。 许一大惊,忙问:“你这是怎回事?” 周五道:“我哪里知道?” 司马青“哼”了一声说:“也许是你师叔捣的蛋,你须再击,看他还用何法。” 武精笑起来:“司马青,你真傻瓜到了家了,我离他们几丈远,身又受伤,怎会帮助他呢?” 周五旋转摆臂,跨步左边,骄指点白胜非助部,他的这一招不可谓不快,可还是走了空。 这下众人大奇。 邱少清从一颗树后走出来,笑道:“你们在此搞什么勾当?” 武精笑着说:“司马青,你的对手来了,若是你能胜了他,我永远听你的差遣。” 司马青打了他一眼,“嘿嘿”冷笑不已。 单文生一家和白胜非见邱少清现身,顿时欢悦万分,总算来了救星。 司马青把右掌抬起,移向前去。他一语不发,提聚了全部功力,欲一次功成,把邱少清劈死掌下。 邱少清笑道:“我劝你还是乖乖些好,否则的话,举起一次手再也没有举第二次的机会了。” 许一、周五趁机念起他们的“咒语”。可邱少清浑然不觉,二人不由大驻。 司马青大喝一声闪电般拍出一掌,劲道潮涌,压向邱少清,可邱少清比他还快,在他的劲力未达之际,轻轻一绕,仿佛给司马青的内劲准备好了通路,他的内劲果然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司马青这下可受不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会自己打自己,身子如弹丸般飞射而出,撞到一颗树上,把大树折断。 司马青血肉横飞,死于非命。 许一、周五见师傅完了蛋,便不顾一切地向邱少清击去。 白胜非见有机可乘,一式“长天落虹”向二人削去。他们纵是再精,这次也难逃厄运,惨嚎一声,两人被分成四段,血光四射,如碧绿山林里开了朵万恶之花。 武精见司马青他们完了蛋,长叹一声,灰溜溜走了。 邱少清解开单仁蕙的穴道,又走过去替单家父子疗伤。很快,他们全复了原。叶凤、肖妮也被治好。 单仁蕙在一旁默不作声。 单文生道:“少侠多次相救,实在感激不尽哪!” 邱少清无语地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们可回到繁华的地方去了,不必长住山林,以你们的武功,只要稍加注意,平常人便难以加害了。等我除去那帮恶棍,江湖上能比过你们的也少之又少了。” 单文生点头答应。 邱少清站起身,看了众人一眼,慢慢下了山。 他飘飘洒洒行了一阵,见一个人夹着两个少女飞奔,他好生奇怪,便跟了上去,两下相距有十里之遥,不即不离。 邱少清“感应”了一下。知道前面是刁赞和月娘、柳妙云。 他笑了起来。 刁赞只顾狂奔,并不知有人在后面监视他,也不相信有人胆敢如此。他心里此时美滋滋的,两个美人终于弄到手了,看她们敢不从我? 他进了一个小村庄。在一家大户门口停下,左右看了一眼,便走进去。院内走出一个老者,正与他相逢。 刁赞笑道:“老丈,我的两个老婆病了,要在此借住一晚,有地方吗?” 老者看了下昏沉沉的月娘、柳妙云,笑道:“正好,老夫懂点医,我来替她把把脉。” 刁赞一怔,随之笑起来,老小子要在我面前显能,我看你有什么本领?他问:“放在哪里摸脉?” 老者说:“跟我来。” 刁赞和他一同进了另一个小院,来到一间药房内。 房间不大,挺干净,屋内有股中药味。靠房的东北角有张床,刁赞把她们二人放到上面。 老者坐在一旁,刚要伸手拿她们的手腕,刁赞忙说:“碰不得,她们身有奇毒,你沾上就会死的。” 老者吃了一惊,不信地说:“她们面容平和,没有中毒之像。” 刁赞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知道什么?你会悬丝诊脉吗?” 老者说:“还凑合。” 刁赞暗笑不已。 他不愿让老者给她俩候脉,是因为他把她俩看成了他的人,在销魂之前怎能让另外的男人碰她们呢?若按他平常的行为,也许根本不会让老者给她俩看病,可他忽儿有了个怪念头,我要考究一下这老儿,看他能否诊出她们的症来。若是诊对了,说明还有点门道,若是弄错了,说明老而无用,打发他回老家算了。