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灵功》 第一章 乱花总是迷人眼 雪地一片自茫茫,不了情也装,睁开一双儿女眼,千里唯有梦,哪有衣带香。 寒风急似马,载不得半点心肠,伸手千尺去,仅见雾与霜,放眼望,百峰刀山样…… 吴畅在“妙月庵”等了有百天,直到百亿飞花从天降,白了山岗,也没见到慕容素的踪影。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乱了天地,他感到有些发冷。这也许是错觉,但真实的事实是:他浑身冰凉。冷也许来自心里,来自他不愿承认的隐秘处,但这无关紧要,更可怕的是与冷同行的还有绝望。在看不透的无边的雪天里,这绝望格外沉重。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山岗上,几乎成了“雪人”,却浑然不觉。他两眼冷视着前方,仿佛欲看穿什么。寒风怒吼了起来,天空中形成无数雪花的漩涡。雪下得更紧了,几乎要挡住人的视线,似乎它要用这天的大手把过去的一切与现在截然分开,让人无法追忆。 也许它成功了,吴畅此刻极力追寻三个月前的心境却办不到。这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是他失去了某种先机。 依稀里,他记得中律门毁于一场大火,薛不凡吃了一刀,那不是致命的一刀。 在一旁,也许还有什么,他却记不起来了。 他曾经设想过会有什么,但没办法证实。 雪越发大了,吴畅仿佛感到自己在向下降,沉进雪海里去。若成一片雪花,那又怎么样呢? 蓦然,他觉得眼前有什么闪现了一下,忽地记起:在薛不凡逃走的瞬间里,有两道人影追去。不错,确有两个人在追薛不凡。 吴畅此时记起这事完全是无意的,而追踪薛不凡的两个人却是有意为之。薛不凡受了伤,这时追他无疑是对的。薛不凡毕竟不同凡响,要追上他也不易。 黄宁与妹妹几乎用了全力追赶,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没有缩短,反而更拉大了。 两人心下惊疑:他的轻功这么惊人,怎么会被吴畅一刀击中呢?真是不可思议。 眼看追不上了,他们便想停下来。忽然,薛不凡先他们站住了,他们立即追了上去。 薛不凡停下来并不是等他们,而是为了疗伤,所以,他们追到了近前,他也抬眼翻他们一下。 黄宁不在乎这些,他追踪不凡不是想讨几分热情的。 “薛大门主,想不到你也有这样的时辰。” 薛不凡仍然专心治伤,淡然道:“天有十二时辰,我能让它们合而为一吗?” 黄宁笑道:“那你该知道一件事吧?” “什么事?” “江陵大侠是何人所杀?”黄宁冷然地问。 薛不凡一怔,马上哈哈地笑起来:“你小子想打听这事,好得很,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帮我一下,这也算个条件吧。” 黄宁加思索地说:“好,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先讲出你知道的一切。” 薛不凡叹了一声,说:“我本不想讲的,可事到如今,只好告诉你了。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与你爹齐名的‘铁剑客’左云。” 何家兄妹吃了一惊,呆然无语。 片刻,黄娇说:“不可能,他与我爹……” 薛不凡嘿嘿一笑,说:“世上没有不可能,只有不知道。” 黄宁稳了一下悲愤的情绪,问道:“你凭什么说是左云干的?” “我派人查过件事,错不了。你该为我做事了,不要耍滑头。” “为你做什么?” “挺容易的,去到断魂桥边叫唤几声就行。” “我不知道断魂桥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告诉你。从这里向北去,翻过十一座山就到了,多说有百里。” 黄宁沉思了一会,说:“这不会是好事吧?” 薛不凡淡笑道:“那要看你相信什么了。” 黄娇插言道:“好事你不会让别人做的。” 薛不凡扫了她一眼,抛出一脸好笑:“我并没有强迫你们去做,这不过是条件而已。” 黄宁盯了他一阵子,忽道:“我会去的,你不必担心,只是我怀疑你的为人……” 薛不凡乐哈哈地笑起来:“我的朋友几乎全完了,怀疑我对你并不是一件坏事。” 黄宁心里怦怦直跳,不想再说什么。他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想拔剑杀人,想大喊大叫,可什么出。 他怔了好一会儿,猛地拉起妹妹,向北飘去。 薛不凡脸上露出得意的好笑,他相信走上断魂桥的人是不会有另外的结果的。而黄宁不是傻子,他为什么乐于去断魂桥呢?这其中的秘密怕是外人难以知道了。 吴畅在三个月后的雪天里更不会知道什么。 他满眼里是雪,他的精神也似雪花在山野里飞扬。但他心里明白,把全部精神寄托在雪花之上是靠不住的,心比雪更可靠。 他长呼了一口气,降下自己的体温,想与满眼的雪走到一起去,合而为一,雪虽然不可靠,但透过它,也许能看到灵异的东西。 在他正要和冰魄雪魂契合的当儿,妙月庵里突地响起女人亮丽而清越的笑声,极似慕容素的声音,这声音在雪天里犹如一把热烈的火焰要驱走满天的阴霾。 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立即收摄心神,刚才眼前一闪,无疑是道人影,会是她吗? 他身形旋动了一下,犹如一团雪飞入庵堂里。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 三个多月总算没有白等。他的动作快极了,然而他还是扑了空,妙月庵里除了他并没有另外的人在。四周的雪地也没有被踏的痕迹,仿佛那笑声来自雪海深处。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一脚踢飞许多雪。雪粉向一旁落下,更增添了他的寂莫。 忽然,他发现香案上放着一块白绫子,他弹身纵了过去。不用问,白绫子是来人放下的,可四周并无足迹,可见来人的轻功己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吴畅对自己的目力是相当信任的,可他竟没有在雪上发现来人的痕迹,这实在让他吃惊。他绝不相信是另外的理由:脚迹被雪掩盖了。 雪虽然下得很紧,但没法儿在瞬间掩盖许多脚印。“踏雪无痕”并不是说对雪连轻微的压迫也没有,明白,人还是能看出来陇去脉的。 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役有人来,笑声是白绫子携来的。白绫子是从天而降。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吴畅长叹了一声,把白绫子打开,鲜红的字仿佛流淌的血般映人眼帘,触目惊心。 他急忙去看,一股哀伤之情油然而生,殷红的字只能给他带来血一样的沉重。 别相恋,别思念,千头万绪斩断,只当往事不好看;我已赴天南,永不回转,望君见字放声笑,雪天里别烦,处处有红颜…… 他的心颤动了一下,眼睛有些发涩,是痛是苦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明了的,人家离开他了。也许对方是好意,他却感受不到一点亲切的意味。寒冷一下子又裹紧了他。 眼前的红字霎时也变成一滩血。 他好久没有动,目光滞迟。若这上面的话没有错、那他永远也见不到慕容素了,自然也见不到胡仙,那他就永远欠下了一笔债。 他是不想欠债的,可选择的权力在人家手里,这让他又哀又急又无可奈何。他把目光投到反光的雪里,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力量在伤害着他,这让他六神无主。 他想极力收掠一些有趣的往事来宽慰自己,至多也不过记起那美妙的琴声。这使他非常失望,难道是这场雪隔断了与往昔的联系吗? 在这里呆下去还有价值吗?他眼里的神色迷乱起来。 忽然,一声清啸在远处响起,声震雪野。吴畅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一股旋风吹着雪扑讲妙月庵来,在院内直打漩儿。旋风在院内愈来愈大,吹着地上的雪几乎要形成粗大的血柱。 吴畅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不知所措。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明白的,这不可能是传说中的“鬼”回家,“鬼”一般不在雪天旦出现的。它也许冷,倒极可能是人在作鬼,而搞这样的鬼耍,那一定不简单。 雪柱儿越来越高,突然,雪往猛地塌了,被地上的风儿一吹,又形成十几个尺高的小雪柱,景观颇为美妙。 吴畅心中一动,忽地想道家有种“雪尸”神功,这种功夫练到极至,人雪即没,人雪难分。其威力他没教过,不过可以想象,能入雪而没的人绝不好对付。 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向后退了一步。他是否有些怕了?连自己也说不清。 正当他惊疑不定时,旋风陡然没了,雪柱儿乍然不见,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长出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蓦地,一个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方来,极其刺耳:“姓吴的小子,你在这没呆够吗?这个清净的地方,可被你糟踏尽了,你若不快滚,我就让你永远也走不了!” 无疑对方憎恨吴畅的,可他声音很怪,不男不女,吴畅分辨不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面对恫吓,吴畅不由有些迟疑,就这么被个不露面的人吓跑了,那怎么行呢?可自己确也要走了,卖给他个面子似乎也无不可 没有拿定主意,那人突地叫了起来了,仿佛已忍无可忍:“吴畅,你到底滚不滚?”。 吴畅淡淡地说:“你不妨先滚给我看。” “好小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吴畅笑道:“你又不是我老朋友,怜借我干什么。” 那人喝一声,仿佛天空中炸开只响雷,顿时无声无息了。吴畅不由觉得奇,这小子搞什么鬼,怎么说打反而溜了? 他正不解,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啪”地一声耳光响,旁边现出一个人来。吴畅冷笑不语。 来人六十多岁,通身皆白,连眉毛也不例外。他人显得挺老,精神却十分好。他冲吴畅哈哈一笑:“小子,挨了一巴掌滋味如何?” “我正想问你呢。”吴畅笑道。 白老头一怔,问道:“刚才挨打的不是你?” 吴畅笑道:“你的记性真不好,那就摸一下你自己的脸吧,也许现在还是热的呢。” 那人勃然变色:“弄了半天是我挨了打,那我的一掌打哪儿去了!” 吴畅乐了:“我并没出手,你的那一掌哪里去了现在我想你该明白了。” “放肆我怎么可能打自己呢?定是你小子捣了鬼,迷惑了我老人家。 吴畅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是什么人,好象与我有什么仇似的?” “不错,老夫就是与你有仇。你小子水性杨花,骗人感情,害得小女远走天涯。” 吴畅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哭笑不得:“前辈,我又不是女人,水性杨花与我是不适合的。再说我也不认识你的女儿呀?” “胡说!你就是水性杨花,不是好东西!我女儿就是被你害的,她柔肠寸断,泪洒天涯!” 老头子还动了感情,泪水都出来了。 吴畅更迷惑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审视了老者一会儿,见他不象是干掉泪不伤心,心中不由一颤,轻声道:“前辈,请问您大名 “老夫慕容天,这你该知道我女儿是谁了吧?” 吴畅顿然无语了,这老人家还真差一点成了老丈人呢,但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如何害了慕容素。她已远走天涯,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难道是自己的过错吗? 他瞥了慕容天一眼,有些感伤地问:“她到底去了哪里?真的永不回转了吗?” 慕容天叹了一声,说:“我的脸还有些疼呢,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的脸也必须有些疼。” 吴畅一呆,马上说:“可以。” 慕容天一掌劈了过去,把吴畅打了一个跟头。 吴畅右手捂了一会儿脸,叹道:“这下恐怕要痛上一阵子。你说吧。” 慕容天得意地一笑:“他们三个去了‘白坟山’,永远也不回来了。不过你若赤心一片,也许能感动她的,我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但是,你要赶在另一个人之前找到她才行,否则……” 吴畅见节外生枝,大急:“赶在什么人之前?” 慕容天笑道:“自然是赶在另一个追求者之前。她虽然被人毁了面,却不乏追求者,白玉龙就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一个。你要赶在他之前找到小女才好……” 吴畅的心仿佛被刀砍了下子,顿时难受万分。他不相信慕容素会轻易答应什么人,但她毕竟是回绝了自己,那一切就难料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白玉龙,这名字好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慕容天赞道:“是个了不起的人,听这名字,多么动人啊!与小女是否有缘就难了……” 吴畅不快地“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去。 慕容天见吴畅不乐了,忙道:“你很不错,这我知道。你们两个人相比,各有各自的长处,希望你真正地去追求,去拼搏……” 吴畅心中很空,很乱,有些不耐烦。他咬了一下牙关,问:“‘白坟山’在什么地方?”慕容无道:“在太华西部,居‘虎狼滩’中央。你到了那里,会找到的。” 吴畅沉默了一刽儿,转脸问道:“你愿去吗?” 慕容天连忙摇首:“我为她伤透了心,不愿再见她了,永远不。” 吴畅望了一眼满天飞雪,迈步而去。他并不十分相信慕容天的活,可他没有别的线索,只有去“白坟山”。心中有一点希望也许比什么都没有强。 雪花儿这这时更大了,有的都成了团。他一脚踏下去,雪都没膝了。他不想运功飞掠,就想这么自自然然地在山野中慢行,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到某种解脱、某种贴近。他想紧紧地倚偎着大自然,唯有在自然的怀抱里,他才能得些安慰。他太孤独了。 雪花儿落到他的眉毛上,形成了一道“雪岭”,他也不去擦,而是把舌头伸出嘴外上卷着,用热气去吹。做此小游戏,为竭力避免使用神功。 这样走了许久,他感到有些累了,一下子坐到雪地上。雪是那么凉,他那么热,这让他觉得才是舒服。人生能这么随意,也就够了。 后来,他踏雪而去,象在雪地上飞也似的,那已是到了傍晚。他赶到一座镇子时,天已经黑了。他四下打量了一阵,镇上的人们已关门闭户。唯有镇中央的一家酒铺门还开着,屋里坐着个人喝酒。下雪天烤着炉子喝酒,那可是神仙过的日子。屋内的油灯忽明忽暗,照着几个喝酒的人。 吴畅走进酒销去,卖酒的老汉连忙寒暄。 吴畅冲他点头笑道:“我也不能免俗,来几斤酒、几样菜吧。” 老汉忙吆喝着张罗去了。 旁边几个喝酒的看了吴畅几眼,一个粗汉说:“朋友,你可是白玉龙少侠?” 另一个瘦子道:“他怎么可能是白少侠呢,根本不象呀。白少侠飘逸神俊,顶天立地,绝对是我们没见过的那种样子。” “有理。白少侠人称‘神功无敌’,绝不是能任意冒充的,否则就没什么神奇了。” 吴畅冷“哼”了声,没理会他们。不过白玉龙这个名字却刺激了他,难道这几个月内江湖中又崛起了一位绝顶高手?他知道这是可能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格夕痛苦。这小子要与自己争夺慕容素,不得不防。他知道对方成功的可能是有的,自己在获得女人方面从来就没有胜利过。 忽然,香风飘荡,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女,众人的目光霎时全被吸了过去。 她不过有双十年华,周身上下透着一种神秘,那种说不出的美感让人产生好感。她动作很轻、很灵,似一片羽,又似一股风:她浑身扬散香气,那味儿让人感到十分地舒适和亲切。 吴畅还没见过这么潇洒的人,不由多看了几眼,他没法儿不承认她具有魅力。 少女对别人的惊奇似乎习以为常,浑然不觉,仿佛别人见到她就该目瞪口呆,这是天经地义的。她找了个座坐下,目不斜视。 卖酒的老汉跑过来问她要些什么,她鸳声燕语地告诉了他,声音甜滋滋的。 旁几个喝酒的不由叫了几声。 少女不为所动,面沉似水,十分冷静。 那瘦子忽道:“了不得。白玉龙的风范不过如此,今晚总算开了眼界。” 少女猛地扬头,问道:“你见过我哥哥?” 瘦子一愣,忙道:“你哥哥大英雄,谁都想见。我们几个都非常崇拜他,若能……” 摆了一下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她没有听废话的习惯。 这时,卖酒的老汉给吴畅端上了菜,倒了酒。吴畅便不再理别的,吃了起来。 好久没这么吃喝了,他的心神全都贯注在了酒菜上。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忽儿笑道:“兄台好兴致,酒还可以吗? 吴畅点头道:“驱风解行的,可惜……” “可惜什么?”白衣少女追问。 吴畅轻声一笑:“可惜不能痛饮尔。” 白衣少女甜甜地说:“见台若不嫌弃,本人愿与你同桌豪饮。” 吴畅摇头道:“姑娘豪气干云,在下实在佩服;不过同饮我不敢,我不胜酒力。” 白衣少女轻吟一笑:“兄台拒人千里之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算我唐突了。” 吴畅欲解释什么,终没有开口。这样也好,和女人缠上了,总没有什么光沾。 他默然无语地喝了几口,白衣少女忽问:“兄台好象是江湖人物,可否告知大名?” 吴畅微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的。若姑娘愿意听,我还是可以说与你的。” 白衣少女笑嘻嘻地说:“我不喜欢干自己不乐意的事,你就讲吧。” 吴畅只好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而她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吴畅冲她笑了两声,说:“令兄的名气好大呢,你不知他去了哪里吗?” 白玉凤轻轻摇了摇头:“他向来神龙不见首尾,难觅行踪。不过我听说他好象在追什么女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吴畅仿佛被箭射中了似的,心中难忍难耐,真想一下子把桌子掀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种心灵的折磨比换上一刀要厉害多。 白玉凤却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的花怒放了。吴畅不知道她何以这般高兴,而她却觉得一切自然而然,没有比这更合理的。 吴畅没有理会这些,只顾喝自己的半斤酒入肚,他有些飘飘然了,他的酒量有限,喝到这汾上,他只能这样。 白玉凤也喝了不少酒,可她仍然如初,什么反应也没有。俩人这么一比,吴畅可差多了。 她一个妙龄少女,竟然久喝不醉,而堂堂的青春少年反而一喝糊涂。这让吴畅脸上一阵发烧,唯有不住地责怪自己无用。 夜深了,雪仍未停,屋外的世界仿佛进入了遥远的过去。吴畅冲着卖酒的老汉道:“镇上可有客栈?” 老汉说:“有是有两家,可到了这辰光,怕早已关门了吧。” “那我到哪里去住呢?” 老汉笑道:“我是卖酒的,并不管许多。你到外面瞧一下去吧;也许能碰上好运气呢。” 吴畅半闭着眼睛说:“那除非有人愿仍掉它。” 白玉凤忽儿笑道:“兄台,我倒有个地方可住,不知你是否敢去。” 吴畅呆了一下,笑道:“只要你敢去,我就不怕,逃跑的本领我绝不比你差多少。” 白玉凤脸现晒色,发出冷笑,一声未吭,起身就走,香风随之而去。 吴畅马上跟了出去,进入茫茫雪野之中。 白玉凤回头一笑,向吴畅连连招手。她身子轻盈无比,仿佛在空中飘一般。吴畅不甘落后,紧追不放,但他却不愿离她太近,他并不十分信任她。 两个人相距三四丈,奔驰了片刻,来到镇西头一家高墙大院前。白玉凤停下来说:“这是我亲戚家,有一两年未来往了。听说他家的三个女儿十分了得,你可不要去吃败仗哟。” 吴畅笑道:“只要你不会吃了败仗,我就不会。” 白玉凤摇头道:“这样的保证难以让人如意,我若陷入进去呢?” 吴畅更乐了:“那我怕什么呢?” 白玉凤“哼”了一声:“我最恨男人这种行为。” “女人不守闺范也不光彩。” 白玉凤轻声一笑:“那我们走着瞧。” 她伸手拍门。少顷,有人把门打开了。从屋里顿时奔出三只蝴蝶似的女人。“凤妹妹呀!”前面的女人娇笑道:“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呀!哎哟,还带来个男人,这岂不要坏我们的名声吗。” 白玉凤嘻嘻一笑:“君姐姐,你就别了。他虽不是小白脸,可人并不坏,不会有事的。 你就放宽心吧。” “凤妹妹,你好让我为难哟,家里可没有男人睡的铺呀。” “那就在地上铺一个就是了。”白玉凤不乐了。 旁边的红衣女人忽道:“姐姐,你就别难为他们了。大雪天的,让他们哪里去呢。来了就是客,让他进来吧。” 吴杨笑道:“还是你懂礼,这才象个女人。” 那女人“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白玉凤一推吴畅,说:“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吧。她们跟你闹着玩的。” 吴畅满不在乎地说:“我来这里也是闹着玩的,女人生气比笑并不差多少。”红衣女人一拍纤掌,笑道:“你这才象个男人,配进这个家。”吴畅冲她一点头,十分慎重。白玉风向他介绍了三个女人的大致情况。吴畅对她们并无恶感,一一奉承。这三个女人各有风姿,这是吴畅无法否认为的。 素衣女人林之君双颇似霞,两眼流动,给人激情;红衣女人林之可更是一团火,能把人鼓动起来;绿衣女人林之柔似碧野草原让人心胸开阔。 吴畅嗅了一下室内的香味,说:“我以为外面下的是香雪呢。 白玉凤笑道:“兄台,你的感觉没错,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吴畅笑了起来,林家姐妹也朗朗笑起…… 他们走到屋里坐下。林之君说:“我们林家是方圆百里的名望族,陌生人住进来是要按规矩办事的。” 吴畅笑问:“你们有什么样的规矩?” 林之柔端来一盆冰水,说:“外人要在我家庄,须先喝了这盆水才行。” 吴畅啼笑皆非,说:“外面这么冷,若喝了这些水,那连里面也要冷了,我可受不了。” 林之君冷然道:“你不守我家规矩,那就请你快点离去,我们没有请你来。” 吴畅有些恼火,恨不得给她们两巴掌,气愤地说:“有你们这待客的吗?真是难缠的女人!” 林之柔一言不发,猛地将水泼向吴畅。她的动作利索之极,水象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吴畅的头颅。这太出乎吴畅的意外,无奈何他只有旋手一拍,庞大的内劲把泼来的水全部又送回盆里去。 林家姐妹料不到吴畅如此了得,大吃一惊。 白玉凤却不以为奇。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小把戏,值不得大惊小怪。 林之柔“哼”了一声,把盆向屋外一扔,猛地扑了过去。她从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她的身法飘忽难测,快得不可思议。 吴畅只觉一只银亮的手掌切来,其它什么也没看到。他不信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并不闪躲,伸手就抓。他的动作并不大快,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只温柔而多情的手。 他正要说什么,忽见眼前又多了几只手。林家姐妹全上阵了连脚也派上了用场。 这次吴畅轻松不得了,对付一个女人他可以自如不滞,碰上三个难缠的女人,他就要忙活一阵了。他侧身斜飘刚起,白玉凤忽儿堵住了他的去路,似乎想揍他,又似乎欲帮他。 “啪”地一声清响,他挨了一巴掌,这才知对方是敌非友。他正欲反击,白玉凤连忙说:“兄台,是我不好,我是要帮你的。” 吴畅哭笑不得:“再帮我要找准地方。” 白玉凤应了一声,伸手抓向林之可。 吴畅身形一顿,“膨膨”挨了两拳,却反手抓住了她们,轻轻一按,她们两个便矮下身子。 林之可这时也被白玉凤拿住。 吴畅冲她们冷笑两声,说:“快把我身上的两拳拿去,否则我打你们的嘴巴。” 林之君说:“打你身上的拳头怎么能拿去,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吴畅笑道:“真是难缠,你们不是擅长此术的吗?” 林之柔说:“我们难缠得有理,总没有跑到街上找你的麻烦吧?” 吴畅松开了她们,叹道:“那就算我倒霉,不过我警告你们,最好别再耍花招。” 林之君忧愁地说:“我们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我们姐妹三个遇了克星了呢。” 吴畅一愣,笑了:“既然你们遇上了我,最好别找我的麻烦。” 林之柔道:“问题是我们三个同时受你愚弄,这是不能容忍的你凭什么这么伤害我们? 何况你也不应冲撞女人呀。因此生恨,自然要动动拳脚,没有别的法子,只有拿你出气,谁让你打破了我们的平静呢。” 吴物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并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没礼貌,但也不原承认她是满口胡说。 白玉凤见他独得其乐,不高兴了,冲他冷声说:“好你个登徒子,被人家一说,就不知身上哪个地方木了。你就看不出人家 她脸儿一红,低头不说了。吴畅不傻,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在发笑,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一下子有四个女人面对自己,这可是着实不好对付呀,后悔自己不该跟白玉凤来。 他哈哈儿笑了几声,说:“这屋子真冷,夏天若能这样就妙了。” 林之君气得一拍旁边的桌子,厉声问:“你别装疯卖傻,我们姐妹几个岂能受辱!” 吴畅笑道:“这个问题由白姑娘回答吧。” 白玉风“哈哈”一笑,道:“现在最好睡觉,明天谈论这个更合适。” 林之君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道:“那好,就让他睡我的床吧。” 林之可不干了,抢道:“让他睡我的床。姐姐,什么事你都占便宜,这回你就把他让给我吧,我好喜欢……” “不行!”林之君断然拒绝,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唯有这事不行。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我不能白白放弃。” 吴畅弄不清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还真有点木了,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忧。他自然不会与她们结成百年之好,但在这样的气氛中是很容易看不清自己的面目的。他觉得尽管她们变化大无常,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她们,要马上告诉她们事实真相。可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场骗局。他眯着眼笑着,想洞察一下幽微。 白玉凤这时向他使了个眼色,似乎在催促他快拿主意。别隔岸观火了。吴畅拿不住架子,只好说:“我这个人心肠特别好,从来不愿拒绝别人的美意。既然君姑娘先开口,我就在她床上睡吧。” 林之君乐得差点儿跳起来,林之可却鼻子都气歪了,恨道:“没良心的,一点儿主见都没有,我可比她强多了。” 白玉凤笑弯了腰,劝道:“这又不是嫁人,何必那么认真呢?只要你真好,我想这位兄台是识货的。” 林之柔瞪了她一眼,说:“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白玉凤连忙摆手:“我们讲了,我与君姐姐一床,咱们就此歇着。” 林之君赞同,吴畅也没什么话。 林之君把吴畅领到自己的屋里,吴畅顿时被屋内的锦秀之景惊呆了。这样的绣房他从没见过,连想也没有想过。一张床占了大半间屋子,床上的锦被绣单儿挂金挂翠,靠墙一块大镜子不知是什么玩艺儿弄成的,绣花枕头饱而且圆。看到这些,吴畅说不出有多么舒服。林之君用手碰了他一下,嗔道:“没良心的,这床可是我睡的,被子也是我盖的,你就在上面舒服吧。” 吴畅一愣,想说她两句,她却转身走了。吴畅不由有些发呆,女人真是猜不透,我住了进来,怎么还是没良心呢? 他自嘲地一笑,伸手就摸被子。锦被儿很软,被面儿十分光滑,吴畅不由感到亲切。他把脸往被面上一贴,闻到一股动人心魂的幽香,这无疑是林之君喜欢的香味。吴畅也喜欢这香味。他掀开被子,立刻感到一种温柔的气氛,这更使他次慰不已。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盖过这样的被子,今夜有些福分,他自然要领略一番。他把门儿关好,上了床,一下子滑进被里去,那种软绵与馨香就别提多受用了。 躺了许久,他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便闻目睡去。奇怪得很,他一闭上眼睛,就沉进了幽暗的世界里去,一夜连动一下也没动,梦也没做半个。在沉睡中他没法儿为自己悲哀,但醒了之后,他也没搞个明白。 当太阳把轻浮的光辉撒到雪地上时,他走出屋子,她们四个正在院内的冻雪上打旋儿。 白玉凤看见了他,飞快地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林家姐妹也冲了过来,上去就扯白玉凤。林之君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玉凤甩开她的手,反问道:“我该怎么样?他又不是你丈夫,急什么劲儿呢!” 吴畅想与她们开个玩笑,却突觉有些头晕,握了一下拳头,手指儿也无力得很。他不由心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遭了暗算?可他摇晃了一下头颅。那不适又消失了,这让他又多少有些宽心。 他细看了她们一会儿,想发现她们心中的鬼胎,可什么也没有发现,仿佛她们都是作鬼的天才,要么她们什么也没搞。这让他有些迷惑,难道捣鬼的是自己不成? 他歪头思忖了一下,竟然无从想起,什么念头也不入脑,仿佛脑袋成了贫瘠的山头,思想之流无法由低向高处走。 他淡漠地扫了她们一眼,轻声问:“你们使坏了没有?” 四个女人同时惊叫起来,仿佛听到了意外的故事。白玉凤说:“兄台,我们对你好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使坏?” 吴畅半信半疑地说:“那我怎么浑身无力呢?” 林之君忽道:“那肯定是屋内香气太浓之故。哎呀,想不到你这么难消美人恩。” 吴畅意味深长地说:“这也许是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女人吧。” 白玉凤惊叫了起来:“怎么,你心中已经有了女人了?” 吴畅淡然道:“这不是要紧的,关键是她心中有没有我。” 白玉凤恨道:“我若遇上那女人,非杀了她不可!” 林之君叫道:“我要扒下她的皮!” 吴畅却低沉地说:“她比你们多。你们至多不过是失去某一个人,失去某次机会,而她失去了爱的权力。” 白玉凤叫道:“这个我们不管,只要她与我们争,我们就绝不放过她!” 林之柔轻声道:“不放过他也是一样,只要他回心转意,那一切都将美满。” 白玉凤惊喜地说:“太对了!他若放弃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比这更直截了当的办法呢?” 吴畅淡然笑道:“你们善于想象,而我不。” 白玉凤两眼顿时露出凶光:“你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在这里住一夜,那我们就毁掉你。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 吴畅被她的狠劲儿弄笑了,女人真没治,她们若拼了命,那是难缠难休。这种近乎强盗的加在吴畅头上,多少有点儿滑稽。 他料不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发起狠来如此可怕,那凶光分明不是一个少女所有的,它里面似乎蕴含着极为复杂的东西和悠久的岁月,这确是个异例。他皱了一下眉头,欲想个清楚。 林之君却不放过他,冷喝道:“你快说,放不放弃那个女人?” 吴畅注视了她一会儿,轻声道:“这要由她决定,你发狠也没用。” 白玉风向他逼近了一步,冰冷冷地问:“这么说,你要离开这里?” 吴畅无奈地摇头说:“昨晚她们还赶我呢,今天怎成了这样。” 白玉凤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扔不扔掉那女人?” “不扔。”吴畅平静地说。 白玉凤顿时恼了,连长发都飞扬了起来,眼里射出母狮发凶时才有的目光,嘴角冷酷地跳动着,恨恨地说:“你不扔他,那我们就扔你!” 她身形一飘,电闪般滑向吴畅,一式“二龙戏珠”戳向吴畅的双目。这一招够狠的,要让吴畅成为瞎子。与此同时,林家三姐妹也行动了起来,三个人从三个角度发动了攻击。四打一,这下可够吴畅招架的了。 吴畅起初并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可一抬手,他陡觉自己浑身不得劲,这让他大吃了一惊,他弄不清到底哪里不得劲,总觉有说不出的别扭。他没法儿细想,摇身滑步向旁急闪。 林之君双掌一扬,一式“天马行空”,撤出许多银白的掌影罩向他的周身大穴;林之柔右手一摆,一条玉带犹似飞龙盘绕,横空出世,缠向他的腰部;林之可活儿更绝,双手一抖,手中飞出许多血红的花儿,仿佛鸽子,直奔吴畅,花儿在快到吴畅头顶时一散,犹似血雨从天而降。这招“血厕腥风万花哭”果然不同凡响。 吴畅识得厉害,拧身飞转,电射而出。但他估计不足,挨了林之君两掌,打得他头晕眼花。他想调息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四个女人又扑上来了。他想大展神威,教训她们一下,可总是力不从心,不知这是为了什么。 四个女人这次变了战术,仿佛走马灯在他身边飞转。瞬时间,无数的人影团团把他包围起来,形成了一个飞旋的人团,让他感到天旋地转。蓦地,无数双手由小而大伸向他,似乎要把他捏扁。他万般无奈,瞅准一个机会,猛地贴地向外钻出。但这仍然逃不脱,刚爬了没几步,被林之可一脚踏在腰上,跺得他闷“哼”了一声。 白玉凤一招“飞裙落地”幻起片片掌影直击吴畅后脑勺,她下手不留情,内劲鼓荡,几乎吱吱有声。吴畅翻身一滚,躲过几掌,脸上还是挨了两下,火辣辣地疼。他一咬牙,躬身就蹿,飞掠出两丈,但还是没甩掉她们。这让他又恼又恨,真他奶奶倒霉透了,被几个女人耍着玩,这算什么事呀! 他抓起几把干净雪捣进嘴里,霎时感到一阵清凉。他不敢失去这个机会,身子腾地飞旋而起,一式“飞龙展金鳞”,开合伸八方,双掌摇幻出无数拳影,犹如万星奔流,直射四女。 这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躲闪不及,林家三姐妹被打得鼻青脸肿,唯有白玉风花身飞旋,金龟缩头,躲过一击,安然无恙。 吴畅怕自己发昏,赶快又抓几把雪捣入嘴里。 白玉凤见状,乐得笑起来:“兄台,你若这么个打法,那到了春天当如何呢?” 吴畅笑道:“不妨事,现在我可以多吃点。” 林之君恨道:“你侮辱了我们,从此我们与你没完。春蚕到死丝方尽。” 吴畅“咳”了一声:“那你们不觉累吗?” “那也比把恨留在心里强。”林之柔总是出语不凡,处处引人注意。 吴畅叹道:“可叹,我不该来这里……” 林之可冷然道:“现在没人稀罕你了。你纵是跪在地上求我们,也没有人爱你了。” 吴畅乐道:“如此妙极。这么一来,我们就互不相关了,各走各的路。” 白玉凤说:“没那么便宜的事,至少我不会轻易饶了你,你跑不了。” 吴畅笑道:“我是专走夜路的。” 林之君说:“那我们姐妹就长一双夜眼。” 吴畅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真难缠,我可要走了。”他转身而去。 她们随后就追。 吴畅见事不妙,展身就逃,她们亦飞追而上。若在平时,吴畅欲甩掉她们,容易之极,现在想独来独往,却难以如意了。 五个人在雪地里追踪,有逃有赶,热闹极了。吴畅奔驰了一阵,见无法离去,恨得牙疼。 他猛抓几把雪填进嘴里,欲反身教训她们一顿。她们倒也精,反而远地站着,不追了。 吴畅雪吃多了,弄得一肚子冰凉,反而弄巧成拙,再吃不起作用了,这让他后悔不迭。 白玉凤在旁边笑道:“兄台,再吃下去,那可要里外都不热乎吴畅没言语,暗思脱身之计,可满眼一片白茫茫,千山万涧全被大雪覆盖了,到哪里找藏身之所呢?这洁白的雪啊,给人欢欣,亦给人忧愁。他苦思无策,只好转身再逃。 四个人犹如鹰追兔子,毫不放松。 他们跑跑停停,在雪地里较上了劲,谁也不认输,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一同奔向一座山庄。这里非常荒凉,虽然大雪给山庄涂上了童活般的色彩,仍难以掩盖它的破烂不堪。 山庄不过有十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地分布着。他们走到庄头,停了下来。 白玉凤说:“兄台,你看这老山野岭的,大雪封门,夜里广定十分可怕,我们和好吧。” “那么明天呢?”吴畅笑着问。 日玉凤扬头道:“明天战可,和亦可,都不是现在要争辩的。明天的事还是留给明天吧。” 吴畅点头说:“依你,我们到哪家投宿?” “自然到院落最大的人家投宿,我看东边门前挂灯笼的那家就行。” 吴畅问林家姐妹,她们没意见,几个人便径直走过去。白玉凤的眼力不错:“门前挂灯笼的这家果然有些气派,大大的院子高高的石墙,草屋也有二十间,象山中猎户,又似一庄之主的家院。大门宽而且厚,冷而森严。灯笼清冷地亮着,有些怪异。灯笼是用白纸糊的,上面写着两个黑字——黑灯。灯笼明明是亮的,纸也是白的,怎么叫“黑灯”呢? 吴畅指着灯笼说:“这家说不定有些古怪,也许是‘黑家’,专门做杀人劫货的勾当的。我们住不住他家?” 白玉凤说:“兄台,我们又不是无用的儒生,难道还怕一个山中猎户?纵然他们做杀人的勾当,我们也未必会做刀下之鬼。” 吴畅笑道:“我是不怕的。它就是鬼窝,又能如何?我是担心你们睡不好觉。” 林之柔忽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你的心若真为我们着想。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吴畅轻微一笑,无话可说。对女人是什么也解释不清的,只是感到太难缠。 林之可二话没说,挥拳就砸门。“砰砰”的响声在山庄上空飘扬,更给人一种阴森与诡橘之感。 她砸得不可谓不响,可过了好久,并不见有人来开门。林之可等烦了,又是一阵敲打。 还是没人来开门。院内似乎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人。这可怪了,那这灯笼是谁点的呢? 别人家的灯笼总不会挂到他们门口上吧? 林之君道:“既然没人开门,那就揣开它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怕别人找什么麻烦。” 吴畅摇头说:“这样怕不好吧,人家并没有给我们开门的义务。” 林之君“咦”了一声:“这话倒动听,难道我们有在这风雪中挨冻的义务?” 白玉凤插嘴道:“别争了,我们举手定夺,听从多数人的。” 吴畅自然是少数,他没话说。 林之君飞起一脚把门踢开,一股阴风顿时从院内刮过来。几个人连忙闪到门旁去。 林之可迈步欲进,白玉凤拉住了她,轻笑道:“这里有侠士,还轮不到你当先锋。” 吴畅无可推脱,率先人内。 院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草屋的房门都关着,不知屋里有没有人。吴畅挥手遥击了一下,只听房门响。不闻有人声。 白玉凤道:“说不定今晚还真有戏呢。我们别管那么多,先打开门进屋再说。” 开门的任务自然落到吴畅的肩上。 他没有异言,伸手就去推门。几乎没用多少力,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狗猛地从屋内蹿出来,把众人吓了一跳。吴畅走进屋去还没来得及四下打量,“啪”地一声清响,屋子塌了,同时他的身子也向下陷去。吴畅惊骇万状,稀里哗啦的东西向他砸去,他想冲出去,办不到了。 白玉凤等人见屋子陡然塌了,欣喜无比。林之君道:“快,趁他陷下去的工夫,我们把他活埋了。”几个人连忙向塌下的大坑弄土。她们的功夫非凡,把断垣残墙一推,塌下去的坑就几乎给填平了。 吴畅在下面可倒霉了,挨了砸还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又闷又呛。这让他对女人不由产生出一种仇恨,这是没用的,他的功夫不如以前了,想破土而出是不可能的。万般无奈,他只好爬着去寻出路。下面的空隙大小,爬到后来几乎被夹住了,进退两难,这让他万分焦急。他抬头欲上看,一把刀突地架到他脖子上,冷森森的,让他打了一个冷战。 “想死想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吴畅说:“死好还是活好呢?” “那你不妨试一下。”刀光一闪,锋利的刀向吴畅的脖子砍去。吴畅吓坏了,可闪躲已来不及了。他“啊呀”一声,血光并溅…… 在瞬间,他想起许多事,可没有什么能帮他不思念慕容素,而她想念他吗? ※※※ 吴畅体会了不少痛苦,这一次更绝。而江湖中却并非他一人不幸,薛龙的日了也不好过。他早已知道中律门不存在了,而常娴也没有找到。几个月来,他东闯西荡,一要躲着王碧玉,还要找寻常娴,心中苦不堪言。 他原以为儿女之情是可以放下的,不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自从受了王碧玉的刺激之后,他更思念常娴了。他一切都可以放下,唯有常娴不可忘。他在江湖中游荡,心里想着别的。这天,他一看到一篇告示,要人去认女尸。他便想凑个热闹。顺着街走了没有多远,一个老叫化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正欲喝斥叫化子离去,老叫化子忽道:“你不想找人吗?”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要找人的?”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你要找人。”” 薛龙看了他几眼,冷然问:“你想干什么?” 叫化子笑道:“有人要找你,让我告诉你一声。你若想见他,就跟我走。” 薛龙呆了一下,就跟叫化子离去。 他们左拐右转来到一座寺院,叫化子先走进去。工夫不大,叫化子出来一招手,薛龙进了一间禅房,赫然看见了他的父亲。 他喉头一热,差一点落下泪来。薛不凡连忙止住了他:“傻孩子,用不着伤心,大丈夫应当成者为王,败亦不馁。中律门不存在了,我反而更自在了。它是本钱,也是累赘,还是毁了好。” 薛龙不能理解父亲的心情,沉默无言。 父子俩静对了一会儿。薛龙道:“你就这么认了?” 薛不凡摇头笑道:“没这么便宜的事,若不声不响地就这么算完了,那我干什么去呢。” “你要报仇?” “当然。不除去姓吴的小子,我还有快乐吗?” 薛龙有些担心地说:“你能行吗?” 薛不凡自信地笑道:“对付同一个人,我绝不会失败两次。我有绝妙的办法。” 薛龙半信半疑,没有言语。他以为父亲的自信多半来自美妙的想象,是难以构筑天堂的。 “你找到她没有?”薛不凡忽道。 薛龙叹了一声:“我有足够的耐心的……” 父子相对黯然。但薛不凡是不甘晦气的。他冲儿子轻快地一笑,说:“忘掉一个女人挺难,坐上武林第一把交椅尤其更难。男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不怕难,人生有难才好,否则,那就可怕了。” 郑天明似乎明白父亲的意思,却不相信父亲有那样的心境。父子有相通之处,他忘不了女人,自然也相信父亲与他有这点相似。但他不得不佩服父亲能以假作真,心里想着情意缠绵,嘴里却煞有介事他讲着如何凶狠。他身入江湖是比较一帆风顺的,没有遇上什么大变,所以父亲的那些处世之道对他影响甚微。 他眼里的疑惑与父亲眼里的疑惑绝对是马褂与皮套完全是两回事。他曾试图接受父亲的影响,而得到的只能是不相干的皮毛。父亲的深沉与险恶,他是永远也学不多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道路,父子也不例外。 他不敢与父亲对视,静待了一会儿,他感到一种压抑便欲摆脱:“我再也静不下了,得找她去……” 薛不凡膘了儿子一眼:“你以为她在找你吗?” “我希望是这样。纵然不是,我也可原谅她。” “也许还有别人需要你原谅,以后你要学会原谅,没有比这更好的武器了。” “我不想伤人。” 薛不凡寂寞地一笑:“你可以走了。人生只在瞬间,也许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剩下叹了。” 薛龙以为这是父亲的暗示,飞身出了禅房,正巧与老叫化子相遇。他斜身急走,不料老叫化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由大急,怒声问:“你要干什么?” 老叫化双目神光飞流,如月光洒泻,充满凌人之意:“我正要问你呢。” 薛龙急道:“我要去寻人。” “是找我吗?” “也许是,但不是现在。你最好走开,免得我动了手,惹得象你这副样子令人不愉快。” 老叫化子并不恼,反而嘻笑道:“有什么你就使出来吧,我这双老手说什么也摔打了几十年了,它比你全身的年龄都大,难道还怕你吗?” 薛龙冷“哼”一声,身如急风一旋,双掌前后相错,如满月清辉普照,一式“太极开元”幻化出如鱼鳞云似的一排掌影,向老叫化子按过去。内劲仿佛张开的大网,要控下老叫化子一层老皮来。 老叫化子一点儿也不慌,身子一蜷,犹如一条虫儿被强大的内劲抛出去。奇怪的是,老叫化子在半空中绕了个弧形,折回到薛龙的头顶上去。 这可太气人了。薛龙斜身飞射,刚动起来,老叫化子的双脚便踏在了他的肩头。薛龙惊骇万状,一式“白云罩头”,手斩老叫化子的双脚。老叫化子嘿嘿一笑,一下子滑到他的脚底,同时一招“大仙蹬炉”踹在他的脸上。他一下子前冲过去,差点儿摔倒。 老叫化子翻身飞起,冲他笑道:“薛哥儿,怎么样,再来?” 薛龙灰心地说:“十年后吧,那时也许一切会相反的。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何以甘心做叫化子呢?” 老叫化子哈大笑:“你若做几天叫化子就明白了。世上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叫化子更自在的了。你若有钱,会担心被别人偷去;你有美妻,又怕她养汉;你有权力,怕别人篡夺;身着华服,又怕灰尘弄脏了衣服。你看,这些人整天提心吊胆,哪得逍遥?而我却可以无优无虑,安享天年。这道理你是应该懂的。” 薛龙阴阴一笑:“这似乎并不彻底。我还懂得叫化子死后不必担心被掘坟盗墓,亦不会有人来问津,那连人味也没有了。” 老叫化子一愣,平淡地说:“人死如土,有人味倒怪了,不如不死。” 薛龙不想与他纠缠下去,急切地说:“前辈,我不是叫化子,还有许多‘怕’,你甭乱搅了。” 老叫化子不急不缓地说:“我没搅,你是怕我的。” 薛龙气极了,叫了起来:“我更怕女人,而你不是!” 老叫化子笑道:“我可以找到女人,不是我这样的‘女人’。” 薛龙一惊:“你知道她在哪里?” “我知道哪里有女人,不同一般的女人。” “她在哪里?” “在我心里。” 薛龙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恨道:“你就不会讲一句明白话!” “你就不会跟我走吗?” 薛龙连忙向他揖,笑道:“请前辈带路,我一定跟着你把路走绝。”老叫化子轻笑一声,乍然而失,仿佛一盏灯突然灭了,火焰无了踪迹。 薛龙吓了一跳,乖乖,这老东西难道是只狐狸变的吗!他高声叫道:“前辈,你去了哪里?” “郑哥儿,老朽在墙头上。”声如蚊鸣。 薛龙抬头一看。老叫化子果然悠闲地站在墙头上。墙虽不高,可在眨眼间能飞上墙头,这份轻功足让薛龙心折了。他双臂一振,亦飞掠上墙头。等他到了老叫化子身边,而对方又不见。不过这次老叫化子留了余地,薛龙拧身掠去…… 老叫化子犹如一盏无人挑的风灯,在空中飘摆擂荡,薛龙则要急急奔行。两人一前一后,奔出有许多里地,进入了荒山野岭。几多绕旋,到了一片荒坟前。坟上枯草成片,四周杂草狼藉,远看草木深,一派凄凄情。旁边的一棵老树上还蹲着一只乌鸦,把天空染黑一片。 薛尤感到这景太也苍凉,一挥手,乌鸦一声惊叫,煽翅飞去,不住叫,似乎不情愿。 老叫化子一言不发,出神地望着乌鸦远去。 薛龙颇有纳闷,也不好问,急道:“这里没有女人,你还指望坟子里有花样吗?” “在这里却能等到女人。”老叫化子十分自信。 薛龙并不信任他,叹道:“你这是在拿我当猴耍。女人与荒坟,这两者相距太远了。” “一点也不。也只有女人与荒坟最近,男人的骨头不管扔在哪里,都没有荒凉感的。” 老叫化子看来很懂情,也会用情。 薛龙却满眼里找不到一点诗意,他有的只是焦躁与无奈。在荒坟边无聊地走动了几趟,他凑到老叫化子身边:“你告诉我,我们在这里到底要等什么女人?” “自然要等我找的女人。” 薛龙差点儿气飞,怒问:“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叫化子慢条斯理地说:“女人总比男人心细,从她身上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薛龙更火,一脚踏下去,把黄土地踩下去一个坑,叫道:“你至多能带来‘也许’,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听你的摆布……” 老叫化子冷厉地截住他道:“若是你面对女人,就你这副德性,她受得了吗?你要无敌天下呢,做得到吗?我老眼昏花,你都对付不了。你不觉得乱吼下去,会把你的底气泄光吗?” 薛龙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火气大消,牵拉下脑袋来,冲老叫化子发怒确是太不高明了。若惹恼老头子,说不定还会挨一顿臭揍呢。他面色尴尬,怅然无语。 老叫化子见薛龙老实了,不由笑道:“有的人一会儿不挨训,就不知手往哪里放,一天不挨训,连命也不要了…… 薛龙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泛起发喘病人才有的红色。这时光是难过的,但是,是不可避免的。 老头子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摄出薛龙的对抗的灵魂,在没有收获之后,便趋于平淡。 两人都不说话。枯草与他们同在,看不出谁更寂寞。远处扬起飞尘,草随风摆动。 太阳寂寞红,夜幕要降下了。薛龙小心地问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放心吧,绝对在你的耐性限度之内。” 薛龙为了打破单调枯燥的气氛,给自己找一点乐趣,便讪笑道:“我们等的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告诉我吗?” 老头子平静地说:“这一路人你也许没说过,但她们的本领大得很,正派邪帮,江湖掌故,几乎没有她们不知道的,天下发生的一切,她们似乎都了如指掌。” 薛龙见他愈说愈玄,不由暗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这么海吹能让人信吗?他急于知道她们的底细,便中间插言:“她们也是什么教派的吧?” 老头子点头道:“她们是‘邪阴司’的,专管江湖中的旁门左道,明教邪会,不于人间正当事。” 这真是奇闻,薛龙头一次听说,笑道:“那她们岂不是成了替天行道的侠客了吗?” “这又不然。”老头子沉思了一下说,“她们抑制邪派阴教有自己的目的,并非为他人谋福。” 薛龙摇头说:“那也一样,效果不坏吗。” 两人谈论了一阵,夜就深下去了。阴风习习,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忽儿,东方传来一声尖叫,极不和谐,接着便是“沙沙”声。 老叫化子一拍薛龙的肩头:“人来了,快点躲起来,被她们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龙一旺,正要发问,老叫化子却倏却藏进荒草中。他也不敢怠慢,急忙隐身。 片刻。荒坟前多了三个女人。她们身材高大,全是素衣,头上还系着一条二指宽的孝带子,有丈长,随风飘摆。 她们在坟前静默了一会,一个忽道:“附近有生人,我闻到人味了。” 薛龙在暗中吓了一跳,我们离她们有两三丈远呢,而且还有风,她怎么能闻到人味呢?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另一个女人道:“你们快滚出来,惹火了我们……” 老叫化子没等她说完,便忙不迭地站起来说:“仙姑别火,我们这就滚出来。小老儿笑丐,在此是等胡仙姑的。” “是等大姐的?”那女人问:“你有什么事?” 笑丐说:“我想同一下一个姑娘的下落。” “笑丐,念你与大姐有恩,我们答应你的要求。你要打听的姑娘叫什么?” “常娴,一个挺美的姑娘。” 薛龙一阵激动,浑身颤抖起来。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 三个女人沉默了一阵,中间的那人说:“笑丐,那姑娘与你有何相干?” “与我相干。”薛龙站出来说。 “你是什么东西?”那女人显然有些发火。 薛龙道:“你看我象什么东西?” “无用的东西。” “可还有女人想着我,这让我有什么办法呢。” 那女人轻蔑地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的下落,不过你要为我们办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一件很小的事。本来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办成的,可我们不屑去做,也不违背诺言行事,所以要借你之手完成。” 薛龙爽快地说:“既然你们让我去做,那就告诉我什么事吧,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很好。”女人点头笑道:“你去把‘石镜’给我们弄来。”薛龙顿时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 那女人说:“‘石镜’在文明手里。你去向他要,他不会让你为难的。给你一百天的时间,你觉得怎样?” 薛龙本要迟疑,忽想父亲一生狡猾,自己何不使它一次奸呢主意有了,人就轻松了。他乐哈哈地说:“仙姑放心,‘石镜’在文明手中,要弄到手一点不难,你们就耐心等着吧。” “年轻人,我们相信你,但也告诉你,我们是不可欺骗的。否则,绝没有好下场。你要找的人在‘死村’。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要小心,那不是个来去自如的地方。” 薛龙正要致谢,笑丐一把拉他就走,快似流星。等翻过山去;笑丐说:“对她们用不着客气。别忘了你们是在做交易,两不相欠。” 薛龙笑道:“我可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笑丐连忙正色说:“跟女人不可乱开玩笑,尤其不能跟‘邪阴司’的女人开玩笑。否则,都要付出一个脑袋的代价,一个也不能例外。凭你的两下子,在她们面前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看不见连我都不气大敢出。” 薛龙不信笑丐的,但也不顶撞他,心中自有计较。两人奔行了一阵子,薛龙道:“死村,离这还有多远?” 笑丐说:“我对什么都只有印象,不讲里数。能找到那地方就不错了,你若心急可先去。” 薛龙碰了一鼻子灰,下定决心不再言语。笑丐走到一块大石前,忽地坐下不走了。 “这地方不错,该睡的时候绝不要放过。” 他向石上一躺,倒头便睡,并且能睡得着,鼾声如雷。转眼间笑丐一睡如死,薛龙又恨又嫉妒。这人心中一念不存,确是“真叫化子”,他自愧不如。无奈,他唯有陪睡,还要离远点。 笑丐睡得快,醒得也快。薛龙刚入梦乡,他已走界。一坐而起,天上的星还亮着,但夜色已稀薄了。 他推一下薛龙,笑道:“我睡醒了,你呢?” 薛龙说:“我一直没睡,时刻想着走呢。” 笑丐站起身来,一闪而逝。 薛龙怕被扔下了,使出吃奶的力气紧追。两个人一口气奔到东方发红,才放慢脚步。 薛龙间,“前辈,您为什么要帮我?” 笑丐扭头看了他一眼:“谁说我在帮你?” “这可奇了。你不辞辛苦一夜奔走,难道不是为了找人吗?” “我就不可干点事儿吗?” 薛龙笑道:“前辈,我忘了您是个‘自在人’了。那胡仙姑是什么来头?” “没有来头,却比你爹厉害得多。她的神通大极了,足以使千年内的男人为之低头。但她很少问人世恩怨,几乎不食人间烟火。” “那她们要‘石镜’干什么呢?” “这你放弃了一个机会,问我有何用。” “那‘死村’又是什么险地呢?” “答案已经有了,你会知晓的。” 两个人走到中午,终于来到他们要找的村子。 薛龙看不出这村子有什么特别,疑惑地问:“这村子并没有可怕之处呀?” 笑丐说:“难道你没有发觉我们没有碰到一个人吗?” “这是明摆着的,何须发觉呢?” “可怕也是明摆着的,同样不须发觉。” 薛龙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再与他争辩。 他推开一家院子的门,走了进去,发现片刻之前院子里还是有人的,锅底下的火可以作证。薛龙笑道:“显然这不是什么‘死村’,一切都骗人的。” “先别得意,是‘死村’反而倒好了。” 他们刚欲进屋寻觅,三个孝衣人从屋中蹿出来,她们的脸也是白的,喜怒不见表情。白的,喜怒不见表情。 薛龙大吃一惊,吓得连连后退。 笑丐倒还沉着,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薛龙注视了三个穿孝衣人片刻,心中不由不恸。无疑,他认出了眼前的孝衣人。 她们却不认得他。孝衣人围住了他们,并不动手,也不言语。 薛龙心中有愧,激动而不安,他盯着有点儿象常娴的女人说:“娴妹,我……” 他流出了眼泪,悔恨的泪,怜借的泪。 笑丐欲言,一股阴风儿吹来,白雪与侯宝从旁边闪出。 薛龙看见侯宝,喜出望外,叫道:“宝弟,你怎么在这里?” 侯宝叹道:“还不是为了你吗。” 薛龙惊道:“为我?” “自然是了。嫂子身陷此处,将有不测之祸,我只好牺牲自己到这里来做奴才了。” 薛龙有些不信,两眼闪烁不定。 白雪揭穿了侯宝的画皮:“你别听他胡说。她们三个人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因他一人想娶她们三个人,我才要惩治他的。我是个女人,自然要为女人打抱不平。” 侯宝见打破了他的西洋镜,十分着恼,却又不敢发泄。只好说:“大哥,你信她的还是信我的?我什么不懂?岂会一门心事想娶嫂子呢?” 薛龙脸上飞起一片老红,浑身的骨节都在发响,他听不得侯宝的半句话,更不愿看见他这副脸孔。同是一大爹的大帽子,也未必合适。他阴冷地射了侯宝一眼,说:“你没有更让人相信的理由。” 侯宝嘿嘿一笑:“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见了漂亮的女人什么也不信了。可我还是爱你的,父亲是不能选择的,我们是兄弟。” 薛龙气得脸色煞白,没法儿发作。在自轻自贱方面,他是永远也赶不上弟弟的。 白雪见他们兄弟俩唇枪舌剑干了起来,欢乐地笑了:“自古兄弟多残杀,起因无不是美人。再多你们兄弟两个,也没什么。” 薛龙恨从心头起,斜身一式“老虎伸爪”,铁拳直捣白雪的鼻子。 女人的鼻子若被击塌,那她一定没法儿招摇过市了。他的打算不可谓不妙,可拳头就要击中对方时,前面的对象变了,依稀成了常娴。他急忙收拳。白雪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他面前,似乎有股烟柱儿一闪,人家的粉拳反而砸中了他的鼻子。他一个踉跄,眼酸流泪。 笑丐见白雪的身法如此灵妙,不由心惊肉跳,自付自己苦与之动武,挨打的怕也跑不了别人,看来此行要糟。 他温和地笑道:“姑娘好身手,老朽在江湖中混了几十年,也没碰上象你这么高明的人物。但凡风云人物,心胸都广大无比的。” 白雪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牙齿,整整齐齐的,吃人几乎不成问题:“老和尚,有些人是不可以按常理推论的。” 笑丐说:“老朽不是和尚。” “找不上女人的男人都是和尚,你并不例外。” 侯宝在一旁欢天喜地地说:“我虽有女人,在她眼里也是和尚,男人只要剃了头,天下岂非一片和尚?”他有些幸灾乐祸。 笑丐平静地说:“姑娘打算如何对付我们?” 白雪说:“让你在此做鬼,并给你找个女鬼,这对你挺公平吧?” 笑丐哈哈大笑:“这么妙的主意我岂会反对呢,只怕不能。” 白雪笑道:“我调教的鬼是很听话的。你若是做了鬼,她们绝不会反对的。” 笑丐说:“多谢姑娘美意。” “常娴!”白雪一指笑丐,“从现在起,你就叫他做鬼。” “是!”常娴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要忆起久远的往事,但努力失败了,她答应下来。 薛龙霎时仿佛被放到了火上烤,血蒸腾起来,汁毛犹如竖起的万条枪,要扎向仇人。 侯宝也不快活了。白雪这么做,分明是向他兄弟挑衅。不光是一个薛龙,还有叫化子笑丐,这不是拿人血当水泼吗!他的眼睛放射出刀一样锋利的光。 常娴走向笑丐,犹如一个很可怕的幽灵。薛龙的心几乎升向了头顶。 笑丐并不在乎,伸手揽住常娴。薛龙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犹以万马奔腾,爆发而出。 他身如飞云一转,双掌抖开,运起“混一大法”,划出一圈掌影击向笑丐周身大穴。他容不得老叫化搂住自己的心上人。 笑丐经验老到,临危不乱,两掌急错,上下成一直线,猛地侧身向前推去。雄厚的内劲仿佛形成一堵气墙,把镇龙的气劲击散,掌影犹如飞花落叶,四下飞扬。薛龙身形一晃,被震退近丈,胸前的沉重压迫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见如此情形,侯宝急影一闪,蹿到他身边,举单就劈。他已经有些不顾后果了。 笑丐料不到背后还有一个敌人,应变稍迟了一点,被侯宝的内劲扫中左肋,隐痛如针一下子刺进他的肉体。笑丐大怒,飞身扬掌要击毙侯宝,白雪连忙喝斥他住手。 笑丐哪里肯听,拼聚毕生功力,一招“罗汉打鬼”夹起如潮的内劲,劈向白雪的头颅。 他这一变,白雪也不敢大意了,逃还怕吃亏,只好两掌一并,使出看家绝技“残莲百影”,抖出银亮的如莲花般掌影来,掌如电花四闪陡然壮大,与笑丐的内劲较上。“砰”地一声轻响,气劲如炸开般四溅,两个人都向后飞出丈远。 笑丐偷袭无功,被震得腰酸臂疼,几乎直不起腰来,心中惊讶无比、又悲凉不已。 白雪几乎吃了大亏,心中又恨又愧,也有些喘息不定。这一战,她更明白了自己的长处,与人硬拼是不行的,也太蠢。 她轻“哼”了一声,冷视着笑丐,从他暗里发出的目光里有轻蔑赞叹,唯独没有宽容。 笑丐给了她一个教训,她要给笑丐一个没完没了的难看,让他生不如死。 笑丐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自以为心已磨练成金刚,不料竟被白雪看得有些发毛。这个不美气的女人眼里的光也带着她自身的品格,让人不愿招惹。他感到处境不妙,舌头都有些发涩,眼睛的四周发凉。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倒霉的先兆。 一个叫化子,而且是老了的,按说是不该有什么牵挂和担心的,而笑丐是异例,他觉得被一个女人收拾得服眼贴贴,那等于一辈子什么也没干,在女人手里溜走的绝不仅仅是失败。他试图找一条两全之策,却不知希望在哪里。 白雪的等待是有限度的,她开始行动了,摇身一晃,使出了西邪门的残形奇术,犹如一片云,乍然不见了。 笑丐到底经多见广,觉得对方的身法似曾见过。陡然,他想起一种近乎失传的奇术异技——残形漂移,心中有了数,虽然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接下对方的这一招,至少希望是有了。只要眼前不是黑漆漆一片,那就好办。 他急中生智,往下猛一蹲,一式“犀牛望月”,掌击身后一片。阴风儿一吹,白雪又袭到了他身后。这次她的动作更灵活,不过也有不利的一面,突然出手无功,使她有了,心灵上的负担,这说明笑丐不可小瞧,而她低估了他。 笑丐首战告捷,心中有了数,突然感到身后异样,他连忙一个“兔滚”兔子对付凶猛的老鹰使的就是这招。白雪如影随形,跟步抢上,立掌如刀,向笑丐脖子切下去。她的手好柔软,杀人时却比刀硬。 侯宝见是个机会,欺身而上并且高声叫道:“好妹妹,我来帮你!” 他身法极快,下手无情,“金刚掌”夹着风声向白雪的后脑勺劈去。他想一掌把她拍进土里去,拍得她脑浆迸溅。 白雪正得意,忽觉不对,抵挡有些晚了,只好松身如烟,斜身闪开。她救了自己,也救了笑丐。侯宝怅然若失。 白雪怒道:“你还是人吗,怎么向我下手?” 侯宝辩道:“我是要帮你的,靠近你时忽觉你比任何时候都美,我心中一喜,伸手欲摸你的柔发,而你却如蝶儿一样飞了。” 白雪冷笑道:“多亏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不然被你骗死了。看来你的嘴又长进了。” 侯宝不无得意地说:“我不会老不长进的,你美的时候全讲真话。” 白雪恨道:“我不会让你太得意的,你的聪明只会害了你!” 侯宝笑嘻嘻地说:“这是从你开始的。只要你宰了他们,那一切又会恢复如常的。” 白雪忽儿笑道:“我偏要留着他们,还要让老乞丐与她成亲呢。” 侯宝霎时如吃了猪毛,一百二十个不自在,但他却佯装轻松地说:“她又不是我的老婆,管我屁事。” 白雪灵机一动,笑道:“那我就让她们三个全嫁他,这你满意了吧?” “连你也嫁给他我也不烦,女人多得是。” 白雪恨得牙疼,真想给他几个嘴巴,但她明白这样会更糟,她不愿彻底失去侯宝,她掉进陷井中去了。笑丐听说把三个女人全给他,不无嘲讽地说:“我这是什么命哟。临到老了反而艳福深了,这机会不能放过。”他向白雪施了一个礼。 最不痛快的是薛龙。被两个人如此污辱,让他的心如被油煎一样。他眼闪青光,想寻机而动。笑丐却冲他微笑着。 白雪说:“老和尚,我待你不薄,你该有所表示,就把他杀了吧。” 笑丐毫不迟疑地说:“杀谁都行。”他扭身急动,举掌就打。其实,他的目标是白雪。 薛龙大吃一惊,极力向后飞撤。笑丐比他高明得多,摇身一晃,失了踪影。薛龙太急,知道更糟,无奈何,他只有“大鹏展翅”向空中飞升。 笑丐的动作更快,一式“飞龙惊天”,腾身踢出一脚,直奔薛龙的胸口。 在千钧一发之际,侯宝右臂一振,发出两道暗器,直射笑丐的眼睛。 笑丐不慌不忙,旋儿一兜,猛一甩手,暗器闪电般射向白雪。 这又是令人意外之举,白雪惊叫一声,仰身飞射。 笑丐见又未伤着对方,不由叹了一声。 白雪两次险遭暗算,既惊且恨,切齿道:“老鬼,我并没杀你,为何不知好歹?” 笑丐说:“姑娘,实在对不起。我年纪大了,记性太差,有些分不出敌友来了。” “可你还知道暗下毒手。” 笑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下过吗?这些我已记不起来了。” 白雪冷“哼”了一声,暗打主意,这样下去不行,得早点收拾他们。她突然飘身而动,薛龙只见飘来一只手掌,“命门穴”便点中。在白雪面前,他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 侯宝在一旁笑道:“大哥,为了一个女人被弄得驴头马面的,这多不好。” 薛龙气愤地说:“你干嘛到这来了?” 侯宝说:“我与你不一样。你被拿住了是要掉脑袋的,而我却成了这里的‘大龙头’。” 薛龙冷笑一声:“那你这个‘龙头’做得也太没滋味了,不也还要听人家的吗?” “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们是得听她的,但不能老是这样,晚上……听我……你只要能坚持到天黑,我就能救你了。” 白雪嘲笑道:“你这个人真不知羞,纵然白天我听你的,你会救他吗?你的心思我明白,油舌滑嘴骗不了人。” “我们是兄弟,我自然要救他。” 白雪笑道:“那好,就让他活到天黑,看你怎么救他。” 侯宝乐哈哈地说:“我自有妙计,你等着瞧吧。” 白雪扭头问:“老和尚,你还不走吗?” 笑丐忙说:“当然走,这样的事也许只能在你这里碰上。” 白雪一挥手:“那你替我把她们送进屋去。”笑丐忙点点头,连忙招呼他们进屋。 薛龙身子被制,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脸上的神色狂躁不安,又充满怨毒。他见笑丐拉着她们进了屋去,不顾一切喊道:“笑丐,我求求你,你救救她们吧,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笑丐探出头来笑道:“放心。” 他猛地关上了门。 侯宝见动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好妹妹,你宰了那个老和尚,我永远听你的,绝不食言。” 白雪喜上心头,笑道:“你真的不食言?” “我要骗你是你的儿子。” 白雪脸色微红,高兴地笑起来:“不要这么近乎了,是个忠实的情人也就够了。” 侯宝催道:“是什么都行,你快点把老和尚揪出来吧,不然就晚了。” 白雪笑吟吟地说:“晚一点没关系,他们是逃不出这里的。” 侯宝看看哥哥,猛地冲向屋门。白雪一把拉住他:“小心吃亏,我来开门。” 她轻轻向屋门遥按了一下,屋门哗啦开了,屋里却什么动静也没有。白雪一惊,闪身冲进屋去。他们已经跑了。笑丐用“纯阳绝罡”内功把屋墙击了一个大洞。他的内劲十分刚烈,被击出的部分全似粉一般洒在旁边,故而他们没有听到声响。 白雪暗悔,飞身出了洞口,急追而去。 侯宝吁了口气,蹿到薛龙身边,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快跑,别让妖女逮住了。” 他不再顾及别人,纵身就逃。 薛龙对他说不上恨与爱,一下子愣在那里。侯宝失了踪影,他才想起来逃。 白雪追出去有十几丈,忽然想起侯宝,急忙飞身回转。她形似幽灵,动作快极无比,可她回到院子时,他们两人都不在了,这让她一下子后悔到下半辈子去。银牙一咬,她飞身就追,什么都可丢失,唯有不能失去侯宝。 她围着村子转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她象患了热病似的头重脚轻。她纵身上了屋顶,什么也没有发现,静想了一下,她觉得他们还没有离开,肯定是藏起来了,她不相信他会逃的比目光还快。这林子她是熟悉的,他会藏到哪里去呢?她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晃身飞下屋顶,她也不见了。整个村子空无一人了。四面八方的寂静如海水般向村子里涌来。 若说这里表面上的平静,那是再确切不过了。暗中有不少眼睛在盯着明处呢。 太阳无声无息地溜走了,村头巷尾仍没有一个人影。夜降临了,一切仍那么静悄悄的,仅多了一份阴森、可怕,连空气似乎都紧张了,杀机潜伏,不知厄运会降到谁头上—— 第二章 谷中一日似千秋 吴畅脖子挨了一刀,脑袋也未从脖子上掉下来。热乎乎的血顺着脖子流向他的小腹,他感到眼前一黑,身体轻飘飘地要飞扬起来,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想死想活?”那声音仍然冷冰冰的,仿佛他什么也没干,专等着吴畅回答了。 吴畅的脑中乱嗡嗡的,各种各样的念头犹如雪花儿乱扬。他翻动了一下眼皮,说:“我的脖子可能出了问题。” “我知道,它在流血。” “你想让我干什么?” “把‘石镜’还给我。” 吴畅一怔,没话了。过了片刻,他问:“你是叶宽?” “对极了。” “我救过你一次。” “所以我要砍你一刀。” “你知道掉下来的是我?” “那条狼知道。别人若进屋,房子是不会塌的。你们几个没进庄之前我就看见了你,但你陷到这里来,多半是巧合。你不到这里,我是没法子对付你的。以前‘石镜’对我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它对我格外重要了。我又失去了‘石镜’,所以我恨你。” 吴畅没有话,眼里的光在慢慢暗淡。他吃力地点穴止血,总不能得心应手。 “你答不答应?” “‘石镜’不在我手里。” “那你可以去夺回来,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吴畅又没话了,他实在难以做到这一点。 叶宽有些急了,叫道:“你再不答应,会流血而死的,况我刀上有毒,你救不了自己。” 吴畅也感到了有些不妙,身子发冷,喉咙发干。他咽下一口气说:“我可以把‘石镇’还给你。” “你起誓,绝不违背诺言,给我‘石镜’十天内,你不许找我报仇。” “用不着起誓,我说话是算数的。” “不行!我知道你起誓是算数的,却未闻你的承诺有用,别耽误时间了。” 吴畅无奈,只好发誓。 叶宽这才放下心,按动了一下机关,吴畅的周围豁然开朗。他看一下四周的情景,不由暗资自己糊涂,这很容易破的机关,自己怎么没想到破坏它呢! 他站起来,走到宽敞处。叶宽点着了灯。 “吴兄,让你受委屈了。” 吴畅苦笑了一下,没理他,坐到一边去。 叶宽忙过来与他包扎伤口。 “吴兄,你别怪我,其实我很佩服你的,出此下策实是万不得已。” “你的理由总比你的过错多。”吴畅淡然道:“我弄不清你算什么人,不过你确实很聪明。” “吴兄过奖了。我并不是太坏的人,自然也不是好人。我要出人头地,就得不择手段。 前一阵子,我确是想隐名埋姓的,可是不行,我受不了寂莫之苦。也就在这时,我有了意外的收获。这也许是天意吧。” “你的收获就在这洞里。” “对极了。现在我特别需要‘石镜’,有了它就可以与你争一日之短长。这太诱人了,你想我能放过吗?” “我还没有食过言,你何以让我发誓。” “老兄,你挨了我一刀,心里不能不恨,我怕光你的保证不行,唯有发誓。你是一个不会咒骂自己的人,所以想不守诺言也不行。” “你小子聪明就在这一点上。我虽然一向出言不改,这次也想杀你的,但你又让我发誓,我只好认输了。我可以违言,却无法违誓。这也是我的悲哀。” “吴兄,对我这可是大好事,君子都这样吗。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石镜’还给我?” 吴杨愣了一会儿,说:“‘石镜’不知在哪里,我只有找到了它才能给你。” “吴兄,一月之期,你可不能拖呀。过了这段时间,我要它也没用了。” 吴畅冷视他一阵子,慢声道:“那你就与我一同去找吧。‘石镜’在文明手里,我正因找不到他们心急如焚呢,不然岂会遭你们的毒手。” 叶宽摇头说:“我不能离开这里,找人那是你的事。我练功已到紧要关头。” 吴畅双目无神,轻轻闭了一会儿眼睛。他刚神想片刻,马上天旋地转,头疼欲裂。无奈何,他只好放弃神想。这是怎么了?从他灵魂深处滚来巨大的悲哀。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儿。叶宽说:“吴兄,我可以和你一道去寻他们,不过你要替我守功三天,如何?” 吴畅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又是交易,交易,无休无止的交易叶宽笑道:“吴兄,你心地纯洁,自然讨厌交易。可人世间何时不在交易呢。我若不人皇官也许会和你一样讨厌交易。既然我见到了这实用而又肮脏的一面,我就退不回去了。我知道那些最尊贵的人实际上最下作、最卑鄙。他们标榜自己神圣不可侵犯,是人伦之花,实则猪狗不如,是恶棍!既然‘正人君子’之类可以两面三刀,我一介草民花招耍得再多,那也不算过分了。” 吴畅叹了一声说:“你知道的确实大多,而知道得多的人往往是活不长的,这已是惯例了。” 叶宽扬头笑道:“所以我要争自由呀。只要我的身手足够高,就没有人能奈何我了。” “然后你就去奈何别人?” “我一旦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就不一定爱好打杀了,那些想杀我的人也只好洗手不干了。” 吴畅心如井水,一点儿波纹也没有。叶宽的神往丝毫没有打动他,争得上游去,未必下得来,充实的人未必武功最高。他静怡地一笑,轻声道:“至高无上就那么迷人吗?”也象问自己。 叶宽快然道:“任千说万说,有个第一比什么都强。天下有文武,能得其一,你不觉得值得欣慰吗?” 吴畅无语。叶宽的话让他感到一片茫然,这个平凡的问题是愈拭愈亮,让人无法面对它。 “好吧,我为你守功三天。” “老兄,你也需要三天呢。” “这都是你的赏赐。” “我下刀是有分寸的。” 吴畅不再言语,用手抚摸了一会儿脖子,向北面走去。叶宽向西。 地下的面积不小,两条洞交叉成“十”字形。 吴畅在地下转了几圈,感到越发无力,心中异常灰冷。这时他绝对不是叶宽的对手。 他走到叶宽练功的地方看了一会儿,退到一边去。这小子让我替他守功,这时闯进来个小要饭的,我也未必能挡得住呢。 他哀叹了几声,盘腿坐下,最大限度地放松自己,心中一念不存。他希望自己变成雪花儿在空中轻扬,一尘不染,归入大山的怀抱,与大地结成一体,彼此不分。 然而,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恍恍惚惚地觉得有股水流泻到他的头上,把他的衣服全弄湿了,一点儿也不自在。杂念也如秋后的蚂蚌不停地挣扎,静不下去。这是少有的现象。他静想了一会儿,也找不出原因。呆坐了大半天,他决定以气为先,冲一下身体里的魔障。他的这个念头无疑是对的。 意念集中丹田,以意领气,沿任脉上行,犹如急泉流水般的内气顿时被引动起来,昂扬上行。内气行至脖子,他顿时感到身体涨大起来,即而是通体彤红,头部仿佛有火在燃烧。 大约过了有两个时辰,他身上出了汗。对练功人来说,出汗是好兆头。他这时悬着的心才落下去,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头顶“百会穴”放出一道白光,穿过地层射向苍穹,身体也随之缩小随光而去,欢乐地飞扬…… 奇特的感觉终于让他物我两忘,进入禅定的高深境界。十个时辰过后,他又有了精神,脖子上的伤口也已痊愈。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叶宽正在练功,他也到了紧要关头,身子不停地颤抖,似乎有种力量要冲出身体去。 他的脸开始发青、发紫,喘息来。 吴畅此时已心明眼亮,周身无一处不通泰、安祥,自然明白叶宽是求功心切,用意过重,致使气息不畅之故。他想顽强地把气敛入骨髓,达到“神已内蕴,毛发完净”的境界,忘了自然之旨,那自然要吃苦头。弄不好内气逆向,冲入头颅,还会成疯子。 在这关键时刻,要不要帮他一下呢?他若完了蛋,自己就用不着还他“石镜”了,这无疑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见死不救,却久光明磊落啊!这小子若成了疯子,自己这个守功人便没有尽到责任。“守功”其实也包括在可能的时候帮助他。作为吴畅来说,他是憎恨叶宽的,一刀之赐不是可以随意忘掉的,但发过的誓言却象一条无情的鞭子抽得他脊背发疼。他要无视叶宽的困境是不可能的。 叶宽似乎忍受不住了烈火的熬煎,沉重地呻吟起来,眼睛赤红,嘴唇干裂出血。过不了多久,他那俊秀的面孔会合盘托出一个狰狞的形象来。他砍了别人一刀,自己所受的苦处却重得多了,这不知是否可以称之为报应。 吴畅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慢慢向他走过去。他虽然恨叶宽,但他毕竟是善良的,他不愿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活受罪,那还不如给他一刀呢,叶宽见他走来,却忽地哑腔恶调地说:“别过来,我到了紧要关心,否则会前功尽弃的!” 吴畅并没有停下,边走边说:“你是到了要紧的关头,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这是要命的关头,你随时都可能失去最后的机会。” “不会的,你别过来!我感觉挺好,很快会度过难关,进人坦途,你不要乘人之危!” 吴畅见靠过去无益,便停下来。叶宽鬼迷心窍,这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忽然,叶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象蒸气直往上升。愈笑愈响声调极不正常。 吴畅挥手连弹,数道指气交叉飞射进人叶宽的印堂穴。叶宽的脸膛一黄,笑声戛然而止,人也平静下来,仿佛一滴水注入了大海。 吴畅轻轻一笑,退到一边去。 叶宽又静坐了几个时辰,终于神采奕奕地走出练功室。他的心情格外宽松,眼前的一切无比明朗。 “吴兄,多谢相助,不然小弟危也。” “我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相反的话也出自你口。它们有什么区别呢?” 叶宽脸一红,笑道:“刚才是小弟胡说,你别见怪。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吗。” 吴畅淡然一笑:“你不愿在地下超过三天吧?” “多呆一刻我也不愿,这就走。” 他头前带路,两人从东面爬上地面。洞口在一间屋内,叶宽盖好洞口,两人走出屋去。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似乎一直没睛,时而从天空中还会飘下雪叶来,风如刀子刺入骨头。 白玉凤等人早已走了。她们的脚印被大雪覆盖,什么也看不见了。 叶宽笑道:“吴兄,看来你时常上女人的当,而我不,没有女人敢骗我。天下女人多得是,只要她们可疑,我就送她们回姥姥家去。” “对你心爱的女人你也下得了手?” “心爱是暂时的。一个女人赛过一个,杀了旧的,自有后来人。” “你对美丽的生命就没有过同情吗?” “有过,那还是我不通世故的时候,一旦明白了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我对别人的生命就不同情了。面对自己的困惑,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人总是要死的,他们早死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招还颇灵,杀过人后一想,也不难过了。” “你自己怕死吗?” “怕极了。为了活命,把老天卖给老地我也干,我是个酷爱生命的狂人。” 吴畅寂莫地一笑,没有言语,生命的内聚性是多么可怕呀!”生命实则是“黑洞”。 两人在山庄边站了一会儿。天下白,冰冰清,一片茫然不了情。吴畅颇多感叹,轻声道:“走吧,我们去白坟山。” 叶宽问:“白坟山在哪里?” “在天南,在一片不毛之地上。” 叶宽皱眉道:“那不是个好地方,去那里干什么?” 吴畅看了他一眼:“找文子清。” 叶宽茫然一阵子,说:“他去那里干什么,这不会是骗局吧?” “是骗局也得去,不然连被骗的机会都失去了。” 叶宽大摇其头:“不妙不妙。我们何不弄清他在什么地方再去找呢。” “怎么弄清?” 叶宽说:“有个少为人知的邪阴司非常神秘,她们几乎无所不知,但从不干世事。你有求于它,她们也不拒绝你。我在锦衣卫的时候与她们打过交道,我们不妨去问一下她们。” 吴畅点头道:“这样也好。” 两人飞身出了山庄,直奔西北而去。 天黑的时候,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天阴得厉害,死沉沉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如两道青烟上了野龙山。这座山并不太高大,却很怪,山上长满了荆棘,大片大片的树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在山的走势东南西北方向上,仿佛有条龙卧在山头上,龙头面向东南,尾在西北,远看十分逼真。 他们在山半腰停了一会儿,风卷着雪花扑过来。吴畅道:“你事先没与她们联系,能找到她们吗?” 叶宽说:“应该能。她们常在此出没,估计就在附近。” “这里有什么天然洞府没有?” “不知道。”他突地一声长啸,犹如龙吟,十分清越,在野龙山回荡。可除了风吹雪响,没有什么动静回应他们。 吴畅四下扫视了一阵,说:“我看龙头处有光亮,她们也许在那里。” 叶宽点了点头。 两人霎时犹如雪舞,向山头飞卷。 突然,一声女人的怪笑从树林中传出,阴森得让人骨头缝发凉;接着是嘎嘎吱吱的撕磨声,让人发抖。笑声仿佛一片羽毛在风中乱飞,从这片树林飘向那片树林,让人弄不清有多少女人家,在什么地方笑。 她笑的目的自然是吓人的,可吴畅却松了一口气,他是不怕这些玩艺的,只要有人笑,那就好办了。 叶宽与他却不同,听到笑声他的骨头都冷透了,抖了一会儿才说:“完了,她们只要发笑,那准要杀人。我们两个看来只能活下一个,多半我让你给坑了。” “你那么肯定换坑的不是她们?” “当然。她们都是仙姑,非同一般,你不是她们的对手,我也不是。下雪天,真不该来。” “你现在回去不迟,我相信她们不会迫你的,留下我给她们杀就够了。” 叶宽又是一阵哆嗦:“在她们面前逃跑更糟,我不是怕死鬼。” “嘿嘿……”尖笑欺近了,“你们两个小鬼下雪天污我龙山,罪大恶极,谁先来受死?” 吴畅四下细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白衣女人,她穿得极薄,白衣在风雪中飘动。吴畅冲她欢快地一笑,走了过去,问道:“仙姑呀,你不冷吗?这可不是个死人的季节,我们给你们送东西来的。” “雪天我们是不允许别人骚扰的,你们竟敢无视我门的规矩,这是不可饶恕的。” 吴畅笑道:“仙姑,这不怪我们。你们有这么好的规矩,该写个牌子在山脚下。我们既然来了,你总该让我们到你们住的地方暖和一下。 白衣女人轻笑了两声:“你的梦倒也奇特,我就送你到一个永久暖和的地方去吧。” 她飘身一动,一分两人,这可奇了。两个女人身法快如闪电,绕动成一个白色的三角形。陡然一声轻响,白色的三角形变成无数的掌影,漫无边际地向吴畅围攻。这一切都在刹那间完成。 吴畅心明眼亮,自然看出来的是两个女人,刚才她们一前一后合在一起犹如一个一般,现在她们分合有序,一切都明朗化了。 不过吴畅承认她们的分合之术确是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他弄不清她们的功夫有多少名堂,但他却知道招招是杀手。他轻吹一日气,使出“虚化乾坤”身法飘移而出,那些掌影击在一起爆出一团明亮的火花。在火花的映照下,吴畅发现袭击他的两个女人都出奇的美丽,气质更是十分奇特。火花一灭,她们又合成“一个人”。 吴畅笑道:“仙姑,现在你总该相信杀人也不易吧。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的,干嘛要一方去死呢?” “你非死不可!”声音更冷、更绝。她们从没有失过手,吴畅破了她们的先例,她们自然恨极了吴畅,几乎找不到原谅的理由。 吴畅向前走了几步,满不在乎地说:“有不少人以为我非死不可,奇怪的是,我依旧完好无缺,比以前更精神。那些要杀我的人反而却非死不可了,你们对此不知有何感觉。” “杀你那一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也这么想,有趣得你们再也没机会细想了。”他凛然做立,几乎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白衣女人冷冷一笑:“你好狂,躲过一招并不算你胜利,你再往下看。”她们拧身一闪,不见了踪影。吴畅一惊,她们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了他旁边。顿时,一股川流不息的内劲透过吴畅在她们两人之间交流。她们一动不动,眼里的光愈来愈亮。 吴畅开始没什么感觉,等他发觉两个女人行为古怪,想动已力不从心了,犹如站麻了脚,很难迈步。 “狂妄的小子,你这该知道厉害了吧?” 吴畅惊叹道:“你们了不起,连‘两仪城’这样的古怪武学都练成了,可见聪慧不凡。” “还有‘四象诀’呢,那你更受不了。” 吴畅笑道:“我干嘛要稀里糊涂往死角里钻呢。这次是大意失荆州,作不得数的。” “我们与你的看法相反,你死定了,抵抗也没用。” 两个女人似乎总是异口同声。她们身子轻移了一下,双掌挽花一转,陡贴前胸,然后猛地向吴畅拍去,如潮的内劲袭了过去。 吴畅识得她们的厉害,急忙使出密教奇功“内香隧通”,化解她们的功力。 要时间,他的身体仿佛生出无数小孔,疏通她们霸道的内劲。他的的方法对路的,但他施术的本领却不怎么样,纵有无数小孔,一下子也通不过如潮水般的内劲。 “扑扑啪啪”一阵连响,他中了有十几本,打得他头晕眼花。她们并不就此罢休,双方飞升而起,在空中陡然“合一”,一式“落地生根”,踏向吴畅的“百会穴”。这下子若被击中,吴畅不死也得重伤。 大难临头,吴畅反而冷静了,双臂如蛇样盘拧数下,“闪电手”随之而出,顿时有数十个掌影抓向她们的脚。两人骇然,这可是弄巧成拙,若使“双映莲花”奇术绝不会处于被动的。 这时才想出主意,对聪明人来说也太迟了。她们在空中无有借助,两人的脚被吴畅抓住。 “仙姑,这怎么说?” 两个女人身在空中,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冷然道:“被你取了巧,有什么好言呢。 不过你想免死,办不到。” 两女人向下一蹲,腾身飞去。吴畅只抓住了几只鞋。他淡然一笑,把鞋扔给了叶宽: “鞋你拿着,这回就真成了名副其实地送东西了。” 叶宽不乐意地说:“我成了拾破烂的了。” “别急吗,你若运气好,也许有别的可拾呢。” 他们向“龙头”处奔去。刚到龙腰处,两个“雪人”挡住了他们。 “别走了,这就是你们的‘藏身’之处。” “我们不想‘藏身’,只想找人。” “哈哈……”两个粗豪的大嗓门发出了烈火般笑声,“小子,‘藏身’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还能留具尸首。若让我们杀死你,那只有让你去喂狼了,狼在冬天里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吴畅嘿嘿笑道:“你们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两“雪人”暴喝一声,同时扑向吴畅。他们的手掌很奇怪,犹似鸡爪,舞动起来,幻起无数掌影,“冰魂内劲”罩向吴畅。他们的功力颇为不弱,地上的雪都被击起一个坑。 吴畅双掌一并,一招“昆山推树”向他们击去,两方的内劲击在一起,两个“雪人”被震飞数丈。 吴畅正欲笑,忽觉一只温柔的玉掌抚上了他的脖子:“小弟弟,好俊的功夫。” 吴畅头皮一麻,打了个冷战。这太可怕了,有人欺到了自己的近前,并抚上了自己的脖子才觉察,那人岂不如幽灵一样吗? 其实,他用不着这么自卑,对方所以能如此轻易地欺近他,是许多原因促成的,并不是她无比的厉害。当然,她也绝对不简单。 他飞身闪开后,被来人惊呆了。她不过有二十五六岁,似乎比他要高些,一身黑衣飘飘,脸上的神情丰富极了,美丽极了,特别是那高贵的气质让人不敢比拟,她能让所有的男人有低她一头之感。她的美丽虽在夜里也不减分毫。 吴畅的眼光明敏,能看清她轻微的笑。 叶宽惊叫道:“胡仙姑!” 归飞霞膘了他一眼,没吱声,又转向吴畅,身子不挪而移,甜甜地说:“小弟弟,你这么壮的身手是跟谁学的?”声音非常动听,几乎不次于慕容素的丽音。 吴畅笑道:“我的功夫再好也不如你呀,刚才如不是您手下留情,我的小命真要丢在这雪山上了。” “小弟弟真会说,我怎么能够对你下手呢。” 吴畅心中一动,不由笑了:“姐姐既然看得起我,向您打听个人可以吗?” “你说吧,只要我知道的,绝不对你隐瞒。” “您知道文明在什么地方吗?” 归飞霞不由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她说:“这个人好象处境不妙,至于他在哪里,我说不清。” 吴畅急道:“你不知他在哪里,何以知道他不妙?你在耍弄我吧?” 归飞霞笑吟吟地说:“小弟弟,那怎么可能呢。我若对你心不诚,又何必搭理你呢。” 吴畅不是个傻子,可一碰上美丽的姑娘心先软了,着她再娇滴滴地叫几声“哥哥弟弟”,那他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对美丽的生命总是硬不起心肠,舍不得伤害他们,爱护她们的生命有时就如爱护自己一样。这是弱点还是什么别的,他弄不清楚,但他总是上女人的当,而且屡教不改,似乎这辈子没法改了,要让“当”一直上下去,直到死而方息。他对这一切也许来不及流泪,但在别人眼里似乎他很不值钱。 归飞霞的声音笼罩了他,慕容素的影子便爬上他的心头。他虽不知慕容素动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但他相信那一定绝顶辉煌。 归飞霞走向他,轻甜地笑道:“弟弟,这里太冷,跟我到前边去吧,那里更美。” 吴畅乐滋滋的,以为这是梦呢,这么高贵的女人向他发出了邀请,那他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 叶宽在旁边腿肚子都转了筋,吓坏了,心里不住地叫苦,却又不敢提醒吴畅。这位吴兄看来又被迷住了,不知他什么时候能醒? 吴畅没他这么想,他永远都对未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对未来充满乐观。他们三人向前走去,把两个“雪人”扔在一边。 归飞霞轻飘如雪,她走过的地方没有丝毫痕迹。吴畅见此,吓了一跳,好个小美人,丝毫不可轻视呀!他一点骄傲的资本也没有了。 三个人踏过一条长约四五丈的葛藤,跳到一块巨石上。归飞霞冲他俩笑道:“冷吗?” ‘你呢?”吴畅笑问。 “你摸一下我的手就知道了。”她把手伸了过去。吴畅不知所措,有些窘。 归飞霞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笑问:“小弟弟,你太少见多怪了吧?” 吴畅真是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有种受到愚弄的感觉,那本能的内缩力又不让他伸手。 迟疑了一下,他终于握住她的手。霎时,他有种舒服的感觉,柔若无骨而且滑润的玉手使他疑窦象层云一样丛生。他握慕容素的手时没有这种感觉,当时也没有心情去体会。 她手上的凉在慢慢消去,渐渐温热,一种透爽的感觉传遍吴畅的全身,他有些不知怎么办。 归飞霞欣然一笑,似有些“此间乐,不思蜀”的意味,至于她确切的感觉,吴畅就不知道了。他当然想弄清她的真实心境,但明白一个女人远比读一本书练一趟拳复杂,探索者的成功在绝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方敞开心灵的程度。 她扬头笑了,在雪天里热烈得犹如一把火。吴畅是苦笑,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诡计。 她一指头上的岩石,说:“上了龙头,就到地方了,我们就住在‘龙口’里。” 吴畅仰头一瞧,斜上方有块大石板伸出壁崖许多,犹如“龙舌”,他点了点头,似在叫好。 归飞霞说:“我们上去。”她一带吴畅,弹身而起,轻盈飞扬。吴畅随之飞升,两人飘飘然落在“龙舌”上。 叶宽看了一眼“龙舌”,猛吸一口气,极力升腾,但他还是没有跃到“龙舌”上,仅双手扒住了石板。石板上有雪,挺滑的,他差一点掉下去,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双臂一用力,他才翻上“龙舌”。 吴畅与归飞霞同时飞上“龙舌”,各自明白了对方的轻功之高已达化境,手握得更紧了,吴畅想松手也不行。他们顺着石板走向黑咕隆咚处,热气扑面面来。向北一拐,是个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吴畅道:“这里真不错,你的福气不小。” 归飞霞叹了一声:“就是有些冷清。” 吴畅的心更加狐疑,连忙把活岔开,他希望不要出现意外。 忽然,一声怪叫从大厅的一边传来,接着闪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吴俊不由一惊,就在这节骨眼上,归飞霞的另一只手陡然旋晃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吴畅的左肋上。 吴畅大叫一声,被击飞几丈开外,鲜血狂喷。他对归飞霞本是有所防范的,怎奈一吓之下,忘了归飞霞的存在,这才栽了跟头。他与归飞霞的功夫本在伯仲之间,对方突然下手,他哪里躲得开。 吴畅摔倒地上,归飞霞一改刚才的神色,俨然一尊不可侵犯的女人。 叶宽差点儿吓瘫,暗想这下全完了。 旁边那个披头散发的人这时摘下面具,也是一位美女,只是表情十分冷。 吴畅受伤不轻,但却没有后悔,谁让自己大意呢,揍死活该!被漂亮的女人揍死多少也比被男人杀了强。他没有怨恨,慢慢站起来。 归飞霞冷厉地问:“你想死想活?” 吴畅“嗯”了一声,目光投到叶宽身上,这美人的问话怎么与这小子在地洞里问的一样? 他轻“哼”了一声:“你有能力决定我的生死?” “那你不妨试一下。” 她斜身一飘,黑影急闪,玉掌似村女拧布一绕,一招“划海扬波”,夹起强劲的内气击向吴畅的头颅。 吴畅不敢与她硬拼,只好一式“地鼠入洞”,躬身前欺。归飞霞得理不让人,拧身急闪,仿佛炸开了一样,四面八力。都有她残缺不全的影子。 吴畅骇然失色,这妖女怎么练成了这玩艺。他腾身而起,欲飞离此地,可惜晚了一点,那些破碎不全的影子如急电骤合,以万箭迸发之势,围向吴畅,气劲如山。 吴畅无奈,一咬牙使出“大乾坤兜手”,双掌一划,内旋抖开,一排掌影向夕使出。 “噗噗哧哧”一阵暗响,两人在一起,内劲狂荡激起万千气花。 归飞霞花容失色,衣破发乱,摇摇晃晃退出去有两丈。吴畅又狂吐了几口血,伤势更重。他惊诧女人的柔中有着无比的冷硬他实在料不到归飞霞竟然练成了“九妖劝佛”神功,这神功天下人几乎无人能接下。他不受伤时也许可以与之一搏,现在的情形要另当别论。 “九妖劝佛”神功源于佛经提婆达多《内道篇》,取妖逼佛退位之意演化而成。它的逆向是“九九归一”,有摄统之意,分合皆有至蹲雄图,历害无比。吴畅知道这种功夫,却不知如何施展,今天总算开了眼界,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他擦了一下嘴边的血,冷笑道:“你的脑袋一定有了毛病,是的,有了毛病。” 归飞霞理了一下头发,毫无表情地说:“你的脑袋倒是很正常就是没找到化解的办法。” 吴畅翻动着眼睛说:“我要破了你的神功,那我的脑袋也有手病了。” 归飞霞向前逼了两步说:“有毛病的打没毛病的,你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可笑。不过有毛病的都是疯子,谁会理会这些事呢。你若杀了我,几年后,我的儿子会来找你的麻烦的,他不会手下留情。” “那你死定了。”归飞霞再次抢身而上。 吴畅知道要毁,便把生死置之度外。生命诚然可贵,但你保不住它,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冷静得近乎毫无道理。瞬间里,他的身体空透了,与外面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归飞霞的玉掌击在他的前胸上,他没有反抗,身子如一片羽毛似地飞扬起来,仿佛没有经受一点力量。 归飞霞一怔,飞身而上,这一次更狠,一招“泰山压顶”,击向吴畅的头颅,欲把他粉碎了。 吴畅摒弃一切念头,连自己也忘了,这次空灵得更彻底。归飞霞一掌击在他的头上,他如气球似地斜飞起来,一点儿没有受伤的模样。 归飞霞明白其中的缘故。便不再追杀,取胜也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她又换上一副好脸色,笑道:“你倒也难缠,我服气你了。不过你要溜走是不可能的,想活命必须要做件事才成。” “又是交易,我就倒霉在交易上,早已腻了。” 归飞霞淡然一笑:“也算不上交易,不过试一下你的聪明而已。” 吴畅不知她要考问什么,沉默不语了。他确实想试一下自己的才气,可又怕卡壳,这种担心是免不了的。 “怎么,你怕了?”言语里有轻视的意味。 吴畅长叹了一声:“只要你别问世上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之类,找有什么好怕呢。” 归飞霞脸色阴冷,淡淡地说:“这么好的天气,天下一片雪白,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的。我不过想请你对副对联而已。” 吴畅的眼皮一跳,笑道:“你说。” 归飞霞道:“我已有了上联,你只要对下联就行了,上联:道静丹紫无为印三花聚顶。 你对下联吧。” 吴畅冷笑道:“你这是在向我求教吧?” 