老者却不知这候脉关系到他的生死呢。 老者从刁赞手里接过拴在她们手腕上的线,细而柔地抬起来,眯起眼睛,认真地体验传过来的脉感。过了一会儿,刁赞问:“怎么样,查出来了吗?” 老者摇头道:“两位姑娘气脉紊乱,有压抑之感,似乎哪个地方‘气路’不通了,只是没有中毒的迹象。” 刁赞有些为难了,这老小子的话又对又不对,是该杀还是该留?按我刚才的设想是要二者必居其一的。他问道:“你说脉道堵塞是何原因?” 老者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我猜不出,实在惭愧。” 刁赞“嘿嘿”笑起来:“那可怪不得我了,猜不出是要犯罪的。” 老者惊慌地问:“您是……” 刁赞笑道:“我是要命的天子,谁也不能违背我的命令,你也不例外。” 老者吓得向后一退。 刁赞原地未动,伸手抓去。突听一声道:“慢来慢来,我替她俩候脉如何?” 来的正是邱少清。 刁赞乐了,笑道:“你也懂得医术?” 邱少清说:“我实在不敢说大话,天下没有比我的医术更高的人了。” 刁赞一怔,颇觉这话有些刺耳。走遍江湖没遇过口气这么大的人,今天倒要见识一下。 他说:“我最喜欢说大话的人,你的话我乐意听,有什么神技使出来吧。” 邱少清道:“我的医术世间稀,看病只需听呼吸,相距干里凭感应,从来不差分毫厘。” 刁赞大笑起来:“你吹起牛来也没人能比。” 邱少清说:“不信可试验。” 刁赞点头道:“那是当然,你就吹试一番吧。” 邱少清笑着说:“为了让你这井底之蛙见识一下,我连呼吸也不要听了。” 刁赞火冒三丈,心里打起鬼主意。 邱少清说:“她们二人功夫高,突被小人来点倒,脉象滞郁穴被制,解开穴道即刻好。” 邱少清的话使刁赞猛然一惊,好个小子,还有两下子,那我也不能放过你。 他笑问:“穴道如何解?” 邱少清说:“你自然会解,因为穴道就是你点的。” 那老者在一旁嘟嚷道:“我说呢,原是这么回事。” 习赞吼起来:“老混帐,人家不点明你他妈也不知道!” 老者脸色青白,额上老筋绽出,但他忍住了,恨恨地说:“君子不与竖子争。” 刁赞“嘿嘿”笑起来:“那我只好大发慈悲,送你们两人上西天了” 邱少清笑起来:“西天我去过几次了,那里把门的都与我混熟了,我看今天还是你去为妙。” 刁赞狂笑起来:“凭你们两个东西也要打大爷吗?” 邱少清笑问:“你以为谁可修理你,我把他请来?” 刁赞猛然站起,他已怒不可遏了,忽地一摇晃,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扑向邱少清,仿佛两个见了恋人的相思子欲投进佳人的怀抱。 邱少清笑问后退,说:“你小子还有点门道,竟练成了‘虚实双相’功。” 刁赞一招失手,心头暗惊,但仍不服气地说:“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你呢。” 邱少清道:“有什么猫爪狗技全使出来吧,免得输了不服气。” 刁赞怒气冲天,把毒功使出。刁赞前几次施毒功不过小试而已,这次可把全部的功力都用上了。顿时,从他掌心发出两个闪亮的黑球形的气团,射向邱少清。这两个球聚集了刁赞的全部“真毒”,毒性之剧无法言表。而邱少清并不闪跃,伸手把两个气球接住,慢慢地消失在手上。刁赞立时脸色蜡黄,摇摇欲跌。 邱少清说:“多行不义者自毙,你到那边好好‘悟’去吧!” 刁赞怕极了,连话也说不出,仿佛有支钢铁铸成的手卡住了他的喉咙,不让他呼吸。他吼叫起来,连蹦带跳。 刁赞吸不进去气,活如上吊一般难受,这对一个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来说委实不能接受。但他的痛苦不是邱少清施加给他的,而是自身起了变故。他的内力本是极高的,有着强大的抗毒能力,一旦他把本身的乾罡排出体外,没有了抑制邪淫的力量,那些潜藏在他身体各角落的“毒苗”便蠢蠢欲动。一个即将枯朽的身体自然受不了各种毒菌的袭击和分噬。 时间不久,刁赞便全身发黑,样子十分伯人,肌肉全被扭曲了,那不规则的畸形记录着他的罪恶。