归飞霞一愣,说:“你既然答应了对答,何必又那么小气呢?” 吴畅道:“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副对子该是一种武学的总决,你用得着它。” “你果然十分聪明,答不答应由你。” 吴畅道:“我既然应诺了,自然要答。为了让你满意,下联只能是:气沉神松逍遥会五气朝元。” 归飞霞双掌捂胸松弛了精神。吴畅的下联正中她的下怀,这是不能再巧的事了。她冲吴畅说:“你可以走了,他必须留下。” 叶宽急道:“吴兄,我们可是一齐来的……” 吴畅不悦地说:“这用不首你提醒。” 归飞霞警告道:“你不要为他强出头。” 吴畅冷然:“我的名字不允许我后退,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被你打死的。” 归飞霞不由怒起:“你强充好汉,那就怪不得我,现在你已经只有半条命了。” “半条命更不会死,那一半不是白丢的。” 归飞霞有些火了,双臂飘摇一划,身随气动,犹如三叶小舟在海上轻扬白波般欺向吴畅。同时双掌绕了个半圆向怀中急引,内劲似水流奔腾而起。 吴畅毫不在意,心无杂念,仿佛一片叶子随流而下。 吴畅不敢吱声,放弃一切对抗。 归飞霞双掌暗运神功,指向吴畅的要害处。 怪事出现了,任她如何使力,内劲总是无着处。她急了,一拳打到吴畅的身上,仍是那样。无奈,她只好放了他,并赏给了他一个嘴巴。 吴畅飘开去,落到一旁。 “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都留下吧。” 吴畅摇头道:“我没改变主意,这是不可能的。” 这时,从大厅的西面又走来两个女人,形成四对二的局面。归飞霞道:“你们不可能离去的,还是顺从的好。” 吴畅见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没有说话。 归飞霞笑道:“你们拿下他,非让他屈服不可。” 三个女人顿如三颗流星飞冲而上。她们舞起手臂,四面八方全是掌影。吴畅要侧身飞动,同时一招“甩鞭催羊”,划起一道弧形内劲,向三人击去。 “噗噗”几声轻响,他们交换了一招。她们不为所动,吴畅被震得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 归飞霞看准了机会,电射而上,一招“指透春山”,点中吴畅的“期门穴”。吴畅顿时象泄气的皮球,蔫巴了。叶宽挺乖,愿听一切吩咐,没与她们动手。 归飞霞爽朗地笑道:“今天我真快活,抓住了两个小贼,该送他们去个好地方才是。” 那三个女人拍手赞成。她们点了两人穴道,提着他们到靠山崖的地方。 一股飞雪吹了进来,寒风刺骨。不知为什么,这个靠山崖的地方特别冷,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峭崖边结了许多几尺长的冰凌,石板上的冰比铁还硬。 她们放下两人,提来两大木桶水。扯去他们的衣,把他们放入水桶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水是滚开的。 他们在桶里受罪,她们大模大样地看着他们受罪。归飞霞的脸上又显现出冷峻神圣的光彩。 吴畅叹道:“我这辈子算是被女人坑苦了。” 叶宽牙关紧咬,不敢吱声,全力抵御着热毒。 归飞霞道:“你们若能在桶里呆一夜无恙,那才是男子汉呢。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你们的。” 吴畅道:“我考虑你们会活几天。” 归飞霞冷哼一声,几个人离去了。 这时,外面的风更猛了,雪更急,寒冷疯狂地扑向他们。吴畅笑道:“在雪天里能洗上热水澡,这样的运气哪里找。” 叶宽苦脸道:“吴兄,你别穷开心,我们完蛋了,跟着你连一点光也没捞着沾。” 吴畅说:“你别怪我呀,不是你小子出了这样的坏点子,我们会来个鬼地方吗?” 叶宽冷道:“你不是天下无敌吗?谁料到你连个女人也斗不过呢。” “那女人太鬼,你看不见我上了她的当吗?在木桶里磨练一番,也许有大好处呢。” 叶宽冻得肩头冰凉,赶紧向热水里缩了一下头:“老兄,那女人也许有点向善心呢。你若向她乞求。也许她会放我们的,那我们也就用不着在水桶里蹲上一夜了。” 吴畅摇头说:“我看是木桶看上了我们才是真的。你别幻想了,等会儿与冷斗吧。” 两人于是都无话。风叫了起来,夹着雪扑上了他们的头颅。桶里的热水凉了,马上开始结冰,冰象刀子一样刺痛了他们的身体。 叶宽受不住了,哭丧着脸说:“老兄,我受不住了,你快点想出办法来呀!” 吴畅说:“我的穴道一样被制,跳不出桶去,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我实在受不住了!”叶宽流下了泪。 吴畅低头闭目,再不愿听到什么。 木桶里的水多半结了冰,叶宽的脸都青了,目光里惊惧的内容越来越多,似乎他全部的生命都被赶到眼里去了。“吴兄,”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尖而无力,“你再想不出办法,我就完了!” 吴畅抬起头,盯了他一会儿,说:“我们死吧。” 叶宽惊起叫道:“不,我不能这么死!” “不是真死。”吴畅轻声说,“道家有种‘柔灵至冥’的功夫,可使人类似虫子那样冬眠。我们不妨用一下,假死一夜,躲过这该死的痛苦。” 叶宽道:“看来只有如此了,快告诉我练法。” 吴畅道:“其实这种‘柔灵至冥’最早是从印度传入中土的。是由印度最为深奥的武功——瑜珈功中的‘龟息大法’演变而来,到中土经全真教祖师王重阳闭关三年,领悟后,又提炼、发扬,加入了道教无为逍遥的思想和练功法门。” 叶宽将信将疑道:“但现今我们被封锁穴道,空有一身真气不能流转。如何运功?” 吴畅笑道:“这正是‘柔灵至冥’玄功取巧之处,它不需要像其它内功一样,须打通任督二脉,使真气在体内各个穴位流转。而‘柔灵冥功’只需意守丹田,神游物外,同时按一定规律调整呼吸吐纳即可,要使‘神’熬游于无穷无尽的黑暗太空中,全神放松,感到自己仿佛如一个气囊般,全身膨胀,忽又放松,动物中青蛙不是能够用皮肤呼吸吗?这就如同青蛙冬眠般。这样,从外表上看,这人就好象已死去一般,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只要别人不对其肢体进行伤害就能蒙敝敌人,以为人已经死了。” 叶宽这时已冻的上牙直敲下牙,浑身乱抖,只听桶里的冰渣子“咔嚓”乱响。 吴畅暗笑道,就这点微技也要争天下第一,见叶宽确实不行了,赶忙把吐纳调息心法和功法教与叶宽,之后两人逐渐进入“临界状态”。渐渐的,两人如老僧人定般,一动不动,灵台一片空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外界的一切声响仿佛都如天籁之音,只看到无边无际的冥冥太空,两人仅靠丹田里的一点真气维系着残存的一点生命。 刚才那两个女人又过来了,她们走到桶边,看见桶里那两个裸体冰男,都笑了,她们回去过了一会儿,归飞霞和她们一同来到桶边,桶里已结成了冰块。归飞霞邹了邹眉头,冷冷地说:“他们死了。”说完她们都走了,回去商量对策了。 周围一片寂静,吴畅逐渐有了轻微的呼吸,逐渐粗重了,他的思想又开始活动开了,叶宽也开始有了呼吸。吴畅开口道:“总算过了一劫!黄峰尾上刺,最毒妇人心。也只有她们才想得出这样的点子。” 叶宽恨恨地说:“等小爷冲开穴道后,第一个先去把她们也扒光,放进木桶,如法炮制!” 吴畅说:“你提气试试看。” 叶宽一提气,真气流转自如,在各个穴位游走一遍,全身也有了暖意。 叶宽运功一振:“咔嚓”一声,连木桶带冰块全都成了碎片,叶宽慢慢地站了起来。吴畅自然而然地站进来,全身都是干的。叶宽心中暗自嫉妒,没有表露。 他们在旁边拿衣服穿了,走出过道。 迎面碰上了一个老太婆正在训斥一名中年文士。吴畅听着听着笑出声来,老太婆怒道: “你是什么人?”吴畅还未回答,那中年文士插话道:“婆婆面前岂有你品头论足的份儿,还不快滚开,小心大爷取你项上人头!”吴杨道:“你相信不相信我一招夺你手中剑。”中年文士怒极,也不答话,一招“天际流星”斜劈吴畅,吴畅急闪欺身,伸手抓向他的剑。中年文士反应极敏,摇身一摆,飞射几丈开外,但他的剑还是到了吴畅手里。 中年文士失了剑,格外惊心,多少年来他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老太婆发觉了,也走过来。中年文士打量了吴畅两眼,冷道:“阁下偷剑是何道理?” 吴畅笑道:“我们被四个戏婢折腾苦了,想借剑杀了她们。” “住口!老太婆的拐杖向地下一敲,“贱婢也是你骂的吗,你知道她们是谁?” 吴畅淡然一笑:“我又不要她们做使女,知道那么清楚干什么!” 老太婆勃然大怒:“天儿,废了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子。” 中年文士一声不响,摇身而上,动作快极,看样子他的身手只在归飞霞之上,而不在其下。吴畅有剑在手。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小爷要无敌天下呢,连你都收拾不了,那吹牛都找不到地方。他一振长剑,顺手划了一个圆圈,一个明亮的剑气因飞向中年文士。 吴畅笑道:“伙计,这招‘断合剑’你接得下吗?”中年文士冷哼了一声,侧身绕开气圈,直扑吴畅,他想一鸣惊人。吴畅摒弃百念长剑飘摇一摆,“无心剑”随之使出。刹那间剑点万千。犹如生出的苗儿,分不清哪虚哪实,剑点一明,剑气大盛,森芒夺魂。中年文士料不到吴畅的剑术无招可破,双掌一合,向前猛抖,同时飞身后撤。他攻得急,退得也快,没有被剑伤着,不过确实被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 吴畅不无得意地说:“你现在该知道我有资格叫她们贱婢了吧?” 老太婆的拐杖向下猛一顿:“你永远没资格!玩剑的我见得多了,没有一个敢在我面前狂的。” “你太老了,记性不好,说几句错活又有谁会怪罪呢。我从不‘玩’剑,当我拿起它的时候,它就是我的敌人,一点儿也不好‘玩’。” 老太婆颤抖的手伸了两下,向吴畅走过去。 吴畅不愿与她对敌,转身对叶宽说:“快走。小妖好斗,老妖难缠,我们还是溜之大吉吧。” 两人飞身就逃。老太婆纵身欲追,又放弃了动武的念头,她觉得追追打打失她的身份。 吴畅与叶宽逃出石洞,进入风雪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叶宽道:“以后下雪天,我再不出门。” 吴畅没有话,感到又乏又困,若有张床在眼前该多好。 他们稀里糊涂离开了野龙山,跑进荒野的一座破庙里,庙不大,但容两个人的地方还是有的。他们进去刚坐下,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渗人的哭嚎声,十分难听。 叶宽道:“又有鬼来了,你千万别睡。” 哭声戛然而止,怒道:“你才是鬼呢,我有冤屈,为什么不能哭?” 叶宽说:“你干嘛哭得那么难听呢,象唱的一样不行吗?” “放屁!你难受的时候会唱吗?” “我难受的时候就睡,你最好学一下吧。” “我闻着你们是两个人,他怎么不说话?” “他很难受,睡下了。” “不能睡!我身负奇仇大冤,受冰雪之苦,你们见了都不动恻隐之心吗?” 叶宽嘻笑了一声:“我们不是侠士,是坏蛋。你快走远些吧,不然待会你没光沾。” 庙外一股风雪扑进,那人似乎到了庙门。 叶宽急道:“你不要进来,破庙容不下三个人。” 那人叹道:“果然是坏蛋,连破庙也占。” 叶宽站起来,向庙门靠去。庙外无动静,他在门口看了几眼,什么也没发现。 “老小子跑了。”他自语道。 “老子没跑,我的腿都冻坏了,怎么跑得动。” 叶宽把破庙门一关,不再去理他。 风雪儿袭来,庙门“恍当”一声又大敞开。叶宽索性不问,看他还有什么招。 那人在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又哭起来,这回哭得不难听了,果如其唱:“人传江湖上有一少侠,他神通广大,心地善良。我寻他跑了路有万里,天下了雪我好失望。吴畅呀吴畅,你若能听到我的哭泣,该动心肠。” 叶宽斥道:“到一边去哭,这里没死人!” 那人有些火了:“你小子不听也罢,管我哭不哭干什么?” 叶宽碰了一下吴畅,小声说:“老兄,又是找你的,准不是好事。” 吴畅没有吱声,仍然半闭着眼睛。 外面的那人耳朵倒挺灵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妙啊!妙!找到了。吴少侠,你怎么不说话?” 吴畅睁开眼睛,淡然地问:“你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 庙门口寒风一吹,闯进一个人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人倒是挺精明的。 他冲着吴畅一笑:“小老儿曾峰,特来找少侠去见小女的。” 叶宽嘲讽地说:“吴兄的艳福真是不浅,刚摆脱了四个女人,又有人送上门来了,你不是说身负大仇吗,怎么又扯到你女儿身上去了?” 曾峰叹道:“我一家被仇人所杀,仅剩下老朽与小女,她突然又害了病,我自然要先救她了,然后才能报仇。” 叶宽笑道:“你是想找个替你报仇的,故而才以女儿做诱饵吧?” “放屁!”曾峰怒火千尺,“我女儿才十七八岁,风华绝代,我能忍心坑害她吗!只有你这样的下流人,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叶宽并不感到难为情:“你是上流人,还到处求人干什么?” “不是我要求人的!是我女儿。她那么娇美,那么纯洁,我能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吗?” 叶宽轻嘲地说:“所以你要一天天消瘦下去。” “放屁!你小子是什么东西,连同情心也没有?” 叶宽扬脸一笑:“我说错了吗,你天天奔跑找人,餐风饮露,能不消瘦吗?” 曾峰忽地笑了:“你这还象句人话。” 吴畅冷漠地看着他们斗嘴,心里空荡荡的。 曾峰转过脸来,近乎乞求地说:“吴少侠,小女对你思慕已久,现在重病。你就去看她一眼吧,那她死了也不在来人间一回。” 吴畅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前辈,我确有要事在身,难以前去,推一段时间可以吗?” 曾峰连忙摇头:“再过一段时间,那你只能看到她的坟空了。她活在世上不易,你就满足她这点小小的愿望吧。” 叶宽冷笑道:“吴兄,小心又是温柔的陷井。” 曾峰几乎带着哭腔说:“你小子若不信我,也可以跟着前去。见了小女,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叶宽哼道:“我自然要去,当然……”他不往下说了。两只眼直盯着吴畅,似乎等什么。 吴畅感到有些迷惑,拿不定主意,双目呆望着庙外,不发一言。 曾峰急了,哀求道:“吴少侠,就凭老汉冒着这大风雪来求你,任你有什么事,也该放一下。要知道,你去一次,就救一条命呀!那不是普通的一条生命,而是为你跳动为你将死的一条生命,你能忍心不问吗?”他的声音里充满悲哀之情,痛苦的力量洋溢其中,辨不出有作假的成分。 吴畅苦笑道:“令媛与我并不相识,怎么会对我有情呢,你弄错了吧。你已到了爱出错的年龄。” 曾峰大声道:“少依你这是瞧不起我。再过二十年我也不会连自己的女儿想什么都弄不清楚!你们虽没见过面,但你的侠名已深入她心里,她太认真了,自然苦了她……” 吴畅心里沉甸甸的,有种冰水入胸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他猛地站起来:“走吧,大不了再上一次当。” 三个人飞身出了破庙。 雪还在下,三道惊电在雪面上飞掠。很显然,曾峰的武功在叶宽之上。叶宽心里很不服气。 清晨来临时,寒风直透骨髓。他们三人翻过两座山,来到一片树林前。树上树下一片白,吴畅不由长笑而起,笑声向远天飞去。 树林中,有几间木屋,上面也全被雪盖上了。曾峰笑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太寒酸,请少侠不要见笑。” 吴畅两眼盯着雪景,没有吱声。他们走到木屋门口。屋里传出一个娇嫩悦耳的声音: “是父亲吗?” “是我。吴少快也来了。”曾峰急忙说。 屋里传出一声轻叹。 他们推门进屋,顿感一种温馨,同时,吴畅与叶宽也被一个清丽王透的少女惊呆了。她一身绿衣,不是小巧玲戏,而近乎高大,周身的曲线无不潜藏着美的韵律,皮肤细白清澈,粉颈洁白光滑,眉浓眼大,全部的风情在眸子里。她无疑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只是眉头有些忧郁。看到他们进来,她的目光一下子射到叶宽的脸上。吴畅心中暗喜他有点怕这女人,他的心里觉得这样更好,他好趁机赶紧离开这里。 曾峰似乎发现了其中的微妙,连忙向女儿介绍。她的脸上火星般闪出有些寂寥之意。 吴畅的眼睛自然没闲着,一切全看在眼里。 叶宽有些欣欣然了,这妞儿不错,竟把我当成吴畅了,有趣! 他们三人坐下。少女去另一间木屋烧水。 闲谈了几句,扯到少女身上去。 曾峰笑道:“吴少侠,小女如何?” “自然是极妙的,我们不能比。”吴畅客气说。 叶宽道:“甘先生不是说令媛有病吗,我怎么看不出她有病呢?” 曾峰脸色一沉,不悦地说:“心病不是容易看见的,只有善良的人才能体察。” 吴畅不愿再坐下去,便说:“曾前辈,在下已与令媛见了面,她气色不错,在下要走了。” 他站起身欲走,曾峰拉住了他:“少侠,你既然来了,总要与她单独呆上一会儿说几句话,那样才能救了她。” 吴畅道:“你介绍错了,叶公子足可当此重任。” 曾峰正色说:“我不能欺骗女儿。”他拉起叶宽,笑道:“我们到另一同屋去。” 叶宽十分不情愿,又不好赖着不走,只有跟他出去。木屋里只剩下吴畅一个人,他心中杂念乱飞,眼前的一切仿佛离他甚远。 香风儿一动,曾倩飘身进屋,她走起来浑身无一处不动,十分优美。吴畅冲她一笑,她的脸儿顿时徘红起来,娇羞无限,似乎在告诉吴畅,把你找到这来真对不起,可我太想你,这是没法子的事,你原谅我吧,对男人来说,原谅人本不是什么困难。看,她能把这么多意思在一羞一颦之间表现出来,颇不容易,不知是她天性使然,还是有意为之。 吴畅被她的神色感动了,感到她太纯真了,与她谈上几句也不算坏事。 曾倩倩坐下,两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想怎么开口。少顷,她羞怯地说:“少侠,我爹总是太关心我,你不会怪罪吧?” 吴畅和颜悦色地说:“我来了比什么都说明问题。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应有无限眼光,千万不要被可笑的事儿遮住了眼睛,想不开。” 曾倩倩笑了,很甜,犹如湿淋淋早晨的太阳:“我才不会呢。不过,我很任性,觉得对的,就去不休地追求,为它而死也不怕。” 吴畅被唬了一跳,好个任情的妞儿,你相思别往我身上撞呀。他沉吟了一下,说:“有韧性固然是好的,生命岂非更美?为了一点什么想死想活那是不好的,人也会变傻的。” 曾倩倩悄然一笑:“你的话是对的,我听你的。当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我就觉得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从此,我心中只有了你的名字,别的什么全没了。你的形象我想过有千万次,天天想,夜夜梦,以致到现在一会儿不想都不成。这下好了,我终于见到了你,我的梦想得到实现了。” 她的神态纯净极了,吴畅几乎不忍心怀疑她有欺骗的动机。这么可天真一个姑娘,她有什么理由编出这么一个美丽的故事来蒙自己呢?他温和地笑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和你在一起呀!”她几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吴畅说:“你总不是个傻哥哥吧。” 吴畅心一沉,苦笑道:“我一碰上女人就傻,而且还头疼,有时也免不了倒霉。” 曾倩倩玉圆甜润地说:“你放心吧,哥哥。和我在一起你会变聪明的,因为我更傻。” 吴畅不得不承认她的机智,也许她还说不上老练,但总体上说是天真可笑,言行自然给她的美更增添了生气,她的内在的光辉从她的眸子里不住地向外闪射。她是难得的,这是吴畅的感觉。但难得的女人大都难缠,所以,吴畅不想与她谈下去。他站起身来,笑道:“我该走了,我的事没人会替我办。” 曾倩倩有些急了:“你的事我会替你办的,你不用走,我有许多话儿还没说呢。” “那你就快说,与我无关的别谈。” 她美丽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你的话真怪,我的事怎么与你没关系呢。要知道,我心中没有别的,只有你一个人。” 吴畅不由有些为难,他不缺乏激情,但他心中有个慕容素,他不可能让别人进入他的心灵。除非……那是可怕的,他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 “那你就讲些与我无关的吧,我了解自己,你再说就重复了。” 曾倩倩头一歪,似乎在想俏主意:“女孩子单眼皮美还是双眼皮美?” 吴畅不加思索地说:“自然双眼皮美。” “哎呀哥哥,双眼皮不也是重复的吗。” 吴畅笑了:“曾姑娘,你象冰雪一样洁白、透明,没有你想不通的事儿,下次我们再重复吧。”他举步外走。 曾倩倩猛地挡住了他:“你不能这么来去匆匆,这不合理。我的思想会跑得更快,可它却一刻也不想挪动呢。” 吴畅不愿冷盾相对,只好陪小心,可他无论说什么,她没个儿依。弄得有些僵了,曾倩倩道:“你走,我跟你去,直到你答应我和你永远在一起为止。” 吴畅被弄得哭笑不得,怔在那里。 曾倩倩双手抓注他的手臂晃了一下,说:“外面这么冷,你走了我会担心死的,我宁要跟着你被冻死,也不愿为你担心而死。” 吴畅心里涌起一股热流,浑身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否对她的痴情要报以感激?也许只有如此。他相信发生在天底下的爱是真实的,而本人的理智也完全是真实的。他心想着如何摆脱这种纠缠。 “有情人终会相会的,这你该相信吧?”吴畅笑问。 曾倩倩摇了摇头:“天下的有情人太多了,相会的毕竟是少数。我们今日相会是我的运气,而这样的运气是很难在一个人身上重复的,尽管我希望它重复也不成。”她坚定了信念,非要和吴畅在一起不可,雷打不动了。 吴畅沉下脸道:“我若不答应你呢?” “那你杀了我好了,相思之苦胜似下地狱,不是身受,说不清楚。” 吴畅自然不能杀她,只好再坐下。曾倩倩乐了,甜哥哥蜜姐姐地叫个不停。吴畅确实感到了一种不安,但也有一点可笑。 曾峰觉得女儿与吴畅谈得时间不短了,于是和叶宽又回到他们身旁。 吴畅与叶宽开了一句玩笑,屋里的气氛顿时非常欢松了。曾峰拿出来狐狸肉让女儿去炖,他要让客人美餐一顿。酒自然是陈酿的,瓦罐里哗哗啦啦倒出清白甘冽的酒,每人一大碗。 曾倩倩没上桌,坐一旁静看。古时女人是不上桌的,这规矩对江湖儿女同样有效。这种残缺不全的传统,现在依然凭它几招花拳打天下,竟多半还是赢家。怪哉! 曾峰端起大碗老酒,笑道:“今日与两位贤人同饮,老汉开心无比。来,干了它。” 吴畅不善酒,本不想喝,但因对方豪气于人,他唯有舍命陪君子。 三只大碗在中间一碰,各自端回自己的嘴边。曾峰大口一张,碗里飞出一道明线,一碗酒一下子喝了进去,仿佛酒没经过喉咙,直接人肚的,海量。 叶宽亦能饮,喝得“咕咚咕咚”响。 吴畅吹出一口气,一咬牙,也忍劲喝下去。酒一入肚,一股火就在丹田燃起,脑袋有些晕了,眼睛也有被烟熏了的感觉。 曾峰笑道:“痛快!再来。” 吴畅没吱声,叶宽亦未阻拦。叶宽城府深,什么都不露,又都能来两下子。吴畅是不服气。想与曾大人较量一下,似乎想证明:别看我平时不饮酒,真的喝起来,并不比哪个人差。 曾峰又倒上酒,三人同干。 连喝了三碗。曾峰好象没感觉,叶宽的脸色依旧,唯独吴畅的脸红彤彤的,火辣辣的,但他却一言不发,一副要喝到底的样子。 曾峰这时笑了,很明显,吴畅的酒量是不行的。他们吃了几口菜,开始了第二轮狂饮。 曾峰还是满碗往嘴里倒。叶宽依然咕咚咕咚。吴畅的喝法有些变,他不再感到酒辣,不再感到酒的威力,反而感到有些香甜,他的舌头在碗里一搅,白净净的酒便被卷进口里去。 他的神情欢快了起来,甚至有点儿忘我,喝酒不再是他的负担,成了他生命的一部份。 曾峰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如此喝下去,不但会喝光自己的老酒,反而自己还会先躺下,这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不合算的。 他倒酒不再大方,喝酒也一口一口喝了。 吴畅心中暗笑,觉得曾峰有些太小气,虎头蛇尾算不得大英雄,酒喝光了也落个爽快。 三个人又唱了一阵,话多起来,可能嘴里把门的醉了。曾峰大谈有一次他喝了二十碗酒,依如没喝的一样;叶宽说他用刀杀人时只听“格崩”一声,什么都畅快了;唯吴畅环顾眼前而言他。 曾倩倩倒是十分柔情,顾不得别人在,连忙端起茶送到吴畅嘴边。曾峰大笑道:“女儿就是外向,有了情人,就忘了老爹。” 曾倩倩嫣然一笑:“我送茶是解火的,你的脸红吗?” 吴畅有些不好意思,欲推茶碗。 曾情倩摇头道:“我送给你的是茶,哥哥。” 她叫得十分自然,叫得吴畅很不舒服。再推不妥,他只好喝下。吴畅是个不能受人恩惠的人,这一碗茶喝下,心中生出无穷歉意。 上的气氛欢跃起来了,几个人大侃海吹。曾倩倩不入其列,只是静静地看着吴畅。她安详而目不转睛,看得吴畅很不自在,心中念头飞扬:她这么看我,不是在找下刀的地方吧? 过了片刻,她竟然流下泪来,清莹的泪珠落在地。吴畅的心给打乱了,不知这是为了什么。曾峰与叶竟也愣住了,呆然无话。 曾倩倩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擦泪。突然,外面传来异样的声音,有人粗着嗓子大叫起来:“屋里有人吗?若还活着,快点滚出来!”说话人中气浑厚,可见是个内家高手。 曾峰勃然起火,这么无理的小子他还是头一次碰上呢,世上有这么问事的吗? 他推门冲了出去,吴畅与叶竟也跟了出来。 叫喊的是个威猛的汉子,身穿豹皮衣,相貌凶恶。他身后是两个高瘦的青面男人抬着一个穿着红袄的少妇。少妇脸色苍白,象是病了,双目如雪光一样无神。 曾峰一指前面的汉子:“你小子没学过问话吗,回到你家里也这么叫喊?” 出人意料的是,汉子惊道:“我喊得不对吗?我在家里就是这么说话的。” 曾峰见他是个二百五,冷冷地说:“你底下一声叫唤,想干什么?” “我们的少妇人病了,想在你们这里住一下。” 曾峰面色一沉:“这里不是客栈。” “我们也不是不给你钱。你怕什么?”汉子十分有理。 曾峰冷然一笑:“想找事你投错了地方,你若再不滚开,老夫就劈了你。” 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老不死的,你的口气倒不小呢。大爷若不给你点颜色看,你还以为你是条壮年汉呢。”他侧身前欺,扬掌就劈,使的是“天罡掌”。 曾峰冷冷一笑,扭身退了半步,飞掌迎上。他想试一下对方的功力,出手用了八成办。 “砰”地一声,两掌击在一起,两人的身子都子一颤,谁也没后退半步。 曾峰不由心惊,这个粗货怪不得如此横,敢情是有两下子。大汉亦同样吃惊,想不到在这里遇上硬手。 曾峰不再犹豫,飘身滑步,转到对方身后,一招“老君点金”,点向大汉的“玉枕穴”。 大汉滑溜得很,见对手失了踪影,急忙向下低头,同时微拧身,使出“鸳鸯腿”,踢向曾峰的小腹。 曾峰暴喝一声飞起,使出“绝命勾魂脚”,踢向大汉的太阳穴。大汉急忙“懒狗翻身”,向旁边仰去,同时抽刀一式“白峰刺天”,扎向曾峰喉咙。 曾峰拧身飞转,闪到一旁去。 两人白忙活了,谁也没有碰到谁。 曾峰有些不甘心,这次下了绝情,双拳紧握,矮身急飘,直欺大汉左侧。快靠近敌手时,他双拳前后一贴,右拳捣了出去,使的是他的绝学“金刚饵”——佛门至上武学。一个扩大的金色拳影闪电般向大汉射去。 大汉发现不妙,右腿向外一跨,一式“刀迎日月”,飞快向拳影砍去,刀气森芒,仿佛要脱刀而去。 “哧”地一声,大刀劈中拳影,却没有把对方的劲气去散,残缺不全的拳影射到大汉身上,把大汉偌大的身子击飞,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到雪白的地上,血的热气瞬即刮走,少妇见自己的人受伤,不由叫了一声,似乎非常失望,亦或有责怪之意。 大汉吃了亏。更不罢休,翻身飞起,大刀在空中一扬,一式“断金切玉”,挟着陡起的青苔气斜肩带臂向曾峰砍去。他拼命了。 曾峰知道对手不弱,不敢大意,一招“飞蝶沾花”,飘身飞起,同时举手上扬,右掌从左肋处去出,拍向大汉的头颅。 大汉并不闪躲,刀口一转,直向曾峰小腹切去,狠辣俱备。曾峰吃惊不小,急忙抽身就撤,稍迟了一点,腹前的衣服被划破。若下刀再深一点,那情景就不妙了。 曾峰看了一眼对方明晃晃的刀,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寒意。他并不怕对方,只是觉得这样的打杀离死太近了点儿。 大汉恶狠狠一笑:“老小子,大爷的厉害你领教了,快滚吧;否则,让你尸首不全。” 红祆少妇忽道:“吴刚,你少放肆。话说明了,人家自会让步的,你不会说两句客气话吗?” 吴刚的脸顿时紫红,觉得少妇这时训他大有点那个,但他不敢顶撞,只好低头不语。可见少妇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或者是…… 曾峰不吃这一套,他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进他家住:“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别打歪主意。” 抬着少妇的两个人火了,把担架放到地上,两个人抽出长剑并肩而立。少妇看了他们一眼,竟然没吱声。 叶宽这时忽道:“甘先生,这两人非同一般,你可要小心。” 曾峰一怔,想不出这两人是何来头。 叶宽说:“你们是‘两仪客’马氏兄弟,向来与人动手都是一起上的。” 曾峰心中一惊,神色沉重起来。“两仪客”的大名他是很早就听说了,只是未见过其人。他们是亲兄弟,擅长两仪剑法,据说他们兄弟合剑杀敌从未遇过对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他们的对手。 马氏兄弟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未闻,神色冷漠,静立不动。 曾峰不傻,他也不动,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马文向前跨出了一步,身子摇然一摆,一招“太阴抱元”,刺向曾峰的左助,马武后退半步,飘剑一划,一式“太阳归一”,斜戳曾峰的右胯。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犹如两条毒蛇扑向了曾峰。 情形十分独特,曾峰还没遇上这样的麻烦,他不敢大意,拧身一摆,双掌齐出,左手“前山抓虎”,右手“后山放龙”,毕生功力全派上了用场。 马氏兄弟似乎并不拼比功力,两人交叉一滑,换了位置。马文一式“山重水复”,刺向曾峰咽喉,马武一弟似乎并不热衷拼比功力,一招“柳岸花明”,挑向曾峰的“气海灾”。 两人出剑飞快,一阴一阳,划起令人目眩的剑网,让人防不胜防。 曾峰见对方剑式太快,难以瞬间化解,双臂一挽,抖出一股强劲内气,急身后撤。 马氏兄弟的两仪剑法并不因他的后撤搁浅,仍是那么自如地刺过去。曾峰惊叫飞起,仍然晚了一点儿,肩头与屁股被刺得血淋淋的。 甘雨婵见爹爹受伤,惊叫了一声欲扑过去,吴畅一把拉住了她。马氏兄弟初战告捷,脸上露出阴郁的笑容。马文道:“你们快滚,而不是我们。” 吴畅一抖手中剑,笑道:“你得意太早,战胜了才有资格不滚。 马文上下打量了吴畅一阵子,兄弟俩又并肩站在一起。这一次他们改变了打法,欲以快求胜,兄弟俩突然地双剑齐出,划出两道剑雾,犹如绕缠的彩练,直吞吴畅。 电光石火间,吴畅一振长剑,陡旋一甩,青白的剑尖上飞出两朵剑花直奔马氏兄弟。 这一切全发生在刹那间,两兄弟只觉握剑的手臂一痛,臂被刺穿,血滴飞洒。吴畅冷然而立,犹如未动一般。 马文盯了吴畅一会儿,冰冷地问:“你是吴畅?” “不错。”吴畅点头道。 马武恨道:“吴畅,这仇我们记住了,迟早要报的!” 躺着的少妇忽地坐起来:“这就报不行吗?” 马武道:“少夫人,吴畅天下无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们兄弟弟的‘两仪剑’,普天之下也仅有他能破。欲报此仇,非要修神功不可。” 少妇哈哈地笑起来,声音格外清亮,似乎转眼之间病全好了:“天下无敌,好笑!亏你说得出口,中华大地藏龙卧虎,谁敢言无敌?除非不自量力之人,才会这么标榜。” 吴畅淡然一笑:“这样的好名头恰恰不是标榜的,这你也看见了。” 少妇由马文扶起,红装似火,双目流精,再不是刚才那个病快快的样子了。她轻微一笑,脸上立时现出两个酒窝儿:“吴畅,你真以为没人斗得过你?” 吴畅忽道:“你听说过‘邪阴司’吗?” 少妈撇嘴哼道:“她们算什么,比她们厉害得多的我都知道。” “我吃过她们的亏,这你该明白了吧。” “因为她们是女人吗?” “不全是。她们的功夫不比我差,你若看不起她们,就用不着看得起我,完全可以立即出手。” 少妇冷笑道:“我看得起你,象你这样的泼男子,我是不放在眼里的。” 甘雨婵忽说:“真不要脸,当着人面就发疯。” 少妇恼了:“我发疯碍你什么事?想疯吗?你想疯也可以当众说出来吗!” 甘雨婵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去。 少妇狠盯了吴畅一眼,说:“你敢与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去角斗吗?” “为什么不在这里呢?” “有人看着,我发挥不出神通。没外人时,我百战百胜。” 吴畅摇头说:“这不是理由,你最好换一下神通,我是不想让人牵着鼻子跑的。” “真的不行吗?” “我常常会上女人的当。” 少妇没辙了,忽问:“你知道什么是大英雄?” “拿不动刀的人。” “你是什么?” “侠士。我不想听命于人,也不想命令别人。我希望兄弟之间不要乱闹,更不要动刀。 别人若举刀砍我,是兄弟我架开,是敌人我就还他一刀。我不愿意杀人,特别是生病的女人,但也不愿被杀 少妇听了他的表白,乐得笑起来:“我算不算生病的女人?” “你想一想再来问我吧。” 少妇双臂一摆,飞步抢上,玉掌成“八”字形向吴畅的左太阳穴击去。她的身手高极了,犹如一道红电闪射。 吴畅骇然失色,料不到女人都这副德性,说打就打,绝不留情。他不敢用剑,怕不慎杀了她,那就毁了不杀生病女人的表白,只得侧身摇头,左手急族外抖,划出两个掌影迎向来掌。 “砰”地一声,两掌相交,双方一震,少妇的袖口里陡地射出两道电芒,无疑是暗器。 吴畅飞剑划出,剑气大盛,“叮当”两声,暗器被击飞。 吴畅正欲松口气,少妇突地从口里吐出一道红芒,吴畅急闪不及,额角被击中。少妇吐出的竟是一枚枣核。 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脸上,他也没擦。 少妇叹道:“你真是个君子,你本可以出剑的。我并不想杀你,不过想试一下你而已。” 吴畅冷然道:“为了试我你竟不惜冒杀身之祸?” “是的。”少妇坚定地说:“我就是要看一下世间到底有没有真的……” “你料定我不会杀你?” “我做事不考虑生死,只问值不值得。” 吴畅截然无语。甘雨婵跑过来给他擦血。 “你真狠!哪还象个女人!刚才还病得不行,现在就疯得杀人,戏真被你演绝了!” 少妇冲甘雨婵苦笑了一声:“你不也在演戏吗,你真的爱他?” 甘雨婵的脸霎时蜡黄,急辩道:“当然!为了他我可以去死而不象你要杀他!” 少妇嘿嘿一笑:“他的名头若不很响,你会爱他吗”?甘雨婵十分聪明,知道自己纵然言语咬得再死,也是无功的,不如回避,她昂然说:“他名头响亮,但人更好!你不也说他是君子吗?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爱?” 少妇摇头一笑,没有言语。 叶宽说:“吴兄,你别听她们胡说,当心你的锋芒被女人磨光。” 吴畅苦笑一下。没有吱声。少妇知道再也争不出什么结果,失望地说:“我们走。杨少侠,有空去自坟山找我,我一定不会赶你的。” 吴畅忙说:“等一下,你们在白坟山有多久了?” “你若想知道这个,去问我父亲吧,是他开辟的白坟山。许多年前那里光秃秃一片,现在不同了,可称得上是乐园。” 吴畅对这些自然不感兴趣,笑道:“你们那里近些日子去过外人没有?” “那可大多了,你想找人?” “是的,知道文明这个人吗?” “没听说过,我们的客人里似乎也没这人。” 吴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少妇忽道:“我知道个有趣的地方,你想去吗?你找的那个人说不定也许去了那里呢。” 吴畅着了她片时,轻问:“什么有趣的地方?” “双影洞。据说进了那洞你就会有两个影子,一个过去的影子,一个现存的影子,十分古怪。” 曾倩倩没等吴畅说话,立即反驳:“纯粹是胡说,洞里就是有天然明镜,也照不出过去的影子呀!不知又安的什么心。” 少妇笑道:“我西门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要‘安心’也不在暗处。” 曾峰等人听她报了姓名,吓了一跳,“天河妃子”西门蝶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特别是轻功妙绝,飞扬如云,故得了个“天河妃子”的美称。 曾倩倩也听说她的大名,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低下了头。 吴畅沉思了一会,说:“果是个有趣的地方,不妨去看一下。” 叶宽有些不乐意地说:“越是有趣的地方,越容易丧命。” 吴畅没理会他,笑问曾峰是否愿去,曾峰点头同意,他回屋收拾了一下,众人一同西行。西门蝶又躺到担架上去,由“两仪客”马氏兄弟抬着。吴畅冲她一笑,她说:“我喜欢有病,只有常有病,到搏杀时才有精神。”无可否认的是,她这是怪论。 雪又扬扬洒洒从天上飘下,寒风叫了起来。 他们振奋精神,在雪地上飞拣起来,他们的速度极快,天快黑的时候,他们进入了雪白的群山。 大山一旦披上银装,会给人一种醉心的壮丽感。山峦相连,峰头相倚,许多动人的雪景让他们惊叹。 天黑下来时,他们穿过一道山谷,走上了凌崖峭壁。在一座山峰上,他们看见东北方的山口旁有一盏大红灯笼在雪风中摇。灯笼是挂在竹杆上的。他们想过去,办不到。峭壁之间相去甚远,壁高渊深,掉下去绝对完蛋。 不过也不是绝无办法,只要细心一看,就会发现峭壁之间有相连的粗藤条,横亘在峭壁半腰。他们要从藤条上过,就必须从峰顶下到半腰间。但这也是不容易的。 天黑了,雪盖着一切,到处都挺滑,一脚踏得不是地方,那就“再见”了。藤条上也沾满了雪,仿佛是从雪堆抽出来的,想必一定是滑的,自然也冷。峭壁之间相连的藤条有三五根,不是相靠一起的,都是单独的,十分孤零。 他们在峰顶上看了一阵子。吴畅说:“你们不会乐意在这上面过夜吧?那会冻干的。” 西门保这时已从担架上下来,笑道:“你也不会乐意呆在山头上的。我们都没经过这阵仗,大英雄,你下去探个路吧。” 吴畅二话没说,飞身而下,把把旁边的人吓坏了,以为他要自杀呢,当然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看得很准,脚尖在一块石头一踏,飘然泻到藤条旁边。他轻轻向一条粗藤上一纵,不料藤条“啪”地断了,他一头向下栽去。好个吴少侠,反应之快匪夷所思,长剑陡然一振,剑气清明玉透,一下子刺进石头里,犹如扎进泥里一般。长剑挂住他的一瞬间,他一用力,飞身而上,又落到另一根藤条旁。 他的惊险让上面的人一阵心跳。 西门蝶叫道:“好人,你别吓我们了。” 吴畅向他们一招手:“这里很安全,下来吧,我在下面接你们。” 上面的人见吴畅站得果然平稳,各显神通,三蹿两蹦地跳下来。 曾倩倩一不小心,随一块石头坠下去。多亏吴畅早就注意了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向后一仰,一式“飞环脚”勾住她。那块石头飞下渊底,发出沉闷的回声。 曾倩倩回到吴畅身边,吓得身子发软。她倚在吴畅身边,面色发白,气喘吁吁,胸前不停地起伏着;着实被吓得不浅。吴畅看着她,不忍把她推开,真没有办法,他只好等她回过神来。 西门蝶见他们这个样子,笑道:“看来你们两个是最乐意留在这儿的。” 曾倩倩轻吟了一声,离开吴畅的身旁。 吴畅说:“藤条甚滑,等我把它上面的雪除去你们再过。” “你怎么除雪?”西门蝶问。 吴畅笑道:“自然是从上面过去一趟了。” 众人的心头都是一惊,我的爹,雪夜深山走藤条,这不太玄乎了吗!几十丈长的藤条连在峭壁之间,下面就是深渊,谷风又那么强劲无常,一个平衡拿不准,就专等爹娘哭儿吧。 叶宽有些惊惧地说:“老兄,这不是在玩命吗?因此而死,太不值得。” 吴畅说:“不敢走的,就从藤条上爬吧。” 他轻步走到一条如手臂粗的藤条旁,用脚勾着摇了几下藤条,雪掉了一些,他不敢太用力,唯恐它断了。稍作调息,他飞身冲上藤条,一眨眼间,他已到了藤条的中间。这时,谷风吹来,他在藤条上摇晃,但始终没把他晃下去。 很快,他走了过去,马上又飞射了回来。 “怎么样,没事儿吧?”西门蝶急问。 吴畅笑道:“你不是在渊底与我说话,有什么事呢?” 西门蝶朗朗地笑起来:“你行,我也行。”她用脚在藤条上踏试了一下,息静气稳定了一会儿心神,飘身向藤条落去,随之向对面急驰而去。 她更顺利,在中间连谷风都没碰上。“两仪客”受了鼓舞,争先恐后地踏上了条,竟也成功了。忽然,吴畅心头闪出别念,担心西门蝶在对面使手脚。吴刚要过,他没有应允。 他注视了一会儿藤条,对曾倩倩说:“脚下有藤条,心中无藤条,只要做到一念不起,走它与走平地并无两样。” 曾倩倩摇头道:“我怕,我走不过去的。” 叶宽叹道:“那就让我先过吧。” “你等会儿再过。”吴畅关切地说。 叶宽说:“他们就是有邪念,我也不是目标。”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成功了。走在藤条上他才知道这不是在冒险,而是在寻求陶冶。 情况比他估计的乐观,并不十分可怕。 曾峰这时也来了精神,踏上了藤条。 吴畅再没有理由阻拦吴刚了。他哼了一声,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个个身手不凡。 这边只剩下他们俩了。曾倩倩的确有些害怕,她虽然有一定功夫,但有生以来她未冒过这样的风险。这的确是危险的,要是跌下去,就不容易上来。她看看吴畅,吴畅似乎在鼓励她。 “哥哥,我们别过去了,我怕。” 吴畅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喜欢后退,看得出,你也不喜欢后退的。”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永远。” 吴畅没吱声。他不想伤她的心,虽然他现在并不知道她的表白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这时,对面传来西门蝶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快点过来吧。” 曾倩倩说:“你背我过去。” 大胆的提议。吴畅不是没这么考虑过,只是怕突遇意外不好应付,如果藤条猛地断了,又当如何? 他还在迟疑,曾倩倩已伏到他的背上。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背她过去,尽管他实在不愿意背上。但既然背上,也不好扔下去,只有背她过去。 吴畅再没别的选择了,只好凝神贯气,放松自己,然后飞旋而起,如旋转的花似地落到藤条上。藤条颤动了几下,霎时急电而起,吴畅犹如一只山涧飞鹰向对面冲去。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弄断藤条,他泻落到山崖上,松开曾倩倩,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 四周仍然到处是雪,与对面不同的是脚下的山石更尖,峭壁更险,行走更难。 吴畅用脚踢飞许多雪,露出一片被雪浸湿的地面来,笑道:“我前面开路,走!” 众人没有异言,匆匆下山去。 在山崖行走须格外小心,好在他们身手矫健,蹿腾跳跃并不困难,一路倒也平静,雪地上留下一趟混乱的脚印。 他们进入一道山谷,谷风凛冽地吹过来,功夫稍弱的就打寒噤。吴畅衣带飘摇,却面无惧色,他仍是一身春天的衣服。 上了一条羊肠小道,路更滑,他们亦更加小心。翻过一道山岭,他们终于来到挂灯笼的山口,其实更应称是低谷,进入了山口里,里面仿佛是锅一样的大坑。灯笼旁边的岩石上刻着一行字,警告着要进入山谷的人。大字是红色的,让人易联想到血腥:别来,别走,不死,不活——无情谷。 吴畅笑道:“看,里面准有一群怪物。” 西门蝶变色道:“吴少侠,这是个险地,不可妄言。” 吴畅淡然一笑,迈步进了山谷,众人随着。 谷里树木甚多,树头皆白,但十分凌乱,荆棘丛生。四周的峭壁入天,人人其中顿生渺小之感。 他们顺着一条石径向西北方走,没多远碰上插在雪中的木牌,上面亦有宇:再入者疯。 他们停下脚步。吴畅向前看了一会儿,觉得再往前走确不美妙,两旁是高耸的巨石,中间一条窄道,若巨石突倒,人在其中还不被挤死?那不单是疯的问题了。 他转脸笑问:“西门女侠,你说的‘双影洞’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那么详细,能领你们来到这里还不够么?” “我知道‘双影洞’在哪里。”一个幽幽的声音说。 众人吃了一惊,有陷入圈套之感。 曾峰说:“阁下既然知道,不妨直言相告。” “不行,我告诉你们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叶宽急问。 “我在这里寂莫久了,很喜欢练过功的人,只要你们把我看中的人留下,我就告诉你们。” 吴畅的一颗心顿时下沉。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寻幽探奇的,而是怀疑慕容素与文明来了这里。“双影洞”既然能展现过去的影子,她们又岂有不想再看一眼自己过去的天生丽姿的念头?可这老浑蛋如此可恶,他会放过她们吗? 他不由为她们的命运担忧,甚至有种怕。当然,“双影洞”的传说也许被夸大了,或者一开始就是虚的,但它骗人的功能一项不缺,对一个有某种渴望的人来说,它会更有威力。 吴畅沉默了一会儿,忽问:“三个月前你这里来过两女一男吗?” “我这里常有人来,有来无回。” 吴畅不由愤怒了:“老浑蛋!你要回答我!” “小浑蛋,你们也是有来无回。” “我来是找人的,而不是相反。” “我是要人的,亦不想失望。” 吴畅转脸看了西门蝶一眼:“也许你的话更有用处。” 西门蝶哼了一声:“老鬼,我看你是疯了。” “不错。”那人嘿嘿一笑,“木牌上写得清楚,我人内有几十年了” 吴畅知道与他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便说:“你们先在此站着,我向前去,看他们能怎的我吴畅。” “小子!”那阴暗的声音冷厉起来,“你敢再向前走半步,我让你生死两难。你人谷里就该知道这些的。” 吴畅冷笑道:“老小子,你少吹大气,若是英雄,不妨站出来,虫子一样的藏着算什么?” “越是神出鬼没越见功夫。小子,这是你办不到的。” 吴畅冷笑道:“向前走我却是办得到的。”他举跳,快然前行。 突然,“吱吱”一连片叫声响起,仿佛有无数老鼠在雪中钻来一般。吴畅看到了雪地上有许多东西闪动。“噗”地一声响,吴畅周围的雪被什么炸起,雪雾疯狂地向他卷去,其形怪异,显然不是单纯的雪雾。 吴畅冷笑一声,拧身飞起,犹似响话一样直上高空,“嗖嗖”数十道黑影急射向他,下面的人惊叫起来。他侧身抖剑,划出一片光雾,暗器全部击落。与此同时,他也向旁边的一块大石泻落。 “老小子,在下并没疯呢。”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恶狠狠地说:“你小子别得意,坏了这里的规矩,你将受到最严酷的报复!” 吴畅不以为然地笑道:“老家伙,现在呢?收起你的破烂吧,我并不怕你什么。” 对方长长地哼了一声,不吱声了。 吴畅一挥手,叫道:“过来吧,老小子看来跑了,没戏唱了。” 对方仍没吱声,好象人真的走了。 他们顺着窄道走了有五十丈,上了台阶。每个人刚站定,忽听哗啦一声响,从西边的峭壁上滚下大小不一的石头来。石头来势凶猛,砸到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几个人不敢怠慢,连忙向一旁急闪。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的旁边人影一闪,奔向曾倩倩。对方的来势太快,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已挟起曾倩倩逃了。曾倩倩的身手并不弱,竟然毫无反抗,可见来人十分厉害。吴畅腾身欲追,那人一闪不见了。 吴畅纵过去,仅见一片被踏过的雪,不见其它破绽。 曾峰失了女儿,急得直骂乱叫。叶宽说:“也许这是个花招,人从另外的途径逃了。” 蓦地,西门蝶大叫一声,又被人掠走,她离他们较远,成了对方袭击的对象。 吴畅正惊,峭壁上传来哈哈欢快的大笑,得意极了:“小子,我说的话算数,现在该相信了吧?” 吴畅大怒:“老浑蛋,你若敢轻举妄动,我非宰了你不可,连这个鸟窝也给你挑了!我不希望这里是忧患岛第二。” 对方“咦”了一声,冷然道:“你小子原来是吴畅,怪不得能躲过老夫雷霆一击。可我警告你,这里不是忧患岛,与无情谷为敌,你还不够资格。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知道我并不是光会警告。” 吴畅自然不信他的,纵是对方真的厉害,他也无法后退半步。处在这种境地,唯有前进,至死方休。 叶宽这时冲到吴畅身边,小声说:“吴兄,我看老小子并非只会吓人,我们还是溜走吧。”” 吴畅淡然一笑:“没走过的路我才会带头呢,回头路你并不陌生。” 叶宽有些尴尬,脸上飞起一片青黄的颜色。 这时,那人又冷冰地说:“你们几个听着,不想倒霉的快后退;否则,嘿嘿,别怪我无情。灾难一旦加身,你们哭爹叫娘也来不及了。” 吴刚火爆性子,不吃这一套,骂道:“老浑蛋,你少装神弄鬼,没人怕你的。” 对方似乎非常恼火,阴冷地说:“小子,你找死!”话音刚落,旁边呼地飞起一道人影,手中刀空中一扬,从刀上仿佛飞泻下一溜刀影来,正是失传江湖的“百绝迭刀”奇术。 对方来势太快了,又出其不意,吴刚还没来及还手,“涮”地一声血雨喷洒,吴刚的人头飞到两丈外的雪地上,鲜血染红了一片冰雪。 “两仪客”见死了同伴,又恨又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人杀了吴刚,一眨眼又不见了。 曾峰这时冲吴畅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我们会被一个一个杀掉的。” 吴畅没吱声,静听着周围的变化,对方仗着地形熟悉,还会主动出击的。 他碰了一下叶宽,轻声道:“你可以再激怒老东西。” 叶宽惊道:“你想让我的头搬家?” 曾峰明白吴畅的用意,忽道:“我骂。无情谷的人真除了偷袭不会别的了。难道要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老杂毛!看来你也不想活了。”对方冷厉地骂道。奇怪的是并没有人马上偷袭。 曾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现在成了靶子,时刻部有丢脑袋的危险。 突然,旁边的雪地上飞起一样东西,众人连忙扭头去看。倏地,从南边的岩石上飞下一个人,手中剑搅天一划,剑芒陡涨三尺,一招“周天崩摧”幻起十数道剑影,射向曾峰的前胸。 这也快极了,亦属出其不意,因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雪地上飞起的东西上面了。 吴畅却有防备,动作也更快。他知道对方会耍花招,内气已贯全身,他拧身侧动,似电花流星迎了上去,同时长剑摇旋一卷,“无心剑”随之出手,纵是夜里亦见剑芒森严。 “噗”地一声,吴畅泻落,那人的前胸已被长剑刺穿,摔倒雪地上,血染白地。 中剑者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他努力爬起后,用手捂住伤口,恨道:“他们会替我报仇的。吴畅,你绝才无法活着离开无情谷!” 吴畅怅然道:“我并不想杀你,到现在亦不想,至于你能否活下去,全看你的态度。” “哈哈……”那人一阵怪笑,森冷的声音在山谷中飞荡,“我已有了态度,并且不准备改变。” “你不想多说两句话,获得生存下去的权力?” “我只要说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吴畅冷哼一声,走到一旁去。 叶宽走到那人身边,嘿嘿笑道:“活着多好,笨蛋!你替别人卖命能得到什么呢?” “死还不够吗,而你们连死也得不到呢。” “那更好,不死正是我们的愿望。” “可不死比死还不如,有你们受的。” 叶宽托起那人的下巴,笑道:“笨蛋!”一巴掌把那人打飞。 隐在暗处的那人被激怒了,切齿道:“小子,你别得意,我会收拾你的,待会你叫我亲爹也晚了。” “这习惯只有你才会有呢。”叶宽嘻笑道。 四周顿时寂静无声了,那人确乎远去了。 吴畅纵身前去,叶宽等人立即跟上。叶宽跟得最紧,唯恐拉大了距离会遭来杀身之祸。 他们绕过几块堆在一起的石头,进人了一个用石头围起的圆圈。 一看前面无路了,叶宽惊叫了起来:“坏了,进了死地。” 众人一惊,陡然觉得脚下的雪地向下陷去。万般无奈,各使神通向石圈外飞掠。 几乎在同时,从旁边的大石后射来无数暗器,“嗖嗖”之声惊心动魄,几个人全分开了。不过叶宽却一直没忘记离吴畅越近越安全。所以,他虽然与吴畅分开了,相距也不远。 暗器刚射过,“呼”地几声响,从大石后飞出四个人来,两两交叉斜飞一个用钧,一个使剑,构成“虹钩银剑”大劈杀,两个袭向叶宽,两个扑向曾峰。 叶宽早有准备,身子刚落地,拧身飞旋,急转三个周天扑到吴畅处。曾峰这时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式“燕鱼山水”向吴畅近旁的雪地扑去。他扑到了雪地上,双手插入了雪里,但动作慢了一点,腚上挨了一剑。 这时,吴畅偏身飞动,在空中转了大半圈,长剑如神龙飞动,“无心剑”由内向外展开,光幕剑点飞泻,犹如慧星在夜空中飞流。 暴然几声惨叫,四杀手全被剑芒穿透前胸,血光迸现。倒在雪地上。 叶宽跃过去踩着一个人的头问:“快说,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突然,一颗流火飞来,叶宽急身电射。流火落到四人中间爆开,碎火如萤,向四周闪射。四个杀手全被流火击中,身体顿时着起火来,惨叫声响成一片…… “嘿嘿”一陈冷笑声传来:“小子你什么也问不出来突的,下一个该死的轮到你了。” 叶宽大笑道:“老杂毛,你算了吧,光说不练,吓不着我的。我已经轮过一次了,没事了。” 吴畅叹了一声,凝神寻觅对方的发声处。 那人十分狡猾,似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现在又寂然无声了。 曾峰哼哼着给受伤的腚敷上点药,几个人又往里行。 穿过一片乱树丛,来到一片乱石堆处。乱石都很巨大,几个人站在这边,那边的人绝看不见。乱石堆西面,有几个黑洞洞的洞口,仿佛吃人的魔嘴,不知“双影洞”是否在此。 吴畅向洞口走去,还没靠近,陡然传来女人丧胆亡魂的惨叫,似乎她正在受着非人的摧残,声音凄厉之极,令人毛发皆立。 在雪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比挨一刀好不了多少。吴畅握剑的手抖动了几下,心悬了起来。 这时,男人的快笑传了过来:“吴畅,她们正是方才抓获的女人,你听了她们的叫声有何感觉?”对方的声音飘忽不定,难以断定声音来自何处。 吴畅的心霎时如中了一箭,在滴血。他感到浑身发热。要炸开似的。长剑高举,他大声叫道:“我对天起誓,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让你们这些败类活着!”他眼里充满了无穷的杀机。 女人的怪叫又起,扑扑啦啦从洞里飞出无数的鸟来,鸟儿集在一起,犹如一片乌云。鸟大如拳,羽黑嘴尖,眼睛鬼亮,犹以萤火,无数的萤火在空中飞动,犹如千眼老妖一样诡诵阴森。 鸟群在空中盘翔了一瞬间,突然分成几伙袭向他们。 曾峰忽地大叫道:“不好!食人毒鸟!” 众人大骇,各展神功抵挡毒鸟的进攻。 马氏兄弟双剑合壁划起银圈无数,把身体围了个风雨不透,鸟儿连番攻击都无能得成。 曾峰与叶宽各自运动手掌,舞动如风,身体的周围形成一个气圈,鸟儿亦难啄到他们。 唯有吴畅是攻击型的,他收剑用掌,身子飞升而起,双掌开合拍动,一式“大漠荒沙”,幻化出无数掌影,犹如铺天盖地之势,袭向鸟群。 狂若浪潮的内劲一下子扑过去,冲向他的鸟群霎时被散,鸟尸如雨般落向雪地。 叶宽与曾峰这时依葫芦画瓢,片片掌影也击下不少毒鸟。 转眼间,地上落了一层毒鸟。 鸟儿们却是顽强的,面对死亡它们毫不畏惧,反而越发疯狂;但它们遭到的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然,它们也不是没有战功,至少叶宽与曾峰被啄了几下子;叶宽的左颊鼓起了包。 他们狂斗正酣,从四面八方陡地飞来无数流火,把夜空照得通明。 马氏兄弟一慌,纵身欲走,许多飞鸟便扑到他们身上猛啄。叶宽与曾峰也大受其害,唯独吴畅安然无恙,他灵动飞洒,毫不受拘。 与鸟又苦斗片刻,吴畅道:“你们快入洞,我来对付这些畜生。” 叶宽等人急忙向洞里冲,也不管洞里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当然,他们是不敢深入洞里的。 这一来,果然奏效,鸟儿忽啦都冲向吴畅,但它们倒霉也快,冲得狠,死得快。片刻,毒鸟儿全被震死。地上一片乌黑,都看不到雪地了。 吴畅一振长剑,冲向洞口。 叶宽道:“洞里有声音,好象有埋伏。” 吴畅冷然说:“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要进洞的,已经没有时间等了。” 他凝聚目力,昂然入内。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溪水潺潺之声可闻,但他的眼睛何等税利,三丈之内视物犹如明日之下。 叶宽等人见他入洞,也不敢停留了,紧承其后。 他们在洞里走了十几丈,忽听噤噤怪叫在洞里响起,震得人的耳膜疼痛异常。 “吴畅,你小子进了洞,就是死定了!”怪笑再起。 吴畅没有吱声,加速前行。” 又走了几丈,他们突然感到些温意,那是洞中泉水散发出来的。吴畅已看到向南流动的闪着暗光的泉水。 他们正要跨过流水去,令人毛骨惊然的笑声猛地在他们中间响起,仿佛他们之中出了内奸。众人这一京非同小可。吴畅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知道了这是对方“移笑挪形”之术。 武功绝高之人只要善于外放内气,都可做到这一点。吴畅的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他正迟疑,忽见刀光一闪,猛地劈向马氏兄弟,对方来势太猛。下刀的角度也佳,两兄弟还没来及还手,便成刀下之鬼,另一半叫声便闷在肚子里。 吴畅的脑袋一懵,心中说不出具什么滋味。 叶宽心惊胆战,说:“吴兄,你千万别成光杆司令,我可不想永留此间。” 曾峰亦说:“杨少侠,我们该小心了。” 吴畅叹道:“他们兄弟就毁在小心上,进洞时我把什么都几乎忘了,包括小心。” 叶宽与曾峰对望了一眼,知道吴畅在告诉他们要忘掉欲念,放松自身,这才是重要的。 只有心中无念,才能周身有念,随机而动。迅捷如电。 两个人虽然明白这个道理,要做到这一点却不容易,他们还是不由向吴畅靠近了一点儿。 吴畅说:“他们既能‘移笑’,自然也能‘移影’,也许还有更怪的,要遇幻不乱才行。” 叶宽:“咳”了一声:“要是有‘石镜,就好了。” 吴畅没吱声,三个人沉默不语了。 静立了一会儿,流水的轻响解除了一些他们的紧张,三人又往里行。 刚走几步,忽听轻微的银铃声,他们欲侧身左拐,“哗啦”一下子被大铁笼套住。铁笼的钢柱有手臂那么粗,要弄断不是太容易。三人成了瓮中之鳖,不免有些惊慌,暗中的杀手高兴地大笑起来,声音震得人耳朵难忍。 片时,从暗中闪出四个头戴皮帽,手中操刀的彪形大汉。他们走到三人面前,嘻嘻哈哈地又乐起来。一个笑道:“这三个小子挺硬的,我们还是让他们‘吃’箭吧!” “用刀也不错,划开他们的肚子,让那些……” “不行。”幽森冷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来,“他们坏了这里不少规矩,要用最严酷的办法对付他们。”杀手们唯诺,用一长铁钩子拉着铁笼子向更黑暗处走去。 转眼问,大铁笼子滚进水里去。三个人陷入了灭顶之灾…… 洞的左方传来得意之极的狂笑。 ※※※ 荒村空无人,深山有歌吟,玄机自藏。 白雪这个聪明的女人果然是甩不掉的,侯宝有些头疼了。两人都在暗处观察时机。 白雪改变了原先的主意,这回只抓侯宝,不顾其他人了。她这么做无疑坏了侯宝的好事,但他此时还不知她是这么想的。 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笑丐终于带着常娴等人露面了。他们慌里慌张向东北方向逃。 薛龙看见了他们,随后追去。 等侯宝回过神来,荒村仅剩下两人了。他先是呆了一下,霎时后悔不已,这可倒霉了! 他探头伸脑欲逃,又迈不得步,害怕白雪专盯上了他。犹豫了一阵子,他决定再等一下,只要能把她的耐性等没了,那就好办了。 糟糕的是白雪与他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耐着性子等了好久。于灵群乱想开了,神思如马:也许她早已走了呢,不然她何不追他们呢?大哥已经逃走了,她也许赶他们去了吧? 白雪也开始有些担心:那冤家到底跑了没有?若是他选了,那才亏呢,一个也没抓到,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失败呢? 两人胡思乱想等到了深夜。侯宝终于如小鼠似地露头了。他先是顺着一堵墙蹑手蹑脚走了几步,东瞅西望扫了几眼,没见有什么不妥,双臂一振,弹身就逃,几乎用尽了他的能耐。 离开了荒村,他跑得更疯,唯恐被白雪看见了。他多么希望这时她有些困,或者睡下了,要不,有股无比强劲的风推着自己也行。 一口气奔出了三十多里,进入了山坳里,他扭头向后一看,没有人跟着,这才放下心来。 “谢大谢地,我总算逃出来了!”他站在一块石头上四下望了一会儿,纵身又逃,他觉得才逃开三十多里太近了。 又奔了有两个时辰,已是黎明光景,东方的红色光线都要穿过万水千山洒到地上来了。 他这才感到安全,找到了一块石台坐下。这一夜好累,他欲躺一下。 他的手向后一伸,一下子按到一个人的脚上,吓得他惊叫了一声跳起来,回头一看,白雪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侯宝顿时软了,一下子坐到地上,周身冷兮兮的。 “我的姑奶奶,你是怎么追上来的?” 白雪得意地笑道:“你在墙根溜时我就跟上你了,你以为我会象个傻瓜一样睡觉吗?” 侯宝双手按地,向她磕了一个头,古怪地说:“你若放了我,允许我自由自在,我叫你三声亲妈,怎么样?” 白雪乐得咯咯笑起来:“我不要做你妈,那样你就赚了。” 侯宝说道:“赚的是我父亲,我还不是一样倒霉,得永远听你的。” 白雪笑说:“你要想把一切翻过来也不难,只要我拜了天地,我就听你的。这对你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大好事。” 侯宝叹了一声:“你的话也对,可我怎么高兴不起来?” 白雪更乐了:“要想高兴更不难,只要我把你的眼刺瞎,你就会爱我了。” 侯宝吓了一跳,忙说:“你比谁都可爱,怎么会弄瞎我的眼睛呢,说不定成亲的那天我会高兴的。” 白雪脸不红,心也不跳,笑道:“我不管你高不高兴,只要你答应了就行。” 侯宝心中恨得不行,也没办法。他是一千个不想和白雪成亲的,连呆在一起一会儿也不想,可他怕她真的一之下刺磨他的眼睛,那样他侯宝就彻底完蛋了。真她妈,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两眼忽闪了几下,狠下心来,娶不上美人算了,先跟她学几手再说,反正以后长着呢。 他眨巴几下眼睛,挤出一些连他也不明白的笑来:“我突然觉得你是美的,连常娴也不如你,我们什么时候拜天地?” 白雪双颊飞霞,轻吟道:“女人是喜欢受骗的,只要你的话足够美丽动听。” 侯宝说:“我是从来不骗女人的。拜天地是件好事,为什么不呢。” 白雪向他走过去,轻轻抚弄了一下他的头发,把脸贴到他的左颊上,深情地说:“我是多么渴望啊……一刻也不想与你分离。” 侯宝不能老是被动,他要有所表示才行,这样才能安慰女人寂寞的心。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用力去拥抱她。她扬脸闭目,十分陶醉。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侯宝说:“我今天才发现你的动人处,这是别人所没有的。今后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白雪不由轻颤了一下,这正是她所渴望的。也许她心中会存有某种疑虑,但那是靠不住的,喜悦的力量是巨大的。 “真的吗,我什么地方最动人?” 侯宝故作深情地捧起她的脸,笑道:“你的眸子最辉煌,深遂奇丽。初看,你也许是平淡的,可你耐看,越看越美,这对女人来说是最可贵的。” “太好了!亏得我没刺瞎你的眼睛。”白雪娇看了侯宝一下。“还有呢?” 侯宝无奈。说:“你的皮肤太好了,如羊脂白玉一般,十分诱人。” 白雪一扳他的头:“怪不得你喜欢我。” 侯宝冲她的眼睛吹了一下,笑道:“谁让你那么诱人呢。”心里却想:我恨不得咬死你呢。 两个人“爱情”了一阵子,侯宝说:“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我们到那里去吧?” “有多么有趣呢?” 侯宝煞有介事地说:“有趣极了,我们到了那里会爱得死去活来。” 白雪用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嚷道:“要有那么好,我去跳井。是个什么地方?” “无情谷,听说过吗?” 白雪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斥道:“冤家,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侯宝惊诧地问,“我怎么了。哪一点不对?” 白雪冷笑道:“你少给我耍花招!江湖上的奇闻怪事我比你知道得多,你逃不出我的手心这就是明证。无情谷我去过的,那是‘死谷’,里面的妖男妖女是毒蛇心肠。你想到那里去,难道还指望我把你看成一个好人吗?” 侯宝连忙辩说:“你的话不实,无情谷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你怎么可能来去自如呢。那里是个什么样,十个人有十种说法。我看你是把它看得太糟了。也许是怕了。” 白雪咯咯地笑起来:“什么人能让我怕!你的居心我明白,别耍小聪明了。” 侯宝自然不服气,哼道:“你大多心了,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其实不是那样的。” 白雪冷盯了他一阵子,赌气道:“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陪你走一遭,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白雪抓注他的手拉着就走。 侯宝顿时喜上胸怀,笑道:“好妹妹,你比谁都好,你也总是听我的。” 白雪白了他一眼:“那我好在哪里呢,是不是在于你可以叫我老婆?” 侯宝大笑起来:“好老婆,你太聪明了,正是如此。” 白雪哼一声,用脚猛踩了一下他的脚趾头,疼得他大叫一声。她快活地一笑,没让他去摸一下脚趾头,拉起他就跑。 侯宝的身手并不弱,可和白雪比起来,那弱得就不可用尺量了。他被拉着在空中飞,仿佛她放的一只风筝。 两人奔跑了好一阵子,进人了茫茫山林之中。白雪路熟,蹿腾闪跃十分自然。 过了一片荆棘丛,他们攀上一块巨石。巨石颜色暗红,在阳光下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说不准也有几分神秘。总之,侯宝瞧见巨石就不顺眼。 “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他惊惧地问。 白雪笑吟吟地说:“我们到无情谷又去干什么呢?” 侯宝有些急了,白雪连忙用食指压住了他的嘴唇。她转身推开一块石头,石壁上露出一个洞口来。把手伸进去,摸出一个类似牛皮的小皮袋和一把不足二尺的破剑。 剑是暗红色的,与巨石的颜色一样,一面有刃,一面残缺如锯,她向剑上吹了一口气,剑的颜色顿时变了,鲜红如血,并伴有一种极其悦耳的叮咚声,仿佛要引人入剑。 候宝惊道:“你到这里来是取这个的?” 白雪一笑:“难道你的眼睛没告诉你吗?有时你真比女人还傻。” 侯宝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破玩艺对你有多么重要,难道它比我都让你着迷?” 白雪安详地看了他几眼,平静地说:“欲获得爱的甜蜜、人生的幸福,少不了你;想不被别人杀死,就不能没这把‘破剑’。” 侯宝瞥了一眼破剑;一我看不出它有什么神奇,是救命符吗?” 白雪把小皮袋装好,振了一下手中剑说:“这剑是‘西邪门’的传家宝,是我爷爷留我的,名唤‘火符吉祥剑’。我有它近乎它有我,平添无限神奇,以后你会明白的。” 侯宝嘲弄地说:“我若再问,也许你会吹得更玄乎,更神奇。” “当然”。白雪正色道:“但不是吹。告诉你吧,它最奇特的地方是:能自动飞起来追杀负心人。” 侯宝明知她胡说,还是吓了一跳,被这不起眼的破家伙扎一下子可不是玩的。 两人跳下巨石。侯宝问:“你干吗把东西藏在这里?” 白雪平静地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你没见石头的颜色与残剑的颜色一样吗?” 侯宝大摇其头:“这不是最好的理由。花儿和叶儿的颜色是不同的,可它们却在一起。” 白雪笑了:“你不是最可靠的男人,又何必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呢。” 侯宝语塞,低下了头。 白雪似乎觉得言重了,补充道:“我爷爷子生酷爱红石,所以要把珍贵的东西藏在这里,这理由够充分吗?” 侯宝长叹了一声,慢声问:“你爷爷呢?” 白雪怅然道:“不知他哪里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纵身飞奔。 穿过一片落叶林,他们进人了峡谷。深秋的天气里,壁上草已经枯黄,满眼萧瑟。一股秋风吹进他们的衣领里,脖子凉凉的。 地上忽地窜出一对兔子,侯宝指着它们笑了。白雪冷笑一声,猛推了他一把。 两人顺着一道斜坡上了山梁,向东走了有两里多,到了无情谷的南面。他们在一块石头旁站下,白雪指着山谷的西南方说:“前几次我是从那边入谷的,这次就从山崖上下吧。” 侯宝搜肠刮肚长找出坏点子,只好随她下山。他一边走一边乱想,几次欲对她下手,把她推下山崖去,都没敢动。他怕在瞬间里她一下子扯住了他,两人都滚下去,那样岂不同归于尽了吗? 两人轻纵闪跳行了有好一阵子,才到谷底。 侯宝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出事。”他是在庆幸自己多亏没下手,否则,很难有现在的平静了。 白雪白了他一眼:“你最好少动脑筋。” 侯宝以为他窥破了她的秘密,忙说:“我希望自己是个傻子,那样什么也不用想了。” 白雪没理会他,径直向前走去,她果然象来过这里的,路很熟。 穿过一片树丛,到了荒草没膝的开阔地上。她转身笑问:“你说这里有趣之极。到了这里我们会爱得死去活来,你的行动呢?” 侯宝一愣,立即笑道:“我现在已有感觉了。别急,还没到地方呢。” 白雪笑得很甜,柔声问:“那地方呢?” “可能就在前面,双影洞里。” 白雪一挥手:“请头前带路吧。” 侯宝无法,只好前面走。两人顺着一条小道弯弯曲曲走了片刻,走到拔地而起的石壁前。这是山谷的北面,旁边并无石洞。 白雪是到过这里的,并没有发现什么双影洞,所以站在他身后冷笑。 侯宝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我迷路了,这是东还是西?那洞好象在西边。” 白雪淡然一笑:“装傻帮不了你什么忙,来这里是你的主意。” “那我们快回去吧,这也是我的主意。” 白雪笑道:“既然旁边就有那么一个有趣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进去看一下呢?” 侯宝正砍开口,忽听有人说,“两位是想来玩的吗?我可以带路。” 侯宝惊了一跳,四下细看,并不见人,他高声说:“你是人是鬼在暗处能带路吗?” “能的,我向来不见生人。你们只要按着我扔的小石头的方向走,就能到达你们要去的地方。” 侯宝看了一眼白雪,说,“好妹妹,我们跟他去吗?” 白雪笑道:“果然开始热了。干嘛不去?” “啪!”一块小石头落到他们的西面,两人连忙冲向小石头。他后刚蹿到小石头旁,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又落下一块小石头。两人又冲过去……对方投石引路,他们紧紧跟随。很快,两人就被引到一个洞口边。 “这就是双影洞。你们可以进去了。” 两人迟疑了一下,侯宝问:“这不象双影洞呀?”没人口答,只有风飘荡。 白雪问,“你没来过这里,怎知不是双影洞?” 侯宝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臂膀:“我的乖老婆,江湖传言双影洞流光飞泻,奇影迭出,你看这洞黑乎乎的,哪象呢?” 白雪有些快活了:“又热了一点儿。” 侯宝哈哈地笑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侯宝说:“进洞,管它是不是观。” 白雪无异言。两人慢慢进了洞,走不多远,忽见流火飞动,似有人舞,两人吓了一跳。 霎时,一声类似哭的长笑传来,两人周身发凉。 他们站了一会几,又大着胆子身里走。白雪虽然吓惯了别人,但遇上这样的事,她也有些怕。毕竟她是个女人。 两人屏息静气又向前靠了一段,看清了前面的情景。在洞的宽敞处,有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她手里握着火把在拼命飞旋。她的速度极快,以致她转动起来洞里似乎有无数她的影子,无数火把,仿佛是汇成的星海,火点无数。 火点在慢慢旋动,仿佛镶嵌着宝珠的乌云。等它有了节奏,似乎被赋予了生命,活了起来。飞动的人影顿时变成两个,一明一暗。暗的阴森可怕,明的光辉千古,那绚丽的形象不可言喻。明的越发明丽,暗的愈加阴丑。突然,火光顿灭,一切皆失。 两人正惊疑,前面传来哀绝的低位。 侯宝叹了一声,小声说:“看她那么伤心,一定倒霉之极。” 白雪用手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少管别人吧。这是双影报吗?” “好象是,你没看见刚才那一明一暗的两个人影吗。” 突然,几只蝙蝠扑向他们的脸面,两人吓得怪叫起来。侯宝脸上火辣辣的,似乎被蝙蝠扑了一下。白雪身法快捷,躲过了蝙蝠以袭击。 两人心魂未定,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你们是谁,干什么的。’侯宝被吓了一跳,仿佛是那个女鬼问的,他大着胆子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专杀天下负心男子的!”那女鬼厉声道。 侯宝心里如同敲鼓一般咚咚狂跳,他连忙站在西门轻身后,颤声道:“好老婆,你来收拾她。” 白雪心里一阵伤心道:“我又没做负心事,我为什么要出手?” 侯宝讪笑了一下,这时,那女鬼攸地飘了过来,挥掌直向侯宝斩来,侯宝大叫一声: “鬼!”躲到白雪身后,白雪无奈,只好挥掌迎住,片刻间,两人已对了七八掌。 白雪冷笑道:“你的功夫也不过如此,只会装神弄鬼而已。”那女鬼怒极,心里一急,掌法有些乱了,被白雪瞅了个空子,一掌按在左肩上,退了几步。那女鬼知道不是对手,恨恨道:“有种的,等着。”又踢走了。 于灵群这时忙站过来道:“小爷才不傻呢!”他们直往洞里走,走到一个叉口,白雪要走东边,而侯宝要走西边,最后还是听侯宝的走西边。西边的洞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一人宽地道,两人一前一后,白雪在前,侯宝在后,小心意意。突然不知不觉,侯宝感觉脖子被人拧了一下,猛地一回头,见一个红衣老头站在身后,拿着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北斗逍遥功”冲他招手,他一阵狂喜,不辨真假就冲老头挤了个眼。 他看白雪仿佛没有察觉,轻手轻脚和那老头往回走,边走边回头,刚到洞口。 “站住!”白雪陡然出现在洞口,“你别想甩开我。” 侯宝眼珠一转,笑道:“老婆呀,是这老家伙让我跟他走的,你得收拾了他才行。” 白雪冷声道:“我会的,你过来。” 侯宝慢慢荡荡地退了回去,笑道说:“老小子,我老婆要修理你,赶快叫她二姨吧。” 红衣老头子气得眼皮乱颤,浑身的骨乱响,逼了过来。“小王八蛋,我非把你剁成两段不可!” 侯宝一问。到了白雪身旁。 白雪心中雪明,知道侯宝想得渔人之利,她非让他死了这条心不可。右腕摇然一晃,“火符吉样剑”便操在手中,往剑上轻吹一口气,破剑霎时其红如血,非常刺眼。 老头子陡然一惊,不由止住了脚步,他似乎知道一些破剑的来历,眼里有怯意。 “老东西,快滚,不然让你死在剑下!”白雪冷眉怒斥。 老头子腾地火了,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老夫闯荡江湖多少年,怕过谁呢?何况你还是黄毛丫头?有把破剑也扭转不了乾坤。 他握刀的手抖了两下,又逼过去,不过这次目标换了。 白雪知道一场生死相搏避免不了,眼里顿时飞泻而出一片杨柳轻摇飘逸安详的气象。在她眼里似乎自己成了一把摇动着的破壶,有些什么也不顾了,仿佛她已听到欲来的搏杀声。 老头子被她的气势惊了一跳,硬着头皮扬起了刀,但他却没有马上就动手,冷盯着她问:“丫头,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老夫不想承担以大欺小的恶名。” 白雪平静地一笑:“太迟了,你想寻台阶下该换一种说法。” 老头子嘿嘿一阵阴笑,终于怒不可遏,手中刀陡然平举。向外翻腕一拧,一式“血刀夺魂”,划出一道劲气斩向白雪的脖子,狠毒皆俱。 白雪一声冷笑,腾身而起,犹如枯叶一摆,一条怪影蹿到对方的左肋处,手中剑向上旋转一挑,一招“飞龙归穴”,划起一片血红光气刺了过去。 老头子骇然失色,急忙“金刀还朝”,向外砍剑。白雪悄然矮身,破剑翻腕,一式“举火烧天”,刺向敌手的小腹。 老头子料不到黄毛丫头竟如此凶狠,大叫一声,极力上纵。白雪动作更快,犹如飞天追云,划起一道怪影刺向敌人的脖子。 “咕吱”一声,血而飞溅,老头子的尸体摔倒地上。 侯宝平生头一次见到挥剑能发声的,不由愣住了,他叹了一声,走到老头子的尸体旁,笑道:“你太老了,是不该玩刀的。” 白雪用剑一指他的脑袋,说:“你以后最好老实些,别走这老东西的老路。” 侯宝辩道:“死人倒是老实。你喜欢吗?我做事是有分寸的,你就放心吧。” 白雪哼一声,拉他就往外走:“这里只有‘死去’,没有‘活来’我们还是离开为妙。” 侯宝也不认为这是个好地方了,便不语。他们向西刚走了没有几丈,忽听怪声响起。两人相偎站住。 青影一晃,一个高大的中年刀客飘到他们身旁。这是个十分冷峻的人,仿佛就是一块冷铁。他的刀也很怪,象牛角。他阴寒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一扫,冰冷地说:“杀了人就想逃,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主意。” 侯宝道:“这么说,你赞同我们逃走?” “不错,我似乎还想帮你们一下呢。” “那太好了。”侯宝笑道:“让开路吧。” “我给你们带路如何?” 白雪沉吟了一下,说:“请吧。” 中年刀客转身就走。 侯宝小声对白雪说:“老婆,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你最好从背后给他一剑。” 白雪白了他一眼:“那是对付傻子的办法,他不是傻子。” 中年刀客忽道:“姑娘果然聪明,我确实不是傻子,傻子是不会给人带路的。” 侯宝见自己占不了上风,心中十分懊恼。他奶奶的,十年河东转河西了,运气一点也不来了。他心中乱作一团,毫无良策。 中年刀客走了几步,停下来说:“姑娘,你的这位朋友绝不是好东西,让我来修理他一下吧。”他开始后退。 侯宝自忖不是对手,转身欲逃。白雪一把抓住了他:“你哪里去?” 侯宝急道:“这小子将对我不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白雪笑了,道:“你一计也没有,何谈走?” 中年刀客快退到他们身旁了,白雪警告地说:“你若再退,我就让你退到死的那一刻去。” 中年刀客冷冰地说:“你想护他?” 白雪更冷:“这用不着你提醒。” “那你会后悔的。” “女人只知道该爱谁,并不知其它。” 中年刀客的右手一抖,没看见他怎么拔的刀,一把冷森森的刀巴赫然在手,说:“姑娘,我是轻易不拔刀的,只要刀出鞘,就得饮人血。” 白雪毫不示弱道:“我的剑是红的,你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中年刀客叫了一声;飞身而起。 他几乎是半仰着的,却不转身,手中刀在腕一转,化作一道惊电脱手而出,弧形飞劈白雪。 这似乎大出她的意料,急忙晃身斜射,飞升而起,同时残剑划出几个剑圈,罩向中年刀客的三处大穴。 中年刀客旋身翻动,飞出的刀又回到手中。他仍然背对着白雪,一式“飞刀划海”劈向她的面门。 这一招极快无比,白雪只好扑空而下,沓然无踪。 中年刀客陡见敌手失去,飘开两丈外。 侯宝这时吓坏了,眼里惊惧的目光仿佛缩在了一起。中年刀客向他走去,他也学会退了。 中年刀客紧逼几步,他叫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背后一刀’对不对?我爹与你还是最好的朋友呢。” 中年刀客一愣,冷道:“你爹是谁?” “哎呀,你怎么就忘了呢?想想看,你会知道的,我对你的记性是很放心的。” 中年刀客两眼一眯,目光仿佛他手中的刀射向于灵群,杀机浓烈。他最恨别人耍弄他。 侯宝吓得一哆嗦,想寻路逃走。 刀客正欲动手,忽觉后脊一凉,锋利的剑刺中了他,刺得虽不深,也如火苗烧的一般。 “把刀放下。”白雪冷厉地说。 刀客迟疑了一下,可能在思忖反击是否必要。也许他感到成功希望渺茫,终于放下刀。 侯宝大笑起来:“好老婆,你真聪明,欲擒故纵,快赶上我了。” 白雪淡然一笑,没有吱声。 中年刀客好悔,万不该轻视对方。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呢。他“咳”了一声:“姑娘,我并不想伤害你的。” 白雪一脚把他踢出老远,摔在地上。 “你也不想挨这一脚呢,可借你做不到。” 中年刀客恨极,翻身飞起,一式“鱼龙翻身”,旋转着扑向侯宝。 这一招是他毕生武学之精华,快发迅雷,威力特强。 侯宝扭身急逃,仍没有跑掉,被他双手掐。 白雪大意了,欲救不及了。 侯宝被制住,急叫了起来:“我又没和你打,你掐我的脖子干什么?!” 中年刀客阴笑道:“我何时指过你的脖子?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个女人,我掐的是她的脖子,与你不相干的。” 侯宝无话了,唯有向白雪投去求援的目光。 白雪把头一扬,佯装未见。 侯宝无法了,只好向刀客求饶:“老兄弟,你若放了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不是告诉我你是你爹的儿子?”刀客笑问。 侯宝说:“这已不是秘密了,我告诉你别的,《碧月逍遥录》的下落。” 刀客果然为之一动,但马上又恢复如常。他不相信侯宝这种鬼头鬼脑的玩艺儿也会说实话,他一辈子能在临死的时候说一句“我不行了”就不错了。 中年刀客微用真力,侯宝嚎叫起来:“疼死我了!你竟然怕女人,太丢人了!” 中年刀客毫不在乎:“我至少还比你强。” 侯宝恨极了白雪,向她投去恶毒的目光。白雪吓了一跳,有些后悔,本想让他吃点苦头再救他,那样他就会感激自己,料不到弄巧成拙。 她不敢再僵持下去,用剑一指中年刀客,厉声说:“你快放了他,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刀客冷笑道:“要动手,除非你不想让他活了,那我也杀一个够本。” 白雪银牙一咬,眼里射出玄霜般的目光,冷笑说:“你没有机会了。” 她身形一晃,人未动,一个残缺不全的影子却飘然而出,犹似一只手,又如破败不全的荷叶。影子极快极浅,不细看难以发觉。影子的中间有一红线,象那把残剑。这一招怪异之极,是她唯一的绝命杀着——破叶追魂。 刹那间,残影到了中年刀客的身边,等他发觉不妙时已经太晚。他刚欲还手,“吱咕” 一声,残剑已刺穿他的喉咙,热血进了侯宝一头、一脖子。 中年刀客惊骇地看着白雪不想倒下,似乎不信这是真的。 白雪冷哼一声:“记住,下辈子做人别太精明,这就是你的死因。” 中年刀客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一歪头,倒地而亡。侯宝飞起一脚,把尸体踢出几丈开外。 他瞪了一眼白雪,斥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下毒手?” 白雪叹道:“没有机会嘛。我故作轻松不是想看你的笑话,是麻痹敌人。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侯宝长出了一口气:“过来,把我头上的血擦去。”他俨然一个有功之臣,别人该伺候他。 白雪没和他别扭,走过去给他擦血。 她用力很轻,很柔,又摸又吹,弄得侯宝心里很舒服,心中的恨意消了不少。 他舒出了一口长气,喜皮笑脸地说:“我的好老婆,你要时时这么温柔就好了。” 白雪脸上飞起红色的浅笑,似有幸福之意,温和地说:“我会更温柔的,只要你老实。” 侯宝嘻嘻哈哈地故作姿态说道:“我比老和尚都老实,你就放心吧。以后见了女人我就闭上一只眼睛。” 白雪杀人之后,有些发软,娇喘不已,她温柔和顺地说:“你瞪大眼睛也没关系,只要你别乱动心思就行,我不会撤掉你的耳朵的。” 侯宝一喜,心想,只要她不动武,我总有办法甩掉她,不然,我这一辈子可就完了。他假装真诚地说:“放心,我今后会老老实实,完全听你的。你是我的老天爷,乖乖听你指挥就是了。” “不知羞耻的狗男女,这里不是你们的窝。不想走就赶快投降!” 侯宝大为恼火,泼口就骂:“不想走的要是你爹呢,你也这么说吗?” 对方不吱声了。突然,一片大青叶飘飞过来,电闪般射向侯宝的右腮。 侯宝大骇,急闪不及,被大青叶击中。“啪”地一声,仿佛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把他击飞六尺开外。他被打得晕头转向,正欲开骂,大青叶又飘向了他,仿佛有人拿着一般。他伸手就抓,大青叶旋飘一闪,躲了过去,又拍在他的脸上。这一也不轻,脸肿了起来,鼻子也出了血,他受不了了。 白雪在一旁干着急,却不敢帮忙,而且身子还有些发抖,似乎怕什么。 侯宝接二连三挨了几下,再也硬不下去了,他担心自己的脑子会被打成稀粥状。 “喂!刚才我是骂那块石头的,被大风刮跑了,你饶了我吧!” “小子,你要叫我三声爷爷才行呢。” “老爷爷,我是个浑蛋,你别打了!” 大青叶果然一闪不见了,那人也不语了。 侯宝松了一口气,责问白雪:“你丈夫被打成这样,你怎么不帮忙?” 白雪说:“我帮不上的,对方的手段大高,我担心他是……” “是什么!是你爹?” “你胡说什么!我担心他是我爷爷。” 侯宝一呆,沉声说:“有可能,怪不得他让我叫他爷爷,原来他不傻呀。” 白雪瞥了他一眼:“别说无用的话了,我们还是快逃吧,离开这里比什么都强。” 侯宝也不想再吃苦头,点头答应。 两人携手就逃。西行有十丈,他们冲上一个高台,向南一拐踏上了杂草丛生的小路。 他们刚到一块大石旁,忽地飘然而出一个女人。侯宝看见她顿时笑了起来。 “妈,你真的在这里呀!” 侯菲菲淡然一笑:“我不在这里怎能见到我的宝贝儿子呢。” 侯宝冲过去拉注她的手,忽道:“妈,你要早来一会儿就好了我被老龟孙接了一顿。” 侯菲菲和颜悦色地说:“乖儿子,这是好事呢,别人想换还捞不到呢,那大青叶不是凡物。” 侯宝眼睛一瞪:“我管它是什么东西,皇帝儿子打我也不行。” 侯菲菲摸了一下儿子的头,笑道:“乖儿子,是我让他打的,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侯宝白了母亲一眼:“我的脑袋都快给打烂了,有什么好处!” 侯菲菲说:“慢慢你会感觉到的。你到处惹事生非,没有过硬的本领怎么成呢。你来的正是时候,西门老祖刚练成‘敲天碎金大法,正好能用‘敲骨震髓’的手法打通你周身的脉道,两个时辰过后,你就能平空增长二百多年功力。” 侯宝惊呆了,笑问:“妈,你没骗我吗?” 侯菲菲摇了摇头:“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爹骗了妈,把我扔在这里不问了。” 浑蛋,真不是东西!妈,你别难过,我爹那个人你该了解,离开他更好……这……这个……这个地方,你说好吗?” 侯菲菲点了点头,宁静地看了儿子两眼。白雪在一旁笑了起来。 侯宝扭头斥道:“你笑什么!小心我功夫成了,敲碎你的脑袋!” 白雪脸色一寒,感到问题确实严重,侯宝是个六亲不认的“狠货”,什么事干不出来? 她牙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侯菲菲拉丁儿子一把,笑道:“走,到里面去吧。” 侯宝欢天喜地跟着就走。白雪无言跟上。 侯宝扭头斥道:“我和妈有话要说,你跟着干什么去?” 白雪冷笑道:“难道妈是你一个人的?” “那当然,我妈没生过你,快滚吧!” 侯菲菲忽地笑起来,转身拉住白雪的手,说:“我差点儿把你忘了,你们才是天生一对呢。” 侯宝把鼻子都气歪了:“妈,我和她是两回事,你不要硬往一块扯吗!” 侯菲菲笑道:“乖儿子,你能娶上这样的媳妇是你的福气,别犯傻了。” 侯宝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他心中自有打算,一旦有机会,就杀了她。 白雪几乎能猜出侯宝的心思,亦不吱声,她发誓死也不放过他。 三个人向西走了有几十丈,拐进一条小洞,洞里有灯明。弯弯曲曲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大厅前。大厅里灯火通明,东南方竟与峰顶相通,阳光也能射进来,真是个天设地造的好地方。 大厅的四周有几个穿着奇特的姑娘站着,北面的椅子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是个干瘦的老头子,一身黑衣,头戴红帽,样子十分可笑。女的有五十多岁,一脸妖气,粉白的脸上有着令人恶心的残痕,狮子似的眼睛偶闪凶光,一身花衣有些不伦不类。 白雪看见那老头子,扑了过去:“爷爷,我找得你好苦,你干嘛躲在这里?” 白天明哈哈一笑:“爷爷有事要做,不是躲你。我也想你吗。” 侯菲菲带着儿子走到那女人的近前,说:“乖儿子,这是‘仙母’风三娘,快磕头。” 侯宝翻了风三娘一眼,哺哺自语说:“我看倒象个‘妖母’。” 风三娘哈哈地笑起来:“好孩子,老娘就是‘妖母’。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成为小妖的。” 白天明也让孙女给风三娘磕了头,说:“我看今天就让他们成亲吧,这样就了我一桩心事。” 侯菲菲完全赞同,似乎他们早已商量过。 侯宝忙说:“我们已成过亲了。” 白天明一摆手:“那不算,这回才作数。” 白雪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已用“传音人密”的功夫把一切都告诉爷爷了。 侯宝见推不过去,只好应下。他不相信永远甩不掉白雪,只要自己的功夫足够好,一切都可以圆满解决的。 他拉住白雪的手,装出温存的样子。 白天明大乐,立即吩咐布置洞房拜天地。 拜天地是在大厅里进行的,说不上热闹,但一切都是正正经经的,没有丝毫儿马虎。 洞房拾掇得挺不错,满屋通红,气氛浓烈。白雪头披红布坐在床边,等着侯宝去揭。 侯宝眼珠乱转,暗想一剑刺过去倒不错。但他毕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不慎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他是宁可把大山打破也不想丢脑袋的人。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到自己的功力果然大增,心中十分活泼。若是这样下去,扔掉她绝没问题。他快活地一笑,信心十足地走到白雪身旁,用手猛拍了一下她的肩头,把她头上的红布扯去。白雪没有感到一点儿旖旋,但又不敢或者不愿发火。 侯宝把她抱起来,她又忘了自己的委屈。 两人拥在一起。 侯宝是不安分的,有点儿逢场作戏;而白雪却是忘我的,她把这一刻看得十分美好,以致不忍心破坏。她的心灵深处飘起吉祥的音符,宛若多情的女人在歌唱。 侯宝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想的却是以后的事,一句话:甩掉她! 第三章 镜里花月别样真 侯宝拥着白雪进入了梦乡;与此同时,薛龙还在疲于奔命。笑丐带着常娴等人狂奔不歇,他唯有不停地追赶。 有几次他明明追上了,可被笑丐一挡,又被他们跑掉了。进入山林之后,追人就更难了,山野的阴森让人胆寒。 他不住地叫喊,笑丐毫不理会,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转眼之间,他追到“断魂桥”边,他们不见了踪影。他正欲叫喊,忽听一阵嘻嘻哈哈的怪笑,十分吓人,他不由哆嗦了几下。 片刻,两个披头散发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吓得他直往后退,他没胆量正视眼前的一切。 “小子,你是人是鬼?”一个白面人说。 薛龙稳了一下心神,说:“我自然是人!” “咦,那可怪了,你若是人,手怎么发绿呢?” 薛龙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果然绿光闪动。这一惊非同小可,魂儿都要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人的!” “小子,你已经死了,不过没有感到罢了。若不信,你可以咬一下自己的手,看疼不疼。” 薛龙咬了一下手指,果然不疼,顿时魂飞魄散。旁边的俩人哈哈地笑起来。 “小子,你既然成了鬼,就跟我们走吧,我们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可我老婆跟别人跑了,我要找她呀!”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薛龙无话可说,欲跑不行,只好跟他们走。恍恍惚惚向山下去走了好一会儿,进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这里是葛藤布满的世界,雾膝膝的,许多光点犹似鬼火在空中飞行,可怖极了。 一个人拍了一下薛龙的肩膀,说:“这是太虚幻景,你就在这里呆着吧。” 薛龙忙问:“那我干什么呢?” 白面人一指旁边的大石杆说:“那东西有千斤,你每天就要着它玩吧。” 薛龙嗯了一声。他心急如焚,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敢逃走,心里充满迷惑。他不相信自己死了,却感到一种古怪的力量控制着他。 心情平静下来时,他忘记了许多事。过了一会儿,他去抱石杆,感到石杆太沉、太大,要耍弄它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在一旁思付了片刻,提气运劲,又去抱它。这次他调整了呼吸,劲路对头,石杆好象轻了一些。 从此以后,他就没完没了地摆弄石杆,渐渐把什么都忘了,心中只有石杆。等他能轻轻地耍弄石杆时,他又看到了另一样东西,那就是雪。外面已是大雪纷飞了。 不知不觉,他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呆了近百天了。 大雪让他清醒过来,他嚎叫着要把一切打翻。正当他要动手时,沧浪客带着几个人走过来,其中有笑丐和他的老婆。 他惊诧得无话可说,这么多天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他们呢? 沧浪客冲他一笑:“年轻人,你已练成无上神力,可以去江湖争一短长了。” 薛龙关心的是常娴,他急切地问:“你没有事吧?” 常娴微微一笑,风采亦旧,道:“有师傅在旁,会有什么事呢。” 薛龙看了一眼沧浪客,问道:“你……” “不错,我正是她的师傅,你也是我半个徒儿。你们可以走了。” “老前辈,”薛龙急道:“您为什么这样?” 沧浪客笑道:“受你父亲之托,还有花老友之请。” 薛龙点了点头。 笑丐说:“你们先走吧,我还要在此多留几日。碰上吴畅,你们可以斗他。” 薛龙上前握住妻子的手,拉着她与古迈、由香香一同离去。 外面大雪飘飘,世界一片银白。 他们在山石上停下,冷眼看着雪落。 薛龙握紧妻子的手,真诚地说:“我好想你,是我把一切弄成了这样,我有罪。” 常娴摇了摇头:“一切都过去了,但愿这场大雪把什么都隔断。” 由香香忽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还要找侯宝算帐呢。这个浑蛋,害苦了我们。” 薛龙笑道:“你们就忘不了他吗?” 古迈说:“我们恨他,要割下他的舌头。” 薛龙苦笑着摇摇头,没再言语,他对侯宝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感情。 几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纵身下山。 他们飞掠了一阵,来到一个避风处停下。 古迈忽问:“我们还去那个‘死村’探秘吗?” 常娴摇头说:“我再也不会去那个可恨的地方了,哪怕它秘密成堆。” 白香香恨道:“不是那个该死的地方,我们哪会碰上那个可怕的女人,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常娴说:“我帮你。” 几个人都笑了。 他们顺着一条小路东行,走了有二十来里,进了一座小镇。这时的小镇很冷清,仅有几家店铺开张。他们进了一家羊肉汤馆,想美吃一顿。店小二还没把羊肉汤端上,从外面进来四个女人。薛龙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来的是邪阴司的“仙姑”。 “彩龙,一月之期早过了,‘石镇’呢?”问话的是冷峻而俏丽的雷音仙姑。 薛龙连忙陪笑:“在下并非有意违约,实是事出意外,无可奈何。” 清丽的苗青仙姑冷笑道:“你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你该知道哪个理由更动听些。” “是的,我知道。请仙姑再给我一月时间,到时我一定把‘石镜’奉上。” 奔放激昂的谷雨仙姑忽不住了,斥道:“薛龙,你也是个七尺汉子,到底让我们相信你哪句话呢?” 薛龙脸色涨红,急切地说:“仙姑,请相信我这次吧,绝不食言。 “要是食言了呢?”归飞霞追问。 薛龙一怔,脱口而出:“随你们处置。” 归飞霞笑了说:“很好,为了能公平交易,更好地让你履行诺言,请你服下一种药。” “办不到。”薛龙断然拒绝。 雷音冷哼一声:“看来你是存心抵赖了。” 薛龙昂然说:“在下向来说一不二,纵欠别人什么,亦不受他人挟迫。” 谷雨笑道:“你的脖子倒挺硬的,不知你的拳头是否真硬。”她走向薛龙。 小店里的空气骤然紧张了。 谷雨伸手就抓,快似惊电,薛龙陡然摇头。谷雨一爪抓空,顺势向下,一式“玉石投水”,抓向薛龙的小腹。她纤指如钧,若被抓中,那千盘万曲的花花肠子非全出来放风不可。 薛龙见躲闪不易,只好攻敌之所救,一招“流星洞室”,飞拳直捣谷雨的太阳穴。他拳快力大,劲风声厉,谷雨不由惊诧,只好摇身摆开。她若不如此,两人非同归于尽不可。 归飞霞见状,惊“咦”了一声:“怪不得这么横,身手不错吗,比吴畅似乎还难缠。” 薛龙一愣:“你们与他交过手?” “何止是交过手呢,他不堪一击,比你可差远了。”归飞霞一副极认真的样子。 薛龙心中一乐,笑上眉头,虽然他不相信比他可差远了云云,但受人称赞总是一件愉快的事。 “仙姑过奖了,在下没那么大本事。” 归飞霞注视了他一会儿,笑道:“郑少侠,一月之后你真的能把石镜交给我们?” “是的,这次我一定做到。” 归飞霞点头说:“好,我们就再等一月。”她飘然坐到一旁。 店小二见风波平息了,端上羊肉汤来。 羊肉汤冒着热气,也飘着香味,汤上面浮着一层可爱的黄油之类,还有青叶子。 薛龙伸手接汤,刚要放下,归飞霞顿然而起,一掌飘摇拍出,内劲直袭过去,一碗热汤猛地泼向薛龙的脸面。 薛龙飘身欲闪,归飞霞欺身而上,银亮的玉掌一式“流云穿杨”,直击他的太阳穴,动作快极无比。 薛龙闪避难以两全,唯有摆拳迎敌。“噗”,一碗热汤泼到他脸上,辣咸皆备,不是滋味。他动作一滞,被归飞霞一掌击在肩头,身子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 归飞霞一招得手,并不进击,站在那里冷笑。 薛龙脖子上粘腻腻的,好不恼火:“什么狗屁‘仙姑’!言而无信,背后下手,不是东西!” 归飞霞脸色一冷:“薛龙,你少放肆,我是在试探你。若欲取你性命,你已是死人了。” 薛龙哈哈大笑:“女人吹大牛我见得多了,你们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你想试试?”归飞霞逼近了一步。 薛龙冷哼一声:“我还没有怕女人的习惯。” 归飞霞双掌一摆,齐拍而出,银亮的玉掌光华透彻。薛龙不甘示弱,挥掌迎上,要与归飞霞拼比内劲。 “膨”地一声闷响,四掌交在一起,劲气飞荡,两人都是一震,各退一步。 薛龙见自己可与对方平分秋色,来了劲头,再加把劲,战胜对方似乎不成问题。心中一喜,飞扑而上,这次他用尽了全力,双掌斜飘一摆,一式“天升地降”,划起一团掌影击向归飞霞的右腿。她想破碎她好看的娇面。 归飞霞神闲气静,拧身向左一挪,玉臂犹如飞练般摆起,一招“双风出山”,袭向他的“玉枕、肩井”两穴。她身如疾风,动作比他估计得要快。他吃了一惊,急忙摇臂摆拳,急使“划部。拳似流星身如电,好不英武。 归飞霞更神消,身如神龙摆尾,下肢腾然卷起,身子飞旋而动,一式“阎王回首”,右手划起幻影无限,点向他的“命门穴”。她竟然闪到了他身后去了。 薛龙骇然失色,飞身前扑,但晚了,归飞霞纤指变拳,一下子捣在他的后脊骨上。他哼了一声,身子飞出丈外,把一张吃饭用的桌子砸碎。 归飞霞轻然一笑,欲训斥薛龙几句,不料身旁的常娴陡然而起,玉掌划起一道气劲向归飞霞的脖子击去。她的动作并不太快,但虚实难测。 归飞霞急闪不及,被常娴的掌缘扫中,虽然她并没有吃痛;但脸面却丢了。她冷厉地盯了常娴一眼,笑道:“你很会见缝插针。” “比你还略有不如。 归飞霞伸手欲抓。 常娴说,“要达到外面去,白雪铺地,那才有情趣呢。” 归飞霞飘然而出,其他人全走出羊汤馆。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被风儿一吹,直往人脖子里钻。风儿刺骨,但他们全不觉冷。 常娴跟沧浪客学艺三月,神功大成,她很想试一下自己的身手。 归飞霞经多见广,功不可测,更想找回面子。 两人在雪地上相距两丈站了一会儿。常娴随风一吹,犹如一团雪花向归飞霞飘了过去,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有杀机在胸。 归飞霞不明白她旋转的身法有何奇妙,只好飘然而起,似嫦娥舒展广袖,一式“远峋闲云”,长袖挟起雷霆之力,击向常娴的后脑勺。 她希望能听到“啪”的一声,但是没有,常娴犹如雪团飞起,旋身升空,她的轻功一点也不比归飞霞差,人在半空里十指连弹,霜色般的气射向归飞霞的“人中、天突、气海”等穴。归飞霞长袖一抖,划起一片气劲挡住对方的劲力,急身落地。 常娴也电射而下。 归飞霞侧身急摆,挪移飞动,在雪地上幻出好几个人影,虚实难分。常娴拧身穿绕,亦身影多变。两人以快对快,各使神通。雪地上顿时两团人影闪闪晃晃,令人眼花镣乱。 “啪啪”两声轻响,两人对了两掌,人影乍然而分,各飘出一丈开外。 归飞霞气喘不已。常姻也胸部起伏。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两人没分出胜负。 归飞霞冷然道:“想不到江湖上又多了一位难缠的人物。” 常娴一笑:“我也料不到刚出山就碰上对手,原以为可和任何人争一短长呢。” 归飞霞说:“你能和我交战而不败,该没有遗憾了。江湖上更强的人恐怕没有了。” 好个不知羞的贱婢!你也太狂妄了。”一个老太婆飘然而至,正是在野龙山吴畅碰上的那个老太婆,中年文士跟在身后。 四仙姑愕然一惊,神色阴晴不定。 归飞霞和悦一笑:“太白圣母,我们已与你没有瓜葛了,请你不要出言伤人。” 大白圣母嘿嘿一笑:“贱婢,你以为偷了我的武学秘发就可以出来自立门户了吗?你太一厢情愿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你要怎样呢?” “我要以家法惩治你们。” 归飞霞哼了一声:“恐怕你办不到了。” “归飞霞,你不可以这么说话的。”中年文士道。 雷音忽然说:“欧阳中天,我们不再是你们家的丫头了,你们少来发号施令。” 欧阳中天冷漠地一笑:“可你们身上有我家的秘笈,我总要收回吧?” 归飞霞说:“我们根本没拿你们的秘笈,少费这份心吧。” 太白圣母怒道:“贱婢,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老太婆一抖手中拐杖,急身飞射而起,身族拐转,好几个花影围成一圈扑向归飞霞。这正是太白圣母的得意绝学“天母斗合”神术,威力无比。 归飞霞知道厉害,不敢碰硬,侧身左射,急向外冲。怎奈太白圣母的杖影如山,要冲出去不是一件易事。一杖打来,她只有止身缩头,身形下矮。 老太婆一杖点下,直击她的眉心,杖气骇人。她情急一旋,使出“抛实留虚”之术,贴地飞射。 “嘭”地一声,老太婆拐杖击地,她选出两丈以外了。 太白圣母没有收拾了归飞霞,气得脸色发育,身子乱颤,眼里的光闪烁不定。 欧阳中天仗剑而出,阴笑道:“我来收拾她,无非一个‘逃’字,没什么可怕的。” 他的剑已被吴畅抢去,现在又换一把。这剑亦不错,寒气逼人,似乎能吸引着人往剑上撞。 归飞霞被他提醒,决定争取主动,光逃是不行的。她一抖手,摸出一根黑色的绳子,摆了一下,成了一张网,网眼有拳头那么大,罩住一个人看来是不难的,只要它足够结实。 太白圣母忽道:“天儿,小心她的‘乾坤两仪网’!这贱婢看来是疯了,对我们用上了这个。” 欧阳中天毫不在乎地说:“这个下贱东西也没几招,我还会怕只破网?” 归飞霞冷然一笑:“网儿虽破,裹缠乌龟王八之类还是绰绰有余的。” 太白圣母斥道:“贱婢,你瞎嘴硬,待会儿让你生死两难。想逃脱家法的惩治,你做梦吧!” 归飞霞哼道:“世上没有永久的贱婢,你也不是天生的婆婆,别想永远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我们就是要自立门户,死了也是个自在鬼。你看不顺眼,气死你。” 欧阳中天嘿嘿一笑,说:“看来你是不会醒悟了,那我就用最简单的办法告诉你如何做人。” 归飞霞没吱声,唯有冷笑,她不怕欧阳中天。 两人对峙了片刻。欧阳中天剑诀一领,人剑合一,飘然而动,手中剑犹如一条银蛇在空中一摆,顿时闪起青白的剑气,上下陡然一振,无数剑影仿佛一股旋风卷向归飞霞,气象骇人。 归飞霞凝神静立,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待见剑影袭来,身子倏地急向左射,同时手中网抖起向欧阳中天头顶罩下。 两人的动作都快,毫不相让。 欧阳中天见归飞霞的神功大有长进,立去轻视之心。这不是一年之前了,那时她还要他指教,料不到岁月把他们推到了敌对的位置上。他弄不清她何以要放弃一个不低的位置和舒适的生活,还有他对她的爱,跑出来自立门户。这太可恨了,把别人的心思全不当回事。 他眼注剑尖,身形一拧,人与剑都旋动起来,顿时搅起无数剑花,电射而出。他要用这招“冰水合一”,置归飞霞于死地。 归飞霞识得厉害,摆身把网抛起,飞身就走,使出奇形迷踪术,把身影弄得支离破碎,虚实难分。欧阳中天剑式不变,长剑向网劈去。不能伤人,把她的网弄破也不错,那样她就没有赖以进攻的东西了。 “吱味”两声,剑劈在网上,但他巴望的剑到网破的效果却没有出现,相反的情形倒是马上显现出来。网儿一缩,把剑给缠住了,这使他惊骇万分。他相信自己劈山的剑削铁如泥足够了,怎么就不能把一张小网划破呢!他忽略了对方施于网上的阴柔之劲,同时网也并非凡物,不是那么好毁的。 欧阳中天急忙抽剑,归飞霞折身扑回,身影一晃就到他的背后,使出“明华玉晶手”,拍向他的后心。欧阳中天见势危急,来不及顾剑了,身子陡然下蹲,左拧身,飞腿一式“朝天蹬”,踢向归飞霞的下身。 这一招可谓又毒又狠。归飞霞只好族身飞动,越过他的头顶向后一仰,一招“点石成金”,戳向他的“哑门穴”。欧阳中天好不了得,听得脑后指风锐利,急忙左脚蹬地,一个后空翻腾身而起,要骑到归飞霞的身上去。 归飞霞急忙一式“鱼龙摆身”,斜向前飞射丈外,脚一落地,猛抖手中绳。欧阳中天稍微不慎,长剑脱手而出,被网卷到归飞霞手里。 太白圣母见儿子失了兵刃,勃然大怒,喝斥道:“贱婢,休要逞能,看我怎么收拾你!” 拐杖胸前一摆,旋起杖影一片打了过去。归飞霞对她多少有些忌惮,移身急射,不敢正面与之交锋。老太婆的身法更快,旋身侧步,欲堵截对方的退路。 归飞霞见势不妙,纵身飞起,太白圣母正欲“海底捞月”,飞击而上,雷音她们霎时从三个不同方位使出“鱼龙百变”身法,向她扑去。 一时间,人影闪动,气劲飞流,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一扫而光。 太白圣母吃了一惊,以一抵四她没信心。撤身一绕,闪出包围圈。她安然无恙,别人也没有受损,这让她感到脸上无光,连四个贱婢都制不住,难道我老了吗?她心中有些叹然。 归飞霞见对方也不过如此,畏惧之心大去,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这么收拾我,很感谢呢。” 太白圣母斥道:“贱婢,你别得意,我会让你知道厉害的。” 她得先喘一会儿再说。有此一战,她确实感到自己老了,一年不如一年,若是一年之前,她相信制住她们不费吹灰之力,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忽儿觉得生命正在从她身上抽走似的,倍感苍凉怅然,人没有几个好时候啊! 忽然,一声厉啸传来,太白圣母顿时被充了新鲜血液似地来了精神,归飞霞等人却脸色大变。啸声刚落,一个黑衣鹤面老者飞泻而至。他身材高大,两眼如炬,黝黑的面孔透着无声的威猛和神秘,背上插着一把古铜色大剑,黄缨穗随风飘洒。 老头子刚到,太白圣母就笑道:“老头子,这四个贱婢翅膀硬了呢,你收拾她们吧。” 归飞霞等人似乎很怕老头子,不由向后退。 薛龙细看了老头子一阵,猛地想起一个人来,这不是“紫府灵神”欧阳半剑吗?他的真名人们已经记不起来了,只知他与人动手从不用一招,半招就足够了,于是江湖人干脆叫他欧阳半剑。他的 额头很特别,眼睛更深沉,能把对手看得束手无策,心惊胆战。 欧阳半剑冲她们冷笑了一声:“你们还是跟我回紫府吧,我可以不怪罪你们。若执意不肯,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归飞霞稳了一下心神说:“我们既然离开了紫府,就不打算回去了。宁可在外为鬼,亦不再回去为奴。” 欧阳半剑嘿嘿一笑:“有种!想死容易得很。” 他向前迈了几步,逼视她们。 欧阳中天忽道:“爹,先让她们交出秘笈。” 欧阳半剑说:“那算不上一回事,留在她们手里也没大用处。” 太白圣母提醒说:“若她们弄到‘石镜’,那就不同了,到时候就没人能治她们了。” 欧阳半剑哈哈一笑:“那也未必。她们即使再增百年功力,也不是我的对手。” 薛龙听了不由胆寒,他若真有如此神通那不太可怕了。归飞霞等人一言不发。 一阵快笑传来,王碧玉带着四灵女飘然而至:“薛龙,你好刁滑,你的话还算不算?” 王碧玉一指他。 薛龙脸色一沉:“我说过什么?” 王碧玉笑道:“你说你爱我的,要跟我走。” “胡扯!”薛龙火了,“只有疯子才会爱你。” 王碧玉气得一跺脚:“薛龙,我找了你几个月,就为了你这句话吗?你占完了我们的便宜,想一甩手了事,没那么容易!” 薛龙脸被骂得火红,有口难辩。常娴心里不是滋味,仿佛被人刺了一剑。 “你再胡说我不客气了!”薛龙终于喊道。 王碧玉咯咯地笑道:“真好玩,他还假正经,充好人呢,看来乌龟王八蛋都可以当圣人的。” 薛龙气得跳起来,忍不住一掌朝布敏掴去。这一掌若打中,那可了不得。 王碧玉晃身欺上,挥掌相迎。“砰”地一声脆响,两人交了一掌,各自退了两步,没分出上下。 王碧玉惊诧地看了薛龙一眼,笑道:“三月不见,你倒长进了。” 薛龙哼了一声:“这与你不相干。” “有相干的时候。你甜言蜜语欺骗我的时候,怎么是另一副样子呢?” 薛龙有苦说不出,恨不得一掌把她劈死;可他知道打是没用的,他不可能比她更强。 常娴这时有些受不了,转身就走。 薛龙急了,随后就追。 王碧玉晃身截住了他:“你若想脱身,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薛龙两眼冒火,心里生烟。 “把‘石镜’弄来给我,” “可我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我知道,在你师弟手里,你师弟在无情谷。”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干嘛不直接向他要?” “我没法下手。” “这不可能,你的身手比他高多了,不会找不到机会。” “这是你说的,事实却是另一副样子。” 薛龙迟疑了一下,说:“好,把它弄来给你!” 王碧玉笑了,说:“那我们这就去弄。” “我先追回我的老婆。”他弹身急射。 归飞霞叫道:“薛龙,你先答应我们的!” 薛龙叹道:“谁的急先应付谁吧。”他向西去了。王碧玉等人亦飘然而去。 归飞霞急了,向雷音使了个眼色,四个人飞身就逃,同时把剑掷给了欧阳中天。 欧阳半剑起身欲追,又改变了主意,轻淡地一笑:“既然她们去无情谷,我们就在那里等她们,顺便还可以看望一下老友。” 太白圣母恨道:“又放了这几个狐狸精!” 欧阳半剑说:“你放心吧,她们跑不掉的,多少年来谁从我们的手里逃掉了呢,虽然我们一向不参与江湖争杀。” 太白圣母道:“老头子,你不要被她们迷惑了。我看你是太仁慈了,不忍心下手。” 欧阳半剑哈哈大笑起来,道:“多少年前我已厌倦了争杀殴斗,她们必竟在我们这呆过。否则,她们是逃不掉的。” 太白圣母不好再说什么了。 三个人飞身直奔无情谷。 常娴负气奔走一阵。薛龙追了上来,急切地说:“依妹,你别听那女人胡说,我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常娴冷笑道:“你表白什么?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是不想看到那女人。” “我也不想见到她,可她阴魂不散,有什么法子呢。杀掉她也不容易。” 这时王碧玉追了上来,笑哈哈地说:“别光亲热忘了正经事,我们快走吧。” 常娴冷道:“你们去,我不愿乱跑了。” 薛龙说:“依妹,你真的要让我为难吗?我也不愿去的,可别无它法呀。” 王碧玉哈哈乐起来:“看你们做人多难,我都替你们难过,干嘛那么认真呢?怎么个活法好就怎么活,那才真潇洒呢!呆头呆脑的,不过几具木偶罢了。” 常娴气道:“我们比不了你们,羞耻被你们卖光了,还有什么好怕呢。我们要安安分分做人,自然什么都得防着点儿,知道些好坏,明白些冷热,活得虽然累些,但大家都这么过。” 布敏笑道:“凭你这个样子,安分生活固然好,但别人与你不同。” 常娴淡然一笑,说:“有人已替我风流完了,剩下的恐怕就是默默无闻了。” 薛龙脸色陡红,旁顾左右。白香香向他撇了撇嘴,似乎在嘲笑他。 大地一片雪白,冷风吹来,他们一同奔向了无情谷。 他们的身法甚快,雪地上的脚印异常清晰。踏在洁白的雪上,发出轻微的脆响。雪花还在飘着,被风儿一吹,满地的雪光似乎都旋动起来,多少儿有点刺眼。这百年不遇的大雪不知什么时候才停。 他们翻过一座小山直向北去,各展轻功狂奔了有三个时辰,飞越不下三百里,才来到无情谷外。他们从西南方人山,走了没有多大会儿,便进了无情谷。 谷里亦是满眼皆白,与外面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一分险峻,此外看不出有什么别的。 他们刚要向西北方的洞口奔,一个灰袍老人背手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老人的身材特高而瘦,象树干,眼如寒星,手掌极大。他身后站着一位青铜雕像般的大汉,古铜色的衣服沉重阴暗,面部粗犷,棱角分明,双目极有神,十足的打不垮、砸不烂的硬汉形象。他背后插着一把特别黑的大刀,格夕显眼。他冷漠地看着众人,仿佛看着一群陌生的动物。 灰衣老人笑问:“你们这群娃子来这里做甚?” “找人。”王碧玉说:“找一个带剑的人。” “是昨天晚上闯进来的吗?” “不是。昨晚有人来?” “对的,这时他们也许上了西天了,不知你们对此是否感兴趣。” 王碧玉嚷道:“我们只想找人,不管别的,那个叫文明的在哪里?” “哎呀,你们来晚了。他也许已经疯了,你们找他干什么?” 王碧玉笑道:“与他有瓜葛,不找他行吗?” “你有话就对我说吧。我虽然老了一点儿,可办事还挺认真的。” “那好极了!”王碧玉一点也不在乎,“我就是尊敬老人。只要人老心不老,一定能长寿。年纪轻轻的,有时心眼儿挺坏呢。” 灰衣老头子乐了:“老夫总算遇上一个年轻知己,可喜可贺。 过来吧,让我帮你的忙。” 王碧玉向他抛了一个白眼:“我自然要过去的。可是我不能不说清楚,你既然带我,就得领我去找文明。这就算你替我办事。” 老头子哈哈地笑起来,大概他很少发笑,以致笑声沉闷而干涩,说:“好一张会说的小嘴,一面向别人说尽好话,一面又得其所得,你真是个天才。” 王碧玉微微地一笑:“哪里是呢。比您可差远了,就您这森然的气派,我一辈子也学不来。” 老头子又笑起来:“你用不着学的。别处都象这样,那就没人来了。” “那太好了!老前辈,您带我看一下文明好吗?” “这主意不错,那就请吧。” 王碧玉举步就走。 老头子身旁的大汉说:“夕阳,你看着他们,我去一下就回来。”古夕阳点头答应,脸上毫无表情。他那奇刀一刀砍下去,就会把别人的生命送进了“夕阳”。 很有寓意的名字,让人想到壮烈的死。 布敏等人欲随王碧玉去,被古夕阳挡住。 王碧玉说:“我们几个人是从来不分开的,你不喜欢她们吗?” 老头子笑道:“我当然喜欢。让她们也过来吧。” 古夕阳只好放行。布敏向他做了个鬼脸。 王碧玉有老头子陪着走了。薛龙笑道:“老兄,这么冷的天,你让我们站在雪地里有点儿太那个了吧。” 古夕阳冷冷地说:“你可以把手插入怀里。” “那么她们呢?”薛龙问。 “也可以把手插入怀里。” “老兄不愧足智多谋。” 古夕阳瞟了常娴一眼,没有吱声。 薛龙道:“那位前辈那么长,似乎……” 古夕阳破天荒有了笑意,笑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新奇:“是不短,他就叫陆太长。原是叫朱太上的,欲与朱元璋比个高低。朱元璋是皇帝,他是太上皇,听起来多过瘾。他不喜欢别人比他强,你是他爹也不行。后来他觉得这么高,还是叫太长合适,就把名改了。” “你干嘛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喜欢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秘密。” “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薛龙冷笑道:“别弄错了辈份。” “难说。不过,要想不错辈份,我就得用一种最有效的方法。” 薛龙隐约感到一种危险,不愿再和他斗嘴了,也许离开这里是最好的打算。 “依妹,我们走,在哪里挨冻不一样。” 常娴还没有反应,古夕阳就笑了起来,大声道:“想走?无情谷是可以随便出人的?别说是你们,吴畅也一样栽在里头了。” 薛龙一惊:“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呢,无非一个死字。他迷不脱的。” 薛龙有些不信,摇头道:“他的尸体呢?” 也许还在水里吧,你最好不要步他后尘。” 薛龙冷笑道:“光有‘也许’,是要挨打的。无情谷若仅知‘也许’,那非灰飞烟灭不可。” “凭你吗?小子,这不是吹大气的地方,这里可不是寻常的地方。” 薛龙长出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四下打量了一下,雪地上似乎再无别的人影。他打定了主意,一指古夕阳身后,说:“那不是吴畅吗?!” 古夕阳不由一扭头,薛龙欺身而上,运起“混一大法”,突幻起一团掌影向古夕阳的后脑勺击去,动作如星似电。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古夕阳竟然毫不惊慌,身子旋动下矮,双掌平推,直击薛龙的胸腹,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慢,薛龙掌势下移。“膨”地一声,两人交了一招,各自的身子一震,后退两步。 古夕阳冷然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儿门道,不过你碰上了大爷,算你倒霉。” 薛龙哼了一声,冷笑不语。 风卷着雪吹了过来,打到他们的脸上,没有人动。 飞雪很乱,在天空中盘旋着。王碧玉率先跨入北面的一个洞口。旁边有不少堆雪,洞里有热气传来。 陆太长笑道:“要看的人这时也许正睡觉呢,进去吧。他变得很懒了。” 王碧玉说:“那我会伤心的。” 陆太长哈哈地笑起来:“怕伤心就别来呀,这里就是让人伤心的地方。” 王碧玉含笑地“嗯”了一声。老头子一脸可怕的表情。他想要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这么轻易把外人带到这里来?王碧玉心里不停地想。 几个人走了片刻,突见光明,原来这条洞中间与外面是通着的。有亮的地方很大,扁圆形的,风雪能吹进来,很冷。 靠着石壁,有几个人或坐或躺着,模样儿挺怪。有个脸带笑的,歪着头盯着石壁;有个侧身躺的,胳膊时支着头,似睡非睡,犹如罗汉假眠;有个长发女人面壁坐着,一动不动;还有个疯似的男人不住地摇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他手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王碧玉注视了他们一阵,没弄清哪个是文明。 陆太长笑问:“怎么,连你的人也不认得了吗?” “我不敢认了,也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是不可能的,太可怕了。” 陆太长道:“他们成了这样子自然可怕,但你要靠近他们也不易,这些人各有奇学在身。疯是疯了点,杀人还是满行的。” 王碧玉盯着不住地看手的男人,猛然大声喝道:“文明!你站出来!” 看手的男人吓了一跳,翻着白眼扫了她一下,又继续看手。 王碧玉心中有了数,笑道:“前辈,你过去把他制住,我与他说几句话儿。” 陆太长笑迷迷地,走了过去。 他在疯似的男人面前站了一会儿,伸手点向对方的“膻中穴”,不料那人双掌一摆,一式“黑虎推山”,猛地向陆太长腹部击去,尽管陆太长身手灵敏也没有完全闪开。扑一地一声,陆太长被击了一下,身子踉跟跄跄退出有丈远。 他被惊骇了,恨道:“小子,原来你没疯?” 文明平静地问:“我干嘛要老疯着呢?” 陆太长嘿嘿一阵阴笑:“你小子倒精,连老夫也被你骗了。不过,你露了真面目就完蛋了。” 文明仍然很平静:“那你就试试看。” 陆太长呼了一声,飘身而上,犹如鬼魅一般。 文明陡然站起,正面迎上,幽然之气顿生。陆太长仿佛被火烧的了似地叫了一声,急忙闪问:“你小子身上有什么?” 文明平淡地说:“我的朋友。” 陆太长两眼乱闪了一阵,说:“小子,凭你身上的那点阵仗还难不住老夫。我要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老家伙身形一晃,顿时幻出好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一齐向文明围了过去。文明吃了一惊,抽剑劈击。陆太长哈哈一阵快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小子,你的两下子我摸透了。还是乖乖地放下剑吧,那样也许你还能活下去。否则,我就让你尝一下分筋错骨的滋味。” 文明没有吱声,静静地站在那里,求胜他没有把握,与敌两败俱伤还是做得到的。只要自己能静下去,手中的剑自会有神奇。 陆太长盯了文明片刻,转向王碧玉说:“他没疯,你有话可以说了。” 王碧玉笑道:“那太好了。情弟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文明笑道:“你不是和这个老东西一块来的吗?” 王碧玉连连摇头:“我们以前的事你全忘了?哎呀,你再想一下。” 文明冷笑道:“我想得再久,也与你不沾边的,你别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王碧玉叹道:“你真是个无情的人,把我们的过去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和你师兄一路货色。” 文明正色道:“他与我不相干的。你不要胡扯,你应该懂得点自重。” 王碧玉嘻笑道:“装什么君子呢?我还不知道你吗?想见你的师兄吗?” 文明盯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王碧玉又说:“他就在外面,很想与你相见的。” 文明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胡仙,有些犹豫不决,他怕这又是一个陷阱。他在这里许久了,内心十分枯寂,渴望解脱又做不到,自由就在眼前,也无法攫取。他想见到外人,知道些新鲜事,更想和师兄弟相会,从他们那里得到些鼓舞。他时常想起吴畅,一个时辰前他还念叨过他呢,自然也想过薛龙。 他想不出吴畅此刻在做什么,却很想与他相会,倾叙离别之情。他在哪里呢? ※※※ 吴畅与叶宽、曾峰被困在笼子里滚入水中之后,顿时骇极。这不是要完了吗?叶宽与曾峰更为绝望,不住地用手抓他,似乎在告诉他,我们是不可能在水底呆太久的。吴畅自然明白在水底呆久了要憋死的,问题是他也没有良策。在水底下施展神功不易,只好另想别的办法。 他拨动了一下清水,猛地点向叶定与曾峰的“气海穴”,几乎同时拍了他们的“百会穴”。两人顿觉郁气外泄,舒服了许多,一股酥麻在丹田处向外散开,脐下一寸处霎时颤动起来,仿佛一张口在呼吸。两个人心头一喜,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胎息”。能在水下胎息,就用不着担心会被闷死了。 吴畅见他们安静了,知道大功成了一半,连忙闭目冥想,向绝对的深静处推移“元神”。一道电火在脑中闪起,无神进入了幽深淡蓝的空间里去,疾速飞扬。慢慢地,它飞进漆黑的世界,吴畅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仿佛他头朝下正向深渊里栽。怎么办呢?他的毛发与肌骨都在叫喊。吴畅感到一座大山压向了头顶,沉重得几乎要压烂他了,郁闷异常,难道要死吗? 在这样的关头,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与其三心二意,不如横下一条心,冲过黑暗去。 他咬紧牙关,无神在黑色幽深里极力飞扬。 “轰”地一声大响,无神冲破了黑暗,进入春光明媚、和音阵阵的世界里去了。他顿感一种无比的舒畅,周身无处不透爽,沐浴在吉祥的光焰里。 他的身体剧烈的地旋动了一阵,停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水面上冒出了许多气泡。 许多次“神想”都没有成功,在绝境里竟然因祸得福,元神终于可以自由飞扬了。他感到无比的幸福,黄天厚土不负我,我亦不做负心人。 他拿起剑凝神一挑,铁笼子顿时被剑挑开,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叶宽看见了,欣喜如狂,第一个冲出铁笼子,露出水面。 曾峰出水时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吴畅发愣,神色里潜伏着某种幽暗的东西。 “你为何这才用剑挑开铁笼子?”他沉重地问。 吴畅笑道:“刚才不快,劈开铁笼子不易。” “同是这把剑,现在就快了吗?” 吴畅说:“是我的手快了。我的功夫很杂,一直没有把它们融会贯通,现在总算办到了。” 叶宽忽道:“这么说你的身手更高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 “咳,我又晚了一步。老兄,你一定要把石镜还我哟,它对我来说可太重要了。” 吴畅淡然一笑:“快走吧,我们在水里呆了有两时辰,说不定误了大事了。” 曾峰惊叫:“这怎么可能呢,不就一会儿吗?”吴畅说:“我们进入了功境自然不觉长了,外面天已亮了。她们若遭了毒手,那可是罪过。” 三人不说话了,寻路外出。向南走了一阵子,没路了,他们只好再回来。原路返回出了洞,天已大亮了,只是雪还在下。 雪花无声地飘落,仿佛石子儿打在吴畅的心上。他们又进了另一条洞。吴畅心里很急,恨不得一下子找到甘雨婵和西门蝶,他怕这大半夜的工夫她们已被害了。 曾峰也担心女儿出了问题。 甘雨婵和西门蝶突然被制,转眼间被挟到洞里的一间小屋里。她们被废了武功,扔到那张大床上,冲她们下手的就是陆太长和古夕阳。她们刚人谷碰上的就是陆太长。别看他留,武功着实厉害。 陆太长笑道:“就叫她们在这里等吧,这叫久等而枯,反正不疯也得饿死。” 古夕阳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们不妨再到外边去,看他们同伙还有谁。” 陆太长点头同意。随即点了她们的穴道,两个人走了出去。洞里霎时静极了。他们等了儿,也没见一个人影。陆太长有些不耐烦了,说:“我们到外面去吧,天也快亮了,也许会碰上别的好事呢。” 古夕阳问:“还要去看一下铁笼子里的那三个小子吗?” “他们准死了,用不着去的。” 两个人慢慢离去。 他们一走开,侯宝便露出头来,走进那间屋里去。他是无意中发现这事的。他对她们说道:“要不要我解开你们的穴道?” 西门蝶点了点头。 侯宝挥手解了她们的穴道,说:“真是好险哪,要是他们下了毒手,你们可就惨了。” “多谢公子相救。”西门蝶说。 侯宝一笑:“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别客气。那两个家伙都极狠毒,得想法对付他们才行。” 西门蝶叹道:“我们被废了武功,怎么对付他们呢?他们都是大高手呀。” 侯宝道:“我给你们一把小刀,等他们一会来时,你装死,趁机杀死他们。” 西门蝶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鬼精。” 侯宝笑道:“男人是最粗心的,特别你已死了。你们要装得象。” “这些用不着你教。”白雪冲了进来,“你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侯宝忙说:“好好的老婆儿,你别乱说,我可是救了两条命,不信你问她们。” 白雪哼了一声:“你即使救了她们,也没安好心。我知道你见了女人就走不开。” 侯宝叹了一声:“你这么说太冤枉了,那以后我连好人也不能做了。” “那你可以救男人吗。” “我没那么傻,救了一个就多了一个对手。” 白雪咯咯地笑起来:“看来你还有心计。” “那当然。” 西门蝶望着她们,摇头不语;甘雨婵呆然。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白雪说:“快跟我回去。 侯宝笑道:“你也让我好人做到底吗,将来说不定你有麻烦时,别人也会救你。” 白雪不快地问:“你想怎么样?” “让她们到我们那儿去,这样那两个恶鬼就找不到她们了。” 白雪脸一沉。哼道:“你以为他们健呀。这里有什么事,他们十有八九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侯宝一笑:“那正好,你又不怕他们。” 白雪猛地站起来:“你铁了心了?” “是的,就象我铁了心爱你一样。” 白雪心中一热,胸中的怒气不由泄了。妥协地说:“你既然非要当大好人不可,那我也不能当坏人,一块走吧。” 侯宝嘻嘻地笑起来:“我老婆就是这点好。” 白雪白了他一眼:“就这一点好吗?” 侯宝忙说:“我一次只能说你一处好。” 白雪吟然一笑,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侯宝可能在骗她,可她喜欢被骗,动听的话里纵是有几分欺骗也比斥责强过百倍。她发觉自己一刻不受骗,心里就发空,唯有在欺骗里她的灵魂才能升华。这是一种有趣的游戏,时刻防着点儿,多想一些,会把自己锻炼得更加聪明,难道聪明不是一种美吗?她乐得有理。 几个人出了屋子,悄然无声地向黑暗里走去。 他们刚离开,陆太长与古夕阳就返了回来。 陆太长说:一肯定没有同伙了,这回可是一网打尽。特别弄死吴畅更是去了块心病。” 古夕阳道:“吴畅这小子也真不容易抓。” 两个人回到那间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人儿飞了。 朱大长暴骂而起:“活见鬼了!我再抓住她们非活剥了她们应!” 古夕阳说道:“肯定是侯宝这小子放了她们,我们不能放过他!” 两个人随后追去。他们追到了侯宝住的地方,屋里无人。他们转身欲走,侯宝和老婆走了过来。侯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陆太长冷笑道:“刚才你哪里去了?” “哎,老小子,你胆子真不小,竟然敢管起我来了。我和老婆一起去看雪还要告诉你吗?” 古夕阳哼了一声说:“你小子少耍滑头,我们可不是好惹的,快把那两个女人交出来。” “什么女人,是你们的妈吗?” 古夕阳一指白雪,问:“她是你妈吗?” “我只有一个妈,她是不是你妈,你问她好了。” 古夕阳哭笑不得,遇上这么个什么也不在乎的浑蛋,有理也说不清。他长出了一口气,怒视侯宝。 白雪吟吟一笑,故作娇媚的模样问:“你们来找妈的?” 陆太长气得差点儿跳起来,这小娼妇竟然与王八羔子一唱一和了:“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会有妈妈吗?” 白雪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侯宝哈哈地笑起来。陆太长怒恨不已,恨不得冲过去一掌把她击碎,叫道:“你这个贱货!我们找的是两个年轻的女人。” 白雪一点儿也不恼,和气地问:“你这么大年纪了,找年轻女人干什么。她们是你的女儿吗?” 陆太长气得差点儿憋死。 古夕阳几乎也要笑,但他忍住了,说:“她们是我们抓住的,练功的实验品。” 白雪点头说:“明白了,你没安好心哪。” “是你们把她们弄起来的吗?”古夕阳怒道。 白雪笑了起来:“这可怪了,我又不要练功,弄她们干什么呢。他又有老婆,我也不会让他乱来呀。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陆太长冷声喝道:“贱货,装什么蒜!不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一掌劈了你!识相的快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别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你想怎么样?”她笑得很甜。 “活扒你的皮,挖去你的眼!”陆太长切齿道。 白雪咯咯地笑起来,张开臂一旋身,客气地说:“那就请吧!” 陆太长恨得牙根儿发冷,却不能马上就动手。白天明的面子他还是要顾的,他毕竟还是这里的主人,杀手与主人的界线他还是分得清的。他瞪着眼望去,欲使白雪胆怯。 白雪毫不把对方在眼里,似乎她眼前什么东西也没有,一脸的笑十分平静。 陆太长感到有些为难了。他用眼膘了一眼古夕阳,希望他快解围。 古夕阳“哼”了一声,笑道:“丫头,那两个女人是我们的对头,你又何必胳膊时朝外拐呢?我们若把这事告诉你爷爷,你想会有什么结果?” 白雪一笑:“我爷爷一走会夸我富有同情心。” 古夕阳哼道:“你爷爷不是开慈善堂的。” “他也会发慈悲的。” 陆太长说:“丫头,你若不说出她们在哪里,我们这就去找你爷爷。” 白雪笑道:“我也许看见过两个女人,让我想一下她们在哪里。” 她歪着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陆太长都几乎等不下去了,她才向西一指:“在那边的小屋里。” 侯宝大叫一声:“你怎么可以出卖她们呢!?” 陆太长冷哼一笑,与古夕阳同时向那边冲了过去。 他们远去了,白雪才一指侯宝的脑袋说:“我可帮了你的大忙你该有所表示的。” 侯宝笑道:“我老婆真是了不起,骗起人来眼都不带眨的。” “这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吗,不然会被你骗死。” 侯宝冲她嘻嘻地笑了起来,两人的心一下子贴近了,所有的隔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打通了。 两个人拥在一起缠绵了一会儿,侯宝说:“她们不会被找到吧?” “也许不会,那两个蠢货能干什么呢!” 侯宝不放心,笑道:“我去看一下。” 白雪很不高兴,但还是让他去了。 侯宝乐滋滋地走到她们藏身的地方,陡然吃了一惊,哪里还见她们的踪影?他心中一急,不由叫了起来:“你们在哪里……” 洞深处只有滴水声,不闻人语。 他弄不明白她们是如何逃走的,奶奶的,她们不会又被抓住吧?他向里走去,希望能发现新线索,可找了好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白雪身旁,叹道:“白忙了一阵,人不见了。” 白雪笑道:“那好呀,不然你就回不来这么快了。” 侯宝气哼哼地瞥了她一眼,斥责道:“就你没出息,不知道往好处想。” 白雪淡然一笑:“别迷了,还是快去大厅吧,爷爷今天要传你盖世神功的。” 侯宝心头一乐,顿时把方才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要自己功夫强了,能甩掉这可恶的女人,自己可就真的自由了。 白雪也许明白他的这种心理,诡秘地一笑。 他们到了大厅,白天明已坐在那里了。 侯宝讨人喜欢地叫了一声“爷爷”,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 白天明扫了他一眼,温和地说:“君儿,你知道我何以戴红帽吗?” “爷爷可能是伯戴绿帽吧。”他戏谑地说,什么时候似乎都不想正经起来。 白天明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孩子,好孩子,唯有你知道爷爷的心思。你是爷爷的第一个知音,做我的儿子都够格。” 白雪忙在一旁提醒:“爷爷,你胡说什么呀。他做你的孙子还差不多,你干吗无缘无故提升他一辈呢?” 白天明又是一阵快笑,充沛的内气在大厅里回荡:“对,他该做干孙子的。” 侯宝料不到自己一句玩话竟歪打正着,心里不由一阵狂喜,看来胡说八道也不是毫无作用。他笑嘻嘻地说:“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只要爷爷传我武功就行。” 白天明点了点头,笑问:“你想学什么?” “最好是学能打败所有人的武功。” 白天明摇头道:“乖孩子,那种武功我是不能教的。” “为什么?”侯宝惊问。 “因为那种武功我也不会。” “那就教能打败所有女人的武功吧。” “我也不能教。” “怎么,又不会?” “乖孩子,这不能怪我,因为我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的功夫有多厉害,我倒可以教你另外一种绝世奇术。” “是什么?” “遇上女人就败,特别是怕我的孙女。” “不学不学,这种功夫我都可以教人了,还用你来指手划脚吗?” 白雪“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白天明道:“我教你的功夫与你会的不同,你学了才知奇妙,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怕婆子’,威力大着呢。” 侯宝闪动了几下眼睛,笑道:“那是什么名目,倒要请教?” 白天明说:“就是令人亡魂丧胆的‘冰晶碎玉神功’,这名字听说过吗?” 侯宝大喜:“我学,你快点教吧。要学多长时间?” “你的性情不错,功力也挺深厚,只要专心学,一个时辰足够了。” 侯宝顿时心花怒放,乐得要唱起来。 白天明向他一招手:“你过来。” 侯宝走了过去。白天明从旁边拿起一个百宝囊似的皮袋,象个大黄梨那么大,伸手向里一摸,摸出几片如小柳叶般大小的透明极薄的玉石来,在手里掂了一下,又放回皮袋,然后把玉石袋交给了侯宝。 “这是你的暗器,将来与人动手,它会大展神威。现在我传你神功心法。” 老头子站起身来,双掌一合,抱在胸前,松身摒念,然后身子一旋,飘然飞动,双臂交叉外划。顿时周身飞出无数柳叶般大小的明点,射向八方。 侯宝在一旁吃了一惊,叫道:“我明白了,你给我这些玉石是用来趁火打劫的。一旦周身光点万千,对手就分不出哪实哪虚了。” 白天明哈哈一笑:“好小子,果然机灵;你说得对极了,就是等光点四射时用玉石击人,那时对方就是聪明万分也躲不开的。” 侯宝说:“天下人都躲不开吗?” 白天明一笑:“也许唯有女人例外吧。” “所有的女人?” “不,只是极个别的女人,至少你的母亲就是个例外。” 侯宝长叹了一声:“我两天没见她了。” 白天明说:“你还是先练功吧。” 侯宝点了点头,跟白天明学了起来。他的悟性很高,行气走势一点就通。片刻,他就能独自演练了。 一个时辰后,他果然练熟了,发暗器的手法还颇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雪替他高兴,上前一把位住了他,亲呢地说:“好人,你真是个活宝,我好喜欢呀!” 侯宝说:“我不是刚才那个人了,以后你要乖乖的,不然,我会露两手给你看的。” 白雪笑道:“没关系,也许我属于极个别的女人。” 侯宝盯了她一会儿,有些泄气。这个小娼妇,什么都想到我前头去了,我可能彻底完了,这辈子也别想甩开她了。 白雪见他的脸色不自然,轻笑道:“好人,只要你别乱动脑筋,老老实实,也许我爷爷还会教你更多的武功呢。” 侯宝顿时乐了:“好老婆,这是真的吗?” “只要你真老实了,就是真的。” 侯宝连忙一个马步站稳,笑道:“好老婆,这太好了。走,咱们到外边高兴高兴,我驮着你跑一圈。” 白雪乐得跳起来,和侯宝欢叫着一溜烟去了。 在洞口,他们遇上了陆太长和古夕阳。侯宝笑道:“找到那两个女人没有?” 陆太长冷着脸说:“都是你小子作鬼,上哪里去找。” 侯宝说:“可借,我也没找到。” 古夕阳哼了一声,与陆太长走进雪地里去。 侯宝快活地一笑,拉着白雪返回洞里。今天,他真高兴极了。 洞深处很静,他们又听到了水声,那是甜腻的欢快的流水声,能梳理人紧张的心情。他站在那里谛听了一会儿,忽闻脚步声。 等脚步声近了,他忽觉不对,来人是三个,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他轻哼了一声,喝问:“什么人?” “你大爷。”叶宽说。 侯宝哈哈地笑起来:“我大儿,好,还有比我能装的呢。”他迎上去。 吴畅冲他笑道:“朋友,我们正在找人,你们可看见两个女人吗?” 侯宝打量了吴畅两眼,说:“我也在找两个女人,不知她们藏到哪里去了。不过,你们若是她们的朋友,就得好生谢谢我。” “为什么要谢你?”叶宽问。 “我从两个恶鬼手里把她们救了出来,还不值得你们谢一谢吗?” 曾峰忙说:“那太好了。少侠,她们人呢?” “会找到的,你只要用心去找。”曾峰猛地大叫起来,沉闷的声音传得很远。 忽然,远处有了回声:“我们在这里。” 他们一同冲过去,两个女人从水里爬上来。衣服自然湿了,两人有些冷。 吴畅说:“朋友,请你给她们换身衣服。” “还要求我老婆,这事得找女人呢。” 白雪瞥了她们一眼:“跟我来吧。” 众人一同前去。她们换上衣服,气色好多了。 曾倩倩眼里充满了泪,似乎也有哀怨,向吴畅身旁靠去。 侯宝不知道吴畅他们被抓,更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与曾峰、吴畅与叶宽的关系,反正他救了人。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做的第一件好事。 吴畅见他有点沾沾自喜,问:“听说这里有个双影洞很出名,是吗?” “什么双影洞?”侯宝不说地说:“我看是个妄想洞。 在那里呆长了,没有不成为疯子的。” “洞在什么地方?” “在北面。不过你最好不要去,那里有个丑女人,十分可怕。” 吴畅的心一痛,半闭了一下眼睛:“那是个年轻的女人吗?” “也许很老呢,我分不清楚,也不想分。” 吴畅起身就走,叶宽等人立即跟上。 侯宝笑道:“这也是一群疯子。” 白雪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吴畅等人出了山洞,往四下一瞧,向北面走去。这一回很顺利,入洞不久,他们就看到了一个旋转的人影,转得人眼花镣乱,很不好受。吴畅心中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向众人低沉地说:“你们在此等一下,我先过去。” “你对疯子感兴趣?”叶宽问。 “她不是疯子,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他悄然走了过去,犹如一股风,毫无声息。 慕容素舞止,陡然发现了他,霎时惊慌失措,想用手捂脸,来不及了,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她的身子是颤抖着。 吴畅也是哆嗦的,她的面容毁坏得比他想象的严重,脸上几乎不再有光滑,肌肉多皱而且有些萎缩,用丑陋呼之实不为过。这象一道闪电击中了吴畅,使他有些头晕目眩。一种强烈的同情或者是对生命的唱叹使他颤抖不已,同时也让他感到许多仇恨,他几乎要流下泪来、这太悲惨了!上次他看到她的部分真容时是没有这种感觉的,那时他几乎认为是不可怕的。 这样的灾难,连男人也承受不起的灾难落到她纤弱的身上,他忽觉她弱不禁风了。他有些可怜她,觉得有种力量把他们赶到了一起,一切都乱了套,他也说不清楚了。 慕容素稳定了情绪,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找你,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我。” 慕容素叹了一声说:“我所以到这里来,就是不想见你了,你还找我做什么呢?” “我们是有约的,这你可不要忘了。”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能因它是过去就否认一切吧,这样是没有必要的。” “我什么也不要听,你走吧,我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我不愿再看到生人。” 吴畅“咳”了一声:“人生就几十年好时光,短得让你不能对不起它。它是辉煌的,而你却偏让它在阴暗的洞里。这是错误的。你可以憎恨一切,却要爱惜生命,它才是杰出的。” 慕容素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也许是对的,但对的于我也没有用处。在我看来,你离开这里才是最对的,我需要心静。” 吴畅摇头道:“我们两人说不到一处去,那听谁的好呢,我们赌一下怎么样?” “怎么赌?” 吴畅说:“你可以在手心里写个字,让我来猜。我若猜不准,你就永远留在这里,我也永远不再见你;我若猜准了,你就和我一块离去。这是天意,成败在此一举,怎么样?” 慕容素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 她慢慢地在手上写了几个字。 吴畅看得出,她写字的手是颤抖的,几个字写得她热泪横流,她岂有不想离去的道理呢?这里太枯寂,她觉得再呆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疯的,随后就会死掉;但她又怕离去,自己的这副模样如何见人呢?若终生蒙面,那也永无天日啊!不如听天由命吧,一切听天的安排,就怪不得自己了。 她写好字,闭上了眼睛,似乎等天音响起。 吴畅凝神结想了一会儿,沉声道:“苍天负我!” 慕容素的身子一颤,吴畅猜对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写的字的,这几个字我几乎是用心写的呀?” “我也说不清楚,仿佛有什么让我这么说的,大概这就是天意吧,天命不可违呀。” 只有这么慕容素才会感到心安理得,有什么不对,她完会可以把一切罪过推到“天命” 上去。这是中国的打法,独一无二的。懂得了这一点,就懂得了一半的中国人。 慕容素好久无活,直待一声幽叹之后,才戴上面罩。转眼间,她又变得神秘了。 她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他们在西边的洞里。” 吴畅点了点头。 “他们怎么不和你在一起呢?” “你师妹说这洞怪,一进来就头疼。文明只好陪她到别处去了。” “你认识白玉龙吗?”吴畅小心地问。 “就是他告诉我们这里有座双影洞的。” “他怎么没和你们一同来呢?” “他有事要去南方,说过一段来看我们。”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见了他也许会喜欢的,文明与他挺投缘的。怎么想起问起他了呢?” 吴畅掩饰道:“江湖人把他吹得了不得,我有些不信。” 慕容素怔了一会儿,说:“也许传言是真的呢,江湖中人谁愿平白无故吹捧别人呢。” 吴畅没有言语,他所关心的是另外的故事。 两个人又静呆了一会儿,慢慢向外而走。 叶宽张口欲开玩笑,吴畅连忙示意他不要胡说,弄不好一切全砸。 曾倩倩瞪了慕容素一眼,有些不快,似乎想弄明白蒙面人对她有什么威胁。 慕容素自然看在眼里,却没有吱声。她试图让自己相信,一切嫉妒,自己都是能克服的。 曾峰也有些不乐,不往地咳嗽,似乎在提醒吴畅他女儿是不可无视的,她也是一个多情的女孩子呀。 吴畅明白他的用心,很有些过意不去,有选择必有伤害,这是没法子的事。做好人难。 他感到一种滞重的感情充塞了他的胸怀,眼里的光有些散乱了。涓涓情,款款笑,有情天真了,少女眉头,粉泪飘摇,怎么得了。让一个少女为他柔肠寸断,他真有些受不了。但他也无办法,扔下慕容素,他会更痛苦,也许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他所以对慕容素用情如一,多半出于他对美好生命的怜悯与珍惜。他太善良。 几个人出了洞口,向西走。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吴师弟,我在这里。” 吴畅扭头看去,见薛龙正向他招手。 古夕阳看见了吴畅,吃了一惊,这小子怎么没死呢?趁他愕然之际,薛龙弹身向吴畅奔去。常娴随后追上。 古夕阳干脆不挡了,转身而没。 薛龙奔到吴畅身旁,笑道:“师弟,我好想念你呀。这些天你在哪里?” 吴畅微微一笑:“在尼姑庵里,你呢?” 薛龙叹了一声:“我一直在寻找你和文师弟,不知他是否在这里。” 吴畅说:“师兄找我们有何事呢?” 薛龙沉声道:“我们师兄弟自从分手以后,一直没有在一起相处些时日,这是我的责任。师傅死了,我们还在,我是师兄,有责任寻找师弟聚在一起光大本门武功。师弟,我们前些时候有过口角,那是我的过失,请你不要记恨。”” 吴畅笑了:“师兄,你言重了,那点小事何必再提呢,我们毕竟有过十几年的友情。” 薛龙点了点头:“师弟能谅解愚兄,我就放心了。文师弟在这里吗?” “在的,我们进去吧。”他率先入洞。 他们入洞不远,就看见文明与陆太长在拼杀。文子清有石在身,仍然捉襟见时,处处被动。陆太长若不忌惮石镜放射而出的怪气,早已制住了文明了。 陆太长暴伸右手,正欲孤注一掷,忽见有人来,急忙闪开。等他看清了众人,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小子,你没死呀?” 吴畅哼了一声:“那种铁笼子只配关你。” 陆太长嘿嘿一笑:“你可以逃出,却逃不出无情谷。这几乎是不可改变的。” “我们是对手,我想得不可能与你一样。谁是胜利者,待会儿才能知道。” “吴畅,你敢到雪地里去角斗吗?” “你可以这样选择,但无论你占有怎样优势,你都不会是个赢家。” 陆太长纵身就走,被众人堵在石洞对他是十分不利的。 他的原则是:聪明人善于化险为夷。这一点他几乎完美地做到了。 陆太长一走,文明向他们走过来。 薛龙欢快地叫道:“师弟,我们又相见了!” 文明十分动情,激动地说:“师兄,师弟,这不是幻觉吧!” 吴杨笑道:“到雪地里去你会另有感觉的。”他看见了胡仙,心又被刺痛了。 “师妹,你还好吗?” 胡仙冰冷地说:“我能好吗?我成了这个样子,又杀了自己的父亲,能活到现在就不错了。” 吴杨仿佛被打了一巴掌,心里十分难过,他忘不了自己有过一个承诺的;可现在自己什么也没做,罪过!他低下了头。 王碧玉这时忽道:“薛少侠,我等着要返还故乡呢,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哟?” 薛龙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抬眼看了一下文明,吞吞吐吐地说:“师弟……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文明平静地问。 薛龙道:“我……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石镜。” 叶宽顿时跳了起来:“不行!石镜是我的,应该还我!吴兄,你答应我的,不要抵赖呀!” 吴畅又碰上了难事。他还没开口,王碧玉就大嚷了起来:“薛龙,你若食言,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薛龙急了,哀求道:“师弟,看在我们同门的份上,你把石镜借我一用!” 文明亦为难了。 薛龙又转向吴畅:“师弟,师兄是被逼无奈,请你帮我这次吧。” “帮你,谁帮他?”叶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已答应把石镜还我的,那本是我的东西。” 薛龙不快地瞪了他一眼:“你搅和什么,石镜不是男人的东西,只有女人才能享有它。” 叶宽一甩袖子,叫道:“放屁!你想拿我的东西送给你的相好的,没门儿!” 常娴被伤害了,扭头就走。她觉得薛龙太丢人了,为了一块破石头低声下气求人,还不得好脸色,太可恨。她受不了这种侮辱。 薛龙的心乱了,大叫一声,冲过去,拉住常娴道:“依妹,你愿这种时候扔下我吗?” 他动了真情,连吴畅等人都不好受。 王碧玉觉得薛龙表演得效果不错,心里乐开了花,几乎要笑起来了。 .吴畅叹了一声,说:“师兄,你把石镜给大师兄吧,我不想再看到兄弟不和。” 文明默默地把石镜掏了出来。 叶宽急眼了:“吴畅,你怎么言而无信呢?” 吴畅把石镜接过去,细看了一会儿,说:“叶宽,石镇已经有了问题,男人确不宜携带它。” “你算了吧!我不是小孩子。他带在身上没事,难道一入我手就炸吗?” 吴畅说:“你若不信就拿着。”他扔给了叶宽。 薛龙与王碧玉惊呼起来。 吴畅冲薛龙一摆手:“你别急,这石头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对女人才有益处。” 薛龙这才安下心来,他怕王碧玉找麻烦。 叶宽接过石镜细看了一阵,没感有什么不对,正要往怀里塞,忽觉石头上有股怪异之气十分阴邪,这让他大吃一惊。他正欲问吴畅,忽儿肚子疼起来,疼得十分猛烈。他怪叫一声,连忙把石镜拿到身后去,这样肚子霎时好起来。 他正欲庆幸自己脑子灵,反应快,后背忽地麻木起来,而且还有些胀,这使他魂飞天外,急忙用手托着伸直手臂,让石镜离他远点。 他这时的心情十分矛盾,扔舍不得,留又身受其害,这可让他左右为难了。他看了一眼吴畅,怨恨地说:“你肯定在石镜上做了手脚。” 吴畅摇头道:“是这里的石洞毁了这稀世之宝,使它变得有些妖邪了。” 叶宽的手开始发痒了,他再也无法拿住它,猛地把它又扔给了吴畅:“你在戏弄我,文明带着它怎么没事?” “因为他是与石镜同时入洞的。石镜变,他也在变,所以能相安无事。” 叶宽仍然不信,可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吴畅把玩了一下石镜,把它扔给了薛龙。 王碧玉霎时眉开眼笑。 忽然,归飞霞等人冲了过来,她们看到了石镜。归飞霞叫郑少侠,你答应过给我们的。” 薛龙正欲开口,忽觉不妙,他的肚子也疼起来,连忙学叶宽的样子,伸直手臂拿着。 “胡仙姑,实在对不起,石镜只有一块,而你们两人都要,我只能给要紧的那人。” 他一抖手,把石镜扔向王碧玉。归飞霞欲抢,王碧玉犹如天鹅飞起,猛地把石镇抓在手中。 归飞霞大失所望,两眼空空,哀恨之极。 雷音道:“这个姓薛的说话不算话,我们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得了,那他以后就不会食言了。” 薛龙嘿嘿一笑:“仙姑别怒。我是无奈的,你们可以让我做一件别的事吗?” 归飞霞气得浑身发颤,说不出话。一扭头,她看见了吴畅,神情十分尴尬,这种时候相遇她觉得说不出的倒霉。稍微静了一下,她挤出一些笑容来:“吴兄弟,上次伤着没有?我好后悔呀。” 叶宽道:“我们差点成了废人,今生大难不死,那只好谢你们了。” 归飞霞的神色完全变过来了,仿佛百炼钢成了绕指柔,脸上没有不能表现的神情,甜美醉人,那种高远清丽的轮廓摇人魂魄。她一点也不在意叶宽的讽刺,微微含笑地望着吴畅,轻柔地说:“吴兄弟,我知道上次伤害了你。若是你还恨我,你就打我好了。” 吴畅被她说得啼笑皆非,对她的一点恨意都被她吹光了,无声地摇了摇头。 归飞霞还欲说什么,陆太长在洞外叫了起来,声音尖厉:“洞里的人快滚出来,老夫等得不耐烦了!” 吴畅率先向洞口走去。 刚到洞口,“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无数飞箭射了过来。吴畅挥手打落飞箭,飘身落到雪地上去,身法美妙而且娴熟。 雪地上已站了一排人,男女老少皆有,陆太长站在最前面。侯宝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白雪站在他的旁边—— 第四章 此仇此恨共荣辱 雪还在下。平顶山银装素裹,分外明丽。高耸的松林举起无数白头,远视天下。峻峭的剑石凌云人天,苍然做劲,一副神女无恙的姿态。 中委峰的南面,有一座近乎庙宇的石头屋,屋前有一座藤棚,棚下坐着一位老僧,他正在弹筝。他的衣服很薄,风卷着雪扑过来,他毫不在意,也一点儿不冷。他完全沉醉在自己的筝声里,物我两忘了。 古朴的筝器发出的清声,同飞雪运行。初是慢慢的,犹如泉水吁咯,继而清声连成一片,起伏荡漾,犹似温柔的江水。待渐渐飞扬开来,筝声仿佛一只玉白天鹅直冲云空,激昂的祥和之音宛若白衣仙女云海飞动。忽又如泣如诉,酷似美人入梦。那甜爽酥馨的筝声啊,把老俗的满腹情怀泻净。 你若想哭,闻声会越发悲痛;你想笑,听音会高歌远行;你若欣然自得,筝声会把你带入一个新的天地里。筝声绵绵不绝,犹如这雪,飞扬旋滚,围着筝声。 在老僧的周围,有许多雪花儿是悬浮的,停在筝旁以摇摆动,就是不向下落。筝声激昂了,雪儿们犹似海浪跳起,翩翩舞动;筝声低吟了,雪片便组成一线,仿佛美女折腰哀鸣,那难以写尽的情态引人入胜。 这确是绝妙的情景,有山石飞雪作证。老僧的心情特别开朗,才有这样的境界。为之他苦苦寻觅了多半生了,此时才偶然所得,宛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太喜人了。他的手指在筝上飞动,越来越快。忽儿不弹了,若有所思。 少顷,他长叹了一声。 一道人影飞泻而至,他摇了摇头,很无奈。 来人停在棚子外,笑道:“宏法大师,我们好久不见了。你的筝声引我来的。” 宏法和尚淡然道:“邓道友,你来何事?” 于灵叹道:“自从忧患岛被吴畅捣毁,我就成了无家之人。云游天下寻访老友就成了我的活儿,无所谓有事。” 宏法老和尚点头道:“你能放下怨仇,寄情于山水,看来你悟透了人生。” 于灵连忙说:“老兄,忘记仇恨是不可能的。我所以这么无所事事,完全出于无奈。要知道,仇恨落在吴畅手里,那是不易夺的。江湖这多年来,无出其右者,我能怎样呢?不过我听老兄的筝声神异,也许可以与之一博。” “你让我去与他争杀?” 于灵连忙笑道:“那倒不是。老兄弹筝已人物我两忘的境界,足见神功已达峰巅,可以与他匹敌。我不过想探问一下老兄的求进之道罢了。” 宏法老和尚放眼南望,看了一会儿飞舞的雪花,淡淡地说:“我的方法于你不合适的。” “老兄,那也总有些借鉴的作用吧?” 宏法和尚摇头说:“我无它。不过放松形骸,宁静心田,让一切似清水流去,不存一念。往日不再是我的,我也不属于往昔。灵巧似雪,沉寂如山,抛却万般好颜色,只在雪石竹松上面寻自我。那方是一个纯净灵透的我,刚才的筝声也是我,现在的我却是非我。 于灵说:“老兄,这些我懂,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了吗?昔兄相会,你说起过这些,可那时你并没有这样的成就,其中定有缘故。” 宏法大师点头道:“知道些什么并不重要,进人什么才是厉害的。身临其境你才会有感受,这是说一千遍也不能代替的。禅家与诗人都讲究境界,武学一道,境界最为莫测。只有进入了某种镜界,你才能发挥某种威力,才知道会说与会做有多么大的不同。” 于灵仍没听出什么门道,不由摇头,最后只好单刀直入:“老兄,你不会没有特别的法门吧?” 宏法大和尚叹了一声说:“佛讲,见诸法非法,才见如来。这个你是知道的。大道易直,不必寻找什么奇技淫巧,那些都是靠不名的。只有放下屠刀,才能立地成佛。” “哎呀!”于灵不耐烦地说:“老兄,我到这来是想寻找秘诀的不想听你讲经。” 宏法大和尚有些失望地说:“贫憎心中唯有佛。没有秘诀,亦没有我。” 于灵忽地笑了:“大和尚,刚才我给你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的。我不需要什么秘诀,我知道得已经够多了,扔还来不及呢。” 宏法大师淡然道:“我什么也没听见,也不知有人在我身边这里没有山,没有雪,亦没有你我,连四周的平静也没有。” “好和尚!”于灵赞道:“你‘空’得够可以的了,如来佛正向你招手呢。不过我不喜欢这么‘空’,也不希望这么‘空’。我千里迢迢顶风冒雪来看你,这么一‘空’,那岂不等于我没来吗?那我吃的那些苦,受的累是怎么回事呢?” 宏法大师笑了,脸上飞起一片红云,仿佛少年在恋人面前受了赞称。他忽儿觉得自己又飞回了几十年前的岁月,这种轻松的感觉是早已就失去了的。一个忘头在脑中闪起,他知道自己在向少年飞还,返老还童了。 他冲于灵微微点了点头:“道友雪天访我,老袖深感欣慰,有许久我们没有在一起长谈了。这天气真好!” “是啊,百年不见的大雪,它能覆盖山川河流,能让天下变成一色,却不能影响我们的友情。有酒就好了!” 宏法大师笑道:“会有的,我还没把它看成空的,不过有时候必须把饥饿看成是没有。” “好得很!李白酒诗百篇,我们不妨效法。” 宏法大师走进石屋提着一个红泥罐,拿着两个小茶碗出来。他把茶碗按到雪上,果然很安稳,然后倒上酒,两人端起。 于灵说:“以筝为题,请老兄吟诗一首。” 宏法大师笑道:“和尚会作什么诗呢,至多不过谒语尔。” “那也不妨说出来,这样的雪天恐怕遇不上第二回了,别冷淡了‘雪兄’。” 宏法大师一点头,高声道:“一叶独行舟,八兵,英豪出深山,烈山炼真情;江雪老憎坐,后世不留名,谁是一个人,万世说不清。有美酒,独上高楼,谁吱声。哈哈……” 于灵被他逗笑了,亦信口胡诌:“雪天明月照,阴沉太阳红,生酒入肚去,刮起西北风;千里人独行,雪起海浪声,一人两只手,谁能永远赢!老婆跑了,惊醒花梦,我去点灯。” 两人笑作一团,这样的情景在他们的一生中也仅一次,宛如又回到了年轻时代。 他们正欲论武,忽闻外人声:“两个老小子拾着什么了,这么高兴?看来人老心不老。” 一阵沙沙响。薛不凡忽地冲到他们面前。 宏法大和尚对他不感兴趣,神色冷漠下来。 于灵笑道:“郑光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薛不凡不解:“我不是和尚,怎么是光蛋?” “你的人马全被打光了,不是光蛋是什么?” “哈哈……你的鳖窝都被人挑了,一样是光蛋。我们头上都没毛,谁也别说谁。” 于灵站起身来,笑问:“你有什么事?” 薛不凡说:“你老小子让我好找,腿都跑弯了。” “不要紧,天生就是这样。喝酒吗?” 薛不凡扫了宏法和尚一眼,淡淡地问:“你到这里想来剃度的吗?” “我儿子才做和尚呢。”他瞥了宏法大师一眼。 宏法和尚知道这是于灵激他,看他是否对荣辱无动于衷。他本想不理会的,可觉得无缘无故与于灵的儿子同辈了,总是不好。他淡然一笑:“道友,你永远都和别人大不一样,我记得你的儿子比你的年龄都大。” 薛不凡趁此笑起来:“大师很风趣呢。” 宏法和尚没理他,弄得他十分尴尬。 于灵连忙打破了僵局:“薛门主,老和尚什么都是空的,他听不见的。你来此做甚?” 薛不凡不答反问:“你呢,随来讨酒喝的?” “我来想挖点东西。” “挖到了没有?” “正打算挖呢,你来得不是时候。” 薛不凡冷扫了宏法和尚一眼:“你什么也捞不到的,还是跟我走吧。” 于灵有些不愿:“我不能白跑一趟。” 薛不凡说:“别迷了,我有对付那小子的办法了。你求他是没用的,他根本不是吴畅的对手,把筝弹成石头也不行。” 宏法老和尚面如秋水,听而不闻。 于灵看了宏法和尚一眼,笑道:“老兄,小弟告辞,以后再来打扰。” 薛不凡一扯他,两人飘然而去。 下了山头。于灵问:“你到底有何妙计?” 薛不凡说:“为了置那小子于死地,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我打算牺牲自己的利益,来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牺牲什么利益?” “把我的武功教给你,让我们来合战他。” 于灵大摇其头:“你的脑袋有没有毛病?我的武功还练不完呢,还要你来教。” 薛不凡得意地笑道:“我敢保证你愿意练我教你的这种功夫,因为它是所有的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它可以使你超凡入圣。” 于灵似有不信:“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武学心法,何以还不堪一击呢?” “当时我没有练成它,现在也不敢说成功了,它是比较难练的,达到极至境界更难。” “什么功夫有这么玄乎?” “‘北斗逍遥功’从《碧月逍遥录》上得来的。”于灵惊了一下,笑道:“那太妙了,练成这种功夫收拾吴畅那小子就不费难了。” 薛不凡说:“先别得意。这种功夫并不是很好练,有了它,达不到上乘境界也没用。” 于灵哈哈地笑起来:“我没那么傻,放心吧。只要有练功法门,再难练的功我也能练成。” 薛不凡说:“那样更好。走吧,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把练功心法告诉你。” 于灵乐得眉开眼笑,与薛不凡一道向东方奔去。两个人飞掠了有一个时辰,进了一座小城。 城里大雪封门,路上的雪有一尺多厚,不见有人走动。他们顺着一条东西大街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大院门前。薛不凡上去打了两下门,院内有人应了一声。 开门的是个小伙子,他探头看了一下,让两人进去。薛不凡没说什么,直往堂屋里走。 于灵更没有说的必要了,跟着走过去。 他们走进堂屋坐下,小伙子献上茶。 堂屋里很空,只有一张八仙桌子,旁边有两条木凳,旁无他物。 薛不凡四下扫了一阵:“你师傅呢?” “家师会友去了,晚上才回来。” “他在这里还有朋友?” “能喝酒吃肉,就会有朋友。” “新交的酒肉朋友?” “可以这么说吧。他的性情越发坏了,成天以酒消愁,什么也不想问了。” 薛不凡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于灵此时还问在葫芦里,不由问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何许人也?” “你也认得他的,大名鼎鼎的朱祖。” 于灵笑道:“老家伙是很有操行的,怎么突然迷恋上杯中物了?” 薛不凡说:“恨难消,梦难续,唯有酒中寻迷离。他消沉得太快!” “你没有说清楚呢。” “噢,”薛不凡笑道:“他是有些想不开才这样的。他的忠君思想浓厚,一心想扶正乾坤,不料朱元璋想杀他,这伤透了他的心。大志不得伸展,恨君又做不到,尽忠都找不到地方,那只有喝酒了。一个男人到了这步田地,他还能干什么呢?” 于灵叹道:“老小子真傻,把一切愿望寄托在皇帝身上,那不是找没趣吗?朱皇帝面南称帝,稳坐龙廷,无非干两种勾当,一是想着杀人,一是玩弄女人。这样的下流胚到底什么地方值得忠呢?” 薛不凡笑了:“你算是弄透了,可他却弄不明白。任何过激之言,他都会认为是异端邪说。世上的大英雄,哪个不是大浑蛋。我们也算得上大英雄了,你觉得我们是否有点儿浑蛋呢?” 于灵看了一眼外面的雪,笑道:“在雪天里是可以承认的,春光明媚的时候,我们又该去干事了。” 两个人乐哈哈地笑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朱祖醉醺醺地回来了,是个小酒鬼扶着他回来的。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大,却称兄道弟,嘴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他走进了堂屋,一下子坐到木凳上,用发红的眼睛盯了薛不凡和于灵一会儿,口齿不清地问:“你们是谁,到我这里干什么?想来找我喝酒?不,我今天不喝了,明天吧……” 于灵嘻笑着要与他说话,薛不凡一把拉住了他,神色一正说“爱卿,你难道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孤王十分想念你,特来问侯。” “什么!”朱祖一惊,“你是皇上?” “正是。寡人不能没有你,特来请你回去商计大事。” 朱祖乐了,也不问对方是不是皇上,马上扑通跪倒,“向薛不凡磕头。从前,他是不用向朱元璋行这样的大礼的,现在是感谢对方的知遇之恩。他想不到磕错了地方。 “万岁,臣也有不是之处。从今以后,臣会克服掉一切毛病,对万岁竭尽忠诚。” “好得很,老爱卿,请站起来吧。” 朱祖仍然不起,以头触地道:“万岁,臣有一事请求。” “请讲。” “万岁,臣一时的糊涂,杀了你派去的杀手,还请万岁宽恕罪臣。” 薛不凡乐坏了,笑道:“那当然,你连朱元璋杀了我也会宽恕你的。” 朱祖一证,抬起来头:“你说什么?” 薛不凡一指屋外,笑道:“外面雪很大,皇上已走了,你还跪着干什么?” 朱祖向下一看,果见自己还跪着。他有些纳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给他端上茶,他恼火地说:“不喝了,明天再……” 小伙子灵机一动,笑说:“师傅,这是皇上赐的,请您喝下吧。” 朱祖顿时来了精神,端过去就喝。 于灵怕这样搞下去不好收场,便对小伙子说:“你师傅若问起皇上的事,你不要否认。 他若不问,你千万不要讲,否则就麻烦大了。” 小伙子连忙点头答应。他知道他们玩得太过分,弄不好师傅会拼命的。 薛不凡在屋子里走动了几步说:“你师傅今晚看来醒不了了。你给我们收拾房间去吧,明天再和他谈正事。” 小伙子应了一声走出去了。 薛不凡指了一下朱祖,轻声说:“这老小子有些迷了,我们明天可得小心点儿。” “没关系,他追不上你的。” 薛不凡笑而未语。 小伙子又回到堂屋来,领着他们院的东屋里。屋子里很乱,柴草中药混在一起,怪味儿很浓。于灵皱了一下眉头,坐到南边的床上。床是用草铺的,往上一坐,身子便往下陷,席子挺凉。 薛不凡也有些撅嘴,但舍此哪里去呢?他拍了一下小伙子的肩膀:“你可以走了。” 小伙子欣然退出,总算应付过去了。 屋里剩下了他俩,于灵迫不及待地笑道:“老朋友,快把你的绝活儿教给我吧。” 薛不凡说:“急什么,明天再说不迟。” 于灵不依:“这铺有什么值得睡的,我们还是练功代睡吧。只有这样,苍天才不负我们一片苦心。老伙计,你别耍弄我了。” 薛不凡盯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为了对付吴畅那小子,我们是得下点功夫。雪天里睡大觉,苍天也会怪罪的。” 两个人为了同一个目的,互相交流了起来。而他们的心里是感到别扭的。薛不凡觉得吃亏,把这么好的功法传给别人确实会给自己带来许多危险;于灵暗喜,却又感到自己跟薛不凡学功夫太丢面子,这小子凭什么要先我得到《碧月逍遥录》呢? 两人虽然感受不同,但都是大高手,合作还是能比较完美地进行下去的。 他们一夜未睡。到天快亮时,于灵已领会了“北斗逍遥功”的精义。 薛不凡惊诧了,于灵的悟性比他想象的高。他果在那里,好久无话,不知自己的心血来潮是对还是错。不过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后悔的成分居多。 于灵似乎理解他的心情,笑道:“老朋友,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要不是为了对付吴畅,我才不会低声下气向你讨教呢。现在虽说身负这种奇功,但能否对付得了吴畅还很难讲呢。 强敌就在面前,分心不是高手的作为。” 薛不凡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想笑跑心中的郁气:“老伙计,你多心了,我是在想与吴畅决斗会出现一种怎样的场面。” 于灵笑道:“你放心,不是鱼死,就是网破。闪电般的搏杀来不及考虑更多。” 薛不凡点了点头,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现在仍然清晰地记着吴畅刺向他的那一刀,那是不平凡的。现在他也许能够接下了,但疑问还是有的。吴畅的功夫难道就不长进了吗?假如他的身手更高了,那将如何呢? 他不敢想下去,但愿这不成为一个问题。 于灵的心情却是开朗的,他觉得一夜之间自己进境神速,对付吴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若说自己一人独战他,还没有绝对的胜数。两人合战他,该不会有问题了。即使两人之中有一个要倒下,那吴畅亦必定要完蛋的。 至于在拼杀中他和薛不凡谁会倒下,他是不必想的,也无法想,还要看运气。不,要靠智慧。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起,与吴畅大战,他们两人谁强谁完蛋,因为吴畅要先对付强的。但若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到时都不显强,那两人岂不都要完蛋?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现在就暗藏私心,那是绝对无法成功的。他忽然觉得心计对他们是不利的,也许唯有团结才能打破这种僵局。 薛不凡望着他出神的模样一笑:“你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不,我在我想应敌之道。” 薛不凡哈哈地笑起来:“老兄,我敢打赌,你在为自己着想。也许你正为发现我们两个‘谁会完蛋’这一点高兴呢,但你马上又会发现你遇到了困难。我就是在这样的困难面前折回来的。” 于灵点了点头:“老伙计,你比我想象的要直率。” 薛不凡笑道:“不直率,我何必自找麻烦?秘技自珍绝对比外扬开来好得多。” 于灵叹了一声:“老伙计,我们唯有团结,只有奋力去拼杀,才会成功。至于结局,我们就别去想它了。” “爽快,我就等你这句话了。”两只手破天荒地握在一起,这是发誓的象征。有时发誓比什么都有用,这是中国的特产。 雪停了。天也大明起来,不过仍然阴沉沉的,没有阳光射破重云的壮丽。 两人走出屋子,正巧碰上朱祖向这边来。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一同又来到堂屋里。 朱祖笑道:“你们是稀客,这次可要多住几天,我已吩咐人买酒菜去了。” 薛不凡说:“老兄,那样太麻烦。我们不如到外面的铺子里去吃,人多也热闹。” 朱祖爽快地答应了。几个人走到街上去。 他们在一条南北小街走了一会儿,拐进一条胡同。出了胡同,迎面是一座大酒馆,有五六间门面。酒馆的门刚开,里面还没有吃客。他们走进去,朱祖招唤拿酒、上菜。 酒馆的老板与朱祖挺热,是个中年人。他冲朱祖笑了两声,请他们稍等一会儿,酒莱马上端上来。 三个人坐下。朱祖笑道:“你们两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于灵说:“是他找的我,也是他找的你。” “你们到我这里来恐怕没安好心吧?” 薛不凡笑起来:“这回与以前不同,绝对是来拜会朋友的,别无他意。” “那你们跑在一起干什么呢?” 薛不凡“咳”了一声:“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商量对付吴畅的办法的。不除去这小子,我实不甘。” 朱祖丝毫不惊奇,淡然一笑:“对付他,恐怕不容易吧。你们两人我看也想不出好点子。” 于灵说:“你别小看了郑大门主,我们已有了办法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不可能的,”朱祖摇头说,“你们两人的那两下子比我强不了多少,我知道吴畅的份量。” 于灵笑道:“假如我们身负‘北斗逍遥功’这门奇学呢?若仍不行,我们合战他可以了吧?” 朱祖呆了一下,眼里忽儿有了亮色:“这也许行。假如我再助你们一臂之力,那就万无一失了。他再神,也斗不过一群妖仙。” 薛不凡乐了:“老兄,你如何帮我们?” 朱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不可能亲自与他斗的。但我恨这个小子,我们一群老头子都降不了他,这太有点岂有此理了。他小小年纪,无论如何都不该比我们强的,可他偏偏强了,那我们就合力毁去他,这才是公平的。” 于灵哈哈地笑起来:“你的高论倒也新鲜。我并没有太多的理由反对他一峰独出,但他杀了我的兄弟,那我就不能放过他。仇恨是不能轻易抹去的。” “我的理由与邓老兄的差不多一样,但也赞同李老兄的高见,无知的小子是不能跑到我们的头上玩把戏的。” “好,那就请李先生讲一下对付他的妙计吧。” 朱祖说:“你们有了‘北斗逍遥功’,若再修习一下‘八卦仙功’,那岂不是锦上添花了吗?”。 两个人一愣,顿时老心开花,比吃了蜜还甜。这真是时来运转有天助也,谁能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好事呢。 “老兄,你知道‘八卦仙功’的修习法门?” 他华阳道:“这个自然,你们就跟着我学吧。” 三人一阵大笑。 这时,酒菜上了桌,三个人吃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三人来了豪情,有说有笑。 这时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赫然是沧浪客与何家兄妹。两兄妹神采奕奕,大不同以前。 于灵和薛不凡与沧浪客有过几次交往,亦算是朋友,连忙起来招呼。 沧浪客冲他们点了点头,坐到旁边的桌子旁。薛不凡与于灵见沧浪客甚是冷淡,有些下不了台,这白毛老几何以这样无礼? 沧浪客要了酒菜,三个人一同吃喝起来。 黄宁也许是无意的,从碗里挑起一些青菜叶扬了出去,不偏不倚,连油计带菜叶热辣辣地打在薛不凡的右眼上。薛不凡勃然大怒,斥骂道:“王八羔子,你瞎眼了!什么地方不好扔。就看中了这地方?” 黄宁显得十分慌张,吱晤道:“我……以为那是个脏地方,没留意就扔了……” 薛不凡恨不能抑,用筷子夹起一块藕片,甩手扔了出去。不料黄宁身子一挪,伸筷挑住了藕片,然后放入嘴里吃了。 薛不凡被一个小子戏弄了,无名火顿时万丈,薛某人不信江湖上又出了一个“吴畅”。 他猛地站了起来,抓起桌上的洒杯向黄宁砸过去,他失态了。 沧浪客一伸手,酒杯斜着飞入他的手里。 薛不凡没有泄出心中的火,怒目走向黄宁。他眼里飞起火苗一样的毒意,恨不得一像把何方于拍扁。黄宁都浑然不觉,在呷酒。 薛不凡冷笑一声,伸手抓向黄宁。这次他下了绝手。欲一举成功。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黄宁仍然不动,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扑向他。 就在薛不凡快要抓任他的刹那间,沧浪容忽地身形一晃,不知怎么就站到了薛不凡面前,宛若幽灵一股。他的食指一旋,一根如普通筷子粗细的钢杀如毒蛇似地闪电般刺向薛不凡的咽喉。薛不凡惊骇万端,摇身急撤有些稍迟,心想完了。哪知沧浪客突然停了手,薛不凡这才安全撤到一边去。 沧浪客摇晃着铁条嘿嘿一笑,回到座位上去。薛不凡落了下风,恨得七窍生烟,呀咬得直响,这太丢人了!这对他杀掉吴畅的信心也大有影响。 这次受挫他至少有两个失误,一是认为他的对手是黄宁,排除了沧浪客的可能性;一是低估了沧浪客,料不到他能从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冒出来了。这样的失误本不会有的,怎奈他恨到了极点,忽略了这些细节。 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了沧浪客一阵子,冷声问:“老兄,假如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该是朋友?” 沧浪客说:“正是为了你这点记忆,我收留了你的儿子有百日。片刻之前,我们也不是对手。但你伤害我的传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你毕竟不是我的徒弟,远近你是能分清的。” 薛不凡的脖子颤了几下子,欲言又止。 于灵这时站起来:“白毛老儿,你到这里来找麻烦可是找借了地方,也太不够朋友。你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伤了和气。” 沧浪客嘿嘿一笑:“有趣,还有想找没趣的。老夫久住深山,不靠别人,不知道‘和气’对老夫有什么好处。” 于灵说:“和气对你的好处大了,没有了和气,你在山里头一天也呆不下去。” “那我倒要试试看。老夫不信你邓阎王连上天的神仙也收。” 话讲到这份上,那就没有朋友的味儿了。 他要过去与沧浪客较量一下,朱祖拦住了他:“老兄,和为贵呀。我们刚才谈的什么呢,有一个敌人也就够了。若满眼都是对头,还应付得了吗?” 于灵叹道:“这气很难咽呢。” 朱祖一反常态,冲他俩一挥手:“这里让给他们,我们走。小不忍则乱大谋。” 薛不凡实在不想离开,硬被朱祖拉起了。 三个人走在路上,还不住地争论着。 朱祖说:“你们别急,他们会找上门来的,要紧的是提高你们——我们的身手。” “有理!”于灵说,“回去你就告诉我们‘八卦仙功’如何修练。对我们来说,练上一个时辰也是大有稗益的。” “好,你们也要告诉我‘北斗逍遥功’如何修习。” 到了这光景,薛不凡和于灵别无选择,只有和朱祖做这笔交易。各取所需,也许谁也不吃亏。 他们急冲冲回到家里,平静一下心情,一同研习起来。 沧浪客在他们离去之后,得意地笑起来:“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会找到门上去。我偏让他们失望,让他们对自己一点儿也提不起信心来。” 黄宁说:“师傅,我们不该放走他们。薛不凡知道我父亲的死因,我们该问个清楚。” 沧浪容笑道:“傻小子,别急,一切都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我去跟踪他们吧?” 沧浪客摇了遥头:“他们是不能跟踪的,小看不得。薛不凡不是告诉过你左云是凶手吗?” “我怀疑他这是骗人的,想让我们互相残杀。” “难说。坏蛋也不是一句真话不说,我们还是先找左云为好。” “若找不到他呢?” “那再找薛不凡不迟,他飞不到天上去的。” 黄宁不吱声了,找一下左云也好,看他有何话说。 他们沉默了一会,沧浪客说:“我到外面去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 何家兄妹点头答应,他飞身而去。 黄桥小声道:“哥,师傅会去找他们去吗?” 黄宁皱了一下眉头:“也许会的,可他……” 他有些不理解师傅的用意,为什么要这样呢?兄妹俩在酒馆里等了好一会儿,沧浪客才回来。他一脸忧色,心情似乎十分沉重。 他坐下呆了一会儿,说:“我们走吧。” 师徒三人出门上路。出了小城,他们向东而去。奔行在雪地上,满眼里似乎都是深渊,让人提不起精神来。过了一条小河,他们上了高城。忽见前面有三个女人慢行。 他们到了她们身边,三个女人转过身来。 林之君秋波暗闪,向黄宁笑道:“这位小兄弟,你们急着哪儿去,能同行吗?” 黄宁本不想理她,忽觉多交个朋友对自己也有好处,说不定她知道一些左云的情况呢。 有了打算,他便也冲她一笑:“请问姑娘哪里去?” 林之可说:“四海为家,哪里都去。” 黄宁一喜:“我可以向姑娘打听个人吗?” “是死人还是活人、男人还是女人?” “是活人也是男人,铁剑客左云,知道吗?” 林之君歪头笑道:“这个人我们不久前还见过呢,我知道他在哪里。” 黄宁大喜:“请姑娘告诉我。” 林之君低头想了一下,笑道:“那是个神秘的地方,我们也正要去那里,我们一同去吧。” “你不会骗我们吧?”黄娇说。 林之君咯咯地笑起来:“我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骗死你们煮吃吗?” 沧浪客冷笑道:“丫头,你们不要摇头晃脑的,肯说谎的人脑袋是长不结实的。” 林之柔“咦”了一声:“这可奇了,说谎是男人的事,女人也有说谎的吗?”她冲沧浪客挤了一下眼。 沧浪客淡然笑道:“好,我们就信你们这次。那是个什么地方?” “青杀口。‘月夜影子浓,阴风冷哩哩,白草一片有鬼魂,青天白日下,七尺男儿不敢走。’这江湖歌谣,想必你们听到过。” 沧浪客点头说:“我听到的时侯,你们的父母都还不认识你们呢,有几十年了。” 三女笑起来。 “你去过那个地方吗?”林之柔问。 沧浪客叹了一声:“一直想去,但不幸得很,想去的念头始终没有岁月飞逝得快。” 林之君笑道:“这次你可以如愿以偿。”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飞掠起来。他们的轻功都不锗,就象几只归巢的燕子在贴地飞回。翻过了两座山。看到了无数的白头峰。群山连绵不断,仿佛人了迷魂套。 三女人似乎路并不熟,在一座山谷里转了好久,才冲出谷口向北而去。穿过一片难走的密林,几个人又飞奔了有一两个时辰。 天快黑时,他们来到了两座巍峨雄峻的大山前。两座山相靠的一面,仿佛被神刀从上一刀劈下,形成了双壁对峙的局面,中间只有丈宽的窄道。拔地而起的高耸石壁的顶端造形颇为特殊,一面伸出一块巨石仿佛铁剑,一面犹如人形难逃杀劫。青杀口就是因之得名。 山脚下,有几片密林。由于全都披上了银装,仿佛许多雪山一般。这时,天上又飘下雪来,阴风亦起。 他们在山口处停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了一阵,向窄道走去。窄道挺长的,一进去就感到窄道上的风比其它地方大得多,而且寒冷刺骨。 他们走了一会儿,快到了窄道的中间了,忽觉前面的风声都变了调儿,初听时呜呜响,现在似乎成了低沉的鼓响,仿佛入了十面埋伏阵,四周杀声阵阵。这奇异的声响连沧浪客都深感吃惊。他是玩弄怪招的高手,面对这样的声响,他毫无办法,也弄不清原因。 再向里走,风声儿又变,近乎鬼哭狼嚎了。 在雪夜里碰上这样的事,胆小的能吓傻了眼。 何家兄妹的胆量不算小,可也止不住地抖。 沧浪客皱了一下眉头,大声道:“我们停一下,听一会儿风声再说。” 林之君笑道:“来这里的人都会听到幻声的,不稀奇。你只要见怪不怪,什么也不会发生。” 沧浪客轻笑了一声,没言语,惭愧!竟不如一个头有见识,是自己远离外界太久了吗? 看来沉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是不行的,各有各的异处,狂妄自大是不明智的。 他们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听到的怪声更渗人了。黄娇连忙捂上了耳朵。 等过了窄道,风声突然寂灭,连风似乎也没有了。四周黑漆漆的。特别静,静得让人不安心。真怪,一入山谷,眼前竟突然黑起来,有些伸手不见五指,地上有雪也不行。 刚才还没这么黑的,难道这里的天特别? 林之君这时用手指了一下东方说:“谷中的人全在那,我们过去吧。” 他们踏雪前行,脚下软绵绵的,估计雪白草。谷中的树是特多的,因为看不见它,所以不认为有什么。 沧浪客功力深厚,目力精湛,按说该能看清一些什么的。可是不行,一入山谷,他就有些头疼,目力和常人无异了。他觉得这不是好兆头,但他不能往回跑,自己一代武学大宗师若因惊疑而逃,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了一会儿,林家三姐妹突然怪叫而起。在静寂无声的雪夜里,这叫声十分的恐怖。何家兄妹差一点被吓死。 他们相距毕竟太近了。一道绿光焰在她们脸上一闪,三人与妖鬼无异,十分狰狞,目闪凶光。 沧浪客虽是常玩“鬼”的,被她们这一下子也惊了一大跳。他没想到毛病先出在她们身上。 他沉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林之君说:“我的大爹哟,我能干什么,刚才可把我吓死了,一只毛毛摸了我的脸,还向我吹了一口绿气,象小蛇一样的绿气。” 林之可骂道:“摸你的脸还好呢,那鬼东西拧了我的胸脯。” “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林之柔惊慌地说。 沧浪客看不清她们的表情,无法断定她们的话是真是假,怀疑亦无法下手。 林之君说:“看来这里出了问题,说不定被强人占了,以前我们来的时候没碰过这样的事。” 沧浪容笑道:“既来了,就不怕,不管这里发现了什么事变,我们都要弄个明白才能回去。” 林之君无话可说了,带头又往前走。 突然,林家姐妹大呼救命,声音远去。 黄宁欲追,被沧浪客止住:“我们上了这三个女人的当了,要救的不是她们了。” 黄宁大惊:“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们?” “这要问你才合适。”沧浪客摇了摇头说,“你不要小看这三个女人,恐怕不是好惹的。” “那她们也没必要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呀?” “这就是行事的手法不同了。我们无法猜到她们想什么,因此也不知道她们会使什么手段。” 黄宁“咳”了一声:“我真是个无用之人,为报父仇总是不成,反而曲折重重。” “别自责了,我被三个嫩头骗住了,老脸也没处放。还是顺其自然吧,总会好的。” 黄宁“嗯”了一声,扬脸细看苍天,似乎要看出藏在阴暗后面的是什么。 一阵怪响传来,他们马上警惕起来。 忽然,沉嗡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青杀口,地上铺三尺酒,白骨黄面醉不休,万里风云鬼瘦,没日月,别走,待到白头。” 沧浪客忽地笑起来:“他们对我倒是挺优待的,可以自由出入。” “你是怎么知道的?”黄娇问。 “你没听见吗,‘别走,等到白头’,我的头这不是白了吗?” 黄娇被师傅一逗,不由笑起来,连眼前的危险也给忘了。黄宁倒是没松一口气,可也没有一点用。到底会发生什么,似乎不取决于他们的态度。一切都对他们不利。 他们静默了一会儿,怪音又起:“白毛头,五十年怨难朽,但借这青杀口,把你蒸馏,扯不断你的挑头筋,顿不脱一江丑,别油。” 沧浪客一匠,忽道:“不妙,是冲我来的。” 黄宁笑了道:“师傅,你刚才还是说他们对你特优待吗?” 沧浪客哼了一声:“难道我能不许他们变吗?” 俩人还要说什么,突然,他们感到身旁有人影闪动。沧浪客摇身一晃,双掌飘摆而出,眨眼问击出十数掌,把敌人能进功的路全都挡住了。 然而并没有人袭击他,周身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让他十分恼火,也为自己的心慌而羞愧。在“太虚幻影”里,自己可以主宰一切,怎么来到青杀口就如此狼狈了呢? 他正疑惑,一股十分呛人的烟气扑向他的脸面,这次他竟然毫无察觉。如此的戏弄,沧浪客差点儿气昏过去,仿佛被一个无赖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他极力想看清什么,四周仍然空荡荡的。这些以前他玩得炉火纯青的小把戏突然被别人玩到了他身上。他感到一种莫大的讽刺,心犹如挨了一刀子,鲜血直流。他有些悲观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他虽然遭人戏弄,却未必弱于对方。在青杀口里,遇上这种尴尬的高人并非他一个,原因很简单,就是这里的夜太黑,对面不见人,你有本领也施展不出来,而高人却不能以简单的理由作借口来原谅自己。大高手有时也是可怜的,他们的心田里很容易产生空白,这是小高手所不能理解的,也不相信。 蓦然,呜呜一阵怪响,仿佛铺天盖地般射来许多东西。他们紧张之极,连忙向外拨打,又扑了空,什么也没有。三人正惊异,呼呼又有风声,他们稍怔,从天空落下许多同来,不下有十张。网柔韧之棚,非一般强索结成,罩到他们身上,迅速缩紧。 黄宁挥剑劈挑,也无济于事,斩不断。 沧浪客欲挣脱,忽又改变了主意。这样也好,更容易进入他们的腹地。 三个人被网儿图紧,动弹不得了,身子腾地飞起,有人拉网了。几个起落,他们被扔到三间大石屋里。 石屋里有不少人,有男也有女,还有老少。一个白发女人坐在一张擅木椅子上正冲沧浪客微笑,屋内灯火明亮,什么都能看清。 白发女人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脸忧怨之色。林家姐妹笑盈盈地站在她两旁。 沧浪客抬头看见白发女人,惊叫道:“吴田,你在这儿啊!我可找了你几十年了,你看,我的头发都愁白了。” 吴田凄然一笑:“我的头发呢?” 沧浪客“咳”了一声:“想不到一场错误害了我们一生,造化弄人啊!” 吴田说:“许久以前,我发过誓要杀你的,可见了你,我又下不了手了。” 沧浪客一笑:“你当然下不了手,我们差一点成了两口子吗。” 吴因淡然笑道:“怎么是差一点呢,这三个宝贝就是你的女儿。”她一指林家姐妹。 沧浪客呆住了。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他们是我的女儿,你既然没变心,自然得当父亲。” 吴田一指女儿:“白毛老头是你们的老爹,快去给他磕头。” 林之柔笑道:“妈,我一见他,就觉得象。” “少说废话,快去磕头。” 三个女人只好走过去给沧浪客磕头。 沧浪客叹道:“我可是太亏了。” 吴田一笑:“你亏什么?这些年你逃得不见人影,我反而还给你抚养了三个女儿,你没付出辛苦就做爹。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沧浪客点了点头说:“确是难找,我认了。” 吴田一喜:“你认她们是女儿了?” 沧浪客说:“唉唉,我到这里只能听你的,不认有什么办法呢?” 吴田乐极了,命人把网打开。 沧浪客站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坐到一旁。马上有人献上香茶。 黄宁问:“左云在哪里?” 林之君笑:“他已经走了,不过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黄宁急道:“请姑娘快告诉我。” 林之君摇了摇头:“不行的,我还有事,来不及告诉你。” 黄宁急坏了,这不是要弄人吗!他把目光投向师傅。沧浪客一扬头,佯装没看见。 吴田凑过去,与他密谈起来。 片刻,沧浪客站了起来:“傻小子,从现在起,我决定再增近我们的关系,提拔你为我的女婿,怎么样?” 黄宁忙摆手说:“师傅,我父仇未报,怎能成亲呢? 何况这事也不宜太仓促。” 沧浪客把眼一瞪:“你懂个屁!我们既然来青杀口,你就得弄个媳妇。这也算个收获嘛,是好兆头,一切由我作主。” 黄宁看了一眼林家姐妹,不知哪个是自己的老婆。林之君走到他跟前,笑道:“弟弟,是我,你别认错了。” 沧浪客一拍黄宁的肩膀:“傻小子,振作起来,娶媳妇不是发大丧,要嘿嘿笑。” 黄娇站在那里发呆。林之柔走过去拉住了她:“把你扔在这里,真可怜。你若有志气。 就别理他,现在就走,自己去闯江湖。” 黄娇打了个冷战,一人闯江湖,那太可怕了…… 第二天,黄宁不见了妹妹,一同,才知道是被林之可气走的。 黄宁被气疯了,眼里放射出狼才有的凶光,大喝一声,起身似电,剑刺林之可的咽喉,他要杀了她。 沧浪客见机得快,身子向左一转,飘摇拍出一掌。黄宁的身形顿时迟缓下来。 杀人不成,他抽身而去,呼叫着妹妹的名字奔向茫茫雪野…… 沧浪客欲把他追回来,吴田身如鬼魅一般忽地挡住了他的去路。沧浪客大吃了一惊,吴田的身手比她的女儿们可高出太多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点。她飘洒的白发这时也显得森严神秘,也透着岁月的沧桑。 “他已不是孩子了,应该让他去。”她的声音温柔亲切。 有对黄宁的相信也有对沧浪客的眷恋。老来的爱深沉而宝贵,她不能再轻易失去了。人生劫数难逃,谁知道今之一别还有没有相会的那一天呢?她不能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她的晚景弄得不象样子。 林之君见黄宁狂奔而去,顾不得其它,飞身就追。没有人拦她,也拦不了…… ※※※ 龙家的大门旁张灯结彩,院子里喜气洋洋。 方子玺与尤晶已拜过天地,一同入了洞房。 女儿成婚,尤机了结了一桩心事,身心放松下来。他与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尽快离开龙家,返回故乡去。 龙家父子不想让他们夫妻马上离去,进行了真诚的挽留。 这天,来了位同僚与方大人闲谈。无意间扯到尤机身上,那位同僚来了兴趣。方大人城府深沉,洞见颇高,见对方不怀好意,便十分不快,有了送客之意。 可那人赖着不走,一脸的虚笑令人恶心,眉眼藏不住歹意了,终于说出口:“方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前程似锦,留着尤机在家里可是引火烧身。尤机乃匪寇,是官府要捕拿的歹人。自古官匪不相容,方大人留他在家里,岂不有窝藏好党的罪名吗?这若让锦衣卫知道了,那将有灭门之祸啊!”他还有些关心呢。 方大人顿时如披冰霜,后背犹如插了一把钢刀,感到对方的骨子里充满了恶毒,他气哼哼地说:“他是什么好党?” “你说呢?” “他没做过伤天害理事呀。” 那人嘿嘿一笑:“方大人,我这是好心。尤机的事我略有所闻,也不觉有什么,我是怕别人不这么看,若有人小题大做上报朝廷;那麻烦就大了。方大人不可不防。”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看方大人不妨写个奏折上报朝廷,把来胧去脉写清楚。这既显得你襟怀坦白,对朝廷忠心耿耿,又把这事平息了,大人何乐而不为呢?” 方大人哼了一声:“我会考虑的。” 送走那人,方大人心中如漫天雪花纷乱开来,后悔自己不该失言。料不到自己一生谨慎,还是出了乱子。对方名为劝告,实为威胁,这太可恨了。 他两眼发呆地在公案旁得了好大一会子,拿不出好注意。如实上报朝廷,他相信会有一个公正的裁决的,他对皇上的英明是毫不怀疑的;但这样一来,就有点儿对不起亲戚了。假如隐瞒不报呢?那也许更糟,弄不好真会殃及自身。 他忽觉在一点一点丧失自己,变成一个没有良知的人。 这种变化表现出落花流水春去也的无奈,也使他对自己的人格产生了怀疑。 反复思虑了不知多少遍,最后他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朝廷的英明公正之上。他不能做一个道臣,忠君是第一位的。 任何一个人,你只要理解了“忠”字,你就理解了旧时代发生的事情。 犹豫再三之后,他写了一个奏折。奏章写得十分明白,他觉得没有欺骗朝廷,皇上若看了这折子,会赞赏他的忠心的。 写完奏章,他感到有些发虚,心里忐忑不安。若这么把折子报上去,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呢?若不报……他 不愿再想下去了,就这么办吧。 处理完这件事,他回到家里。看到尤机怡然自得的样子,他有些内疚,感到对不起他,但又不能把这一切告诉他。没有朝廷的明示,他几乎什么也不能做了。 尤机邀他对翌,他也微笑着拒绝了。 以后的几天里,他六神无主地等待着圣旨或别的什么。他心里很空虚,身子也有些发轻,似乎一股风儿都能把他吹跑,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再感觉到冷了。刺骨的寒风吹来,他感到是热的,甚至有点儿痒。他知道自己没有病,但他绝对过的是病人的生活。相似的经历也许有过,但都没这次莫名其妙。 他试图回忆起自己化险为夷的一幕,但什么用也没起,他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冷静,却象对另一个人说的。他忽觉有些可怕了,后悔还是感到可怕以后的事。 他在屋子里烦乱地踱步,忽听有小孩子的欢叫声,他走了出来。两个少女正在雪地上支筛子,筛子下撒了一些粮食,是诱鸟儿前去吃的。 这是捉鸟的最原始的办法,却十分有效。只要鸟儿去吃粮食轻轻一技支筛子的小木棍,鸟儿就会被卡在筛子下。捉住鸟的套子就拍手叫起来。这游戏也许不乏童趣,但恶劣的意味也是明显的。方大人就受了它的刺激。 何必那么怕呢,至多尤机被捕而已,于己无关。这虽然私心太重,那也没法子的事。 这时的方大人,还是有人情味的。 他正要把心放宽些,象个泰山崩于前而心不乱的君子,锦衣卫的头目盛天华和忧患岛的“阎罗”丁总管带着两个凶猛的捕快来到他家。 这让他惊了一跳,一种不祥之兆笼住了他。 丁总管十分冷漠而傲慢,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盛天华更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 丁总管投靠了朝廷,方大人颇感意外,因为“十方阎罗”一向耻于与朝廷为伍。他当然不知道丁总管的居心。 忧患岛被吴畅扫荡,他们损失惨重,欲重整旗鼓,非有银子不可。这些银子哪里来呢,抢吗?那样他就成了大盗,这有损他们的名声和自尊。于灵和他商议一番,决定让他进入锦衣卫。他们明白,只有在锦衣卫里聚财才方便。锦衣卫里的人没一个不是吸血鬼的。他们榨取别人的钱财都是公开的,这看似比偷抢文明些,实则更歹毒、阴狠。 方大人虽然对锦衣卫的这种行为不满,但对他们可不敢有半点不敬,他端的是朝廷的碗,可收回他的饭碗的权力多半在锦衣卫手里。他知道这是锦衣卫干权,是可诛的行为;也知道皇上英明,迟早有一天会发觉这些。可他却不敢出来弹劾,只是抱着“小人不会永远得志”这样一种心理等待着政治清明。