他几乎还没有断气,肚子便开始腐烂,但他已哼哼不出声了,两眼直视屋顶,似乎要看穿无际的苍穹,向茫茫的环宇发问:“这是为什么?”旁边的老者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神经似乎离了体,跑也跑不动,只有在那里哆嗦。 邱少清走到月娘、柳妙云身边,替她们解了穴道。两人睁开眼,见邱少清立在一旁,月娘惊喜道:“宫主,是你救了我们?” 邱少清道:“你们还想去玉官为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她们看见了刁赞的尸体,便恨恨地骂了他几句。 三人出了药房。 月娘问:“宫主,你这是到哪里去?” 邱少清道:“我去三幻庄,看看那里的魔王在干什么。” 柳妙云说:“带我们一块去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你什么忙。” 邱少清摇头说:“不给我添麻烦便是最妙的了,怎敢企求你们帮助。” 两人不依。 月娘娇声说:“你太宫主气了,把我们看成了布娃娃,你没听说吗?三个奥皮匠赶上一个诸葛亮。” 柳妙云道:“你说错了,宫主的神通广大,哪是诸葛亮所能比拟的?我们去了只不过使宫主夏威风罢了。” 邱少清哈哈大笑:“你们甜甜的嘴向我灌迷魂汤,我只好答应你们了。” 两少女高兴地跳起来。 邱少清问:“我不明白,你们去了我怎么就更威风了呢?” 柳妙云说:“宫主一定又在拿我们开心,这还不明白吗?宫主若一个人去,就是光杆司令,有我们陪同,手下就有了兵将,那自然不比寻常了。” 邱少清哈哈大笑起来:“亏你想起来,不然我全忘了该行使宫主的权力了。” 两少女叽叽咯咯又是欢悦一阵。 他们出了庄,向西走了一段,扭头继续向东北。 有了她们两人,邱少清便可有说有笑了。 月娘问:“宫主怎么不带你那群美人来。” 邱少清说:“和她们在一起,我是圣人也担惊受怕,唯恐爱上她们。” 两少女笑得前仰后合,不住地说:“笑死我了……” 柳妙云道:“爱她们怕什么,她们都那么美!” 邱少清摇头说:“我怕生个儿子也是瞎子。” 他原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两少女却认了真。 月娘说:“不会的。我听人家说过,瞎人的儿子都比一般的人眼睛明,是上帝为了照顾瞎子故意安排的。” 柳妙云还要举什么例子,邱少清突然止住了她们:“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们再谈论这个。” 两少女不知哪个地方得罪了邱少清,相对无语。 邱少清受不了她们张口一个“瞎子”,闭口一个“瞎子”。虽然他自认为自己不在乎,可每听到这两个字,他的内心就有一种隐痛、烦躁和不安的情绪。他认为不是忌讳,可就是不愿别人说,一旦听了,心就不舒服,似乎认为不吉。 邱少清的心理看起来好怪,实则是合情合理的,虽然他已修成“天地同命体”神功,可还是没有脱离黄河文化背景,他有着地球人的明显优点和缺点,他不是一个完人,哪怕到了此种境界。 他见二人不敢再开口,这么走下去也颇不自在,便觉自己刚才的神色有些严厉了,笑道:“你们害怕了,别当真,我的脾性有时不听我的,就像球儿突地跳起来一样,把我也吓一跳。” 柳妙云歪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在作怪。” 邱少清笑着说:“你又骗人了。” 柳妙云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说:“我才不骗人呢。你的脾性有时候蹦跳,都是‘宫主宝座’作怪,这样就能显示权力,不然我们怎么不敢呢?” 邱少清“哈哈”笑起来:“一言中的,让我都不知怎么谢你,明天我就不当宫主了。” 