他永远忠于朝廷,也永远不敢指出朝政的弊端。这是他的聪明。 然而任何聪明都是有弱点的。 盛天华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仰,笑道:“方大人,你的奏章皇上已看了,还是我呈上去的呢。” 方大人忙问:“圣上有什么旨意?” 盛天华嘿嘿一笑:“皇上说你的文笔优美。” “没有说别的?” “有的。皇上对你窝藏奸党十分不满。有人说你有不轨之心,故此命我们来查看。” 方大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周身霎时冰凉。在官场里混了几年,他知道怀有不轨之心是什么样的罪名,这几乎等于判了死罪。 在瞬间的绝望之后,他叫了起来:“耿大人,请您明鉴,下官对皇上赤胆忠心,绝无异志啊!” 盛天华点了点头:“方大人别急,我也是这么看的,若大人对皇上不忠,何必要写奏折呢?可上头总有那么一帮人,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编人的故事。谁若被编进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后果可想而知。” 方大人几乎被吓昏了,近乎哀求道:“大人,请您一定要奏明皇上,帮我洗清冤枉啊!” 盛天华叹了一声:“看你这个样子,我想你是一定受了冤枉。方大人,你放心吧,我会向皇上奏明此事的。不过,你是知道的,光皇上知道了真相还不行,还得拿些钱去堵那些人的嘴。只有皇上的耳根清静了,你才会无事。” 方大人知道这是要钱,低下了头。他知道有许多人向锦衣卫这么交过钱,就是没想到昨日的故事成了今日的事实,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个样子交钱是很不光彩的,可铁一般的现实是:要光彩就别要命。当皇上很光彩,做得了吗?他心一横,极力平静地问:“大人,得需要多少银子?” 盛天华说:“你这么忠诚朝廷,我也受感动,怎么忍心向你多要呢,只要够堵住他们的嘴就行,我连喝茶的钱也不要。” “多谢大人的善意,我怎能让大人为我白费苦心呢,那样我一点也不明世理了。大人,不要客气,你说个数吧。” 盛天华点了点头:“官场上的事你也明白,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不夸张。 你不要多拿,有十万银子就够了。” 方大人的心仿佛一下被枪刺中了,呆住不动了。十万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目。能把竹杠敲到这种程度,杀爹的心足够有了。他知道自己拿不出十万两银子来,但又不能嫌多,更不能拒绝。锦衣卫开的价是死数,不可改的。 他沉默了一下,闷声道:“耿大人,能宽限两天吗?” 盛天华说:“我是无所谓的,可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方大人,说句知心话,你不该写奏章的,也没真证实据呀。” 方大人悔极了,可事到如今,悔是没用了。 他咬牙点头道:“大人,银子我这就去凑,后天交齐行吗?” 盛天华心中一乐:“好的。不过尤机要立即缉拿归案,不能让他跑了。方大人,国事是大,别把私人情感放入其中吧。” 方大人仿佛被人猛烈地抽了一鞭,不敢伸出头来了。他的心在流血,也只能到没人的地方舔。把尤机交出去,他清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左思右想不得开脱,只好牙一咬,做一次小人了。他看了了总管一眼,叹道:“前辈,您这去抓他吗?” 丁总管才不知道什么是同情呢,他甚至怀疑乱施同情的男人有点儿毛病。他们兄弟十人在忧患岛上独享其乐,被吴畅那小子一下子毁去了八个,他们谁同情过?他人锦衣卫是为了敛财,为了东山再起,要不择手段,同情弱者不是他要干的事。他冷冷地一笑:“当然,你带路吧。” 方大人别无选择,为了自己,他只好把别人抛出去了。 他们几个人很快找到了尤机。他正在修理花呢。他的情绪很好,不知道大祸已临头了。 方大人冲他苦笑了一下,尤机呆了。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象大海里的一片叶子,命运是不握在自己的手里的。随时都有被撕碎的危险。他脸色惨白地退了几步,眼里闪出极其哀怨而又邪异的怪光,似在诅咒方大人,又在向苍天呼救。也许他觉得人远不如冷淡而高远的青天可靠。 丁总管冰冷地们:“你就是尤机?” “你找哪个尤机?” “难道还有两个尤机吗?” “是的,有大尤机,小尤机,并不一样的。” 丁总管一愣:“他们哪个人过中律门?” “自然是大尤机,我和他不相干的。” 丁总管看了方大人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方大人“咳”了一声:“这要看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了。” 丁总管冷然一笑,一挥手,两个捕快扑向尤机。这两人身手不弱,动作十分灵敏,好象两股怪风一样。尤机感到大难临头,大叫起来。 方子玺与尤晶闻声赶来,尤机已被拿住,他的妻子自然也跑不了的。 尤晶见父母被制,冲了过去,怒问丁总管说:“他们犯了哪条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丁总管的回答耐人寻味:“丫头,你几时见过有罪的人被抓过?罪愈大,愈安全。” 尤晶气道:“既然他们没罪,那就快放人!” “这个不难,只要你跟我们走,什么都好说。” “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走?” 丁总管笑了:“你凭什么让我们放人?” “他们没犯王法,凭这还不够吗?” “我们抓的就是不犯王法的,这你懂了吧?” 尤晶气得两眼发红,想要拼命。这是个什么世道。不犯法也会挨抓,天理何在? 她看了一眼可怜的父母,胸中的仇恨燃起来,银牙一咬:“你们既然这么无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身形飘然一旋,运起“百花神功”,幻想起许多花影向了总管击去。各种香味带着迷人的芬芳也四射开来,仿佛百花争艳,月光云影,飘忽飞旋。 丁总管毫不在意,一个小美人能把他怎么样呢?他嘿嘿一阵奸笑,甩手一掌拍出,并不讲究什么招式。 “啪”地一声响,两人交了一掌。丁总管这才惊了一下,他并没有把对方一掌击飞,虽然他并不想弄死尤晶。 他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笑道:“丫头,你的‘百花神功’倒也奇特,老夫低估了你,不过你别以此想在老夫身上得到什么。” 尤晶冷哼一声:“并没有人请你来。” 丁总管笑道:“老夫这么大年纪了,没人请能来吗?你公爹若不上递奏折,谁知道这里有好党呢?” 方大人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尤机顿时向他投去怒恨交集的目光。 方大人苦不堪言,两手一摊,说:“这里将再无一两银”子,发哪门子财呢。” 方子玺见岳父恨极了父亲,十分难过。他不明白父亲何以会这样干,难道他精明过了头? 尤晶的眼里闪出轻蔑的光来,方大人感到如箭一般射向了他。无奈何,他唯有佯装不知,解释是多余的。 盛天华这时说:“方大人,在你的家里,你想到犯人对抗官差的事吗?” 方大人苦着脸说:“雪儿,你不要这样,凡事都会有交待,一切都会弄清楚的。你这样与官差对抗,会把事弄糟的,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尤晶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丁总管笑道:“官府是不会冤枉好人的。若没有事,还会放出来的,你着什么急呢?” 尤晶看了一眼父母,似在征寻他们的意见。尤机自然不想被抓去,可他也不敢与官府对抗,那样他就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安全的了。也许让他们查一下的好,反正自己没干什么。 他对官府多少还抱有一线希望的。 他冲女儿艰难地点了点头,流下了两行泪。在这种时刻,他感到了自身的渺小,生不由己。 丁总管哈哈一笑:“这才是明智的,带走!” 两个捕快把尤机夫妻押走。 他也许还有许多话要说,向女儿不住地回头,眼里那是企盼的目光,无声的叫喊。 尤晶的心一下子碎了,身子一晃,差一点栽倒。方子玺急忙冲过扶住她:“雪妹,你别太又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尤晶没有吱声,伤心泪横流,这真是天下无处有太平啊!原指望安稳过下去呢,怎知大祸又临头,这是什么世道呢?人心险恶,就是指的这种为了自己可以坑害其他一切人吗?她不明白方大人还想要什么。 方子玺盯了父亲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我怎能说得清呢。先什么也别说,快准备银子吧。” 方子玺叹了一声,扶着尤晶离去。他也明白,这时候神通最大的就是钱了。 尤机夫妻被下了大狱。盛天华和了总管在等龙家的银子。龙家上下忙开了,东南西北凑银子。十万两银子并不好凑,他们几乎用尽了办法,才弄到八万两。那两万如何来呢? 方大人急得几乎想上吊。交银子的期限到了。他还一筹莫展。 盛天华摆出一副莫不关心的样子问:“方大人,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下去的,银子准备好了?十万两银子,对你来说不过区区小数。” 方大人几乎要跳起来,或者要人地,这不是拿着人血当凉水泼吗!但他没跳也没有人地,在锦衣卫面前,他的勇气只够答应他们要求的一切。和锦衣卫打交道,事后没有几个官员不虚脱的。他鼓了好几次勇气,战战兢兢地哀求道:“大人,再宽限两天吧,我才凑够八万两呢。” 盛天华顿时冷下脸来:“方大人,我们不是向你索债,这是为你办事,你这样岂不让人寒心?” 方大人哭丧着脸说:“大人,一时我实在凑不齐十万两。您再小住两日,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盛天华冷道:“再等你一天,明天这时候交银子。”他甩手走了。 方大人呆在那里,等回过神来,又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方子玺这时走来,父子商议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抢了。”方子玺说。 “抢谁呢?”他并不反对儿子的妙计。 方子玺没好气地说:“自然是抢那个让你写奏折的老混蛋!不是他捣鬼,哪里有灾祸上门。” 方大人不语了,儿子的话对他的口味。逼到这分上,还管什么是官是民。他冷酷地盯了一眼儿子:“必要时,可以把他干掉,要不留痕迹。”他似乎要把自己的仇恨通过儿子传给那人。 方子玺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他一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做个清宫,没想到先做了盗贼。 人生难料啊!这一切是那么的荒唐,自己竟没有看出一点儿真实的东西,真是无用。 他轻飘飘回到自己的住处,把打算告诉了尤晶。她没说什么淡淡点了点头。 夜幕落下来,小雪儿也飘起,方子玺与尤晶飞身入了那人家里。他们一身黑衣,皮革罩面,仅露着眼睛。 两人冲进那人的书房里,方子玺用刀逼着他问:“银子在哪里?有金子也行。” 那官僚吓坏了,连忙带着他们去取银子。 两人见老东西凑不足两万两银子,方子玺一刀捅了他,然后把尸体塞人床底下去。 两人拿了金银匆匆而去。 他们回到家里与父亲略一商量,又潜入另外的官员家里抢劫。他们的动作倒也利索,几乎没出什么麻烦,一口气就抢了十几家。 黎明时分,他们把抢来的金银珠宝放到桌案上清点了一番,心里踏实了,十万两银子总算凑得差不多了。有些奇珍,一件就值千把两银子。 方大人眯起眼打了个盹,等盛天华来取银子了。 “方大人,凑齐了吧?”盛天华冷笑问。 “托大人的福,总算差不多了。耽误了大人的行程,下官实在有罪,还望大人原谅。” 盛天华哼了一声:“银子哪?” 方大人连忙命人把金银财宝搬过来,东西全在箱子里。盛天华打开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丁总管一挥手,让跟来的人把银子抬走了。转眼间,十万两银再不姓尤了。 方大人正要向盛天华寻问如何处置尤机,盛天华忽道:“方大人,圣上有旨,说你有谋反嫌疑,命我们押你进京受审。” 方大人顿如五雷轰顶,一颗心猛地沉到了底。自己忠心狄耿,圣上难道就忠奸不分吗?” 他陡然地大叫起来:“耿大人,我是忠于圣上的呀!一定有人陷害我,请大人替我鸣冤!” 盛天华笑道:“方大人,皇上是无比英明的。你若无罪,绝对不会冤枉了你,放心吧,你会回来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们,难道也不信皇上吗?” 这一句是厉害的,它尖锐得让人无法正视。 方大人的身子一阵哆嗦,对皇上不再抱有幻想了。几年为官,他深知大狱高堂容易进,想要出来万万难。名为受审,这不过一种托词,当过官的人若还不懂得这一点,那脑袋不要也罢。奸佞歹人的漂亮武器就是口蜜腹剑。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自己被盛天华耍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恨和恶毒涌上心头,对皇帝有了属于自己的诅咒:这头蠢猪(朱)英明个屁!忠好不分,黑白不辨,十足的恶狼恶棍,他能得天下,真他妈的上帝瞎了狗眼!他骂了一周圈。 有了这样的心情,反抗就难以免了。 他强压着心头的恨,十分留恋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旧物,半闭了一下眼睛,也许就要永远与这片土地诀别了。他凄然一笑:“大人请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马上与你们一同上路。” 盛天华冷然一笑,没答应也没阻拦。 方大人走进另一间房里,很快就出来。 他神色是平静的,身子也有些轻飘,眼睛里的苍冷也几乎消尽。他慢步走到盛天华身边,轻声说:“耿大人,请。” 盛天华抬步就走,他十分得意,以为这事办得漂亮。方大人快步向上一靠,猛地抽出一把明亮的短刀,一下子刺向盛天华的后心。 盛天华的身手不弱,可就是没想到这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妙。 方大人亦是会家,手脚十分麻利。他虽称不上高手,可杀人的技巧是相当熟练的。盛天华等发觉尖刀刺身时闪躲己晚了。扑哧一声,尖刀刺进他的身体,鲜血迸洒。 盛天华骇然之极:“你这个叛贼,竟敢杀我!” 方大人快意极了:“我是为了让你永远花不完那些银子。” 丁总管哈哈大笑:“方大人,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即使你不出手,我也会除掉他的。” “你很会杀人夺财,这我知道,可你杀了他就不能再回锦衣卫了,所以你要感谢我才对。” 丁总管摇头道:“你又错了,不管是谁杀了他,我的回答都是不变的。锦衣卫相信我的。” “这么说,你要栽赃?” “为达目的,我是不在乎采取什么手段的。朱皇帝并不信任你,对他来说别人都可杀。 你对他忠心耿耿,那是拿脸往牛腚上贴,聪明人是不会这么干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是想告诉你下辈子做人别太傻。” “你得了银子还不放过我?” “放了你我就不好交差了。你反正是死,在哪里死不是一样呢?天下黄土都埋人。” 方大人嘿嘿地笑起来:“丁总管,这里的官还是听我的话的。我若说你们是冒充钦差的罪人,银子你一两也拿不走。” 丁总管哈哈大笑:“你手下的废物也挡得了我吗?告诉你,银子你夺不回来了。” 方子玺这时冷冷地说:“丁总管,你别高兴太早,今天你和银子都不会漏掉的。” 丁总管嘿嘿阴笑了几声:“小子,凭你也配说这种话吗?” “那你不妨试试看。” 丁总管盯了他一会儿,抢身欺上,身形陡然一移,双掌旋勾拍出,一股青蒙的内气笼住了他的手掌,冷而脆的内功直击方子玺的面门。他身法飘忽阴森,快速异常,欲一举成功,把方子玺击碎。 方子玺欲与“阎罗”试比高,双掌陡然平举,斜划了个圆圈,猛地推过去,内劲一时如潮。 “膨”地一声闷响,两人对了一招。方子玺踉踉跄跄退出七八步,丁总管却稳如泰山,含笑不动。 方大人这时发话了:“这时还充什么英雄,你们一齐上,能把他宰了才是最炒的。” 尤晶与方子玺顿时站到了一起,严阵以待。丁总管自忖以一抵二有些不易,笑了:“你们想以多为胜,那可大错特错了。力量最雄厚的是朝廷,你们斗得了吗?” 方子玺冷道:“斗不了是一回事,敢斗是另一回事。” 丁总管从怀中摸出几粒红色药丸,笑问:“知道是什么吗?” 方子玺没有吱声,反正不是好东西。 丁总管玩弄了一会儿药丸,猛地向他们弹去。方子玺和尤晶只有向两方飞动。 丁总管趁此机会,突然向龙大人欺过去。 龙大人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惊住了,竟忘了闪躲。其实躲也躲不过,对方来势太快。他只觉半个身子一麻,左侧的“章门穴”被丁总管点中了。 丁总管一招得手,乐得哈哈大笑:“你们还不行,得再历练一番,才配与老夫动手。” 方子玺见父亲落入敌手,身子凉了半截,一时无策。 丁总管恶狠狠地将他的手在龙大人的“玉枕穴”一按,龙大人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那声音仿佛破钻钻粗瓷,十分刺耳,并带着凄惨。 方子玺顿时受不了了。 这时,大门又打开了,方子玺与尤晶吃了一惊,原来,那两个捕快押着尤机夫妻走了过来。 捕快看见了盛天华的尸体,顿时惊呆了。 丁总管乐坏了,两个捕快可谓雪中送炭。他冲他们一招手:“押过来!” 两捕快立即把尤机两口子推了过去。 丁总管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方先生。我想做一件好事,不知你答应不答应。”? 尤机惊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会做好事?” “那当然,我并没有坏透呢。” “你想做什么好事?” “放了你们。” 尤机笑了:“这并不需要我们同意呀。” “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让你闺女跟我一起走。怎么样?” 尤机的脸色霎时青红不定,仿佛挨了一巴掌。这真是太恶毒了!但他处境不妙,不敢斥骂。 丁总管见他一脸怒气,劝道:“我向来不喜欢对女人动硬的。与人交易,更讲究两厢情愿。这对你是个机会,不要错过了。你应该明白,你的罪名对你十分不利。说句交心的话吧,进了京城,你就活不成了。锦衣卫的刑罚惨绝人寰,抽筋扒皮下油锅花样百出,你没有个不屈打成招的,到那时你的脑袋能不搬家吗?” 尤机惊讶道:“这么说,你知道我是冤枉的?” “当然知道。我不象朱元璋那群浑棍,他们成天疑神疑鬼,杀这砍那,其实真正浑蛋的是他们。” “那你千吗还要抓我们?” “我有自己的目的,替朝廷办事仅是借口。” 尤机不吱声了,越是坦率的敌人越可怕。 丁总管一拍他的肩膀:“方先生,这交易做不做?” 尤机偷瞟了女儿一眼。心神意乱地说:“怎么做呢,我你去锦衣卫是有死无活。” 丁总管失去了耐心:“那我就送你们下地狱。” 他小剑一挥,刺向尤机的后心。 尤晶心里乱极了,不加思索地叫道:“住手!我答应你。” 丁总管嘿嘿地笑起来:“这就对了,跟我走有什么不好呢?” 尤晶脸色苍白,犹如害病似的。 方子玺恨到了极点,胸中的火山爆发了,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流,几乎要烧熟了他。这对男人来说,无论如何是件不相适宜的事。他感到两耳轰鸣,头晕眼热,仿佛全世界的耻辱都扑向了他。 一个热血男人,能面对这样的场面吗? 可他却不敢扑过去,不敢把妻子拉回来。他知道冲过去的后果,他不想让亲人死去。 人面对不能调和的矛盾是十分痛苦的。对这一点,方子玺算是有了体会,刻骨铭心的体会。 尤晶无可奈何地走过去。一个时辰后,丁总管心满意足地从新房走出来。 方子玺顿时被击晕了,仿佛心儿被掏空,破口大骂:“丁总管我操你祖宗!你这个龟孙怎么说话不算数!?” 丁总管嘿嘿一笑:“我不抓你们两个孽种已是格外开恩了。” 方子玺再也不顾利害了,长剑当胸举起,旋动一揽,挟毕生功力刺了过去。 丁总管冷哼一声,拧身一转、绕到他的旁边,一掌拍向他的肩头。 方子玺怒恨过了头,有些发昏,急闪不及,被丁总管击中,身子顿时飞起来,鲜血从口中喷出,受伤不轻。但他恨得有些发了狂不顾生死又反身冲过去,象一头受伤的狮子。 丁总管拧身飞腿,一脚踢中他的小腹,他惨叫一声,爬不起来了。 龙家上下没有个敢出头的。 丁总管嘿嘿一笑,带人扬长而去。 方子玺趴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这人世间的恶魔也太多了他咬牙爬起来,走向新房。 尤晶还坐在床上,头发凌乱,两眼大失了神光,仿佛受伤了似的。 方子玺顾不得怨,也提不起恨,猛地冲向她:“雪妹,你怎么了?” 尤晶冷冰冰地说:“都被抓走了,我们这么无能。” 方子玺痛苦地摇了摇头:“雪妹,是我对不起你。作为丈夫,保护不了你的父母,也保护不了你……” 尤晶哀声道:“我完了,什么都没了。即使你能原谅我,我会不会宽恕自己的。” 方子玺怕她受不了刺激钻牛角尖,立时关心起她来:“雪妹,你别乱想,就当刚才被毒蛇咬了一口吧。我们要活下去,要争口气,要报仇!我们亲人还在他手里呢。” 尤晶的眼睛亮了一下,马上又暗淡了,苦笑道:“我的武功被他废了,没法儿报仇了。” 方子玺顿时如挨了一记闷棍,身子如披冰水霎时凉透,几乎绝望了。为什么祸不单行呢? 他恨、怨,却又提不起精神,似乎恨得十分吃力,落不到实处。这太不公平了!他想跳起来,却不能够。 夫妻相对无言,泪流满面。后来两人抱头痛哭,哀声悲切。夕腼的阴沉衬托着他们的心情,两人感到几乎到了绝境。 哭了一阵,心中的压痛减轻了。方子玺凄然一笑:“雪妹,你别太自责了。我们都振作起来吧,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尤晶叹道:“你的雪妹死了,是不孝的。活着的我,不过一个躯壳而已。” 方子玺急了:“雪妹,一切都过去,你别再胡想了,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尤晶摇了摇头:“我的心已经死了,不可能会有奇迹发生了。这耻辱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它会一直折磨到我死。有罪啊!” 方子玺猛地摇晃了她一下,叫到:“雪妹,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们到了这步田地,应该相依为命,不应该鼓吹散伙!需要的是两颗心融合在一起,而不是索然冷漠尤晶的身子颤动了一下,怯怯地问:“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能鼓励我就行。有你在身边,我就能活下去;没有了你,一切都是不可想象的。” 尤晶不言语了,她的情绪在调整。一切再明白不过了,若自己选择了自杀、消沉,就永远没有为父母报仇的希望了,更别说其他了。 是的,要活下去,要争口气!纵然心中有团阴影,也顾不得了。她心念一定,抬起头来。 女人的决心是可怕的,韧性更是骇人。她若要夜里搬走一座山,明天的早晨你绝看不到那片土地上高出的部分了。 方子玺见妻子那似乎成了灰烬的眸子里又燃起突突上窜的火苗,心一热,差点儿流下泪来。他感到一种生命包围了他,那温热与亲情让他激动,在这种时候,他需要这种感情。 他一把搂住妻子,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假如一个人的热量不足以驱走她心中的寒冰的话,他觉得两个人的热情足够了。生命在他心中扮演了一个无私的形象,一种纯厚的力量几乎把他托起让哪些恶棍和毒蛇暂时舒服几天吧!他不能无所做为,他为自己的放开眼光感到自豪,这才是男人的作为。他自信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无私乃刚。 两人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回到现实中来。 尤晶用手绢擦了一下丈夫嘴边的血,柔和地问:“伤得重吗?” 方子玺强笑道:“没事,明天就会好的。” “我们明天就去追那个奸贼!我虽然失去了武功,可我的心是不屈服的。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方子玺一笑,握住了妻子的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尤晶出去熬药为他治伤。方子玺尽量静下心来练功。可杂念实在多,闭上眼睛,一切花样都出来了。没法儿,他只好放弃打坐。 尤晶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小声问:“要加点糖吗?” 方子玺说:“这点苦已微不足道了。” 尤晶把药汤递给他,从旁边拿一只小勺。方子玺连忙摇头,示意不用。 他把药端起,一饮而下。奇怪,药汤非但不苦,反而有些甜,这让他淡然苦笑。人的心境是多么重要啊,它竟能使苦甜颠倒。” 尤晶坐到丈夫身边,又给他擦了一下嘴唇:“明天我们直奔京城吗?” “不。”方子玺说,“我们要先找一个人。” “找谁?” 方子玺淡淡地说:“吴畅。我们不能这么去救人报仇,他们是一群虎狼呀。” 尤晶低下了头。片刻,她说:“他会帮我们吗?” 方子玺说:“会的,除非他是个小人。” 尤晶没有言语,她心里很乱,觉得当时有些对不起吴畅。自己若嫁给了他,也许…… 她不敢再想下去,连忙止住自己飞扬的念头;此刻再想吴畅的好处,那太对不起丈夫了。她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方子玺也许理解她的心情,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柔发,和气地说:“雪妹,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能求人还是要求的。这对我们来说,毕竟是唯一之法,吴畅对我也是有恩的,我们之间不会象敌人那么紧张的。” 尤晶叹了一声:“晓哥,我听你的,你是我的主宰,说什么都不会错的。即使错了,我也会以为是对的。” 方子玺笑了一下:“雪妹,我们会成功的。” 两人慢慢地又拥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了。 翌日清晨,天仍是阴晦的,浓重低沉,寒风刺骨。他们爬起来抬掇一下,就走进了无边的雪原。风如刀子似地刮人脸,尤晶只好用围巾似的毛巾包上头,她武功全失,无法施展轻功,夫妻俩只好在雪地上慢慢行。留下的脚印很深,他们的心里很苦。 走了两个时辰,尤晶走不动了。脚脖子十分疼痛,脚心似有刺。失去了武功的人还不如本不会轻功,身上仿佛背了个沙袋子,愈走愈觉身子沉。 方子玺不忍看着她这么难受,两人便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这一坐,她更走不动了。 方子玺怕这样耽误下去会坏事,心如火焚。 尤晶恼恨不得立时死去才好。两人正各自心事重重,忽见西面跑来两匹马。马上的一对男女似乎在闹别扭,女的在前跑,男的在后追。马跑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身边。 方子玺猛地站起来,堵住了那女的去路。 马上的少女柳眉一扬:“你想干什么?”她自从跟沧浪客学了“甜功”,神气一直这么凌人。 方子玺轻轻笑道:“姑娘,在下想求您帮个忙,把我妻子带一段路。” 桑凌云扫了一眼尤晶,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帮你?还是让他帮你吧。” 方子玺一点头:“行,行。” 他不会在乎男女在一匹马上的。老子今天什么都不怕,只要他们能帮忙。 方子玺求那男的,那小子便看桑凌云,似乎在求她允许;没有她的应允,看来他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沈天群是怕他的爱侣的。 桑凌云冲他一点头,他的胆子壮了:“让她上来吧,坐在我身后。” 方子玺心头一乐,连忙把妻子抱上马去。 两匹马又奔驰而起,方子玺紧紧相随。几人奔行了有四十里地,进了一座镇子。 也许是这几天一直下雪的缘故,今天雪一住,镇上的人挺多。各人要买必需品,人来人往,讲价还价,热闹非常。 桑凌云把马拴在一棵槐树上,走进了一家中药铺子。方子玺还想沾他们的光,也跟了进去。桑凌云瞥了他一眼:“你们怎么还不走?” 方子玺笑道:“姑娘,你能把马卖给我吗?” 了少珍嘿嘿一笑:“原来你在打我的马的主意,你以为我会给你吗?” “姑娘天生丽姿,侠肠义胆,岂会拒绝呢。” 桑凌云乐得笑起来:“你的嘴倒挺甜的,看不出你还有一套花言巧语的本领。” 方子玺“咳”了一声:“这也是逼出来的,我并非天生就会拍马屁。” 桑凌云“嗯”了一声:“你要到哪里去?” 方子玺说:“姑娘也是侠义中人,我也不瞒你,我们是找人去的。” “找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找吴畅,我们是他的朋友。” 桑凌云的脸上顿时飞起一些不快,看来还是大高手有人迷信,怎么就没人来找我呢。吴畅有什么,我至少还比他多了一脸美丽呢。但这些深刻的东西无法摆出来,至多只能在脸上表示一下而已。 方子玺不知道她的这种心理,见她忽儿不乐了,心中充满了迷惑,这是怎么回事? “找他干什么?”桑凌云忽儿笑问,女人的变化总这么快,让人摸不着边际。 方子玺有些不好开口了,迟疑了一阵,才说:“我的武功有一部分得自他,现在我有些迷糊了,想去请教一番。” “噢”桑凌云轻笑道:“天下没有别人可请教了?” 方子玺一怔,觉得有些不对,看来不能太坦诚了,弄不好要坏事。 他嘿嘿笑道:“那怎么会呢,比吴畅高明的有得是,不过咱不认识呀。我看姑娘神光莹润,飞华流彩,就比他只强不差。可是,您会指教我吗?” 桑凌云心里甜滋滋的,灵魂仿佛沐浴在一种甘冽的酒里,有些飘飘然。被一个男人恭维,比让十个女人搓背还痛快,她笑吟吟地一扬头,秀发技散开来,显得飘逸神秘,充满一种奇异的野趣,但绝不奸诈,清明的眸子闪亮了两下,笑问:“我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你想让我指点什么呢?” 方子玺心里冷笑,脸上热情,你除了指点我倒霉以外还能有什么?他原想让她帮妻子恢复功力,可又怕难住了她,那会弄得两人都不愉快。如此一来,自己刚才的那些话就显得肉麻了。但又不能让她指点稀松平常的,那她会认为自己是个酒囊饭袋。 稍为思付了一下,他向桑凌云施了一礼,很认真的:“姑娘指点一下我的剑法如何?” “这个容易。练剑要收心,人剑要合一,只有练到我就是剑,剑就是我,才达上乘境界。你神清气正,是练武的好料子。若按我的指点去练,定可有大成功的。” 方子玺鼻子差点儿气歪,这样的大道理我都会背了,还要你教?谁不知道人剑要合一,怎么合呢,把剑插进自己的肚子里去吗? 他心里不痛快,可沈天群更恼。桑凌云把他冷在一旁,恨得他牙疼。他真想一剑刺进他的肝子里去,夺回自己的位置。桑凌云本该和自己谈笑风声的,而不是方子玺。 方子玺似乎发现了什么,连忙说:“姑娘的指点,在下会铭记在心的。我妻子的武功被人废了,您能帮她恢复吗?”他这是心存侥幸。 桑凌云有些为难了。她心高气傲,不过杀人的本领大些,度人之术几乎没有,她连恢复别人的功力如何下手也无从得知。 方子玺见她不行,立即笑道:“姑娘,这是我的冒昧,请您别见怪。” 桑凌云连忙摇头:“也许我有法子,让我试试。”她毫不犹豫地走到尤晶面前。 尤晶有些怕,不由退了一步。 桑凌云拉住她,笑道:“别怕,我是帮你的。”她的手灵巧地伸进尤晶的裤子里,放到尤晶光滑的肚皮上。这倒是个暖手的好地方。 尤晶脸色顿红,向方子玺投去求援的目光。 方子玺急忙走到她身边,安慰说:“也许你会恢复过来的。” 尤晶无言地点了点头。即使她明知桑凌云是无能的,她也不会拒绝的。因为她有种负罪感,对方子玺只能绝对顺从。唯有这样,她才觉得能减轻自己的罪过。这实在是不幸。有什么法子呢,她不能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待自己的,她只怨,这是她的悲哀。 桑凌云在她温热的肚皮上摸了一会儿,食指按到她的“气海穴”上。稍停片刻,她骤然用力,一股强大的内劲顿时进入尤晶的脉道。 尤晶陡觉肚皮被刀子挑开了一般,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尖厉,几乎带着绝望的成份。 桑凌云吓了一跳,连忙在她肚皮上乱捏胡揉,以期把出的内劲驱散。可是不行,她愈是这佯,尤晶越是痛苦难当。 方子玺怒恨不已,真想一拳捣过去打瞎她的眼睛。这个小熊妮子真不是东西,我怎么这么浑蛋上了她的当!他连忙向抓药的中医先生求救,那人看了尤晶几眼,惊道:“是热火攻心,得快救,要不就完了。” 方子玺肯求他施术。 中医先生连忙摇头:“我不行的,唯有高功夫师傅才能救她。” 方子玺急了眼,冲着桑凌云叫道:“你快点救呀!你的本事哪?” 桑凌云腾地火了:“这怪我吗?是你让我做的!” 方子玺破口骂道:“无耻贱人,没能耐吹你妈的什么大气!”他一掌劈过去。 桑凌云身子微扭,右掌摇然一晃,猛地拍了过去。两人的内劲一交,方子玺顿时如被烧的了一般,腹中好似落入一把火。他的身子霎时软了,难受异常。他是桑凌云用“甜功”伤害的第一个人。 尤晶见丈夫倒下,不顾自身的痛苦猛地扑到他身上,放声痛哭。这真是苦命夫妻百事哀。桑凌云冷扫了他们一眼,转身欲走。 “你就这么走吗?”一个沉重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桑凌云连扫几下,没有发现说话之人。 她刚跨出药铺,一个老者堵住她的去路。 “小女娃,你一走了事,太缺德了吧?你的师长就这么教导你的吗?”剑仙冷道。 桑凌云勃然大怒:“老东西,你少管闲事,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资格这么说话。” 剑仙嘿嘿一笑:“我是老了一点,但心还不错,你虽长得象妖精,心已烂了。” 桑凌云气得跳起来:“老浑蛋,你找死!” 她飞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一旋,双掌交合一抖,猛烈地击向剑仙的脑袋。毫无疑问,她想杀人了。 剑仙是前辈高人,岂会怕她?双掌摇闪一旋,迎了上去。 “嘭’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剑仙实指望小妮子被他击飞,事实是他站不起来了,仿佛喝醉了要滑到桌底下去。 桑凌云安然无恙,面带微笑。她轻易地胜了剑仙,那份欣喜无以形容。霎时间,她觉得天下无故了,不由飘飘然起来。 剑仙败得莫名其妙,心里苦透了,实在不知招了什么邪才落到这步田地。有此一败,老脸恐怕没皮了,他哭笑不得。他哪里知道桑凌云修练的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甜功”呢。中了这种怪功,十分难整治呢。 桑凌云见剑仙愁眉苦脸,笑了起来:“老家伙,现在你心里如火,知道谁要烂了吧?” 剑仙冷笑道:“丫头,你的心肠不好,不会有出息的,迟早要栽大跟头。若是你脸上的俏没了,真不知你还会剩下什么。” 桑凌云又被激怒,飞起一脚把创仙踢出两丈开外。剑仙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沈天群目睹此景,心中有些怕意了。他只知道桑凌云美的一面,料不到也不相信她还有阴狠的一面,这使他震惊。 他疑惧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忽觉她的脸冷硬呆板,深处似乎一片朦胧,这是以前任何时候都不曾有的感觉。那时他看她,目光只要泻到她的脸上,顿觉眼前一片明丽,那精致的皮肤焰焰生光,五彩的光影仿佛晶莹的水珠儿在她脸上滚动,那昂扬生机令人心醉。现在这是怎么了!相距不过数月,何以判若两人? 他弄不明白,桑凌云在他眼里是一个最大的谜。他不知谜底会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了,唯有追下去。前面高山流水,风光旖旎这样最妙,若是一溜烟下了黄泉,那也没有办法子。 桑凌云见他发怔,拍了一下他肩膀:“我们似乎没有守护他们的义务,走。” 两人大步而去,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实在太凄哀,相信上苍也不会否认这一点,方子玺与妻子进入了生命的最灰暗处。 属于他们的唯有挣扎。 剑仙也是如此—— 第五章 菩提国土觅圣法 灰云流,江白头,千山朵朵冷秀,百丈木石不开口,一片混沌,天愁人羞。东风里,看尽了兴衰,谁为自由斗;潇瑟刀腥任是苍蛇亦缩头,嘁嘁喳喳,评说风流,不谓血如火,但言白骨朽。看人间黄土场上凤依旧,哪是新歌,哪是问候? 雪是那么冷漠,那么广阔。轻飘的反光把所有的动人意趣分割成条状,这使人感到冷酷。 白龙峰的东西“太阳石”上,坐着三个人,这就是当代的三大高手。张三丰面南盘坐,萧洒如仙,山头虽冷,他的面色依然红润——不是冻的。云凌上人向西崦坐,双目半闭。宏法大师十分随意,半躺着。一副不问万般事,两袖清风任天然的样子。他们在一起谈了许久了,指点江山,论说时势。三人沉默下来,这也是一种交流。 这时,一道人影飞掠而来,犹如云中天鹅,自如挥洒。三人同时放眼看去。 转眼之间,来人到了他们近前,竟是吴畅。 张三丰笑道:“小友何来?” 吴畅冲他们一笑:“在下特来请教。” 宏法大师笑了:“少侠不解之事,我们恐怕也只会一问三不知。听说少侠胸藏万般武学,我们不敢与之相比。” 吴畅说:“大师抬举在下了,其实我知之了了。” 云凌上人说:“那也不妨事,一就是万,万亦是一,了了若是真种子,一样开出金银花。” 吴畅点头道:“大师高学,在下实在佩服得很,他日若有暇一定再来请教。这次我来是想请问另外的事。” 张三丰淡然笑道:“什么事呢?” 吴畅盯了他一眼,说:“天下的还原心法唯有印度的高明吗?” 张三丰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那倒未必。法本无二,殊途同归;若到极处,法亦非法。” 吴畅说:“那我辈中人谁擅施赎魂术?” 张三丰轻轻地摇头道:“小友,你这个问题可难煞了我,赎魂术不是轻意能施展的。它有极大的破坏性,施功之人几乎没有能活下去的,这可谓杀已成人。据我所知,中原没有人会施展此法。印度的‘通灵大活佛’钦正倒有一手奇术,恐怕你难以让他开口。” “这是为什么?” “他对付陌生人有两法:一避二打。你没法儿拉近他的。” “见过一面,无所谓交情,现已如陌生人无异。” 吴畅长叹了一口气,久久无语。 宏法大师问:“你想还原什么?” 吴畅说:“我的朋友面容被毁,痛不欲生,我想还给她原来的样子。” 宏法大师连连摇头:“难!若是断臂失腿也许还有法想,面被毁了,就不好办了。头为六阳之首,赎魂术对它无能为力。听说钦正也只能还原手指之类,这对他的损失尚小。” 吴畅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真的没有办法了?” 三个人沉默无语。少顷,张三丰说:“小友,人最重要的不是容颜,似面无面,才达上乘。” 吴畅心烦意乱地说:“我的老兄,这话最适合对你们说。在我听来,那是分外刺耳的。 世上哪个女人不爱容颜?我现在哭的地方都找不着。但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 三位高人相对无言。他们知道劝是无用的。 吴畅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深感失望,长叹一声,飘然而去。三位当世高人目送他消失在雪野之中。 吴畅离开山岗,向西奔去。他不能放弃追寻。有一点希望,也要寻觅到底,非找到那希望不可。天无绝人之路,他相信自己万里独行绝不会毫无收获。人在江湖,心在野龙山。 他心里清楚,若找不到神功奇术,他没法儿与慕容素见面了。离别两眼泪,还有真情,难相合,语似春风;再相见,空手回转,希望灭,任是千言万语不动听,柏心沉的底,哪觅笑容? 他们在野龙山静待佳音,两下有相似的心境。吴畅急,他们盼,日子都不会轻松。 吴畅一阵疾行,在雪原上犹如一道异彩,仿佛一把幽暗的刀在把大地分开似的,又如流星,踏雪无痕。不过高明的人能从雪地辨识出他的脚印,他毕竟是急躁的,难达与雪同融之境。 狂奔片时,他冲进了一座小镇。镇上人多,他只好放下轻功,不愿惊世骇俗。 顺着人流走了没多远,迎面碰上桑凌云牵马东行。她刚解下马走了十来丈,还没来及上马。吴畅冷然一笑:“你就这么走吗?” 他已看见了躺在雪地上的剑仙骂她。旁边亦有围观的人。 桑凌云虽然自命不凡,但对曾指点过她的吴畅多少还是有些怕的。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对某人的怯意总是深藏在心底的。 她脸色青白变幻了几下,有些颤抖地说:“我还不会飞呢,只有这么走。” 吴畅一怔,料不到她变成了这样:“你飞不成的,还是把人治好了再走吧。” 她的心往下一沉,口气硬了起来:“我若非走不可呢,你别阻止我吗?” “我想会的。你的这种行为太不光明。” 桑凌云恼了,她想和吴畅较量一下。沧浪客曾说她的“甜功”可和任何人一争短长,自然包括吴畅在内。她睨视了吴畅一眼:“我并不怕什么人,请你别自找没趣。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可不是好受的。” 吴畅不由笑了起来:“你成了这样子倒也难得,不卑固然好,可盲目自大就不怎么样了。你又学了什么怪功,快使出来吧。” 桑凌云身形一正,把马赶到一边去。她心里没底,面对强敌十分紧张。 吴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别磨蹭了,快动手吧。” 桑凌云呼了一声,两眼精光飞流,那动人的眸子霎时仿佛深幽起来,神秘而不可测。 剑仙这时叫道:“少侠,小心她的邪功。” 方子玺与妻子听到吴畅的声音,欣喜万般,顿时忍着痛苦爬出药铺。吴畅发现了他们,心中不是滋味。虽然尤晶离他而去,他也不希望她变成这样子,这会让他感到人生太过苍凉。 他希望她好,明艳依旧,光彩照人。 他把目光收回。轻闭了一下眼睛。 桑凌云见机会来了,身形晃动一下,直扑吴畅,右掌飘摇一摆,“甜功”施出。为了一举成功,她用尽了全力,对付强敌只有这么做。 吴畅没有动,似乎没有看见她欺过来,直待桑凌云的手掌离他有一尺参远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地挥掌迎上。旁边的剑仙大惊:“少侠不可!” “砰”地一声脆响,两人已交上手。然而、并没有出现桑凌云希望的奇迹,吴畅仍是静立不动,倒是她感到一股冷气从“劳宫穴”进人她的身体。转眼间她感到丹田有些发凉,这让她无比的惊异。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以为是幻觉,而事实确是如此,感觉没有欺骗她。 她呆住了,有些迷茫,仿佛不这种变化来自何方。败的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他?她觉得这不可理解。一股寒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不由生出一种仇恨。她恨恨地哼了一声,怒视吴畅。 吴畅自然不会怕她这种无声的恨。他微微一笑:“桑凌云,你的强人梦做不成了。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心肠又歹毒。你成高手,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我可以成全你,也可以废了你。你一抬手,我就看出了你的居心。“甜功”虽然难练,破却极易。你现在再发疯,它也不属于你了。若不信,你运气试试看。” 桑凌云不由以意行气,腹中空空,哪还有什么内劲,她的一颗心顿时沉入海底。她想哭、想叫,可什么也没使出来,美丽的脸儿都因恨变了形。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十分残酷的。 沈天群两眼瞪着吴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冲过去与吴畅拼个高低,安慰一下桑凌云伤透的心,可他又怕弄巧成拙,被桑凌云斥为无用。与吴畅交手,他是连一点儿胜的希望也没有的。桑凌云如此自信,不也就一招大败吗? 他注视了一会儿了少珍,觉得她很可伶。 吴畅冲她一挥手:“你虽然种下恶果,我也不想为难你,快回家去吧!” 桑凌云哼了一声,流下泪来:“就不走,你破了我的功夫,你还我。” 吴畅笑了:“两下拼斗,你见过这样的好事吗?” 桑凌云抽泣起来:“我不管,你不还我功夫,我就死给你看。”她实际上是很脆弱的,遇到灾难,很容易软下来。 吴畅笑道:“你想耍赖吗?” 桑凌云擦了一把眼泪:“那又怎样?” 吴畅说:“你伤了他们,你治好了吗?” 桑凌云低下了头:“我是没有办法,并不是喜欢他们那样的。” 吴畅没有理她,走到剑仙身边。剑仙努力站起来,吴畅突然点向他的‘眉心”。他惊叫了一声,不动了。片刻,他恢复了过来。 “少侠,多亏遇上你,不然老朽完了。” 吴畅淡然一笑,又走到方子玺身边,他伸手在方子玺的“百会穴”抚弄了一会儿,猛一用力。方子玺顿时发出一声长叹,解脱出来。 他伸手欲给尤晶整治,忽儿停下了。四下打量了一下说:“这里不是救人的地方,得找家客栈。” 几个人忙向客栈走去。 桑凌云恨得一跺脚,也跟在后面。 他们到了客栈,要了间上等客房,让尤晶躺到床上。尤晶此时感到满肚子是气,几乎要涨破了,难受万般。但是强忍着,疼得满头汗,一声不叫。 吴畅心里十分哀伤,被她的韧性感动了。 他让方子玺解开她的裤子,露出雪白的肚皮。上面还有桑凌云的指印。吴畅让方子玺拿过酒来,倒入碗里点着,然后用热酒搓她的小腹。 她感到实在受不了了,轻轻呻吟起来。 吴畅猛地拉开方子玺,食指陡然点向她的“气海穴”。尤晶突觉冷气入腹,仿佛刀子挑开了肚皮,腹中气一下子泄出了。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虚脱得想睡。 方子玺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坐到吴畅一边。 他十分感激吴畅,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人沉默片刻。他费愧地说:“吴兄,我对不起你……” 吴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你只要能让她幸福就足够了。” 方子玺点点头:“我会的。” “她的武功尽失,怎么回事?” 方子玺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是被丁总管废去的武功。” 吴畅一怔;恨道:“这个恶贼!” “吴兄,你一定要帮我一把。”方子玺哀求道。 “你让我去杀他?” “不,我们会去找他的,只请吴兄再传她盖世奇功,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吴畅没吱声,走到一边去。 方子玺顿时紧张起来:“吴兄,你不愿意?” 吴畅摇了摇头:“不,我在考虑传她什么功夫最相宜。我不能在此久留,得让她速成大功才行。” 他的话说到了方子玺的心坎了,方子玺心里乐开了花,突然觉得天下没有比吴畅更可亲的人了,真是急为别人所急,明白落难人的苦心。他几乎要手舞足蹈,但忍住了。 吴畅在房子里走动了两圈,让尤晶起来。他深情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感叹地说:“让你受苦了,这也许有我的过错。我有数不尽的奇学,我要传你一套惊天动地神功。” 尤晶心里一甜,差一点笑出声来,对吴畅不由也生出一种十分奇特微妙的感情。 吴畅见她的神色好多了,笑道:“我昨天创出一套剑法,非常适应你。因受雪的启示,故名‘碧月狂风剑,。剑之出,犹如大雪纷纷,满天剑影,但这是虚的,斜走截对方才是真的,再配以‘摄形术’轻功,出手绝无不胜。” 尤晶这次喜形于色:“那就快教我吧。” 吴畅也不避他人,立即出手点中她的“命门穴”,一股博大浑厚的内力冲进尤晶的身体。她轻叫了一声,差点儿飘起来,那力量犹如奔涌的潮头把她托起,直把她抛向空中,身子内部形成无数大小不等的旋涡在洗刷她的毛髓,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似在吸收天地精气。 片刻,吴畅停止发功,笑问:“感觉如何?” 尤晶换了个人似的,抖动了一下身子,笑吟吟地说:“浑身都是劲,轻飘飘的。” “那当然。”吴畅笑着说,“我用‘弥须真气’,冲开了你全身的脉道,使你达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了。这是武人梦寐以求的天地呢。” 尤晶的眼里顿时大放毫光。方子玺也乐得合不上嘴,若不是目睹身受,别人一定以为是梦,这一切来得也太容易了。 剑他办笑道:“女娃儿,你面慈心善,必有大造化。” 尤晶不由看了方子玺一眼,两人心心相通,共享欢乐,同时也深沉盟誓,永不相负。这是他们之间的特殊交流,别人就不知道了。 吴畅看了一下天色。见为时尚早,便开始传授她“碧月狂风剑”和“摄形术”轻功。 尤晶身达高尚境界,灵智大开,几乎一点就通。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把两种奇功烂熟于心,仿佛练了几十年了。 吴畅感到满意了,笑道:“我有急事,告辞了。” 方子玺和妻子千恩万谢把他送出客栈。 剑仙说:“少侠,你何处去?” 吴畅笑道:“还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溜着看吧。” 剑仙乐了:“老朽告诉你如何?” 吴畅连忙摆手道:“等我没事了你再告诉我吧。”他转身便走。 桑凌云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不能一走了之,你还欠我的功夫没还呢。”“让我也达到她的那种境界。” “你们两是不一样的。” “一样,都是女的吗。你不要偏心。”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我要帮你成其大功,过不了几天你又会做起女霸王,到那时你还会让我还给你男人呢。因为你凶,谁也不敢跟你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免了吧!” 桑凌云跺脚道:“那不行!你破了我奇功,我什么也没有了,若遇坏人,我怎么办呢?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巨人梦了。我错了,改还不行吗?” 吴畅仍然摇头:“你不会轻易认错的。” 桑凌云忽地笑了:“杨哥哥,你别小看人,我打不过你,可认错的速度却快。真的,我这才知道把你作为对手是可笑的,我不想傻下去了。” 吴畅这时笑了起来:“女人的嘴儿红,小话儿也甜,我这辈子看来也比不上你了。” 桑凌云嘻嘻地笑起来,满脸的阴云一扫而光:“杨哥哥,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个大好人,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更舍不得让我伤心。再教我些奇特法儿,我会好起来的。现在我知道怎么做女人了,更知道如何做好人。” 沈天群见她对吴畅甜言蜜语,心里酸溜溜的。可要放弃对她的爱,那也是不可能的。用自找苦吃来形容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情纠葛,那是再贴切也不过的了。 吴畅的心被桑凌云整治得软溜溜的,一时有些迟疑,既怕她失去武功受害,又怕她再得神通逞凶。 桑凌云这时急了:“杨哥哥,你怎么小气了,我还能一错再错吗!” 吴畅长叹一声:“好吧,我成全你,不过那种‘甜功”你不会再有了。它太奇特,练它对谁没有好处。” 桑凌云满口答应:“行,反正我也不想与你斗了。你传我什么功夫都行,只要厉害有趣儿。” 吴畅本就没散她的功力,仅在她的“命门穴”一弹,她身上的抑制就解除了,功力恢复如初。 吴畅说:“我传你功夫,你不能用它来伤害无辜。” 桑凌云笑道:“我的哥哥,你看不出我已经变成好人了吗?” 吴畅微一点头,把“无心剑”传给了她。这对她来说,不异于因祸得福,她如获至宝。 吴畅见她亦不乏可爱之处,也就不再担心了。他的神功奇技得于经书,所以他不想秘守其技,中国的高人越多越好。他不怕别人比他的功夫好,就怕别人的老婆比他的老婆美,虽然他现在仍然一无所有。他认为美是生命最精致的内核,爱美,就是向深刻的生命回归,这是他永远要探索的。他宁可自己倒霉,也不愿毁灭一点儿美。对邪恶,他绝不留情。 桑凌云如愿以偿,脸上又闪出动人的光彩,轻吟吟地笑起来,似在歌唱。 此间事了,吴畅犹如一道惊电而去。 天更阴暗了,不到黑的时候,已经黑了。西北风刮了起来,带着万里嚎叫。村庄横落在广大的雪原上,显得格外萧杀、苍凉。 千家万家闭门合户,灯火昏暗。路上不见行人,荒原仅见一客。他十分孤单,但心却很急。茫茫天地无边,大雪盖了万峰千山,严冬红意,在哪里灿烂?东南西北跑遍,唯有月下击石声,心欲碎。不得欢。他象一个幽灵,在雪地上飘荡…… 进入了莽莽山林,阴森的压迫之意逼了过来,山石无处几乎不张着大口要吞下活人。 一个过客在此穿越,确要有几分胆量。峰头树顶仿佛全是妖怪的头颅,或者举起的手臂,各有骇人的地方。山间小道无人行走,连鸟兽之迹亦无。风从山口刮了过来,带着坏种的欢喜。 吴畅急行飞进,刚入山中,一声惊惨的叫喊猛然传来,他急忙寻声奔去。 转眼之间,他到了一片树林旁,忽见一人在林中飞转。他看了一会儿,感到奇怪,那人怎么也冲不出林子去。只是不住地转着圈儿。 他慢慢地靠过去。进入林中,他也觉得这树林特别,隐隐有怪声,仿佛四周有无数的手在伸向你,搬你抓你,让你不得安宁。 吴畅静立了一会儿,似乎想找到机窍,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他才知道这是天然的气势所致,大自然的神奇就是造就无数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正要向那人走去,忽见一群怪人嚎叫着奔过来,他们象一群疯子,手里举着火把。霎时,他们靠近了那人,似乎要擒住她。 她又是一声尖叫,吴俊才认出她来,心儿一跳。那群疯子围上了她,吓得她夺路而逃,可还是只能在林子里转,象个失魂人。 吴畅忽地叫道:“黄姑娘,这边来。” 黄娇一掠,马上疯也似地奔向了她。等她看清叫她的是吴畅,不顾一切地向他怀里扑去,并环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她怕极了。 吴畅为了给她一种实在感,用力搂了下她的纤腰。她是柔软的,也是颤动的,少女的气息并没有在雪地里结冰。 吴畅抚摸了一下她的柔发,温和地说:“别怕,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他们伤害不了你。”黄娇几乎哭出声来:“我在这里转了一天多了,就是冲不出去。又冷又饿,我怕极了。这群疯子已经来过一次了。” 吴畅笑道:“你太紧张了,看山不是山,一片明水湖;看树不是树,一条地狱路,所以走不出去。只要见怪不怪,其实什么也没有,举步就可出林。这群疯子档不住我们的。” 黄娇点了点头:“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大哥哥,我最相信你了。” 她这一句话差点把吴畅叫出泪来,使他对她生出一种深沉的怜悯。想到慕容素、胡仙,再看一眼怀中的黄娇,他感到一种生命的挣扎。这种挣扎发生在美丽的少女身上,他有些受不了。他平静了一下心情,笑道:“我也相信你,什么难关都能闯得过来。” 黄娇嘤咛一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亭亭玉立的少女似乎比他还高,不能把脸靠在他的胸脯上,他一直大为不快的。 慕容素绝代风华。身姿更佳,千线万条,音韵百出,似乎比他还高。这让他多少有些自卑。在这上面,他始终放不开。 他正要推开黄娇,那群疯子围了上来。 他们打量了一阵吴畅,七嘴八舌扯开了。 “这小子是何许人也?我们围了一天的鸟,被他伸手抓去了,这如何得了?” “老哥,这小子一定是和那女人很熟悉,技术高超,不然凭他的这副熊样,怎能让小美人儿投怀送抱,一定是让他保护。” “这小子也许不可小瞧,这树林子他都能出入自如呢,我们千万别大意。” “无论如何小美人总不能跑掉,这一包油的肥肉我们哥几个一定要细嚼一番。” 几个疯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吴畅忽道:“黄姑娘,你想教训他们一番吗?” 黄娇身子一抖:“我怕,我还没有恢复过来呢。” 吴畅说:“有我在,别怕。打热了什么都忘了,你比他们要高明得多。” “放屁!”一个疯子叫道。 他张口还要说什么,吴畅飞起一脚,踢飞一团雪,正好堵住那小子的嘴。也许是吴畅用力过大,雪塞进了那小子的嘴里。他想马上把雪化了都不容易,唯有猛咬。 黄娇觉得有趣,笑了起来,精神松弛了。 吴畅轻蔑地说:“你小子只配吃雪。等会儿只配挨揍。滚快了,也许腿还长在你的腚上;滚慢了,你的脑袋说不定就要换个地方,挪到下边去。” 一群疯子火了,连喊带叫起来。 一个疯子不再满足于叫喊,猛地向前蹿,伸手就抓黄娇,身法丝毫不慢。吴畅双掌一旋,轻轻往上一托,黄娇霎时飞了起来,犹如一只彩蝶,两只脚同时踩到疯子的头上。她的身子陡然加重,疯子被压得前扑几尺趴下,头被踩进雪里去,疯子两脚乱蹬不住挣扎。 旁边的一个疯子见有机可乘,一掌拍向黄娇的后背。黄娇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轻盈地使出“鸳鸯脚”,扬腿向后蹬去。疯子的身法并不慢,可就是没有闪开,被一脚踢到脸上。疯子大叫一声,身子被击飞丈外。 她并没有感到用力,可疯子就飞了出去。可见疯子的轻功不弱。她想,但疯子并不轻松,这使她一怔。等她看到吴畅冲她微笑,她咯咯地笑起来,天真而纯情,这样开心的笑好久不光顾了。 一群疯子见黄娇身手不凡,叽咕了一阵,决定群殴。在他们看来,没有比一群参战更有趣了。他们呼啦围上去。 黄娇腾身飞起,身子在空中连翻几下,十分美妙地踢出十几脚,犹如旋舞一般。“啪啪”一阵清响,一群疯子全被踢飞,每个人的头上都起了一个紫包。 她飘身落到吴畅身旁,刚才的紧张全无,心中十分舒畅:“哥哥,我好开心呢。” 吴畅一乐:“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 黄娇的笑声更动人了,属于她的忧虑全跑光了。 一群疯子爬起来,看了他们一阵。 “这口肉不好吃,我们等下回吧!” 有人响应,有人反对。正争得不可开交,一个老太婆幽灵似地闪出来。疯子们见了她,连忙跪到雪地上,齐声呐喊:“小子参见大娘。” 老太婆哼了一声,疯子们站了起来。 一个疯子说:“大娘,这妞儿扎手。” 老太婆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浑蛋!扎手才值大价钱,卖给荒风屯,有你吃喝的。” 那疯子摸了一下脸,一声不吭地退到一旁:“老娼妇,大爷的脑袋是肉球吗,任你打耳光?” 老太婆盯了黄娇一会儿,笑道:“不错,脸儿嫩,身段也好,就象我当年那俏模样。” 她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前自己的花容月貌。 “不错,那也是个大雪天,我也是在这里出的毛病。”她忽儿有些叹然。 吴畅轻笑道:“你还记得以前,倒让人吃惊,你卖了多少姑娘了?” 老太婆淡然说:“我也记不清,不过倒得了十万两三钱银子。去年的八月十五我一下子就花去了四万一千七百五十二两一钱半。这女娃儿模样好,能值一千两八钱。” 吴畅冷笑一声:“看来你是老疯了。” “不,我没病。我知道她值多少钱。” “不过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被你忽视了。” “什么?” “你不知道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老太婆哈哈怪笑起来,声音象撕扯的破布声:“小子,我硬朗着呢,没灾没病。人家都说我是福星,你的眼睛若没毛病,能看出来的。” 吴畅冷哼道:“我不是买人的,用不着这么祷告。” 老太婆顿时目露凶光,双眸如两点鬼火,身子似杨柳幼枝,慢荡起来:“小子,想死不难。今年雪大,埋人容易。” 吴畅冷笑一声:“你不要看花了眼,半死不活的老骨头是你,而不是我。” 老太婆嘿嘿一阵阴笑:“小子,嫩骨头更易断。”她身形突然前欺,暴伸鸟扑,直击吴畅左肋。 吴畅静立未动,黄娇突然斜冲过去,身法如电,摇掌挥打过去。老太婆见有人偷袭,扭身反击,但她忽儿觉得自己陷入了旋涡似的,行动骤然迟缓。“啪啪”两声脆响,老太婆被打了两个漂亮的耳光,眼前金花四溅。 刚才挨了老太婆耳光的那个疯子这时乐坏了:“漂亮,与给我打的一样。” 老太婆吃了亏,怒恨交集,干了一辈子卖人的勾当,还没吃过这样的瘪呢。她老牙紧咬,拧身一甩手,两道乌光”电射而出。黄娇大吃一惊,急闪不及了。老太婆以为必中无疑,哪料吴畅一挥手,两枚暗器忽然拐了弯儿,直射旁边的疯子。霎时,两声惨叫暴起,叫骂而出。 “王八蛋,干嘛要射我们?” 老太婆恼恨之极,飞身向叫骂的疯子,扬手而掌,把两个疯了打得脑浆迸溅,死尸甩到一边去。老太婆似乎还不解恨,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八羔子,作死!” 老太婆恨声骂道:“小娼妇,老身不会便宜你的,非把你撕开不可。” 黄娇脸色一红,偎到吴畅身边去,扭头轻声骂道:“不要脸!” 老太婆嘿嘿一阵快笑:“我要脸做什么?脸是你要的,有了一张俏脸,才能卖钱。” 黄娇看了吴畅一眼,一脸优怨之色。 老太婆又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黄娇恨起心头,转身向她冲了过去:“我杀了你这个坏东西!”举掌猛劈老太婆的头颅。 老太婆阴阴一笑,乌爪挥然上翻,迎了上去。“啪”地一声大响,两人打在一起。 老太婆以为非把黄娇击烂不可,不料她自己却如挨了重锤一般,身子飞了起来,一口污血夸口而出,三魂七魄跑了一多半,摔到地上已气如游丝。 黄娇安然无恙,不由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掌。一看之下,骇然失色,掌心两片黑印十分清晰,显然是中了毒。她打了个冷战,身子霎时冰凉。 雪地上的老太婆恶毒地说:“我活不成了,你中了我的‘乌血掌’,也好不了,贱货!” 黄娇周身发紧,连忙向吴畅飘过去,同时伸出了手:“哥哥,我真的会不行了吗?” 吴畅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印记,沉声道:“是的,你犯了一大错误,不该同她动手。” 黄娇心头一沉,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吴畅看看她流泪,一言不发。 黄娇的心儿进入了严冬,四周是雷明的冰,她连求助的地方也没有。终于,她哭出声来:“哥哥,你杀了我吧,把我埋得深一点。” 吴畅忽儿笑了:“你再看手掌。” 她连忙举掌,手上的印记没有了,又恢复了娇柔细嫩小模样。她吃惊地说:“印子没有了。” 吴畅笑道:“那一定是被你哭跑了。” 黄娇破涕为笑:“哥哥,这就好了吗?” “比我还好。可见你的泪十分宝贵,感天动地。” 黄娇一摇头,有些撒娇地说:“我不吗。它怎么就忽儿不见了呢?” 吴畅笑道:“乌血印最怕小美人的泪水,加上我在中间一捣鬼,它就吓跑了。不过它没跑远,已变成了你的功力,这可是大好事。” 黄娇咯咯地笑起来:“哥哥,你好赖皮吗。干嘛叫我小美人,不叫妹妹?” 吴畅摇头说:“我有许多好玩的叫法,小美人就妹妹,这是老太婆先叫的呀。” 黄娇一下子冲到他身边,摆手说:“让我猜。嘻嘻……好妹是什么?” “胡说。”吴畅一把拉住了她,伸手欲揪他的耳朵。 地上的老太婆这时已进人弥留状态,伸腿等死了。纵能想些什么勾当,忆起大半生罪恶,也不能开口了,她恨,恨得寂寞而轻,仿佛她是一条母狗,没有人去理。 黄娇见疯子们又靠向了她,心中陡然生出新的仇恨来,这些恶贼本性难改,留着他们说不定还会有人受害,不如打发他们远远的。 她身形骤然斜飘,仿佛雪花在阳光下闪着蓝晶晶的光彩,左脚前跨,掌外划而出,一溜掌影宛若成排的落叶向两个疯子击去。 吴畅说得不错,她的功力果然深厚了不少,连她也感到了这一点,两个疯子大惊,合力欲加贩击,拳头刚伸到半路,“砰砰”两声闷响,他们的身子已飞出去。俩人的花梦没有做成,死梦先击中了他们。俩人只哼哼了几声,一溜烟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另几个疯子红了眼,同时飞扑过去。 黄娇此时已没有了畏惧,玉掌展开,如穿针走线一般灵巧飞洒。“啪啪啪”一连几声响起,想找便宜的疯子都把便宜输净。有几个还能残喘的,这时也顾不上吃“肉”了,连滚带爬夹着尾巴逃走了。 黄娇泄了心头恨,乐得直笑。早知这么容易,也不会被吓得差点儿连魂儿都丢了。 她冲吴畅一笑:“好哥哥,我还可以吧?” “是的,假如一开始就这么神气的话。” 黄娇飞跃齿一撅嘴,呼了一声:“哥哥呀,我是女孩儿,能这么厉害就不错了。” “很对。”吴畅笑着说,“坏蛋的要求比这更低。” 黄娇乐得蹦起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樱红湿润的唇儿猛地在吴畅的嘴上印了一下,羞兮兮地笑道:“哥哥,这是我奖给你的。” 吴畅心中一荡,笑了起来。黄娇的纯净娇态让他走了神儿,有这么一个知己真也不错。 但他马上赶走了这个念头,黄娇再美,也不是属于自己的。他别有爱在,雪花不懂情啊!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笑道:“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们快点离开。” 黄娇十分温顺地“嗯”了一声,拉着吴畅的手就跑,似乎一下子离开树林子十万八千里才好呢。 吴畅只好跟着她跑。 俩人疯跑,洁雪后飞,老年山与白头峰闪动不已。吴畅感到黄娇的身上有种流水般静怕的温馨,这是种纯洁明快的感情,让他觉得她的生命里有种深长奇丽、令人难舍的东西。它让你爱怜,让你激动,让你感叹生命的真诚。 俩人一口气跑出有十几里,出了雪白绵绵的群山。吴畅这时放慢脚步,轻声说:“黄姑娘,我们该分手了。” 黄娇霎时停住了,吃惊地说:“哥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雪天夜深,你让我哪里去?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却又不想开口,才这么说的。妹妹总让着哥哥的,我求你了,我们不要分开吗。” 吴畅笑道:“黄姑娘,我有急事要远走他乡。你和我在一起会都不方便的。” 黄娇忙道:“是小妹,这你改了,不象。我是女孩儿,想法自然会与你相反的,我们在一起才有趣呢。” “那会很危险的,你也吃不消。” “那是很安全的,我一定很快乐,现在我已经有些高兴了。” 吴畅仍然摇头:“不行,你不宜去那里。” “就去!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是不怕麻烦的,女孩子最有耐心。” 吴畅笑了:“你这么任性,会把我吓跑的。要知道,我跑起来是没几个人能追上的。” 黄娇眉心一蹙,幽叹了一声:“哥哥,你真的会跑吗?你知道我现在是多么难过吗?你若真跑,我就只好追了,跑断肠也不叫苦。你不在乎我苦不苦,我干嘛要叫呢。” 吴畅“咳”了一声:“和我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呢?” 黄娇笑道:“这应是我问你的。” 吴畅思忖了一下:“我把你送回家吧。” 黄娇不快地说:“我们在一起,你不快乐吗?” “可这种快乐是危险的。我们不能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也有事要做,尽管可能和你做的不一样。” 吴畅一笑:“既然你有事,那你就去做吧!” “忙什么呢,我要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吴畅注视了她一会儿,仍然摇头:“你应该是个懂事的姑娘,不该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得到什么了。” “可这样你能得到什么呢?” “试了才能知道。” 吴畅真想一走了之,可又狠不下心来。“ 他长叹了一声,举步西行。 黄娇猛然抓住他的手:“哥哥,有我陪着你,该有多开必呀!” 吴畅瞥了她一眼:“上次我让人揍了一顿,也是这么开心。” 黄娇咯咯地笑起来:“哥哥,你真怪,怪得有趣。我即使被人家拒绝,一点也不开心。” “可你现在倒是挺高兴的。” “对。所以我也有些怪了,和你一样的。两个相同的人在一起起,才会更有趣。” 吴畅没法儿了,唯有和她同行。两人一阵急行,来到一座荒村古寺。周围是树林,没有人家。寺院墙不高,几间房屋已破旧了。北面的房子里有昏暗的灯光。 黄娇说:“哥哥,我好累,咱们进去歇一会儿吧?” 吴畅见她可怜兮兮的,点头答应了。 古寺的大门破旧不堪,没关。他们推门走了进去。 寺院内雪很厚,却不见有脚印,可见没有人走动。他们靠近亮灯的屋子门口,看见一个枯瘦得仅剩下一张人皮的老憎。他的上眼皮已垂下来,若不是嘴还有些动,很难相信他还是一个活物。 吴畅在屋门口站了一会儿,笑道:“大师,我们是来投宿的,能在这住一夜吗?” 老僧没言语,似乎没有听见。 吴畅又叫了他两声,老僧才睁开眼,冷漠地说:“我这里多少年没有人来投宿了。” “为什么?你不愿别人打扰?” “那倒不是,我是很喜欢看到生人的,可这里太凄凉,没有人敢来。” 吴畅一点头:“大师,我们也是没法子,这里有空房子吗?” “有,西边那间。” 吴畅道了声“谢”,和黄娇走向西边的房子。 房门仍是半掩着的,他们推门走了进去。 “我们就在床上坐一会儿吧,慢慢会好的。” 黄娇答应一声。两人上床坐下。 吴畅笑着问道:“你知道会有人出家当和尚?”黄娇一怔,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畅说:“哥哥告诉你,那是因为山上有庙,庙里有个小尼姑,十分漂亮。” 吴畅声音刚落,一声怒骂传来:“一对混帐东西,哪里的尼姑漂亮,哪里有好色的和尚?” “啪!”西面的屋门被踢开,枯瘦老憎站在了他们面前。 吴畅仍然端坐床上,笑道:“大师息怒,我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和尚,您别多心。” “嘿嘿……”老和尚阴笑了几声,“你小子认为老衲的功夫不行?” 吴畅连忙摇手说:“大师别误会,象您这样的高手哪里寻呢,周身只剩下了筋(劲)。” 老和尚把眼一瞪:“你小子以为我太瘦没劲?” 吴畅笑道:“你听错了,我说你把肉都练成了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老和尚这才点点头说:“这句话中听,是这样。不过你小子也挺会损人的,凡是和尚都爱小美人吗?” 吴畅忙说:“当然不是,至少大师不会这样。” “为什么我是个例外?” “因为大师明白事理,很有自知之明。” 老和尚身子一动,差点儿跳起来:“什么,你说老衲长相丑陋?” 吴畅一笑:“那倒不是,正相反,你还有些英俊,特别是两眼秋波一闪,会让一群男人……” 老和尚“嗯”了一声,似乎还没明白过来。黄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大有趣了。 老和尚这才知道被耍了,怒叫起来:“你小子说我是个女人?” 吴畅笑道:“我的天,你难道没感觉出来吗?放眼世界,在哪个人比你更苗条呢?” 黄娇再次笑起,声音也更加洪亮,仿佛一条飞龙直上云霄在雪夜里回荡。 老和尚被气红了眼,但怒极反笑:“无知的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瘦?” 吴畅盯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可能爱上了月宫里的嫦娥,相思难了。” “放屁,老衲没那么傻。正相反,是爱我的女人太多,让我招架不过来,才这样的。小子,待会儿这妞儿也会爱上我的,并会求我……哈哈……”他得意之极。 吴畅怔怔地看着他没吱声,黄娇斥道:“亏你这么老了,还是出家人,这么下流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老和尚大笑道:“要难听的还有呢,你要听吗?我的肉让女人吃了,我不能便宜了她们。” “你想怎样?”黄娇怒问。 老和尚嘿嘿一笑:“让你与我拜天地,入洞房。我和美人儿拜天地至少也有一百回了,你要听一听吗?” 黄娇斥道:“你不是人,是恶魔妖怪!” 老和尚一点也不生气,恬不知耻地说:“你会改变看法的。以前那些美人儿上床前也这样……” 黄娇脸色羞红、发烫,不再理老和尚。 吴畅插言道:“原来你是个色和尚,你毁了多少姑娘?” 老和尚炫耀似地说:“死的有五十,伤的有六十多。也有不少逃跑的,不过你两个是跑不掉的,我学会了小心。你知道面对一个男人,最小心的办法是什么吗?” “杀了他。”吴畅平淡地说。 “对,你小子若做我的徒弟倒是前程不可限量,可惜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 吴畅哈哈笑起来:“老和尚,我倒担心你的前程呢。象你这么老的家伙,犹如一条丧家狗,露出了恶牙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老和尚勃然大怒:“混帐小子!你敢辱骂本佛爷,我活劈了你!” 他身高臂长,手掌如蒲扇猛地拍向吴畅的头颅。他的功夫很怪,身形一动,周身如水流动,活象一条竖起来的水蛇,掌劲似有若无,犹如儿戏,一点也不象与人拼命的样子。 吴畅一怔,这样的奇术他还是头次碰上,不过电光石火的当儿,他还是知道了老和尚的手法是“云水三空”一式。这是“藏密”黄教中的“奇印云水神功”的绝招,威力之大骇人听闻。 吴畅微微一笑,双掌合什,在胸前飘然一摇,右手迎了上去。 扑地一声,两掌相交,谁也没有颤动,四周没有任何气劲进溅,似乎他们根本没有交手。 老和尚后退一步,吃尺地望着吴畅发呆,宛若碰上了妖怪,他一时弄不清是谁出毛病。 “小子,你如何会使我的绝学?” “老和尚,我使的若是你的绝学那该打到我的身上去。你若不是瞎子,该知道事实是你后退了一步,而我安然无恙。” 老和尚哼了一声:“小子,少耍贫嘴,你的这种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 吴畅笑道:“老小子。我正要问你呢。这神功原是我的不传之秘。你又不是我的徒儿,你是怎么会的?” 老和尚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混帐小子,你敢占我的便宜,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他恼恨交加,可就是不敢贸然出手,他知道对方的份量。奇怪,普天之下有哪个小子这么厉害呢?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来,他的消息一般来说是不灵通的,可他还是听到了一些神奇的传说。 “你小子是吴畅?” 吴畅哈哈一笑:“老和尚,看来你还没傻到只会挨揍的地步。” 老和尚阴阴地说:“小子,你知道老衲是谁?” 吴畅瞅了他一会儿,笑道:“江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你这模样的,黄禅老魔是你还是你爹?” 老和尚眼冒火花:“混帐小子,老僧黄禅老仙,不是老魔,与我爹不沾边!” 吴畅正色说:“老和尚,你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物,怎么披着人皮专干狗事? “放屁!”老和尚气愤无比地骂道:“贫僧寻找快活有什么不对?这是造化的美意,怪不得我。小子,我既然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就别想逃了。” “你想拜我为师吗?”吴畅笑嘻嘻地问。 “让你下地狱!宰了你,天下人都会感谢我的。老衲瞧你小子不顺眼,早想打破你不可战胜的神话。你撞上了我,算你倒霉。”吴畅满不在乎地说:“老和尚,别吹了,什么人若信你的鬼话,那一定是死人了。把你赶到牲口市场上,人家宁可买头驴也不要你。” 似乎老和尚这下气惨了,眼珠子都鼓了起来,整个人儿顿时如吹足了气一般涨起来。转眼间,他涨成了一个圆鼓鼓的人,枯黄的皮肤都发出微妙的光亮来。这比刚才至少要大三倍。 吴畅一惊,有些发呆。老家伙果然有些门道,这发涨若不是“扩骨神功”所致,极可能是“圆髓玉通”奇术的功效。一个瘦子能涨成个奇肥的庞然大物,这不是容易办到的。 老和尚的感觉良好,笑道:“小子,老衲这回象不象金甲天神?你知道老衲所施何术?” 吴俊说:“你的这功夫老鼠也会,只要它扔进水坑里淹死的话。” 老和尚没恼,阴森地一声冷笑:“小子,耍贫嘴没有一个长命的,今夜你死定了。放眼天下,还没有一个人能与老衲的奇术抗衡。” 他一伸手,那掌大得出奇,圆鼓鼓的,似乎皮肤里全是气。 吴畅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老和尚身形向前一欺,挥掌便打,掌影仿佛一片厚云罩住了他。 吴畅并不惊慌,双掌开合一摇,划了个圆形,右掌向老和尚的大手迎去。 老和尚心中一喜:“小子你死定了!” 巨掌陡然变爪,猛地抓注了吴畅的手。急运神动,要把吴畅也吹涨起来,那样吴畅就彻底完了。 然而,吴畅并不惊惧,反倒十分平静,似乎在说,我的手不如你的大,一切随你的便吧。 奇怪的是,老和尚庞大的身躯都出汗了,他的神功也没有把吴畅吹涨。霎时,他有些怕了,这小子不是人,连我这等奇术都制不住他,那还有什么法子呢?他急忙缩手,想把吴畅甩开。 意外又出现了,两人的手“粘”在了一起,分不开了。 老和尚大骇,不好,着了小子的道儿!他急运神功劈击,身子顿如遭了电闪,酸软无力了。掌心“劳宫穴”仿佛刮起旋风,冷风吹进了他的身体。顿时,他发涨的身体开始缩小,似乎泄气了。 老和尚的脸色霎时惨变,糟了,自己的神功被这小子破了!他把仇恨的目光投到吴畅身上。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就彻底瘦下去了,比刚才还瘦,精神也几乎全没了,头都几乎不起来了,有些昏昏欲睡。 吴畅一甩手,老和尚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老和尚,教训比赞美来得容易吧?” 老和尚吃力地说:“你用什么功夫破了我的奇术?要知道我的神术有颠倒乾坤的威力呀!” 吴畅笑道:“你是不可救药了,这时候还吹呢。它颠倒的能是你,而不是乾坤。” “你别卖高,你能败我不过是侥幸。告诉我,你到底用什神功破了我的奇术,否则我死不瞑目的。你小子不会连这点施舍之心都没有吧?” 老和尚淡淡地说:“难道是佛家的‘漏尽通,施到了我身上?” 吴畅一笑:“你比刚才明白多了。” 老和尚“咳”了一声,绝望地说:“你小子果然聪明,我低估了你。可惜啊,我的第一次错误成了最后一次错误。” 吴畅说:“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可惜的东西。” 老和尚神色灰败,喜怒哀乐消失尽净。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盘腿坐好,十分平静地说:“吴畅,我因她而败,就让我为她尽一点力吧。” 吴畅看了他片刻:“你想干什么?” “老衲死之将至,就让我把毕生的功力送给她吧。这也算我对受到我伤害的女人的一点歉意。” 吴畅扫了黄娇一眼,说:“假如她不反对的话,你可以这么做。” 黄娇心中暗喜,但也有些迟疑,怕上了老和尚的当。她向吴畅投去寻问的目光。 吴畅点了点头,示意她尽可放心。 黄娇这才走到老和尚身边坐下。 老和尚闭目垂帘,收起游神野魂,把右掌按到黄娇头上,轻启立关,内力一泻千里。刹那间,他一生的修为全转到了黄娇身上。 老和尚油尽灯枯,老瘦不堪了。他费了好大劲,才用微弱的声音说:“女娃儿,我再传你神功奇学,你看好了。” 吴畅忽道:“老和尚,女人可不需要肥头大耳,你就省点心吧。上天堂要爬台阶的,没有点力气怎么行。” 老和尚寂寞地一笑,说:“多亏你提醒,我把上天堂的事给忘了。” 他微微正了一下身子,端坐在那里不动了。 黄娇周身舒畅如沐,飘然而起。 “哥哥,”她笑道:“我也许又长进了。” “不是也许,你一步进入了仙界,连我也不如你了。” 黄娇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这是真的吗?” 吴畅笑道:“这才能用上‘也许’,你的成就任何人都无法小瞧了。” 黄娇稍微有些失望,但马上又欢欣起来,这也不错了吗。她跳到吴畅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哥哥,和你在一起真不错。” 吴畅说:“短暂的相处也许是这样的。还想学剑吗?” 黄娇笑道:“有趣吗?” 吴畅点点头,把“碧月狂风剑”传给了她。几乎用不着解释,她马上就心领神会了,她的功力太深厚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吴畅说:“巧妹,我们该分手了。你也有事要做的,还有你哥哥,他也许正痛苦万状呢。” 黄娇的心一颤,霎时想起许多事。 她呆看了吴畅好一会儿,轻声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呢?你不会忘记我吧?” 吴畅握住她的小手,深情地说:“巧妹,我们很快会相见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黄娇的眼睛有些湿润,低下头道:“哥哥,我是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呀?” 吴畅抚摸了一下她的俏肩:“小妹,我也不想与你分手,可我们都有事,都不能自由昂扬意志,把我们友情深藏在心里吧! 黄娇深情地点了点头,流下了泪水。 两人深深地注视了对方好一会儿,黄娇猛地站起:“哥哥多保重,我不冷了。” 她扭头出了屋子,眨眼出了古寺,消失在茫茫雪原上。 她象一股风,走得是那样轻,那样快。 他扬脸看了一会阴沉的天,走到寺院门口。四下望了一会儿,选择了个地方,把老和尚埋了。 他在古寺旁又站了一会儿,飘扬而去。 他是一片云,又是轻捷的风,在广漠的雪原上飞奔。关山万里不倦,一片白惨;柔情丽影不散,淡淡如烟。催征人不得半闭,唯恐江山易老,广寒回还三寸哀,疯了荒原;男儿无泪三江汗,却怕那西风白头缠,苍天若不随人愿,跑断千丈肠,也只见风雨雷电。啊呀!怅千年……怨无端…… 吴畅腹中风云飞转,千思万想脱不开怅然,脚下的雪影残,他的步子乱。飘飘荡荡,上了高山。他狂奔了好多好多天,进入了喜马拉雅山山脉。好一派雪山风光进入他的眼帘。 这是一派神奇的雪的世界。雄浑昂扬的雪山连成一片,仿佛许多白色的蚊龙盘曲婉蜒。 雪光交映生辉,汇成飞动迷乱的幻景,犹似沙漠狂风卷起黄沙一片,白色的奇寒更是人骨透体,欲冻人成冰。险处的奇峰异状忽地一声崩响,仿佛大山的深处传来愤怒的吼声。也许这是山的争杀,但它对人的刺激却深长久远,需要对此反省的不仅仅是山。 雪峰凌云陡峭,宛若娇女的玉手,可怕而又温柔。深涧状似海口,底下仿佛一片云烟,抛给人无穷的眩迷感。 风在山谷中呼叫,仿佛妖精磨剑。极高处,似九层天,无边的山脉如仙女群舞,又若海浪滔天。 它让你惊叹它的美丽,又准备随时把你扔下深渊。它是白色的火焰,给你美丽的温暖,又似一把剑,戳破你流出血来看。 吴畅感受丰富。身在这多雪的世界里,既兴奋,又有许多感叹。他轻步踏上一座凌云的高峰,极冷的风扑了过来,仿佛要把人身上的表面水分结成冰。吴畅衣带飘摇,毫不理会。 他踩上一团硬雪,刚站稳,“轰”地一声响,又雪崩了。雪烟滚动,直下山涧。 吴畅飞身而起,腾空跃过了山涧。 他在雪山中穿行了半个时辰,进人了另一个境地。 片刻。他感到了异国的风光。边塞的村庄给他一种奇特的感情,他不会他国语言,不好打听道路,见了身穿皮裘的另一国人也不搭话。看见他的当地之人却十分惊异,这样的天气他穿得这么少,没被冻死倒是怪事。 穿过几座萧索冷漠的荒村,他又进入了峡谷。这里的一山一石都是那么特别,他心中又涌出一种奇异的感情,仿佛一只纤手在抚摸他的心壁。脚下热流奔腾,宛若腾云驾雾,身子越发轻飘起来,活脱脱苍空中一片白羽。 他有所感,便有所动,这里的好山好石很易造就奇大深沉的武学。 他的手在涨,在热,似乎某种冲动在手指上成长起来。 恍惚中,他感到心中的一片祥光与手指上的云气连成一片灵感霎时如冰山上的热流哗哗哗向深谷流去。那不见底处就是他的脑海。 他的身子陡然一颤。心中一片无比辉煌的美丽。一股甜流扑过来,几乎把他呛住,抑制不住内心极度狂喜。 他在荒无人烟的雪谷冰山中舞动起来,身如飞仙,点缀云泥。 摹地,他飞升而起,升到十丈高处,一个大回还,身子划了个圆圈泻向雪地。右手摇飘一摆,从食指的“商阳穴”中指的“中冲穴”射出两道刺目的光气,犹如雨夜中的闪电。 他淡然一笑,把这项奇功定名“云泥神指”,意为神指一出立判云泥。 他在碎石旁停了一下,飘身飞射。 这里真是美丽的。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灵气上扬,胸腾起,山石树木无一不是美丽的东西。他感到自己换了一个方位就会有妙思,内心的欢快无法言喻,若有好人,他打算把由感而生的神功还给他。 又一阵飞掠,穿过明丽奇冷的雪原,他进入了热带,踏上恒河流域这片神奇的土地。 那一片明水在慢慢流淌,上空的云雾盘旋飞离。他仿佛看见一片天光云影在塑造另样的土地,还有神像,那是如来佛祖。 他有些激动,顿时胸高万丈,似乎听到了遥远的灵山上传来缈缈佛音。 佛的故乡果然不同凡响。 他穿过一片树林,刚要向东面去,陡见东北方有几个小屋,他摆身飘了过去。 他在小屋外停下,叫道:“屋里有人吗?” “有人,比外边多一个。” 他见屋里的人会说中原话,心里顿喜,有种返回故乡的感觉。这太可爱了,太可亲了。 他举步欲进小屋,屋里的人忽说:“小子,我们不是朋友,你最好别进屋,否则……那可怪不得我。” 吴畅轻轻一笑:“那你就出窝。” “混帐小子,我们又不是鸡,出什么窝?” 吴畅快活地说:“我们也许会有好光景呢。” “狗屁光景,快滚!惹恼了我们,让你没鼻子。” 吴畅没有动,微微一笑,弹出一道指气,小屋的门顿时被震开了。一股风刮进屋里去。 吴畅看见了屋里人,顿时哈哈地笑起来。 恒河双佛这时也笑了,不知是否出于快乐。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吴畅说。 净云佛这时走出屋子,笑道:“小子,我们上次人中原没有把武功全带去,吃了你一顿臭揍。今天,你来到我们的家门口,我也要让你出够洋相,爬着走。” 吴畅哈哈一阵快笑:“老小子,你的记性真不错,可惜内容太陈旧了点儿。” 乐圣佛这时在屋里说:“快进来,吃饱了再打。地狱里正闹饥荒,不要饿死鬼。” 两人相对一笑,走进屋子里去。 屋子里没有什么东西,中间的一张吃饭用的桌子也格外旧了,上面有碗盆,盆里面是绯红的冒着热气的大块肉,桌边是大碗酒,桌旁有三把竹椅。吴畅也没客气,拉着把竹椅坐到桌子的西边。双佛也坐下,端碗喝酒。 吴畅说:“老朋友,没叉没筷的,肉用手捏吗?” 乐圣佛哈哈大笑:“吃饭要凭真本下,用那玩艺儿太麻烦。” 净云佛指着一块肉说,“请入内。”那块肉顿时如活鱼般飞入他口里,嚼起满嘴香。 吴畅一笑:“你们是这么玩的,这难不倒我。”他一指盆里的一块肉说:“请换个地方。”那肉不偏不倚地飞入他的口里。 乐圣佛说:“我们来喝酒,喝不死不许走。” 吴畅笑道:“好得很,死了也用不着走了。” 三人同时端起碗,满碗酒一饮而尽。 吴畅不善酒,但他不愿破坏气氛,舍命陪君子了。双佛是出了名的酒篓子,越喝越精神,那眼睛愈发明亮。 盆里的肉越见其少,转眼问风卷残云,一点汤儿也没有了。 三个人唯有干喝酒。双佛大口猛饮,水酒四溢,豪迈惊人。吴畅不甘示弱,亦如神龙吸水,清酒长驱直入。“ 三个人喝得酣畅飞扬,还不停歇。 三坛子酒喝光了,乐圣佛又从西边的屋子里托来三坛。 吴畅眼里满是酒坛,幻影飞动,仿佛他已置身在酒的海洋里,四方上下一片幽蓝。 双佛又举碗饮起,吴畅也喝兴不减。 三个人几乎把舌头都喝直了,还是不住地喝。乐圣佛的肚子大得如篓了,净云佛了也喝得粗了一圈,吴畅还是那样,脸色冰冷。 屋子里的酒气都刺人眼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双佛这时有些惊诧了,这小子原来是全才呀,喝到了这份儿上,他还没事呢!不能再喝下去了,再喝一碗,他们也要醉了。 吴畅这时半闭着眼,仿佛在酒里洗澡,不住地说:“妙,这酒妙,不是活神仙,不入其中道。妙,再喝更妙……” 双佛一点头,猛地站起,两人一左一右四掌划起满屋影子向吴畅击夹。 霎时,屋里的蚂蜂窝仿佛被戳了,满屋都是蜇人的蚂蜂,内气劲浪犹如欢乐的海洋,无边的力量向一处聚动。 吴畅身子陡然飞起,仿佛眨眼间变成了一片光,随劲旅荡,同时光明立起,宛若平静的海面陡起直上云霄的海浪。 “轰”地一声大响,三人交击在一起,屋子顿时向外飞进,他们也都飞了出去。 吴畅发了两掌,醉意顿去,双佛身子里的酒也几乎跑光。三人相对面立,三副笑模样。 乐圣佛说:“你是个大天才,我们这次服了。” 吴畅笑道:“这有什么法子呢。我不想死。” 净云佛说:“小子,你别得意,恒河流域高人成群,你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 吴畅并不在乎,嘻笑说:“你们是笨蛋吗?” 乐圣佛略微一笑:“你来到这里应该收起狂相。否则,你有跟头栽了。” “我来找人的,不是来倒霉的。” “你找什么人?”净云佛问。 “通灵大活佛钦正,你们应该知道他的。” 乐圣佛笑道:“你不会见到他的,死了这条心吧,别自找没趣。” 吴畅淡然一笑:“我在乎是找人,不在乎没趣。我远而来,他没有理由不见我。” 乐圣佛哼了一声说:“你倒挺自信的,你从幽冥界来上没有用,他不见你的理由与你想见他的理由一样多。” 吴畅平静地注视了他们一会儿,轻声道:“告诉我,他现在何处?” 净云佛说:“很容易找的。不过你不会得到什么的,他对别人是一无所有。” 乐圣佛笑道:“一直向东走,到了河边,你就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吴畅微微一笑,飘身而去。 双佛因又没取胜,呆在那里懊丧。 吴畅一路东行,走了有五十多里,忽见不少印度男女结伴东行。他们的神情庄严,似乎去做什么大事。 吴畅心中一动,会不会是去朝圣去的呢?他不便急行,于是就混在他们中间。 成群结队的印度男女很快发现他们的队伍中有个外国人,不同的目光立刻投向了他。 吴畅不想知道他们用目光表达怎样的感情,便扬起头颅不与任何人的目光相撞。应付这样的区区阵仗,他还是能游刃有余的。 慢慢地,有了愤怒的吼声。 他知道不妙了,这群莫名其妙的男女也许要去干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要排斥异已,我得快走。” 他脚下加劲,在人群中穿行起来。在他的感觉里,他似乎又回到了不久前穿越树林的情景中去了。 有些勇武的男人想抓他,怎么也碰不上。 转眼间,他看见从高处向下飞泻的水流,宛若瀑布,心神为之一爽。 等他靠了过去,才发现在飞流直下的左边,有一片倍大的庄园,竹墙有丈高,隐在树林里显得很神秘。 他在庄园外徘徊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院内十分萧杀,枯黄的落叶几乎有半尺厚。里面的房屋多是木制的,颜色星灰黑色,笼罩着庄园的是一片死气。庄园里有许多幽道,小竹墙把大院又分成许多小的天地。 院内无人,连声音也找不到。吴畅感到纳闷,一直向北走下去。 弯弯曲曲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片低矮的圆形树林旁边,矮树有一人高,十分茁壮。他细观了一会儿,见许多矮树奇形异状,不知何故。 穿过一道竹墙,他陡然看见另一个世界,这里全是长发黑衣女人,她们面向北跪着,头深深低下,好象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连忙躲到一棵树后,继续窥视。 过了好一会儿,他都等得不耐烦了,忽听清音鸣响,那声音犹似潺潺流水动人而闲怡,又如空中来风凉爽而透入。 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他从没听过这么别致的乐声。 蓦地,“呜哇”之声而起,从圆形的房屋里走出一个黄衣少女,她身后跟着五位黑衣女人。 黄衣少女走到台阶旁向东一转身,吴畅猛然看见了她的面容。刹那问,他只觉光华一闪,有些呆了。他想不到人世间会有这么美丽的少女,有中国人的奇丽,有印度人的温柔,皮肤与眼睛、秀唇与乌发、体态与走形无不是深刻的“陷井”。 她迎着远天的云彩一笑,吴畅顿时难以移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那笑仿佛传到了他的脸上,不错,他果然笑了。他觉得自己正随着飓风向不可知处飞行,那里有无上的境界。这太不可思议了。 黄衣少女秀眸扫了一眼跪着的人众,轻轻一挥手,跪着的女人们顿时站了起来。这里真象一个女儿国。 黄衣少女如羽飘向台阶,左手端起放在桌上的玉净碗,右手伸进碗里,随之一甩手,向跪拜的女人们抛洒灵水。黑衣女人们连忙低头暗念咒语。 少顷,震天动地的叫声从黑衣女人们的口里发出,似乎在庆贺她门得了神的佑助。 吴畅这才回过神来,如坠梦中。 黄衣少女在人群中飞身穿行。吴畅又盯住了她的身影,太美妙了,真是上苍完美无缺的创造。美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吴畅又有些迷。 那灿烂的面孔向他移来,他感到呼吸急促起来,前胸的上半部发热又空虚。他感到一切那么迷幻而缥缈。 黄衣少女在离他一丈远处停下,转身向南。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从危险的墙头上跳了下来。 黄衣少女的身姿越发轻飘了,就象一束黄色彩带在空中飘动,周身那摇人心魂的韵律感又让人想人非非激动不已。这种近乎不洁的感情在吴畅的身上同样茁壮成长起来。 黄衣少女突地飘升而起,犹似嫦娥奔月飞到台阶上去。 吴畅有些呆然,少女的轻功大异中士奇术,亦高明之极。上苍把这么多烈美集于一身,看来是故意要撩起人们的嫉妒,真没法子。 吴畅正要向前探身,忽地被击了一下。对方似乎并没用多少力气,吴畅却感到周身进洒了似的。好厉害!这种“见微知著”的功夫在世间是很难见到的,对方的手法也似乎炉火纯青。这种功夫在中土也是极品。 吴畅欲动,一把怪刀闪着血红的光架到他的脖子上。他轻叹了一声,没有动。 是两个人制往了他,全是女人。 吴畅笑道:“天上开了一个口子,从上面掉下来一个神女,那美丽是说不清的。” “你这个恶棍!”握刀的女人恶狠狠地说:“你看到那个神女的脸了?” 吴畅淡淡地说:“我只发现了她眼睛,我觉得那眼睛与你的肯定是不同的。” “你这恶棍,坏了我们的规矩,我饶不了你的。”握刀的女人推了一下吴畅,恨道: “走,让‘圣女’去发落你!” 吴畅皱了一下眉头,走了出来。他奇怪凶霸的女人竟会说中国话,她是中原人还是中国通呢?他身不由己地被推到黄衣少女的面前,所有的女人都露出惊异愤怒的目光来。 在一群女人中间有一个男人,绝对没有“万绿丛中一点红”般的诗意,正相反,它给人的感觉是种轻飘的惋惜和不协调。 吴畅在一群女人中间,也感到了这一点。他觉得周围的女人成了光团,分外刺眼,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圣女,”握刀的女人说:“这个下流胚子窥视你的仙容,被我逮住了,请你发落。” 黄衣少女看了吴畅一眼,毫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她说的也是中国话。 吴畅惊诧了,难道她看出我是中国人才说中国话的吗?他来不及细想,连忙说:“圣女,我并不是故意看你的。这实在有点儿怪,我路过这里,不明不白地就被一种神奇的力吸引来了。我想闭上眼睛,可不知怎么才能闭上,一切习惯全忘了,只好任其自然。圣女,你天生卓异,丽姿惊天,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困境的。” 黄衣少女的脸上有了暖色,旁边的女人却已恨极,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实在可恶,该下地狱! 少女动人的目光如春风在他脸上旋了一下,轻声道:“你困惑,这实在可惜,你想解脱吗?” 吴畅笑道:“那当然,只要是我喜欢的那种解脱。” 黄衣少女一挥手,握刀的女人一刀向吴畅的后脑劈去。看似无声息,一切静悄悄,实则毒而诡异,凶狠无匹。 吴畅仿佛摇脖擦痒,轻轻一摇头,血刀划起的弧形飘向一旁。 握刀的女人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一生杀人没失过手呀? 黄衣少女也是一怔,仿佛看见了灾祸一般,冷声问:“师祖,这是怎么了?” 瑜咖师祖瑜清说:“这小子身上有鬼,我轻看了他。不过你放心,他绝对不会活着离去。” 黄衣少女不快地说:“我不喜欢空头许诺。” 瑜清道:“圣女放心,我这就让他躺下。” 她正欲动手,忽有人说:“慢点,要问一下他干什么来的,有何企图。”一个中年白衣妇人飘然而至。她垂容华贵,双目厉光闪烁,很美。 瑜清向她一低头:“教主,这小子偷窥圣女,绝不是什么好来路,我先让他躺下再说吧。” 吴畅这时扫了瑜清一眼,见她双眸清澈,皮肉细匀,体态轻盈,娇面如画,一脸祥和,不见凶狠之气,不由暗笑。女人心这么狠,真是糟踏了一身俏美。 宝丰圣驾大教主艾米尔说:“刚才你并没有让他躺下,再来一次就办得到吗?我们弥罗教开派已有百载,还从没法丢过这么大的人呢。” 瑜清脸色一红:“教主,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放心吧。” 艾米尔没有吱声,转身走向吴畅,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笑了,那笑十分古怪。 冰清圣女犹如一团黄云飘到艾米尔身边,轻声说:“让我来吧。” 艾米尔摇头说:“你是圣女,我们弥罗教的教神。不到万不得已时,用不着你动手的。” 冰清圣女说:“他很不凡呢,我看得出。” 她又一动,吴畅闻到一种让人心摇魂荡的异香,味儿实在太美,几乎让人飘飘欲仙,百闻不厌,说不定让人闻味上瘾。 艾米尔盯了吴畅一会儿,冲瑜清点了点头。 瑜清会意,飘然飞起,怪刀划起一片血光向吴畅再次砍去。这一次刀影甚慢,似乎没动一般。吴畅却看到了另一只手向他的头颅拍下,他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印藏武学的混合体“贝丹双影”神功。 这种奇术一虚一实,不是绝顶高明的人看不出它的虚在哪里,幽暗的爪影犹似无边的水漫过来,暗劲摧出。他拧身跨步,飘摇斜射,陡地冲出瑜清的包围。 吴畅又一次摆脱杀机。 冰清圣女的眸子里闪出奇丽的光彩,那美丽仿佛一只箭霎时射穿万水千山。她确是名副其实的“女神”。 吴畅一呆,冰清圣女顿时飞升而起,玉臂在空中一摇,使出“异物奇影”神术,冲向吴畅。 霎时,明光晃晃,金凤无数,飞向吴畅头颅。千万条异彩奇光,仿佛织成一个巨大的牢笼,罩向吴畅的身子,暗劲似潮风雷动,滚滚风尘不绝情。 在杀机的海洋里,冰清圣女的仙姿更加美丽。吴畅只觉眼前一花,光明澄莹的玉掌从四面八方袭来。 他还没来及产生逃的念头,“啪啪啪……”一阵清响,他已挨上了至少有五六掌。他的身子顿时被击飞,眼前金花四迸。 他感到一片茫然,对方的身手之高超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却不悲伤,被美人打几掌也是造化。 他飘落到数丈外,不住地摇头叹息。 冰清圣女见他毫发无伤,不由大惊:“你一点儿也没受到伤害?” 吴畅笑道:“圣女乃人间仙女,打人用的是香掌,那味儿好闻极了,我说不出,怎么会受伤呢?我倒担心打疼了你的手。” 冰清圣女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无策。她觉得自己遇上了妇怪,这是个难以说清的问题。 艾米尔更是惊骇,这小子其貌不扬,看不出有什么高深道行,怎么会挨上圣女的夺魂掌而安然无恙呢?弥罗教圣女是不许外人窥视的,哪怕她是女人。这小子属于必杀之人,这该如何杀之呢?他若逃了,那可是弥罗教的大灾星,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他的,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她的眼里顿时杀机无限。 吴畅见她向自己走来,忙说:“你别过来,我快要疯了,一个疯子是不在乎杀死什么人的。” 艾米尔满面春风,笑道:“我不怕你杀,也不怕被你吃掉我喜欢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吴畅叹了一声:“这一点我们倒是相同的。不过我不吃女人更不吃女人的那一套。” 艾米尔笑了起来:“我会别致些的,你不要怕。” 