月娘这时接着说:“不当宫主照样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你心中的那个‘宫主’还在,它还在凌驾一切之上,谁也不敢触犯你,否则还不被打人冷官?” 邱少清脸红地说:“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把我说得太可怕了,似乎我会吃你们。” 柳妙云道:“我们现在没惹你讨厌,你自然还不想吃,若是一旦你腻看我们了,说不定会宰了烧着吃,烹着吃,煮了吃……” 邱少清摆手摇头,截住她的话说:“你把我比作妖魔了,哪有英雄也吃人的?” 月娘道:“听说人肉极美,是上好的补品,谁能保证宫主以后不想品尝一下呢?” 邱少清道:“没有的事,我们还是谈谈别的吧。” 月娘与柳妙云诡笑了一下,点头答应。 他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到了三幻庄外。当然,他们纵是速度再慢一些,也比普通人跑得快几倍。 邱少清又来到看见三盏灯笼的地方,仔细辨认了一番,觉得上次在这里栽了跟头既可气又可笑,小小的三幻庄竟然让自己永难忘怀。 他站在山坡上看了一会,正要下山,忽见一道人影闪电般扑向三幻庄。邱少清心中一动,好家伙,江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急运“慧目”看清对方。自言自语道:“这就不奇怪了,他定是得了什么奇缘方才有此成就。” 月娘问:“谁?” “刁鹏。”邱少清淡淡地说。 柳妙云道:“我们快去看看吧,说不定刁鹏也去找三幻庄的麻烦呢。” 邱少清点头,二人随后追上。 ****** 三幻庄主江尊堂正在太师椅上养神,忽觉不对劲,睁开眼,见习鹏的手正放在他头顶上,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怒不起来,浑身懒洋洋的,但心却急速下沉,知道自己的内力正在逐渐成为人家的杀人手段,转眼之间,他的血仿佛被吸干了一样,再也没有力气了。 刁鹏笑道:“江庄主,你总算知道与我作对是什么下场了吧?” 江尊堂哭丧着脸,仿佛被霜打了一般,说不出话。 刁鹏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得意地笑起来。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他一抖,知道江俊生来了。然而进来的却是玉章,刁鹏一下堵住他的去路,嘿嘿笑道:“小子,你的忠心只能到此结束了。” 玉童微一惊,立时镇定下来,冷笑道:“原是习教主,你把我家庄主怎么了?” 刁鹏向前一挪,本想说什么,可玉童一式“花开千朵”晃出数个掌影闪电般劈过去。别看他年纪轻轻,掌力冷脆却足可碎石断金。刁鹏冷“哼”一声,微徽侧斜,一掌迎了上去,“膨”地一声,玉童惨叫飞出,看样子活不成了。 这下惊动了三幻庄。 江俊生第一个来到院内。 刁鹏与他对峙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江俊生道:“上次放过你,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惨祸。” 刁鹏笑道:“上行日月,下走江河,互不相犯,谁让你自寻烦恼呢?这也好,让你知道刁某人不是可以侵犯的。” 江俊生冷冷地说:“今日之后,江湖上不再会有你了,你做好准备吧。” 刁鹏哈哈大笑起来。 江俊生右手突伸,在习鹏面前一晃,现出许多绿色的手来,正是“幽谷满音”无上绝技。刁鹏身向下蹲,摇晃两下,如一缕青烟外逃。江俊生大喝一声,“老君开炉”双掌向左一摆、猛震。刁鹏急忙轻身如羽,顺着江俊生的力道向外飘荡。可是,江俊生的内劲变化不定,原来的斥力忽地变成吸力,他连忙定身。在这瞬间,江俊生右掌立起,一道绿色劲气由手升起,骤然出臂。刁鹏万般无奈,只好提聚全部功力迎击他的内劲。“哧”地一声,内劲四溅,划出许多绚烂的色彩。江俊生后退了几步,刁鹏却踉踉跄跄靠到墙上,喘息不定。 江俊生说:“你总该相信今天是你的末日了吧?” 刁鹏狞笑道:“不一定,刁某人来去自由,要走谅你也拦不住。” 江俊生轻轻说:“你不妨走走看。” 刁鹏大呼一声,人如箭射,把内力提聚掌上,孤注一掷,猛推过去。江俊生并不退让,也有意一决雌雄,双掌半抱回迎上去。 轰!一声问响,四周的房屋全被震塌,尘土飞扬。 这一次两人都受了致命的打击,竟然两败俱伤。口吐鲜血。灰尘技在他们身上,都成了泥人。 刁鹏狞恶地骂道:“小子,与我作对,你也没有得到什么呀!” 江俊生确是很后悔,但是晚了,什么都消失了。他自认是千年罕见的武学奇葩,枯萎了。 他两眼闪动着绿光。 邱少清见他们摇摇欲坠,走到近前。 刁鹏见了邱少清,后悔地说:“可惜我不能收拾你了。” 邱少清笑道:“那好说,你可以把你想象成我,把江俊生想象成你。” 刁鹏嘿嘿笑起来,那声音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江俊生注视着邱少清,两眼一眨一眨,邱少清觉得奇怪,这小子何以这么看我?他也一眨不眨眼地盯着江俊生。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江俊生看邱少清,是羡慕、嫉妒,自己快要到另一个永恒的世界去了,那是没有色、香的长夜,而他,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人却可以好好地活着,实是天道不公。而邱少清看他却多半是好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名利之心。 两人对视了片刻,邱少清忽觉眼发酸、流泪,有些睁不开,而江俊生眼里的绿光却慢慢暗淡了。 邱少清突觉眼睛一阵跳动,突然一闪,又重见光明,江俊生眼里的绿色至此消失殆尽。 邱少清大喜。这真是奇迹,光明又回到身边。 他哈哈一阵狂笑,对江俊生不住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对生命非常留恋我能看出来,让我把你救活吧?” 江俊生大是感激,不住地点头。 邱少清替他疗伤,足有半个时辰,江俊生终于恢复了健康,但他的功夫却永远地失去了,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儒生。他向邱少清了鞠一躬,慢慢离去。 刁鹏道:“也救救我吧,生总比死了强。” 邱少清笑道:“对人,我的态度不总是一个样,你罪孽深重,作恶多端,人人皆日可杀,我即是救了你,也难免有被碎尸的下场,你还是从此入地狱吧。” 刁鹏气极,一口气没上来,便伸腿归阴。 邱少清把那些被三幻庄迷失心智的人叫来,一一使他们恢复本来面目。 胡玉飞等人正冲邱少清施和。 李志心的脸上露出笑容。 月娘走过去与他诉说衷肠。 胡玉飞喃喃道:“不知她在哪里?” 邱少清说:“你心中的人儿离此不远,快去寻她去吧。” 胡玉飞兴奋之极。 邱少清叹了一口气,说:“我也该回南海了.” 片刻之间,三幻庄上的武林豪客们一走而光。 蔚蓝色的天空出现了一朵向南飘荡的白云,越飘,越远…… ****** 邱少清心里欢畅之极,仇已报,眼复明,“三幻庄”被消灭,刁鹏也已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现在是一身逍遥,再也懒得去管什么江湖事了。南海,那个美丽的岛屿,正是自己归隐林泉的栖息之地,还有那么多妙不可言的女孩,钟爱自己的美人,还有何求? 邱少清想到得意处,不由吟唱起小曲: 人生苦短, 天道好无常; 不问悲欢事, 我欲乘风翔。 把酒当歌, 美女婆娑, 碧波之上觅洒脱。 邱少清心中再无烦恼、尘念,归心似箭,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南海,躺在蒋碧欣柔柔的怀抱里,尽享天伦之乐。 无极归自然,洒脱归邱少清,神功暗生,御风飞行更似惊鸿问电,疾速绝伦。 