在她靠到吴畅身边时,突地胸衣闪开,身形顿时而起,双臂外划一摇,使出“莲波裸偶”奇术,袭过去。 吴畅顿时看到无数风流的人影扑向他,眩迷奇丽的幻象重夏叠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无边的掌影更似莲花玉叶向他头顶合围,似乎非要在他的头上盛开一朵莲花不可。他深知不妙,待移身时犹如踏到了水面上似的,一下子陷了下去。等他从水面飞出,正好迎上艾米尔漂亮的玉掌。 “僻僻啪啪”几声快响,他的头成了艾米尔玩弄的皮球。他闷哼一声,他又被击飞。这下挨得好重,几乎让他无法以脚落地,树摇天晃,晕得不亦乐乎。 艾米尔这手得意绝学不知毁过多少高手。吴畅的头至少挨了好几掌,竟然还能站着,这惊诧使她才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这小子自己对付不了? 瑜清也有些疑惑,她觉得吴畅这么怪的人是世间稀有的,她的瑜咖功虽不敢说举世无匹,但绝非等闲。按说应该制得了这小子,何以不行呢? 她横下一条心,决定使出自己的绝顶奇学瑜咖九部中的“印河分形神功”。她相信只要使出这种奇学,一定可以置吴畅于死地。 吴畅连续被击,弄得晕头转向。这时又见瑜清欺了过来,不由好气。我已挨了两次了,你们还不甘心,难道还要我再捧你们两回吗? 他放声长笑,收回自己被震散的心神。 “喂,你们不要太凶了。这里不是什么乐士,我不想死在这里。” 瑜清冷道:“这由不得你。” 吴畅嘿嘿一笑:“难道这要由你?我又不求你,何必这么发难,还是离远点好。” 这下触犯了弥罗教的大忌,若有男人对她们哪个人说些什么,那可是她的奇耻大辱,宁可死也不能背上这等耻辱的。 瑜清是受人尊敬的人物,更受不了这等戏弄,满腔怒火如毒焰一样喷出,人也如电冲向吴畅,“印河分形神功”随之使出。 霎时,一明一暗的两道无边的劲气射向吴畅,仿佛飞向他的是一道峡谷,山风怒吼,风雷滚滚,瑜清倒不知哪里去了。 吴畅识得此术的厉害,顿时缩形移影,轻巧地拍出两掌,借着对方的劲力电射而去。瑜清的神功对他毫无作用。 瑜清见奇功无效,脑袋嗡地一声,额头上出了汗珠。自己是受人敬仰的人物,若连个无知小子都拿不住,以后还怎么教导别人?她心里一急,眼前金花乱飞,难受万分。 吴畅却十分高兴,笑嘻嘻地说:“我本自由人,来去由自己,你想锁住我,那只有被气死。” 瑜清果然被气得发疯,暴叫一声,犹似一条旋动的飞龙扑了过去,光影层层,幽气森森,玉掌宛若明丽的龙鳞向一处聚射,大有不把吴畅击穿绝不罢休的气势。 吴畅冷然一笑,双掌斜抖向外一招,身形顿时仿佛高出许多,周身的毛孔发出无数毫光,状若金甲天神,两掌一立,悠然自如地向前推去。 “膨”地一声,两人交在一起,瑜清的身子顿时倒飞过去,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黄水。这可吓得她不轻,以为是血呢。 吴畅沉静未动。与刚才的狼狈完全不同。 瑜清气疯了,人疯丧智,不再讲究法度,手中刀一摆,划起一片血气砍向吴畅的脖子。 吴畅拧身飞起,使出“旋风双脚”,踏向瑜清的头颅。 瑜清临危不乱。手中刀向上一挑,使出“分江划海”一式,削向吴畅的肚子,打算把他的肠子肚子都勾出来。 吴畅一声长笑,腾身翻飞,双脚又踏向瑜清的头颅。瑜清恨极,手中刀陡然脱手而出,一片刀影直奔吴畅面门。吴畅轻轻一笑,食指一弹,“云泥神指”应急而出。“铛”地一声,刀被指劲击断,不知飞向哪里去了。 瑜清这下呆在了那里、羞恨交集。对方一指能击断宝刀,自然也能指劲杀人,可他没这样做,足见他已手下留情。那就这样了吗?自然不成,不杀此人,实难安心。 她盯了吴畅两眼、恨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学会了妖术,那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哈哈大笑:“我虽比你年轻,可也早到了成年人的年龄,至今我仍然独身。你知道为什么吗?” 瑜清冷冷地说:“你也许是个太监,又何必为了一个女人万里奔行呢?” 瑜清说:“太监都是些畜生。是不可以常理推测的。他们做什么事,都与别人不一样。” 吴畅淡然笑道:“还好,我不是太监,难道你是宫女。” 吴畅忙说:“大师,请你别恼,开个玩笑吗。你知道太监这号人物,看来你对中国并不陌生。” 瑜清哼了一声:“我们这里的人没到中国的少之又少呢,你别想瞒我什么。” 吴畅总发奇想:“你既然知道中国的许多事情,一定也听到过中国高人的名字吧?” “中国有高人吗?”瑜清冷笑着问。 “有,大有了!”吴畅笑道:“我在中国就是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不少人想做我的徒弟,包括老头子老女人在内。” 瑜清哈哈地笑起来,十分开心,似乎她一辈子也没碰到过这么有趣的事:“好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吹到外国来了,小心你的舌头。” 吴畅说:“这不是吹‘牛’的。我到了你们这里,低头问一棵小草,你听说过中国的大高手吴物吗?小草柳腰一弯,点了点头。你看,我的名字连你们这里的草木都知道了,可见我是多么不凡。你想杀死我,办得到吗?” 瑜清气笑了,与这么个似乎是个无赖的角色斗委实生不得气,否则你气死了他还一点事儿没有呢。这小子实在能吹,不过也得承认的他的厉害。吴畅在中国是个不可战胜的人物,看来这不是虚构的。她思付了好一阵。觉得欲胜此人唯有群战,否则很难除掉他。她叹了一声,把目光投向艾米尔。 这是。一个少女跑了过来,叫道:“教主,朝圣的人已在门外连成一片,要见您哪!” 艾米尔一摆手,不耐烦地说:“告诉他们,今天不必朝圣了。下次再来吧!” 少女没吱一声,转身就走。 艾米尔这时走到瑜清身边,低声问:“这小子不好对付,合战之法为上?” 瑜清说:“只要合力取他,无论何法都行。” 吴畅这时大笑起来:“别耍诡计了。大爷告辞了。”身形一动,犹如一朵祥云飘然而去。追他是不容易的。 瑜清见他远去了,恨道:“这个恶棍,我不会放过他的!” 艾米尔说:“他坏了我们的规矩,是弥罗教的死敌,不把他除去是不行的。可我们也不能蛮干,要有万全之策才行。” 瑜清哼道:“我有办法让他在印度寸步难行。” 艾米尔有些不信地问:“你有何法?” 瑜清自信地说:“我可以让印度所有的高手起来对付他,不弄死他,绝不罢休!” 艾米尔没有吱声。这固然是一法,但不是最妙的。对付一个人要联合所有的力量,那也显得我们大无用了,一个教的力量足够了。 冰清圣女轻吟道:“他在中国也是十分高傲的人物,到这里来必有所图。我们若斗他。 不可不弄清他的来意。” 艾米尔点头道:“这是比较可行的。唯有知敌,才可胜敌,这也是中国的法则。” 瑜清有些不快,但她也觉得有必要弄清吴畅的来意,这样也好对症下药。 她扫了一下众人,沉声说:“教主,让我尾随那恶棍去吧,总会有法子收拾他的。” 艾米尔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瑜清飘然而去。 冰清圣女欲说什么,终没开口。 四周一片寂静,雷雨来临之前总是这样。 吴畅离开弥罗教,直往东行,刚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了。印度是个好地方,他已感到了这一点。 奔行了有十几里路,一座气派不凡的寺院进入他的眼帘,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到了寺院门口,见两个半赤裸的苦行僧盘坐在大门两旁。他们一脸沉醉之色,对一切似乎都充耳不闻。 吴畅冲西边的苦行僧笑道:“大师,这是紫觉宝象寺吗?” 苦行僧仍然专心致志,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吴畅淡然一笑,瞥见地上有只红蚂蚁,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蚂蚁飘到苦行僧的耳朵上。 小东西似乎三月不知肉味,一落到苦行憎的耳朵上就大嚼猛咬。苦行憎受不了了,一巴掌打了过去。小东西甚精,陡地跳进他的耳朵里。这么顽皮的蚂蚁,吴畅还是头次见到。 可能是耳朵里更暖和,小东西直往里钻。 苦行憎连忙用手去抠,张口不住地叫骂:“这个王八蛋,也来欺负我,难道我连你也斗不过吗?” 吴畅在一旁笑道:“大师,有个好办法,你也可以钻进它的耳朵里去。” “放屁!我能那么方便吗!” 吴畅没听懂,微微一笑。他说的是印度语。但吴畅认为苦行僧是会中国语的,他的表情能说明这个问题。 停了会儿,苦行僧安分了。 吴畅又问:“大师,这里是通灵大活佛钦正大师修行的地方吗?” 苦行僧怪眼一翻,点头道:“跟我来。”站起就走。 吴畅随后跟上。 寺院里的排房与中土的不一样,房屋大小参差,什么形状的都有,每座房子的门儿都不是一个,不过仍是用石头做根基,看来印度人也知道石头是硬的,人的聪明大同小异。 吴畅跟着苦行僧来到一座禅房前,苦行僧用手一指说:“就在里面,进去吧。” 吴畅做了一个致谢的动作说:“大师,谢了。” 苦行僧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吴畅伸手去推房门。门儿刚开一道缝,一道乌光直射他的面门。多亏他手急眼快,顺手一带门,急身后退,但那蛇儿还是冲了出来。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望着爬向他的蛇儿。 苦行僧这时走了回来,指着地上的蛇说:“你找的就是它。” 吴畅笑道:“若是这样,你也可以做活佛了。” 苦行僧嘿嘿一笑,伸手抓向吴畅。他的手法怪异,手臂如半僵死的蛇儿,但却狠毒,那爪若抓中人,你一辈子也洗不净污秽。 吴畅轻轻一吹,苦行僧的手儿就呆僵不灵了。他想灵巧地抠出吴畅的眼睛的努力失败了。 苦行僧吃了一惊,叫道:“你会‘仙人吹’?”这次说的是中国话。 吴畅也一惊:“你倒识货呢,到中土当过奸细吧?” 苦行僧冷笑道:“干奸细那是体面人的事,和尚只知修行。三十年前我去过嵩山少林寺,那是达摩修行的地方,我想弄回他写的经卷。” “你认得达摩大师的字体吗?”吴畅嘲讽地问。 苦行僧说:“我要这么笨也不必去少林寺了。达摩手笔乃世间奇珍,哪能轻易得到,能捞回抄本就不错了。我的运气还不坏,多少弄回来一些,可我并不全懂上面的经文。” 吴畅笑道:“你可以给钦正大师看吗?” “那当然。可他看了许久,也不知上面说的是什么,太玄了。” 也许你们该用脚去思考,那脑袋别要了。” “不,我们是聪明的,经卷上根本没有字。” 吴畅笑了起来:“你真会挑选,那时你不是个瞎子吧?” “我现在还是个瞎子呢。” 吴畅一惊,不由细看了他一会儿,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个瞎子。他不想与苦行僧周旋下去,把话岔开:“钦正活佛到底在何处修行?” “这只有一个人知道。” “是谁?” “他自己。有时你碰上他,也不会知道他在哪里的。” 吴畅说:“只要我施展一下手法,我想你一定也会知道他在哪里。” 苦行僧嘿嘿一笑:“你太看得起自已了,我是软硬不吃的,这就是我的名字。” “世上能有人让你开口吗?” “有,就是我自己。别人想强迫我就范,他只会白费劲的。” 吴畅伸手欲让他知道厉害,又改变了主意,他不想为难一个陌生的无仇人。他两眼四下观看,欲找点线索。 苦行僧转身而去,与敌人在一起是危险的。 忽然,一个宏大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在诵经文,声音绕着禅房飞流,久久不散。 吴畅侧耳谛听,是咒语,有些他是能听懂的:阿汉,阿汉,别怨,千重山烂,五洋也干,念罢十万八千遍,功力自现,阿汉,阿汉…… 吴畅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阿汉”指的是什么。 他寻声而去,走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念咒人。这可怪了,难道对方是在作弄自己吗? 他正在迟疑,一群和尚涌了过来,呼啦围上了他。一个老僧指着他的脑袋问:“这是可以随便游玩的地方吗?” 吴畅笑道:“到这里来往可以吗?” “更不行!”老僧怒道:“我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滚!” 吴畅一拍老僧的光头说:“别火,那样这玩艺儿就更不长毛了。” 僧大怒:“狂徒,拍我光头,让你活不成!”他侧身飞掌冲吴畅的头打过去。 吴畅微步轻移,灵巧地问到一边去。老僧的飞掌走空,一拐弯,打到另一个老僧脸上。 吴畅哈哈大笑。被打的老僧古怪地翻了吴畅一眼,陡地以双倍的速度去向吴畅,掌出无声息。 吴畅不料对方会向自己寻晦气,一怔之下,连陀急闪。 老僧没打着吴畅,深吃一惊,同时亦暗骂白挨了一下。两个老和尚本想用苦肉计分散吴畅的注意力,以达到击碎吴畅的目的。怎奈吴畅的身手太高,他们的计划唯有落空。挨了打的老和尚这时责骂起打他的老僧。 吴畅在一旁笑道:“你也不用恼,再打他一下不就扯平了吗?” 老僧说:“是这样。问题是你没有挨打,这才是我最关心的呢。” 吴畅说:“你既然没安好心,看来挨打不多。” 老和尚脸色怒红,双目射出惊电一样的光芒,眼角旁跳动着杀人的恶意。受了不明不白的戏弄,他很透了吴畅。 吴畅觉得这样下去于已不利,轻笑道:“两位大师,我们都是朋友,这样僵持下去会伤了和气的。我们换种方式相处如何?” “呸!”挨打的老僧说,“我们与你根本没什么和气好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吴畅叹道:“几百年一过,料不到这里全变了模样。想当年达摩东去,受的是何等的招待。我吴畅西来你们怎么这副样子对我,两下差别也太大了吧?” “达摩是得道高僧,你是什么东西?与他相比,你不是有点儿太矮了吗?” 吴畅笑道:“达摩无拳无勇,只会念些破经文,而我神功位鬼惊神,岂会比他矮呢?” 这下激怒了众僧,他们叫喊着要群殴。 忽然,一个身材高大,但十分枯瘦的黑面老僧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声音宏亮地说:“你们退到一边去,我要见识一下这位当代高人的手段。敢胡吹海谤,想必有两下子。” 众憎顿时鸦雀无声,乖乖地退到一边去。黑面老僧莲花活佛拉辛,在恒河流域享有极高的圣誉。关于他的许多神奇的传说,人们津津乐道。他的突然出现,仿佛耀眼的光环罩到众僧的头上,他们安心地等待着扬眉吐气了。 拉辛轻轻走到离吴畅约有两丈远处,慢声细语地问:“你来印度就是为了显示身手的?” 吴畅笑道:“不是,我来找一个朋友。” 拉辛说:“你的口气很大,大有天下万般都不入流似的。我想领教你的高明,请出手吧!” 吴畅说:“大师,请别误会,我确是来找人的,也许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还知道你什么也不会得到。”拉辛冷笑道。 吴畅吟笑说:“大师,凡事做了以后才会知道,你的预测未必是天才的,据我所知,高明的人是从来不妄言未来的。” 拉辛的脸色一暗,十分难看,黑色的面孔上透出阴重的死气,仿佛万里秋霜杀惨的草原,眼光明暗不定,酝酿着冷酷的阴谋。 “小子,你以为我不高明?” 吴畅笑道:“你以为自己十分厉害,是吗?” 拉辛哼了一声:“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另一种声音也许更可贵。” 吴畅说:“浑是金刚精刀阵,天罗地网,我也不怕。少拿大话吓唬人。” 拉辛不言语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片刻,他动了起来,双臂外划一摆,两手如掬水向胸前捧起,随之双臂陡然上伸,在头顶处交叉一抖,身形飘然而起。 电火石光之间,他的头部仿佛生出于条手臂,阴影重重,明光一闪,一朵莲花在他手上升起,瞬间由小变大,水灵剔透,光气荡漾千百丈,内劲如潮吞九洲,无边的杀机一下子罩向了吴畅知道莲花神功的厉害,抖手一震,霎时云波诡异,劲气万重,双掌闪电般并排一处,一式“云海透虹”推了过去。 “轰”地一声大响,莲花气影乍然而灭,内气残劲四下飞荡,周围的众僧被压迫得连退丈远。 莲花活佛拉辛使出亘古一击,原以为会击烂吴畅。不料对方不但没死,反而笑吟吟的,一步也没后退,倒是他被震得摇摇晃晃后退了几步。这使他觉得脸面丢光,眼里的精微之气暗淡下去,怒恨皆难提得起来。 众僧见拉辛也胜不了吴畅,不由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拉辛有些耳不忍闻。 “这小子好厉害,也许唯有甘地可以胜的。” “可是甘地背叛了活佛,与我们已不是一道,他岂会来帮忙呢。” “甘地一拳就能把这小子揍扁,等着瞧吧!” 吴畅不理会这些胡扯,笑道:“大师,你的神动果然厉害,我差一点接不下来。你能告诉我钦正大活佛在什么地方吗?” 拉辛两眼一眨不眨地盯了吴畅好一会儿,忽道:“你找他做什么”? 吴畅说:“我有事相求,很急的事。” 拉辛冷道:“是求取还原之法吧?” 吴畅说:“大师真乃神人,在下正是为此而来,还望大师助在下一臂之力。” 拉辛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若是抱这种幻想而来,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普天下谁也求不到还原之法,佛国之地,万法也空。” 吴畅淡笑道:“大师,佛也讲普度众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拉辛说:“钦正活佛纵然有法也不会外传的,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修行的。” 吴畅忙施一礼:“多谢大师。” 拉辛说:“你继续东行,遇林就入,钦正活佛就在紫林中修行,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吴畅又向拉辛施了一礼,飘然离去。 出了宝象寺,他加快了步伐。走了没有多远,他进入了一座村镇。一群印度小姑娘正在宽敞的场地上跳舞,她们的舞姿不错,脚戴铜玲,叮挡有声。也许是出于好奇吧,他停在了一旁。 这时,一个小姑娘泪眼汪汪地看他。吴畅知道那是求人的目光。小姑娘由于分散了精力,舞步有些乱了。 吴畅走过去,笑问:“你有事要我帮忙吗?” 小姑娘听不懂他的话,直摇头。 吴畅凝视了她片刻,“印堂穴”发出一束幽丸,深入小姑娘的眉心,这下俩人可以直接用思想交谈了。他一般情况下是不施展“识神同应”神通的。小姑娘向他借钱,说要赎回她的姐姐。 吴畅有些为难了,他分文皆无。但他又不想让小姑娘失望,于是想找个生财之道。可在异国他乡,弄钱谈何容易,除非去偷,这样会容易些。 他四下扫视了一阵,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走过来,他有了主意。他正欲动点手脚,一个威猛的大汉走过来,冲着小姑娘们叫道:“快跳,懒鬼!不把舞练好,你们只有被饿死!” 小姑娘们吓坏了,急忙加劲地跳,再累也不敢停下。吴畅怀疑此人是个人贩子,便靠了过去。 那人挥手欲斥责吴畅,眼前一花,吴畅挥手点中了他的笑麻穴。那人顿时手舞足蹈,又笑又跳起来。 他一跳,小姑娘们反而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小姑娘的身边出现六七个黑衣女人,是弥罗教的,她们挟起小姑娘们就走。 吴畅不知她们要干什么,便没有阻拦。他以为她们落入女人的手里总比跟着个男人要强。 吴畅弹指解了那男人的穴道,那人飞身就追。他不能让几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吴畅叹了一声,扭身东去。他过了一条小河,刚爬上高坡,陡见一群人把一个少女推进一间破屋子里,外面的人连忙用柴草围上屋子。 吴畅一惊,这是干什么,要烧死那女人吗? 他冲上前去,抓注了头陀问:“你们要烧死人吗?” 那头陀一甩手,不耐烦地说:“是的,陪葬的人当然要烧死!” 吴畅一愣:“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美丽的生命呢?” 那头陀嘿嘿一笑:“我们干的就是这个营生,向死人讨生活,再有趣不过了。告诉你小子,这小妞不但美丽,还是个处女呢。今天早上,她嫁给了一个将死的老翁,老家伙还没办好事就一命呜呼了。她自然也要随他而去,这是规矩。” 吴畅的心往下一沉,叹道:“她何以要嫁给一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呢?” 头陀白了他一眼:“老家伙有钱,这还不够吗?在这里,有钱可买到一切。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值不了几个钱的。” 吴畅冷笑道:“你们是专门烧人的?” “不错,只要有人肯出好价钱。” “你们的规矩就不能改一下吗?” “不能,没有人敢改。谁有这样的念头都是不可饶恕的,天下人会群起而攻之。你是个外国小子,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可以放过你这次。我是去过中国的,那里有我的朋友。” 吴畅微笑道:“你的眼光不错,还知道什么?” “中国人有独特的地方,不难辨认的。根据我的经验,你可能是个武学高手。但自然不会高过我去,我走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多。” 吴畅乐哈哈地笑起来:“那当然,你是个修桥的,成年累月在桥上不下来,谁比得了你呢。” 头陀也乐了:“小子,你小看我那可是个大错误,凡是知道我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吴畅淡淡一笑:“老朋友,我想坏一次你们的规矩如何?” 头陀阴笑道:“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怪念头的,可是,坏我们的规矩的人都是活不长的。你若看了上那个小妞,一同去陪葬算了。” 吴畅摇头说:“老朋友,我对活着是很感兴趣的。一天不厌生,就一天不想死,我没办法满足你的要求。” 头陀有些火了:“你既然不想陪葬,就走远点,别在这里找不痛快!点火!” 有人举着火把向围严了草的破屋子走去。 吴畅轻轻一弹,一道指气射中举火人的膝后“委中穴”,那人立刻扑倒在地。 头陀知是吴畅捣的鬼,冷着面孔走向他,凶厉地说:“小子,你若想在印度显奇逞圣,那只有自取其辱,死后连块薄地也占不上。” 这时,不知是谁一把火抛出,围着屋子的干草立刻烧了起来,大火熊熊。 吴畅顾不上与头陀搭话,“云泥神指”甩手使出,一道气劲射过去,犹如怒涛狂风,把火全部击散了,烟灭灰飞。 头陀这时急红了眼,多少年来也没人敢坏这样的规矩呀!他眼里的凶光浓烈起来,仿佛一把血刀扬起,随时都有劈出去的可能。 吴畅毫不在乎,眼睛是不能吃人的,要动手你沾不了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头陀终于气疯了,双掌一并,弹身扑过去,两掌在空中划出两道极强的劲气,形若蛙泳,大有一下子把吴畅扑扁之气概。 吴畅身形不动,右手飘摇上迎,一式“盘古开大”,击了出去。 “啪”地一声脆响,两人交击一处。头陀的身子顿时翻飞而出,摔到地上;吴畅闲治无比,犹如无事一般。 头陀这么个吃亏法平生还是第一次,不由恨羞交集。放眼天下,何人能让自己这么难看呢?甘地也许可以办到。可这小子万万不能,一定是他暗中捣鬼了!他就不想一下暗中捣鬼是什么,难道可以排除在角斗之外吗? 他从地上爬起,除了恨,就是想杀人了。他的目光开始变黑,仿佛一只死亡之手伸向了吴畅。他的眉毛有些轻颤,心灵的挛痛在侵蚀他铁一般的心肠。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脆弱,斗志昂扬时是个英雄;一旦处于被鱼肉的地位,他也一样软得如稀泥,提不起来。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他应该忽然良心发现;然而,他没有,恨涨得他周身发木,一切属于生命的良智都离他更加遥远了。 他冲旁边的众人一挥手,各自抽出古怪的砍尸刀,围了上去。 吴畅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安静地站在那里。 头陀大叫一声,众人怪刀同举,一齐砍向吴畅。他们的动作亦不慢。吴畅双臂一伸,左右翻动一摆,两股旋动的内劲宛若两条神龙拼斗起来。 他的周围顿时形成几个内劲旋涡,围上去的人分别陷进不同的旋涡里互相砍杀起来,他砍了对方的头,又被对方戳瞎一只眼。原是众人一心,此时打得不可开交。 眨眼间,他们全都成了破瓜烂枣,缺胳膊少腿,破皮烂蛋。 吴畅在一旁静观。 等他们清醒过来,吴畅已到了破屋边。 他推开破门,向被吓傻了的少女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少女却不动,迷乱的眸子里闪着过街鼠一样惊惧的目光。但在她降子的深处还有一点灵火,那点滴里有她对生命的渴望。 她如此年轻,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成了人们毁灭的对象。她怕极了,以为世界到了未日,所有的人都疯了。她的心灵似乎在叫喊着什么,可没有丝毫回应,她有些绝望了…… 吴畅被她那破碎的眼神刺了一下,心中顿时有些发酸,不由想到爱侣慕容素身上。咳! 天下是一般模样,哪里都是弱肉强食,恶欺善良,你没有坚硬的盔甲,不易生长。世界如此多娇,又何必到处都是这样?难解难想。 他要伸手去拉少女,她吓得连连后退。 吴畅无法,只好走到一边去。 头陀等人这时狞厉地叫喊着,似乎要吃掉他。一阵风吹过,瑜清飘然而至。她扫了头陀们一眼,笑道:“你又在多事。” 吴畅说:“这绝不是最后一次。大师,你找我做什么?” 瑜清自信地说:“让你在这片土地上一事无成,枉费心机。有你哭的时候。” 吴畅叹道:“看到屋内的姑娘,我就有些想哭。大师,我们做次交易如何?” 瑜清看了他一会儿,怀疑地问:“什么交易?” 吴畅说:“破屋内有个少女,我看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把她收留身边,也许会给恒河武学大放异彩。你若答应下来,我愿挨你三掌,打死不要赔的。” 瑜清笑道:“她可是给人陪葬的,我怎么能收留她呢?” 吴畅说:“她是美丽的,让她陪葬太不公平。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这是最丑恶的。” 瑜清说:“那样我会得罪许多人。” 吴畅道:“你全部推到我身上好了,什么也不要承认,有人想找麻烦,让他去找我。” 瑜清笑了:“世人并不都是傻子,何况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呢?” 吴畅看了头陀们一眼,叹道:“你不愿意,那我带她走算了。” 瑜清说:“凡事都可商量么,你绝不还手吗?” “当然。”吴畅笑道:“大丈夫出言如山,绝不在你们身上讨生活。” 瑜清稍忖一下,飞身而起,双掌幻起许多掌影,闪电般向头陀们劈去,“僻僻啪啪”连声响,他们全了帐了。 吴畅心一沉,感到她的心好辣。杀人灭口他是懂得的,但他不屑为,他始终认为罪不该死的人还是不杀为好。 瑜清麻利地料理了他们,笑道:“我愿与你做这次交易,你准备好吧。” 吴畅说:“大师,你尽可施为吧。我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心是浮云,我身如流水,全然都是一个样的。” 瑜清低哼了一声,心中暗乐,小子,你自求死道那可别怪人,纵是你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我一样震散你的护身之气,小看天下武学这是你的致命弱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不惜以身涉险,看来你小子的脑袋有了毛病。有了毛病的人是不配活得太久的,你死之后我也许会给你挖个坑。 她得意极了,似乎一个强大的敌人已被她撂下,她对自己的神功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的。 吴畅的心里倒役什么,仅有淡淡的悲凉。 瑜清舒展了一下身子,长吸了两口气,运起玄功,双臂交叉向下一按,顿时摆起,身如疾风而动,光气一闪,一式“天雷击顶”劈向吴畅的头颅。 “啪”地一声清响,吴畅弹了起来,落地时几乎不稳,摇摇欲坠,似乎十分痛苦。 瑜清心中暗乐,小子,知道厉害了吧!我这才用了八成劲呢,待会儿我全力一击,非把你粉碎了不可。 她盯了吴畅一眼,斜身一飘,闪到他的身后,双掌合什。一招“气冲云海”,身掌一体射向吴畅的“命门穴”,青自光气陡然大盛。 “膨”地一声,吴畅被击飞有五丈开外,差一点扑倒地上,狼狈之极。 瑜清乐坏了,这样看来最后一招毁去他不成问题。她暴叫一声,身形顿起,双臂如托红日,周身放射出灿烂的光芒,双手握掌成拳,极力向外抖振,霎时幻化出无数红色的粉拳,万千拳影飞流合于一体,仿佛成了个如锅般大的拳影射向吴畅的太阳穴。 这虽是幻影,也确够骇人的,正是瑜清的“万发归宗”神功。 一切来得太快,“噗”地一声,巨影击在吴畅的太阳穴上,他哼了一声,身子如弹丸似地飞了出去,足足射出去有十丈远。 然而,吴畅却没有瑜清希望的那样倒地不起,他是轻轻落下,安然站定的。他面带微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刚才那一拳没有打在他身上,而是打了另一个自己。 瑜清惊呆了,心也凉透,不知怎会出现这样的怪事,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可又无法否定吴畅的存在。她破天荒地有些迷惑了,她认为一定有什么人给她捣蛋了,否则绝对是另外的样子。她两眼有些发空,一片茫然。 吴畅似笑非笑地说:“大师,你的神掌实在厉害,差点儿把我打散。若不是暗中可能有人捣鬼,恐怕我再也看不到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瑜清的心一动,不是滋味,捣鬼的那人为什么向着他呢?但她心里多少也得了些安慰,并非自己不行,而是有人帮了他,自己怎么可能同时战胜两个人呢? 她静静地看了吴畅片刻,无可奈何地说:“虽然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但你毕竟挨了我三掌。她我带走,这次交易就算完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笑道:“大师放心,若有交易,我再找你,陌生人毕竟比不上老主顾。” 瑜清哼了一声,进屋拉出那个少女,向西而去。 吴畅望着她们的背影,感慨万千,人的命运难测啊!生命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他向东又走了一段,果见一片大树林子,里面传来“嗵嗵”的伐木声。树下落叶很厚,甚是荒凉。他在要树林边停了一会儿,顺着一条小道向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好一阵子,才在低洼处看见几间草房,十分简陋。 他走到草房这,看见草房里坐着一个疯子模样的老人。老头子两眼浑浊无神,不象一个道行高深之士。 吴畅轻轻敲了下破门,笑着问:“大师,您就是钦正活佛吗?” 那人滞呆地看了吴畅一眼,点了点头,随之又连连摇头。吴畅再问,他什么表示也没有了。 吴畅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忽听树林外有叱咤之声,他连忙出了树林。跟一个疯子有什么可讲的呢。他跃上一个土台向西北方一看,陡见三个少女和一个特别高大强悍的男人对峙着。 那男人象个凶神,气势不凡,一身古怪的皮衣透散着阴森诡橘之气,令人头皮发麻。 三个少女胆量不小,并不惧怕高大的男人。 站在最前面的黄衣少女黑纱蒙面,但吴畅还是能认出,她就是弥罗教的冰清圣女,后面的两个黑衣少女无疑的是她的随从。 与她们对峙的男人这时嘿嘿地笑起来:“圣女,你别恼,我对你倾慕已久,我们做夫妻一定会美满幸福的。试问天下人哪个比我甘地更强呢?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冰清圣女冷道:“甘地,你别在这里恶心人,我不会嫁给你的,也不想嫁给别人。” 甘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嫁人?别做梦了,你非嫁我不可!” 冰清圣女顿时羞怒难抑,这么下流刺耳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无疑伤害了她的洁心。 她粉拳紧握,欲做扑去扶。 甘地哈哈笑起来:“小美人,过来吧,我正需要你擦痒呢,不打不舒服。” 冰清圣女轻哼一声,放弃了攻击的打算。这种人无耻之极,犯不着与他拼斗,让他碰上自己的洁躯都是耻辱。她飘身一摆,抽身而去。 甘地摇身一晃,堵住了她的去路:“圣女,既然来了,又何必匆忙离去呢,还是让我们亲热一番吧,我实忍不往了。”他的动作着实灵巧,个子大并不误事。 冰清圣女见不能脱身,深遂的眸子里射出奇丽的光彩。这是她与人拼斗的前兆,她的玄功正在慢慢聚集。 甘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小美人只会炫美,还明白杀人是怎么回事?他冷笑着,懒得摆身动腿。 冰清圣女恨透了甘地的藐视,打定主意要放一下光彩。她向前一倾娇躯,身形陡动,仿佛彩凤翔天,幻起一片光影,玉臂扬起外抖,使出“弥罗归神功”。 霎时间,劲气飞流,掌影成片,无数的玉掌印合而为一,变成一只明丽的玉掌,光华劲气陡放,厚而眩目的印掌挟起雷霆之力击向甘地的头部。 这一切实在太快,任何人在这样的阵势面前都无法细想。甘地料不到圣女如此了得,轻视之心顿去,身形斜扑上进,双掌并举,使出“排山掌”与之抗衡。两排重叠的掌飘摇一闪,双方战在一起。 “噗”地一声轻响,劲力四迸,甘地踉踉跄跄退出四五步,冰清圣女倒飞而出,被震退有三丈开外。 两人站稳后,各自骇然。甘地惊诧一个美人有如此神通不可思议;圣女痛心自己不如对方,那神功被自己糟踏了,这太可怕了。 甘地有了一教训,心中有了数,笑道:“圣女,你有这么好的身手,我们若合成一体绝对可以横行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冰清圣女心中怒潮激荡,两眼无限愤恨,却毫无办法。再战下去又能如何呢?她有了退意,身形后移。 甘地看出了她的企图,嘿嘿笑道:“美人儿,你走不了的,碰上我甘地,连仙女也逃不掉的。唯有与我成亲,别无它法。” 冰清圣女自然不想与他成婚,飘身就走,她不相信甘地能胜上她逃走。 甘地阴笑两声。伸手就抓。他不去追冰清圣女,而是直扑两个黑衣少女。 他的动作迅疾异常,俩少女立时被他制住。 冰清圣女说:“甘地,你也是个人物,拿人质要挟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无味吗?”甘地道:“我与别人不同,奇人做奇事,要挟小美人有趣之极呢。” 冰清圣女无话可说了,心里乱成一团糟。妥协与屈服对自己来说是万不可取的,但白白地丧失两个人的生命后果也是严重的。作为圣女不能给教徒头上抹一束光环,那是不称职的,虽然自己并不想做这个圣女。 她的心仿佛被钉上了一颗钉子,阵阵的痛楚几乎使她睁不开眼。这个圣女做得也太不顺溜了,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女孩子挑起这样的重负呢?这是不公平的。她第一次对“圣女”这个神圣的职位产生了怀疑。 甘地见她愣住了,催道:“你还是快答应吧,若再过片刻还没有想好,我就要她们的命。” 她一用力,两个少女叫唤起来。 冰清圣女不由急躁起来,光洁无比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煞白。 甘地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看来有希望。 美是人类最高的财富。为着人生一分美,他觉得可以不顾一切,生命若不能以至美的形式完结。活得长久便是罪过。 吴畅轻盈地走到冰清圣女身边,笑道:“圣女,在下可以帮你一下吗?” 冰清圣女一惊,冷道:“我不需要敌人的帮助。”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敌人也要一个个消灭,不能撤下天罗网,面对一大片。用敌人消灭敌人,这是最高明的法子呢。” 冰清圣女冷然一笑:“想让我欠你的情吗?” 吴畅说:“在下与甘地都以为你美,这一点是相同的。不同的是,我对美只有深沉的爱慕,而不会去掠夺。” 冰清圣女哼了一声:“你还可以再说得更动听一些,但我不会求助你的。” 吴畅正欲解释,甘地怒目而视了:“你小子与我争夺美人,我看你是疯了。” 吴畅说:“我并没有乞求,更没有一厢情愿,胡言乱语。这你要弄清楚。” 甘地阴冷地一笑:“在印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事还轮不到你插嘴。你若想活得久些,趁早快滚,管闲事会短命的。” 吴畅笑了:“这不全面,岂不闻惩治恶人也积阴德吗?你不是阎王,手还伸不到幽冥界去。” 甘地被激起了真火,骂道:“你小子看来只认拳头,那我就让你知道圆的绝才不扁!” 他跨步飞拳,一式猛虎登山欺到吴畅的左旁,右拳翻起一拧,幻起一道拳影击了过去,犹似流星急电,声势骇人。 这样的怪异打法吴畅也是仅见。他陡然移形挪影,使出道佛合壁造化而出的“金印星雨一气神功”挥拳而出,一个金色硕大的拳影犹如无本之花,霎时在空中开放,并飞流而上,奇绝险峻的气氛夺人心魂,这是标准的针锋相对的打法。 “咚”地一声,两拳击在一起,气烟霎时生出飞腾。甘地哼了一声退出一丈开外。吴畅安然未动,满面春风。 甘地惊呆了,以为是梦。冰清圣女也觉意外,这自然是她近来欣喜的事儿之一,但怎么可能呢?甘地在印度有无敌之誉,怎么会败得这样利索? 她当然还不知吴畅已手下留情,否则,一招之下,甘地已成云烟。 人的生命有时极端顽强,即使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长。有时也分外脆弱,一股风就能把它吹灭。这是勉强不来的。 甘地愣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并没有陷进魔境之中,深层的悲愤才如水泡儿泛扬开来。自己在印度何其威风,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耻辱呢?这小子无异处,自己的失败毫无道理。 他两眼怒光炽烈,仿佛欲烧坏周围的一切,美若不能占为己有,就毁灭它。 他想和吴畅拼命,拳头再次握紧。他周身的气劲在血液中飞流、汇聚,骨肌肉大畅其道,似乎把他凝成一个劲团。他身上出了汗,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恶毒里,心灵才能得片刻安慰。 吴畅冷漠如风,笑道:“甘地,你不要枉费心机了。这是佛的故乡,岂不闻‘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执着于相,便是空场,下乘门径,其志难张,恨也没有。你若懂得爱,报仇倒还有一丝希望。” 甘地怒道:“这些我懂,用不着你来摇唇鼓舌。在印度,谈佛还轮不到你。” 吴畅说:“我在谈你,佛离你太远了。” 甘地恨道:“你别得意,胜得了一时,未必能胜得一世。你会知道什么是失败的。” “那当然,我看得很清楚。” 甘地恨得牙疼,真想猛冲过去与吴畅厮拼,但他一点儿把楼也没有,刚才那一拳把他的信心打光了。对方是一座山,沉实冷硬的冰山,推不可移,砸不可碎,几乎想不出能用什么力量摧毁它。雷电吗,也许可以,但自己没有。他的眼一酸,汗进了眼睛,这太不走运了。 冰清圣女这时忽道:“吴畅,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说:“那是你们的事,我只对自己的事感兴趣。你们若想抓我,尽管去做。” 冰清圣女说:“现在我们还不想为难你,不过你也别太大意,稍一疏忽都是不可挽回的。” “多谢圣女关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冰清圣女脸一沉:“我不是在关心你,是警告!你不要自作多情。” 吴畅微微一笑,没有吱声,与一个美人儿斗嘴有什么趣呢。他并不想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也无所谓。 甘地两眼盯着他,不想离去,耻辱象一根带刺的荆棘在锯着他的心,痛苦顺着血液传遍他的毛孔。忽儿,他似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小丑,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啊! 吴畅转身欲去,甘地终于找到了机会,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他身如怪龙翻动,双掌并立一搅,一式“佛光普照”,幻出无数层光气射向吴畅。 乍然间,风雷大动,一狂劲惊天,似乎把周围的东西洗劫一空才甘心。 吴畅感应到了,并不回头,亦没反击,而是腾身幻化,周身笼着明丽的光气借劲飞射。 甘地投伤着他、反而的把他送了一程。 吴畅再次入林,那个怪老头子已倒在血泊之中。 片刻,甘地追了过来,见老头子惨死,他暴叫起来:“你杀了他!?” 吴畅说:“有用的人我都没杀,何必要杀一个老头子呢?” 甘地怒道:“你杀了我爹,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哼了一声:“你的脑袋看来与你的武功一样糟。奇怪的是,你的感觉竟然一直良好。” 甘地说:“你少傲慢,印度的江水足够淹死你的,等着瞧吧。”他飞身而去。 吴畅知道这是有人嫁祸于他,神情凝重起来。这次千里求法,恐怕很难得到什么了。 他在一旁细察一阵,也没发现什么。 一阵风儿吹来,他急身而走,欲寻冰清圣女,可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呢。他长叹了一声,呆在那里。 西边起风了,滚滚黄尘扑面而来,他只好去寻找个躲避的地方。 风头一过,落下雨来。雨不紧,却绵绵细密,宛若少女的呼吸。他东跑西颠无处可去,躲进了一家庄园。 这是个十分气派宽敞的地方,阁楼殿台笼罩在一片深红色里,显得神秘而又庄严。他怕再次遇上麻烦,被人赶出来,这次干脆来个暗的,不打招呼先方便。 他翻进一同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见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他坐下就吃。霎时间风卷残云,给人家吃了个精光。 抹了下嘴,他走上楼去,先找个睡觉的地再说。 见一间房子的门开着,他探头探脑地走了进去。房子里有床,很干净,他关上门就躺了上去。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 天快黑的时候,有人走上楼来。是两个人。 “小姐,我们今晚就住在家里吗?” “对,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阴森死气的地方。” 两人开了门,走到房里去。黑衣少女刚要叫唤,冰清圣女猛地扯住了她。吴畅睡在那里还什么不知道呢。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机缘。 “小姐,他竟然睡到了你的床上,实在可恨。这不是有污圣灵吗?” 冰清圣女轻声说:“你能把他制住吗?” “杀了他行吗?那会更省事的。” 冰清圣女摇头道:“那会把这间房子全砧污的,我不要让他的血流到我的床上。” 黑衣少女点点头,蹑手蹑脚走到吴畅身边,细看一下,出手如风,猛地向他的丹田、膻中、印堂三穴点去。 吴畅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是冰清圣女,想道:“你们怎么阴魂不散呢,干什么老跟着我?” 冰清圣女说:“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家呀,不然我干嘛在这里睡觉。” “胡说!”黑衣少女斥道,“你也配有这样的家!” “那要不就是客栈,反正我不是故进来的。” 冰清圣女一笑:“想不到你也会耍赖呢?” 吴畅说:“我终日紧张,这只是个例外。圣女姑娘,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从来不回答死人的提问的。” 吴畅笑道:“那还是等会儿的事呢,现在我还喘着气哩。圣女,钦正大活佛到底在何处修行?” 冰清圣女淡淡地说:“没有人知道,有时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个问题。” 吴畅摇了摇头:“圣女姑娘,你知道得就不少吗,深谈一下又何妨?” 冰清圣女脸色一冷:“你不要想在我这里套去什么,那只会使你更加失望的。” 吴畅叹道:“圣女,我想你的心肠一定与你的美丽一样无人可比,你何必掩饰这一点呢?看得出,你是讨厌些的,你有些累了。” 冰清圣女冷冰冰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等待着你的不是什么活佛,而是地狱。” 她素手一挥,黑衣少女立即扑向了他,她们的耐心全部用完了。少女淡如青烟,身手不弱,使的是西藏红教的“青陀手神功”抓向吴畅。 乌光一闪,她就到了吴畅身边,猛抓下去。怪事出现了,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沾不到吴畅身上。他滑得不叫招,你根本无处着力,身体似有若无。 冰清圣女有些纳闷,让黑衣少女靠到一边去。她莲步轻移,走到吴畅身旁,右手一抖,幻化出十几只玉手点向他的眉心,劲力似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吴畅笑眯眯地未躲,但觉光华一聚,冰清圣女的玉指就点中了他的“印堂穴”。怪事又出现了,一股柔和之力突然吸住了她的手指,弄得她懒洋洋的周身无力,玉手离不开他的脸了。 吴畅叫道:“圣女,你这是干什么,点中了还不快把手拿开?” 冰清圣女实在无力移开玉手,脸上顿现窘急之色,却又无话可说,这真是弄巧成拙。她心中一冷,顿时静了下来,冷冷地说:“吴畅,你这么做太过分了,我不愿多看你一眼,更不想和你连在一起。 你若再这么无赖,我宁可断去我的一只手臂。” 吴畅哈哈一笑,力量又回到她身上去,她连忙闪开。 吴畅说:“圣女姑娘,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你是我们的敌人,弥罗教上下时刻都不会忘记你的存在,我岂能与你交朋友?” 吴畅笑道:“我们交朋友并不是要你放弃对我的敌意,你仍可一如继往地对付我。只希望你把我当成一个故人,见面笑一笑。” 冰清圣女没有吱声,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除了接受对方的条件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何法。 沉默也许就是暗许吧,吴畅乐了起来。 他猛地坐起,笑道:“圣女姑娘,多谢。” 女惊问:“刚才她没有点中称的穴道?” 吴畅笑了起来:“我的穴道非常美丽,也许她点中了又放弃了,谁愿意伤害美的东西呢。” 冰清圣女对他无奈,只好赶他走。 吴畅说:“外面黑了,明天再走吧。” “不行,我们岂能与你同居一室?” 吴畅叹了一声,灰溜溜走了。 出了庄园,踏着泥泞之路西去。天黑得厉害,冷风吹起,他不知该去何方。 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给夜空横添了几分鬼气。吴畅寻声追去。 几乎故意引诱他,叫叫停停,吴畅只好紧迫不放。转眼间,进入了乱丛林。 林中怪树横盘,葛藤乱绕,杂草丛生,怪鸣不息。一会儿,几只怪影飞向高天;一会儿,几只野兽向他扑来,十分恐怖。他并不怕这些,细细搜寻。 在林中穿行了好大了阵子,来到一片空地上,陡见几具僧人的尸体尸体黄七竖八地躺在革地上。他大吃了一惊,这实在有些不妙。 他明锐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只好离去。看来这又是一个陷饼。 他离开空地没有多远,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狂徒,杀了人就想走吗?没那么便宜。” “嘿嘿……”一阵快笑传来,“钦正大师,你误会了,我千里迢迢而来,见了你又怎么逃走呢?” “那你何以杀人?” “他们不让我见你,这怎么成,只好请他们一边闲着去了”。 老人哼了一声:“狂徒,你找我何事?” “嘿嘿……”又是一阵快笑,别无异响。 吴畅听到对方称老人是钦正活佛,顿时大喜,弹身向发声的地方冲去。他的身法犹如灵巧的鬼火,眨眼间就到了一个老僧面前。 老僧见有人欺进,挥掌劈出,一股内劲狂飓顿时而起,千孔万穴如针刺出,旁边的两棵树都被击断。 吴畅挥掌迎上,“砰”地一声清响,两人都是一颤。吴畅笑道:“大师可是钦正活佛?” “狂徒!你又回来故什么?” 吴畅说:“我不是刚才那个杀人者,大师别误会。” “你不是杀人凶手,何知有人被杀?” 吴畅辩道:“我碰巧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就是这样。” “嘿嘿……”老僧一阵冷笑,“狂徒,任你巧言如花,我也不会上你的恶当。” 吴畅冷笑道:“你是不是钦正活佛?我觉得你越发象个冒牌货呢,你的眼睛若不瞎的话,应该看个明白的。” 老僧怒道:“我自然是钦正活佛。那些人若不是你杀,你怎么会这时出现在这里?” 吴畅苦笑道:“大师,你是个明白人,出现在这里的人并非我一个,这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我不远万里来求教大师,怎会滥杀无辜呢?” 钦正活佛嘿嘿地笑了起来:“真巧,那人也是来求教我的呢。即使不是你干的,杀人者是你的同党必定无疑了。” 吴畅“咳”了一声:“大师,在中国,我是孤家寡人;在印度,我也是只身一个,哪里有什么同党呢?大师,佛眼雪亮,我希望这不仅是传说。” 钦正活佛好恼,斥道:“狂徒!你以为我老眼昏花吗?那个凶手和你一模一样,武功相若,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吴畅的心一沉,感到大事不妙,但他却不能不反驳:“大师,天下精通易容之术的不可胜数,有人要嫁祸于我,也未可知呢。” 钦正注视了他一阵,冷道:“那人干吗要嫁祸于你?” 吴畅说:“我得罪过一些人,他们怀恨在心,自然不会放过陷我于不义的机会。” 钦正哼了一声:“你找我又为了何事?” 吴畅施了一礼说:“我的爱侣被人毁了面容,我想求大师告诉我赎魂术,让她恢复昔日的秀丽。” 钦正哈哈大笑:“痴儿!可笑啊可笑,世人只知有佛,不知佛为何物,可悲。佛慧广大,教人悟空,诸般法缘,有亦是空,色相无常,谁是空蒙。两人心中项有至性,又何须言玉颜娇容。妄说不了情,情亦是空。” 吴畅叹道:“大师既然悟空,更该知常人不空。万般娇秀那是命,碧水不断瀑潺纯情。 世人色身深重,亦应是空。美丽的生命中渗透佛性,佛性至大,美丽至深,两者应当相同。 女人追求美丽就是追求佛性,爱人之心人皆有之,大师应该知道的。” “你要向我说法吗?”钦正冷然问。 “不敢。”吴畅说,“大师乃佛国高士,佛法精湛,深知体物察情之理,在下岂敢班门弄斧。” 钦正冷冷地说:“你既然不悟,那也由你,不过想求大法那是办不到的。” 吴畅有些急了:“大师,您是得道高僧,早已看破红尘,又何必吝惜一法呢?” 钦正道:“法度有缘人。你不是我们中人,我又何必滥施法呢?” 吴畅心不甘,淡淡地说:“大师,法缘是常,你又何必拘于一端呢?你传我一法,我不会忘记你的。” 钦正哈哈地又笑起来:“可惜我不是施恩图报之人,看来唯有让你失望了。” 吴畅心中一动,说:“你传我一法,我教你一功如何?这样我们谁也不吃亏。” 钦正冷冷一笑:“可惜得很,我并不贪心呢。” 吴畅说:“赎魂术固然是稀世奇法,可我传给你的神功也绝对是举世无双的。我不骗你,怎么样?” 他随手一弹,“云泥神指”应击而出,一股幽蓝之劲射出,前面的几棵大树顿时被击飞,威力不同凡响。 钦正老脸一寒,沉默无语。这么厉害的神功他还没见过,确是足够交换的。可他不能,这样做有损他的身份、自尊。 吴畅不信:“万法起于因缘,没有因缘即没有佛法。现已有果,何以不能觅因?” 钦正说:“头为六阳之首,法生于阳,不能滋阳,人不得佛性,不能还原。” “这么说,我白来一趟?” “不错,没有人能帮你的。” 吴畅摇头道:“我仍然不信,佛讲轮回循环,法亦应循环,不会有来无回。” “没有人要你相信,也没有人会传你大法。这一点你最好现在就信,否则也许来不及了。” 吴畅欲言,老和尚转身走了,留下一片黑暗让吴畅咀嚼,那滋味很不好受。 吴畅在黑暗中呆立了片刻,尾随钦正活佛而去。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唯一的机会,在遥远的故土还有几颗焦急的心呢。想到慕容素与胡仙,他的心就急跳不止。一片云水遮住他的眼睛,让他闲闷难安,仿佛一只恶劣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也许是一根别致的刺扎在了他的心上。他想跳起来在空中飞扬,想在碧波万顷的海上游戏鱼群,总是办不到。他的前后一片明光,唯他站的地方阴影浓重,这是怎样的人生呢? 一阵沙沙响,风云动,他轻荡荡出了树林。 钦正的身影晃晃动动,向一座小山飘去。 他一阵急行追到小山边,钦正已不知去向。这是座光秃秃的上山,远看不过一个大土堆,藏人是不易的,那人哪里去了呢? 他登上土山顶,向东一看,忽见一座小破庙,他纵身飞奔过去,这是唯一可藏人的地方了。 小庙几近倒塌状态,里面空荡荡的,靠后墙的供台上有座半丈高的如来佛像泥的,佛像的脸已经裂开,嘴唇破了一块。 面对如此冷清的小庙,他感到寂寞孤单,体验了一种浮云的痛苦,它高洁,但高洁得难。 他走到佛像前站住,用手一推佛像的肚子,哗啦一声,整个小庙刹那间陷了下去,似乎托着小庙的木板突地被抽掉了。 吴畅没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展身急冲有些迟了,只好听天由命随着土石一同下坠。 在瞬间里,他又感到生命被剥削的痛苦历程,仿佛狂风沙卷进洁净的心田。那无奈与怅恨难以言传,生命随着风沙走…… ※※※ 雪还在飘,寒冷不减。野龙山在雪夜里安静而眠。 风又吹进洞里,慕容素轻轻走到洞边,望着雪花。她陷入了遐想之中。那一年,黄花幼蕊,百般花艳,无情素心舞翩翩,奈何少年,霜打春日秀,雪下忆往事,唯有泪水斑斑,多少恨,红颜叹,滚滚浪花休言昔日欢…… 自从吴畅离去,没有了劝慰深情,她又郁郁寡欢。千思万虑秀眉不展,感到女儿身,不中留。外面的雪一望不尽,她又感到深重的压迫,自己的绝世之美为何那么易失呢?这实在不公平,她似乎都能听到厚雪的叹息。 胡仙的心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文明虽然在她身边,她仍然感到双重的吞噬。那到底是什么,她又弄不清楚。雪花飘落,犹如她的忧想。 甘雨蝉的心情更不好,失去了父亲,要得到的也没有得到,生活对她来说也太有点儿严峻了。神色阴沉,一句话也不想说。 归飞霞的兴致也低得很,四姐妹去其三,有她回味的痛苦,兰芳欢笑再相聚,那是万万难了。 这雪不停地下,无止无休,它要告诉人们什么呢? 文明在这样阴郁的气氛中自然也高兴不起来。他怕胡仙心情陡变,换成另一个人,六亲不认了;又怕吴畅一去不返,留给他们无究的怅恨。人在这样的心境中度日月,那是越嚼嘴越苦的。 胡仙轻轻走到慕容素身边,叹道:“他去了多少天了?也该到了。不知会怎样。” 慕容素苦笑道:“你真的相信世上有赎魂术,我们还能恢复昔日的容颜?” 胡仙小声道:“我希望能回到过去那样子,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素叹道:“那也只能是种希望。许久以前我听人说过,钦正大活佛的还原神通对人面无效,他不可能得回什么的。” 胡仙心一沉:“你不相信他吗?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慕容素久久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世上也许有更高的伟人,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人影一闪,左云闯进洞来,“那个更高的人物就是我。” 慕容素吃了一惊,不由地向后退。 左云笑道:“你不用怕,我对你是不感兴趣的。” 慕容素顿时流下了眼泪,心仿佛被剜下来一块肉。这对她来说是有些残酷的。 文明等人闻声赶过来,几个人与左云形成对峙之势。 左云轻蔑地笑道:“凭你们几个也想与我斗吗?” 文明冷道:“你想怎么样?” 左云扬头笑道:“把我喜欢的人带走。” 文明扬头笑道:“那要她答应才行。” 左云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的东西就是我的,这不干别人什么事。” 文明讽刺说:“这就是你的大侠风范吗?” 左云反问:“谁是侠?我说过吗?” “铁剑客左云不是扬名江湖的大快吗?” “也许他是的,可我不是,我不是左云。” “那你是什么人,敢讲出来吗?” “这个我不知道。当然,我也不许你比我知道得更多。” 文明嘿嘿冷笑几声,这小子不是无赖吗,大江湖怎么热衷造就怪胎呢?他不愿再与左云费口舌,轻蔑地冷视着他。 左云以为自己的武功已达无人之境,没把他们几个人放在眼里,收拾几小辈还不容易吗?他摇头晃脑地走到归飞霞身边,伸手就抓。 文明等人知他不凡,早有准备,几个人同时出手,齐击左云,但见虚影一晃,一股幽冥之助水花一样泛起,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他又回到原地去了。 几个人扑去落空,心头大骇。几天的工夫,左云看来又长进了。他们站成一排,携手待敌。 左云毫不在乎地说:“你们几个捏在一起也不行,还是识趣的好,否则,休怪我无情。” 慕容素冷声说:“左云,我们并不怕你。若不信,你尽管施展好了,这里没有贪生怕死的人。” 左云恶毒地说:“不要脸的贱货,以为我拿不住你吗?惹恼了大爷,我弄死你!” 慕容素见他眼睛精光暴射,心中一凛,握剑的手不由飘摆了一下。人谁不死,自己成了这样,还怕什么呢?她自我安慰一番,心放宽了。 人的情绪一好,整个态度大变,她转眼间象一棵拘谨的小树变成轻扬的柔柳,那么安怕自如,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要降临头上。 左云不是傻子,见她的精神状态顿变,不由纳闷。丑妞邪门,怎么回事呢? 胡仙瞥见慕容素笑得那么从容,顿时明白了什么,悠悠于载情,人生一股风,何必看得那么重呢?自己命运多变,爱惜亦枉然。 女人一旦窥破生死之机,那份大度与从容就绝对不等闲了。瞬间,她也变了样。 归飞霞与与甘雨婵虽弄不明白她们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她们的变化绝对对他们有利,这完全不必要左云告诉她们。 左云见两个丑女人忽然静若木石,知道大事不妙。自己的神功虽然可言无敌,但对付不怕死的人他还是有些打怵的。世上只有不怕死的人最会杀人。他冷笑两声,决定先把两个丑女人毁去。他抽出大剑,慢慢欺向慕容素,他动作迟缓,犹如影子慢移。 慕容素浑然不觉,似乎周围丧失了一切。她知道这是吴畅战胜强敌的妙招,只有这样才能洞察先机,以不变应万变。 左云有些不耐烦了,心情躁动不安。在慕容素浑然无形的身上他感到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机,那气势颇象无边青霜刀,杀敌斩将不折腰。他咬了一下牙关,有些拿不定主意。两人都是一触即发,生死须臾即判,来不得半点马虎。在他眼里无足轻重的角色,不知怎么弄的,竟这样格外沉重了,仿佛一块大石压到了他心上。不搬掉心上的石头自然不行,但怎么搬呢? 两人都使剑,他不敢保证在自己刺透敌人的胸膛时,对方的剑是否也完成了同样的动作,致命的打击对谁都不是有趣的。 这时,他想到了自己是个男人,退是说不过去的,但这又如何呢?男人还不是女人生的。 他权衡了一阵,终于决定想吃肉就不能怕塞牙。他第二次举起创时感到了它的可爱与伟大,这个不平凡的东西,它要把自己带进一个深沉的领域里去呢。剑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束花,就成了女人光洁额头上的刘海,那么轻盈、光彩。 慕容素仍然不为所动,任你百般花样,喜怒笑骂,对她来说都不存在。不久前她还是白云,自由自在,高可天。现在她也应有那时的心境,生活不能在失去一眼后就结束了,应当延续。这眼前的雪洁白无边,不正有自己的寄托吗? 这是不错的,她笑了。一旦笑爬上她的眼角,手中的剑就象活了一样,仿佛一条鱼儿在摆。生命的音流在哗哗流动,空前的力量涌入她的心中,她感到了一种滋润,这是前所未有的。 两人都达到最佳状态。 左云终于动了,脚步飘然一滑,使出“北斗逍遥功”,长剑随身一挑,直刺过去,刺得那么轻,仿佛玉环出浴娇无力,玉泽品光满天辉,似和风细雨,又如少女软吹,半空里幽兰一束,射向天外;很静,静得杀机透山,能把乾坤砸翻;轻,但绝非不快,快得千里如纸样薄。 慕容素这时也动了,对方的气势她已感到了,身如杨柳一摆,长剑微搅,划天而起,一片青霜静辉如天上撒下,剑尖一旋,光点劲气似星成串。刹那间,宛若天出异象,宝剑通体透明,剑光暴然陡涨,仿佛炸开了一样,射向四面八方。那瞬间的明丽,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束流光射向繁空,似乎欲穿透广漠的宇宙。 “哧喳”两声,两剑相交。气劲进飞,如静海扬波,两人各自飞退丈外。绝妙的一击竟然平分秋色。 两人都觉意外。 左云诧异自己的神功竟然无效,仿佛做了个恶梦一般,太岂有此理。 慕容素对神奇的“无心剑”有些失望。不解。自己把剑艺发挥到了极至,怎么还不能斗败对方呢?难道无心剑徒有虚名吗?这实在是莫大的误解。 两人所以能斗个平手,这不是偶然的。吴畅在离开她之前,对无心剑进行了反复演示,又帮她增了不少功力,使她的剑术确实达到了仅次于吴畅的地步。吴畅几乎与她洒泪而别,千嘱咐,万叮咛,使她终于懂得应变之道,按说不会再碰上对手了。怎奈左云太不平常。他的轻功神乎其神,弥补了剑术上的不足。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换了七个方位才躲过锋芒。两人打个平手,实则来之不易。 左云独斗没有取胜,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无端轻视对方五人,那不成了人家的笑柄了吗? 他恨恨地点了点头,说:“丑女人,想不到你这个样子的人还有这样的奇枝,我低看了你。” 慕容素的心一痛,差一点冲上去与他拼命。她虽然名副其实地是个丑女人,却也不愿被人指着脑袋挖苦。这太残酷了,几乎剥夺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 一个女人若被毁去了美丽,她真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也许只剩下性别了,这太可怕。 她几乎对沾丑的事物都惊心。 但她忍住了,没有感情用事。对付左云这样的人,非用机巧不可。她把目光投向了胡仙,她点头会意,两人准备群战左云。 文明忽道:“对付这等下作的东西,我们不必尽什么礼数,一齐上好了。” 五个人一同围了上去。 左云嘿嘿一笑,如一股冷风向后飘去。他的轻功高明之极,仿佛一片羽,又如雪花,轻盈而迅疾。 “你们想合战,大爷不会让你们满意的。世上的好事不能让你们全占了,我也有伙计。” 他弹身纵到一块石头上,冷笑不语了。 文明盯了他一会儿,说:“左云,你若是个人物,我们两人决斗如何?” 左云嘿嘿一笑:“你小子没发烧吧?” 文明笑道:“我还没有‘烧’到石头上去,你若是个杀手,就走过来吧。” 左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自然不信他也达到了慕容素那种视死如归的境界。一个人若不怕死,那你可真没办法。对付一个想死的人倒还容易些。 也许是左云感到了什么,他阴笑两声飘然而落:“小子,你若想让大爷教训你,就离她们远一点。” 文明哈哈地笑起来:“左云,你算个什么玩艺呢?若世上还有什么人想挨教训的话,那大概就是你了。我们的目的难道相反吗?” 左云脸色一冷,很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我铁剑一挥,你就成了断腿王八。” “于傻瓜,这样的话我也会说,你别卖弄了。” 左云不再吱声。两人都向前靠。 慕容素等人也在动,她们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左云见这样对自己仍无好处,又一飘闪开,厉啸一声,声音传向雪野、远空。 也许天太黑吧,啸声被夜色消溶,没有回响。两方在洞口处对峙着。 又过了一会儿,一巨影飞来,左云笑了。他们赶紧靠在一起。 大怪物冲左云笑道:“小子,你这么久不回,是否有点儿扎手吧?” 左云说:“我在等着与你分享,由你先动手才是。” 怪人嘿嘿笑道:“你小子也学会尊敬老人了。” 左云毫不在乎地说:“你上吧,这几个人哪个漂亮你要哪个。剩下的全归我,破瓜烂枣我也拾掇着。” 怪人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怪眼一翻,让人恶心发毛,周身发凉,谁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怪人两眼又盯上了归飞霞,吓得她差一点儿昏过去,被老东西看上几眼,她就觉得受了污辱,这真是要命的时刻。 慕容素也有些怕,他是比死亡更让人发怵的怪物,无论她如何放松自己都不能悠然自如了。 胡仙眼里似乎都了汗,眼前一片模糊。她弄不清这是为了什么,握剑的手都有些发飘、发木。 怪物笑咧咧地走上前去,五个人不由后退,在他面前,五个人似乎都伸展不开手脚。 文明倒并不怎么怕,但他不是怪物的对手,胆子大也没什么用处。 怪物终于伸出了手,那是只粗皮生毛恐怖的手,动作不慢,直抓归飞霞的前胸。 归飞霞本也是大高手,可说不出为什么,她被怪物吓惨了,连高手也不如了,躲闪毫无章法。 慕容素本能地出剑,寒光一闪,怪物的手顿时被削掉。怪物不怒反笑,场面更加可怖,而他的手臂仍向前伸,并没因手掌落地停止袭击敌人,这实在太血腥了。 慕容素头都发晕了,恶心。 怪物的手臂猛地触到归飞霞身上,从宽大的袖筒里又伸出只手来。 归飞霞“啊”地一声,被吓死过去。 曾倩倩几乎被吓述了,撤腿就跑。 慕容素与胡仙也逃到一边去。 团结的局面一旦被打破,就给左云提供了绝妙的机会。他斜身欺进,幽影一闪就到了文于情身边。这一切来得太快,文明欲躲来不及了。于若飞飞指就点,正好击中他的“膻中穴”。文子育顿时被制住,空有一身超凡拔俗的武功使不出来。 胡仙见左云拿住了文子清,心头巨震,一时注急,直扑过去。这正中左云的下怀,他如幽灵斜身飘旋,顿时虚实难分。胡仙一剑刺去不中,后脊“命门穴”被他点中,她霎时又失去了自由。 慕容素明白过来欲去救她,为时已晚。这时,怪物一抖手,得意地笑起来。慕容素这才发觉刚才用剑削去的尸是假手,真手还长在怪物的身上呢。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头皮有些发麻,这东西太怪了。 左云几乎大获全胜,向慕容素靠过去,恶狠狠地说“丑鬼,听说你以前很美,现在你却是和他是天生一对了。”这话够损的。 慕容素气得心口处一跳,一股逆血直上喉咙,眼前一黑,她差点儿栽倒,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污辱。刺她两剑可以,她怕揭短。人在怒极的时候聪明人也是傻子。她恨左云把她与怪物相提并论。他是什么东西!把她和他放在一起说,她都觉得是洗不净的耻辱。 眼前花影一飘,身儿一旋,以全力施出无心剑。能杀死对方更好,自己被杀也不错,反正比于受气强。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股寒风这时吹向了她。她的身子稍颤,加上恨怒交集,无心剑没有发挥出威力。她的恨意太浓,大违无心剑“无心”之旨,还能有何成呢? 左云见她丧尽了先前的煞气,犹如小鬼盘旋,绕到她的身后,也点中了她的“命门穴”。 慕容素失手被擒,心中一苦,欲嚼舌自尽。突然,甘雨婵在洞里叫起来,她陡然愣庄了,想看个究竟。 可过了片刻,不见了甘雨婵的动静,左云挖苦起她来:“丑女人,凭你也想与我斗,太不自量了。你的脸是够难看的呀。” 他伸手击向她胸部。慕容素恨极,想断舌作箭与他同归于尽。正欲施为,忽听有人冷道:“左云,收回你的狗爪子。” 左云吃惊不少,不由大怒:“哪里来的贱货,站出来让我瞧瞧!” 人影一闪,一个少女站到他的面前,赫然是黄娇。她和吴畅分手后东奔西走,寻访仇踪,不知不觉上了野龙山。她是从另一个洞口人洞的,甘雨婵首先发现了她。两人小声讲了几句,便走了过来。不过甘雨婵没敢靠过来,仍站在阴影里,她太怕怪物了。 黄娇对怪物却不怎么怕,反而还有些好奇,这让她觉得有趣。一个人若对恐怖感到有趣,那她的心境一走是不错的。 左云看见是她,不由得住了。 黄娇近乎顽皮地一笑:“于叔叔,想不到是我吧?” 左云笑道:“出水芙蓉,你长得越发美了。” 黄娇说:“那是自然,女大十八变,干嘛不往美上用心思呢。” 左云眼里亮一闪,泛起邪意,嘿嘿地笑道:“你这么动人,做妃子也使得。” 黄娇嘻嘻一笑:“可惜天下的皇帝太少,有什么办法呢。于叔叔,你的功夫长进这么快,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那当然。”左云乐哈哈地说:“我费了不少心思呢,来之不易啊!” 黄娇笑道:“这个我信。可我觉得你的话没完,应该有下文。” “有什么下文?” 黄娇一笑:“自然是功夫得之何处了。” 左云神色一暗:“这个我不便告诉你,女人是不须知道大多男人的事的。” 黄桥冷笑道:“你不敢讲,说明你做了亏心事。我父亲到底被谁所害?” 左云一怔,嘿嘿地笑起来:“你父亲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呢?” “那你是怎么认得我的?” “你是谁?在我眼里你是个让人眼馋的女人,我就知道这些。你和我套近乎,我自然乐意了,此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黄娇料不到左云完全变了一个样,连许多铁的事实也要否认了。她冷哼一声,说:“左云,你不认得我没有关系,只要我认得你就够了,我会让你改变过来的。” 左云嘿嘿一笑:“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你是个女人,是女人黄娇脸色一阴,愤怒万分,但她马上改变了主意,嘻笑道:“于叔叔,看不出你对女人还有一手。若是你喜欢我,做你的使女也行”。 怪物哈哈地笑起来:“这妞儿比我还性急,是个天真的娃,你对老夫不感兴趣吗?” 黄娇瞥了他一眼说:“你别急吗,时间长着呢,我先照料于叔叔。” 老怪物乐得心里发痒,这么可人的娇娃他好久没碰过了。落到他手里的女人不是被吓死,就是拼命挣扎,没有一个乐意承欢的。还好,今晚碰上了一个,运气不错,总算没白跑一趟。 他奸笑着对左云说:“小子,你把她给我,我可是你师傅。” 左云笑道:“慢慢说,我又不是小毛孩子。” 说得如此轻松,做就要格外小心了。女人这么做不是没有目的的,她们才不会在这种时候乐意奉承什么呢。不过他并不担心,他觉得黄娇就是有张三丰这等高人指教也没什么可怕的。他自信绝不弱于张三丰,甚至比他还要强些。 女人,嫩内贱骨头,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轻笑着向黄桥走过去。 黄娇也向他走来。 一旁的慕容素暗自称奇,她有一百二十个根据能说明黄娇是恨左云的,然而现在她投向了他,难道她真的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吗?若是妄动心机,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她不由替黄娇捏了一把汗,也许她与自己的荣辱紧密相连之故吧。 文明也替她担心,唯恐娇花被风吹折。 最乐意看好戏的唯有老怪物了,这关键的时刻他不能放过。他怪限圆睁。 左云终于走到了黄娇身边,稍一停,细看黄娇,但见她春光满面,一副等待承乐的样子,不由心花怒放。小妞儿,不管你捣什么鬼,一旦你陷入这样的境地,对别人都不会有威胁了。 她的脸上春辉荡漾,仿佛清澈的碧波,那娇蟋似的眉毛让人动心,湿润的红唇儿吹出温馨的气息,宛若一副春图。此情此景,令人难以忘怀。 左云看过她似闭非闭的眼睛,不再犹豫了,右手腕微搅,伸手向她的“合谷穴”点去。 黄娇一副浑身不觉的样子,直到左云触到她手的瞬间,她才犹如鱼儿一摆,狂凤展翅,身形电闪一旋,长剑顿时出手。“碧月狂风剑”急晃抖划,劲气如海浪滔天,光华在剑上一闪,无数剑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出来的,漫空飞射,犹如雪花急飘。 这是一股春潮,一种压抑了许久的不可扼杀的春潮,无声春劲如水般漫开,令人逃也难逃。 左云吓坏了,他不是没小心,而是他估计错了形势,更想不到黄娇的身手高得骇人。他几乎找不到半点儿黄娇弱于他的迹象,这太可怕了。惊慌中他只有极力后射,完全赖于“逍遥功”了。他的动作近乎幽电,快极无比。但还是迟了许多,黄娇的碧月狂风剑太过神妙,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他没有躲开,闷哼一声,他被激荡的剑气震飞丈外,身上中了七剑,至少有三剑是不可等闲视之的。他想站稳,却没办到。霎时,他成了个血人。 怪物惊呆了,仿佛看见的是幻景,一个小女娃儿怎么可能战胜一个大高手呢?但不信这是真的,同样糟糕透顶,那个完好的左云他找不到了,听到的是同一个人的呻吟声。 他扑了过去,急忙为左云止血疗伤。黄娇趁势解了慕容素等人的穴道。归飞霞这时也苏醒过来。见黄娇身手不凡,也从暗处跑了过来。 老怪物的手法精妙,左云的血立时被止住了。左云站稳身子,骂道:“贱蝉,你敢戏弄大爷,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黄娇却没恼,反而笑嘻嘻地说:“于大叔,发什么火呢,你那两下子不行,狗爪子还伸那么长干什么呢?” 左云两眼喷火,周身乱抖。栽在一个少女手里不但丢人而且要命。这时候要问他对什么感受最深,恐怕就是“女人心最狠”这句活了。一个堂堂男子丧在娇柔的少女手上,那一定是笨蛋级的,这用不着分辨。 他试着运了一下内气,感到无什么大问题,心稍宽。他向前迈了两步,咬牙切齿地说: “贱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黄娇咯咯地笑起来:“左云,你的脑袋若不是属狗的,应该知道这话该我说的。告诉你,死对你来说已是非常容易的事了。你若老实点,我也许会对你格外开恩,要捣鬼,那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左云嘿嘿一笑:“贱婢,你还没资格这么说。你若以为我怕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黄娇说:“左云,你已错过了一次了,这次错的还将是你。” 老怪物这时向前走了几步,怪笑道:“小娃儿,用不着他了,我来收拾你。” 黄娇毫不在乎地说:“反正你们是一路货,谁先上都没关系,打发了你再收拾他也不迟。” 老怪物晃动一下巨躯,嘿嘿笑起来:“我们确是一路货,都对女人很感兴趣。不同的是,我不会错,亦不会败。” “好托大”黄娇咯咯一笑,“那就看你这副令人恶心的怪模样是什么做的了。” 怪物巨臂一抖,浑身炸响,仿佛要散架似的,怪眼一翻,射出两道淡红色的粉光,活象一头野兽。他摇臂向前,似乎要吃人。 慕容素忽道:“小心他身外有身,刺他的眼睛。” 黄娇笑道:“他若变成瞎子,那岂不更怪了吗?” 怪物恬不知耻地说:“我虽然模样有些怪,心眼却好,特别知道爱惜女人。你若跟了我,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黄娇气得要死,再美的讨好从怪物的嘴里滚出来也要变味呀,与怪物沾上边儿她都觉得是莫大的耻辱。但她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厌恶来,反而笑靥儿更俏,更迷人。 “你真是个可爱的大宝贝,你妈生下你不知是哪辈子修的福。我长得很美吗?”她笑吟吟地问。 老怪物嘿嘿笑道:“你若跟了我,会更美。” 黄娇玉手一伸:“你真是个好人,过来吧。” 她身子一正,两脚站得很怪。这样一来,她也有些如春风杨柳,自如而潇洒了。 她的随便自然对怪物是个刺激,老东西好色,却更爱命。他不想如左云那样傻瓜似地被耍弄。他明白黄娇的心态是良好的,那姿式最易于攻人。一个少女能如此从容,那一定比男人更难缠,而怪物是不希望这样的。 黄娇见怪物犹豫不决,向他招手道:“过来吧,你这么老又如此丑,还怕别人笑话吗?” 老怪物身子一动,立即笑了起来,指着慕容素和胡仙说:“你这是在骂她们呀,有趣!”黄娇心中微惊,悔不该乱说丑字,虽说自己无心,但伤害了她们,毕竟是过失。她知道一个女人对丑陋有着怎样的恐惧,一旦与丑沾上边儿,那就等于陷入魔境。她不敢瞧她们,马上斥道:“老鬼头,过来呀,怎么怕了?难道你肚子里全是稻草吗?” 怪物心中有气,慢慢靠过来。黄娇静身而立,面带冷笑。怪物扬头整目,运气调息,又向前走了一步,杀机顿时浓了起来。 慕容素与胡仙心中的不快被杀机冲淡了。 怪物双目精光乱闪,寻找黄娇的破绽。黄娇依然如故,不把怪物放在眼里。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怪物有些火了,自己犹如擎天玉柱,对方不过一个娇嫩的小妮子,与她对的什么阵呢,难道自己“怕她?” 虽然他目空一切,一百个不服气,可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小美人手里拿着的不是搔痒钧,那是柄杀人的利剑。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向拼杀移近,空气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怪物再也受不了,两人高度不成比例吗。这么一高一矮地久久不动,也让人笑话呀。 怪物双臂提起,在胸前陡然向外拨,身形一族,两只巨臂漫空划起两排掌影,一式“飞鹰扑食”击向黄桥。 霎时鹰影满空,如日落归巢,仿佛挤出来的液滴,蕴含无声暗力。 黄娇迅疾而动,身成子午,同时如飞鸟在海上激昂飞起,手腕反拧一摆,“碧月狂风剑”又告使出。一道螺旋般的内劲剑气陡然而生,向外一散,犹如月光泻地,静信中带着不可告人的神秘。 两人的身法都快,功力亦高。 “轰”地一声闷响,怪物立而未动,黄娇如惊电倒飞数丈之外。 慕容素等人大惊,以为黄娇的内腑必被震伤。而事实正相反,倒霉的是老怪物。 老家伙在与黄娇交上手的瞬间,他仍然得意了,以为必可把小美人击烂,不料一片雪花似的东西落到他的右眼皮上,他没在意,但神掌威力在他不知不觉中打了折扣。等黄娇被击飞,他才觉得落到眼皮上的不是雪花,而是迅捷的快剑。从他的眼里流出来的也不是与他无干的雪水,而是他的污血。毋庸讳言,他成了独眼龙。 这个无法弥补的损失激怒了老家伙,这不再单是有失尊严的问题,无缘无故眼前黑了半边,是奇怪可恨到了极点。他怒吼一声,飞扑黄桥,非要拧断她的嫩骨头不可。 黄娇一招得手,信心更足,一式“仙女临凡”飞旋而起,顿时幻化出许多美女从空中而落的景象。长剑在乎中一搅,立门无数晶光明辉,仿佛无数星星从九天泻落,大有沉人万劫不复之境的灭绝感。 老怪物骇然失色,顾不得再施杀手,力求自保,急展“身外身”奇术旋即外突。但还是晚了一点,剑光起时他的怪头被削掉。怪物大叫一声,身子矮了半截。 黄娇一喜,怪物又伸出一个头来,刚才被削掉的那个是假的。 怪物被弄得不伦不类,仿佛蛋壳里的鸡刚伸头似的,双目闪出狞厉的凶光,恨不得嚼碎黄娇。他再不能满不在乎了。 “小骚货,你弄去老夫的一只眼睛,我也要让你知道失去点什么的痛苦!”他怪乎一摆,顿时无数星花飞掠而出,仿佛节日的烟火到处迸射。 黄娇拧身一旋,长剑划起一道剑幕似水帘般挡住了自己。 怪物见又失手,怒不可遏,他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小美人,纵是碰得头破血流他也不认为是自己的过错,也许是小美人的剑儿太快吧。怪物双臂一张,上下连晃两次,顿如一件破褂子被扯开了一般,虚实连成一片,令人分不出哪是他的所在。 黄娇心头微震,有些手足无措。 怪物的马戏迷住黄娇,旁边的慕容素却心明眼亮,看得一清二楚,趁怪物扑击黄娇之际,她身如暴风袭上,无心剑又告出手。 这一次是她主动出击,心境特别好,无心剑的千丈光芒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一道青森的剑气一闪,光网撤开一片,直射怪物后脊。 一切来得太快了,怪物发觉身后有异,欲躲已不及了。“噗”的一声沉响,怪物的身子被剑刺透,强劲的内气把他的怪躯击出好远。 众人骇然,但以左云为最。怪物一完,下一个倒霉的自然就排上他了。他虽然不信自己也能与厄运套上交情,却也没看到对他有利的一面。他想到了逃,逃这条路对男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错误。他希望能有这样一副好心境:凡是自己想到的都是合乎情理的。 然而,黄娇与慕容素却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去路。 左云的轻功自然是好的,可他受了伤,片刻之间不可能恢复自如,这就大大削弱了他逃跑的能力。一个人逃跑的能力大为削弱,那他挨揍的本事一定会大大增强的。 上天是公平的,不论对男人还是女人。 左云见逃也难逃,不由恨道:“贱货,你们还想留往大爷吗?” 黄娇笑道:“你若变成一条狗从地上爬走,谁会管你的闲事呢?” 左云阴笑道:“你别高兴得大早,到底谁会变成一条狗还有难说。” 怪物受了致命的打击,生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了。他翻动了一下怪躯,吃力地说:“我太倒霉,女人的身子没摸到,摸到女人的剑上去了。小子,你要弄个给我陪葬的。” 左云心头焦急,哪有工夫理他,能跑掉就不错了。他哼了一声,两只阴险的眼不住乱瞅。 黄娇咯咯地笑道:“老坏蛋,你放心吧,我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怪物的身子一颤,闷哼一声,不动了,那一身全交给了泥土。 左云欲趁机而动,黄娇仗剑待敌,慕容素断了他的后路。 左云见大事不妙,强打精神笑道:“你们别费精神了。我纵然击不败你门,同归于尽的手段却是有的。这对我们都不是好事,咱们还是和解吧!” 黄桥冷笑道:“左云,你做什么梦那是你的事,我们要干什么却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不过,我也不喜欢赶尽杀决,你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会考虑放走你的。” 左云哈哈大笑:“贱货,你以为我在求你吗?你太自作多情了,大爷还没把你放在眼里!” 黄娇满不在乎地说:“你现在也许用不着求我,但过不同了。你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只要把剑放到你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左云不由打了个冷战,不知是黄娇击中了他的要害,抑或是他真的感到了危险,神色一下子变了,眼里闪出惊慌不安的光来。怎么办呢?被一个女人如此相逼还头一次。 他不眨眼地盯了黄娇一阵子,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真的怕你?” 黄娇一振手中的长剑:“我这就证明给你看!”她慢慢靠上去。 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左云的眼珠子仿佛都鼓了出来,深处闪出幽暗的死光。他破天荒在女人的威逼下感到了可怕,对女人的偏见一扫而光。他感到心灵深处扫过来一遭暗影,这是个可怕的征兆。 他握紧剑,尽量放松自己,以使自己达到如松临风,轻盈灵洒的境界。然而进人某种境界是困难的,他心中恍惚,弄不清自己的心态是否优等。 搏杀一触即发。 黄娇快逼到了他的身边,忽儿又退回来了,叹道。 “看来你不差,我低估了你。” 左云心头一乐,顿时轻松了许多。贱货,你以为大爷是破铜烂铁吗? 他刚动了一个念头,正欲连续下去,黄娇突地身如彩凤飞翼,长剑一点,斜扑过去。 她的动作快到了极点,长剑明透如日,光气耀眼。 刹那间,仿佛空中的惊雷变成一把无形的刀劈过去,亦宛若夜空里伸出的魔手。 这突然的打击几乎是恐怖的。于若飞惊骇了,在生死关头来不及细想,脚下急向后滑,似流星闪出几个花影,仿佛汹涌的海面上浮着的枯花。 电光石人之间,一声嚎叫响起,左云又没躲开,可谓又上了一次恶当,这足够引以为耻的了。他的大腿根左右各挨一剑,都是透体伤,再玩逃的把戏不容易了。 黄娇平静地收回剑,轻蔑地说:“左云,剑术你不行,智慧不如我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左云的脸都扭曲了,恨得眼角撕裂,喘息得似乎不是气而是火烟:“贱货,大爷若不是上了你的大当,岂会败给你!” 黄娇笑道:“你若不是长着一颗猪头,又怎么会上当呢?左云,你现在比一条狗都不如了,还是放明白一点好!否则,我让你变成死人。” 左云打了一个冷战.惨黄的脸上泌出虚汗,出卖灵魂,还可以东跑西蹿,若成了死人,那什么都玩儿完。他惊惧地看了一眼黄娇,她已经靠上来了。 左云的内心矛盾极了,自己几乎练成了北斗逍遥功,神通可谓不凡,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心不甘。他真想饮剑自尽,可又舍不得离开这个活色生香的世界。他难过极了。 黄娇的剑已抵到他的喉咙上,他想喘口顺溜气都不易了。他想进行最后的挣扎,又犹豫不决,虽然他并没有失去拼斗的能力,但无疑他不会是个赢家。面对耻辱,他采取了忍让的态度。 不料这更糟,黄娇一点也不想吓唬他,玉腕儿一拧,长剑毫无声息地刺进他的脖子,他惨叫一声,鲜血飞洒。 黄娇没想刺死他,故意扎偏了些。纵是如此,也够左云受的,他后悔没采取行动。 黄娇并不罢休,又提剑欺上去:“左云,你若想留下一条狗命,就得与我合作。否则,你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左云哼哼了两声,心里在流血,被一个女人如此作践,这是怎样的人生呀!他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决定厚起脸皮来,活下去。 他尽力压住心中的仇恨,问道:“怎么与你合作?” 黄娇轻吟一笑:“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你不吃亏的。” 左云苦笑道:“我不想和你讨价还价。” 黄娇说:“我父亲是你杀害的吗?” “不是。” “那是谁?” “中律门主薛不凡。” “好得很。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是我害的?” “你倒是挺聪明的。你们两个一对坏种,让我相信哪一个呢?” 左云叹了一声:“你父确是薛不凡所杀。” “他为什么要杀的不是你?” 左云低头沉思了片刻说:“他杀你父亲是为了一件东西,而我没有那件东西。” “是什么东西?” “《碧月逍遥录》。” “哦,我怎么没听说过父亲有那东西?” “这是秘密的事,他自然不会告诉你的。” “那薛不凡怎么知道那东西在我家的?” 左云眼珠儿一转,说:“是朱一元告诉他的,当时我在场。” 胡仙这时不乐了,这坏蛋不是在挑起事端吗?虽说她恨自己的父亲,还是不希望别人向他摊派不是的。她向前冲了两步,斥道:“左云,你不要胡说,没人会信你的!” 左云道:“事实如此,让我有什么法子呢?” “朱一元是怎么知道的?”黄娇冷着脸问。 左云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全讲了。” 黄娇哼了一声,长剑电闪出手,交叉弧一闪,左云的脸上出现两道血槽,血滴了下来。 他呻吟了一声,没言语。他知道暴风雨要过去了,命总算保住了,这比什么都强。人只要有能耐,手里握着生杀子夺的权力,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他忽儿有点儿庆幸了。 黄娇退了一步,冷道:“左云,你可以滚了,总有一天我会弄清事实真相的。假如到头来你是个骗子,我会找你算帐的。” 左云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满不在乎。贱货,我跟你没完,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再相逢,求饶的就不是我了。他连滚带爬而去。 文明看了一眼远去的左云,叹道:“不该放他走,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黄娇说:“没有证据,我对他下不了毒手。” 慕容素笑道:“世上尽如人意之事太少了,若你有了证据,说不定主动权又不在你手上了。” 黄娇淡然一笑,没有吱声。这种可能也许是存在的,但她相信自己足可以应伺一切麻烦了。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曾倩倩说:“这里不太平,我看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然,说不定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来。” 归飞霞没吱声,望着慕容素发愣。 慕容素说,“那好,我们在石壁上留下字。” 她运劲如风,龙飞凤舞在石壁上写起来。纤纤指如扬笔于碧海,激起石屑飞迸,似浪花飞跳。 几个人在石洞里又转了一圈,奔向无边的雪国。 脚下,雪发出沉闷的脆响,他们感到一种生命的意趣,那来自远方的神秘情怀,是很难寻觅的。他们轻飘散漫,仿佛感到了雪的快乐。 夜里,万物都睡去,静得让人心醉。他们似乎能听到雪在窃窃私语,这种近乎童年才有的纯净的情趣,他们是很少能体会的。 慕容素仿佛感到自己在消融,那飞扬的雪花里有一个明媚的自己。在温馨的世界里,她感到一种玲珑剔透的复归。自己的灵魂似乎变成了晶莹的玉珠闪着光华,一切多余的东西全抛开了,她感到一个似婴儿般裸露的自己。 人向世界全部裸露自己是危险的。这只适应于凡俗人生,一旦你踏上寻求至美的道路,你就会感到一种全真的存在,习限无上的。 她的心畅快极了,真想在雪夜里弹一曲抒发情怀。但是好景不长,这种绝无仅有的心境只持续了片刻,马上又感到了黑沉沉的世界。她轻叹了一声,知道关闭的心灵不会马上再启开,这一切也许可遇而不可求。 胡仙的感觉与她几乎相反,满眼风,黑隆咚,天涯太远,雪落打得骨头疼。踏下去不知东南西北中,似在阎王家里疯逃命。每一动,几乎都是死里行。她的心情不能说坏透了,但她看不到光明。这么漫无目的乱逃,何时是了呢? 归飞霞也是满心里哀怨,解不开心头锁,驱不走周身冷,唯有糊涂行,听天由命。 文明除了英雄的感叹没有别的。也许一跨入江湖自己就错了,还能说什么呢? 曾倩倩与他们不同。点子是她出的,离开野龙山对她来说犹如逃出了牢笼,飞雪万点,那是花中梦。她感到一种新的生活正向她招手。 她也没有确切的感觉,但希望却是明晰的。心中充满了一个人的影子,多么可爱的人啊! 几个人在雪夜里奔行了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座镇上。夜里的小镇十分寂静,街上不见人。 曾倩倩说:“这里我有熟人,我们到他家歇一下好吗?” 慕容素应了一声。几个人直奔一处人家。 他们到了一家门口,没敲门,飞越而过。这家的院落挺大,房屋也多,院内的雪没人打扫。曾倩倩走到北面的屋门口叫了两声,屋里有人应了。吱地一声,门开了,一个中年人探出头来:“是谁?” 曾倩倩笑道:“大叔,不认识我了?” 中年人看了她两眼,马上说:“是甘姑娘呀,快请进屋。” 曾倩倩说:“我有几位朋友,想在这儿歇息一下,行吗?” 中年人连忙点头:“行啊,你们这样的客人请都请不来呢。”他连忙带他们到东边的房子里住下。 安排停当,曾倩情借故溜了出来,进了中年人的屋子:“大叔,白公子现在何处?”中年人说:“也许离此不远,你找找看吧。” 曾倩倩思付片刻,飘身出了院子。转眼间消失在雪夜中,身后留下一片沉重的寂寞。 中年人在屋子里踱步,估计曾倩倩走远了,他悄然溜出屋子,向东边的屋子摸去…… 第六章 为雪深冤苦夺宝 在远方,在尤晶的眼里,雪却是黄的,偶而也是红的,象血。人在无边的血海里走,那是不自在的,沉重的压力使你一刻也轻松不了。她自从得了吴畅再传神功,虽然感到了新的生意,但心头还是有块搬不下去的石头。这石头长不太大,仍让人难以安宁。 方子玺似乎也看出妻子的不快,便劝她放开眼光。不要钻牛角尖。他已经穿过了痛苦的险途,不愿妻子再陷进去。人生在世不易,何必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呢?如此又怎样呢,这并不损害她的。自己若看不破这一点,那妻子的心灵上岂不雪上加霜?这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她的瘦肩上还挑着复仇的重担。这都是自己无用,连累妻子。他的眼睛有些发热,感到对不起妻子。世道这样难过,再往自己的亲人心上插把刀子,那还是人吗! 他看着妻子娇柔的身躯,大起怜悯之心,双倍的灾难落到自己身上,该多好呢! 他有些动情了,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温柔地说:“雪妹,你如此刚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叫你。没有你,我寸步难行。” 尤晶幽叹了一声:“可我对不起你呀……” 方子玺忙道:“雪妹,你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也是这个该死的世道对个起你。这一切本来该百倍爱护你的,可它们走向了反面……” 尤晶扬起了头,极力目视着前方,仿佛要看透自己的灵魂。 在雪天里,她的笑是那么惨淡,秀丽纯情收起了它们的风帆。她抱了一下自己的肩头,似乎有些冷。 尤晶,这个美丽的女人,变化可谓大也。人生光华似雪,一旦受损,很少有能逃掉的。 那来自黄土地深沉的怒视,会使全部的美丽萎缩。女人是水做的,远不如“女人是泪做的” 确切。女人的这一命运目前仍没有彻底改变。 前面的雪花又在风中旋了起来,似风车。方子玺拉紧妻子,两人在雪中奔行。 两人的轻功佳妙,在雪上行,犹如一对仙鹤。那美丽的翅膀是奔行的影子,那脚印是流淌的小河。尤晶被丈夫挑着奔行,感到不少温馨,但心头仍有些冷,这让她无可奈何。 目前,方子玺还没有察觉,尤晶是时常暗自流泪的。泪是什么,她说不太清楚。 夫妻急走狂行,飞掠了大半天。到了石头城(现南京)。南京是帝都,大街上的旧雪刚被扫去,又落新雪,象绒儿,又似嫩芽初生。四周的楼台殿阁一片雪白,万种气象尽在雪中。 他们无心旁顾其它,连忙直奔公堂衙门。 公差都是一副冷面孔,他们去寻找父母的下落,不是被训斥一顿,就是带搭不理的。 两人虽饱受在气,也只有忍着,强作笑脸。差不多跑遍了京城的大小衙门,他们才打听到父母下了大理寺的死囚牢。两人的心几乎凉透,同时又怒火烈烧,这哪里还有天理? 尤晶见丈夫的面孔抽搐,知道惊恨到了极点。她压住心中火,轻声问:“要劫狱吗?” 方子玺摇头道:“不能乱来,这里是帝京,我们不能落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尤晶有些急了:“那就干等着吗?” 方子玺叹道:“自然不能等,我们只有下手越快,救人才越有希望。” “除了劫狱,还有什么办法呢?”尤晶疑问。 “劫狱不是最好的办法,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是不能这么干的。牢房的周围有重兵把守,我们纵然能把他们带出死牢,也难脱身的。弄不好父母会因之而死,我们岂不什么也没得到。为今之计,唯有智取。” 尤晶有些不解:“怎么智取呢?” 方子玺道:“官场上的事我还懂一些,虽然我一直十分憎恶这一套,但到了这步田地,再也无法清高了,否则就不孝而可笑了。” 尤晶不明白官场上的事,有些茫然。 方子玺说:“我们先去找个有权势的,让他出来替我们说话。这是上策,也许因之可以成功呢。” 尤晶更不解了:“我们落到这一步,什么有权势的人会替我们说话呢?” 方子玺说:“这就牵扯到官场上的事了。只要我们去重金贿赂他们,没有买不通的路。” 尤晶点了点头,但马上又问:“钱从何来?” 方子玺说,“钱自然从有钱人那里来。” “再去偷吗?”尤晶惊问。 “这是无法之法,怪不得我们。偷也没什么不对,城里的达官贵人也没几个好东西,他们失点钱财算不了什么。” 尤晶摇头说:“钱财未必能动人心,若有什么稀世之宝就好了。” 方玺心中一动,豁然开窍,笑道:“雪妹,你真是太美了!你片刻的思谋,赶我半辈子想的。对,我们就去搞它一件无价之宝。” “到哪里去搞呢?” 方子玺说:“江湖传言,沈万山有一件无价之宝——聚宝盆,我们何不给他偷来呢?” 尤晶苦笑道:“这样的传言多半是假的,若沈万山真的有聚宝盆,怎么不见江湖歹人找他的麻烦呢。况且只要宝不要命的人江湖上多得是。” 方子玺说:“你担心的有理,但也不是没人找过他的麻烦。据说聚宝盆正气浩然,邪逆之徒根本无法靠近,所以,有想占为己有的人也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故而外人少见抢宝之人。” 尤晶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得不到呀?” 方子玺摇头道:“我们不是歹人,为什么得不到呢?雪妹。你天才灵秀,又身负重任,我想异宝若有灵性,会原谅我们的,它不为我们伸冤所获,放在那里也没有用处。” 尤晶低头沉思。没有吱声,这一厢情愿的念头,又怎么靠得住呢?但想得宝,又不得不这么做,自欺欺人。人到一定的时候,是多么无奈阿! 她心中凉煞煞的,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冰,人的意义就在这里吗?生与死同样这般腐朽,为救人,又能有何法?她感到一种被遗弃的怆然,笑都难有个好样来。 沉默了一会儿,扬起了头,此时此刻,为已为人,自己都得走下去,没有后退的权力: “往好处想,奇宝在握,献给谁呢?” 方子玺说:“我想好了,朱皇帝比较信任刘伯温,我们就把宝贝献给他。只要他肯出面为我们说话,一切都好办了。” 龙晶心里还是不踏实:“听说刘伯温是个清官,不肯受人礼物。珍宝他又如何能收呢?” 方子玺笑了:“爱妻放心,他不会拒绝我们的,只要我们献的是荣宝盆。刘伯温是个比较清明的人,但他有个癖好,特爱古董,聚宝盆乃世间唯一之稀奇之品,他不会无动于衷的。” 尤晶叹了一声:“他若收下异宝,那人们岂不陷他于不清不廉了吗?” 方子玺冷笑一声:“我们的冤屈又有谁知呢!献他不行,那我们就直接献给朱皇上,让他放人!” 尤晶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难道还会贪赃枉法吗,那样会把一切搞乱的。” 方子玺说:“不久前.我还挚信皇上是圣明的呢。而实则不是,为了他自己,他可以把许多无辜杀死。这是什么圣明呢?” “既然你看透了一切、那还怕当乱臣贼子干什么呢?” 方子玺“咳”了一声:“还不是图个心静吗,谁想被人指着脊梁骨过日月呢?” 尤晶没言语,有些伤感.胸中犹如热水奔流,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日月还叫生活吗? 她扬脸细看了丈夫一会儿,真想扑进他怀里哭一阵,女人忧郁长了会得病的呢。 她伸手摸了一把他蓬乱的胡须,差一点落下泪来。以前丈夫的嘴巴下是不会这么黑乎乎一片的,日子一乱,什么都顾不得了。 方子玺也动了感情,猛地搂她入怀。这时候,夫妻心心相印,比什么都可贵呀! “雪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尤晶“嗯”了一声,泪儿滚了出来,那么热烈、奔放,止都止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身上泪也太多了,一旦泪流干了,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什么,心里空荡荡的,理不出一点头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平静下来。拐了一个弯,进了一家饭铺。两人简单吃了一点儿,坐在那里不想动了。也许几天来他们动得太多了。 方子玺冲妻子温和地一笑:“雪妹,这要是有太阳,一定是夕阳西下了,那该多美。” 尤晶凄然一笑:“平安待在家中也许更美,我们一样也做不到。到哪里去寻沈万山呢?” 方子玺说,“用不着找他,聚宝盆不会带在身上的。人有去处,宝亦有地方。” “在哪里呢?” “就在城里,沈万山在这里有个赛处,那是个挺不错的地方,我曾经从他的门口走过,那地方我是不会忘记的,现在更不会了。” 尤晶心中一喜,面露喜色,笑道“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吧?” “别急,天黑下来再去不迟,有整夜的时间供我们利用呢。” 尤晶点点头,轻笑不语。两人温柔地注视着对方,享受着片刻的温馨。 外面零星的雪花儿还在飘,两人不约而同地听那雪声,似乎要从那雪声里听出沉重的轰鸣来,听出生命的乐章。雪花儿也许没让他们失望,好象告诉了他们什么,两人会心地笑了,笑得那么静,那么深,犹如潭中水,没有一点儿波纹。这是美丽生命最动人的回响,聪明人才明白。 夜色拖着老态龙钟的身子终于来临了,他们迎着风走进雪地里去。有钱人这时也许正偎着红红的炭火吟诗弄赋,他们却要去“工作”了。 寒风吹来,刺骨地冷,方子玺不由打了个颤。他斜眼看妻子,她却扬起不屈的颅。 他心中一热,感到深刻的鼓舞、激动,女人啊,你的美在无言的行动中。他感到妻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推着他前行。他想再一次揽住妻子,手伸了出去,终于忍住了。非常时刻就要到了。还是冷静一点吧。 两人加快了步伐,穿过一条东西大街,进入一条僻静的胡同。向东一拐,眼前陡然一片开阔,方子玺一阵激动,指着前面的大门小声说:“这就是沈万山在京住所,很少有人知道。看外表,也没有什么。据说,里面不寻常。” 尤晶看了一眼丈夫,说:“有什不寻常?” “很可能是很豪华吧。沈万山是京城巨富,在全国也富出名来了,住处能不讲究吗。” 尤晶没吱声,但看门前两棵松,也不怎么景气,虽然雪遮盖了它们多半的缺点。 两人上到高大的黑漆门前,尤凌晓用手轻敲了两下,他怕被别人听见,用力极轻,又不得不敲,到时若被沈万山撞上,也好说自己敲过门呀。这虽是小动作,足见方子玺还不是骗子。院内没有回响,他放心多了。 两人稍微放松了一下,拧身飞起,轻飘飘越过了高墙。尤晶的轻功说不出的美妙,犹如雪雾般轻盈灵动,举手投足又充满快活,没有一丝儿哀愁,完全是积极主动的。他们落人院内,感觉完全是另一回事。 院内几乎是光秃秃的,不见树木,房屋也特别低矮、小气,与沈万山金闪闪的名气全不相符,难道真是这样的吗? 他们四下一扫,见两屋之间有一窄道通向后面,两人急身走过去。用不着怀凝,这院子是相当大的,里外的忌次一时也难分清。 他们走过窄道,看见一片碧波荡漾的水。在这样的天气里,它竟然没有结冰,也算是一奇。是温泉吗? 两人又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许多大小不同的房屋,没什么特别的。 忽然,他们听到一声叹息,两人吓了一跳,不是怨妇不会发出这种哀绝疹人的声音,就如地狱里冒出来的气泡。 他们静了一会儿,寻声走过去。在房屋问穿行了片刻。他们豁然看见一片塔林,宝塔都是木头做的,大小不一,按八卦五行方位排列。塔上覆盖着雪,一片白森森的,在中间戊土的方位,存一奇形塔,塔顶是颗人头,整个塔儿象人又似主塔。他们不知在这里放些宝塔何用,但却感到了异样,塔林深处似乎有股阴气向外飘散。阴气至冷,让人受不住。 方子玺功夫不弱,在塔林边却直打哆嗦,仿佛有只结冰的手在他身上摩搓。 尤晶得吴畅再传神功,非方子玺可以比,虽然她也感到了那至寒的阴气,却不觉怎么冷,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沈万山在院子里弄这阵势干什么呢?难道聚宝盆就在人形塔中。 这无疑是最奇妙的联想之一,她不由一阵激动。纵然珍宝不在塔中,这种合理的想象也是上乘的,它闪烁着女人特有的智慧之光。 她膘了一眼颤动的丈夫,遗憾不能给他什么帮助,叹了一声,小声说:“这里有些古怪,说不定聚宝盆就在人形塔中。” 方子玺强笑道:“若是两人具有同样的念头,这主意一定不错。你还看出什么?”尤晶摇了摇头。 方子玺忽发奇想,笑道:“这塔林是座厉害的大阵,沈前辈在此设阵可能是告示天下人,能破此阵者可得聚宝盆。” 尤晶吟声道:“那朝廷何不派兵来扫荡呢?大阵总抵不住重兵吧。” 方子玺说,“聚宝盆乃异物,垂示着天象,皇上可不敢与天作战,异宝都克主,皇上更不想因之带来坏运气。” 这解样有些牵强,但他找不到更动听的理由了。 那幽长的叹息忽儿飘来,两人顿时不言语了。叹息消失,一声刺响传出,极似狼嚎。死寂了一会儿。又传来极冷的声音:“小子,你刚才猜对了一半,另一半你是永远也想不到的。聚宝盆乃天地灵气所生,你们得不到它的。还是快点滚吧,免得把小命丢了。 方子玺静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们有冤欲伸,还望前辈原谅我们有不洁之念。” “嘿嘿……哈哈……”一阵怪笑从塔林中传来,又似从天上落下,“聚宝盆象征着大明国运,是你花言巧语能得去的吗? 两人一惊,好久没有说话。如此看来,那问题倒严重了,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怕难活着离去了。 果然,那人又道:“该你们倒霉,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小命儿就留下吧!” 两人心中一恼,尤晶斥道:“你别想谎言骗人,没有人信你的。 命是我们的,要留要走,还轮不到你作主。” 那人冷笑道:“你的口气不小,在这里,可是要凭本事活命的。”她的声音飘忽不定,鬼气森森,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尤晶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妙,没有吱声。这时候最要紧的莫过有个好心境,斗嘴是不顶用的。她长长地出了口气,使自己轻松下来。淡忘自己,把感情寄托于雪中,最好觉得自己就是一朵花,那么飞洒、轻灵。 方子玺不这么想,他以为有必要解释一下,诚恳地说前辈,我们来此亦非得已。请放心,我们不会传出去什么的。”他明知此举多余,还要这样做,唯此才能安心。 对方并不理会这些,声音实在了许多,显然她靠近了他们:“你们两人认命吧,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你们也不例外。” 方子玺感到一种气势逼来,却没发现人在,不由心惊肉跳。对方的武功看来高明之极,他只好凝神待敌。 尤晶说:“我们若会认命,就不到这里来了,我自信能创造例外。” “嘿嘿……”一阵阴极的冷笑,“丫头,你胆子倒壮,这一点有些象我,可你的命不好,注定活不长,这是我们的不同。” 尤晶冷笑道:“你也许老了,我还年轻,这难道是相同吗?” “丫头,在这时唯有越老越结实。” 尤晶说:“女人年轻才漂亮,包括身手。这一点你最好相信。” 眼前一花,她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白发女人,她确是很老了,但手脚是灵活的。尤晶目光锐利,在夜里几乎能看清她的神色。老太婆手中拄着拐仗,双目精光暴射。 “丫头,你相信能赢得了老身?” 尤晶淡淡地说:“我心中没有输赢,只想平安来,平安去。如此而已。” “好,看来你受到高人的点传,你可认得老身?” 沈万山在院子里弄这阵势干什么呢?难道聚宝盆就在人形塔中。 这无疑是最奇妙的联想之一,她不由一阵激动。纵然珍宝不在塔中,这种合理的想象也是上乘的,它闪烁着女人特有的智慧之光。 她膘了一眼颤动的丈夫,遗憾不能给他什么帮助,叹了一声,小声说:“这里有些古怪,说不定聚宝盆就在人形塔中。” 方子空强笑道:“若是两人具有同洋的念头,这主意一定不错。你还看出什么?”尤晶摇了摇头。 方子努忽发奇想,笑道:“这塔林是座厉害的大阵,沈前辈在此设阵可能是告示天下人,能破此阵者可得聚宝盆。” 尤晶吟声道:“那朝廷何不派兵来扫荡呢?大阵总抵不注重兵吧。” 方子努说,“聚宝盆乃异物,垂示着天象,皇上可不敢与天作战,异宝都克主,皇上更不想因之带来坏运气。” 这解样有些牵强,但他找不到更动听的理由了。 那幽长的叹息忽儿飘来,两人顿时不言语了。叹息消失,一声刺响传出,极似狼嚎。死寂了一会儿。又传来极冷的声音:“小子,你刚才猜对了一半,另一半你是永远也想不到的。聚宝盆乃天地灵气所生,你们得不到它的。还是快点滚吧,免得把小命丢了。 方子变静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们有冤欲伸,还望前辈原谅我们有不洁之念。” “嘿嘿……哈哈……”一阵怪笑从塔林中传来,又似从天上落下,“聚主盆象征着大明国运,是你花言巧语能得去的吗? 两人一惊,好久没有说话。如此看来,那问题倒严重了,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怕难活着离去了。 果然,那人又道:“该你们倒霉,你们知道得大多了,小命儿就留下吧!” 两人心中一恼,尤晶斥道:“你别想谎言骗人,没有人信你的。 命是我们的,要留要走,还轮不到你作主。”‘那人冷笑道:“你的口气不小,在这里,可是要凭本事活命的。’她的声音飘忽不定,鬼气森森,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尤晶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妙,没有吱声。这时候最要紧的莫过有个好心境,斗嘴是不顶用的动她长长地出了口气,使自己轻松下来。淡忘自己,把感情寄托于雪中,最好觉得自己就是一朵花,那么飞洒、轻灵。 方子空不这么想,他以为有必要解释一下,诚恳地说前辈,我们来此亦非得已。请放心,我们不会传出去什么的。”他明知此举多余,还要这样做,唯此才能安心。 对方并不理会这些,声音实在了许多,显然她靠近了他们:“你们两人认命吧,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你们也不例外。” 方子终感到一种气势逼来,却没发现人在,不由心惊肉跳。对方的武功看来高明之极,他只好凝神待敌。 尤晶说:“我们若会认命,就不到这里来了,我自信能创造例外。” “嘿嘿……”一阵阴极的冷笑,“丫头,你胆子倒壮,这一点有些象我,可你的命不好,注定活不长,这是我们的不同。” 尤晶冷笑道:“你也许老了,我还年轻,这难道是相同吗?” “丫头,在这时唯有越老越结实。” 尤晶说:“女人年轻才漂亮,包括身手。这一点你最好相信。” 眼前一花,她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白发女人,她确是很老了,但手脚是灵活的。尤晶目光锐利,在夜里几乎能看过她的神色。老大婆手中拄着拐仗,双目用光暴射。 “丫头,你相信能赢得了老身?” 尤晶淡淡地说:“我心中没有输赢,只想平安来,平安去。如此而已。” “好,看来你受到高人的点传,你可认得老身?” “认得你可无事吗?” “当然不能,我是从来不改规矩的。” “那又何必认识你呢,还不如认识聚宝盆来得合算。” 白发老太婆哈哈地笑来:“丫头,你再多几分聪明,也猜不到我是谁的。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能高出我的辈份。 方子玺大吃一惊,难道她是“红母一世”? 红母一世是“精红学”的创史人,挥掌划剑皆有红光劲气,与人动手周身笼在红雾里,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她的武功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但她的传奇故事却不少。有人把她说成了飞仙,百般神奇,难以尽叙。 方子玺想到她,身子仿佛掉入了冰窟里。若她真是红母一世,夫妻俩只有今夜作鬼了。 他想提醒一下尤晶,便说:“前辈可是红母一世?” “啪”地一声轻叫,他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根本看不清她是怎么动手吧。 “混帐小子,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方子玺的脑袋有些发懵,哭笑不得。这老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刚才还问人她是谁呢。他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对方太强,弄不好吃亏会更大。他小心地退了几步,按剑而立。 红母一世嘿嘿一笑:“小子,你那破铜烂铁没有用的。我想击你,你连拔剑的工夫都没有。” 方子玺并不怀疑这是真的,但他却不会自动放弃抵抗,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红母一世转向尤晶,笑道:“丫头,你想动手吗?” 尤晶不卑不亢地说:“我练武不是为了好玩的。你若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打个赌如何?” 红母一世笑道:“怎么赌?” 尤晶说:“我刺你二剑,你若全都接不来,我任凭你处置。若有一剑接不下,你就不能再为难我们。敢赌吗?” 红母一世哈哈大笑起来,怪音在阴惨的塔林中飘荡:“丫头,多少年来,老身还没有不敢赌的时候呢。所不同的是,与我赌的人没有女的,更不会是个丫头。冲你这份胆气,老身破例与你赌一次,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尤晶放心了,轻声笑道:“我是个软弱的女孩,能耍什么花招呢。前辈,你打算如何接招?” 红母一世说:“那是我的事,你操好自己那份心就不错。” 尤晶柔和地说:“前辈,我不想伤害你,我出剑时你可要小心哟。” 红母一世哈哈快笑起来:“小丫头的心肠还不错呢,可惜不是我的传人。” 尤晶笑吟吟地说:“这简单呀,只你愿意收我这个徒弟,我不反对呀。” 红母一世嘿嘿地笑了:“丫头,你倒会检便宜,我可不会收小敌人的。” 尤晶说:“这有什么关系呢,你改变一下主意不就行了吗?” 红母一世笑道:“小丫头,你改变主意了?” 尤晶一征:“我改了什么主意?” “不想赌了吗?” 尤晶忙道:“前辈别急,我不过在寻找更好的赌法而已,我不想让您老人家难看的。” “闭上你的贱嘴!”红母一世火了,“难看的是你这个小蹄子,不是老身!你自以为了不起,老身却没把你放在眼里。再敢多说一句,我割下你的长舌头。” 尤晶脸色一红,感到滚烫。老女人虽然出言难听,但她毕竟怒了,这是好事。自己可不能恼了,否则真要保不住灵活的俏舌头了。 红母一世虽然气势逼人,她也没感到多么可怕,这要归功于吴畅再传神功。这时候,她忽儿觉出吴畅的许多好处来,往事不可忆呀! 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抽出剑来。日视剑端,她感到了激动,雪花翻腾般的激动。若不是自己再修绝学,她想不出自己会怎样面对红母一世,那恐怕连看对方的勇气也没有。现在,她却感到胸中有一股力量在奔腾,目前的心境带来的明显好处:敌人不管多么厉害,她都不心动,更不怕。这是不易做到的,特别她还是一个女人。 红母一世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说:“别装模作样了,快动手吧!” 尤晶轻吟一笑,长剑内旋了一个弧形,娇躯飘然而动,仿佛风摆柳。突然,身法一变,似金星进溅,身影向四方急散。与此同时,“碧月狂风剑”霎然出手。电光石火之间,她倚仗着“摄形术”换了九个方位,刺出冷森森九剑,每一剑都刺向对方要害。 红母一世骇然,做梦也想不到一个黄毛丫头竟有此奇幻的身法,大惊之下,来不及多想,急使“精红学”奇术“百花错位”,身形骤旋,手中拐杖翻然一摆,幻出无数杖影,“啪啪……”打开尤晶的利剑。 尤晶抽身后退。 两人换了一招,各自心惊。尤晶感叹红母一世象红色的海深不可测,若不是自己身法奇妙,几乎被拐杖打着。 红母一世惊诧尤晶小小年纪,造旨精深。她想不出何人能造就出这样的高手,假以时日,将大放异彩,两人对峙了片刻。尤晶说:“前辈杖法神奇,劲力宏大,实属罕见。不过,我仍有信心在第三招取胜。” 红母一世不由火往上冲,小妞子,人还挺傲呢。你有信心,难到我没有吗?我还没有给你厉害的瞧瞧呢。她嘿嘿一笑:“丫头,是红是白掀开才能知道,你别得意太早。” 尤晶笑道:“前辈,这次我仍攻你的九个方位,你小心了。”红母一世哼了一声:“叫唤猫不逮老鼠,你还是留心自己的空档吧。” 尤晶微微一笑,显和十分轻松。这是精神战,给红母一世看的。她心中其实并没有底,知已不知彼,胜负各半。她唯有凭借自己的优势去拚杀。 红母一世老辣成了精,自然能看破她的小门道,虽说如此,但看了她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老人心还是生气的。这种时候要一念不起,是不可能的。她轻哼了一声,没言语。 尤晶换了位置,长剑上下一振,从侧面又展开了两个攻势,摇身一晃,使出摄形术一式“虚实双生”,化出两个人影抢上去,长剑犹如大幕从地上拉起,剑劲腾升,有扯地连天之势,又是快极诡幻的“雪载剑”式。 红母一世陡见光华射来,不敢怠慢,杖向空中一摆,奋力划起。霎时,一片红色的光雾如彩带围住了她的身体。 “哧哧”几声轻响,剑气飞洒。尤晶急身飞撤。 红母一世见尤晶不过如此,不由笑了起来:“丫头,还有最后一招,你别舍不得使出自己的能耐。” 尤晶心中一片冰凉,感到求胜艰难。这老女人劲力古怪,令人不可逼视,自己恐怕要糟。但自己不能糟,有一千种理由也不行。 她思前想后一阵子,觉得与其赌输凭人处罚,不如狂战一死。自己一命黄泉走,也是尽了力。纵不能救出父母,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她有些哀凉地长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生命开始重复以前的险恶。她扬起脸,想吸些雪花儿。希望能把自己的痛苦注入雪花里去。雪花儿真美,也许片刻之后自己也成了雪花儿,在空中飞舞。她在寻找走进雪花里的门径。靠近某种无灵念的东西是困难的,特别是她还在生命的紧要关头,她不可能什么都不想。 红母一世见她如没事儿似的,催道:“丫头,快动手。怕是没用的,这里是一片死地,不生长同情。” 尤晶苦笑了一声,顿觉一股悲风从眼里袭进了她的心灵。刹那间,她找到某种感觉,一片亮晶晶的雪花儿在她心田里分夕光明。她忽觉自己成了雪花儿,那么轻盈灵动。那满天飞舞的雪花呀,乱糟糟的,有铜钱那么大,纯玉一样清明。雪花成了小生灵,那是她的生命。 长剑在她手中不由自主振腕使出。“雪载剑”光华陡盛,青杀气,森芒芒,长剑幻作无数很垦,就似那雪花,内外终于合一了,仿佛九天的星星一下子旋转而落,卷向红母一世。 这阵势气象磅礴,大有一切不可以拟之状。 红母一世骇惊失色,老身一拧,宛若花蛇银妖,拐杖,一振,成了寒光闪烁的怪剑,通体血红,奇剑急切弧形外划,使出“精红学”幻术“万变神通”。怪剑霎时变成一条蛇,无数火影闪电般向外飞腾,仿佛要烧红夭地,把无边的雪化成一场空。浩大的红色劲气犹若狂动的海,细处深层隐隐有雷鸣风声,那是要打翻一切的狂叫呐喊。 两人的反应都是空前的奇观。方子玺被这样的奇斗都惊呆了,以为是上仙在大战呢。 “哧……哧……”几声,尤晶从半空中弧形飞回发剑的地方。红母一世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白发被削去大片,胸前的衣襟上也有了个小口。 两人的惊天一仓,红母一世无疑输了半招,老脸格外阴沉,眼里怪光闪烁。这对她自然是不能接受的,自己后半生的好心境被一个戏婢给破坏了,这口气如何能咽下?但有赌在先,她一时不好发作。她瞥了一眼满地雪花,尤晶此时已成怅恨人。雪帮了她的大忙。 方子玺见妻子赢了,一下子蹿到她的身边,笑道:“天助我们了!” 还没有言语,红母一世冷冰冰甩过一句话:“它不会助你们第二次的。” 尤晶平淡地说:“前辈,我们来这里是万不得已的,你就不能放开不管吗?” 红母一世哈哈地笑起来:“丫头,你的小嘴再巧,也不如手脚漂亮,还是少说废话吧!” 尤晶道:“前辈,聚宝盆真的神异无比吗?” “那是说不得的,也用不着说。你若与宝有缘,谁也阻止不了你;若与宝无缘,知道何益?” 尤晶道“前辈,我别无选择,纵然鲜血干滴洒,也要闯塔林。宝物我非拿不可,如若拿不到,你就把我拿去,我不会怨你。” 红母一世哼了一声:“你既然铁了心要做女贼,谁又能阻止得了你呢。不过,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尤晶无言。她深情地看了一眼丈夫,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生意这般如雪,前行难,后退更难,生得无趣便向前,这也许是明智的,别管那么多了。放弃什么固然无情,保留又如何办得到呢?向前一行,也许就是生离死别,该做的还是做完吧。她轻轻地笑了,很动人,声间似乎是颤颤的,仿佛在告诉方子玺,我要向前闯了,你多保重,生死要轻看。 方子玺不是笨蛋,岂有不知拼杀系于一瞬的?他的眼睛一热,心里发酸,让自己的女人上前,自己拖在后边,实在有失男人的体面。 但这又是没法子的事,他根本不是红母一世的对手,退匹夫之勇又有何用呢?怅然无妙想,他唯有长叹。 尤晶稳定了一下心情,轻轻吐纳片刻,感到纤纤手又抓庄了自己的生命,迅疾而动了。 她的感觉没有欺骗过她。 红母一世见尤晶冲向塔林,初没动。陡见她不在塔林中行,而是身子飞起,脚踩塔顶,似蜻蜒点水,又如一股疾风,在半空里走。她大吃一凉,料不到尤晶竟走对了。 这多半是巧合,自然也不排除尤晶福至心灵。增林本是一阵,若在林中行,非吃亏不可,唯有踩塔顶飞掠才会无事。尤晶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觉得塔林有些怪,还是跃塔顶走省心而已。小灵花有时也胜聪明。 红母一世沉不住气了,身子在空中一拧,旋动飞开,怪剑甩施出“精红学”绝顶奇功“人紫落英”幻化出千点红芒,犹似血雨从天而降,又似鬼门关暴起的红风;深处隐藏的阴重的杀气,宛若无边的雾气漫过去,要吞下笼罩的生命。 这红母一世的致命打击果然不同凡响。尤晶拧腰回首,腾空飞起近丈,犹如飞仙冲红母一世,碧月狂风剑划起一道剑气在半空里一散,仿佛水洒向大地。 “当”地一声响,两剑击在一起。两人也借力向后飞出老远,尤晶又落到塔顶上。 红母一世倾力一击无功,不由皱紧了眉头。这妮子邪门,怎么总能接下我奇学呢? 但她并不会罢休,冷笑一声,也跃上塔顶。 “丫头,你若现在离去,那赌还有效。” 尤晶道:“多谢前辈的宽容,我做不到。” 红母一世怒了:“你以为我真的制不了你?” 尤晶道:“不管你是否能杀了我,输的都是你。” 红母一世哈哈地笑起来,“这么好听的论调老身还是头一次领教呢。” 尤晶无奈何地说:“这不但好听,简直绝伦。我能得到聚宝盆,便用它去救亲人;得不到它,多半也活不了了,同样尽了孝心,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总之,在这里是生是死都是解脱。人生乱糟糟,活着有什么劲呢。” 她有些感伤,亦有凄凉。 红母一世不由怔了一不,怪不得她如此难斗,原来早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了。一个人若不怕死,便有些难缠。她冷冷地盯了尤晶一会儿,轻声道:“你挺聪明的,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到不败的位置上。这也算一奇。” 尤晶淡然一笑:“无论如何,我不会妥协。” 尤晶不再言语,纵身就走,多说不如多动。 红母一世毫不放松,紧迫不舍。 尤晶冲到人形塔前,飘身落地。红母一世站在旁边动。 尤晶走到人形塔的正面,陡觉一股寒气扑面,她吃了一惊。稍忖,飞开而起,轻飘飘踏到人形塔的头顶上。不料一声暴响,塔头炸了。她差一点儿被炸伤,多亏她落下时虚力多于实力,方可应付过去。 红母一世见塔头炸开,笑了,似乎一场有趣的游戏拉开了帷幕。 尤晶得宝心切,顾不得许多了,纵身冲上去。贴进人形塔一看,塔的腹部果有碗儿那么大的个盆儿,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做的,非金非本非石,这与传说中的瑰丽的聚宝盆似乎不相干。 尤晶心中一喜,伸手欲拿,红母一世忽道:“丫头,你最好莫动,那盆儿不吉得很,会让你送命的。” 尤晶扭头道:“你会提醒我吗?” 红母一世说:“不信拿便是,乐也是你,苦也是你。” 尤晶有些犹豫,停了片刻,还是把手伸了过去。盆儿十分普通,她轻易便拿到了,不由有些失望,这样的怪东西也能送人吗?那人家还不说你的脑袋有毛病?拿这样的东西送人,不是戏弄人叫?破盆破碗的,谁稀罕呢? 她把盆儿在手中掂了一下,正发愁,一个惊人的感觉差点儿把她吓死,自己一身武功似乎没有了。她连忙运气,丹田空空,毫无回应。 她脑中嗡地一声,差点栽倒,这太惨了。她象撞上了鬼似的,急忙把那盆儿扔到雪地上。 红母一世见状,得意地笑了:“丫头,你不听我良言相劝,现在后悔就太迟了。” 尤晶的一颗心冷透,淡淡地说:“我不怪你,动手吧。” 这里也许是个好地方,死在这儿算了,从此以雪为伍,飘飘洒洒,也干净。她少气无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飞向欢乐的雪花中。 方子玺见妻子陷入困境,头顶骤起一声惊雷,仿佛一下子陷入灭顶之灾中,呆了。 红母一世轻轻走上前去,笑道:“丫头,你运气不好,怪不得人,死后做个本分鬼吧。” 尤晶满眼是风,冷漠似雪,没有吱声。 红母一世振剑刺向她的脖子。刹那间,血光进洒,落地殷红……四周的雪无动于衷。 ※※※ 茫茫一片看不见,浑浊一净。吴畅与破庙一同陷下去,土石无情,把他弄得没了人样。 他叫骂了几声,便寻出路。 忽然,他见有块石板立着,样子古怪,便一掌打去。 “砰”地一声,石板破碎,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来。他心中一喜,迈步就钻。 在异国他乡,他的信条是:有路就走。 洞挺长的,里面潮气很重。他不在乎这些,直往前冲。走了好一会儿,没路了,他便停下来寻找出口。东瞅西望费了好功夫,他才觉出出口在头顶上。他右手一扬,“云泥神指” 出手,轰地一响,上面破一个大洞。飞身而出。 上来一看,身在树林中,他不由四下乱扫,这是在哪里呢?浑身上下都是土,弄得他十分不自在,于是便于寻水,得洗个澡才行。 出了树林,看见西边有条小河,他跑了过去。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他跳进河里去。 狠洗了一通,穿着湿衣服上来。 天气是冷的,在这时穿湿衣服,旁人见了一定怀疑他是个精神病。他却顾不了这些,没法不这样。 顺着一条小道走了有三四里路,他来到一座房子前。房子是破的,门开关上,里面坐着一位枯瘦如柴的苦行僧,几乎是赤裸着。 吴畅正欲开口,苦行僧先说话了:“你来了,很好,二十年前我就知道的。”他的声音一点也不饥乏,似乎肥肥的,与他的模样儿不相称。讲的是中国话。 吴畅微微一笑:“大师,这话要二十年前说准没人信。” 苦行僧哈哈笑起来:“我不在乎别人的态度。我在中国呆了三十年,回来后在这里一坐又是二十个春秋。别看我从不走动,不知道的事还真不多。中国有个老子,他就说过:不出门,知天下。印度圣人如来佛也有过这样的高论。 我算是第三个人了。” 吴畅笑道:“大师既然能知前断后,当知我的意图了?”老和尚又笑起来:“当然知道,可惜钦正活佛帮不了你什么忙。” “为什么?”吴畅沉声问。 苦行僧说:“钦正的法力有限,没法儿还原美女的娇容。 若老僧所料不差,你的心上人一定是罕见的美人,而美人的姿色正是还原功之类的克星。” 吴畅不乐地说:“生克有时,哪能乱来?世间自有广大化育,不会没有打碎了从来之机。” 苦行僧说:“你太固执了,而固执时人往住要倒霉的。 吴畅冷笑道:“我一直在倒霉中,不怕再多一次,世上的难事还吓不倒我。” 胆子大未必管用呢,除非你的脑袋好使。” 吴畅盯了他一会儿:“钦正活佛不能施展还原法术,那么你会了?” 苦行憎笑道:“你又错了。看来你是个不讨厌错误的人,所以你不会得到什么。” 吴畅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一定空手而回?” 苦行僧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只知道不会有人传给你什么。” 吴畅说:“依你之见,美色为什么不能还原?” 苦行僧道:“据我所知,还原术以佛家的为妙。当然,中国的道家也有此术。佛家讲究空无,不注重一住一现。但凡所见诸相非相,方可见如来。若以色身行功,与佛远也。大凡天地之气,以灵秀聚美。绝色佳人,眉目情可透天,辉煌意能绝地,布施之人见之,亦难保不动凡心,纵然能视而不见,那又如何还原呢?” 吴畅心中空落,问道:“还原其它又何以行呢?” 苦行僧说:“还原其它小东西所以行,是因为还原术不同。它类以中土的道家之术,讲究万念去,一灵存,不需要空皆无,故可。” 吴畅万里而来,自然不希望仅知道这些。苦行僧的话尽管让他失望,他仍不甘心。天地间一定会有还原术。 他叹了一声,转身欲去,苦行僧道:“你不用走了,我等了二十年才见到你,怎么会让你去呢。” 吴畅苦笑道:“我不走在这里干什么?” “和我一同修行,我相信你会乐意干的。” “和你呆在这破屋子里?” “你若愿意留下,我们自然要换个地方,你可以得到金钱和美女,自由享乐。” 吴畅笑道:“这与修行怕不相干吧。” “你又错了,对你来说,这就是修行,你与别人不同,没有金钱美女,磨不去你心中的魔性,一旦你心里宁净了,你就是活佛了。”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这确是个好主意,可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大了。人成佛极难,非有许多条件不可。我若想成功,亦非要别人的帮助不可;而能给我帮助的,唯有你聚无限灵华,有好多东西能为我所用。我们若取长补短,定可光照千秋。” 吴畅笑道:“这确是个惊人的设想,可惜我不会留在这里的。我有自己的家,也有等待我的亲人,他们需要我。” 苦行僧说:“你别做梦了,你的家只在深处远方,也没有等待你的亲人,那些全是假的。” 吴畅道:“无论如何,我不会留在异国它乡,我的根在中国,我只能在那里开花。” “若是我强留你呢?” “大师,你做不到的。” 苦行僧哼了一声:“等着瞧吧,我会让你相信老僧不骗人的” “我也一样,大师。” 苦行僧笑了,吴畅亦笑。 两人沉默了片刻。吴畅转身而去。 在山野里,他几乎乱走了一天,什么也没有得到,只好找个地方去吃饭。 太阳照在他的脸上,感到温和而久远,仿佛在印度眨眼过了许长时间。他的心急跳起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 他走到一座镇子中间,进了一家饭店。 他向老板打了一会几手势,老板趁人不注意,操刀向他劈去。他向后一退,斥问老板。 “你这浑蛋,是疯了吗?” 旁边有位僧人说:“这你怪不得他,是你指手划脚让他杀的吗。” 吴畅道:“你是和他一伙的吧?” 僧人笑了:“老板可不这么看,他以为我们是一伙的呢。” “为什么”? “我刚打完他,我吃饭他竟要钱,你说怪不怪。他应该给我钱才对呢。” 吴畅笑道:“有理,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是个大财主。” 僧人笑道:“不对,我穷得连个老婆也没混上呢。前几年跑到中国想骗个洋的来,结果被女人耍了,老命差点儿不保。” 吴畅乐了:“在印度,你就没看上一个吗?” “咳!看上有何用,那美人又不跟我。” “我有办法,你只要让头发长一点就行了。” “那美人太少见了,她看不上我。” “是谁?” “弥罗教的冰清圣女。” 吴畅差点儿笑起来,你这么个老浑蛋,还想娶小美人,真是可笑。他审视了僧人一下,轻声道:“你人倒不错,就是老一点,要是能还原到少年就没问题了。” 僧人说:“我师兄都成了正果,也没象个少年,你这不是拿我开心吗。” 吴畅道:“你误会了,我没有骗你,钦正活佛不是能还原吗,你何不去求他?” 僧人道:“他屁也不是,只能还原个小指头,找他管什么。” “那谁能还原人脸呢?” 僧人说:“这样的人也许还没生出来。” 吴畅轻轻一笑:“大师,听话音你好象比钦正活佛更厉害?” “什么是好象,我本来就比他厉害。天下何人不知我,你小子没听说过报身佛吗?” 吴畅笑道:“你就是丰觉寺的报身佛吗?” “不错。我也快成正果了,不过还有点儿好色,色若被炼尽,什么都没有了。” “大师,象你这样的人娶个媳妇怎么会难?” “就是呀,所以我感到有点儿邪门。你看我是不是很英俊?” “大师,这得有比较才行。你若和小美人在一起,我相信丑的一定是你。” 报身佛气得跳了起来,纵身扑向吴畅,一掌劈过去。吴畅轻轻一闪,躲到一边去。 报身佛一击不中,愣住了。他的动作不慢,又是突然袭击,怎么会让对方逃掉了呢? 他疑惑地看了吴畅一眼,说:“你小子捣的什么鬼,怎么从我裤裆里钻过去了?” 吴畅说:“我想你一定把上下弄颠倒了,你这样的糊涂人怎么配入佛门呢?” 报身佛满面怒红,脸皮都跳了起来,仿佛非把它撕掉不痛快。侧身摆掌,一式“玉兰手”使出来,刹那间一溜幽蓝的掌影鸟般扑向吴畅,迅极无比。 吴畅并不闪躲,挥掌迎了上去,与飞来的影子击在一起。“扑哧”一声,内劲四迸,报身佛摇摇晃晁退了几大步。 这下惊呆了报身佛,多少年来他没碰过这样的高手了。他觉得师兄法身佛的神通也不过如此吧。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呆呆地看了吴畅一会儿,冷淡地问:“武当道士张三丰与你什么关系?” “朋友而已。你以为我用的是武当派的功夫?” 报身佛说:“至少你会武当派的奇技。” “高明。不过我告诉你,我会的功夫极多,从拳脚上你看不出我是何门何派的。” “你师傅是何人?” “失败者就是我的师傅,也很多。” 报身佛哼了一声:“年轻人,你傲气太盛,早晚要栽跟头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不栽跟头的人是死人。” 报身佛双目火星飞舞,衣服都鼓了起来,实在咽不下受人轻视的怨气。 吴畅忽道:“老和尚,别恼,凡心非心,诸相非相,一切过眼烟云,你何必当真?你要几样菜,我们痛饮一顿。钱我出。” 报身佛长出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走到原来的地方坐下。吴畅笑哈哈走了过去。 两人坐对面。报身佛要酒要菜。 吴畅说:“能吃酒吃肉的和尚才是真和尚,见了女人就闭眼的和尚,那一定是假货。” 报身佛说:“你在讨好我。” “不,我在谈修行。喝酒吃肉的人生自然行事,强行限制即违浑然天成之旨。心有所忌,便是着相,有相不空,便不能成佛。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女人和男人其实并无区别男人亦非男人,怕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报身佛笑道:“修行的男人不是男人,那是什么?” “这个还要问我吗?一个男人若想真心修行,那他说是佛的弟子了,佛是男人吗?” 报身佛乐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男人,那么这些年我白忙活了?” “佛是这么看的,而我不。你虽然没成正果,却练成不少邪术,这也是你的造化。” 报身佛白了他一眼:“听你的口气,似乎你比我的年纪都大。你太目中无人了。” 吴畅笑道:“你都成佛了,何必还在乎这些呢?佛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不想要的,名气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可我一天肚子饿,就一天要吃饭,难道荣辱不是食粮吗?” 吴畅不愿与他扯远,又谈到还原术上去。 “大师,在印度,谁的神通最广大?” 报身佛说:“佛法最精深的是我师弟化身佛,神通最大的是我师兄法身佛,最爱美人的是我。” “大师了不起,敢讲别人不敢讲的,敢做别人不敢做的,看来你做个护花使者到挺合适。” 报身佛毫不隐瞒地说:“我一直想到弥罗教担任这一角色,可她们不要我,没法子呀。” 吴畅笑道:“你这么老的男人谁要,若是我去肯定就不同了。我建议你扮个老女人去试一下,也许行。” 报身佛拍桌子斥道:“你小子想戏弄我!” “不,我这次才是讨好你呢。” 报身佛哼了一声:“小子,你到印度干什么?” 吴畅说:“我老婆在这里,只好来围着她转了。” 报身佛眼睛一亮:“你老婆漂亮不漂亮,是谁?” 吴畅笑道:“自然极漂亮,在弥罗教干活,” 报身佛一惊:“干什么活?” 吴畅叹了一声:“因她身上有种动人的异香,只好去做冰清圣女了。” 报身佛顿时呆了,两眼溜圆。 沉默了片刻,他一下把桌子掀翻,指着吴畅骂道:“好小子,你跑到印度原来是挖我的墙角的,我容不得你。在这片地地上,我一声令下,你小子寸步难行。聪明的就快滚,否则,别怪我下毒手!” 吴畅摇头道:“我为心上人而来,怎能空手而回呢。那样我也没脸见她了,只有长眠雪山了。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报身佛切齿道:“小子,她答应嫁给你了? “当然,她并不讨厌我。” “在什么地方答应的?” 吴畅没有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信口胡诌:“在一座庄园里,她的床上。当时我正睡觉,她看见我就说了许多,然后把我赶了出来。” “她为什么赶你?”报身佛紧张地问。 吴畅说:“她可能看错了人,也许……老家伙,她又不会嫁给你,你操什么心?” 报身佛呼了一声:“小子,你等着吧,我非把这一切揭穿不可”,有你好受的。”他纵身去了。 吴畅愣在那里,不知发生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摇头笑了,看来外国的男人也懂得吃醋,连老男人也不例外,不知他们的“醋”是不是中国的正宗味道。忽儿觉得有趣,也有些寂莫,他想到了中国的雪,心爱的慕容素。 报身佛出了镇子,一阵风似地奔向弥罗教。他心急如火,又恨得牙疼。印度一枝秀怎么能让一个外国鬼子占去,他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行。 他感到心头压上了沉重的冰块,又凉又外人,嘴唇热得起泡,又干又硬。自己的心上人绝对不能让得去,宁可让她死,也不能让别的色鬼满足。 他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吴畅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怎奈老头子的思想比年轻人的更怪,对晚来的爱情越求炉火纯青,容不得有半点杂质,妒性更强,疑心更重,你说他头上长了一个蛋,他明知没有,也要用手去摸一下脑袋。理智在老色鬼的眼里,连半句谎话也不如。也许在他们眼里,自己快完蛋,要加紧向世界捞一把,所以对什么都不放心,也担心。 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弥罗教。里面十分安静。 他叫喊着,粗喘着,直奔弥罗教堂。他来这里不知有多少回了,对这里的一木一草都十分熟悉。凭自己对弥罗教的感情,对它的掌握程度,不做这里的主人实在太亏了。 他眼里闪现出遗憾而又怨恨的光来,额头上的汗珠子亦有些张牙舞爪,不安本分。 他冲到总堂门口,高声叫喊:“艾米尔,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片刻。艾米尔轻盈地走出来,见是报身佛,她温和地笑道:“活佛来此有何贵干呢?” 报身佛说:“艾米尔,我几次求你想到教里来,你都不允。想不到你竟然看上了一个外国小子,让他到这里来称霸。” 艾米尔不明白,吃惊地说:“什么外国小子,我难道不希望自己更强一点吗?” 报身佛冷笑道:“你少来这一套,装模作样我见得多了。不过我告诉你,如果冰清圣女要嫁给那个外国鬼子,我就把你们全收拾了!” 艾米尔更糊涂了,亦更心惊:“冰清圣女岂会嫁人呢,你的脑袋是不是出了毛病?” 报身佛一反常态,差点跳起来:“你才有毛病呢!做了亏心事,是俺遮不住的,那小子都跟我说了,冰清圣女已答应嫁给他了。” 艾米尔这时感到了不妙,连忙说:“活佛,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要乱讲,这会毁了弥罗教的名声。” 报身佛心里略快,说:“你既不承认,也不相信,那就让冰清圣女出来当面对证。” 艾米尔心里极不痛快,可也没法儿,只好让冰清圣女出来与报身佛相见。 千呼万唤始出来,天上地下流异彩。冰清圣女一露面,报身佛的眼时顿闪奇光,一颗不老心急跳不止,这么美的人儿天上地下难寻,纵是拼上老命也不能让别人得去。 艾米尔见他看呆了,冷哼一声:“活佛,你不会是另有目的吧?” 报身佛惊了一跳,忙道:“我只有一个目的。” 他冲冰清圣女一笑,不知如何开口。 她太美了,那份祥丽和安详让人不忍心加害。她走到哪时,哪里都会一片欢乐,连脚下的草儿也不例外,它们都在摇头呢。 冰清圣女平静地问:“活佛,你找我有事?” 报身佛总觉自己有点儿荒唐,她这么美好的人儿,怎么会嫁给那个外国小子呢?但事已至此,他又无法改口,只好说:“圣女,那个外国小子说你已答应嫁给他了。这是真的吗?” 冰清圣女顿时双腮绯红,妙目含怒:“活佛,你也是成名人物,怎可无故污人清自?什么外国小子,他是哪个?” 报身佛这时才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心中后悔不已。隆一转念,他又觉得冰清圣女在演戏,怒容也是做给他看的,心里说不定多欢喜呢。他不能容忍这种骗术,狠下心道:“圣女,并非我要污你清白,是那小子亲口告诉我的,在庄园里,在你的床上,你答应了他什么?” 冰清圣女顿时想到了与吴畅在庄园上遇的一幕。若是人们知道了自己曾与一个男人在屋里说话,那麻烦就大了,弄不好自己的名誉全完。但要回避这个问题,也是不可能的,那样也许会更糟。 她不由恨起吴畅,太损了。而吴畅完全是无意的呢,他所以要编这个谎话,实则反映了他内心某种压抑的渴望,对方若是妖女,揍死他也不愿这么胡诌呢。他自然料不到,一句玩笑给他给别人带来多少人生的辛酸。冰清圣女松弛了一下神经,平静地说:“我什么也没答应他,相反,我赶走了他。” 报身佛抓住这一点不放:“这么说你们确在庄园里相遇了?” “是的。” “那他又怎么到了你的床上?” “是他偷偷溜进去的,当时我不在屋里。活佛,以他的身手。撬门砸锁还是不费劲的。 这你不会不知道。” 报身佛心中不是滋味,没有再理她的话。那个鬼头日脑的小看来没骗我,细枝未节她都承认了,看来不会有假。他忽觉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开了他的心,鲜血飞洒。 老家伙越陷越深了。一个男人若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女人,天下的女人都得自杀。然而自杀的意义对双方都是冷漠的零。男人制造了悲剧,他其实得不到什么,而总的意义是灭亡。老东西低头思忖了一阵,痛苦地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冰清圣女有些急了:“活佛,难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让我承认什么吗,而不是否认?” 报身佛一怔,有些迷惑了。是呀,自己来这里不正是希望她否认吗?她这么做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自己还值什么呢?难道自己的脑袋真的出了毛病? 他呆看了冰清圣女片刻,说:“我希望真心的否认,而不是口是心非。” 冰清圣女难过地说:“我真心与否,难道以你的感觉为准,而不是以我的感觉?” 报身佛冷笑道:“我只知道我的感觉。” 冰清圣女叹道:“你既是这样的人,那我没法说清了。不过你可以去问我的侍女,我们当时一直是在一起的。” 报身佛见冰清圣女对他的为人表示了深刻的失望,老心又被刺了一下,不由怒起。你以为我低下,我还看不起你呢!他盯了冰清圣女一眼,哼道:“她是你的侍女,自然会和你说的一样,何必多此一举呢。”他以为这想法从哪角度看都是合情合理的。 冰清圣女轻淡地一笑,是苦笑,没有吱声。 艾米尔是相信冰清圣女的。所以,她见报身佛欲走,便说:“活佛,你不要成天心眼儿不正。人若活得象个人才受人敬重;若一肚子污水,那就太可怜了。” 报身佛几乎被气炸。怒道:“你说我没安好心?” 艾米尔道:“这个你清楚,问别人干什么。” 报身佛浑身乱颤,真想冲过去一掌把文米尔劈死。这个贱货敢小看我,绝不能轻饶了她。他恨极了艾米尔,但他有顾虑,终没有动手。 艾米尔却不怕他,冷冷地说:“弥罗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地方,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报身佛嘿嘿一笑:“佛爷到哪里去,就哪里去,还没有人敢拦我呢。” 艾米尔冷笑道:“那是人家看在法身佛的面子上不好意思赶你走,你别太不知趣。” 报身佛的老脸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青红不定。艾米尔的话太厉害,让他的心一阵发冷。 自己在江湖上行走,有人竟看在师兄的面子上给自己方便,这对一个有自尊心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大耻辱。 他觉得骤然之间,艾米尔成了一条露出毒牙的毒蛇,太可恶了。他固然敬重师兄,但有人拿师兄来压他,却不买帐,有时不免连师兄也一同恨上。 他阴笑两声,恨道:“艾米尔,不知进退的是你。佛爷还没把弥罗教看在眼里,若惹恼佛爷,我让你们全都滚到一边去。” 艾米尔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若不是有你师兄的话在先,我这就教训你一顿。” 报身佛听到师兄就头疼,冷声问:“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艾米尔心里一动,笑道:“他说你若对弥罗教有下流的念头,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手留下情,打毁了你于他不光彩。他知道你是个色鬼,也是草包,他教训你的。” 这几乎是调拨离间,明白人一听就清。怎奈报身佛已鬼迷心窍,气得四分五裂,不由恨起师兄来。这个老浑蛋! 他一直就看不起我,料不到对外人他也这么说。还想教训我,敢在佛爷面前说这番大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他太健忘了,刚才艾米尔已这样讲了。 艾米尔冷冷一笑:“还是留着点力气回去问法身佛使去吧,在这里乱吼没有用。” 报身佛牙关一咬,弹身而去。这口窝囊气他实在难以咽下,非发泄出来不可—— 第七章 纵使玉碎护清白 一阵风似地出了弥罗教,直奔丰觉寺。 丰觉寺在一座小山坡的南面,离弥罗教不过有三四十里路的样子。寺不大,不过有几十间房屋,唯有大堂还有些气象,里面的佛像闪着金光。在大佛面前,人岂敢妄念。 报身佛一口气奔到山坡下。这才停下来喘口气。他实在想不通师兄何以要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难道他也看上了冰清圣女,故意讨好她们吗?这不可能呀,他一心向佛,已得无上正等正觉,眼里怎么还有女人呢?但……没有女人。有男人就行了吗?这似乎也不妥呀?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吗? 他思想了许久,也没弄清楚,便直奔师兄的禅房。 法身佛的禅房十分淡雅,里面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颇能本现一个“空”字。 法身佛与报身佛大不一样,无论从哪方面看。报身佛神色不宁,面孔灰黄;法身佛则沉静如水,红光满面,肤如婴儿。报身沸双目精光暴射,以邪为盛;法身佛目光澄澈,深邃似佯,安怡而神秘,颇有佛家之相。报身佛高大威武,让人怯惧;法身佛矮小慈祥,胸怀宽广,仿佛可容一切难容之事。 两人的不同如此明显,报身佛也一清二楚。刚才他还怒气冲冲,见了师兄,他忽觉矮了半截,心里有些打怵。但嫉妒的力量是强大的,他马上就战胜了心中的不安。稍定了一下心神,他冲师兄笑道:“师兄,你在别人面前讲过的我坏话没有?” 法身佛微怔,笑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报身佛道:“告诉别人我不如你,是个大草包,老色鬼,十几岁就会勾引小尼姑。这就是坏。” 法身佛笑了,声音是宏亮的:“师弟,我说你坏,就是我坏,又何必这样呢?” 报身佛有些不信:“你没对艾米尔说什么吗?” “佛没向我讲什么,我又如何告诉众生什么?” 报身佛愣庄了,心里乱如飞雪。这个该死的女人,把我给坑了。他盯了师兄一眼:“师兄,你没有骗我吧?” “佛骗过我吗?我是佛的弟子,心中只有佛,并不知什么是骗。我称呼你师弟,也不违佛意。佛没做过的事,我不想做。佛没说过的话,我也不想说。” 报身佛心里一惊,有些难过。老家伙原来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呀!这对他来说无疑是重大的发现。令人沮丧的是,这发现并不给人以希望。 他忽儿觉得自己很轻,一般风就能刮跑似的,师兄弟之间的情份霎时间也淡了。他不知道自己匆匆而来帽到了什么。但匆匆而去,却又不甘心。 他冷冷地看着师兄的额头好一会儿。忽觉那额头分外讨厌了,同时亦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师兄,前些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呢,怎么忽儿装模作样了?” 法身佛淡然一笑:“我不是天生的佛门弟子,修行也要一步步来呢。” 报身佛冷笑道:“我看你心中有鬼,一个人若光明磊落,不着阴阳怪气的。” 法身佛哈哈地大笑起来:“不错,我心中一直有鬼。不过我忽儿悟到,鬼也是佛的弟子,有鬼不必怕鬼,鬼亦是空。何须大惊小怪。” 报身沸说:“你误会了我意思。在我看来,你一定做了亏心事的。” 法身佛点头道:“人出生,让母亲痛苦已做了亏心事,没有这些亏心事,亦没有佛。” 投身佛见师兄不人格,没法子了。 迟疑了许久,终于心一横,举掌向师兄劈去。他希望一掌能揍醒师兄,并响亮地告诉他:“你的佛性就是傻性。” 他这一掌用力不小,轻轻巧巧地击在了师兄的光头上,师兄竟没有还手。 “砰”,掌打在法身佛的身上,疼痛的竟是报身佛,而法身佛毫不知觉,根本没这回事似的。 报身佛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古怪,明明打在了他的头上,怎么我的头疼呢?不可思议! 他惊疑地看了法身佛许久,以为师兄怪得有理。他摸了一会儿自己的昏脑袋,胆怯地问:“师兄,我打了你的头,怎么我的头疼?” 法身佛一笑:“我没有头,疼什么呢?你扛我的时候,已想到了头,自然你的头疼。” 报身佛愣了一会儿,忽道“师兄,你是不是练成了‘借虚移法,神功?” 法身佛笑道:“看来你还没有把自己忘光。” 报身佛移身飘掌,尽量什么也不想,闪电般击向法身佛的后脑勺。这次用力不大,“啪”地一声,打个正着,法身佛向前一倾。 报身佛大喜,好玩,再来一下。他侧身一退,飞起一脚踢向法身佛的嘴唇。不料,怪事又出,准确无误地踢中了,嘴出血的是他,嘴唇肿起老高。报身佛好恼,奶奶的,便宜都让他占了!他想给法身佛再来点狠的,没敢。 “师兄,你够狠的,把本事用到我身上来了。” “有什么法子呢,我没有身子,只好借你的用了。毕竟是师兄弟嘛。” 报身佛哭笑不得,愣在那里。 片刻,他心生一计,笑道:“师兄,弥罗教要找我们的麻烦了,有人见你黑天半夜跑进冰清圣女的房子里。把她们惹火了,她们叫喊着,要来砸庙杀和尚。” 法身佛怔了一下,忽问:“我到冰清圣女的房子里去干什么?” 报身佛道:“听说冰清圣女很美,你也许动了凡心了吧。 法身佛轻声说:“女人与男人都是人吗?” “你说呢?”报身佛冷笑道。 法身佛微微摇头:“我记不得了。” “你还记得自己吗?” “眼前好象有一眼陷讲,水尚清。” “师兄,你可以这样装疯卖傻,可丑话传出去却有损你的名声。” 法身佛淡淡一笑:“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也许你的心污浊不净,声音变了味。” 报身佛气得手心发痒,还想给他一掌,忽儿想到对方的怪异,不敢造次了。打人家自己难受,这样的好人不能做的。 在法身佛这里得不到什么,他正欲离开,化身佛来到禅房。 化身佛是个瘦子,目光炯炯有神,一脸和气。他冲报身佛一笑:“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心向寺,亦即心向佛。恒河两岸千株苗,悟得禅笑亦是佛。” 报身佛阴着脸说:“回来有什么好,师兄已不认我了,说我是一阵风。多么好笑,风也能喝酒吃肉吗?” 化身佛说:“师兄,风有多边情,不可怒眼看。它不但能吃肉喝酒,亦会爱美人。” 报身佛嘿嘿一笑:“我可没听说过风娶媳妇呢。” 化身佛笑道:“抚起长发看娇面,清凉透爽人心田,这不是风吗?若它不曾娶妻,哪个可爱的姑娘会让它弄长发呢?” 报身佛哈哈地笑了起来:“师弟,真有你的。再过上一段日子,你们两个都得成疯子。” “师兄,疯子亦是佛。我看你还是快一点成为疯子吧。” 报身佛见与他扯不清,虚晃一枪:“师弟,外面的人都说师兄爱上了冰清圣女,这对我们可大不利。那些教徒若来砸庙,就麻烦了,我们得防着点。” 化身佛大笑起来:“麻烦的是你。在我们眼里,一切都是云,又都是风,哪里有什么麻烦呢?” 报身佛恨得胸闷、眼涨、手指不住颤,却毫无办法。对方什么都不入心,想惹起他们的怨火怕是难了。他嘿嘿地冷笑道:“师弟,这些日子你还吃饭吗?” “饭亦是佛,无物不空,师兄把这也忘了?” 报身佛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而去。 离开丰觉寺,他越想越恼,这么难过的日子他还没过呢。他在山坡下站了一会儿,忽又恨起吴畅来,这一切都因他而起,绝不能便宜了他。谣言对师兄不起作用,对别人却未必也是如此。傻子总比明白人多。总之,不能让那小子好事得成! 别看老家伙的身手不是绝顶的高明,但他煽风点火的本领却大得出奇,他知道散布谣言是最有效的途径。 他跑到弥罗教周围转了一圈,就撤下了邪恶的火种。信徒们听到他的“故事”,顿时怒火燃起,从四面八方朝弥罗教涌去。 艾米尔出来安抚信徒们,他们不听,声称冰清圣女亵读了圣灵,不能宽恕她。 冰清圣女百口难辨,痛不欲生。 报身佛混在人群中,开心极了。 一个僧人,且已老了,按说不会对美色有多少强烈的欲望的。报身佛很特别,名为有道高僧,实为一个色鬼,对别人娶媳妇也充满妒意,恨不得天下美色集于一身。他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捞着。 他觉得信徒的叫喊辱骂报了冰清圣女对他的轻蔑之仇,乐哈哈地逃开了。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冰清圣女无端受辱,愤怒之极,恨透了吴畅。在教里呆不下去了,她独自出了深堂。 作为一个圣女,如果受到信徒的唾弃,那是相当可悲的,多半活不下去的。 冰清圣女心中凄凉惨淡,出了教一路狂奔,向东而去,她不知道恒河水能否洗去心头苦。 她漫无目的奔行了有二十里路,刚上一个高坡,迎而碰上甘地和一个日本忍者。忍者有四十来岁,面冷如铁,头上缠一白中,白中上写着一黑色的忍字,他稍有些瘦,个子亦不算矮,腰问插一怪刀,浑身透着凶气。 甘地碰上冰清圣女,顿时笑了:“太妙了,这次看你往哪儿逃?” 冰清圣女的一颗心往下沉去,愣在那里。 甘地指着忍者说:“这位是太郎先生,‘东密’传人。你可要小心哟。他的刀不认人。” 密是密宗传人日本的称谓,太郎是东密的集大成者,功夫神奇异常,在日本号称无敌。 甘地知道他来了印度,故把他请来对付吴畅。日本人好斗,特别是忍者,嗜杀成性。你只要说有人瞧不起你那两下子,他就会跟着你去找那人角斗,不胜不完,至死方休。 冰清圣女不知太郎的厉害,也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轻哼了一声,没有吱声,颇有满不在乎的样子。 太郎见如此娇美的女人也看不上他,不由火起。不让你见识一下忍者的手段,你不知天高地厚。他冷笑一声,向她走过去。 甘地忽道:“太郎先生,你不要伤了她,更别弄坏了她的脸。她是我的心上人呢。” 太郎没言语,右腿外跨一步,伸手就抓,手臂曲成怪蛇,绕弯而进,而非直来直去,看似很笨。 冰清圣女心头有气,并没小瞧他,王身飘然一摆,闪到太郎的左侧,一招“美女甩花”,掌击太郎的软肋。相比之下,她的动作要美丽多了。 然而,太郎并不慌,亦不怕,伸出去的手也不回缩,反而肩头一耸,曲动的手陡然长出许多,正是东密“蜕甩多印手”法。此一变,他的手臂活起来,快得不可思议,抓向冰清圣女的肩头。 冰清圣女骇然之极,大叫一声,急忙斜身后射,但还是晚了一点,香肩被太郎抓了一把,心中不是滋味。她觉得这个太郎比吴畅还可怕,那凶光令人胆寒。 太郎一击得手,冷冷地笑了,觉得对方不堪一击,用不着再进攻了。 甘地吃了一惊,这个小日本还真有两下子呢,看来自己不可轻视他。日本人的手那么怪,谁能保证他不会手儿一甩抓到自己身上来呢? 他哈哈地一笑,说:“圣女,知道厉害了吧,还是快点跟了我吧,我不喜欢与你动手。” 冰清圣女冷冷一笑:“我看不出你还有一手。” 甘地阴笑道:“待会你什么都看见了。”他向冰清圣女逼了过去。 冰清圣女知道自己不是甘地的对手,便横下一条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一步没退,静身迎敌。她外表很安宁,内心却是紧张的,孤身面对两个强敌,这样的场面还没有经过。她的纤掌心都出了汗,手指儿有些腻涩。 甘地终于扑了上去,大掌犹如鹰翅,直取冰清圣女的头颅。冰清圣女摇身斜摆,反臂直击对方的右肋。甘地一笑,伸臂就搂。冰清圣女飞身而起,同时飞脚踢向甘地的额头。甘地丝毫不惊,陡伸巨掌抓向冰清圣女的双脚。他的手法妙而且快,冰清圣女欲闪有些来不及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片树叶子飞向甘地,劲力十足。甘地吓了一跳,急忙后退。 人影儿一闪,那个自称等了吴畅二十年的苦行僧站到了冰清圣女旁边。他哈哈一笑: “两个臭男人对付一个香姑娘,太不公平了。” 甘地怒道:“老家伙,你不呆在破屋里跑出来干什么?骨头痒了是吗?” 苦行僧笑道:“小子,怪不得钦正不要你这样的弟子,你确不是好东西,当初他没接死你看来是错了。” 甘地恼极。他与师傅钦正活佛反目成仇,其中不乏误会,但师傅与众人都认为他是恶人,这让他愤恨不已。从此便滑了下去,但他还是最恨别人提起这事,想起来他就亏得要死。 苦行僧揭他的伤疤,他起了歹意。这个老小子看来活得不耐烦了。我就做回好人让他了地狱吧。让老浑蛋下地狱合理之极。 他扬起右手走过去,要把苦行僧拍成饼儿。 苦行僧笑道:“小子别急,你这个样子连你爹看了也不喜,先磕头求饶,再动手不迟。” 甘地太阳穴青筋凸绽,凶光浓炽,急身一晃,一掌劈向苦行僧的脑袋。苦行憎竟然不躲,被打个正着,整个脑袋顿时变了样,奇怪,却没有破。甘地只感到软溜溜的,让人发怵。他急忙抽子,忽觉有许多细刺扎进了他的手墅,他大叫一声,跳开有丈多。 他赶紧甩手,刺痛更烈,异常难受。 苦行僧笑道:“小子,快点求饶,不然你很快会成为瞎子、瘸子、傻子。” 甘地大骇,死也许他不怕,但若让他成了一个疯子,着实令他不寒而栗,这大有点儿残酷。他怯了,急忙求饶。 “前辈,我错了,你放过我这次,我再不敢拿人的脑袋当球踢了。” 苦行僧说:“那你对天发誓,不再侵扰圣女。” 甘地有些为难了,怯声问:“前辈,你看上她了?” “小子,你的脑袋倒好使。” 甘地几乎跳了起来,叫道:“这不行,你又老又丑,怎么能让她跟你!” 苦行僧说:“我的功夫俊呢。男人只要功夫好,老丑是次要的。” 甘地愤愤不平:“你这个样子还花心,不有点太奇怪了吗?你应该让她同意!” 苦行憎笑了:“你要懂得让别人同意,就不会做三孙子了。不过你还有药可救。脑袋毕竟开了点窍儿。” 甘地恼得要撞头,忘记了瞎子、傻子的威胁。“这个该死的老王八蛋,若能吃了他,宁可不用盐水泡。他想上前拼命,腿十分沉重。 太郎冷如铁的脸上这时水波般荡出些活动来,眼里闪出刀一样的寒光。若说他杀人时用刀,不如说用眼更可靠些。他把心中刀练到了眼上去,敌手从他的眼里就感到了刀的力量。 他向前走了两步,冲着苦行僧冷道:“你真要让她跟你?” “那当然,你不服气?” 太郎说:“你不会得逞的,女人与你是绝对不同的两回事。” 苦行僧笑道:“动起手来就是一回事了。” 太郎冷哼一声:“你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 苦行僧欢笑起来:“小子,难道是你爹吗,那么听你的话?” 太郎冰冷地说:“我要杀的人,在我眼里就是我爹。只有爱他,才能靠近他,这就是东密武学。杀人不过眨眼间的事。” 苦行僧叹了一声:“日本人真有一套,什么东西到了手里,都会弄出另一个样子来,鲜闻。” 大郎破天荒哈哈长笑,受人赞扬,果是快事。他冷扫了老僧一眼,说:“你做好准备吧,我动手之后就没有你了。” 苦行僧自然不会相信他的神话,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各人的打算不同。老僧淡然道: “忍者的狂妄总算见识过了,比武技术要好得多,而我正相反呢。” 太郎阴哼一声,腾身飞起,使出“虚幻三式”,闪出三个人影踢向苦行僧的头部。他的动作干脆利索,霸劲十足,与甘地的劲力有些不同,他以为完全可以踢烂敌人的脑袋。 苦行僧一副视苦无睹的样子,丝毫未动,太郎三脚都踢中了苦行僧的头部,却如踢在一片羽毛上,没有一点着力处。 太郎飘落一旁,吃惊不小。他第二次碰上这样的情况,简直无从思想,难道老家伙会邪术吗?他愣在了那里。 苦行僧乐哈哈地笑起来:“小子,你这两下子也平常得很在老僧面前哈哈哈,还不够资格。你虽有勇,却是个半瞎子,何足道哉。你不知我,我却知你呢。” 太郎有些茫然,疑惑,但他却不会停手的,拳脚不行,锋利的快刀绝不会同样不管事。 他刷地抽出明晃晃的怪刀,双手握紧,抱在胸前,要用快刀斩丝术破苦行僧的柔功。他相信自己的“快刀三斩”,不会不争气的。 苦行僧这回动了,正象二十年后离开破屋子一样,是时候了。 太郎见敌人动了,心中大喜,这说明对方是怕刀的。他却忘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难道人家换个地方就不是为了攻击? 苦行僧向后退了七八步,说:“小子,拿好你手中的苹果皮,别弄断了。” 太郎没有吱声,趁对方说话之际,身子向左一闪,欺身抢上,使出“快刀三斩”,闪电般劈出三刀。三刀几乎是同时劈出来的,连成了一片。 苦行僧不敢怠慢,身子急向右摇,弹身飞纵,身法也快极无比,太郎三刀劈过,也没伤着人家的一根汗毛。太郎的脸顿时十分难看,这样的挫折他几乎受不住。男人虽然长着受挫的脊骨,但却不希望自己在受挫时显出过剩的无能来。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大自己的手中刀只会自己比划。男人遇上这样的倒霉事,没法儿不痛心。当然,他不会就此认输,因为他是忍者。 苦行僧被吓了一跳,稳下神来笑道:“小子,你的刀砍得倒快,若不是我的老腿儿歇了二十年,几乎躲不开。” 太郎冷然道:“可你还是逃掉了。” 苦行僧说:“那是你小子太傻,换个砍法试试,也许有效。” 太郎一怔:“你在提醒我,为什么?” 苦行僧说:“你的刀玩得太快,太刺激。我多少年没撞上过这样的事,很想提提精神。” “你自信一定能躲过我的刀?” “冒险才有趣,何必要前提条件。” 太郎盯了他一阵子,似乎找到了下刀的地方,身子腾地面起,怪刀一扬,寒光顿起,直劈苦行僧的脖子。 苦行僧飘身左闪,太郎手腕一翻,刀口顿转,又切过去。他使出“快刀连环斩”来,一刀快似一刀。苦行僧的周围顿时闪动着刀团,渐渐仿佛一团雪在滚,刀气飞流,劲力割肤,寒光闪闪,只见影飞动,不见人手转。苦行僧在刀光中只有施展闪。展、腾、挪的功夫与之周旋。 怎奈,对方的刀式越来越怪,人亦越快。他有些吃不消了,稍一不慎,衣服被划开一个口子。他太急,身子一矮,猛劈一掌,纵身而出。能在刀团中飞出,见缝插针的功夫炉火纯青也。 太郎见又没伤着对方毫发,眼睛有些红了。他想再来一次绝杀,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他正欲动手,忽见苦行僧大喘不已,刚才的恼恨消了一半。看来自己不比他差,不过打法欠妥而已。他感到一些安慰。 苦行僧道:“忍者刀术果有过人之处。” 太郎说:“那女人呢,你还要吗?” 苦行僧笑道:“我们本是朋友,什么女人?若我料得不错你是有为而来,去对付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的?” “这无关紧要,有趣的是那人也是我要对付的,圣女姑娘要不会放过他。我们四人的目的是一致的,难道还不是朋友吗?” 太郎道:“你想怎么样?” “我们联合起来收拾他。” 太郎冷冷地说:“忍者从不借别人的力量对付敌人,我相信自己的力量足以改变一切。” 苦行僧哈哈地笑起来:“忍者的功夫不错,狂妄却不是好事。告诉你,那小子的武学博大精深,包罗万象,聚佛道儒三家之学于一身。你一伸手,他就知道你所用何功,达到什么境界。与他动手,哪里还有你得胜的份儿。” 太郎顿时两眼冒火,愤怒不已。他最恨别人把他与什么人比较,更不愿被贬低了。他咬了一下牙关,恨道:“我会证明给你看,世上只有忍者的功夫是不可战胜的。” 苦行僧说:“世上也只有忍者最愚蠢,什么无情无义不动山,在真的高士看来,忍者狗屁也不是,不过一群疯子而已。” 太郎的肺几乎被气炸,感到一种锥心泣血的痛苦。被人如此污辱,他实在受不了。但他毕是忍者,还是怒而未发。 甘地笑道:“太郎先生,我们合在一起也不错嘛。人多总是力量大。” 太郎说:“我管不了你们。不过,我与人动手时是不需要别人干预的。” 冰清圣女这时忽说:“多谢相救,告辞。”她虽然恨吴畅坏她的名声,但还是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甘地一晃身截住了她的去路,笑道:“圣女姑娘,对付那小子非有你的合作不可,你怎能甩手就走呢?” 冰清圣女冷冷地说:“我凭什么与你们合作?你那点心思瞒不住别人。” 苦行僧道:“圣女姑娘,合作是唯一的求胜之道,假如你愿意的话。” 冰清圣女冷漠地说:“你也与他有怨?” 苦行僧笑道:“不,他是我的朋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冰清圣女扫了他一眼:“那你还找他的麻烦?” 苦行僧说:“我所以要教训他,是想证明他不听我的劝告有多么蠢。” “几个人凑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制服他?” “我喜欢冒险,仅此而已。” 甘地说:“你既然喜欢冒险,一个人去找他的麻烦不是更刺激吗?” “那不是寻刺激,是找死,而我只想冒险。” 甘地笑道:“你就象一块污泥,甩到他身上,我想他也是扔不掉的。” “傻子总是想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甘地哼了一声,不言语了,但让他放走冰清圣女,心又不甘。他已不再感到难受,知道不会成为瞎子、傻子的,胆子又壮了起来。不过,余悸还有一些。他两眼翻动了一阵,突地向太郎投去暗示的目光。 太郎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想因他的暗示而突然下手。忍者至高无上,岂能听命于人。 苦行僧没理会他们,淡笑道:“你们既不想合作,就快滚吧。” 太郎这时找到了机会。受辱而起,这符合忍者的原则。他拧腰飞身,暴喝一声,使出“快刀三斩”,劈向苦行僧的上、中、下三路。他使了全力,刀上闪烁着忍者的精神。寒光青霜飞流,冷森森一片,快极了。 苦行僧这次大意了,念头刚转,刀已砍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旋身飘飞,在中、上路之间逃离。怎奈对方把捏得很准,他迟了一点,左肩被刀扫中,鲜血飞洒。 苦行僧的老脸顿时灰暗下来,十分难看,这一刀挨得好没由来!他眼里闪着寂寞的火星,仇恨有些燃不起来。想拼命也没刚才方便了。 太郎一招得手,绷紧的心松驰下来,信心开始回升。他冷冷一笑:“老东西,你现在知道忍者是什么了吧?” 苦行僧哼道:“你别得意,偷袭不会老成功的。” 甘地说:“有一次就够了,快滚吧。” 苦行僧活动了一下手臂,行动果然不便,不由谨慎起来。 冰清圣女欲走也不成了,甘地又逼向她。 冰清圣女突地一扭身,飘身狂奔。她想在动中击敌,与对手搞捉迷藏。 南边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她冲了进去。 甘地与太郎瞬间又围上去。若不是她进了树林,还真要被抓住呢。她在树林中转,有好几棵树被甘地击倒。 太郎静而未动,欲一发而中。 冰清圣女感到这样下去非糟不可,弹身跃起丈高,急身向东飞掠。刚出小树林,与人撞了个满怀,若不是对方飘身轻引,两人都得摔倒地上。 冰清圣女好恨,与男人撞在一起,这算什么吗!待她看清是吴畅,就更火了,这一切痛苦与晦气都是因他而起。她也不发一言,举掌就打。 “啪”地一声,正打中吴畅的右颊,一股柔而大的吸力把她的手吸住,她无力抽回了。 吴畅急道:“你这是干什么碰了我还要打,把手拿回去呀!” 冰清圣女哭笑不得:“又是你捣鬼,我拿不回去吗。” 吴畅说:“那就用力拽。” “我浑身好酸软,没有力气嘛。” 吴畅叹道:“这怎么行,我们不能总粘在一起吧?” 冰清圣女忽说:“你再这么无赖我就自杀。” 吴畅说:“你这是吓唬人吗,是你找上门的,还说我无赖;这样的冤屈我上哪里去伸?” 冰清圣女忽儿来了气:“我心中的怨气和恨还找不到人说呢!” 吴畅一笑,冰清圣女顿时拿开了手。他的脸上却留下一个明显的手印。 “你有什么怨恨?” 冰清圣女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印痕,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淡淡地道:“你向报身佛胡说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那会害死人的?” 吴畅佯装不知地说:“报身佛,他是什么人?” 冰清圣女哼了一声:“你不要装傻,自己做的事就该敢承认。” 吴畅嘻嘻地笑了,“圣女,我做过什么?” 冰清圣女无奈,叹道:“你害得我有家不能归,清誉付水流,这还不够吗?” 吴畅心中一惊,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同情。他想不到几句玩笑害了一个人,这实在是罪过。 他挤出几丝干湿的笑,说:“圣女,你这么美好的人儿,难道还有人不相信你吗?” 冰清圣女差一点流下泪来,没有言语。 甘地这时受不了了,恨道:“小子,奉承话还轮不到你说,她是我的人。” 吴畅笑道:“你只配在地上爬。” 甘地握了一下拳头,阴笑道:“太郎先生,这就是那个狂妄的小子,唯有你才可收拾他。” 太郎盯了吴畅一阵子,见他嘻皮笑脸的,一点也没有武家的那种沉如铁的禀性,不由暗笑,你是高手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太郎的想法在他的立场上,是没错的。忍者讲究无情无义,不动如山,骨子里是块钢。 他却不知道有情方显真本色,维系万物的因缘,其实就是一种情,与爱情亲情也没有多少区别,关键是站在谁的立场上去看。佛讲,无因缘,便无一切法。而无情,也无一切人,更无一切奇功。 从这个意义上讲,情就是一切神功的发源地,而自然而然则是它的血液。能融汇在自然里,不显锋芒,那才是真高人。而这些,恰与太郎熟悉的相反,他轻视对方就不奇怪了。 他冷漠地走过去,直逼吴畅,目光似乎缩成了一点,一副威武不可动的样子。 吴畅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也想找便宜?恐怕你没有美人的运气好。” 太郎说:“我杀人从不凭运气,只凭功夫。”吴畅哈哈一笑:“那你更完蛋,没有运气,就没有你。” 太郎不吃这一套,他认准的事儿是不会半途而废的。他虽然觉得对方同样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不是好兆头,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沉重的力量足以把对方压垮。 至于自信的可靠性,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吴畅散漫如风,更加浑不在意。太郎不由止住了脚步,与之保持了对峙状态。 拼斗似乎一触即发,又若永无时刻。 太郎细观吴畅,见他无所谓攻守,绝无临战的状态,有些不解,这时候冲过去,怎么下刀怎么好,难道这是真的吗?若他如此不济,甘地何以求我出马呢? 吴畅见他沉静不动,笑道:“忍者,我看你还是忍了吧。你的那两下子构不成威压之势,动刀之时,就是你完蛋的时候。” 太郎嘿嘿一笑:“那要看我的刀听谁的。” 吴畅说:“你手中的那破玩艺能算刀吗?若可以称作刀,它自然听我的。杀你的就是它。” 太郎不由恨从心生,双目射出夺人魂魄的冷光。刀出鞘。他的力量都注到刀上。 吴畅冲他一招手,笑道:“别那么麻烦,快点动手吧。我不想看你这副怪样子,天就够阴沉的了,再加上副死相,谁受得了。” 太郎终于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晃,刀与气合一,刀光一闪,又使出“快刀三斩”,闪电般砍出三刀,直取吴畅的头、肩、腰三处。 吴畅并不闪移,反而扬手迎上,伸手就抓,在太郎砍出三刀的同时,他抓了三次。太郎心中一凛,斜刀前刺,吴畅同身一绕。弹指一挥间,太郎忽觉水一样的无边柔劲拥住了他,手中刀不田自主一调头,向自己的小腰切下。太郎大骇,眼看着刀刺向自己,竟无力改变这一切! 陡觉肚皮一凉,他惊呆了,有种东西被切开了,他弄不清是切开了他的肚皮还是西瓜。 许久以前,他在烈日切开西瓜时也是这样的感觉,那溢出的红液很甜,今天的红液似乎有点儿腥,他忽觉看错了对象。他感到自己错了,而忍者是不应该错的。 刀刺中他的小腹,并不太重。他急忙闪开,捂腹。止血,忙得不亦乐乎。 吴畅说:“忍者,密宗东传日本,你只得了点皮毛,甚是可惜呀。东赛比藏密看来稍逊风骚,你们误解了密宗精神。密宗有两条,神秘力量和广大生命,你们仅取其一,抛弃了深遂的生命,能有什么作为呢。” 太郎容不得别人贬低忍术,嚎叫道:“住口!你不懂东密,无权轻蔑它!” 吴畅哈哈大笑:“你叫唤什么,若不服气,我再让你的嘴开大一些,那就好出气了。” 太郎恨得眼睛撕裂,双手抱刀。一式“百还斩”弧形劈向吴畅,刀气寒光扬起一片,威势惊人。吴畅斜跨半步,使出太极术轻柔向前一按。太郎的刀又偏了方向。刀头一摆,果然向他的嘴划去。 太郎惊骇欲死,收刀弃刀都已不及,仿佛风儿吹过,他的左嘴角被刀开拓,鲜血洒下。 太郎差点气晕过去,这样的耻辱实在太深太大了,他受不了。他觉得不剖腹自杀对不起忍者的声誉。他举起了刀。 吴畅笑道:“忍者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只配自杀,这我说过的。” 太郎伤心欲绝,又恨透天涯,但他却不愿再与吴畅斗了,两人间的悬殊太大,斗无益处。想到吴畅的话,他又无法自杀了,自己怎么能按别人设计的道路走下去呢?死不可怕,但必须让敌人的话落空。 他盯了吴畅好一会子,把刀放下。 吴畅笑道:“你还算没傻到家,自杀算不得了结,再造新梦去吧。” 太郎哼了一声:“忍者是没有退路的,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东密武学绝不比任何武学差。” 吴畅笑道:“你会很容易做到的,假如世上没有优劣之分的话。” 太郎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对付吴畅他几乎没有可利用的东西。他感到悲哀,这太丢日本人的面子了!委屈、无奈象小虫在吞咬他的心。他忽儿觉得自己并不真正的忍者,忍者无情无义,自然也不会因失败而羞愧,他的心灵顿时得到了解脱。是的,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忍者,败了,也不算给忍者丢了面子。我算明白了,忍者是不可战胜的。他嘿嘿地笑了。 无须否认,他的笑多少有些无奈的。 吴畅这时转向冰清圣女,笑道:“圣女姑娘,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甘地想道:“小子,你没权力与她说话。” 冰清圣女说:“我的事用你管吗?不知羞耻。” 吴畅道:“圣女姑娘,让我封住他的嘴吧。” “那是你的事,我不反对。” 吴畅淡然一笑,走向甘地:“‘不知羞耻’!你若现在就滚,别让我再见到你,我就留你一条小命;若不知趣,我马上教训你。” 甘地一怔,冷道:“小子,大爷并不怕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没你的好处。” 吴畅展身而动,犹如一股黑夜里的风扑上去,伸手就抓。甘地身形微矮,举掌外封,劲浪如潮而出。吴畅飞身而起,迅疾地弹出一道指气射向甘地的眼睛,用的是暗劲。 甘地没有看清,等他发觉有异,右眼立时如钻,鲜血飞迸,半边天顿时黑了。 甘地大骇。 “小子,你好狠!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再不滚,我马上敲烂那只‘破灯’。” 甘地不寒而粟,来不及多讲,转身飞逃。他弄不清吴畅的身手怎么比那天又高了呢。 太郎见甘地逃走,亦不敢停留,纵身追甘地去了。 吴畅一转身,冰清圣女骈指如戟,闪电般刺向他的眼睛。吴畅淡淡一笑,挥臂抓住了她的手。他的动作总是快的。 冰清圣女的手儿确是极妙的,与慕容素的一样,堪称人间双壁。他神思飞流,握着的仿佛是慕容素的手了,不由吻了一下。 “我的爱妻,我多么想你啊!” 冰清圣女大怒:“谁是你的爱妻?” 吴畅马上笑道:“我的爱人在远方,我借你的手向她祝福。” 冰清圣女冷笑:“你倒会找地方,快放开我。” 吴畅松开她的手:“圣女姑娘,我并不想冒犯你。怎奈看到你的手,我不由想到远方的爱人,她的手与你的一样美,以致我都弄混。” 冰清圣女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既然有爱人,还干什么跑到这里来胡说!你以为天下人都可以任你戏弄吗?” 吴畅忙道:“圣女,你别这么说,你这么美丽的人儿不知费了上苍多少心血,谁会戏弄你呢。我对你只有爱慕。” 冰清圣女冰冷地说:“我知道你还会有更好的迷魂汤,可我不稀罕。你凭什么要把我深渊?我现在是有口难辩了。” 吴畅无奈地说:“我没讲过你的坏话呀。” 冰清圣女怒道:“还不承认!你对别人胡说我是你的老婆,这还不够吗!” 吴畅说:“圣女姑娘,你别生气。我的原话不是这么讲的。你要不要听听?” 冰清圣女一挥手:“我不要听,你把我的名誉给毁了,还要我谢你吗?” 吴畅叹道:“肯定是那个老秃驴捣的鬼。我的本意是要赞美你的。” “你少来这一套,男人的赞美就那么单纯吗?”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也许还有别的,可那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了。” 冰清圣女美丽的眼睛一忽闪,落下泪来,哀伤地说:“我该怎么办?” 吴畅道:“圣女,我有办法,先找那个老秃去,让他讲个清楚,一切都明白了。” 冰清圣女恨道:“你是弥罗教的敌人,我怎会与你同行呢。办法我也有。” “你有什么办法?” “杀了你什么都解决了。” 吴畅叹道:“我并不是怕死的人,可我现在人为几个人活着,不能死。这不是好办法。” 冰清圣女迟疑了一阵子,轻声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投靠弥罗教,做个护法。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吴畅点头道:“这倒可行,只做个挂名护法。” “不是,要做个实实在在的护法,永留教内。” 吴畅连忙摇头:“这可使不得,我的故乡在呼唤着我,留在这里算什么。” 冰清圣女恼了:“你既然不想呆在这里,到处胡说干什么?” 吴畅苦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吗。反正又不是真的,你怕什么。” 冰清圣女哀声说:“让你一搅,我却活不下去了。歹人的威逼,教徒的白眼,哪一样不可怕?你以为我是个男儿吗?” 吴畅长叹了一声,没有说活。真倒霉,一句玩笑惹来这多麻烦,歪教邪魔的规矩真是可怕。他看了冰清圣女两眼,发现她那无比的美丽的眼睛闪着圣洁的光环,心中不由一酸,替她的命运担起忧来。 片刻,他轻笑道:“我传你一种旷世奇学如何?这样你就能对付歹人了。” “那别人的污言秽语呢?” “你本是圣洁的,何伯别人说?白云任它来,清水凭它去,心净就行。” 冰清圣女低下了头,轻轻地问:“你传我什么功夫?弥罗教中人是不许学别家武功的,你不会教了我又到处乱说吧?” 吴畅道:“我发誓,揍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是种什么功夫,值得我学吗?” 吴畅道:“你学了就会知道了。这种功夫十分霸道,不可轻易使用。” 冰清圣女心中一喜,没说什么,暗打注意。 吴畅让她放松一下,开始传她“云泥神指”。 冰清圣女是识货的。按着吴畅的指点行气,片刻工夫,就觉功夫大进。她又惊又喜,别管他是什么人,先自强起来再说。 冰清圣女也是聪明的,她的心与她的美丽一样可怕。悟性极高,一点就通。 约有一个时辰,她就练成了“云泥神指”。 纤指儿轻轻一弹,一道幽光射出,把一棵老树拦腰击断。这让她大吃一惊,我的天,这是什么邪术,如此厉害?她偷窥了吴畅一眼,甩手向他弹去。 吴畅说:“别乱来。” 幽气射到他身上,毫无反应,她又一惊。 “你怎么会没事?” “我还没回答完你的问题呢。圣女姑娘,这神通威力强大,除了我外,对任何人都能构成极大的威胁,你不可乱来。” 冰清圣女思忖了一下,说:“对和尚有效吗?他们是佛门弟子,也许算不得人。” 吴畅说:“有效,这要看你如何用了。纵使达到无上正等正觉,也不敢视为无物。你要善于运用自身的内气。” “我好悲伤,还是超不过你吗。” 吴畅笑道:“这个原因最简单不过了:你想杀我,而我不想杀你。” “这与练功有什么相干?” 吴畅平静地说:“爱与恨是不一样的,心中有爱可成仁,满腹仇恨只成功。仁而可统天下,物气不散:功者只识杀伐,支离破碎,终不能上达极顶。辉煌不是落日红,满眼都是辛酸泪。” 冰清圣女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没彻底弄清,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为爱练功出上品,那爱是什么?这不是轻易能说清的,全凭各人体会了。她看了吴畅两眼,说,“你害了我,也是弥罗教的敌人,可又教了我一手好功夫,亦算对我有恩,我该怎样对待你呢?” 吴畅一笑:“答案在你心里,别人没法多嘴。” 冰清圣女叹道:“做人好难。” “做神却容易。你就是神,何必为人间俗情烦恼呢。你怎么做,都没有怪你的。” “包括我要杀你?” “要杀我的人不少,我没法儿管你怎么想。不过杀人总不是美丽的事情,杀一个好人就更说不过去。” “你是一个好人吗?” “干吗要问我,你心里早已有了评价。” “可我以为,你是一个坏蛋,只不过多了一点人情味而已。” 吴畅笑了:“我能听到的,充其量不过赞美而已。别人如是说,我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你的眼睛却不坏呢,嘴也动听。” 男人就凭它俩打天下,不行就完了。” 冰清圣女低下头,思忖着什么。 少顷,吴畅说:“圣女姑娘,你对还原术感兴趣吗?” 冰清圣女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还原术?” 吴畅未置可否,笑道:“还原术是种奇特的功夫,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你知道印度谁最精于此术?” 冰清圣女不加思索地说:“钦正活佛精于此术,不过,他是不传人的。” 吴畅一笑:“我并不是想求什么人,不过想弄清其中的道理而已,他的道行有多深?” 冰清圣女一歪头,斜眼射出两道奇丽的柔光。吴畅的心一跳,不敢再看她,那美丽简直能迷死人。吟吟一笑,她说:“人传他能使手指儿复原,脚坏了也行,不知真假。” 吴畅不由大失所望,都说钦正不过如此,看来不会太假了。自己就这么回去告诉她们吗?不!一声令他都奇怪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是的,自己不能再让她们失望了。他轻闭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你没听到过更奇的传说吗?” 冰清圣女摇了摇头:“你对它感兴趣,为什么?难道你身上有要还原的?” 吴畅叹道:“我的心灵需要修复。在远方,有两个美丽的少女,她们的绝世美容被毁了。我答应过她们,要帮她们恢复如初。若此事空,人生悠悠,我心何安?” 冰清圣女淡漠地一笑:“你爱她们吗?” “她们和你一样,无一处不让人爱,何止是我呢。” “也许你的梦做不成了,美难还原。” 吴畅吃惊看着她,轻道:“也许你们所知不真,你知道钦正在哪里出没吗?” “你找到他也没有用,还是把他忘记吧。” “不,我答应过别人的事,一定要办成。” 冰清圣女叹了一声:“在西边的大树林里,有头怪牛,人以为神,活佛也许在那里。” 吴畅笑道:“多谢圣女指点,告辞。” 冰清圣女堵住他的去路:“你就这么走吗?” “你还有何吩咐?” “你让我难以做人,不想有个交待吗?” 吴畅苦笑说:“我实在没什么了,你要怎样?” 冰清圣女冷道:“你还有造谣的权力,这还不够吗,敢说要敢当。” 吴畅摇了摇头,难以开口。多么无奈,多么凄冷。难道这是人生的背面? 他忧虑地看了冰清圣女一眼,飘身而去。 冰清圣女没叫他,亦没追赶,呆在那里。一股寂寞的风吹来,她感到要飘起。 片刻,她纵身东去。走了没有多远,迎面碰上瑜清,想躲,有些来不及了。 瑜清走到她身边,笑道:“你倒轻闲,害得我好找。跑了不是办法吗。” 冰清圣女说:“他们全都胡说,我怎么受得了。” 瑜清道:“无论如何,你逃是不对的。这会让信徒们嘲笑的,惹怒了他们,那后果是可怕的。” “你让我怎么办呢?” “也不是没法,只要杀掉那小子,别人就信你是清白的了。我们也出了口恶气。” 冰清圣女轻轻摇头:“他的身手太高,靠近都是困难的。” 瑜清笑了:“你不是男人,办法总会有的。” 冰清圣女有些不解了:“是女人就一定有办法吗?” 瑜清乐哈哈地笑起来:“你不是一般的女人,美丽是无敌的武器。那小子是好色的,这我看得出来。” 冰清圣女顿时不乐了,脸冷似霜:“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勾引他吗?” 瑜清笑道:“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他是我们的敌人,非除去不可,舍此还有什么好法呢?” 冰清圣女有些气愤了:“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我的洁白之躯岂能让他糟踏?这不是自套绳索吗?现在他们还不相信我的清白呢。我若这么做了,岂不是他们骂对了吗?” 瑜清说:“圣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圣洁我是绝不会怀疑的,可这有什么用呢,还不让别人三言两语把是非弄混了吗?你说也说不清。圣洁是一回事,让别人相信又是一回事。你只要杀了那小子,长了我们的志气,他们就会欢呼,就认为你是清白的,谁会管另外的事呢。” 冰清圣女冷笑道:“用洁白的换取别人不洁白的相信,你不觉得荒唐吗?” 瑜清叹道:“这确是下策,可我们没有上策。我们要杀掉他就必须不顾一切,付出相当的代价。世上没有只有获取,而不付出的。” 冰清圣女冷扫了她一眼:“我若不答应呢?” 瑜清一笑:“你会答应的,我相信你不会忍心看着我们全部死去。教主已下了与他势不两立的决心,而我们又不是对手,把他惹恼了,岂有不杀人的。” 冰清圣女又羞又烦,啼笑皆非。哼了一声,飞身狂奔。瑜清随后就追:“圣女,教主心如火焚,正等你回去呢。” 冰清圣女心中充满了怨气,也不理她,只顾奔行。让自己去勾引男人,真是岂有此理! 教中圣女,一教之神,别人只有维护她圣洁的权力,哪有教她下流的道理。她感到一切都有点欺骗的味道,陡然不寒而栗。 瑜清追了上来,功道:“圣女,教主的麻烦大了。这种时候,你是不该离开教坛的。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把麻烦推给别人的人吧?” 冰清圣女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来,六神无主,只好跟她回去。 两人奔行一阵,来到教门口,正欲入内,报身佛和一个古怪汉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汉子十分强壮,肌肉黑乎乎地向外凸着,仿佛是层外壳,双目深陷,目光亦似乎向眸子陷入,怪样子有些可怕。他几乎不笑,笑起来一定让人不那么舒服。 冰清圣女没见过他,不觉得怎么样。瑜清认得汉子,不由心头巨震:这个人可是个响挡挡的厉害角色,号称泰拳之王,外号“铁金刚” 铁金刚是泰国金象教团的老大,与丰觉寺的关系不错。他常来印度,有时在印度一住就是半载。所以,印度专教的头面人物差不多都认识他。瑜清与铁金刚还有过一次误会,自然就更不陌生了。 铁金刚看见冰清圣女,神色顿时变了,双目射出两道惊诧的奇光,大溉他的眼睛这是头一次向外放光。呆了片刻,他哈哈笑起来,那笑果然不同寻常,脸仿佛顿时裂开了似的,从隙缝中散发出阴烈的寒光。 “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报身佛一旁道:“可惜已是人家的怀中物了。老铁,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哟。” 铁金刚笑声更宏,摇头晃脑地说:“这么美的人儿,让别人得去好没道理,我自然要救。” 瑜清皱了一下眉头,冷道:“铁金刚,弥罗教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旨。” 铁金刚嘿嘿笑道:“我们总是熟人,总比那个小子来管好吧?弥罗教没有人才,日趋衰微,我不插手,谁又能让它中兴呢。” 瑜清大怒,这不是挑战吗?她冷冷一笑:“铁金刚,别人怕你,弥罗教不会怕你。印度的天不比泰国的小,你量过没有?” 铁金刚毫不在乎地说:“我看也没什么不同,女人总是弱者,谁也改变不了这种构思,除非你的观念颠倒过来。” 报身佛附和说:“弥罗教缺乏‘铁气’,早该让男人主了,那才象个洋子。说不定……” 他下流地笑了,目光直在冰清圣女的胸部扫,越扫越觉得移不开目光,真是不可思议,人怎么能长这么美呢,她是怎么长的?他想极力寻找她的缺憾,哪怕一点儿也行。然而没有,他什么也没找到,只觉得自己正陷进辉煌的光里。那里似乎还有水,他成了落汤鸡。 瑜清对他的为人嗤之以鼻,冷道:“报身佛,你是否想证明一下弥罗教有没有‘铁气’?” 报身佛说:“我对这个无所谓,有人想证明这个。铁兄,是吗?” 铁金刚说:“女人美得有理,想横,就说不过去了;欲铁,那简直是自讨苦吃。一个女人是碗水,一片女人是海洋,软柔柔的,那才有趣。若说其中有铁,那就是发昏。” 瑜清气得身子直颤,她虽然知道铁金刚,也不愿示弱。连这样的东西都怕,那也太没志气了,女人活着不是为了这个。 她粉拳握紧,走向前去:“铁金刚,想找弥罗教的便宜,你还得再回娘胎一次。” 铁金刚火了,恨道:“老东西,我又不要你。识趣的滚到一边去。” 瑜清身子一抖,恨不能抑,斜身一飘,急抢而上,双掌似飞莲,旋绕一晃,幻出两溜掌影,仿佛空中飘摆的长龙风筝,向铁金刚的太阳穴急泻。 铁金刚却不惊慌,也不想躲。“砰砰”两响,击中铁金刚的太阳穴,力道何止于钧。而铁金刚竟然如没事的一样,动也未动;倒是瑜清被震退了几步,双臂被震得抬不起来,心也痛楚难当。她惊骇了,铁金刚果然难缠。 她以为自己的双掌击到生铁上也会开裂,万料不到铁金刚比铁还硬,好似一座冰山,冷硬无比,打他一掌就如草芥落上一般。无可奈何,她闪到一边,准备找机会再下手。一个人不可能把什么地方都练成“钢铁”,总有薄弱的地方,她相信铁金刚也不例外。 铁金刚受了一击安然无恙,更加得意,笑道:“女人只有温柔的道理,打人就不是你们的事了。女人的身上若有‘铁’,那就会长出胡子。而你们没有。还要证明吗?” 瑜清难过万分,却无法开口,寸心乱颤。 报身佛哈哈大笑:“弥罗教早该找个男人撑腰了,信了我的就不会有今天了。” 铁金刚说:“现在觉悟也不晚,你说是吗,圣女?”得再试一下。” 铁金刚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和我动手?” “你说得太动听了,我想教训你呢。” “好,好。”铁金刚点头道:“那你就快动手吧,我很想领略一下粉拳的味道呢。” 冰清圣女冷哼一声,身形急动,挥掌直击对方肩头。铁金刚更没把她放在眼里,咧嘴笑了。冰清圣女掌到中途,手腕儿一旋,掌变作指,轻轻一弹,“云泥神指”应急而施。她别无选择,只能放弃自己的神功,否则,她也不会击败对方。使用云泥神指,虽然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至少希望是有的。 铁金刚忽见她换了招式,稍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强劲的内罡指气已射中他的肩头。 “哧”地一声,铁金刚顿时狂叫而起,身子被击飞四五丈外。 奇怪的是,她的指气并没有射穿他,所以他也没有流血。不过他的内腑却受到了巨大的震荡,眼前金花乱舞,他几乎站不住脚。 瑜清惊呆了,合不拢口,报身佛更是心脏狂跳。这是怎么回事呢?忽然,他大叫起来: “她使的是魔功,不是教法,这是不允许的!” 瑜清投去疑问的目光,没有言语。 铁金刚这时嘿嘿地笑道:“好个厉害的女人,原来你的身心被魔鬼占了。我要赶走它,我要让你伏在我的脚下! 冰清圣女心中一片阴凉,冷笑道:“法正无邪,能杀敌的就是好功夫。你活了这么大了,理也不懂吗?” 铁金刚恨道:“你是个坏女人!” 冰清圣女轻哼了一声,并没恼,说坏女人我就坏么,只要我方寸不乱就行。她轻轻移动了一下身子,向前走去:“你最好快点离开,为了一点妄念把命丢了,就可惜了。” 铁金刚狂笑起来:“我把命交给你,谅你也提不起来,老子的命黑着呢。” 冰清圣女冷冷一笑:“你心黑,没人怕你,不信就再试一次。”她飘身而动,如雨似风。一卷而上。 铁金刚这次不敢托大了,弄不好真会把老命丢了。他双膝猛地向下一跪,双拳齐出,这样的打法实在少见。 冰清圣女陡见对手双臂暴长,仿佛长了许多,拳影闪着黑芒向外怒射,急忙滑身斜飘“云泥神指”又告使出,直射对方的拳影。 “扑哧”两声,气影相交。铁金刚闷哼一声,身子被甩出丈外。这次吃亏的又是他。 冰清圣女平静地笑道:“现在你该明白让你滚是多么的合理了吧?” 铁金刚怒极,这样的倒霉事他还没碰过。在我国,自己是何等的威风,来到这里怎么就不停地吃瘪呢?这是不能原谅的,更不能容忍。 他暴叫一声,双腿屈起,猛地飞扑过去,两拳贴着下巴,双目如电,人到中途,双拳齐展,使出“金象扑兔”,下击冰清圣女的头颅。在他眼里,她再也不是一个美女,而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说她是美女蛇也不过分。 冰清圣女不敢怠慢,身形斜飞而起,在半空里玉臂一摆,又使出,‘云泥神指”,弹出两道指气。铁金刚回拳欲挡冰清圣女又弹出一束指气。铁金刚如蛇般摆动,极力翻滚,仍然迟了一点,被指气射中。他“啊呀”一声,又被击飞,这次出了血,后腰上多了个窟窿。 铁金刚惊魂未定,瑜清又冲上去,她身法如风,眨眼到了铁金刚身边。他刚抵挡,“啪”地一声,挨了叶响亮的耳光,人也摔倒地上。 瑜清哈哈地笑起来:“我以为你真的是块铁呢,原来只铁了一层皮。好笑,有趣。” 铁金刚气得欲死,嘴角都咬破,可也得受气。他纵然想死战也没力量了,自己身受重伤,再张舞爪,唯有自讨若吃。这恨只能咽下了。 报身佛料不到弄成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怀疑冰清圣女与吴畅有了勾结。这样的功夫只有中国有,她如何学来的? 他嘿嘿一阵奸笑:“圣女,你虽然胜了,实则败了,你露了马脚。你若不是和那小子有瓜葛,与他学了那些魔法和妖术,这武功如何来的?” 冰清圣女气恨不已,不愿与他搭活,飞扑而上,她要给报身佛点教训。 瑜清忽道:“圣女不可。” 冰清圣女飘身后退:“为什么?” 瑜清叹道:“我们还要给法身佛个面子,打狗要看主人呀。” 报身佛气得跳起来:“放屁!有两条腿的狗吗?” 瑜清笑道:“你那一肚子东西还不如狗的干净呢,叫唤什么。” 报身佛咬牙切齿,眼睛都快跑到了太阳穴上,也没办法。不过他不会闭上嘴的,对他来说唯一可以办到的就是骂上两句好听的,鲜亮的。他嘿嘿哈哈笑了几声,说:“过不了几天,弥罗教就会弄出什么事了。” 冰清圣女心中一动,淡漠无语。这也许不是假的呢,今后一些事怎么发展呢? 瑜清声色俱厉地说:“报身佛,你太过分了。吴畅也是我们的敌人,圣女岂会上他的鬼当?不久,一切都会清楚的。” 报身佛笑道:“如此更好,可她的那手绝招儿是从哪里学来的呢?若是那小子传的,他会白传吗?吴畅有一肚子坏水。” 他以为吴畅见了漂亮女人就会动心,肯定别有用心人的差别只在于心人与坏心。坏心的男人是不会一本正经的。 瑜清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她却不能这么说,掩护是少不了的。她轻吟笑道: “天下武功数不清,你怎知那功夫是男人传的呢?何况,两国武学亦有同流之处,我们自己就不会创造吗?” 报身佛嘿嘿地笑起来:“对你们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创编些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办得到,要创造出惊天骇地的武学,你们的境界还差呢。” 瑜清无法否认他的话,没有接茬。少付,说:“报身佛,要怎样你才相信圣女是清白的呢?” “除非你们杀了他,最好是圣女动手。”他是不加思索的,以为杀人谈何容易,自然让人相信也办不到了。 他的话正中瑜清的下怀,乐得她一颤,看来自己和教主的想法没错。人们并不需要事实,有完好的欺骗也就够了。他偷膘了冰清圣女一眼,笑道:“报身佛,我们会杀他的。为了弥罗教的清誉,死又何惧。不白之冤,总有昭雪的一天。” 报身佛乐了:“杀他不易,你们若真的办到了,我自然会信的。只怕是没捞着杀人,已被人家杀了。” 瑜清说:“那是我们的事,蒙受耻辱难道比死更好些吗?” 报身佛阴笑一声:“那我等着看好戏了。”他扶起铁金刚,向西而去。 铁金刚说:“不能这么走的,我会再来。” 报身佛笑道:“我也会再来,但不是为了挨打。想不到女人的拳头也越发有趣了。” 冰清圣女冷笑一声,转身进入教内。 天快黑的时候,艾米尔把她叫了去。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心烦意乱,真想痛哭一场。这是什么吗,干净的手也许最易把人推向苦海。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一片幽暗的海水涌上来,要把她湮没了。一只怪手伸向她灵魂深处,一下子盖住了她的全部,她再也看不见自己了,只听微弱的声音在叫…… 她一骨碌坐起,四周静极,什么也没有。她想走出去,终没有动。 黎明的丽光洒向大地,她出了屋子,在后面的树林里走动,然而越走心情越沉重。她叹了一声,面向东站着,让东方的红光照在脸上,似乎唯有这样,她才感到轻松。 忽然,教门外一片喧哗声,在宁清的晨光里格外响亮。 片刻,法身佛等人走进教来。 艾米尔与瑜清连忙迎上去。她们对法身佛是十分敬仰的,把他真正看成是佛的弟子。 艾米尔笑道:“活佛驾临敝教,有何指教?” 法身佛一反常态,冷着脸问:“圣女在何处?” 瑜清说:“可能在后面的树林里。” 法身佛道:“请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艾米尔笑道:“活佛要问什么?” 法身佛说:“想不到她的手段好辣,竟然跑到丰觉寺去杀人。” 瑜清惊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夜里并没离开教坛。” 化身佛忽说:“她的事你管不了,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艾米尔命人叫来冰清圣女,她有些茫然。 法身佛问:“你夜里去了哪里?” 冰清圣女有些纳闷,笑道:“去哪里好呢?” “自然是去佛界。”法身佛冷道:“可你没去那里,而是去了地狱。” 冰清圣女忽儿吟道:“怪不得和尚都不娶媳妇,脑袋如此可怕,谁敢跟呢。”这自然有戏弄的味道,她也不知何以要这样说。 法身佛不由火起,被女人如此调侃,不恼还是人吗。他怒道:“你身为一教圣女,如此不检点,好运还会长吗?” 冰清圣女不知哪来的火,针锋相对了:“你身为活佛,修行了几十年,佛在哪里,是冤枉人吗?” 法身佛眼里破天荒闪出辣光,怒火烧红了脸膛。对方在他看来,似乎是一堆骷髅。不过在骷髅的后面,还有一个清影,那里闪动的。这无疑使他烦恼,也让他惊心。女人杀人也许是小事,敢撼动他的佛性,是不可饶恕的。 他向前移动了两步,阴冷地说:“你无故杀死十几名僧人,究竟为了什么?” 冰清圣女气道:“我看见僧人就头疼,干嘛要上门去找不痛快?” 化身佛说:“圣女,我亲眼看见你杀人,三言两语能赖得掉吗?” 冰清圣女无奈地说:“你们既然疯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早就怀疑你们成天蹲在寺里会出事的。谁能指望一群男人凑在一起会干出好事呢,不把谎说破,没完的时候。” 化身佛气道:“圣女,我们没有必要故意找你的麻烦,你还是把原委讲出来吧。” 冰清圣女实在不知怎么好,就笑道:“报身佛比我清楚,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报身佛一惊,随后叫道:“圣女,你不能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策划过杀人?” 