蓦地,忽有一道微风吹来,邱少清猛然觉额头似被人用手抚摸,悬飞空中的身子戛然滞住,人还未醒悟过来,就觉头被人按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跌落下地。 邱少清诧异无比,我没有一丝异样预感,就被人轻轻巧巧留了下来。可见此人功力非凡,莫非是仙人降临?! 他连忙转身打量,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鹤发童颜,头大身短,银须接地,身着红衫的胖老头。胖老头正笑咪咪地看着邱少清。 邱少清发现四周再无别人,就知刚才发生的事正是老者所为,便有些忿然地问:“老头,刚才是你戏弄与我?” 红衫老者仍是副弥勒佛的样子,笑哈哈地答:“不错,正是老夫所为。不过要更正一点,不是戏弄是考较,神量一下你小子的才能。” 邱少清听老者说要较量他,讥讽地一笑说:“老头,亏我们说话不是在屋子里,要不然,房顶早让你吹跑了。你要常照照镜子,才会知道自己。” 红衫老者见邱少清嘲笑自己,便阴沉下脸说:“你小子是‘井底之蛙’,见过多大一块天!老夫今天这大话说定了。” 邱少清见老者倚老卖老,火气便腾地烧起,冲着老头便骂:“好,你个老小子,给脸不要,偏把脸当腚使。今天小爷就让你懂一些规矩。”说完,肩一动,闪身欺上,挥掌便朝红衫老头脸上肩去。邱少清气愤出掌,威力非同寻常,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谁知,红衫老者依然微笑站在那里,好似根本没把邱少清一掌放眼里。 邱少清骇然,知是遇到对手,但中途撤招已是不能,只好再次提聚功力,向老者击去。 “呼”地一声,老者应声倒地,再无声息。 邱少清这才长出一口气,原来此人是嘴上功夫,动真功夫就玩完了。同时心中歉然,你若不撑打,早求饶,也不至于把命搭上了呀!邱少清又为自己平白无故地杀死了一个人而有些内疚。 “哈哈,小子,不要再忏悔了,你还未有掌毙老夫的能耐。” 邱少清闻声大惊,循声望去,见红衫老者正坐在自己头顶上空,“啊,他没死!”再看地上,打死的老头还躺在那里。 邱少清突然明白了,他连忙恭敬跪下,两手一揖,冲着头顶织衫老者便说:“老爷子,小子这里赔罪了,望您老治罪,小子斗胆问一句,你老可是‘大罗金仙’?” 红衫老头头一低,说:“小子能知道老夫,缘份不浅。可教,可教!” 邱少清连忙纳拜,口呼赐教。 红衫老者袖一拂,陡生一股风,轻轻把邱少清吹起。邱少清立正站着,极其虔诚恭敬。 红衫老者说:“孩子,你功力能达此火候,实是你心底敦厚所致,天赶地巧,百年不遇造就了你这样一个人材。来日方长,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上天的美意。你人生还有一大劫,过了这个坎,前途不可限量。” 邱少清忙问:“老爷子,你能告诉我大劫来自何方吗?” “天机不可泄露。” 邱少清又拜,连说“谢谢”,当抬头再寻红杉老者,早已踪影全无,不知去向了。 邱少清心里纳闷,想不出大劫会来自哪方面。他心地善良,人亦敦厚,想不通的事也就不再去细想了。邱少清没有慧心,对任何事物的理解都是执拗而单一的,不是多层次的,对不懂的事物,他亦不去深解,甚而干脆不去想。他能有今天的大造化,实是奇缘天成,日月的轮回,精华的聚集,歪打正着,神使鬼差地凝汇与他一身。若能举一反三,大彻大悟,造化比今天更甚。可邱少清偏偏对任何事物的解释都浮于表面,不求甚解,阻止了他心智的开拓,也许这也是天意。 这些,邱少清是不会考虑。 但,他对“大罗金仙”的话坚信不疑。 “大罗金仙”是二百年前的武林中顶尖的人物,已炼达武林人物做梦也企盼的绝高境界,“脱胎换骨”,“本神离壳”。适才与邱少清交手时故意露出的一招,就是“本神离壳”。 据说,大罗金仙能预卜吉凶,猜测未来,对人的生死幼难预知更是准确无误,一一应验。 