冰清圣女说:“你还是实说了吧,反正你师兄也不会怪罪你,怕什么。” 报身佛吼道:“闭嘴!想不到你也会信口雌黄,拖人下水。” 冰清圣女灵机一动。借题发挥:“你从来没安过什么好心,再多一次坏,也算不了什么。你说和尚难当,长夜漫漫,你师兄早不想干了,夜里起来喜扮女人,还让我小心,别上他的当 法身佛实在听不下去了,斥道:“圣女,够了!你年轻有为,本该洁身自好,想不到你的心灵这么糟糕,实在不配再为圣女;大教主,让这样的人做圣女,会毁了你们的。” 艾米尔亦觉冰清圣女有些胡说,却没言语。你们把脏往别人头上栽,还不许别人弄开吗? 化身佛说:“教主,一个人若污了教名,那是不能原谅的。趁早让她走开,或者……杀人不能算完,你们总得有个交待。” 瑜清道:“活佛,这是不公平的,把杀人的恶名推到我们身上来,绝没安好心。我们也不是怕事的人。 报身佛冷笑道:“你想玩硬的?” “对恶狼能肉身布施吗?” 报身佛睑一红:“那是自讨苦吃。” 瑜清说:“难道你们是会带来吉祥的人?” 法身佛笑道:“你们放心,我是不会以武压人的,不过这事也要弄个明白。” 冰清圣女忽说:“要弄明白回丰觉寺去弄,厚颜无耻地一群跑到女人群里来干什么,找借口搞名堂那是妄想,没人怕动武的。” 法身沸有些受不了了,脸上闪出火星子。这么难听的话从一个少女嘴里说出来,实在不可思议,这与她的美丽太不协调了。 法身沸不得不承认,冰清圣女的美丽他也不能无视的。佛对美丽的女人也感兴趣的。 他冷冷地一笑:“你认为我们跑到这里来是瞧女人的?” 冰清圣女说:“我们没去你的丰觉寺,这难道还要解释吗?” 法身沸一证,这丫头的话也有几分理,跑到女人堆里风光,确有些嫌疑。但平心而论,自己是没有这个念头的。佛在心中,他可作证。 他轻轻笑道:“你休要狡辩,你不先跑到丰觉寺杀人,绝不会有一群和尚跑到这里来对阵。” “你看见我了,抓着把柄了吗?” “我看见是你,这是不会错的。”化身佛说。 冰清圣女冷笑道:“听说你佛法精湛,是不是当时正读经文入了魔呢?” “我的眼魔是进不去的,佛光照亮一片,什么人也休想迷惑了我。” “那你准是个傻子,我想佛祖说不定正哭泣呢。有你这样的弟子,真让他操心。拿着块石头当天鹅,还振振有词大讲它的妙处。人若傻到这种地步,那真是没法子可想了。” 化身佛心中不是滋味,被一个女人贬到泥土里去,这恐怕不是佛意,要证明自己的正确,大是不易。 古来男人多糊涂,与漂亮的女人摆阵,更是说不清楚。他有一百八十个理由可以说明自己怎么做是对的,却下不了手。他知道,对方同样有一百八十个理由可以证明他是个疯子。 尽管做了和尚的男人大都是圣贤,而在对立者眼里,恐怕就是另一码事了。 他嘿嘿地苦笑了两声:“圣女,也也这个称呼对你不合适,不过我还是想高看你一眼。 你认为我会拿着石头当天鹅,傻得可以,为什么我没把你当成和尚呢?” “这再简单不过了,你已经把和尚当成我了。” 报身佛忽道:“你想出家也犯不着往和尚身上靠,一个光青头,一个三尺发,这根本是两回事,难道分不出来吗?” 冰清圣女吟吟一笑:“大和尚小和尚好分,好和尚与坏和尚就难辩了。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能把绝不相同的东西看成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人?”报身佛冷道。 “别有用心的人。和你差不多是难兄难弟。” 报身佛嘿嘿地笑了起来:“圣女这么看得起我,该早说。在修行人看来,唯有佛才行。” 冰清圣女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众人陷入了沉默,是谁也不想面对的沉默 法身佛不由疑惑起来,难道这丫头真没杀人?看来她杀人的理由也不充分,为什么呢? 可师弟目睹了她下手时的辣绝。难道还有假吗?他是非常相信化身佛的,若是报身佛告诉他的,他连理都不会的。 沉默容易让人暴躁,这一点报身佛首先感到了。他一挥手,叫道:“师兄,师弟曾与她对了一掌。把她抓住,看一下身上有没有反应,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这自然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但和尚看人家女孩子的玉身成何体统呢?这很容易让人怀疑你的动机。 法身佛未置可否,化身佛说:“这是个可行的办法,让艾米尔教主代看好了。 若她胸前有红点,杀人者必她无疑。” 艾米尔不由感到为难,得罪法身佛不好,依他们的话去做岂非更糟?假如…… 她一时无语。 冰清圣女悲愤地笑起来,声音凄切,让人泪下,玉颈可断,受辱不干。让一群和尚摆布,那活得就太没有余地了,动的自由也没有了。 “凭你们也想在弥罗教发号施令,做得到吗?要污辱别人,得先看一看杀人的刀快不快。” 化身佛说:“慈心就是刀,赤手空拳亦能让你就范。” 冰清圣女轻蔑地笑起来:“我以为你是个诚实人呢,想不到吹牛也是你的必修课。” 化身佛长叹了一声,跨步上前:“好吧,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佛的力量。” 他宽大的袖子一摆,抖起一股劲风袭向冰清圣女的额头,使的竟是中土的“铁袖神功”,足见他武学博杂。 冰清圣女知道他难缠,身形右飘,玉臂陡振,使出“云泥神指”,弹出两缕锐利的指劲,直射化身佛胸腰。 化身佛微惊,振臂运劲劈过去。“扑哧”两声,竟然没有化解得了,化身佛“哎呀”一声,身子飞了出去,上身的衣服几乎被击碎,露出不那么美观的老肉来,在一群女人面前,显得不伦不类。化身佛遇此困境,几乎无地自容。 报身佛乐得差点跳起来,这真是妙不可言,太有趣了,一心念经的人也同样会遭戏弄。 自己吃的那些气也不算亏了。女人果然不是和尚惹的。 终于没有忍住,他笑了起来:“师弟,看来你的主意算不得高明,没沾上人家的边,反而被人家看了,‘佛身’,太不光彩。” 化身佛怒视了他一眼,没吱声。还好,他不过光破了衣服,没有破肚皮。 冰清圣女有些纳闷,何以他竟会无事呢? 法身佛惊咦了一声,叹道:“好功夫,若非师弟性善,怕已被毁了。” 报身佛不解,疑惑地问:“师兄,难道师弟不是败在善上?若出手无情,也许破个地方了。” 法身佛淡淡地说:“一分毒,一分伤,一分善,一分刚,这是微妙之学。功夫到了极境,全在微妙上作文章,细小的差别,功效却不大一样。明白了这一点,就懂得了什么是高强。刚才师弟若不是心存善良,就会被她的纯正罡气击毁。可见,欲伤人,先要防。” 他慢慢道来,似乎在教训报身佛,又象在开导冰清圣女,令人摸不准庙堂。 冰清圣女心中一动,仿佛心灵被开启了,看到了微光,但又弄不清自己抓到了什么,欣欣然,又空茫。 法身佛冲她一笑:“你果然不同寻常,我也要领教一下呢。” 他双掌胸前一合,右手随之飘然拍去,轻轻无力,仿不带丝毫杀机。 冰清圣女有些迟疑,心中有些慌,等想起对方是个大高手这一事实,又急忙使出“云泥神指”弹出两道指气。 法身佛不慌不忙,轻轻向下一按,“哧哧”两声,指气射到他身上,他仅微微动了一下,毫发无伤。他安然地笑了。 冰清圣女心头大震,神功失灵,岂不象征着灭亡吗?她寂寞地叹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 忽然,她想起吴畅的话,只要运用得当,就有可为。也许自己不至于束手就擒。有一个死吗,怕什么?她又振作起来。 法身佛见她的神色又有了变化,知道对他不利。心理对高级武学的影响极大,越是神奇的功夫,越取决于心理素质。一个怀有绝代奇功的人。若是天不怕,地不怕,你简直就没有办法治他。越向生命的深层开拓,心灵对人的影响越大,生命的“核”就是灵花。 法身佛参禅悟道,十分明白这一点,不由严肃起来。一个小姑娘若识得佛心,就比你老和尚可怕,老管什么用。 他换了一下方位,轻笑道:“你的聪明果然赛过一群和尚。” 冰清圣女正欲开口,法身佛龙行虎步,猛地向左前方一跨,双臂一伸,拧腕儿一振,合掌向前推出,使的是他的得意心法“八方参佛神功”。霎时间四面幻化出四道人影,那么佛眉禅目,一心向善的样子。他们似乎并不要击杀什么,形外无心。 冰清圣女一惊,身形陡然飞起,斜飘出丈外,连弹出四道指气。不料这次毫不见功,指气如石牛入海,不见影了。她一怔,突然黑云般一声乌影欺进,顿觉不妙,玉掌振出两道掌气劈去,黑云破了一块,另一半仍飞向她。 电光石火之间,她欲再战已来不及了,一股柔劲涌上,她身不由己地飞起来,灰影一闪,一股大劲又托住了她。这一切来得突然,瑜清想帮忙都来不及。 冰清圣女心中一酸,知道完了,身手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讲的呢。这世界本就乱糟糟的,你下台他上台,说不明白。与其落在他人手里受辱,不如干干净净向天外。咳!似锦青春磨等待,这一回白来。想到伤心处悲壮一生,反手一掌,向自己的天灵盖劈去。她要把藏在那里的生命放入大海…… 别人呆住了。 ※※※ 雪似乎又下紧了,那千点万点,犹如鬼的眼睛。这也许是不公平的,但确有一双眼睛盯着雪中的屋子,眸子里透着鬼气,亦怀鬼胎。 中年男人把小竹筒从门缝里插进去,向里吹起迷魂烟,干得很起劲。 这种毒烟甚烈,江湖上下三流的小贼都把它视为至宝。人中此烟,三天之内很难清醒过来。他见屋里无动静,心里乐开了花。 估计毒烟差不多散尽了,他猛地把门撞开。他的这间屋门十分特别,看似插好了,实则一撞就开,不管事的。 屋中的响声似乎也没惊动她们,中年男人嘻嘻地笑起来,大雪天吃几只“肥羊”可以去寒的。 他向靠墙的床摸去,不料摸了个空,大吃一惊。急转身时,文明的长剑已刺中他的脖子,刺得不深,但他仍然大叫起来。 文明冷冰冰地问:“为什么暗算我们?” 中年男子骇然道:“这不怪我,不久前我得了梦游症,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打自己嘴巴。”文明说。 “中年男人连忙打了自己两下子。” “你知道是干什么了吗?” “知道了。公子爷,饶了我这次吧。” 文明冷笑道:“甘姑娘哪里去了?” 中年男人说:“我不知道。” 胡仙恨透了他这种人,飞起了一脚踹到他的小肚子上。他“哎呀”一声惨叫,摔倒地上。 这回他尝到了说谎的“甜头”,不敢再胡扯了,连忙道:“她去会白公子。”疼痛让他没有耍刁的空儿了。 归飞霞说:“这种人已分不清哪是真话哪是假话,趁早把他的舌头割去算了。 中年男人吓瘫了,急忙道:“我不会骗你们的,她真的去找白玉龙了!” “她找他干什么?”文明冷厉地问。 中年男人慌忙说,“白玉龙一表人材,举世无双,哪个姑娘见了不动心呢?他们早就相识。” 慕容素心中默然,百感交集。她是见过白玉龙的,他的举止风度实在让人着迷,当初她就心里乱糟糟的,曾倩倩投向他,实在深怪不得。女人谁不想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呢? 她幽叹了一声,没有言语,心中的孤冷与哀怨如风云迷茫。平心而论,她对吴畅的感情是不纯的,或者说她爱他是出于一种无奈,更何况他还违了诺言,偷看了自己的真容呢。当时她是十分痛心的,真想永不再见他的,可又有点舍不得,为了什么呢?她越发不了解自己了。 一个女人,绝对美丽的女人,要对她说不清的男人不存在一点儿敷衍,那实在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无聊的风。 胡仙却没有这么乏,她时常充满仇恨,冷喝道:“白玉龙在哪里?” 中年男人怕了她了,那一脚踢得他这还站不起来呢,极力理清了自己的记忆,说:“在离这不远的一处庄宅里。” 文明说:“带我们去。” 中年男人连忙爬起来,就往屋外奔。 慕容素道:“有这必要吗?” 文明说:“也许他们有阴谋呢,不可不防。” 众人无异议了,跟着中年男人出了家门。 几个人冒着雪拐弯抹角走了一阵子,来到一座圆门口。中年男人说:“白公子就在这里。” 文明道:“你叫门。” 中年男人不敢违抗,只好亮开嗓子叫门。 过了一会儿,院里有了动静,一个小老头儿把门打开,斥道:“你叫丧哪!” 文明一推中年男人,几个人都进入院内。 院子挺大的,积雪颇厚,却无人打扫,几间屋子冷漠地座落在那里。 文明问:“白公子呢?” 屋内忽有人答:“找我们也是一样,我料定你们会来的。” 中年男人听到那人的声音。忽道:“公子爷,您就放我一回吧,不然我就完了。” 屋中人道:“你早该死了,还怕什么。” 中年男人吓坏了,扭身就逃。 突然,一道黑影射来,中年男人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后脑勺被击烂了,见阎王去了。 这人的身手好高,众人一惊。 一阵长笑从屋里传出,走出两个人来,赫然是薛不凡与朱祖。 一直未曾言语的黄娇又惊又喜,总算又碰上这老鬼了!不由一阵激动,酸甜苦辣涌上心头,眼睛热辣辣的。 薛不凡冲他们点头道:“来得好,我正要找你们呢,送上门的小白羊我是不会拒绝的。” 慕容素冷道:“你不怕这是灾难吗?” 薛不凡又笑起来:“我的霉运过去了,中兴的时候来了,何来灾难?” 文明问:“白公子哪里去了?” 薛不凡说:“你们来晚了一步,他与心爱的人儿去了远方,那里是温柔富贵乡、风流场。”? “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凭你小子还不配问,这里没有第二个倒霉的小贼,倒是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去处。” 文子清哼了一声,没再言语。他对薛不凡知道得够多了,多说无用。 黄娇思忖了片刻,冷然道:“薛不凡,你认得我吗?” 薛不凡双目雪亮,虽是雪夜里,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小妖妇我怎会不记得呢?亏你还认得我薛某人。” 黄娇愤怒万分,一张脸顿时火烫,恨不得立时冲过去把他撕碎。但她终没这么做,对方不好对付,须小心才行。 她这时并没有别的念头,她对薛不凡的杀父之仇已是铭心刻骨。此仇不报就对不起老父亲的在天之灵,她就是何家的不孝之女。 她压下心头火,怒问:“薛不凡,我父亲是不是你所杀?”薛不凡淡然一笑: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我就让你偿还血债;不是,你还可以象狗一样活着!” 薛不凡嘿嘿一阵冷笑:“你的口气倒是挺大的,若是你的脑袋没有毛病,该记得我已告诉你一回了。你想缠上我吗?” 黄娇冷道:“左云说是你干的呢。薛不凡,你若是个奸雄,就该敢做敢当!” 薛不凡哈哈地笑起来:“哼!我还轮不到怕你的地步。这本来是个谜,就让它永无天日吧。不过,另一个谜我却不想替你盖着,还是让它见天日吧。” 黄娇一愣,心快跳起来,虽然她不知那谜是什么,却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慌,似乎来自骨子里,来自一直醒着的部分。这不是好兆头。 文明知道薛不凡不会干什么好事,他告诉别人的不是中伤就是谣言,都是杀伤别人的利剑,上了他的当绝没好果子吃。他冷然道:“继留着你用吧,没有要听的,也没人会信。你也算个厉害角色,别净干下三流小贼专干的勾当。” 薛不凡哈哈笑起来:“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怎么是下流勾当呢?” 文明说:“我们是来找白玉龙的,既然他不在,你就少开尊口吧” 薛不凡摇头说:“这我太吃亏,替人守密是很累的。” 胡仙道:“你这种黑心肝的东西还是累一点好,你若闲着,那没有别人好过的了。” 薛不凡乐道:“小娘子,你倒了解我。” 胡仙受人奚落亦不好过,抽剑就欲拼命。黄娇拦住了她,阴声道:“这贼子我来收拾他。” 黄娇感到心中那团的顽强爆破了,仿佛整个人儿将滑入急流里,再也等不得了。她手腕陡然一翻,长剑在手。 “碧月狂风剑”搅起弧形剑幕刺向薛不凡的脖子。此招凝聚了她全部的功力,剑气森茫,不可阻挡。 薛不凡料不到黄娇的功夫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陡见剑气射至,骇然失色,急使“北斗逍遥功”极力斜闪,幽影一闪,人顿飞起。纵然如此,肩头也被刺中。薛不凡怒极,电光石火之间返身欺上,他的轻功高明之极,淡影一晃,就靠近了黄娇,似乎他根本就没离开。 黄娇待见敌归,再刺已迟,薛不凡挥掌击中她的后背,她叫了一声,被击飞丈外。 在半空里,她感到大脑一震,仿佛巍巍的泰山崩了,木石灰上乱滚,一切乱了套。白光一闪,脑中一片黑暗,无可着力了。 “哈哈哈哈……”她一阵狂笑,疯了。 多么不可思议的人生,刚才还心明眼亮,现在竟神志不清了。 她的样子怪邪到了极点,连薛不凡都有些吃惊。虽然他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剑,但也不希望面对这样的局面。女人若疯了,就不那么有趣了。也许是对疯了的女人有所忌惮吧,他不由后退了两步。 慕容素见黄娇精神突然失常,心头大震,凄凉而荒漠,形势严峻了起来。 黄娇本可以与薛不凡拼一下,她一这样,她们肩上的担子重了,对付薛不凡与朱祖,他们是没有把握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的情况。 文明也担心起来。他想去安慰一下黄娇,终没动,对一个疯子说什么呢? 薛不凡冷眼扫视一会儿,忽地笑起来,开心极了:“妙,真妙。老夫猛击一掌就解决了一个,剩下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朱祖说:“她是疯了,可还没疯到家,也许还能杀人。这个可轻视不得。” 薛不凡笑道:“要让她疯得不知天地有什么差别,那还不容易,再给她一掌就是了。” 他扭身飘上,快似流星。 慕容素看了归飞霞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等薛不凡靠近了黄娇,两人同时飞纵而起。慕容素“无心剑”搅起螺旋似的青亮剑气,由大而小射向薛不凡的咽喉;归飞霞使出“百团身变”奇法幻出四五个身影,飞上薛不凡的头顶,齐向他的头颅击下。 两人的身法也快到了极点,薛不凡在两大高手的合围之下,有些心慌,不敢再袭黄娇,扭头拍掌,低身向外斜窜。幽影一晃,他脱出重围,也吓了一身冷汗。 逸与慕容素的功夫在伯仲之间,都是少见的大高手。两人合击对方,按说不会扑空,怎奈薛不凡的“北斗逍遥功”太过神妙,这才让他逃掉。两人怅然不已。 归飞霞想不到世间还有这么多超过她的高手,有些伤感。不久前自己还差一点胜了吴畅,真不知那是怎么弄的。自己创立邪阴司时,惊煞了不少人,许久没有碰上半点麻烦,那是何等的快意!现在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落伍了呢? 她忽略了别人在向前走,自己已停步。 三个月前,她若与薛不凡相斗,那还真难定负。 现在情形变了,薛不凡已把“碧月逍遥录”弄得烂熟,虽没完全悟透,也探索得差不多了。这下两人就拉开了距离。 薛不凡若彻底弄懂碧月逍遥录,连吴畅也不易制他。到那时,他确可碧月逍遥了。 他站在那里静了一会儿,笑道:“看不出你们都有一身惊人的艺业,可惜还是奈何我不得。你们知道我对你们突然下手的结果吗?” 慕容素与归飞霞都没吱声,她们当然知道若薛不凡偷袭她们,那真的没法儿躲开。 文明瞥了黄娇一眼,见她傻兮兮的,似笑非笑,歪着头在极力想着什么,心中难过,叹道:“这里没有白公子,那我们就走吧。” 慕容素与归飞霞欲退,薛不凡嘿嘿笑道:“想走,没门儿了。你们不找我,难道我不会找你们吗?” 文明冷道:“你想怎么样?” “你们若都变成疯子,那不是挺有趣吗?” 文明哼了一声,向胡仙靠近两步,他怕薛不凡突然下手。 慕容素心中十分凄然,充满绝望与无奈。这一阵子真是不幸,没有一件是顺当的事,天公难道就这么刻薄吗? 薛不凡又嘿嘿地笑起来,危险在逼近。 她心中一颤,觉得这个样子下去不行,那会被薛不凡吃掉的。雪花儿落到脸上,她的心忽儿一动,好一会儿没注意到雪了,怎么可以忘记它呢? 吴畅的话这时在她耳边响起,那是他临走前嘱咐她的,“无心剑”切记无心。 这漫天大雪蕴含着无穷幽气,和它融为一体,对击敌有莫大的好处。她心里一热,感到一股新鲜的力量,不由轻松了许多。 她扬脸注视着雪花儿片刻,寻求进人另一个世界的门径。 薛不凡见她发呆,笑道:“丑妞,你们逃不掉的,把脑袋想坏也没用,不如听我的。” 慕容素没有吱声,她看见薛不凡开口了,却没听清说什么。“嘭’地一声闷响,她感到身子在随着某种内劲飞流,与她同行的是冰冷的雪花,明亮透清。嗡嗡一阵响,她觉得自己成了飘扬的风,向广漠的太空邀游。 朱祖见她神色异样,提醒道:“她似乎进入了某种境界,不可不防。” 薛不凡说:“没什么了不起。” 朱祖摇头道:“小瞧不得,你已吃过一次亏了。” 薛不凡不由暗恼,老杂毛,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我还要你指教!他轻哼一声:“吃女人的亏有什么呢,我一直以为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宽大胸襟。这不是坏事,自有乐趣。” 朱祖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不过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得尽快收拾他们。” 薛不凡自信地说:“老兄,放心吧,你看我的。片刻之后,准让他们个个嘴歪眼斜。” 朱祖轻吟一笑,走到一边去。 薛不凡扬了扬手,向慕容素走去。与女人斗,最好先斗恶的,这是他的信条。 慕容素视而不见,不为所动。 薛不凡放慢了脚步,两眼直盯着她,目光似利剑寒光,让人胆战。 慕容素仍无所觉,似乎眼前什么也没有,那满天的雪仍然在飘、在飞。 薛不凡见对方如此木然,抑或是沉着,不由疑惑了,这妞儿搞什么龙门阵?是故作高深还是另有门道? 他思忖了一下,决定先探一下虚实。 嘿嘿一阵长笑,他斜身抢上,一招“青龙探爪”,抓向慕容素的面门,欲击她的眼睛。 他意在试探,并不想立下辣手:不过,如果对方实在木了,他也会顺手牵羊,打她个措手不及。 慕容素也许真的成了风,成了雪,也许看透了薛不凡的心理,仍没动。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表现,着实难得。 薛不凡手到中途,看不透慕容素的深浅,便没有顺手牵羊。他看见慕容素握剑的手动了动,说明对方并不木然,倒是精得很。 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轻叹了一口气。 被一个女人的气势逼退,这大概是第一次。他苦笑了一声,有些烦恼。自已明明可以取胜,还怕什么,是杀人的手软了吗? 他扫了一眼悠闲的朱祖,又走上前去。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动手,他告诫自已。 慕容素仍然那个样子,不动。 薛不凡冷笑一声,身形一拧,使出“虚实双红”奇术,纵身而起,一上一下两个人影同时向慕容素袭去,仿佛幽风儿一吹;如千针电射,人未至,劲先到,欲打乱她的宁静。 在绝对不利的情况下,她仍然浑如不知,似乎专等着挨打了。 文明大惊,叫道:“小心!” 薛不凡掌影已至,黑影飘忽一闪,她的头顶全是险情。 在这当儿,慕容素仿佛被风吹起的雪花,人与剑全动了,无心剑闪电般向外一划,犹如雪花儿迸了,霎时青芒明透,森然夺魂。剑气打了个旋儿,飞向薛不凡的脖子。 这突变实在太快了,一点也不弱于薛不凡,在极短的空儿薛不凡不敢再击慕容素,拧身向上飞升,他不想与慕容素同归于尽。 慕容素毫不放松,身子腾然而起,反剑再刺。薛不凡一掌向她拍去,借力反弹,如飞鸟般泻地。 他落下的地方离黄娇不过有两丈远,是背着她的,做梦也想不到他落脚未稳,黄娇剑诀一领,碧月狂风剑抖起弧形剑气向他划去。 电光石火之间,剑气就袭上他的后背,想躲来不及了,唯有前扑,以尽量减轻剑气的伤害。“啊呀”一声响起,血雨飞洒,他的后背被划出一道血横槽。 黄娇哈哈地狂笑起来。 薛不凡在地上一滚,弹射数丈外。 黄娇笑嘻嘻地说:“好怪,他身后飘起红旗了,亮亮的。” 这并非她装疯卖傻,是真的感觉。她能如此巧妙地刺薛不凡一剑,纯属巧合,是薛不凡打击慕容素的样子刺激了她,让她得以片时清醒。霎时的明白应付一下敌人也许是有效的,面对漫长的人生就充满坚硬的苦涩了。 她的头发都散乱了,完全疯子的模样,嘻嘻哈哈的笑声,犹似雪天里的西北风。 薛不凡让朱祖帮他止了血,恨得眼疼,让一个疯女人又捞了一剑,好没由来。 她这么见巧就干,一条老命还不让她抬去,他不由怀疑起她疯的真实性。女人是善变的,谁知她能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模样。 他冷冷地盯着黄娇,眼里闪着毒光。在雪夜里那分明有毒蛇的形象,期待吞人。 黄娇满眼都是花格子,白点子,一闪又失,对敌人的存在似乎没有感觉,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已是重负。她的灵魂深处不停地呼唤另一个自己,渴望灵洒洒、轻飘飘,复归婴儿,光烁烁,返朴归真。对她来说,什么不存在才是幸福,无牵挂,无遮拦。 薛不凡看了她好大会儿,实在难以相信她是个好人。心中更憋气,他要报复。 对付一个疯女人,他相信不会有问题。 黄娇这时嘿嘿笑道:“你干嘛这个样子,我又不好吃。我喜欢雪,它太美丽。” 薛不凡说:“你也不难吃,吃掉你有多种方法,你喜欢哪一种?” 黄娇歪头一笑:“要杀人吗?把你的头拔下来吃吧。” 薛不凡乐道:“好,头给你。”身子飘然前去,及至近处,身影一闪,欺到黄娇身边。 他的动作迅速之极,举手就劈。 黄娇怪叫一声:“失火了!”扭身就逃,是本能的,速度也快,但还是迟了一些,被薛不凡拍中后脑勺。多亏他用力不足否则她脑浆迸飞了。 她哼了一声,身子飞出丈外去。 薛不凡报了仇,心里舒服了,嘿嘿一阵快笑。黄娇脑袋又一巨震,里面乱昏了,什么也找不清了,这回彻底疯了。 慕容素心中难受,身子不住地颤抖。再也进入不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了。 朱祖眼睛一亮,忽道:“机会来了,你该扬眉吐气了。” 薛不凡说:“对我来说,时刻都是机会。” 朱祖点头道:“除去你倒霉的。” 薛不凡冷然一笑,闪电般向归飞霞欺去。他的打法变了,归飞霞一惊,矮身旋掌,一式“铁树开花”向外猛推,内家劲。 薛不凡又见她参战,恨得周身汗毛晃,眼看要得手了,不得不放弃。他不能点人家一下,让自己多一个血窟窿。万般无奈身如盘龙一歪,向雪地滚去。 归飞霞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事实证明,她们合手可以对付薛不凡的。 在场的人,瞬间里几乎都明白了这一点。 薛不凡极不甘心地说:“我还要试一次。” 朱祖道:“你只还有一次的机会,要珍惜。” 薛不凡恨不得怒骂他一顿,嫌他故作姿态。怎奈这是非常时刻,他不愿失去一个朋友,现在对他下手还为时尚早。他冷笑道:“老兄,旁观者清,说说看,为什么还有一次机会。” 朱祖说:“她们两人可以与你平手,那四个人呢?你不要小看另外两个。” 薛不凡不服气地说:“两人与两个是不一样的。他们未必管用,你老兄多虑了。” 朱祖笑道:“人只一条命,失了不再来,你别与它过不去。” 薛不凡不乐地问:“依你之见呢?” 朱祖道:“你也该明白什么是‘两个’。” 文明冷道:“我早已看透了你,岂会指望你上当。” 薛不凡哼了一声:“老兄,我看你该出马了,这小子轻看老头子呢,我看该打。” 朱祖说:“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你先动手吧。” 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薛不凡得意地一笑,如醉汉似地一冲,直扑胡仙,这次是先打弱的。他的想法是不借,但他轻视对方就不美妙了,以为手到擒来的往往不美。他一闪,到了胡仙身边,伸手就抓。 不料,胡仙动都不动。刚才见黄娇疯了,对她的刺激极大,对生的愿望淡下去了,人生这般冷酷,活下去又好在哪里?听天由命吧,该死的时候也不要挣扎。她以这样的心境对待薛不凡的袭击,自然是抱定了死的念头,还闪什么呢?不过,要让她白白死去,她又不干,能扎敌人一下也不错吗。 等薄不凡的手触到了她的身子,她终于出手了,无心剑划起一道骇人青芒刺向薛不凡的胸膛。 薛不凡大惊失色,急忙绕步拧身,电闪斜射,仍然晚了一点,肩头几乎被扎透了,疼得他一咧嘴。 闪到一边去,薛不凡几乎气昏。这是遭了什么邪了,老挨剑扎!他恨不得一脚把地球踢飞。其间的道理连朱祖也不明白。 胡仙也搞不清楚,她是无心的。而实则自有微妙。以薛不凡的轻功之高,就是胡仙陡然发剑按说也刺不着的,何以会这样怪呢?其实这完全是两种打法。 薛不凡飞爪伸去,胡仙若躲而又击,任她多么冷静都是没用的,这样他们就混战了一处。怎奈胡仙不是这样,她不管薛不凡干什么,杀了她也不管,只专心自己做什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样两人就显得格格不人。薛不凡要分心二用,既攻又闪。胡仙却只想着杀,无形之中薛不凡多了一份负担,再吃一剑就免不了了。 胡仙料不到抱着死的念头反而赢了,也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故吧。她这样想是合理的。 文明正为爱侣受击没插上手懊丧呢。见她出奇制胜,不由笑了。苍天有眼,没让我们因此而绝! 薛不凡冷扫了一眼朱祖,恨道:“这贱婢也能扎我一剑,真是奇耻大辱!” 胡仙淡然说:“这有什么稀奇,你若再动手,我让你就地成个瞎子呢。” 薛不凡嘿嘿地笑了:“丑妞,你别做美梦了,老夫若不小看你,岂会让你得手。” 不错,这确是他吃亏的另一个原因。 朱祖仔细思忖了一下,见胡仙淡然处之,不由想通了,哈哈笑道:“有趣呀,这妞儿是歪打正着。” 薛不凡一怔,忽儿也懂了。不错,怪不得她一点也不怕,本就没想活下去吗。 他不由叹然,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心志,也是难得啊!若不是挨了一剑,他真起放弃这场拼杀了。 朱祖说:“让我来试一下,看她的剑哪儿精。” 文明冷道:“你最好别试,死人是没有好样子的,你不想与雪一同进入地下吧?” 朱祖笑道:“小子,你还不配说这话。”他身子一纵,直取文明,使的也是北斗逍遥功,急如幽电。 文明大骇,急摆剑有些迟了。 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素与归飞霞从两面欺上,亦如飞空天马,掌剑交加,劲气如潮,袭卷而上。 朱祖身子一拧,斜滑开去,比薛不凡自如多了。 文明躲过一劫,倍感沧然。 慕容素说:“我们要走,他们也拦不住,不必在此耽搁了。” 朱祖笑道“疯子是走不动的,你们要背着她吗?” 文明说:“那你就看吧,活着就有办法。”他走过去,伸手欲扶黄娇。 不料,黄娇一反手,点了他的穴道。她认穴之准与没疯无异。 文明惊骇欲绝,一颗心凉透。我的何仙姑,这是什么时候,你开这样的玩笑! 黄娇一点也不这么看,起身敲着他的头笑道:“坏小子,你的头上这么多毛?” 文明啼笑皆非,头上没毛,还长到舌头上去?他叹了一声,苦笑道:“黄姑娘,你解了我的穴道,头上就没毛了。” “你要做和尚吗?那不好。”她摇头道。 薛不凡一旁哈哈大笑:“疯子果然有趣,你们还想走吗?” 胡仙气得难受,恨不得冲去给黄娇一巴掌,又怕为薛不凡造了机会。几个人僵持在那里。 朱祖不失时机地欺过去,他们又都紧张起来。 慕容素说:“今夜生死难料,我们全凭运气吧!” 归飞霞与胡仙点头赞同,搏杀一触即发。 朱祖又向前走了两步。 三个人同时扑过去,疾似惊电,状若飞虹。 朱祖很滑,自忖以一抵三讨不了好去,又怕薛不凡到时不援手,那自己就惨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左脚外跨一步,扭身掠到一旁去。 胡仙见有了机会,飞身冲向文明,欲解他的穴道。 薛不凡冷哼一声,斜抢过去,手中多了一把怪刀,在空中电弧一闪,削向胡仙的下部。 一招之势蕴含削、劈、点、挑数种之辣,极其骇人。 胡仙惊骇欲死,闪躲不易了。 归飞霞与慕容素再次扑上,欲击薛不凡。 朱祖在侧面偷袭了归飞霞。他的身法如鬼魅,飘忽难测。 归飞霞发觉有险,急闪迟了。 朱祖快手飞点,一指点中她的期门穴。她的半边身子顿时木了,收势不住,摔倒在雪地上。 薛不凡这时向后弹跳而起,躲开幕容素的剑芒。他本就没打算一定要杀伤对方,虚张声势的成分居多。 闪到一边去,他哈哈大笑起来:“老兄,你的办法总比我多又撂倒一个。”他故意给朱祖戴顶高帽。 朱祖说:“她是最俏的一个,美的女人总是比别人的麻烦多。” 薛不凡快笑道:“李兄,看来你的道心也在转移。女人嘛总有吸引力。” 朱祖摇头说:“你别想错了,我不好色,不过觉得戏弄美人别有趣味而已。若与丑妞斗,那心情就差多了。” 薛不凡笑而未语。 慕容素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若这样下去,那还不都给他们收拾掉。 她瞥了胡仙一眼,苦笑道:“小妹,我看咱们唯有心死了。” 胡仙明白她的话,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唯有抱定死里求生的念头了,生下去更好,不活也别怨。这样的天气里愁够多了。 两人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对方,各自向敌人走去。但她们却不马上进攻,走到离他们丈远的地方站住,不动了。很明显,她们要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薛不凡面对胡仙,不由觉得滑稽。这个小丑妞要与我对阵,真把人气死,不自量力。 朱祖也不痛快,他也不想看慕容素的那副冷样子,唯有苦笑。 她问呆如木石,不管他们如何恼火。 两人静静的,犹如做立在雪海中的两座神女峰,任大雪飘飘,万点迷离,她们岿然不动。她们就是飞雪,浑身充满了雪的精神,不分你我,阔广的旷野包容着两颗心,美丽的雪花在夜里跳着…… 薛不凡与朱祖见她们不动,也没有立即出手,四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雪在他们中间飘来跳去,象个多愁而又寂寞的舞女。他们仍然僵立着。 雪在他们身上做巢,几乎成了雪人。他们还没有动,仿佛在拼斗耐力。 实则,他们的心境是绝不一样的。 她们两人与雪同在,心无二念,空空然,虚静静,不见自己,唯有风雪。 他们两人却不是这样,心中想的全是从哪个方位下手,一举把对方消灭。 若说朱祖对付慕容素不易,那是实情;薛不凡收拾胡仙,按说该不难。何以迟迟不下手呢?难道他对这么站着入迷? 薛不凡从多方面考虑过这个问题,结果发现,还是这么站着快活。他自信一刀可以解决了胡仙,但丑妞不怕死,也极可能死前刺他一剑。剑刺的方位他估计不准,盲动不得。 僵持久了,他的自尊心受到挑战。自己一代天骄,横空出世,虽非天子,亦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是大坏蛋也可。总之,绝非常人可以比拟的,怎么能在一个丑妞前徘徊呢?若这样下去,自己与丑妞又有什么区别? 男人的可贵不在于是否厉害,在于敢决断,这是阳刚美的天然成分。他自信自己的刚美不小,不能任它流失,那是可怕的。 左思右想许久,他开始动了,先是左脚外滑,后是怪刀飘移,终于怒喝一声,身形顿起,冉冉上升,挺慢挺慢的。这是虚影,无疑的。那实影哪里去了呢?这北斗逍遥功的“移影挪真”式端的不凡。 胡仙只见雪地上幽暗一闪,仿佛一条蛇游来,惊诧不已。也许要死了吧,管它呢,她仍然没动。一个人若是该死,又如何逃得了呢?这种安慰对她还真想了作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薛不凡怪刀到了她的头顶,再也犹豫不得,手腕儿一翻,削向她的脖子。 寒气一生,胡仙陡然动了,她不问对方的刀砍向何处,只管自己的剑刺向哪里。剑芒光耀而出,扎向薛不凡的胸口。 薛不凡估计不妙,幽叹一声,螺旋般飞升,似烟雾一样。他又没得手。 胡仙躲过一劫,亦不喜。这不是结局,乐设道理。 薛不凡反复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心中恼火,这怎么可以! 胡仙依然不动不理,静如冷石。这样,就僵持了下去,直到东方发白。 雪在清晨停了,他们成了雪人。 薛不凡从雪脸射出两道目光,投向朱祖,似在询问妙策,同时亦有斥责,何以不配合? 朱祖说:“夜那么静,我不想作孽,听听它的声音,利于活着。现在一派清白,对她们不利,我想是时候了。” 薛不凡没有吱声,唯有忍着,骂有何用? 朱祖哈哈一阵大笑,在雪地上滑动起来,双手在胸前不住地搅摆,迷惑慕容素。 倏地,他急射一闪,直欺过去,举手就点。 慕容素长剑一振,抖出一串剑花飘洒过去。 朱祖急身一滚,勾脚踢向她的膝后“委中穴”。他的动作太快,几乎没有连惯动作。 慕容素急跳不及,被他点中穴道,扑倒在地。 朱祖说得不错,黎明则她们不利,清冷的光明使她们再难达到天人合一。 慕容素被制,朱祖大笑而起。 胡仙一惊。薛不凡趁机而动,已用不着刀,伸手戳向她的“玉枕穴”。 胡仙回剑欲刺,晚了,整个身子顿时麻木。高人对敌容不得半点马虎,这就是明证。你稍有疏忽,就会给人以可乘之机,使自己措手不及。人家的身法毕竟太快了,晚一步,即差万里。 几个人全部被擒,薛不凡快笑起来。 朱祖叹道:“拿他们不易,对付那小子恐怕就更难了,我们的功夫还不尽人意。” 薛不凡亦有同感,点头说:“也许轻功还低,我们对‘秘录’的精神没全领悟。” 朱祖扫了他们一眼:“也许他们另有用处。” 薛不凡忽儿恨道:“让我们费了这么多力气,非好好整治他们一番不可。” 朱祖没有吱声。薛不凡便把他们提进屋子里去。 慕容素心中一片灰暗,是否自杀,拿不定主意。 黄娇一脸傻笑,浑然不觉。 文明连声长叹,恨自己无用,若不是……他真想一剑了结。 归飞霞的心里更空、更惧,她最有姿色,怕遭到非人的蹂躏。 薛不凡十分得意,盯着归飞霞,色迷迷的。 外面起了风,刮得雪花乱舞。 朱祖在雪地里未动,想着另一个问题。忽然,他仿佛抓到什么,变得笑眯眯—— 第八章 巧夺奇宝险骗狱 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欢乐,就有人痛苦。飞雪万点掩不住这个。叹人生长空漠,不解风情千万谢,峰点光芒难说,冲不出,解不脱,奈何?一片丽云圈断,寂寞结。雪花耐得住人,纷纷落、狂风想杀雪,难了得。 雪夜空长,难为世人说。塔林里,正写生死搏。 红母一世的怪剑极快,一剑刺出以为必得。尤晶哀漠欲透,人儿近雪。忽儿,丹田处有温泉冒水,灵华陡发,功力不知不觉又回到身上。刹那间,粉颈一歪,躲过快剑,同时也刺出一剑。 红母一世料不到空变如斯,摇身稍迟,肩头被刺,血花飞洒,一怔之下,才知是自己的血。老太婆恨透了,吃了这么个大亏。怨气难以咽下。她怪叫一声,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身子一翻,使出精红学的绝命杀招“万象红芽”。怪剑吹出无数红花似的星石迸发,射向尤晶的头部,气势骇人极了。 尤晶不敢怠慢,拧身飞动,飘然而起,碧月狂风剑划出一道明亮的剑气挡住对方的剑点,随之长剑上挑,一振而出,直取对方的咽喉。 两人都在空中,以快对快,间不容发,乍合即分,红母一世被削去一络头发。 老太婆更气坏了,几乎疯了。 尤晶轻吟道:“前辈,你何必这样。我们无仇无恨,犯不着没完没了地拼杀。” 红母一世斥道:“贱婢,现在有仇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尤晶叹了一声:“进一步难退一步更难。生在闹世中,选择也许是固定的。前辈,我别无办法,你要小心,我要拼命了。” 红母一世嘿嘿一笑道:“贱婢,你拼命我就怕了吗?老身经过的阵势多了,还没把你放在心上。” 尤晶说:“你永远也不会的,死人是没法儿用心的。” 红母一世冷哼了一声,骂道:“贱婢,要死的是你!” “前辈,你已太老了,还谦让什么。”, 红母一世气得几乎跳起来,明知这样于己不利,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邪门,她年轻娇弱,怎么比我还沉着呢?不行,我得拿出个样来。 她长吐一口气,笑道:“丫头,这盆儿对你不会有什么帮助,怎么就看中了它?” 尤晶说:“小女家遭不幸,非借它不可,也许它的样儿不雅但它毕竟是宝呀。 我不喜欢它,自有人要它。” 红母一世摇了摇头:“你的可怕,是宝都有两面,能带来好处,也会招来追杀。” “我并不想活太久,还怕什么。” 红母一世冷冷一笑,思忖起对策,这妮子难缠,怎样打发呢?也许偷袭最有利。 她把目光投向方子玺,对,先收拾这小子。古来擒贼先擒王,我要先捉好拿的。她嘿嘿笑了两声,飞身直扑方子玺。 这是突变,却在方子玺的估计之中,耻辱使他更加聪明起来了。他不能指望妻子的帮助,她肩上的担的了。 红母一世长剑刚出,方子玺便躲到塔后去了。有这么多塔要藏身是容易的。 尤晶这时顾不上他们游戏,用剑刺了一下那不大的盆儿“铛’地一声轻响,盆儿飞起。 尤晶大惊,自己并没用力,盆儿飞什么?难道它也有毛病? 盆儿轻飘飘落到雪地上,十分俏皮。尤晶心中一动,在她眼里盆儿成了光滑滑的娃娃,格外可爱。她稍思一下,用剑一挑盆底,“吱”地一声,盆儿开裂,破的是一层壳,露出来的是清亮如玉的新盆儿。尤晶不由欢喜。 她靠近仔细一瞧,盆儿非玉,不知是什么做的。不过它清澈深沉,盆底似乎有种青气凝聚,盯住盆底,会让人感到它是深不见底的陷阱,眩迷不能自已。细听,盆底还有声响,甚是说耳,盆边缘上,流金飞彩,光华夺目。毫无疑问,这是稀有的奇珍。 她一阵激动,感到有了希望,也许它就能解救父母呢。 她伸手欲拿,又把手缩回,若再失去功力,那岂不前功尽弃。霎时间,她犹豫了,徒自心里急。 红母一世也看见了这边的变化,她忽儿不追方子玺了。走到离盆儿不远的地方,连声长叹:“盆儿啊,你终于日出云开了!丫头,你是怎么把它的壳弄破的?” 尤晶实话实说:“我不明白,就这么用剑一挑,壳儿就破了。”她比划了一下。” 红母一世点头道:“丫头,这是你的福气,你把它拿走吧。多少人想得它,都弄不破壳儿,反被它所克。你既然让它露出光华,就是你的了。我也不再拦你了,让它流入尘世吧!” 尤晶大喜,但马上又小心道:“前辈,你怎么不想要它?” 红母一世笑道:“我这么大年纪了,要宝何用。当年我说过,宝物露出光华,我就不管它了,这样我也自由了。我在这里守着它,内心却是矛盾的,并非高兴而为之。” 这真是天大的变化,尤晶快乐极了,笑吟吟地说:“前辈,它不会再克人吧?” “不会了,正相反,它还会护人呢。” 尤晶伸手把它拿起,向红母一世深施一礼;诚恳地说:“前辈,我们永远也忘不了你的恩德。” 红母一世“咳”了一声:“好孩子,好好往下活吧!” 尤晶悲从中来,差一点落下泪来。她感激红母一世的突然转变,猛地向她跪下。 红母一世想着刚才的争杀,痛苦,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尤晶,心中怨愧交集,自己老了,能放下的都放下吧。一剑之仇也不想报了。这是大度,她感到满意。 方子玺走过来亦向她行礼。 红母一世叹道:“你们活得不易,快点走吧,我也要离去了。” 尤晶与丈夫深深又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平安来,又安怡地归,这是好兆头。两人的心里充满了希望的火花。 他们转了两圈,找了个客栈住下,等待天亮。两人的心飞向监牢中去了。 清晨从浓重中抬起头来,他们连忙奔向宫门。等待上朝的刘伯温。 早晨的天气不好,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入朝,两人有些急了,便向人打听刘伯温的住处。 弄清了地方,两人直奔刘伯温的住宅。 这是条巷子街,刘伯瘟的住宅就深陷里面。他们到了刘家大门口,一个老头正在扫雪。 方子玺是官家子弟,并不觉得刘伯温的住宅有什么气派,不过高门大院而已。 他们向扫雪的老头说明来意,老头把他们领进院子。顺着扫好的道向里走了不多远,来到座书房前。老头说:“你们等着我去禀报。” 两人连声称谢。 过了好一会儿,从内院的另一个门走过一个大汉,冲他们说:“跟我来。” 两人连忙跟上去。 大汉冷扫了他们一眼,领着他们走到一座客厅前。大汉说“你们等着,不要乱动。” 他进了客厅。 片刻,大汉走了出来,说:“你们可以进去了。”两人连忙进了客厅,大汉退到一边站着。 刘伯温十分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问:“你们找我何事?” 方子玺深施一礼,把父亲受冤的事详细地陈述。 刘伯温皱了一下眉,说:“方大人的事,我略有所闻。不过那是锦衣卫办的案,我不好插手。帮不了你什么忙。” 方子玺道:“大人,我并不想求您为我父亲开脱,只想求您主持公道。” 刘伯温一笑:“公道在我这里呢还是在皇上那里?锦衣卫的人离皇上最近。” 方子玺说:“大人足智多谋,总有良策。我有小小一物。请大人赏鉴。”他把聚宝盆儿献了上去。 刘伯温一见宝物,顿时呆了,失声道:“好宝贝,你从何而得?” 方子玺灵机一动:“这是小人家传之物,特意拿来供大人玩赏的。” 刘伯温把盆儿捧到手里看了好久,赞不绝口,爱不释手:“这样的宝贝,恐怕天下仅此一物吧。” 方子玺道:“大人是古玩珍器赏鉴大家,您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刘伯温淡然一笑:“这个我也不必自谦,你的话并不动听,却是不错的。不过,赏玩可以,我是不会要你的。” 方子玺说:“宝剑赠英雄,玉器献行家。我们不懂雅道,要它何用。” 刘伯温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把盆儿递过去:“宝物看一眼就行了,要则无用。这不是品德操行,要时刻带在身上。” 方子玺接过盆儿,笑道:“大人,小人无家可归,亡命天涯,带着它多有不便,我先哲寄在您何?等我安顿好再来取。” 刘伯温摇头道:“不可,我留你的宝,便失去自己的宝,合不来的。” 方子玺疑道:“这怎么会呢?” 刘伯温说:“我的宝是清正廉洁,留了你的宝贝,它就没地方搁了。” 方子玺还不甘心:“难道你愿它落人歹人之手?它为你所有,才是归宿呢。” 刘伯温仍然摇头,不吃这一套。 尤晶急了,这个老滑头,你不要宝,又不愿出面主持公道,让我们拼死拼活白忙吗?她灵机一动,暗运“百花神功”内气射向盆儿。 自从吴畅再传她神功,她觉得百花神功也进境神速,向它的峰巅境界飞升,这可喜的发现让她兴奋,她不由想让它显一下神威。 百花内气注入盆儿,奇事陡然出现了,那清澄的盆底百花盛开,万紫千红、五颜六色的光芒向外闪射,极其壮丽,如幻似梦。随着花色的变化,还伴有动听的乐声。 刘伯温不由呆了,这样的事实在少见,仿佛进入了仙境。他自然想不到有人能捣进鬼去,尽管他学识渊博,是个聪明人。 尤晶见把他迷住了,心中甚乐、但还嫌不够,忽儿想起吴畅在龙家花园制造“小太阳” 的情景,自己何不学一下呢?打定主意,她便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聚宝盆儿说话,让它再传向刘伯温,这样就有了神秘的气氛。 她屏心静气努力去做,盆儿果然传出音乐般的声音:当朝刘伯温,此乃聚主盆,开天劈地生,传之五百代;今朝入你手,效命送盆人。 乐音一止,盆底的花儿也去,不留痕迹,干干净净。刘伯温木呆呆发愣。 很明显,这不是梦,那一定是神仙显灵了。 刘伯温虽是个学问家,也是个老迷信,他就搞过什么“阴卦五行术”、“阳卦仙诀经” 之类的编撰勾当。神仙找到了门上,他不能无动于衷了,儒家的那一套的地盘只能退让给神仙。 聚宝盆儿又回到了他手上,那心情比刚才开朗多了。这不是自己贪婪,神仙让收的。命里注定,还怕什么呢。他微笑着又把玩了一会儿,把盆儿放在桌上,笑道:“你们在此等着,我出去走一趟,打听一下动静。” 两个人连忙点头,殷切之极。他们巴不得走呢。 刘伯温出了客厅,吩咐人给他们弄点吃的,走了。两人的心这才落下一半,那一半等着好消息再落。 他们在刘家吃完饭,便静等佳音。时间一久,两人落下一半的心又悬起来,各种猜测在他们的头脑里大行其道,心烦意乱。 过了有两个时辰,刘伯温回来了,神色特别难看,两人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与落不同。 刘伯温坐到一旁,叹道:“白费劲,锦衣卫不放人,马上要行刑了。” 方子玺几乎跳起,哀伤地问:“大人,他们难道也不给你面子?” 刘伯温笑道:“锦衣卫不讲面子,只讲钱。” 尤晶不由怒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刘伯温说:“也许还有吧。不过,那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什么办法?”方子玺急道。 刘伯温沉思了片刻,说:“今天守牢,没有锦衣卫的人,你们拿着我的手令去提人,出了牢就跑。这是招险棋,全看你们的命运了。” 方子玺知道刘伯温这么做万不得已,十分感动:“大人,那你怎么办?” 刘伯温一摆手,笑道:“你就别管我了,这不是你帮助别人的时候。” 方子玺大礼参拜,深清地说:“大人,您的恩情龙家永世不忘,容小人后报。” 刘伯温把锦布手令交给他,叮咛道:“要小心,少说话,去准备去吧!” 方子玺点了点头,与妻子离开刘家。 刘伯温望着对面房上的雪,淡淡地笑了。 方子玺走在巷道上,感慨地说:“刘大人忠良,有胆识,亦有侠心。” 尤晶冷然一笑:“狗屁也不是。若不是我做了手脚,他会帮你?” “你做了什么手脚?”他显然不知道,盆儿传出的乐声他是听不见的。 尤晶叹了一声,说明原委。 方子玺一怔,不由赞道:“好妻子,你真聪明,不然我们什么也得不到,我几乎认了真了,原来他是冲着神的面子帮助我们的……” 尤晶淡淡地说:“我现在总算看透了,官场万般都是假,唯有人间侠义真。” 方子玺叹道:“是啊,侠是至性,天地长存,不讲交易,扬吾德馨,风云一点铁侠情,人世才有真好看,什么比得了呢!” 尤晶扬头看天,没有言语,她的表情比天色好不了多少。设身处地想一下,也没法儿好,前头路还远,后面黑沉沉,处处凶杀,让人怎得欢。 两人默默无语走了一段,出了巷子口,向南一拐,上了大街。满眼雪静静躺着,没人打扫,街上也少行人。 这时天色还早,若有太阳,估计也不过久。两人深情地注视了一眼,从雪般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重要,略感欣慰。在这样的时刻,两颗心贴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要靠近大牢,免得打草惊蛇。他们走向城门口。若把人从牢里救出来,逃跑又成了关键,得先选择好出路才行。 他们在城墙边溜了好一会儿,决定在西城门走,这里好藏身,出则若入湖海,追就难了。 等他们返回大牢旁边时,天已经黑了,雪花又飘起来,特别冷,大街小巷不见人影。 这是个好机会,两人也紧张起来。他们并不怕什么,就是不知何以心跳得厉害。尤晶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的声音。 他们在大牢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没见有什么意外发生,便打扮成官差模样,向牢门走去。 牢门朝南开,这时已关上了。黑沉沉的大门犹如一堵墙,凝着死气,也许有无辜者的鲜血。这用不着怀疑,尤晶几乎闻到了它的血腥味。门上有两团狮子像,张着血盆大口,似乎在告诉人们,进去出不来, 大牢的墙是高的,也厚也冷,有两丈多高,门也有一丈多。墙头上堆着雪,门缘上的雪也挺厚,给人冷漠生硬的感觉,亦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氛。 两人走到大门口,稍为平定了一下心神,方子玺举拳敲门。“咯咚”声在深间的雪夜传之甚远,令人惊心。 好大一会儿,大门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有些干涩:“是哪个缺德断气的,专在这种时候扰老子的雅兴,你他妈的就不知冷?” 大门上开了一个小洞,冰冷的声音传出:“大雪天的,你们要干什么?” 方子玺连忙笑道:“我们来提犯人的,这里有刘大人的手令。”他把手令从小洞里递过去。 那人接过手令看了一会儿,又从洞里打量了他们片刻,疑惑地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方子玺心时一惊,忙道:“提的是要紧犯人,刘大人不敢让熟手来办,怕坏事,那样会惹来杀身大祸的。”” 那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大门打开。 两人走进门里,把要提的人告诉那人。 那人吃惊地说:“不是明天办吗?” 方子玺道:“大人怕出意外,决定提前办。” 那人“哎呀”了一声:“犯人是锦衣卫要的,刘大人怎么乱插一杠子呢?” 尤晶脸色一寒:“少罗嗦,我们不过依命行事。你不让提人,我们这就走,不过坏了大事却要由你负责。” 那人吓了一跳,忙说:“你们等着,我们商量一下。”他扭身钻进东边的屋子里去。 方子玺与妻子的心立时狂跳起来,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屋子里的人正在喝酒,偎着炭火,谁也不想多事,那人与他们说了两句,他们也未置可否,他就跑了出来,带他们去提人;反正有刘大人的手令,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怕什么!还没有人敢到这里来弄假呢。他自然想不到,假他们正弄着呢,还是合作式的。 大牢道儿挺窄,多半是高墙大屋的平道,给人插翅难飞的压抑。方子玺与尤晶却不管这些,任是地狱也要走。 他们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座水牢前。那人去开门。两人不由惊而生恨,在这样的天气里,人在水牢里呆着,那是受什么苦,就不用说了。 尤晶心儿一颤,眼圈儿都红了。 牢门打开,一股怪味扑鼻而来,两人抢上前去。望水牢里一看,他们又退了回来,两人不忍心看到亲人在水牢里的里的惨景。那人把人提出水牢,两人一见,心都碎了,他们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两人顾不得难过,带人就走。 他们刚拐过一道弯儿,前面的大门又打开了,沉重的闷响惊得他们心口疼,仿佛一片乌云飘来,一切变得诡谲而不可测…… ※※※ 林中雾气很浓,树皮都湿漉漉的,脚下的地软绵绵的,仿佛吸入进去。 吴畅在林中走了一会儿,停在一棵树前,四下打量,谛听。忽然,急促的蹄声从远方,也许从旁边传来,让人搞不清楚。 吴畅很平静,寻声而去。可找了好一阵子,也没见怪牛的影子,连牛蹄印也没见一个。 他不由有些惊奇,难道牛儿也会轻功?他是不相信什么怪物的。 走到林中一片空地上,稍停片刻,突然有异响,一头似牛非牛的怪物冲到他身后。怪物庞大,通体透黑,初看牛也;细看,骡头牛身;再看,四不象。它的两只角极尖而长,眼睛亮而特别,毛极短,冲到吴畅身后,摆出欲攻击的姿式。 吴畅自然不会把它放在眼里,淡淡一笑,细观周围的动静。 怪牛似乎被激怒了,它也许不甘心被人轻视,疯吼一声,向吴畅冲去,尖角前刺,猛而且厉。 吴畅未动,十分安怡,待牛角刺过来,双手齐出,轻巧臂弧形一揽,箭全部落入他的手中。 这时,两只穿着皮衣的猎人拿着弓箭走了过来,他们显然对吴畅冒犯怪牛十分不满,欲杀之而后快。 吴畅不知道这里的人视牛如神,牛是惹不得的东西,对他们的行为有些不解。 两猎人虎视眈眈,待靠近吴畅,陡然发难,不料箭竟不向前射,而后退,两猎人额头被箭杆击中,起了两个疙瘩。两人大为惊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牛神”发怒了,责怪没有保护好它吗?那也该惩罚敌人呀?难道神也怕恶人吗?两人胡想一通,也没成为聪明人。 吴畅正欲开口,忽听有人说:“你又犯了一个错误。在印度,你不该戏弄牛的,这比杀人更不可原谅。” 吴畅扭头一看,钦正活佛不知何时来到了一边,脸上有怒容。 吴畅一笑:“活佛,那东西是牛吗?我以为是虎呢,” 钦正哼道:“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想让别人原谅你都是不可能的。” 吴畅心不在焉地说:“我想知道后果。” “你冒犯了神牛,只有死路一条。” “我有一个理由就足以让你们原谅。” “什么理由?” “你会慢慢知道的。大师,我找你想谈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钦正说:“我不和要死的人谈什么交情。” 吴畅笑道:“活佛,我们不要妄谈以后的事,眼前的才是最要紧的。我想请您谈一下还原心法,这与你正相宜。” “我不会谈的,你别枉费心机了。” “活佛,你这么做是有违佛旨的,佛外之法非法,法不可长存,你在留心中何用?佛门子弟,心中有一法不可见如来,守法更为非非法,你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这是我的事,我法即无法,有恨即无恨,与你们中土的佛旨不一样呢。”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天下无二佛,有佛即如来,千佛是一佛,万法终一法,何来中土印度不一样呢?你身为佛的子弟,这样弘扬佛法,如来是不会答应的。” 钦正有些恼火,斥道:“我即如来,还要你告诉我怎么做吗?!” 吴畅笑道:“如此甚好,活佛,您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又何必吝啬一法呢。” 钦正冷然道:“佛法虽然无边,亦不度无缘人。你根器不正休想在我这里得去什么。” 吴畅长叹了一声:“也许我找错了人,你只不过一个欺世盗名之徒,怎能会还原法呢!” “哈哈……”钦正和尚大笑起来,“你冒犯了神灵,已是不赦之徒。我不度你升天,却可让你下地狱。” “那也不错,只要你做。” 钦正身形一扭,快步一拳捣向吴畅的心窝。吴畅一式“朱衣倚门”向后一掌,躲过饱满的老拳。钦正暗乐,手腕挽花一甩,铁拳成掌,指点吴畅的肋下“京门穴”。 他这一手快极,以为必中。吴畅丝毫不指如戟,弧形斜向下斩。钦正的手法快,他的更快。电光石火间,后发先至,光气一闪,钦正的两个手指头被削掉。钦正的左手欲劈,吴畅已飘然离开。 钦正受挫,老脸灰暗下去,这么没面子的事还没干过呢。他冷厉地扫了吴畅一眼,又看了一下地上的手指头,没有动。 吴畅笑道:“活佛,你若有本事就把手指头还原上,我不会偷袭你的;若是冒牌货,就逃走好了,我不会拦你的。” 钦正活佛迟疑了一下,忍住狂怒,蹲下去。他的手在地面上晃动了两下,但见旋风儿一起,那断了的指头便回到他的手上,如没断的一样了。 吴畅始终盯着他的手,眼睛一眨没眨,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若说毫无收获,“那也不是,至少他看见手指头相接的瞬间。老和尚的手指处一片雾化,模糊一片。这也是有用的,别小看了这一点。 吴畅依此认为,指头还原时,还原处是处于混元态的。至于为什么是这样,他就不明白了,但这毕竟给了他启示。 以吴畅的绝代辉煌的神功,要弄清什么并不是太难的。不过在寻找还原法时,他走了弯路,错误在于依赖性太强。他不该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现在,前行的路被人堵死了,他不得不求自己了。自己心中有无穷的智慧,为什么不向深处挖掘呢?到外面胡捣腾什么? 他果然木了一阵子,向后退去。不过他此时还不想立即离开印度,他还需要某种气氛,也怕回去见到慕容素无话可说。空手而归对她们来说毕竟是残酷的,他也受不了。 刚退了没几步,钦正忽道:“你就这么走吗?” “我们不是朋友,用不着恋恋不舍。” “你欠了这里的债呢,要偿还的。” “我没要老婆,没盖房子,怎么会欠债?你若不是疯子,讲这话就没趣了。” 钦正脸色阴沉下来:“你虽然没盖房子,却毁了不少房子。找倒了神牛,等于掀翻了所有的房舍,罪大恶极,没法原谅。”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我以前还吃过红烧牛肉,溜牛肉片,爆炒牛肝,火烤牛舌头,这些你最好也一并算上,大爷可不在乎。”心想,反正老子也求你不着了,还那么低声下气干什么?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钦正怒火中烧,不除掉这样的顽劣之辈,实在难以心安。他向前迈几步,冷道:“你若是个风流人物,最好别走,我们就在这里决一雌雄。” 吴畅笑嘻嘻地说:“你小声点,别让我媳妇听见了,这‘风流’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连老命都会丢了。老和尚,你若不头发常剃,毛儿都白了,早过了动胳膊动腿的年龄,还是安分一点儿吧,不要把几十年的修行付诸流水。” “老僧不会输给你的,只要你敢动手。” “老和尚,佛家只讲因缘,不进输赢。若没事干,回去念经吧,我要告辞了。” 钦正飞身就扑,还是晚了一点儿,吴畅已远去了。钦正不由暗叹,深感艺不如人,对方的轻功之高,实在到了极点。 吴畅一阵风似地出了树林,直奔东去。他要找个地方冥想一下,在思想的海里寻找还原法。 他来到恒河边,望着波光闪动的河水,心潮激动不已。在他的眼里,河水是那样的蓝,水面忽儿倾斜起来,把人的目光滑向不可知的深处。那远处也是清楚的,有越远越清的趋势,引着你把目光投入。陷下去,再陷下去,向无穷的深处,致使你看久了,人也要扑进水里去。 不过,你若扑进水里去,那味儿绝不相同了,你会在瞬间里发现那里虚的,反过来想一下,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虚着的自己。 他叹了一声,轻轻走到水边去。 水边是细沙地,沙极细,长时间的水的冲洗,使沙地成了一个干净的区域。 他用手抓起一把细沙,感到阴凉可亲,那么干净的一小堆躺在他的掌心里,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心事。 手里的沙瞬时扩展开来,他看到依稀的过去。慕容素向他奔来,张开双臂,那火热的朝气,飞扬的美丽,犹如水中的火苗一样醒目。 不过一个显著的事实马上惊住了他,慕容素的面孔竟是冰清圣女的。他极力想改变这一事实,可无论如何努力,思想里仍是一片糊涂。他毕竟没见过美丽的慕容素,他见过的慕容素是毁了容的,那时的形容已面目全非,这是令人痛心的遗憾,也是没法子的事。 望着沙愣了许久,他把手伸进水里去。水是温的,他感到一些慰藉。世界上的水是相通的,把手插进水里去,好比自己又回到故乡。从水里,在闪烁的波纹上,他似乎听到故乡的声音。那是他熟悉的,格外美。 在这里,若一头扎进水里去,说不定能滑到故乡呢。这自然是美丽的设计,他不会干的。 千里外的家乡正在下雪,他们怎么样了呢?人生牵扯到缘分,那就有了说不尽的苦处。 自己与佛无缘,老和尚不愿揭秘这怎么办呢? 她们的希望全押在自己身上,回去说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地方不错,让恒河水把烦恼冲洗吧他盘脚坐到水边干净的沙上,又细看了一眼清澈的水,轻轻团上双目,舒展了一下身子,进入冥想中去。 一人那无边的世界,他就洒脱了,变成了一点点,空灵无比,在空中玩一个猴蹦,直向深暗飞去。 飞得愈深,心灵愈静。待静得让人发抖,眼前还是无物,满眼是空。他不由停止飞行,我的娘,这是去了哪里。我又在哪里? 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再向前飞行,来到这了,不能半途而废。可奔行了不知多少亿万里,静得比死都可怕了,还是一片空无,什么也没有。他知道这是在至真至静领域。 正欲再探索下去,忽听风声不止,脑中明光一闪,无神立即回体,回来的速度,比偷偷溜出去的不知快上多少万倍。 他睁开眼睛,把一块小石头投进水里,“扑咚”一声,水花儿溅起。他看了一下水面、天色,不由惊诧,不想坐了这么一会儿,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他虽然有的经验,还是感到太快。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刚欲站起,忽听“咯咯”的笑声:“好么,把我们扔到冰天雪地里,你跑到这里清闲起来了。” 吴畅转过身去,怔住了。说笑的是曾倩倩。旁边还站着似笑非笑的白玉凤。 他轻叹了一声,“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白玉凤笑道:“这可奇了,这里只能你来吗?我们若是为了追情哥哥、爱哥哥的,不也能跑一趟吗?” 吴畅淡淡地说:“那你们怎么还不走,这恒河边可没你的情哥哥、爱哥哥。” “谁说没有,我看就有一个。” “在哪里?” “你难道不是吗?” “我可不是你的情哥哥,看见你我就肚子疼。” “这并不影响我的情绪。” 曾倩倩这时一推白玉凤,不快地说:“白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的情哥哥,怎么成了你的情哥哥了?” 白玉凤白了她一眼:“看把你醋的,我与他相识比你早多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就急着要当老板了,有这么好的事吗?” 曾倩倩急道:“我不管。反正他是我的情哥哥,你争不去的。” 吴畅苦笑了一下,没吱声。多少年来无人问,现在倒成被争抢的了。两个小女子都不是他爱的人,这真是十分令人头痛的事。 他静静地看了一下白玉凤,她连忙羞涩地低下头来,仿佛情不能胜。 曾倩倩冲上前去,抓住吴畅的手,柔情地说:“我好想你,实在忍不住了,才追你到这里来。你不怪我吧?” 吴畅摇头道:“我也希望这样向另一个倾诉,可没有人听,没对象……” “你可以向我说吗,我好寂寞呀。” 吴畅注视了她片刻,轻声问:“你来了,她们呢?” 曾倩倩低沉地说:“她们被薛不凡抓住了,我是先逃出来的。” 吴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周身一阵颤抖。这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好心境被破坏了。 他一脚向沙地踹去,顿时踩出一个坑。 他纵身欲走,曾倩倩说:“你别急。他们也来这里的,你等着就是了。” “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曾倩倩哀叹地说:“你那么关心她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吗?” “你活蹦乱跳的,又有一个神仙似的白姐姐陪着,还要别人关心干什么?” 曾倩倩撅嘴道:“你好狠心。我为你跑弯了腿,就是来听这句话的吗?” “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目的,而我只有一个。” 白玉凤一挤眼,笑道:“小阿妹,若讨阿哥欢心,得有绝招儿,要不可要我学?” “管不管用?” “保你满意,我这绝招对付人见人爱的男人。” “那好,你快告诉我。” “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只能跟他一天。” “胡说,有这么短的绝招吗?” 吴畅笑道:“你们别争了,绝招只能在手里,还是快点回去吧!” 曾倩倩哼道:“才不呢,我们可不是来溜腿的,我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若是目标消失了呢?” “那我会去找,跑不到天上去的。” 白玉凤在一旁笑了起来,“有趣,她的脾气跟我一样,以后有仗打了,情哥哥,你若想甩掉我们,趁早也变成女人算了。” 吴畅摇了摇头:“你们这么难缠,让人头疼,什么目标都舍被你们追掉的。” 曾倩倩说:“哥哥,你这是什么话,没听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难道这是骗人的?” “这不适应于爱情,亦不适应于婚姻。” 曾倩倩忙道:“这条不行,那好事多磨这条总行了吧?” “要磨透了呢?” “磨透了再补,反正我不怕破。” 遇上这么勇敢的少女,吴畅真有点儿头疼了。这还是其次,慕容素又落入敌手,更让他忧心如焚。下次遇上薛不凡,绝对把他的气放光,除恶不务尽,害人害己。 他极力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曾倩倩道:“你不要这样么。你难过,我们岂不更伤心,一个女孩子屡次遭人拒绝,你就不怕她自杀吗?” 白玉凤忽说:“干嘛要自杀,把男人追得自杀还差不多呢。” 吴畅道:“有你们两个在一旁各显其能,我真的要自杀了” 白玉凤嘻嘻一笑:“吴哥哥,我真不明白你是什么角色,美丽的女孩子在你身边越多越好呀,何必要往外赶? “你呀,”吴畅轻笑道:“你错了。一个男人占有几个女人是不公平的,人是不该有尊卑的。” “我们喜欢这样,不觉吃亏的,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太了不起了,也许就该有几个女人同时爱你,若不是这样,我们又怎会如疯似狂呢?” 吴畅平静地说:“你们是在为自己疯狂,而不是为爱。你们在进行交易。压制某种次要的需求,以获取一时的渴望。等平静下来,你门就会觉上当,要哭要骂的。” 白玉凤轻哼道:“你很会替别人着想。” “人应该如此。” 曾倩倩说:“吴哥哥,你正经一点儿好不好?人家都难过死了,你还嘻皮笑脸的。” “这只是我的外表,你应该顾及我的内心。” 白玉凤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一定是希望有一大群小美人儿围着你。” “白姑娘,你不该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你的理想就不难实现了。” “嘻嘻……还是女人好,只有我们才能把你引得色迷迷的。” 吴畅摇了摇头:“你们不愿到别处走一走吗?” “那要由你陪着才行。”曾倩倩说。 吴杨道:“女人缠起人来,真是了不得。” 白玉凤说:“我们饿了,你能找个吃饭的地方吗?” 吴畅担心着慕容素等人的安危,有些心不在焉,到底是立即回去还是在此等着呢? 他扫了一眼曾倩倩,冷声问:“薛不凡要到这里来?”” “我逃走的时候他说的,恐怕不会有假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也许是让我向你报信吧,这个他清楚。” 吴畅心乱如麻,纵身便走。 白玉凤冲曾倩倩一挥手,向吴畅叫道:“我们会找到你的,别想甩掉我们。” 吴畅头也没回,眨眼间远去了。 一阵急行,上了高坡。忽然,那个苦行僧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什么也没得到吧?” 吴畅淡淡地说:“没人会告诉你什么,你还是一边坐着去吧。” 苦行僧道:“你若与我合作,也许我会告诉你还原心法的。” 吴畅半信半疑:“你能还原什么?” “别的不行,说过话我都能还原。” “我不需要这个。” “你却需要还原心法。” “你知道还原心法?” “不错,我修行了几十年,这个难不倒我。” “那你不妨说说看。” “还是先谈合作。” “怎么合作?” “我们一同修行,互换心得。” “多长时间?” “二十年。” 吴畅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得做个小小的修改。” “怎么修改?” “让我先娶老婆。” “不行,我不愿与有女人味的男人在一起的。” 吴畅有些恼火:“那你就快点滚开,不要在我身边象影子似的。” “我只会走,滚是球的事。” 吴畅纵身欲去,苦行僧又说:“别忙,我可以作一次修改。” 吴畅转过身去:“谈一下你的还原心法吧!” 苦行僧笑道:“还原心法其实简单得很,只要你有意念力就能使物还原。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事先见过原物,否则,边也不沾。” 吴畅自然不满足这种解释,不信任地冷笑说:“具体如何施展?” 苦行僧说:“这个就难说了,要看情况而定。不过,会施还原法的人,必会‘续接神功’,不然,什么也不能还原。” 吴杨见他只会围着圈子转,冷笑道:“你也别还原了,我也不谈修改。大路两条,我们各走一边。” 苦行僧急道:“我讲得不少了,你一点儿也没与我合作呢。” “我大概永远也不会与你合作了。我知道得比你多,何必还要听你讲。” “那是你加上了我告诉你的,这不公平。” “僧人只讲修行,过问公平干什么?” 苦行僧有些不乐了:“小子,你占了我的便宜,我不会放过你的。” “无故拦我的去路,还不是找麻烦吗?” 苦行憎身形一晃,伸手就抓,瘦臂枯爪阴风袭人。 吴畅轻轻一挪,躲了过去,随身就走。 苦行僧知道不是吴畅的对手,也没追赶。 他一路西行,心中充满优愁、烦乱。不知不觉踏上归程。满心欢喜而来,大失所望而归,这如何向她们说?他心事重重,走得很慢。到了弥罗教旁,他加速而行,想尽快甩掉这块阴影。 忽然,冰清圣女的影子仿佛箭一样射中他,怎么也忘不掉,这可奇了。情形越发明亮。 他愣住了,难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其实,一点也不怪,他一心想着还原法,自然要想到冰清圣女身上。慕容素天下绝秀,美丽无比,可他没见她的美丽,复原如何谈起?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是冰清圣女,女人能美到她那样,也没法儿再好了。慕容素若换成她的模样,虽然遗憾,也不算委屈,还能怎么样呢? 他不自觉地想着冰清圣女,脑海里自然浮起她的影子,这也是意念力玩的把戏。他有着无比强大意念力,就看他怎么用了。 在一棵树旁站了一会儿,他感到一种心灵的呼唤:快去,快去! 他淡淡地一笑,是该去。不记牢她的好处、她的美丽,将来如何替心爱的人儿“移天换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弥罗教走去。在他眼里,前面是一团吹不散的亮丽的云,也是飘动不定温柔的美丽,中间是深陷的旋涡,那里有最肥沃的土地。他感到最强烈的,是不息的生机;厚重蓬勃的绿意,弥散开来的香气,还有那扬洒的自己…… 第九章 为私情挑拔众佛 弥罗教越发阴沉了,内部却斗得激烈。冰清圣女那美丽的手掌如闪光的羽毛飘向自己的头颅,被毁灭一切美丽。 她的手儿轻轻落下去,毫无滞涩。奇怪的是,也格外无力,一掌拍下去,并没有得到解脱。这让她吃了一惊,不由后退几步。 法身佛笑道:“一个人想死,有时也不易。” 冰清圣女没言语,冷漠地站在那里。 艾米尔这时有些恼了,怒道:“活佛,你这样戏弄圣女,怕不妥吧!” “我们也不是稀泥。”瑜清说。 法身佛道:“僧人就可以白死吗?” 冰清圣女一言未发,扭身就走。受这样的窝囊气,实在岂有此理。 报身佛晃身一闪,堵住她的去路,笑道:“圣女,别急,有话还是要说清楚。” 冰清圣女怒气勃发,身子飘忽一闪,摇掌斜击上去,掌影飞流如泻。 报身佛吃了一惊,立即举掌外封。冰清圣女心一横,纤掌成指,“云泥神指”斜刺而出。报身佛急忙闪躲,稍迟一点,大腿被内气射透,鲜血淋漓。 报身佛恨极,大叫一声,双掌弧形抡起,使出“罗汉神功”击向冰清圣女的太阳穴。这是拼老命的打法,又凶又狠。 冰清圣女身子向后一仰,飞腿踢向他的小肚子。 报身佛肚子一挺,叫道:“来吧!” 冰清圣女侧身斜退,飞身而起,素指连弹,射向他的头皮。 报身佛嘿嘿一笑:“佛爷不是傻瓜,还分得出黑的白的,你把小手伸过来呀。”他一边讨巧,一边忙活,不敢让头上长窟窿了。 冰清圣女见难以击败报身佛,只好飞退一边,暂不离去。 法身佛说:“凭着几分凶悍之气伤人算不得高明。你该懂得大正祥和,包容万物,那力量才是无穷的。你杀人到底为了什么?” 冰清圣女气道:“因为寺里蠢货太多!我实在搞不清楚,象你这么蠢的人怎么当上的活佛。” 法身佛这下恼了。虽然他修行得不错,身外之念多半已空还是知道什么是好孬的,更懂得孬话听了不舒服他冷厉地盯了冰清圣女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蠢人有多么高大,可我能在你这样的聪明人身上试出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欲下毒手。 瑜清与艾米尔交换了一下眼色,突地从两面坡身而上。两人见事难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们是偷袭,又倾了全力,飞扑之势不可小瞧。陡见两面幽影闪动,玉掌击来,快极无比。 法身佛突见两人的掌影几乎盖住了身上的多半要穴,吃了一惊。饶是他功力深厚,也不敢大意,急忙闭上身上的诸多要穴,同时拧腰摇肩,双掌抖出一排掌影向外拍出。纵是如此,他还是换了几掌,打得他一晃。 老和尚受此一戏,怒火万丈,向左一靠,扬掌劈向瑜清,到不相让。 瑜清不敢单独与他角斗,飞身就撤。 法身佛皱了一下眉头,退到一边,他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的,但也没有立即制止。 片刻,他见愈演愈烈,只好喝斥。但僧人们杀得兴起,都没听进去。 这时,吴畅从东面走过来。老远看到有人厮杀,谨慎起来。 到了近前,冰清圣女看见了他,稍惊,冷问道:“你来干什么?” “向你告别,这也错了吗?” “你一入这里,几乎没对过。这次也不例外,我不是你的朋友,告别什么?” “可爱的敌人也值得告别,相见就是缘分,此一别也许就是永诀,珍重难道不可以说?” “多此一举。既是浮云,何必从此过。” “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不过是一个痴情者。” “少谈你吧,你的那手功夫亦不稀奇,被人轻易破了,丢尽了面皮。” 吴畅笑道:“功夫在于人用,不可妄言优劣。运用之妙,存乎己心。对不同的敌人,要使用不同的力道。微小差别,胜负判也。” “你也许还有更动听的,这我相信。可敌人不是十足的蠢货,人家亦会运用自己的妙着。” 吴畅哈哈笑了起来:“圣女姑娘,敌人都是蠢货,至少与他动手时你要这么想着。把敌人看得过于强大,那就不好斗了。” “可敌人不会这么想吗?” “那是他们的事,你不要两方都照顾着。在心里轻视敌人几分,永远是快乐的。” “你的话疯子也不会信的。” 吴畅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要把她细微的变化和全部的美丽记在心里。 愈往下看,他越惊叹自然的造化,怪不得报身佛人老心不老,两眼色迷迷,她的这多彩多姿的美,也太惊人了,太摄魂。 她的眸子,明透清澈,又有着说不出神秘,你真想不出那是什么做的。看一眼她的眸子,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渴望走进她的心里去,越深越好,那也就深不见底。 静观这样的美人,多半是男人激动的时刻。吴畅也不例外,心怦怦直跳。 冰清圣女忽觉自己被他看得够久了,神色一变,斥道:“你不要别有图谋,有胆气也救不了你,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吴畅叹道:“我不怕的,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那一个人被毁了美丽,若是她完好无缺,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相信全世界都会惊奇。” 冰清圣女淡淡地说:“美有什么,我并不感到快乐。相信你说的那个人亦不好过,太过美的都会夭折,这是造物主的嫉妒,谁也躲不过。” 吴畅没有吱声,目光又投了过去。也许没有更多的机会了,必须把她的样子记住。 报身佛见他目不转睛,死死地盯着冰清圣女,不由火起:“小子,你看什么,天空那么大,向哪里瞄不好?” 吴杨笑道:“你那颗秃头,黑不留秋的,让大爷看我还不看呢。” 这时,众僧围了过来,不再与女人厮杀。 法身佛说:“她的那手功夫是你传的?” “她会的功夫多了,我与她才相识几天呢。” “相处一会也可传奇技吗。” 吴畅淡然一笑:“圣女聪明绝伦,美丽无双,难道就不会自创功夫吗?和尚能干的,女人就不行吗?” 法身佛冷笑道:“你一副傲然神态,想必功夫自以为不错。” “别人也以为不错,不少与我伸胳膊动腿的人,事后都吓出一身冷汗,无一例外。” 法身佛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能让我相信的,不过一张会吹的嘴巴而已。” 法身佛向前走了两步,轻蔑地说:“你自以为可以无敌?” “这不是我才有的想法,一人江湖,就没有人能抵挡我,和尚同样也不行。” 法身佛的脸色一变:“和尚也不是一样的,你的眼睛最好睁大些。” “也许你的头更亮更青,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傲气模糊了你的眼睛,这能怪谁。” 法身佛又向前逼近一步,一副欲动手的样子。 吴畅笑道:“我向来后发制人,没有一个能逃掉的。大和尚,你已经太老了,还是回到寺里念经去吧,到处乱跑是危险的。” 法身佛嘿嘿一笑:“多少年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我也没真的活动过手脚。既然你小瞧和尚,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什么。” 吴畅说:“你若有两下子,就告诉我还原法吧,这是我需要的。别的,一律赠给别人。” “这恐怕由不得你。” “那也要动手后才能知道。” 法身佛终于被激怒了,他容得下君子,容不得狂徒。敢这么藐视他,绝不是什么好来路。他不知道,吴畅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 老僧双臂一抖,两眼精光暴射,歪身斜晃荫下,幻出两个靠在一起的金色身影,毫光万道,劲气奔流,这正是法身佛的得意绝学“幻佛身法”,双臂飘然摆起,是四个金掌影,向吴畅推去 吴畅没动,双手如捧宝球,环绕一晃,亦划出四个掌影对了过去。 “扑扑啪啪”几响,两人的内劲击在一起。法身佛退了一步吴畅仍似未觉,十分自如。 宏大的气流对吴畅不起作用,法身佛大吃一惊,自己修成二真正功夫,怎么还斗不过这小子?难道自己不是法身佛,还有另一个自己? 他有些迷糊了,愣在那里。 吴畅笑道:“老和尚,现在你该知道我不只会吹大气了吧?” 法身佛说:“这能证明什么呢?我退了一步,就是我败了吗?” “这至少能证明你没向我进了一步。” 法身佛哈哈大笑:“你也太性急了,争斗就这么简单吗?” “我可不想等到你这么大年纪才知道失去了什么,那一切都太迟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毕竟赞美少于感叹。” 法身佛盯了他一会儿,双目微闭一下,身子突然后仰,胸部一颤,猛地前扑过去,双臂在空中交叉一摆,抛出漫天爪影,从四面八方向吴畅围去。 这次他拼上了老本,使出保命神功“佛爪鸿泥”向吴畅要害击出,那每一道影,都似钉子,击到身上都不会是玩儿的。 吴畅明白其中的玄妙,双手向外划,食指划出明亮的气圈把自己围住,爪影击到气圈上,把气圈击破,两者也同时而灭。 法身佛见又无功,只好放弃攻击,觉得使用穿墙壁袖破功也无意思。到这时,他不得不承认吴畅有两下子,这两下子一般人还躲不过去。 不过,他并不认为吴畅不可战胜,只要他使出“空身回还”心法,还是可以把他收拾的。不过这样一来,自己几十年就白修行了,实在犯不着。名声虽然可贵,修行更难得,还是退一步吧。把名气让给后生小子,这也是老头子们应该做的。 看,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也会安慰自己。这样,总要找石阶下台吗,老呆在半空里是的。 吴畅见他失去了斗志,笑道:“你若能看开去,我们也许还能做朋友。” 法身佛冷冷地说:“我的朋友只在经文里。” 艾米尔这时忽道:“活佛,你就这么认输了。” 法身佛翻了她一眼:“我输在哪里?” 艾米尔别有用心,想让他们两败俱伤,那样自己就用不着头疼了:“活佛,他是狂妄的小子,你不与他战个血肉横飞,就让他骑上脖子去,这不太让人失望了吗?” 法身佛冷笑道:“出家人最厌血腥,血肉模横飞是你们的事。” 瑜清冷笑道:“什么活佛,遇上高手也不过是个猾头而已。” 法身佛老脸一红,心中不是滋味,几十年的修行终没忘记名利,让人泄气。 他想辩解,嘴唇动了一下,终没开口。与其越陷越深,不如空空安怡。 艾米尔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气愤地说:“你们怕了,我们却不会放过他!你们若还分得清内外,就该与我们付他,毕竟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眨眼间,她的思想又变了。 报身佛又看到了与弥罗教近乎的希望,连忙说:“师兄,艾米尔教主言之有理。我们不能怕了敌人,那样就没味了。” 法身佛不快地说:“出家人只谙‘三空’,要什么味呢。” 他不愿再斗,宁可落个胆小的坏名。 化身佛有些犹豫,不知该支持哪个师兄。依佛意,该站在大师兄一边;依人情,似乎又不能完全无视二师兄的道理。不过,他也清楚,若不合战,很难有胜利的把握。 吴畅不管这些,忙里偷闲,趁机多看冰清圣女几眼。人若太美了,他难一眼把她看全。 投身佛发现了吴畅的企图,大叫道:“不能再等了,他又多看了圣女一眼。”似乎吴畅多看她一眼,和扎他一剑无异。 吴畅乐道:“哪个地方好看我自然往那儿看,你这么做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报身佛恨道:“小子,对色鬼就不能太宽!” “色佛难道就是好东西?” 报身佛一窘,叫道:“师兄,我知道你的佛性又上来了,可佛也是反对‘色’的。别等了,我们一涌齐上,把他收拾了得了。” 法身佛没吱声,他便去劝化身佛。 化身佛未置可否。他连忙向艾米尔等人招手,欲四面合围吴畅。他们没有忘记,这时冰清圣女的打击是最有力的。艾米尔连忙向冰清圣女暗送眼色。 异香圣视若不见,艾米尔不由暗急。多么古怪的心哩,刚才还你死我活,瞬间同仇敌人了,仓促上阵,拉合着一个不伦不类的集体。 化身佛十分被动地加入了合围的行列。 吴畅被他的苦模样逗笑了:“这倒难为你了。一心向佛,又要动手杀人,心里哪有不难过的。” 化身佛说:“你别得意,我已想通了,佛有百种。我可以是个‘怒佛’,亦可以是‘杀佛’。” 吴畅淡然一笑,没有吱声。他的目光又投向冰清圣女。 艾米尔与瑜清欺过去,他一点也没在意。 报身佛与化身佛移向他的身后,毫无声息。 吴畅依然见所未见,全然不想斗杀恼人事。 四个人终于找到理想的位置,同时而起。艾米尔与瑜清从他的侧面攻进,报身佛与化身佛从他的身后袭击。四个人各展神功,犹如巨影扯起,向吴畅盖去,四种不同的力道绞在一起,仿佛旋成一个陷阱,欲把吴畅吞没。 自远方的海啸,雪崩暴发时的前奏曲,内蕴的强力要撕碎一切。 吴畅这时醒了,双臂飘然一摆,斜下一按,使出佛家的“金掌送子”手法,抖出四个巨大掌影,向四方拍出。 “轰”地一声沉响,内劲击在一起,气花飞散,尘土飘起,四个人踉跟跄跄退出好几步,吴畅却安然无事。 这太不可思议了,四个人惊得说不出话。这小子怎么越斗越强了,刚才还不怎么的呢? 吴畅笑道:“这没什么惊奇,我是无心的,并不要毁灭什么。占了佛家一个‘无’,所以无事。” 法身佛道:“击人于自然之中,了不起。” 吴畅说:“我本好风云,直上九千尺,心中不留形,身是一片意,任它千家功,返回打自己,不管我事的。” 瑜清道:“你的手段虽然不错,也没人怕你,迟早我们要修改这段耻辱!” 吴畅摇头晃脑地说:“一去不再来,等不及。” 法身佛陡见时机已到,双掌一展,使出“佛形轮回大法”,身形一纵,犹如飞天神龙族身扑过去,沉雷之声可闻,一片红黄的光气,声势骇人,夺魂索魄。这太突然,也太迅疾,异响一出,法身佛的手就到了吴畅身边。 吴畅反击不及,只好空松身体,承下一击。不料法身佛施展的是旋搅劲,向上一抛,他仿佛被扒了层皮扔了出去。吃了点亏。 他飘身落到一旁。法身佛哈哈笑道:“亦不过如此。” 吴畅微微一笑:“我们的看法相似。” 法身佛道:“你中了我的‘轮回掌’,雄怕没那么容易了。”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这不是,在演戏我为什么要按你想的去做?” “不信没有关系,你运气试一下就知道。”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一切试图打倒我的游戏最好早点停止,少费心机。” 法身佛嘿嘿一阵冷笑,没有言语。 冰清圣女忽道:“你们都是弥罗教的敌人,快点出去,有力到别处使。” 吴畅笑道:“老和尚,走吧?” “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报身佛说。 吴畅嘲讽地说:“你叫唤什么,两眼色迷迷的,连个笑脸也没捞着。我看你白活!” 报身佛眼睛立红,怒道:“你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捞着了什么?” “至少圣女姑女四才我没有恶感。”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到冰清圣女身上,等她表态。 冰清圣女脸色徘红,似怒非怒,斥道:“你真是不可救药,整日里昏昏,满口胡说。我至少有十几种选择,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吴畅摇头叹道:“被你这么一训,我好可怜。” 艾米尔忽然冷道:“你再能跳,也不过一只癫蛤螟。 “那可难说。我发现我与你们已经格外相似了,不过就那么一点点差别。” 艾米尔陡然叫道:“都给我滚!一群可恶的东西。” 吴畅一指报身佛:“说你们哪。” 报身佛气得肚子疼,怒道:“一群里也有你!” “老小子,我是这里的座上客,马上她们就会请我,不信,听她们说。” 艾米尔斥道:“你是亡命客,请你下油锅!” 吴畅说:“和尚在寺庙里清淡惯了,才需要油水呢。” “你到底走是不走?”圣女怒问。 “这要先看和尚的,他们本就不该来这里。” “你不走我走。”她飘身而去。 报身佛道:“她是杀人凶手呢。不可让她跑了。” 有人欲追,被法身法佛拦住,沉声道:“她也许不是凶手也不是可怕的。情况有了变化,回去再说。” 一群僧人瞬间离去。 吴畅冲艾米尔笑道:“在下多有得罪,请恕罪。飘然一去三千里,不相忘。” 艾米尔一惊:“你要走吗?” “是的,此处空悠悠,故乡生伤痕,我没法儿再留。”艾米尔忽儿一笑:“你事未了,不宜走。我们的圣女被你害得抬不起头来,你该有个交待。相逢总有情,何忍泪沾襟?” “依教主之见,些什么?” “至少替她洗清冤枉,还她笑脸,要让世人知道,你来印度不是找老婆的。” 吴畅笑道:“我想这件事用不着做,世人并不知道真相,无非几个和尚能说点什么。” 艾米尔严肃地说:“几个和尚就够了,他们可以搅乱天地。你应该让他们学会规矩。” “让我去当他们的师傅吗?” “你知道怎么做,除非你想害死圣女。如果你能让和尚安分,她也许真的能嫁给你。” 吴畅长叹了一口气:“那可是求之不得。可惜我已没了这样的运气,永远……。 瑜清道:“运气会来的,只要你能摆平丰觉寺的和尚。” 吴畅苦笑道:“杀和尚比杀鸡难多了。” “不管有多难,你一定办得到,对吧?” “我也时常吃败仗,刚才你们也看见了。至宁办不到的事,就太多了,我连还原心法都找不到呢。” “这么说,你不想教训那些和尚?” “他们怪可怜的,教训他们干什么呢?” “难道圣女被他们活活逼死就不可怜吗?” “我可真倒霉,又碰上两头受气的事。不过我还有一法,可以让圣女不死,那就是让她有足够的杀人能力。” “怎么才能办得到?” “我可以传她一种功夫,一种无敌于天下的功夫。到那时,谁要伤害她就自讨若吃了。” “危害若来自你怎么办?” “那也不要紧,我会忘记一切。” 艾米尔轻哼道:“你传的功夫管用吗?” “你可以试试;不妙,可以退换的。” “你有多少货?”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的口气总比你的分量阔气些。” “那当然,活总要拣好的说吗。人的轻重,一般却由不得自己。” “你想是对法身佛有用的功夫?” “自然是对法身佛有用的功夫。刚才他击了我一下,使我忽地明白了一个问题,传她一手‘佛冥掌,绝对可以克制法身佛,我可以发誓。” “若我没猜错的活,你已经传过她一种功夫了,功效并不怎么了得。” 吴畅叹了一声:“那得一种微妙的功夫,需要细心体会,她一时不可能全明白,这是没法子的事。若是我用,天下就没有人逃得了呢。不过‘佛冥掌’与其不同,只要有几分聪慧,马上就可完全掌握它。威力之强无与伦比,有刚有柔。” 艾米尔自然不信,冷笑道:“好听的谁都会说,既然神奇无比,你使一下我看。” 吴畅一转身,飘然拍出一掌,犹如在驱赶一群蝴蝶,轻洒自如。他拍向一棵大树,那树仿佛毫无知觉。他离树有两三丈远,毫不觉有什么吃力。 艾米尔没看出有门道,冷道:“你这样的掌法有何稀奇?唬人吗?” 吴畅笑着说:“它至刚至柔,自有神奇。你过去抚摸一下大树就知道了,佛家的神功亦逃不出它的掌心。” “那‘佛冥掌’是什么功夫?” “亦道亦佛,还有中国的儒家正气。” 艾米尔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用手一摸大树,把她吓了一跳,大树不但酥了,而且火热。 片刻,树便收缩,变成一堆灰土。 艾米尔与瑜清看得心惊肉跳,这也是功夫吗?简直是妖术! 吴畅笑道:“圣女一旦有了这手功夫,法身佛的那几套把戏就不可惧了。它几乎能扫荡一切,这可不是吹的。” 艾米尔眼珠一转,笑道:“你若毫不藏私地把它传给圣女。我们就原谅你的冒失,也许我会格外开恩,让她嫁给你。” 吴畅笑了:“多谢教主的美意。我不能留在这里的,我在这里创造的一切,都会还给这片土地。我有自己的故土,那里有我的归宿。” 艾米尔哈哈地笑起来:“这样更好,我们也不需要你,悄悄儿来,再匆匆而去,谁都会把这一切忘记的。” 瑜清说:“我去追圣女。”她飘然去了。 艾米尔一挥手,笑道:“请到我们的大堂去吧,我们会让你吃到这里最好的东西。” 吴畅点点头,随她而去。 ※※※ 这戏剧性的变化,是吴畅料不到的。人生的难测也在这里,往往因一念之差,就可以改变一生的命运。 弥罗教的大堂实则就是座教堂,高大而空,顶部是尖的,里面十分明亮。堂正中是座圣女像,雕刻得十分生动,她双眉微蹙,似乎不愿看到人间的苦难。雕刻技巧精湛,线条十分流畅,无处不显自如之态。她的眼神似乎是柔和的,充满对生灵的怜悯。无疑,她是一个圣洁而善良的圣女,也是神圣而美好的象征。 教堂的地板也是明亮的,吴畅看不出是什么木头的。靠北墙,是两排名贵花草,旁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看一本经书。桌子的南面有把椅子——黄色的,椅子的两边挂着许多布条,不知干什么用的。 艾米尔让人又搬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轻笑道:“这里十分空荡,是我们修行的地方。 你身在这里,有何感想?” 吴畅说:“教堂太高,人显大小。你们一定渴望神奇的力量,‘也许只有神才可以帮你们把一切颠倒过来。” 艾米尔赞道:“你的感觉不错。身在教堂中,才会甘心把自己交给那个神秘的神灵。” 吴畅扫视了一会儿四周,说:“你们真是了不起,这样的创造是惊人的。” 艾米尔乐哈哈地说:“更妙的还有呢,只是你不便见罢了。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你。” 吴畅道:“这样已不错了,我不想得寸进尺。” 两人还算能谈得来,海阔天空扯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瑜清和冰清圣女走了进来。 艾米尔说:“他想帮助你,我看这主意也许不坏。你就给他个面子吧,我已代你应下了。” 冰清圣女轻声说:“我已经给过他面子,也上了一回当,我还要听他花言巧语吗?” “再听一次也无妨。”艾米尔笑着说。 她一招手,和瑜清一同出去了,教堂里仅剩下了他们两人。 吴畅长叹了一声,笑道:“圣女,你永远也不会上当的,没有人能骗过美去。 ‘云泥神指’非凡之极,你明白了,会信任我的。” “我太信任你了。可是,谁信任我呢?你善于编造和美人同处一室的故事,害得人家生不如死,你还能创造什么? 吴畅诚恳地说:“我说过一百次了,那是无意的。我要弥补这一过失,相信我吧。” 冰清圣女冷然一笑:“你的办法是不会彻底的,除非你听人的,女人最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的。” 吴畅一怔:“你有什么办法?” “只要你留下来,一切都无事了。” 吴畅连忙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半个心不在这里,没法儿留下,我会让你满意的。” “你总是这么自信,可没有什么能证明我是高兴的。” “我再传你绝学,让你天下无敌,还不妙吗?” “那也是你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 吴畅真诚地说:“这是真的,你不要把我当成骗子。我的本事再大,也骗不了你的感觉,试一下,什么全知道了。” 冰清圣女幽叹了一声:“我总是顶不住别人的花言巧语,就再上一次当吧。”她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应付着吴畅求她。 吴畅笑嘻嘻地说:“你是这么无奈、被迫,美丽却没有丝毫削减。我说过,美的东西永远也遮不住的。” 冰清圣女眼里飘起一朵纤云,双颊泛起少女的欢乐,轻吟吟地笑道:“既然你还知道美是好的,干什么还要急着离去?” “这是个福气问题了。”吴畅道:“享受美丽自然是不错的。创造美丽岂不更妙?” “你能创造美丽,你不是母亲吗?” “我正在努力,走的是另一条途径。” “这里不是很好吗?” “面对你这么美好的人儿,我只有感叹,什么也说不出,选择也是难的。” “你干吗这么紧张呢,放松一下不好吗?” “我已放得太松,没有可放的了。你的绝世之美我会永远记住,这就是我们的友谊。” 冰清圣女转过身去,冷冷地说:“你口是心非,怎能让人相信。” 吴畅笑了:“这话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唯独对我不合适。我又不会伤害你,何须口是心非?” 冰清圣女突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个大好人,这下乐意了吧?” 吴畅哈哈一笑:“得你一赞,可不容易呢。” 冰清圣女盯了他两眼,笑问:“你再教我什么功夫?” “教训和尚的妙招儿。当然,俗人挨上也别想活,我也受不了。” 冰清圣女眼睛一亮,快乐地说:“真的?” “和尚们会告诉你的。” 冰清圣女欣然道:“既然这么好,我学。” 吴畅飘然一动,右臂一摆,做起示范动作,又把内气吞吐气象,意气相合之景,解说清楚。 冰清圣女是相当聪明的,一点就透,一个时辰的工夫,就把“佛冥掌”练得纯熟。 象她这种内外合一的美人百里江山不过出一个,哪有傻子。 不过她使出的“佛冥掌”与吴畅的又有不同,挥手之间,她的“佛冥掌”又多出几分美意,更是了不得。吴畅被笼罩着一层人格美的“佛冥掌”惊了一下,好久未语。怪哉,什么被她使出来都是美的,可见美的力量是多么坚毅。 冰清圣女也感到了愉悦,心跳不已,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感到人格神的复种新意,那是飞动的、更加复杂的美丽。 一片丽影飞流,瞬间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吴畅道:“你成功了,我也完成了任务。” 冰清圣女笑道:“有这么容易吗?你匆匆离去是不合适的。”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去?” “相会总有缘,分别亦有时。这是不用问的,你会很快明白这个问题。” “这是很危险的。” 冰清圣女笑吟吟地说:“一个人心若如明镜,不留半点邪,还怕什么危险呢?” 吴畅摇了摇头。 冰清圣女见他呆了,嗔道:“原来你也是个怕死鬼,好有趣。” 吴畅咳道:“我是个老实的人,你别冤枉好人。” 冰清圣女神色一变,轻问:“你既然是个老实人,那么你告诉我,你见过的最好的人是谁?” 吴畅笑道:“我见过的最好的人是我,最美的人是你。多答了你一句。” 冰清圣女一乐:“你喜欢不喜欢美人?” “太喜欢了。没有美人,这几乎算不上世界。” “你造谣胡吹,害得我做人艰难,是不是这个原因?” “你比我还明白,我都弄不清是什么原因。” “你既然敢说,又弄得满城风雨,何以那么怕,一点也不敢做呢?” 吴畅苦笑道:“老天是老大,我是老二,我能怕什么?我确实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正因为这样,我不想伤害你。我挚爱美丽,自然把你看得圣洁无比。” 冰清圣女有些伤心地说:“你已经坑了我,“这是不可挽回的,任何试图补偿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再没人会把我当成以前的圣女……” 吴畅和婉地说:“人都是要变的,以前的那个圣女只能留给过去,没有眼前的变化,你就感觉不到现在的自己,一个更完美的你。” 冰清圣女忽然有了泪光,一副十分凄然的样子:“可惜我不是你,只能按我的方法思想自己。” 吴畅叹了一声,望着她久久无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伤害一个可爱的人比杀掉一个坏蛋严重得多。 两人相对无言站了好一会儿,冰清圣女问:“你能在这里呆上几天吗?” 吴畅一惊:“干吗要这么长时间?” 冰清圣女伤心地说:“也许我活不长了…… 她的声音是哀凉的,充满凄切的意味。 停了片刻,他温和地笑道:“圣女,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呢?天生你不易,第二个难找,恒河水清且涟漪,无你不多娇。你若寻短见,这里的灵气会全跑了。 冰清圣女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吱声,仿佛她心念已定,别人劝不了。 吴畅急道:“圣女,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你这么做,你难道就经不住一句玩笑? 