邱少清坚信“大罗金仙”的话,但又不知劫难来自何方,就采取姑且听之任之的态度,他眼下心里迫切要做的事,是快些飞回南海,见到可人的欣儿。 邱少清正心急如焚,御风急行,忽见前边路口站了一排人,看阵势是冲自己而来,他心中微愕,不知这又为何故?仔细打量,一群人中未有一个熟悉面孔。噢,原来是一群拦路打劫的蠢贼。想到这,他欲绕过人群,谁知,这群人身形微晃,站成一圈,东南西北把邱少清团团围住。 邱少清有些气恼,但又不想与之动手,他知道自己举手投足的分量,他不想再轻易杀人,只好耸耸肩说:“喂,阁下都认识我吗?不认识为何要挽留呢?识相还是快快让路,别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堪)。” 这时,多布尔从人群中走出来。邱少清不认识,见此人矮小,精瘦,遍身漆黑,心里就有不舒服,便没好气地问:“老家伙,这一群猪是你带的吗?” 多布尔不发火,“嘿嘿”奸笑道:“老夫带的,不过,还有一头母猪,你会感兴趣的。”说着,一递眼色,人群后边推出一个女子,邱少清一看,骇然欲死,大呼:“欣儿?……”蒋碧欣泪水涟涟,凄婉动人。 邱少清接捺不住诧异与激动,欲冲上前去拥抱。只见剑光一闪,多布尔手执长剑,放在蒋碧欣的脖子上。 邱少清大怒,骂道:“老混蛋,你要是动她一根汗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快快放了她!” 多布尔阴阴一笑道:“放,好说。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放了她。不过,要委屈你跟我们走上一趟。” “你先放人。” “小子,少滑头,还是先按我的话去办。” 邱少清救蒋碧欣心焦,自己先受些皮肉之苦无妨,只要能让欣儿离开,再收拾这些小子不迟。于是,他不假思索地说:“好,我答应。”说完,两手一拢,伸到多布尔面前。多布尔一努嘴,两个彪汉疾步上前,一人扭住邱少清一支胳膊,翻拧身后,用细细的铁丝匝上。 多布尔身影一闪,伸手点了邱少清“丹田穴”。 “丹田穴”是人体要穴,一经点死,内气就分崩离析,空空无也,如平常人一般。 多布尔让人把邱少清手、脚都捆绑在一起,把他放在一个事先预备好的铁笼里。 多布尔又仔细查看一遍,见万无一失,“哈哈”放声大笑,道:“邱少清啊邱少清,你也有上当受骗的时候!” 邱少清有些迷惑,不知此话所指,便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你看这是谁?” 多布尔肩一动,手掌向蒋碧欣脸蛋奔去。 邱少清急了眼,大呼:“你不要动她!” 众人哄然大笑,多布尔顺手撕下蒋碧欣脸上的面罩。 邱少清再看“蒋碧欣”,傻眼了,“玉玲,是你!欣儿呢?” “宫主,你不要怪怨,都是他们逼我这样干的。” 玉玲凄凄惨惨。 “欣儿呢?” “死了。” “啊!” 邱少清呆了,似木人一般。 邱少清原本能窥破易容术,识破真假,因他心系蒋碧欣,为情所困,才致于轻易上当,身陷牢笼。 “永哥哥,欣儿没有死,我在这儿。” 邱少清闻听大惊,循声寻去,见蒋碧欣正在远远的地方向自己招手。邱少清有些不敢相信,是真是幻,欣儿没有死,还活着,这不会是在地狱重逢吧。 他咬咬手指,痛疼钻心,再看欣儿,仍然甜甜笑着。他相信了。 多布尔见是蒋碧欣,高兴得遍身颤抖,一晃身欺过去,用剑一指,说:“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你送上门,也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说罢,一挥手,两个彪汉向蒋碧欣疾奔过去。 蒋碧欣一声娇叱,举掌迎上。两彪汉毫无俱色,滑步出掌,斜切蒋碧欣肋下。蒋碧欣掌走弧形,下切两人手腕。两人见不得势,撤招斜射,险险躲过。 三人掌来掌住,斗了几十个回合胜负难分。蒋碧欣大怒,暗聚神功,见两人再次欺近身边,两掌齐出,一式“直捣黄龙”,分别戳向两人“太阳穴”。两人惊吓欲死,想躲避已是不及,“噗噗”两声,两个彪汉尸体倒地,绝气而亡。 多布尔带领的一群人,不是易与对付之辈,个个都身怀绝技,内功惊人,大内十大高手几乎倾巢而出。 多布尔见一交手丢了两个好手,再也不想让手下人白白送命,长剑一舞,滑步向前,一领剑诀,一式“仙人指路”,直挑蒋碧欣咽喉。 蒋碧欣知多布尔手段高明,南海一役,岛上美女尽毁,南海神尼也惨败他剑下,咬舌自尽。多亏自己轻功妙绝坐寰,才得以逃脱,不然也早成为剑下亡魂了。 多布尔恨极蒋碧,是以,一出手就是又狠又辣的招式。蒋碧欣头一偏,剑光失空。多布尔顺势一施,一招“风扫梅花”,平削蒋碧欣的脖子,蒋碧欣欲提气斜射,恐祸及下身,只好顾不得体面,脖子一缩,一个兔滚地,闪身躲过。哪知,多布尔得势不饶人,疾步向前,一式“夜叉探海”,骤然下刺。蒋碧欣躲无可躲,只有听天由命,闭上眼睛等死。一双秀目溢出两行清泪…… 千钧一发之际,猛听邱少清一声炸喝:“老混蛋,体要逞能。” 多布尔愣然,动作一滞。电石火花间,蒋碧欣身子疾射,飘然驰出二丈外,脱离了危险。 多布尔振臂,一式“白鹤亮翅”,欲再次扑击,蓦地,突觉一缕劲风射向自己“命门穴“。“命门穴”是人之死穴,一旦射中,后果不堪设想。多布尔哪敢怠慢,右步一挪,一式“移形换位”,堪堪逃开。 邱少清这时已破笼而出。 适才邱少清甘愿束手就擒,实为权宜之计,邱少清身具奇功,几根铁丝,一个破笼,能奈他若何?一切都是为了心爱的人儿。 眼下,事情已明朗,他高兴万分,本想及早投入欣儿怀抱,但又故意静观时局,一是看看欣儿对敌之策,二是有意卖弄一下,让多布尔一于人开开眼界。所以,在蒋碧欣与多布尔交手时,他并不急于出来援手。 多布尔未与邱少清见过面、交过手,只是听江湖传闻,说邱少清如何如何厉害。初始,他不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传闻,大都道听途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是以,多布尔只记住了邱少清的名字,并未把他当一回事放在心上。 后来,听说“三幻庄”被他毁了,刁鹏被他杀了。多布尔才不得不相信了传闻,他心急如火,连忙传书大内,召集高手,火速剪除邱少清。邱少清武功高不可及,自己一干人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才出此毒计,挟人质逼邱少清就范。果真,大功告成。 但他恰恰忘了邱少清的奇功,非常人所能想象。这不,才落个自讨苦吃。 多布尔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大意,只好撇下蒋碧欣,专心致志应付邱少清。 邱少清见蒋碧欣没有了危险,也不去理睬多布尔等人,一个纵身,抱住可爱的人儿,相拥相依,耳鬓厮磨,流露出无限儿女亲情。 多布尔等一干人,个个色魔性鬼,见此等亲情融融之景,羡艳欲死,更由忌生恨,人人揣有“不能得之,不如毁掉”之念。 多布尔一挥手,说:“放。” 众人听命,纷纷把手中的拳头大的铁丸掷向邱少清。邱少清似犹未觉,与欣儿仍陶醉于情爱氛围之中。 玉玲大急,疾喊:“门主,小心。” 多布尔一剑劈下,玉玲躲闪不及,可怜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邱少清本不想再搭理多布尔等人,但见他手段如此下流残忍,先前仁慈之念瞬间烟消云散,心中怒火炽烈。就在铁丸欲触及身体之际,只见他左臂挽抱蒋碧欣,提气冉冉上升,右掌一晃,玉气盈盈,光华毕现,翻掌下推,一股澎湃大气从掌心激射迸出,铁丸方向陡然逆转,沿原先方向折回,其迅似奔雷闪电,快捷无比。 多布尔等惊绝欲死,想进已是不可能,只听“轰轰”几声炸响,一群人瞬间化为乌有。 空中飘荡着袅袅黑烟…… 夕阳被搁浅在西边的山尖上,贫脊的土地上勾画出两条长长的人影,渐渐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