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与你本就不是同一流,他们的胡言乱语值不得听的。万里江山自有高,何怕荒草?” 冰清圣女低声道:“你不了解这里的事。你可以自由自在,而我不行。” 吴畅见她如此固执,傻了眼。他莫名其妙一笑:“我想你的美丽绝不是来自固执,不可以看开一些吗?” “人总是要死的,与其老丑而死,不如鲜丽而去。明白活着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但美人也绝不是为了这一时刻。” “我是无奈的,不得已呀?” 吴畅苦笑道:“谎话与谣言是杀不死人的。只要你跳开去,别理它,谁能奈何你?” “我是女人,跳不开的,只能属于这一方水土。我无法和你一样,无视一切。 敢反叛的,只是个别的。” “你何不也成为个别的?” “我没法儿个别,这就是我。” “你铁了心这么做了?” “我从不开这样的玩笑。与你相处一起,绝对有别的意义。这意义对女人来说仅有一次,有难以想象的可贵。” “你何必这么伤害自己呢?” “伤害来自你,不过我不想怪你罢了。也许这是命,我们只能这么走到一起。” 吴畅无活可说,唯有叹息。 正在这时,忽听教堂外传来响声。艾米尔与瑜清走过来,满脸欢容。 冰清圣女略微有些不自在,把脸儿转向一边。心中有些羞,也有些空茫。 艾米尔笑道:“看你们的神态,合作得一定十分愉快。” 吴畅微微一笑:“教主允许的事儿,不会有个坏。一切来得都很自然。” “那么好。”艾米尔乐哈哈地,“我有好吃的请你。” 她轻轻一挥手,几个少女抬进来许多东西。拉过来一张桌子把东西摆上,呵,全是别致的玩艺儿。碟儿盘儿里的汤满满的,里面的物件全是整个的。中间的白玉盆里是清汤,热气腾腾的,不知干什么用的。 吴畅没经过多少正规的场面,一切随意而为,对吃喝场上的规矩知之甚少。不就是吃么,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呢?也许各国人都受无规矩不成方圆的影响,还是对吃作出许多限制,不知这是针对君子的还是对小人的。 椅子摆好了。艾米尔笑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请吧!” 吴畅淡然一笑:“教主这么抬爱,我真有点儿受宠若惊。这些玩艺儿我是很少吃过的。” 瑜清说:“这回就放开胆子吃吧,管你个够。” 艾米尔轻轻儿一招手,几个人坐到桌旁。 艾米尔笑吟吟地问:“在中国,请人吃饭要喝酒的。我们就照你们的规矩办,喝什么酒?” 吴畅笑道:“我是很少喝酒的,尤其不和女人一起喝酒。你们若坚持要喝,随意可也。” 艾米尔说:“我们这儿有种特产,名为‘饮儿冬’,喝进肚里不热,倒有点儿象过冬一样,从里向外冷。一个人若能喝上三碗,保证他一辈子都十分清醒。” 吴畅点头说:“这样的酒倒挺稀奇,没喝过。我知道喝了酒身上发热,不知道也有喝了发冷的。喝三碗清醒,喝五碗岂不肚子里要结冰?” “不错。要喝上七碗,人都挺硬,要成冰。” 吴杨笑道:“这样的酒一定十分珍贵,你们用它款待我,待我真是不薄,让人感动。” 艾米尔说:“你对弥罗教有功,我们岂能亏了你。要知道,我是从来不陪人喝酒的。” 吴畅几乎要站起来表示谢意了,连连点头。 瑜清给每个人倒上一碗酒,笑道:“喝酒不能无戏。我们不妨也玩个小游戏,输了的喝酒。” 吴畅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又要玩儿我。” 瑜清一本正经地说:“只罚输了的,你怕什么,也许你的运气最好呢。” 吴畅笑说:“恐怕只有报身佛会这么说。” “你不愿这么做是吗?”冰清圣女忽问。 吴畅一怔,连忙否认:“我有责任保护妇女,怎会不愿意呢?” 瑜清笑道:“你乐意就好。” 她拿着一片小钢板摇晃着说:“这铜板上有像,一面是男的一面是女的。铜板传到谁的手中,不管面对你的是女的还是男的,你都报出自己的性别。报错了为输,罚酒一碗;报对了无事。这十分简单,无私可藏,对吧?” 吴畅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瑜清把铜板交给艾米尔,笑道:“教主,从你开始吧!” 艾米尔接过铜板轻轻一笑:“女。”又交给瑜清。 瑜清接过铜板飞快地传向冰清圣女,轻笑道:“女。” 冰清圣女仅用眼膘了一眼铜板,轻吟道:“女”。便把铜板传给吴畅,动作十分利索。 吴畅接过钢板,几乎不加思索地说:“女。”便欲传铜板。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十分欢心。 “你应该报的是自己的性别,你却报了我们的性别。这回你输。罚酒,快喝。”瑜清笑着说。 吴畅无话可说,只有端起酒来。酒十分清冽,有股冷森森的气息。他看了一会儿酒中的自己,一饮而进。酒儿下肚,果然冷气催人,仿佛把一块冰放进了肚子里。他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在乎,把铜板交给艾米尔。 铜板又在几个人手中飞快地传递。 三圈无输。到了四圈,吴畅不由自主地又吐出一个“女”字。 三人又笑,又罚他一碗。 四个人玩了有半个时辰,铜板传了九千遍,吴畅输了十次,她们三人一次也没输。 吴畅有些哭笑不得。真他奶奶的邪门!有时候传急了嘴就由不得自己了。 十碗酒下肚,他觉得腰硬得象石头了,桌上的菜再好,亦无法吃得。他想动一下,手臂十分沉重,仿佛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 肚里冷极了,有的地方犹如刀割。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不由暗自盘算。 很显然,对方并不是真的请他,这是鸿门宴。可输得这么不明不白,让他说不出多么窝火。一辈子打鹰,终还被鹰抓了眼。 他心中烦躁,表面却十分沉着,犹如无事一般,手指头在桌上不停地动着。 艾米尔瞧了他一会儿,笑道:“你的感觉如何?” “不错,有这一回,一辈子不需要冬天了。” “输得服气吗?” “十碗酒已在我的肚子里,难道这还不够?” 艾米尔哈哈地笑起来:“你真是个傻小子,连自己都守不住,偏向女人堆里钻。” “这不能怪我,女人太多,我只一人,岂有不想套近乎的。” 瑜清叹了一口气说:“真是不幸,你若成了冰,岂不白糟踏了一桌菜。” “不要紧,你可以让它们也喝些酒,与我一同成冰,那时再吃它们不迟。” 冰清圣女注视了他一眼,心里充满了矛盾,是喜是忧她说不清楚,感到有些坐不住,另一根心弦在绷紧。这不是什么好事。 艾米尔见吴畅迟迟不成冰,有些奇怪了,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不怕冻? 她想突然出手,把他打碎,又怕他拼命反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再等一会儿。能用时间解决的,何须大动干戈? 片刻,她突见吴畅的鼻孔向外冒冷气,睫毛上也忽儿有了霜,心头大喜,这小子要完了,内腑之气一尽,没他的喘头了。 她压往心头的狂喜,细细观察吴畅的变化。 吴畅知她心里正乐,平静地说:“你仔细些看,每一块冰都是你的欢乐。” “不错,可惜你身上的冰还不够多。” “不要紧,再等一会儿,我不成冰,一定把酒还你。与女人打交道,我绝不小气。” 艾米尔轻蔑地笑了:“酒喝进了你的肚子里,怎么还?” “这个难不倒我,可以让它从一条小细道里流出来吗。” “可惜你不是酒糟,这么流出来的恐怕不是酒了,驴马也可这么干。”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可以再骗别人吗。” 瑜清笑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就流出来。” 吴畅故作轻松地说:“自然会流出来。” 艾米尔打量了他许久,吃不准他的深浅,想让冰清圣女伤他,又怕弄巧成拙,反而救了他。 左右为难之际,从吴畅口中喷了一地黄水。 艾米尔见状,乐嘻嘻地说:“你若能站起来走三圈,我们的圣女就下嫁给你。” 吴畅看了她一眼,反问:“我若走上九圈呢?” “那你就是负义汉了,圣女就不再理你。” 吴畅一摊手臂,笑着说:“我这个样子是动不了的,倒转三圈还差不多。” 瑜清心一横,举臂欲击,吴畅忙道:“坏了,我的舌头结了冰,我嚼你们听。”他用力咬下去,果然是嚼冰的声音。 瑜清不由有些迟疑了,这小子实在古怪,大意不得,身处绝境的人往往愈狠。 吴畅见她们拿不定主意,忽儿高声叫道:“千曲酒香穿肠过,独一无二酒中仙,美人呼之不上船,只识暗里自偷偷看,俏哉!” 丰哼贤哼了一声:“胡言乱语!” 吴畅冲她嘻嘻一笑:“我处在你们的‘保护’之下,舍此还能做些什么呢?” 艾米尔忽道:“圣女,你不妨在他身上试一下掌法,这是证明他有没有骗你的最好办法。” 冰清圣女轻叹了一声,双目闪出慌乱的光来。她不想在吴畅身上施展身手,这样有点儿太过份了。她忽闪了几下睫毛,向他投去美丽而又无奈的谦意。 吴畅心中大惊,却轻松地笑道:“圣女,你可以满足她的要求,我不会有事的。” 瑜清叫道:“你若无事,就说明你又耍了花招,毫无信义可言。 吴畅淡淡地说:“大师,你太性急了,没说过一句完全中听的话。她若挥掌击你,那情况就全不同了,你会后悔的。” 艾米尔忽儿厉声道:“圣女,不要再犹豫了,别信他的鬼话,快动手吧!” 冰清圣女的身子一颤,眼睛有些发湿,感到自己的心灵里正展开一场激战,比外面的争斗更有声有色,究竟为了什么呀? 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轻轻举起右手,仿佛举起一把漂亮的刀。 吴畅盯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这时候多耗一分神都是自讨苦吃,他没有把握不会死去。 当然,这时消失是残酷的,但也是自找的,亦无话可说,遗憾将从此断裂…… 冰清圣女稍微平定了一下心神,纤纤掌在胸前一绕,几乎划了一个圆,美丽的手掌顿时笼上一层彩气,急晃一下,向前拍去,“佛冥掌”骤然使出。 这看似轻柔的一下,在吴畅身上露出不妙的端倪。他微微震了一下,身上发出碎冰般的脆响,十分恐怖。 冰清圣女心中有些难过,把头转向一边去。她不愿看到吴畅痛苦的样子。 艾米尔与瑜清惊诧不已,半响无话。 脆响消失之后,吴畅睁开眼睛,笑道:“好厉害,刚才的刑震差点儿把我分成许多小块块。” 艾米尔冷道:“你果然藏了私,这算是传功吗?”” “吴畅无可奈何地说:“你的相象这么惊人,让我如何解释一切辩白都多此一举。” “那你为什么没死?” 吴畅苦笑道:“我传她神功的目的不是为了我死。这阎王清楚,你去问他去吧!” 瑜清冷冷地说:“你可以躲过一次,躲不过二次,我们还可以合击。” 吴畅轻轻地摇头道:“一个聪明人在死亡的边缘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原地,那他至少有了两种躲避死亡的方法了。 你们最好还是安静一下好,我们本就不是死对头,何须这样相逼?” 艾米尔哼道:“你说了这么多,我看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要想让我们原谅你,需要改变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 “怎样改变才符合你们的口味?” “留下来,永远臣服,死心踏地。” 吴畅叹了一声:“这主意不错,可惜不合我的性格。放眼江山万里雪;何以能让我臣服?” 艾米尔一声怒叫,飞身而起,玉臂划起千条影,击向吴畅头颅;瑜清双掌微合,飘然一封,欺身向吴畅拍去;冰清圣女犹如彩团一旋,“佛冥掌”再次使出。 三人合而击之,威势骇人之极,仿佛面江破壁国龙去,一声迸摧,响彻天地。 吴畅身难动,微微一笑,似眠欲醉,不问东风万里去。闭上眼睛,不知天下有你我。 “扑扑砰”几声响,掌都击实,而吴畅却没有死,脑袋也没有破。三个人都觉惊奇,纵是石人也该碎了呀! 吴畅摇晃了一下脑袋,笑道:“你们别枉费心机了。酒能冻我一时,冻不了我一世。毕竟是我喝它,而不是它吃了我。” 艾米尔沉默了一会儿,口气缓和了许多:“你是怎么解的酒毒?” 吴畅笑道:“只要我心中无毒,它岂能奈何我?这点小阵势,我还没放在眼里。”他又吹起来了,只要有机会,他就忘不了自吹自擂。 冰清圣女心中十分矛盾,低下了头。 吴畅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些纳闷。这可是奇了,她杀人的时候也是这么美丽,仿佛在郑重地宣告,她才是受害者。诱一个绝代美人去杀人,不是莫大的罪过吗? 他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艾米尔恨道:“你看不起这点小阵势,这点小阵势却放不过你,永远也不。” 吴畅咳道:“女人真是麻烦,碰上就纠缠不清,聪明人遇上也会肚子疼。” 他扬起头颅,注视了一会儿教堂外的树木,心儿飞向远方。 冰清圣女幽叹了一声,向教堂外走去。 艾米尔暗示了一眼瑜清,瑜清马上跟了出去。 吴畅半歪着头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艾米尔轻径一笑,坐到吴畅对面,看他还能捣弄什么。 吴畅没有理会她,半闭着眼睛似要睡去。 艾米尔不由有些嫉妒,这个浑小子,大敌当前竟如没事的一样,难道你真的是铁打的金刚?她轻哼一声,恶念顿生,出其不意也许可以把他毁去。这里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不能让他这么自如。 她眼珠儿转动了两下,右掌轻轻儿一旋,抖振而出,晃出一溜掌影袭向吴畅的太阳穴。 她出手快极,吴畅还没有反应,她掌儿就已中吴畅的面皮“扑”的一声轻响。 吴畅的身子猛一摇晃。艾米尔已站起,等待应敌。 吴畅没有动,仅轻轻翻动了一下眼皮。 艾米尔不由一喜,这小子又难道在故弄玄虚?那不妨给他点厉害的瞧瞧。她向教堂外膘了一眼,奔向门外。 吴畅忽道:“别走,拿刀也是没用的。” 艾米尔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拿刀?” “因为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会这么想。” 艾米尔哈哈地一阵快笑,说:“你确是个老实人,怎么就不愿留下呢?” 吴畅叹道:“也许我还没有老实到你的程度吧,只有离去。” 艾米尔有些惋惜地说:“圣女已爱上了你,可你却要负她了,这是多么的不合理呀!在我们这里,圣女是不许嫁人的。我让她嫁给你,是格外开恩了。而你竟不识抬举,要让她流出多少泪啊!你无事生非,又一定了之,想过别人吗?你的侠情在哪里?” 吴畅苦笑道:“我是个穷光蛋,只有对不起。” 艾米尔哼了一声:“你太自私,无情无义。为了自己可以不顾别人的一切,何问生死?” 吴畅一愣,感到茫然,自己真是这个样子? 艾米尔冷冷一笑,飘然而去,整个教堂留给了吴畅自己。四周一片死寂,到处充满刀一样的锐利,吴畅感到刺痛。 过了许多,也许西边也没了太阳,吴畅的身边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是冰清圣女。 她神色有些凄楚,眼角仿佛刚落下泪珠,有些湿漉漉。她走得很静,唯恐惊动了吴畅。 在这种时刻,她来干什么?吴畅有些不自在,心中有苦说不出。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叹了一声:“你好些了吗?你别怪我,我是身不由己,心中亦苦。” 吴畅没有吱声,冲她露出一些笑意。 冰清圣女坐到他身边,看了他一会儿说:“也许你不得不留在这里,这样最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吴畅淡淡地问:“这酒是什么做的?” 冰清圣女摇了摇头:“难道酒比我更有谈头?” “你是说不尽的,所以也不必再说。” “你能走动了吗?我扶你一下吧?” “我还不太老,怎么能让你扶呢。” 冰清圣女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哀凉地说:“误会已深,今生怕难以说清了。” “没有误会,我永远不会怪你的。你可以负我,我绝不再负你。” 冰清圣女的身子一颤,有些激动。沉默了一会儿,她柔和地说:“走吧,我可以背你。” 吴畅摇了摇头:“我是个男人,怎好这么走路。你只要转过身去别看我就行了,我会跟着你的。” “干什么要这样?” “我要走动一定十分难看,我不想让你瞧见。” “你不会扔下我偷偷离去吧?” “这说明你对我还缺乏了解,我绝不会欺骗你的,就象不欺骗她一样。” 冰清圣女一笑,飘然而行,仿佛一股春风。 吴畅双手用力向桌上一按,弹身而起,向前落下,借落地之力再一次弹起,悄无声息。 他就这么在冰清圣女身后跟着。局外人见了一定会觉得十分滑稽。 两人出了教堂,顺着一条小道向东北而去。走不多远,进了一处院落。 冰清圣女径直走向一座漂亮的房子,吴畅快速跟了进去。冰清圣女一转身,吴畅已坐到一张椅子上。 冰清圣女欣然一笑:“这是我的屋子,你就住吧,我会伺候好你的。” “你到哪里去住?” “和你住在一起,我们有这个权力了呢,既然担了个虚名何不做真夫妻?” 吴畅的心一阵狂跳,暗自叫苦。 冰清圣女把纤纤手放到他的肩头,十分甜柔地说:“我来帮你放松一下,也许用不了几天你就会恢复自然的。” 蓦然,一声阴冷的怪笑传来。 吴畅打了一个冷战。 冰清圣女也有些心跳,她轻轻走到一边…… 一股阴风儿吹来,周围顿时充满杀机—— 第十章 逆子寻仇戏乃父 满眼里纤纤白,迷不了坏杀才,不该雪里出,任是红透千江水,只向后世哀,丽光运儿坏。 雪深厚迷离,冷气飞旋,直向屋里扑。 薛不凡的恶手抬往了归飞霞的白嫩的脖子,嘿嘿笑道:“现在,我是主宰,聪明些就听我的。” “你要怎么样?”她惊恐地问。 薛不凡哈哈大笑起来:把你扔至雪地里去,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好。” 归飞霞心中恐惧之极,脸上冷若冰霜。 这时,朱祖说:“先别杀她,碧月遥功还没修到最高境界呢。杀了人,就炼不成了,现在需要纯情。” 薛不凡半信半疑。两个人设想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看到了纯情的少女偶像,心中泛起一种冲动。这是经过泉水冲洗过的冲动,清澈透明,洋溢着圣洁感。两人不由欣喜若狂,终于入了正道。 在美妙的心境里,两人开始向北斗逍遥功高深的境界进军。 霎时,一股清流卷起了他们,仿佛要把他们抛向高空。两人乐坏了,这正是他们渴望的。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两人仿佛看见极顶的灯火,那明的光已照到他们的脸上,进入他们的心坎里。 朱祖哈哈一阵大笑:“妙啊妙!总算登上逍遥台,看尽那湖风光。” 薛不凡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都是你老兄的功劳。刻之得着实不少。” 朱祖得意地笑道:“以这样的进境,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到达光辉的顶点。到那时,跨苍海,游太空就不成问题了,小小吴畅更不堪一击了。” 薛不凡点了点头,说:“老兄言之有理,不过我们还不能小看那小子,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朱祖笑道:“也好。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从她们身上。” 薛不凡轻笑了两声,走到慕容素身边,淡淡地说:“你是吴畅的情人,这不会错吧?” “你想怎么样?”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知道吴畅修习的心法,这些他是不会瞒着你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会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女人。女人一般是不想轻易死的,我想你也不希望到那至个地方去。” 慕容素感到了揪心的痛苦,身子颤栗起来,告诉敌人自己知道什么,这不是可耻的出卖吗?出卖朋友,出卖情人,这是不可原谅的呀! 忽然,她想起了吴畅离去的告诫:若是我能给你们带来安宁,你就出卖我吧。 这是我求你的,只要我们再相会,一切都会好的。 她打了一个寒战,自己真的可以这样做么?可放弃这种权力,唯死掉,这也对不起他呀?若待他回来而人不在,岂不更伤心?自己答应过他一定活下去的呀! 她的心儿乱了,脑中乱哄哄的。人若处在夹缝里,生死两不安呀!她的眼睛忽儿发潮,眼角有了泪痕。 薛不凡毫无怜悯地说“你若想不通,确是该哭一哭。” 慕容素的心仿佛被刀子捅了一般,鲜血飞洒,恨不得一头撞死。血只能在心里流。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文明不忍看她受这般熬煎,忽道:“薛不凡,你不要通她,我可以告诉你吴畅修习的心法。” 薛不凡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倒会怜香惜玉,不过我以为你是个怪胎,否则你不会只向丑女人大献殷勤。” 文子清心中十分难过,强忍着没有把痛苦流露出来,淡淡地说:“我们天生长着两双不同的眼睛,我能指望你说什么好话呢?” 薛不凡哼道:“小子,你愿做花下鬼,我也不拦你。不过你要小心,别想玩诈。” 文明说:“你别把所有人都看‘黑’了,讲信义的还有。我们与你们的最大不同,就是我们知道信什么,而你们什么也不信。” “少废话,快说!”他不耐烦了。 文明平静地说:“吴畅修习的功夫很杂,佛、道、儒三家的功法几乎全晓得。 最擅长的是无心剑法,你们也见识过了,知道它的厉害。” “无心剑如何修习?” “这要等我恢复自由了你们才能知道。” “这是你的条件?” “不,这只是手段。无心剑无招无式,收发由心,以气催剑,不通过演练是弄不明白的。” “那行气法门呢?” “你只想知道行气法门吗?” 薛不凡一挥手,解了他的穴道。 文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依法施起无心剑来。霎时剑气成练,寒光干条,杀气森森…… 薛不凡看了一会儿,不由惊叹,无心剑果有独到之处。他猛然间似乎领悟了什么。 文明把行气法门又告诉了他们,两个老小子凑到一起研究起来了。他们的眼里闪着精光,十分得意,仿佛雪山探到了异宝,再也顾不上严寒。 朱祖笑道:“这小子的无心剑原来就是这点门道,弄不清还挺唬人的呢。” 薛不凡更乐:“我以为这小子是条龙呢,却原来是条虫,就这点障眼法也想横行天下吗!” 他们似乎忘记了这点障眼法还是别人告诉他们的呢。无可否认的是,两人受了莫大的启发,心中生出一股力量要把他们助长,他们仿佛看见一个全新的自己向他们走来。 薛不凡满怀信心地说:“下次再遇上他,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朱祖淡然一笑,摇头道:“别太得意了,那小子也在变化,我看唯有在逍遥功上胜他。” 薛不凡沉默了片刻,说:“我们得快点找到他,夜长梦多呀。” 薛不凡冷扫了文明一眼:“吴畅去了哪里?” “他去了印度。” “到那里去干什么?” “寻找还原心法。” 薛不凡一怔,随之笑了起来:“这小子心还满花溜呢,什么样的鬼点子都想得出来。可惜的是他得不到什么,那里并没有象样的还原法。” 朱祖看了一眼慕容素,忽地有些明白了,低沉地说:“这小子为了女人也算费尽了心机,不知他的运气如何?” “到那里是不会有运气的。”薛不凡自信地说。 他手中剑一抖,使出无心剑法,霎时从剑尖飘出亮晶晶的几朵剑花,寒气逼人,射向四方。 文明等人大吃一惊,无心剑由他使出,可比他们高明多了。 朱祖赞道:“好剑法,吴畅那小子亦不过如此,也许是出气的时候了。” 薛不凡笑道:“那我们就去寻他,印度并不远。” 朱祖点了点头,两人押着他们上了路。 雪还在下,零零星星的,阴沉布满天空,地上的雪惨淡淡的。 慕容素等人武功被制,心情比雪天的阴暗还要可怕。他们行动迟缓,何时到印度呢? 薛不凡与朱祖却不急,他们还要在路上提高自己的轻功呢这也许是好时机。 一伙人在雪里走了两三个时辰,来到一座小石山前面。石山南北走向,犹如趴着不动的一只兔子。 山上飞扬跋扈的石头都被雪掩埋了,仅显出雪白的凸凹。山坡上的老树亦成了白头翁,活象拄着拐棍的乞丐。 上山的路挺窄,两边是深沟。山路上的雪很厚,没有脚印看来近日无人走过这里。 他们一行在山脚下停了片刻,深吸了一会雪天清凉的空气,向山头爬去。 他们都没施展功夫,又回到自然人中去,也许唯有这样才能感到雪天的美丽、自然的神秘和作为自然人的欢乐。世间的情趣亦有美的。 他们爬上山顶,正欲极目远望,忽见西面的山脚下有一片房子,众人顿时一阵欣喜。在茫茫雪原上遇上人家,总是不错的。 山下的房子有二十多间,全是新的。房子不高大,却挺精致,东西一字排开,挺长的。 房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用竹篱笆围起来就形成了个偌大的院落。大地覆盖了一切,院内的雪被平整过就成了光滑的滑雪场,雪场上反射出来的光是实在的,没有臃肿的痕象。 他们冲下山去,直奔寂寞的院落。 这时,北面的房门开了,走出一个潇洒的青年人。他手里牵着一条猎狗,走向滑雪场。 他在滑雪场上稍微一站,旋身一摆,飘动起来,滑雪的技术还不错。他在滑雪场上飞快地滑了一圈,滑向中心。 这时,从北面的屋子里又跑出四个小孩来,笑嘻嘻奔向滑雪的青年人。 小孩们跑到滑雪场中央整齐地站好,似乎要进行某种训练。 薛不凡率先冲到滑雪场前。看清滑雪的年轻人竟是于灵君,他乐哈哈地笑了。 侯宝转脸瞥见了他,一怔,也笑了:“稀客。薛大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混帐东西,我是你爹!什么时候成了你大哥?” 侯宝满不在乎地说:“爹与大哥也没多少差别。我看你老早就想往这上边挪,多少年前的那点功劳你就别提了,那些已飞过去了。” 薛不凡冷哼一声:“你小子也太性急了,可惜你晚出了几十年。” “那也是你的过错。好在我知道怎么把损失补过来。这不,我收了四个干儿子。” 薛不凡眼都气邪了,却没有动手,千说万说侯宝毕竟是他的儿子,杀一个就少一个。他的儿子并不多,这浑小子想往上爬,浑身上下没点儿正气,就任他去吧。 敢叫他爹大哥的人毕竟不多,这也是一奇。反过去看,也该乐。 他嘿嘿怪笑了两声:“小子,你要记住了,别让他们将来也叫你大哥。” 侯宝得意地笑起来:“我已把爹与大哥的位置给他们颠倒了过来,叫也没关系。不过你多少还有点人味儿,大雪天给我送来美人。” “哈哈……”薛不凡大笑起来。 朱祖说:“他若有兴趣,不妨把两个丑的给他,这也算是见面礼吗。” 侯宝扫了一眼慕容素等人,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薛不凡冷然道:“你妈也在这里吗?” “当然,不过她己不想见你了。你还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吧!” 薛不凡勃然变色:“混帐东西,快带我见她去!” 侯宝嘻嘻一笑:“老兄,别发火吗。” “他妈的,儿子变成了兄弟,我能不火吗?” 侯宝飘身后退,刚欲转过身去,侯菲菲与白雪飘然而出,眨眼到了他们身旁。 侯菲菲看见薛不凡,心中顿时不快,冷言厉色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还好意思来?” 薛不凡笑道:“你知道我是最善于忘记过去的。许久不见了,难道你不想念我吗?” 侯菲菲忽儿说:“我总算做对了一件事,经常想起狗儿,它是看家守户的能手。你能做什么呢?” 薛不凡不恼反乐:“我至少能让你生出一个叫我大哥的儿子,狗就做不到。” “这不是你的骄傲,男人让女人生个儿子算得了什么呢?” “可儿子叫他爹大哥这就奇了。别人就做不到,唯有我的儿子才行。” 侯菲菲不愿争下去,冷道:“你还是知趣些吧,这里没有人会欢迎你。” “我们到你这里只是想吃点东西,要求并不高,你干吗这么小气呢?” “女人一生中很少有天天嫁人的,往往只守着一人,你们并不认为这是小气呢?” 薛不凡有些不耐烦了,挥手道:“少废话吧,快请我们进屋去吧!” 侯菲菲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薛不凡嘿嘿一笑,随后跟上,他知道她又妥协了,这不是新鲜事。 他们一同走进屋里,顿时感到一种温馨,屋子里的淡淡的香味让人着迷。 屋里十分整洁,南北放置的桌子的周围是一圈竹椅——青色的,很干净。 薛不凡坐到竹椅上,哈哈一笑:“夫人,请把吃的东西拿出来吧。” “这时只有中午剩下的了。” “那也拿来,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呢。” 侯菲菲无奈,只好把残羹剩汤端了出来,那也不错,鸡肉鱼蛋不少,还有一只羊头。 薛不凡举筷就吃,白雪端出来酒。她给薛不凡、李华阳斟完酒,退到一旁。 薛不凡细看了一下酒,有些迟疑。 朱祖道:“这酒恐怕不比老婆好耍,我看还是客气点吧,弄不好会闹出笑话。” 薛不凡摇头说:“不会的,老婆儿子不是别人,我若翻了船,他们也会完蛋的。” 侯宝这时笑道:“喝吧,这里有什么好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时我们的年纪就换过来了。” 薛不凡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小子,你在酒里做了手脚?” 侯宝摇头晃脑地说:“那是不可能的,有个坏老子也比没有强吗,我还没疯呢。” 薛不凡冷盯了儿子一眼,陡然而起,幽影一闪,向儿子抓去,动作迅速极了。 哪料侯宝滑得出奇,犹如鹅毛似地一弹,斜飘一旁。 薛不凡突然出手竟然没有抓住儿子,心跳不已。这小子竟然成了气候,让人难以想象。 侯宝见他发怔,得意地笑道:“你抓不着我的,我象防狐狸一样防着你,稍有风吹草动,我早已跑了。我的小心足够摆脱所有的敌人。晚上睡觉时我的一条腿都是放在地上的,一只眼睛永远和腿在一起。” “好!”朱祖赞道:“不是乃父,胜似乃父,将来定可与天下任何高手一争短长。” 侯宝笑道:“老家伙,你还没喝酒怎么就晕了?一切已经开始了。” 朱祖有些啼笑皆非,冷道:“小子,你弄清楚了。你没有太多的爹,我不会心慈手软的。” “老小子,你要吃我们的东西,让我骂两句有什么关系,细算起来还是你够本。” 朱祖皱起眉头,暗思毒计,如此混帐的小子留着他做什么? 薛不凡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笑道:“老兄,他是一头蠢驴别跟他一般见识。来,喝!” 他端起了酒杯。朱祖摇头说:“我看总得有个搬死尸的,你自己喝吧。” 侯宝笑道:“老家伙,你怕什么,死活反正没有女人想,早死早安宁。” 朱祖冷哼一声:“小子,有女人想,命就结实吗?你说明不了这个问题。” 侯宝见他轻移过来,连忙摆手道:“你别重复刚才的傻事,我有十八个理由可以让你相信在我的屋子里你捡不到便宜。我这里太熟了,有好事还轮到你拾吗?” 朱祖嘿嘿地笑起来:“小子,我要收拾你绝不需要什么理由这是我们的不同。 用你的小脑袋想不通我的问题,一个人要倒那是什么俏皮也阻挡不了的,闲话更无用。” 候宝嘴没闲着,脚也不停地动,寻找有利的位置永远是武立于不败的信条。他相信在自己的屋子里有利的位置是不会属于敌人的。 朱祖自然不是笨蛋,很快他就发现侯宝有些古怪。他对敌手总能占有有利的位置感到莫名其妙,他觉得于灵君占有的那个地方总是十分利于他轻巧地逃掉,仿佛站在悬崖上很容易坠入深渊一样不易抓住。这可有点儿邪门了。朱祖也是经多见!”的高明人士,这回有点儿摸不着头脚了,他当然不愿相信侯宝有不可测的神通。 侯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的,嘴里飘出来的都是损人的话:“老家伙,我们这么个样儿对阵,你能抓到我一根毛儿都是好道士,恐怕以你的本领仅能供你吃一个臭屁。” “假如你是臭屁的话,我想那没错。”朱祖黑着脸说,同时身子也飘动起来,但不是冲向侯宝,而是划了个弧儿抢向门口。在他眼里似乎唯有门口才是辉煌的位置。 侯宝并没因他移向一个好象与己无关的位置而冷漠。他惊了一跳,怀疑朱祖窥破了草屋的秘密。 这几间看似普通的草屋是大有讲究的,完全是依照阴阳五行的生杀机制设计的,充分利用了别致的采光手段,以期在屋子里造成有趣的阴暗对峙。这样,人在屋子里的不同地方就会有在不同的时空里的感觉。你的轻功虽高,想抓住别人也深感无能为力。 这似乎是笑话,而这是真的。房门口是通向各处的中枢部位,占据了房门口,就可轻而易举地冲向屋子里的任何地方了。似乎所有的怪异和感觉都来门口。 朱祖冲到了房门口拧身向北。侯宝连忙跳到一边去,刚才的神气不见了。 “老家伙,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好酒好肉都在桌上呢,我们也够朋友了!” 朱祖嘿嘿地笑了起来:“小子,我喜欢掐人的脖子,你小子如此可恶我更不能放弃掐住你的脖子的机会,这房门口不是你的‘脖子’吗?” 侯宝顿时凉了半截,这个老王八还不可小瞧呢。他强打精神笑道:“老傻瓜,你别自作聪明了。按年龄论,该是我骑在你的脖子上。你想占小爷的便宜,打着灯笼也找不着门儿。” 薛不凡这时也看出了门径,他怕儿子吃亏,轻笑道:“老兄这小子不是东西,连老少都分不清。你跟他较什么劲?来,我们喝两盅。” 朱祖沉着脸说:“这样的‘兄弟’你还是别要为好。我担心有一天他会把你们的关系翻一个个儿。” 薛不凡哈哈大笑起来,老兄,你太过虑了,那他妈也不会应的。” 朱祖没有吱声,冷盯着侯宝不动,他有些犹豫,怕杀了侯宝薛不凡找他的麻烦。 白雪这时笑道:“前辈,门口儿有风,你还是换个地方吧。” 朱祖心念一转,出手如电,猛地向她抓去。西门雪轻闪身急射,晚了一点儿,被点中“命门穴”,行动顿时受阻。她的脸上闪出怒红的光来。 朱祖乐得直笑:“小子,这你该过来吧?” 侯宝笑嘻嘻地说:“老小子,想拿她要挟我,你找错人了。你若喜欢她,送给你得了。 若是你弄不走她,那才是老笨蛋呢。 白雪知道他无情无义,对他的这番表白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心里总是凉凉的,她弄不清自己何以对这么个浑蛋充满爱情,看样子自己似乎一辈子都醒不了了。这到底是他的不幸呢,还是自己的悲哀? 这不是容易弄清的问题,她只觉得柔心酸酸,眼前一片迷茫,仿佛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知前途如何。 朱祖见侯宝有些幸灾乐祸,不由一怔。但他马上明白了一切,不该以常理推断侯宝的言行。这小子是个地地道道的浑蛋怎么可以把这一点忘了呢。 他淡然一笑:“小子,我不会让你如意的,在我面前,你不会有什么好光景的。” 他一挥手,轻描淡写地解了白雪的穴道。 蓦地,白雪纤腰一扭,破剑陡然出手,玉腕儿一旋,使出“紫光铁焰神气”绝学,残剑仿佛吐出三尺火舌向朱祖射去。 破剑剑尖四周红星飞洒,光雾腾腾,气势骇人。李华阳料不到会有突然之变,惊诧之下,只有急展逍遥功旋身飞撤。 “紫光铁焰神气”是白天明传孙女的一份爱意,他深怕侯宝欺负自己的孙女。 这是一个秘密,侯宝也不大知道的。 在羞惯之下,她陡然使出这种绝学报复让她丢脸的人,其势非同小可。 侯宝也深吃了一凉,这些天亏得没与她玩真的,不然小命也难保全。他不由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 朱祖的轻功确实高明异常,仿佛神龙在空中一摆,就不见了,去势极快。但仍然没能全身而退,半边衣服被削碎烤糊,十分狼狈。 他冲到院子里发现自己被弄不得不伦不类,顿时老羞成怒,挥掌欲上,制不了一个丫头片子那可奇了。 薛不凡怕闹得不可收拾,连忙挡住他的去路,笑道:“老兄,我们是来吃饭的,何必大动肝火呢。你不是说我们到了紧要关头,要时刻充满爱心吗?收拾了他们,也不过是些小角色,何趣之有呢。我们要斗的可是个大的。” 朱祖还欲说什么,终没言语。他面对的是一群敌人,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朱祖出了一口气,沉着脸说:“看来你还是向着你的‘兄弟’。” “是啊,这样的‘兄弟’只有一个,难得呀!” 薛不凡见他气消了大半,笑道:“还不快给李兄找件衣服换上。” 侯菲菲转身去找衣服。 朱祖又回到桌边坐下,望着桌上的酒菜发愣:“你真的以为他们和你还有深重的关系?” 薛不凡摇着手说:“我现在需要吃饭,你也不反对这一点吧各人的打算谁能管得着呢?” 朱祖皱了一下眉头,盯着杯中酒细审起来。酒的味儿纯正,青沉,确是佳酿。 但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唯恐这次栽了跟头再也爬不起来。他看不出酒有什么问题,但他怀疑侯宝的为人,这小子鬼头鬼脑的,他能拿出来东西让别人分享吗? 他的担心不能是多余的,但仅凭这点怀疑是不够的,在喝与不喝之间他左右为难了。他的智慧不足以分辨酒菜是否有毒。薛不凡也分辨不出来。 侯宝这时笑了起来:“你们既想在这里找到便宜,面对上好的酒菜又何以望而生畏呢? 脑袋掉了不过一个疤吗,怕什么?” 薛不凡斥道:“小子,你少贫嘴。若是酒菜里有问题,你绝讨不了好去。” 侯宝嬉皮笑脸地说:“酒菜里并无问题,只不过人有问题而已。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们的轻功身法十分相似,也挺高明,告诉我怎么练的我就告诉你们酒菜里的问题。” 薛不凡哈哈地大笑起来:“好儿子,你若做生意一定能发财。这样的交易恐怕傻瓜才会做呢,我们练的什么功夫连我们也没搞清楚呢。” “那就很遗憾了,”侯宝笑着说,“这桌酒菜你们没法儿吃了无论如何你们也不会相信我呀!” 朱祖说:“若想吃还是有法子的,只要让你先吃几口就是了。” “那我就不会给你们留下了。” 朱祖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抓住文明,把一杯酒灌进他嘴里。 侯宝连呼可惜,一副痛惜好酒被外人喝了的样子。 文明一杯酒下肚,忽觉乐融融的,忙说:“这酒真好,再来一杯。” 朱祖毫不吝啬,又给他喝了一杯。 文明还要再喝,朱祖不给了:“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喝上瘾了?” “好喝。这样的好酒我从来没喝过。”文明一副半醉不醉的模样。 薛不凡闻到沁人心脾的酒香,有些忍住了,举起杯一饮而尽。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酒里是没有什么东西的。 他的眼力是不错的,美酒下肚果然无事。他安心地笑了。 朱祖等了一会儿,见薛不凡安然无恙,他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喝是无事的。 侯宝这时冲他笑起来:“道士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几十年的修行竟没练出一双‘道眼’,还是两个泥弹子,你是白干了。” 朱祖好脑,刚要暴跳而起,忽儿想到“爱心”,他咽下一个囫囵的笑,还是别理这小子好。 侯宝见他忍住了,便不再进逼,轻轻退到一旁,静等他喝酒吃菜。 朱祖放松了一下身体,在薛不凡的再三劝说下,终于放下戒心,吃喝起来。 吃喝了片刻,他感到不错,满意地笑了。 侯宝在旁边更乐。酒菜里确实无毒,但绝不是没有问题,侯宝岂能让别人白食,他在汤莱里加了大补的东西。 大补的东西原也不错,可给它适当的条件,也是能害人的,用杀人于无形来形容好东西所起的反作用对人的伤害,那是再精当也不过了。 他们吃得正乐,侯宝对他们发起功来。 片刻,两人感到了不妙,仿佛周身肿大起来,呼吸也分外重了。这时候,他们想对侯宝痛下杀手,也办不到了。 侯宝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们,乐得嘿嘿地笑起来。 侯菲菲这时冲过来,指着薛不凡的鼻子说:“薛大门主,你知道现在我是怎么想的吗? 若有人贩子从此路过,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卖给他,让你永远也逃不脱别人的掌握。” 薛不凡苦笑道:“我们毕竟是夫妻吗,何至于此?我们相的那一段时光难道不是美好的?” “那以后呢?也是美好的吗?”侯菲菲冷然道。 侯宝托起朱祖的下巴,笑道:“道士老弟,你虽然谨慎得夹起尾巴的狗,可还是栽了。 我告诉你们了,问题在人身上,你们怎么就不多长一个心眼呢?” 朱祖被羞得脸上起火,可也无话可说,落进了人家”的套子里,有双份的英雄也无用了,他后侮得几乎要抠下自己的眼珠子。 文明见他俩被制住了,乐道:“于公子,请帮我一下,解我身上的穴道。” 侯宝嘿嘿地笑道:“对不起,我对救人不感兴趣,我只想与他们做笔交易。” 文明怔在那里,怅然若失。 黄娇忽地笑道:“小白脸,我身上好难受,你帮我抓挠一下好吗?” 侯宝看了她两眼,摇头道:“我看还是免了吧,弄不好会被你挠一下子。” 黄娇嘻嘻地笑起来,又有了疯模样。她的疯迷是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侯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拍打了两下朱祖的头,笑哈哈地说: “道士老弟,你想与我做笔交易吗?” 朱祖翻了他一眼:“你要怎样?” “你放心,我不会杀掉你们的。老头子的身上能有什么油水?只要你告诉我你们的轻功心法,我就放了你们,说一不二。” “我若不与你交易呢?” “那倒霉的绝不是我。若是我兴起,我会把你们两个老小子变成一个,放到盐水缸里泡起来,到春暖花开时喂狗。” 薛不凡凶恨地说:“你小子这么混帐,不是太过分了吗!” 侯宝毫不在乎地说:“你已失去了教训了我资格,你不要指望你的敌人会叫你爹,那太愚蠢了。我们之间唯一存在的是交易,也别指望公平。岂不闻拳头是爹?” 侯菲菲忽儿不快地说:“君儿。你不要胡扯,话讲明了就行了。” 侯宝嘿嘿一笑:“怎么样,交易做不做?” 朱祖看了薛不凡一眼,似乎请他拿主意。 薛不凡叹了一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把条件谈妥,交易找们做。” 侯宝乐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会听话的,快把你们修习的说出来吧,到时候我会放走你们的。” “那他们呢?”薛不凡一指慕容素等人问。 “他们是另外的交易,你们恐怕做不成了。” 薛不凡恨得牙疼,也没办法。早知这小子如此浑蛋,真该一掌劈了他。 侯宝不在乎他怎么想,他的心情是愉快的。他不以为戏弄老子有什么不对,只要条件许可,戏弄一番玉皇也没什么。 薛不凡长出了几口气,只好把北斗逍遥功合盘托出。他不想再隐瞒什么,自然也不信侯宝在片刻之间有什么大长进。 侯宝两眼忽闪了几下,果觉奇巧甚妙,不由大笑起来,拍着薛不凡的肩头说: “够哥儿们。” 薛不凡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实在也无话可说。他弄不清侯宝是个怎么玩艺儿。 侯宝在屋子里依法练了一会儿,冲到院子里去。 白雪一把抓住朱祖的肩头,低沉地说:“你再说一遍,要知道我也会杀人的。” 朱祖身为一代高士,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陷此困境,他有劲也使不出来,唯有苦笑屈从而已。 他又把逍遥功合盘托出,白雪听得仔细,记得也切,她不能不这么做,她不能让侯宝超过她。否则就是悲剧。 她深知侯宝的为人,一旦他强大起来,就会抛弃自己,也许会把自己害死,他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 侯宝也许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喜欢的就去占有;不择手段不喜欢的,就把她踢开,不管她是什么。但他表现好恶的方式往往却是隐蔽的,并不一味直露。 有时他也有几分仁义,但都是短暂的。为着他的长远利益他时刻改变着自己。 也许到后来他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但他却不悲哀。他以为一个人只要时刻想着坑害别人,就有趣,就永远对人生不会乏味。也许他还没有这么坏,但他却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侠士,虽然他的武功已足够他在江湖上为民除害了。 在雪地上飘滑了几圈,他又回到屋来,兴冲冲地说:“这功夫真不错,我差一点飞了起来。” 他在两人头上各拍了一掌,两人顿感轻松了许多。 薛不凡站起来,吃惊地问:“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侯宝得意地说:“和你们一样,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冰晶玉碎神功’就有让人听话的功能,你们栽在我手里不亏。” 薛不凡气得两眼冒火,却没有吱声。他在尽力平静心情,恢复功力。 白雪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不知干什么去了。 两人刚能轻松地走动,侯宝就撵他们走开。两人自忖还不是侯宝的对手,只好走到院子里去。 脚下的雪白惨惨的,他们感到分外刺眼,两人心头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然料不到这是求之不得好事。侯宝怕他们恢复如常之后找他的麻烦,没有把施在他们身上的禁铜全部解除,这反倒成全了他们。 两人忽觉丹田处温流翻动,顿时一阵狂喜,这是好兆头,他们的轻功又上一个新台阶。 两人这回可以向侯宝兴师问罪了。 薛不凡哈哈一阵大笑:“小子,你瞎聪明了一回,反而帮了老子的大忙。” 侯宝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呢。我在你们身上还留了一点点……” 朱祖笑道:“你小子弄巧成拙,正是那一点点帮了我们。现在该是我们重新谈交易的时候了。” 侯宝眼珠乱转,暗打主意,看来自己把事搞糟了,得想个逃跑的办法。他想来个一劳永逸,把白雪也远远甩开。 薛不凡看出了他的企图,笑道:“小子,你逃不掉的,我要让你正正经经叫我几声爹。” 侯宝乐了:“年纪只要足够大,都可以做爹的,你何必看重这个呢?若是叫几声爹能带来好运,恐怕没有人会放弃这种美事。” 朱祖说:“这小子实在可恶,让我来教训他,我看他还有什么花招。”侯宝向后退了两步,阴笑道:“这屋子里有十二道机关,你若再中了我的圈套,那可没交易可做了。聪明的快走吧。” 朱祖自然不信他的话,神功又上一层楼,十二道机关何足道哉,他一步步逼向门口。 薛不凡这回不再替儿担忧了,这样的儿子不如没有更快活,他眼里闪出兴奋的火芽。 侯宝心里打起鼓来,老小子要来真的了,恐怕要糟。面带冷笑,身在屋子里转。 朱祖走到屋门口,停住了,阴冷地说:“小子,你若自断一只手我就放过你。” 侯宝打了一个冷战,奶奶的,老家伙真狠,断去一只手那成什么玩艺了? 他嘿嘿地一笑:“道士老哥,你别做梦了,手长在我身上,岂会听你的?” 朱祖哼了一声:“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他轻轻举起手,脚走弧步,慢动起来,这是寻找机会的最好方法。 侯宝不敢呆站着,也在不停地挪动。 两人相距不过有两丈,杀机涨起五尺,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紧张。 侯菲菲担心儿子的安危,身子不住地颤抖。也许她在寻找帮助儿子的机会,不知找到了门径没有。必要时也许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儿子,这一切都在难以预料之中。 朱祖终于看到了属于他的希望,身子向左一飘,展起逍遥功,脚下一拧,仿佛夜空中划起一道月牙形闪电向侯宝冲去,迅疾无比。 侯宝料不到朱祖来势如此迅猛,跨步扭身斜射已晚,顿感灭顶之灾临头。无奈之下,只好双掌向胸前一抖,猛然外翻,使出“冰晶玉碎神功”应敌。 霎时,无数寒星冰影仿佛在他胸前进洒似地射向四方,以期寒气冰星射中敌身。 怎奈朱祖的身法太快,及至接近他时,虚影一闪,顿时人分两影,绕向他的身后。 侯宝击敌无功,再想出手时一切都来得太晚了。他感到朱祖的神掌已击向他的头颅,生命迸洒的前兆已在他脑中闪现,仿佛一坛酒流了一地。 在千钧一发之际,朱祖的背后忽地人影一闪,火龙盘地般的剑影射向他。 朱祖大吃一京,此时,他要杀死侯宝那是容易之极,可他也要受到偷袭人的伤害。 来不及细想,他旋身飞动,猛然又回到门口。他没有对侯宝痛下杀手。 侯宝劫后余生,又惊又喜,脸色惨白。待他看清救他的是白雪之后,不由叹了一口气,这辈子是别想甩开她了。 白雪见他的神色不对,冷笑道:“怎么,我这么做不对?” 侯宝连忙笑道:“怎么不对呢,太对了!危难之中见深情,还是我的老婆可爱,我这辈子运气总是不坏。” 白雪淡淡地一笑:“你知道这点就好。” 朱祖被白雪吓了一跳,不由好恼,这个臭女人如此可恶,得先给她点颜色瞧瞧! 他冷笑一声:“丑妞,你想替他挨两下吗?” 白雪嘿嘿笑道:“我想扎你两下呢!” 朱祖哼了一声,向她走过去,他不信这女人也难缠得了不得,虽然他已见识了她的手段。 白雪也不怕他,一副漠然的样子,似乎对生死并不放在心上。 朱祖不由一怔,冷漠的女人都不好对付,看来还不能小看她呢。他的眼角跳动了两下,闪出一些狡猾的微笑。女人毕竟是女人。 白雪待他靠近了,忽道:“你不要高兴太早,碧月逍遥功我也会,而且并不比你差。我若抱定同归于尽的念头,无论如何你也跑不了。你击中我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斩断。” 朱祖不由打了个寒战,这妞儿的话确是可虑。两个相差无几的高手相博,若一个抱着必死的念头,另一个绝对讨不了好去。与一个妞儿同归于尽那太不合算了。 他一双老眼闪忽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妞儿,你倒是会讨便宜,我老人家岂能与你一般见识。你想寻死,我还不让你如意呢。” 白雪淡淡地说:“这样最好,你带着你的人快点走吧,这是我们的家。” 薛不凡这时笑道:“老兄,我们认栽吧。算他们运气,我们的运气到别处去找。” 朱祖十二个不情愿,却没有说什么。与他们拼死拼活确无意思,能斗败吴畅,一切全有了。到那时,一切晦气都会烟消云散。 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叹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过他们。” 薛不凡冲侯菲菲笑道:“这次可不是我扔下你不管,而是你要赶走我,两下扯平了。以后的事,等我从印度回来再从头开始。” 侯菲菲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没理他。薛不凡淡然一笑,把慕容素等人推向门口。 侯宝望着归飞霞发怔。 白雪伸手挡住他的目光,似怒非怒地问:“你的目光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侯宝无奈地一笑:“我正在这么做呢,要知道我每天面对的都是一副面孔。” 白雪叹了一声,“你厌了?” “不,我只是在别人那里寻找与你相同的内容。你是我的福星、白白的,象剥了皮的大花生,好吃得很呢。” 白雪的脸上顿时泛起幸福的红云,这种时刻对她来说是难的,她要尽情地体会其中的滋味。 她用眼角膘了侯宝一下,见他的神情确是诚恳的,心里更甜。这个冤家也不太坏,只要防着点儿就行。 人类的爱情就是这样,充满疑云、奇诡,灿烂多姿,永远也说不清。 侯宝似乎动了感情,伸手捧起她的脸,柔和地说:“你今天真美,希望能永远这样。” 白雪快乐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旁边的四个小孩见他们柔情密意,觉得有趣,哧哧地笑起来。 侯宝扫了他们一眼:“四个小浑蛋,我和你们的妈相爱有什么好笑的?” 一个小子响亮地说:“你和妈贴在一起我们并不觉得可笑,可狗也贴到妈妈地身上就有趣了。” 侯宝扭头一看,果见猎狗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西门雪轻。他勃然大怒,一脚把狗踢飞。 四个小孩吓得再不敢吱声。 白雪视而未见,仍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她确是一个称得上为爱情活着的人。 侯菲菲不想扫他们的兴,冲四个小孩一招手,四个小子如逢大赦般向她冲去。 屋子里静下来,白雪脸上的笑意更浓。 ※※※ 薛不凡催着慕容素等人出了院门,向西而行。他们走上无人走过的雪道,脚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望着无边的雪原,慕容素不由皱起眉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邪恶夺去了她敢与千里雪野的奇丽试比高的美貌,怎能让它再继续践踏自己的心志。 她双目冷冷地盯着雪地,似乎在寻找雪中属于她的东西,她相信洁白的雪中一定有她熟悉的内容。更高的境界一直没有关上大门,她能否走进去全在于她是否找到门径。 她极力把雪想得更可爱些,忽儿感到了雪中温暖的气息。千里雪原在她眼里似乎在溶化,那清洁的水流注入她的心田。 霎时,她感到了快乐,这是一种纯净的快乐,是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高昂的和谐。 她一阵激动,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细品了一会,什么也没悟到,雪原留给她的仅是说不清的空漠。 她轻叹了一声,却不就此认输。欲救自己,唯有不息地求索,任何人也不例外,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瞬时,她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自己曾有过无比的美丽,这是为什么呢?若是上苍造人,她何以把自己造得如此神奇?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别的用意?自己既然外表举世无匹,那脑袋也该一样好使,上苍绝对不会仅把空洞的美丽加在一个人身上而不赋于她更多东西,那样上苍也会痛惜的,她毕竟造出一个完美的形体吗。 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这样:愈是美丽的人儿智慧愈绝丽,只不过开拓她的智慧比别人更不易罢了,因为最好的东西往往都藏在深处。 假如这种设想合理,那么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下去了。 是的,她不会放过美丽的念头的。这个想法既然这么有趣,又出自一个美丽的脑袋,那一定是错不了的。 她轻轻地笑了。既然自己认为对了,那一定有行动的必要。 她开始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一切都产生在西行的路上,脚下的雪时刻提醒着她。 一泓清泉旁边,她看到了昔日的自己,那个美丽的自己连她都感到了陌生与惊异,那真的是自己吗? 她轻轻幽叹了一声,又想到雪景中的另一个美丽的过去。 那是一年前,她在雪中插花,无边的雪海中生出一点绿意,她的脸上泛起黎明般的清奇。她曾仔细看过自己的眸子,那是一对连日月也不能与之相比的东西,深幽的丽光从深处射出,解释着整个宇宙的秘密。几乎毫不夸张他说,懂得了她的目光,就明白了整个世界的将来与过去。 雪花飘下来,她头上也戴了几朵,扬脸望苍空,她把自己摆在了整个与天地相对的位置,美丽象朝霞一样在她脸上泛起,她开始了自己的求索。 那个娇美绝伦的自己向她走来,微笑她也记得清楚,走到她身边停下,仿佛两个人相对了。尔后,那个想象中的人儿向雪海走去,欲在雪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人儿一直向深处走去,不回头,试图用自己的美丽引出雪的魂魄。雪魂是美的,只要两者的美能发生共鸣,她就找到了摄取力量的途径了。 然而,雪是呆板的,并没有跃跃欲试的灵魂飞出。她略感失望,立即召回那人儿进人自己的心灵深处,不停息,一直向生命的彼岸走去。 不幸得很,她马上又遇到了困难,把生命看成是有形的深遂的通道是不难的,但要切实地感到这一点就不易了。没有这方面的体验,她仍无法进入超凡入圣的境界。 她轻叹了一口气,决定自己向雪花靠近,并意想自己的全部美丽也成了奇特的雪花,向大地飘去。 霎时间,她似乎感到了雪的轻灵、自如。汩汩一阵流水响,仿佛天地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她的心头顿时升起乐意。 渐渐地,这种感觉化作一种实在,她的丹田处有了温意,她的周身透明起来。 这让她大吃一惊,弄不清何以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其实这还是一种幻觉,不过这种幻觉与实感结合了起来而已,不是聪明人难以察觉。 慕容素虽是聪明人怎奈她一直在幻觉中,故而对突然出现的异象也无法立时弄个水落石出。 丹田处的热意愈来愈强,她的身体开始放射动人的光芒。 又走了一段路,丹田处忽儿形成汹涌澎湃的激流,她感到周身一声闷响,顿时解脱了。 被制的穴道全被内气冲开,身体舒泰轻扬了。她轻笑了起来。 薛不凡发现苗头不对,伸手抓击。慕容素腾然一跳,飞出两丈外,众人都是一惊。 朱祖沉声问:“是你自己冲开的穴道?” “难道你会帮我解开?” “那你也逃不掉的,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有希望总要试试,我并不怕你们。” 朱祖道:“如果你让我们动手,那后果恐怕不仅仅是要制住你了,也许有些变化。” 慕容素平淡地说:“你不要为别人想得太多,难道就不想给自己留点什么吗?” 薛不凡笑道:“老兄,这妞儿脱困而出,看来已有了非常之能。我们不如给她个面子,让她逃之夭夭吧。” 朱祖哈哈地笑起来:“郑大门主,你什么时候有了菩萨心肠?” “老兄,我不想有太多的敌人,能战胜吴畅一个,就等于打败了所有的敌人,何必还计较这些小事呢?” 朱祖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可你的这个念头得她同意才行。她若要我们放掉所有的人,你干吗?” “那除非她疯了,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慕容素淡然道:“你们要带走他们也不是容易事,我看你们还是聪明一点好。” 朱祖笑了起来:“她并不想安分呢,我看咱们还是让她消失吧。少一个丑鬼,世界就多一分安宁。” 慕容素仿佛被毒箭射中,身子颤抖了一下,没有吱声。她是十分难过的,却不想让敌人看到她的痛苦。 薛不凡见别无它法,点头响应。但他却不想与朱祖合战慕容素,那样他的自尊心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他平淡地扫了慕容素一眼,笑道:“老兄,你不会指望我与你一齐上吧?两个老头子围攻一个女人传出去可不好听,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一对老不正经呢。” 朱祖苦笑了一下,不好说什么了。合战是最好的方法,可他也开不了口。人老了,面子更重,他不能把脸皮当擦腚纸用。 怔了片刻,他干笑道:“丫头,你想从我们手里救人,可得有点道行,我想试一下你够不够格。” 慕容素冷道:“把你的老本事使出来吧,嘴上说得好听,不如手上精明,我也要看你够不够格呢。” 朱祖老眼闪了几下,眸子里射出几点寒星,他要把全部的恨意引到手上去。 慕容素不为所动,任朱祖如何走动她都视而未见。她冷漠如雪,又象干冷的风。 朱祖在他身旁转动了两圈,终于停在了她的左边。他以为自己寻到了下手的位置。 他没有小看她,这次交手也许立时就能分出胜负,判出生死,他不得不格外小心。与一个晚辈丫头交手已是丢分,若再有个闪失,那可把人丢尽了。 他想在死前为自己多捞一点资本。 慕容素知他占的位置不错,一挥手就可面对自己的所有弱点,对自己威胁不小。但她仍然一动不动,似乎她就对傻呆着感兴趣。 朱祖有些疑惑,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迟疑了片刻,他提醒道:“丫头,你不想挪个地方吗?” “我会挪的,但不是现在。我提醒你注意,一旦动起手来,你的生命就会换个地方。我有绝对的把握,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朱祖气笑了,我是可以吓唬的人吗?他轻蔑地说:“你的提醒很及时,问题是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你的美意只能落空了。” 慕容素不再吱声,冷漠而立,严然一尊女神。 她又回到雪的节律中去,与雪同呼吸。这是一种十分美妙的境界。 朱祖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举起了手,又陡然放下,不敢贸然进攻,他怕一招之下改变的不仅仅是敌人,自己也被风吹雨打去。那就糟了,连悲哀的机会都没有了。 薛不凡见他迟迟不动手,催道:“老兄,对付一个女人也值得这么慎重吗?” “不,她很有代表性。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许多女人,也有我熟悉的,我下不了手。” 薛不凡自然不信他的鬼话,嘿嘿地笑起来,目光在凌村女身上扫来扫去:“老兄,你的花招真多,若是害怕了,就让我来。” 朱祖不快说:“难道我比你郑大门主弱?” 薛不凡忙说:“也许你更强些。只是你一辈子没接触过女人,不知她们是什么做的,故而有些摸不着头脚,显得畏缩。” 朱祖勃然变色,涨红的脸上凸起青筋,眼珠子里闪出明锐如刀的凶光,喝斥道:“放屁!我虽是道士,也不是愚人,有凸必有凹,难道你不明白女人是怎么回事吗?三十年前,在一家酒楼里我就和一个美人游过巫山,是你可小看的吗?” 多么奇怪,为着一句话,他就把几十年前睡过女人的秘密抖出来了。 男人也许就是这样,他宁可承认自己是个下流坯子,也不愿承认自己一辈子没沾上女人的边儿,那样还是个男人吗?道士也不例外,只要他承认自己是个男人,就必须否认自己是个“童男”,没见过女人的男人那是多么无用可怜的家伙呀!说他不知女人是什么做的,这不是恶毒的污辱,薛不凡见他火上心头,更乐了:“老兄,发什么火呢? 你坏了自己的清名,这可怪不得我,不知女人是干什么的,岂不妙哉?” 朱祖哼道:“那你就用不着担心了,可以走过去抓住她了,我拭目以待。” 薛不凡连忙摆手说:“老兄,还是你来,这还要客气吗?” 朱祖似乎呻吟了两声,轻淡地说:“我浑身有些发软,也许斗不过她了,咱们两人一齐上吧,你一个人恐怕也不行。” 薛不凡顿时一百二十个不快,老小子这么往我身上推,不接看来是不行了。 他冷哼了一声:“老兄,你也太没志气了,看我收拾她。” 朱祖拍手道:“你真聪明,这样最好。” 薛不凡没有理他,直逼慕容素。 慕容素如雪似风,一点儿也不惊讶。不管薛不凡的样子有多凶,她都不在乎。 薛不凡尤其受不了女人的这种漠视,冷哼一声,身子急旋而上。犹如狂风卷起的黄风沙,袭向慕容素。 霎时间,虚实数个人影扑向她的要害,快如急电,无数大小不一的掌影浪潮般涌过去,要把她抛向空中,声势骇人极了。 慕容素不敢怠慢,身如牵牛花飘然一拧,玉掌倏地划起,抖出如雪花般弥漫的掌影迎上去。 她自信可以与薛不凡一争短长。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交击了七八掌,内气飞扬,各返三四步。 薛不凡没达到目的,吃了一惊,深感对方十分可怕。自己雄厚的内劲没有击退她,说明她的功力十分高深了。 慕容素不由暗喜,她估计薛不凡也不过如此,果真这样。看来自己的想法与事实开始走到一块去了。以后自己的念头也不会错了。 她欣欣然飘动了一下,淡淡地说:“薛不凡,你现在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薛不凡脸色一红,怒道:“你还是少做梦吧。这几个人,你一个也救不走。你能逃掉就不错了,别打错了算盘。” 慕容素冷笑一声:“黑白自能分明,我会证明给你看。” 她慢慢抽出长剑,寒光顿闪,有种索魂夺魄的凌人感。 薛不凡心头一跳,向旁边挪动了两步。以剑对阵可不是玩的,弄不好脑袋就没了。但他又不能示弱,被一个女人吓住,那还算个男人吗! 他两眼射出奇亮的冷光,亦从旁边抽出剑来。剑对剑,谁也别想占对方的便宜。 慕容素迎着零星般的雪花一抖长剑,划出一道寂寞的户剑幕,仿佛空中飞瀑,灵动飘逸。这是起式,她没有进攻。 薛不凡不敢呆站着,斜身退了两步,凝神屏气,严阵以待。他的神气严肃冷漠。 慕容素在雪地上飘滑了一个圆圈,随后向圆中心飘去。她在寻找雪的精神。 蓦地,她的眼神一暗,无边的雪仿佛进入她的眸子里,一股厚重的温意进入她的心田。 她心中一乐,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她身如杨柳一摆,西风吹雪,玉腕儿陡然一拧,长剑随着她飞动的旋律抖出无数银花,仿佛阳春三月那满眼盛开的梨树,于叶万朵汇成飞动的星河,旋转着扑向薛不凡的头顶,快极无比,光气盈尺。 薛不凡骇然失色,逃避不行,唯有使出“无心剑”。应敌。这是以人之矛攻人之盾的打法,也许能奏效。 他把内劲逼上剑端,光气大盛。长剑犹如一条银蛇扑向慕容素。通体透明的剑身仿佛有着灵魂似的,要压倒一。它形成的气圈几乎包围了慕容素的剑影,不让气影有朝着他的逃逸。 “啪”地一声脆响,光气顿暗,仿佛有颗流星划过夜空中两人各退数尺。 慕容素冷漠无言,毫发无伤。 薛不凡却吃了点小亏,握剑的手面上泛起血花。他不知自己怎么受的伤,这实在岂有此理。伤是不重的,脸面却丢光。他感到有些无地自容,连一个臭丫头都制不住,还横行什么呢?他心中恨极,双目中杀机更炽。 慕容素毫不畏惧,反而款款偎上去,一到不知死活的样子。 她有一个美丽的打算,自信一定也是对的:只要自己肯扶上对方一剑,就没有理由不能把薛不凡除去。这是令人鼓舞的喜讯,她决定一试,若是弄巧成拙,她也不后悔,也许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她给自己留下了相当多的自慰的空间。 薛不凡见她毫无章法地走过来,以为她又在耍花招,急忙向一旁门躲。他还没有应敌的万全之策。 慕容素咯咯地笑了,这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她似乎看到了云开日出后的天地的壮丽: “郑大门主,你手中也有把铁剑,你跑什么?” 薛不凡冷笑道:“我讨厌女人送上门来,特别是你这样的丑女人,不退行吗?” 慕容素心里一痛,停住了,轻蔑地说:“薛不凡,就你这样的角色也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你不觉得太不自量力了吗?” 薛不凡两颗火辣辣的,恨得咬牙切齿。他最受不了别人这样嘲讽他。 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他移向慕容素,冷厉的目光如刀,几乎可以杀人。 慕容素静而未动。既然敌人上钩,她又何必急呢,拼杀反正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最乐的恐怕是朱祖了。他希望薛不凡栽跟头,这样他以后在自己面前就会矮上半截,不会如现在这么理直气壮了。 他把薛不凡当作朋友,但始终也没忘记他也是对手。老对手倒霉,这自然是好事了。 薛不凡当然也明白朱祖的这种心理,却没法儿加以指责。异地而处,自己也会这样的。 只有别人愈糟,自己才会愈好吗。这是人的悲哀,却也只能这样,他看不到别的出路。 薛不凡走到离慕容素还有一丈的地方站住了。 慕容素向他走去,两人颇有心照不宣的味道。拼杀一触即发。 朱祖忽道:“丑妞,你可小心哟,也许我会突然插上一手,那时你可要不妙了。” 慕容素没有理他,身形忽飘起来,仿佛一股阴风,有点儿冷,有点儿急,但也因她身法太快,对面也难看得清。 刹那间,幻出许多身影向薛不凡冲去。这有点儿正面进攻的味道,似乎并不想问躲对方的反击。 薛不凡何等厉害,他看出慕容素的居心,这是标准的同归于尽的打法,如何能瞒人? 他猛吸一口气,施起北斗逍遥功,极力飞返,迎战是不行的。 他的身法疾如迅雷,慕容素的手脚也不慢,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剑划起,猛地向他的后心刺去。薛不凡感到冷气逼人,连忙在半空里翻滚。 朱祖想助薛不凡一臂之力,终没动手。 薛不凡弹射开去,慕容素一扭身冲向朱祖,无心剑划起一道弧形剑气向他刺去,声势惊人。 朱祖没料到她会对他来个回马枪。无奈之下,唯有急闪,但仍然退了一点,左肩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他飞射数丈外,恼恨不已。 慕容素趁机冲到胡仙身边解了她的穴道。薛不凡欲抢归飞霞,被慕容素一剑逼开。 转眼间,文明等人都恢复了自由。 朱祖欲找慕容素算帐,又多了些顾虑。 薛不凡扫了他一眼,苦笑道:“老兄,这个跟头不该栽的都怪我们……大意……” 朱祖哼了一声,没理会他。被个臭丫头弄得灰头灰脑的,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他正思谋对策,黄娇所忽地半疯不疯地说:“道士哥,你怎么不看我了?我心里空得慌呢。” 她飘飘摆摆移向朱祖,似乎投抱入怀。 朱祖此时正在恨头上,哪还借香冷玉,凝聚神功在手上,猛地一式“力繁华山”拍向她的头颅,霸劲如涛。 不料黄娇飘动的身子一式“青鸳翻身”,抢到他的左侧,以指代剑点向他的“期门穴”。 她似乎有疯相,但动作亦因疯更加神秘莫测。朱祖吃了一惊,急忙扭腰拧身一式“飞星流红”,向右前猛蹿。逃起来他一点也不老。 黄娇没有制住他,傻兮兮地笑了。谁也不知道她的脑里想的是什么。 朱祖被她又辱没了一番,心中更恼,几乎要炸开了。 “嘻嘻,他不爱我了,地道的伪君子。”黄娇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 慕容素有些伤感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们走吧,你们想再对付我们不容易了。” 文明咳了一声,举步就走,时刻要女人保护着自己,这真是一种堕落。他的步子有睡,心里很空。 归飞霞等人随后跟上。 黄娇向朱祖摆了摆手:“我要走了,你不在后面跟着吗?”她仍是笑嘻嘻的。 朱祖心中一动,忽地怪笑道:“你走了,我会难过的。可我从来不追女人,只有她们追我。三十年前就是这样。” 黄娇哈哈一阵大笑,飘然而去。 慕容素幽叹了一声,唯有苦笑而已。 世界寂寞深,哪里有艳阳天,哪里就有孤独魂。这是甩不掉的,悲哀也无用。 他们一行向南狂奔了有二百里地,进入了原始森林。起伏的群山一片雪白,更增添了神秘的气氛。 他们来到一片乱岗前,横卧的石头象一群从天而落的白羊,温柔而安宁。 归飞霞打量了一下四周,忽道:“不好,这里是‘天南狼滩’。我来过这里的,这里的人都十分难缠,花样也令人眼花缭乱。” 慕容素淡然一笑:“有雪的地方都是好地方,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凶险。” 文明说:“这里峰秀林深,也许有奇景,我们不如在这里找个地方住几天。” 归飞霞道:“来到这里恐怕想走也不成了,我们已进了‘天南独滩’的禁地,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走的。” 文明有些不信她的话,微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是明朝天下,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擅设禁地? 他向西南方眺望了一下,说:“那里也许有人家,”我们过去吧?” 这时天色已晚,他们确无别的可去的地方。 胡仙一直默然无语,犹如这雪,这时忽地开了口:“那边的景色也好,快走。”她率先冲了过去。黄娇边蹦带跳地追上去。 瞬时,他们走上了一条“羊脊”路,路两边是峭石和深渊。如白头翁般的大树排成长蛇阵,紧贴着高低不平的山路。山中雪大,路上的雪还没有被践踏的痕迹。 茫茫雪静静地覆盖着贫脊的山地,犹如一层膏脂,给人亲切的感觉。 他们绕过一道山梁,进人一片密林里,雪都没膝。 这时,前面传来狗的狂吠,给山林带来异样的气息。他们感到快活,也有些紧张。 他们顺着一条石阶路又向东南走了有几十丈,终于来到一座高台。高台方圆不过十几丈,几乎是块平地,上面没放什么东西。 高台的西面是陡峭的石壁,有几间窑洞似的房子。房门是沉重的红油木,把洞封得很严。 他们对着窑洞叫了几声,中间的房门开了,从里面蹿出两条狗来,跟着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青瘦汉子,双目如灯,头戴皮帽,样子很凶。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众人,冷然道:“大雪天里,你们到这里来找什么便宜?” 文明笑道:“我们迷了路,想在这里借一宿,朋友别误会。” 那人哈哈地笑起来:“既然是这样,我很好客呢。不过我们这里有许多规矩,你们要守着点儿。” 文明说:“饿了吃饭,困了睡觉,这样的规矩谁会不遵守呢。” 那汉子点了点头,笑道:“还有别的规矩呢,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我们这里没有强加给客人什么的地方,你们在这里住久了,会喜欢上这里的。” “也许我们只住一宿呢。”胡仙道。 “那也不短。”汉子笑道:“一夜之间会发生许多事呢,将来是难料的。”他一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式。 慕容素等人跟着他进了窑洞。 这时,天已黑下来,外面起了风;象孤魂一样的风在山林里直叫。雪夜中的山林好让人怕,它神秘得让你伸不出手来。 窑洞不大,里面的火光也十分幽暗,红色的光影在众人脸上跳动,他们感到了充分的暖意。窑洞里仅有一个大炕,墙壁上挂满了狼皮,再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汉子一指大炕说:“各位请坐,暖和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狼主’。” 众人一惊,怎么这里还有狼主? 文明道:“朋友,你们这里怎么会有狼主呢?” “这有什么稀奇,这里是天南狼滩,自然有狼主。天子管不到的地方,谁都可以自立为王。” 文明没再言语,静静地注视着旁边跳动的火焰。洞里燃烧的是松明子。 众人沉默了片刻。胡仙道:“我们就不要见什么狼主了吧。” 汉子道:“不可!凡来这里的人都必须去见狼主,这对遵守呢。” “什么好处?” “至少在雪天里能混上一顿狼肉吃,味道好得很呢。你们还可以大开眼界。” “我们若不去呢?” “讨论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这里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 文明过:“现在可以去了吗?” 汉子点了点头。众人出了窑洞。” 他们顺着峭壁向西南走去。行了好一会儿,他们来到一片开阔地前。汉子向南边的密林一指:“前面就是狼主住的地方了。” 他们进了一座山洞,看到了通明的灯火。 火堆旁围着许多人,不少男女在跳舞,动作怪模怪样,也说不上有什么狠猥。 石洞的中央悬挂着一颗狼头,十分狰狞。 这里的人是崇拜狼的,认为它的生存能力强。但他们又喜欢吃狼,不知这是他们的幽默还是对一切象征的对抗,也许这是迫不得已。 人堆中坐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威猛粗壮,披着一张狼皮,两眼闪着冷厉的目光。 那汉子走到他面前,躬身道:“狼主,有几位客人要在我这里借宿。” 老狼主哈哈地大笑起来,跳舞的男女顿时不跳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慕容素等人。 他们也许觉得奇怪,大雪天里,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干什么呢?他们的目光表达着各不相同的内容,欢喜、惊异、叹息…… 老头子笑声一止,猛地站了起来,叫道:“大马哈,二马哈,你们过来。” 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中年人来,一个高而且胖,肚子特别大,向前凸着犹如小山;一个瘦而矮,天生驼背,腰躬得象虾。 这两个怪物模样难看,动作倒挺麻利,畸形的身体似乎并不影响他们的活动。 他们走到老狼主面前躬身一礼,站在那里听候吩咐。 老头子冲他们一笑:“今晚我们来了客人,大马哈,你去弄狼肉;二马哈,你去操家伙。” 两个怪物腾地一纵,不见了。 慕容素等人大吃一惊,怪物使的什么身法这么玄乎?大马哈那么胖大的身体几乎如没有重量一般,真是不可思议,看来天下的能人真是不少。 老头子吩咐完,乐哈哈走到归飞霞身边,笑道:“姑娘长得真俊,山里难得见到你这样的好人物。喜欢吃狼肉吗?” “我们都有些饿了,饿人是不那么讲究的。” 老头子嘿嘿地笑起来:“鬼头鬼脑,端来我们最好的香茶。” 卿卿几声怪笑,从旁边蹦出两个瘦得可怜的男人,看不出他们的年纪,但绝不老。一个高高的,相貌如鬼,看来是鬼头无疑;那个酷似猴子,自然是日脑。两个额头贼脑在慕容素面前瞅了一会,一晃而逝,动作快得邪乎。 众人又是一阵心跳,他们的轻功怎么这么好呢? 老狼主道:“这四个不成气的东西总是喜欢卖弄,让你们见笑了。” 众人心里酸溜溜的,都没言语。还不错呢,难道一下子钻到天上去才叫本事? 老东西也真能吹; 老头子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冲那些男女说:“没你们的事跳你们的吧!” 那些男女们又跳起来,不过他们没有刚才那么专注了。 片刻,鬼头、日脑端来香茶。他们把香茶送到归飞霞、何月巧面前。 黄娇挥手把茶碗打飞了,嘻嘻地笑起来:“又是老头子,你过来。” 老狼主走了过去。他原要发火,见黄娇娇态可爱,他改变了主意。 慕容素知道黄娇又犯了疯病,也没有阻拦。听其自然吧,着样最好。 黄娇见老狼主靠近了,小声道:“我好看吗?” “好看,美极了。”他有些得意了。 黄娇陡地把声音压低,神秘地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太喜欢了。”老家伙笑起来,以为要交桃花运了。 黄娇向他一招手:“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头子一迟疑,把耳朵贴上去。 黄娇纤掌一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并哈哈地笑起来。 老头子被打晕了,气得半死,这个当上得也太容易了。他不明白自己何以竟没有在刹那间闪开。 突变把跳着的男女惊住了,他们停了下来。 鬼头日脑连忙站到老头子的旁边,听候调遣。老头子静了一会儿,晃了几下脑袋、又让那群男女跳起来。 他不想现在就报复,待会动手会更有兴趣。 他嘿嘿一笑:“好身手,我不怪你。我老人家是不与疯子计较的。” 黄娇歪头想了一下:“我病吗?你才是疯子,不然你怎么会长着两颗头呢?” 老头子征了一下,笑道:“也许你把那颗狼头算到我身上了。” 黄娇哈哈大笑:“我看不出两个头有什么区别,你的头也许更糟些。” “这不可怕,别人都不这么看呢。”老头子还是个乐天派。多怪,山林里还孕育这样的人。 慕容素这时走到黄娇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温和地说:“看得清我吗?” 黄娇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流下两行泪。谁能知道泪里包含着什么! 这时,大马哈、二马哈已把剥好的狼放到大锅里抬来。今晚他们干得很起劲,嘴里还哼着下流小曲,韵儿味都有了。 他们把大锅支好,添柴生火。火苗窜出老高,几乎烧了两个小子的眉毛。 老头子看着火苗发呆,暗思收拾他们的计谋。 不大一会儿,锅里飘出肉香,老头子笑起来,吩咐鬼头日脑拿大碗来。 在洞里支起桌子,煮好的狼肉热腾腾放入大碗里。鬼头日脑又搬来酒坛。这里似乎什么也不缺。 老头子如召呼归飞霞等人坐到桌旁,开始劝酒吃肉。 凌材女平静地问:“听见你们这里有许多规矩,我们不想糊里糊涂就冒犯了。” 老头子笑道:“我这就告诉你们。这里我为王,女人不算人,来了出不去,上下如君臣,爱狼吃狼肉,不能有二心……” 他们静等他说完。文明冷道:“你不是在说梦话吧?这个世界真不能往好处看它,怎么到处都有凶人呢!弱肉强食,这几乎是甩不掉的阴影,可悲。” 我倒觉得有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还有比这更美的?世界永远是少数人指挥着多数人,谁也改变不了。你头上扛着的那颗脑袋未必就是你的。你想随便使用它,恐怕办不到。能这样做的,只有少数几个人。想自由自在,快快乐乐,还早哩。年轻人,醒醒吧?” “你自信能留得住我们?” “我干吗要留你们,这里没有多余的狼肉呢。如果你们走不出去,那是天留人、地关门,与我们无关。若是你们看上了这里,那也得请求留下来才行。” 慕容素道:“你放心,没人与你争狼肉,明天我们就走。 老头子嘿嘿一笑:“这样最好,请吧。” 望着香气扑鼻的狼肉,众人犹豫了。侯宝戏弄李华阳的影响还在。他们不想也被制住,肉里是否做了手脚,他们识别不出来。 老头子见他们不吃,笑道:“远方的客人,吃狼肉呀。放心吧,肉里没有毒的。” 黄娇咯咯一阵俏笑,大吃起来。 慕容素迟疑了一会儿,也吃起来。 文明等人这时自然也不客气了。 酒他们没喝。 老头子这时笑了,吃了狼肉就是狼滩的人了,这一点谁也变不了。天南狼滩的狼肉就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作用。 其实,事情远没这么简单,他们还有别的算计。 狼肉确实好吃,细嫩不腻,爽口不粘牙,用力去嚼,满口生香,吃它竟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在细嚼品味中,他们觉得进入了一种飘渺的境界中去了,浑身舒服。吃饭有这么快活他们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大千世界真无奇不有。 老头子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知道一切已不可改变了。他脸上的笑容在跳动的火焰前更加飞扬。 几个人吃足狼肉,自然要喝茶。茶也是那么好喝,真是怪哉。 这时,慕容素已生戒心,怎奈她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只好任其自然。 众人吃饱喝足,鬼头日脑带着他们走进了洞内的大房间。房里有大铺,旁边有灯火。她们合衣上床,文明盘腿坐到门口。 黄娇没有练功,上铺就昏然入睡。她们欲静心修行,亦提不起精神。文明坐在那里也心猿意马,进入不了功境,昏昏然不知所以然。 他不由惊骇了,难道又落入了圈套?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呀,怎么到处都是陷阱,让人防不胜防呢!再往下想,他不寒而栗了,也许不幸命运就要降临了。但事先怎么没有感觉呢? 他强打精神,警惕地注视着洞内的动静。 夜深了,洞里静下来,静得让人怕,仿佛许多勾当正在静里进行。他以为自己会倒下,可过了好久,他也没有一丝困意,反而更精神了。 夜流走了,没有人来搔扰他们。他一夜未睡。 山中早晨的雪景是迷人的,也格外凛冽。他走到洞外,一股冷风扑来,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兴奋,忆起狼肉的香味,要能再吃一顿多好。 慕容素等人起来,走到雪地里更见精神。昨晚的狼肉仿佛给了她们许多气力,这是怎么回事? 黄娇双颊徘红,在雪天里更加多彩。她扫了一眼众人,笑眯眯地说:“狼肉真好吃,菜也甘美。要是他们再请我们一顿就好了。” 归飞霞皱了一下眉头,平淡地说:“这与昔日狼滩的规矩是不一样的,也许变了……不过他们没有理由再请我们了黄娇道:“我们可以给他们钱吗?” 慕容素摇头道:“我们快点走吧,这里不易久呆。他们的规矩是可怕的,狼肉这么好吃也很奇怪,我们不能再上当了…… 黄娇哈哈地笑起来,又有些疯样了:“那老头不坏吗,比那个强多了。他说我美……” 胡仙冷道:“那你自己去找他吗,我们不能留下来,我看他不是好人。” “哈哈……”一阵大笑从一块石后传来。人影一闪,老狼主到了他们面前,踏雪无痕。 他盯了胡仙一眼,笑道:“姑娘,我可没对你们使坏。让你们品尝了人间罕有的美味,怎么反而骂起我来?” 黄娇冲到他身边,嘻嘻笑道:“你说狼肉美还是我美?” “当然是你美,狼肉算什么?” “那你就让我们再吃一顿吧,外面可没有这样的山林。” 老头子点头道:“你不说我也会再请你们吃一顿的。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还指望你们出去再来呢。” 慕容素想拒绝他,确没感到有什么不适,只好默许。她也有些想吃狼肉,那味道令人终生又筋。贪嘴也算不得大毛病,只此一回,她这样安慰自己。 他们又回到洞内,坐到桌旁。大马哈、二马哈又弄来颜色好的狼肉,还有最清冽的茶。 狼肉煮好了,他们又闻到那让人魂的香味。几个人看着鲜美的狼肉,眼里的目光也“狼”起来。 老头子做了个请的手式,他们一同吃起来。大马哈、二马哈也不例外。 鬼头日脑馋涎欲滴,却没吃狼肉,只是不停地喝水,并里加些白色粉面。 众人吃得开心,酣笑起来。 老头子注视了他们一会儿,笑道:“吃完这次狼肉,你们再也不会想走了。这种美味唯有这里有,你们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人了。” 慕容素等人大惊。顿然而起。 文明冷道:“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上钩,你的美意我们心领了。” 他们转身就走,冲进冰天雪地里去。 满眼的雪好厚啊,仿佛温柔的手掌托着他们,雪海深处的奇景正向他们招手。 他们呼着热气刚爬上小山岗,黄娇怪叫一声扭头就跑:“我不跟你们走,那茶好美,老头子喜欢我……” 众人吃了一惊,飞身就追。 雪林里一幅狂奔图铺开—— 第十一章 痛诛仇贼方雪恨 雪夜轻响,犹似那岸有光来,人生千锤百炼,命运不知何改,三尺内,充满意外。 阴风夹杂着雪花席卷而来,尤晶打了个寒战。这还是次要的,几乎在同时,牢门的惊响使她的心悬了起来。这该死的门,你为何不推迟一会开! 方子玺更是紧张,他连忙拉丁一下父母,靠向墙边。这时一个让尤晶恨透又熟悉的声音传来:“没有什么事吧?” “回禀大人,有两个提犯人的进去了。” “提什么人?” “就是你命人送进来的那三人。” “啪!”一声耳光响,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尤晶无法带着人躲开,只好迎上去。 没走几步,一伙子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自然是丁总管。他打量了一会儿尤晶,冷笑道:“你们的胆量不小,敢来这里钻空子。” 尤晶压住心头火。冷静地说:“我们是奉命行事,不知道什么是空子。” 丁总管嘿嘿笑道:“你们奉的谁的命,是皇帝老儿的吗?” 众人闻言都是一京,他竟然当众辱骂皇上,真是胆大包天,但摄于他的淫威,谁也不敢吱声,弄不好忠心未及表就掉了脑袋。他骂皇上可以,你若上告他,说不定皇上还会以为你在玩一箭双雕的把戏呢,既诬陷了别人,又骂了皇上。好处捞不到,说不定皇上一恼,还会把你大卸八块。多疑的皇上是一条人狼,靠近了时刻都有被吃掉的危险,除非你与他一样坏,这是保全自己的唯一的上上之策。尤晶轻哼了一声:“难道奉宰相大人之命就不行吗?” 丁总管哈哈大笑起来:“刘老儿,他算老几。要提这三个犯人,一切我说了算。” “难道宰相大人的手令一钱不值?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不,我倒觉得太可疑。刘伯温的手下还没有敢与我这么说话的,刘伯温也不敢,除非你是冒牌货。” “哈哈……”尤晶冷笑几声,“天下正义之士甚多,未必都怕你们这帮奸佞!” 丁总管没有恼,嘿嘿一阵怪笑。他没有出手杀人已是破例:“好,一股清新西北风,敢骂我的人往往只有两种结局,一是变作死人,一是得我的赏识。你估计一下,你会是什么结局?” 尤晶冷笑道:“我能做的就是要把你变作死人,假如你现在就动手的话。” 丁总管哼了一声:“你要有这么大的本领就用不着偷偷摸摸来抢人了。还是脱下你的伪装吧,老夫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我会的,但要等到你死之后。丁总管,你放聪明点,我敢来提人就不怕什么结局。你若想活过今晚,就快点走开!” 丁总管嘿嘿地坏笑起来:“原来是你,我料到你会来的,见了我怎么也不跪拜?” 尤晶羞怒万分,几乎要冲上去拼命,胸中的火流在烧的着她,恨不得割下他一块肉。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拿父母的生命做赌注。一旦在大狱里动起手来,父母的生命就要终结了,她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她轻轻叹了一声,稳住汹涌翻动的情绪。面对诡异凶险的情景,她必须保持高度的冷静。 方子玺见了仇人分外眼红,也不敢发作。这是微妙的时刻,他和尤晶一样都还没放弃最后一点幻想。假如尤百令改变主意了呢。那父母不就得救了吗? 须臾,尤晶道:“丁总管,你是一个江湖客、不应该乘人之危。你若自信可以一手遮天,那我们到外面斗去,你敢吗?” 丁总管笑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百载,怕过谁呢?还怕你算计不成。” “我不怕,只要你胜了,怎么都行。” 丁总管点头说:“那好,就到外面去。” 方子玺刚要搀父亲挪步,丁总管说:“要决斗的不是他们到外面去的只我们两人。” 尤晶不干了,她的目的不仅仅是决斗呢。她扭身冷道:丁总管,你也是前辈奇人,怕什么呢!他们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我若败了,就是他们到了外面也跑不了呀?” 丁总管一愣,说:“好,凭你这句话,我答应你。” 尤晶的身子一晃,连忙扶着父母向高墙外走。 片刻,他们来到大街上,脱开大牢的阴影,他们松了一气,仿佛获得了解放。 丁总管在他们身后暗自冷笑,到了大街上也飞不了你们。里是守卫森严的京城,你们插翅难逃。 他们走进深厚的雪里,满眼的冷漠使他们认识到这还解决不了问题。尤晶原以为出了大牢逃不出城可以找个地方躲一下,在她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她怔了一下,平静地说:“丁总管,我们在这里决斗是不公平的,四周都是你的人,对我是个不小的压力。你若是真正的英雄,我们到城外去。” 丁总管哈哈地笑起来:“美人儿,我若真的与你出了城,你心里一定以为我是个傻瓜,而不是你口头称之的英雄了。” 尤晶仍不死心:“我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若出了城,就完全有理由把自己想象得高大一些吗?” “而你也有理由把我想象得老昏了头。小妞儿,你的诡计只能到此为止,再玩花招就不鲜了。还是老实一点吧,就象我这样。” 尤晶的心往下沉,犹如刮进了雪一样悲凉。出不了城,一切还是前功尽弃呀! 她深情又无奈地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父母,心儿都碎了。 到了这步田地,也许只能听天由命了。她转身向尤百令走过去,冷冷地说: “丁总管,你的这种选择很可能会使你失去唯一的生命。你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朝廷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吗?” “朝廷算什么东西,我岂会为他卖命?不过利用而已,你们同样也是我的棋子。” 尤晶冷笑道:“你这么自命不凡,怎么自己的窝都守不住呢?” 这下揭了了总管的伤疤,老小子恼羞成怒了。他向前逼近两步。 尤晶再也忍不住了,长剑刷地抽出。摆臂一旋,使出“摄形术”轻功欺身而上,“碧月狂风剑”随之出手。她的动作极快无比,抽剑击敌一气呵成,凌厉无比。 丁总管虽然有所准备,却料不到尤晶有了长足的进步,大吃一惊,来不及反抗,急忙矮身斜射,仍然晚了一点,左耳朵与一块脸皮被削掉,鲜血洒向雪地。 丁总管纵出五六丈外,恨得两眼生烟,这脸面丢大了。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脸上一抹,吼道:“把他们全给我剁了!” 他一旁的锦衣卫连忙扑向方子玺、尤机等人。 方子玺这时也没法儿企求平安无事了,大叫一声,挥掌直击围上去的锦衣卫。 他含恨出掌,手似流星身如风。“啪打”几声,两三个锦衣卫的脑袋被击碎,死尸甩到一旁。 尤晶自然也不会闲着,她剑诀一领,身如海燕掠空,长剑一式“青龙出水”,刺向丁总管的胸堂,森芒的剑气令人胆寒。 丁总管顾不上半个脑袋疼痛,双脚连忙交叉外拧,双掌一式“夜叉探海”,幻起四五个黑色的爪影抓向尤晶的要害。 他恨透了她,要把她撕开。其实,两人都怀有不可遏制的仇恨。 尤晶见丁总管单式凌厉,座斜半步,剑招陡换,一式“大雪漫漫”如急电般出手。这正是“碧月狂风剑”的精华所在。 霎时间,长剑搅起无数剑花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丁总管罩去。这太骇人了。 丁总管惊骇欲绝,知道迎战不行,只好向后一仰,使出“地龙钻山术”贴雪地向外飞射。 尤晶冷哼一声,飞身旋起,长剑在半空一竖,使出“百花归位式”向丁总管扎去。 在这里,她把百花神功的招式用到剑术上去了,这正是武学自化的结果。 丁总管见势不妙,双掌一按地,欲腾身翻起,但为时已晚。剑光一闪,血雨进洒,丁总管的左大腿挨了一剑,被扎透了。大叫一声,翻滚到丈外去。 尤晶并不放过他,这才是开始呢。她飞身一旋,一个箭步又冲上去。 丁总管腾空而起,一式“云龙三现”,想往大牢里逃。尤晶陡聚神功,长剑出手而去,一式“百步穿杨”射向他的腰部。 丁总管身在半空骇然之极,扭腰摆脚欲向外闪,迟了,长剑把他的左腿从膝盖处削掉。 他惨叫一声滚到雪地上,弄得一片殷红。 尤晶抢步上前阴冷地说:“丁总管,这就是你的报应,还有何话可说?” 丁总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弄来的无数珍宝将要捞不着用了,这美丽的世界也要看不见了,不由怨毒横生,泼口骂道:“小娼妇,你不会如意的,老夫临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尤晶轻蔑地一笑:“你没机会了,你的坏已用尽,该收场了!” “嘿嘿……”丁总管了阵狞笑,“娼妇,有没有机会,到地狱的门口时你会知道。” 尤晶见他十分自信,不由一怔,这老东西还能有什么新花样呢? 随着几声惨叫,方子玺把另外几个锦衣卫也打发了。大牢的门这时紧紧关上。 丁总管见仅剩下了自己,还断了一条腿,有些绝望了,临死一击不知能不能与对手同归于尽。这时他后悔了,多知如此…… 方子玺这时走到尤晶身边:“雪妹,快诛此贼,我们要早点离开这里。” 尤晶刚欲动手,东西两方传来叫喊声。 尤晶大惊,忙催方子玺快走。 丁总管哈哈笑起来:“你们走不了了,这里已布下天罗地网,鸟儿也飞不出去。” “可你也完蛋了,以后的事只有我有权知道,你只能埋怨爹妈没给你生两个脑袋了。” 丁总管还欲开口,长剑猛地抛出,使出“驭剑术”。这是她的觉悟,长剑在空中光华一闪,陡现三尺青芒向他的右腿削去。 丁总管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式外翻,仍然晚了,右腿又被切断,疼痛差点使他晕死过去。 在他昏然的瞬间,尤晶收回了长剑,旋身一式“投石问路”振出两朵剑花,分刺了总管的双臂,出手如电。 丁总管发觉不妙时躲闪已来不及了。惨叫再起,他的两只手臂又被斩去,成了肉墩儿。 丁总管身遭如此惨祸,心中的滋味就难讲了。他的眼睛充满了血,目光里全是仇恨,牙紧咬着,欲嚼烂敌人。 尤晶却没有解恨,长剑一抖,甩出一点寒星刺向尤百令的小腹。丁总管此时已失去闪躲的能力,眨眼间,小肚子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 丁总管知道生已无望,眼中的亮光慢慢地暗淡下去。这时,一大群官差围住了他们,想逃走不容易了。一个头目叫道:“你们快点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尤晶见这么多如狼似虎的官差围着他们,一下子坐到地上伤心地哭起来。十年前,他曾为自己算过一卦,很不吉利,暗示横尸大雪天。如今风雪夜,看来要应验了。 方子玺见难以救走父亲和岳父母了,心乱如麻。 丁总管忽儿恶狠狠地说:“快动手,把他们剁成肉泥!” 官差们犹豫了一下,仗着人多,一涌齐上,各抖威风。 尤晶长剑划出一个明透的弧儿,剑芒森森,一式“八方风雨”幻起无数银星刺向众人。 霎时惨叫迭起,血洒大地。 方子玺双掌一错,闪电般拍出十六掌击飞七八个人。一交手,官差就报销了十几个。 官差们被吓破了胆,有的欲逃。 尤晶正欲扶父母逃走,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许多捕快和湖客,截注了他们。 丁总管又嚎叫起来:“快抓住他们,活扒皮!” 捕快们欺身而上。他们的身手比一般的官差可强多了,知道怎么打击敌人和保护自己。 尤晶无奈,只好一面护着父母一面与捕快们周旋。 旁边的江湖客又加进去,她顿时感到巨大的压力。 方子玺也有一群人围着,他要击退众人也不容易。 不知是谁手法挺快,一刀劈了尤机,人头滚到一边去。 尤晶顿时泪雨纷飞,一声怒吼,再使“碧月狂风剑”,寒光闪飘起。沉重的血气使她失去了理智,一味地杀下去。 渐渐地她成了血人,足下是一片红雪。 片刻,围攻她的人几乎死绝,狡猾的早已逃跑了。 方子玺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但他们要找父母也困难了,他们已血肉模湖,分辨不清了。也许捕快们杀不了他们的子女,就拿他们出气了。 尤晶跪到母亲面前,感到一片天昏地暗,听到无限嘶喊,仿佛进了地狱。 方子玺默然无语,父亲和岳父母死了,他心中一片空然,伸手想抓住什么,办不到,连他们一个完整的笑他也没记住。 旁边又有了脚步声。方子玺低说:“雪妹,我们快点走吧,若涌来官兵就走不了。” 尤晶一言未发,猛地挟起父母就走。 方子玺也只好挟起自己的父亲追上去。 两人一阵狂奔,到了城门口,爬上城墙,飞身跳下。几个起落,消失在雪夜里。 干冷的风吹红了他们的双颊,夜睁开了眼睛。他们把父母的尸体放到满是积雪的山坡上,天已亮了儿了。 两人坐到雪地上相对无言,任风从他们身边流走。这一夜给了他们太多的痛苦,他们失去的也太多太多。 尤晶几乎是苍白的了,显得那么憔悴衰弱,仿佛再有一点儿灾难就可以把她击垮了,就象路边蔫黄的柳枝儿。 方子玺两眼布满血丝,也有无限倦意,他的神情可以用苦笑概括、他是男人,不能露出太多的悲哀。在他心中,应该还有一块净土,那是留给妻子的,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许久,方子玺起来用剑挖土,十分吃力,似乎他的力量已用尽了。 尤晶淡漠地看着他,毫无表示。 一剑一剑挖下去,终于挖出三个坑来。 “雪妹,就在这儿把父母安葬了吧!” 尤晶又落下泪来,父母一入土,就永远地消失了,在人间的情与恨亦不复存在。这就是人生,称得上完结吗?她感到某种情感还与父母联系着,不想割舍。 方子玺叹了一声,猛地扑到地上,把头插进深厚的雪里,似乎想嗅到死亡的气味。 “地里有什么好,为什么这是人的归宿?”他受了方色雪的感染,亦忧郁起来。 然而,他们终于埋葬了死者。山坡上多了三座新坟。他们立上石碑,慢慢离去。 ※※※ 出了群山。方子玺道:“雪妹,我们先回家吧,然后找个僻静的地方生儿育女,好吗?” 尤晶猛地停住了,冷漠地说:“家已完了,我也该去了”。 方子玺大吃一惊:“雪妹,你这是何意?” “我们的缘分已尽,各奔东西吧! “我们从没发生过口角,心心相印,怎么就没了缘分?雪妹人生能有几回乐,干吗要生离死别?” 尤晶静默了儿,淡凉地说:“我对不起你,不想再活了。” 方子玺的身子一颤,急道:“雪妹,人生难有百年身,流传的都是魂魄,只要心儿红似火,节义忠贞就属于你我。你不要过于悲伤。” “这人间太不平了,我恨,我又削不平,唉……” 方子玺长叹了一声:“雪妹,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难道我就不苦吗?不管如何,我们要活下去。” “活得太累了……” “雪妹,是太累了。你想想,我们只知道世界上一种好的,不知道有多少种坏的,这是我们的悲剧。难道经过这次家破人亡的惨变,我们还不能变得聪明一点吗? 对人来说,生是一把最美的火,能生下去,就要千方百计活下去。人是字宙间唯一的正确,死是最大的过错。与生命相比,一切都不值一说。雪妹,现在我已不是昨天的那迂夫子。相信我吧,你是人间最美的歌。” 尤晶青白的脸上泛起一块红意,睫毛上小鸟似地飞上一些欢乐。这是能看到的她最突出的表现,似乎在向龙凌晓道一声谢谢。 “然而,这高兴十分短暂,阴云马上又笼罩了她的脸。她望着无边的雪呆了一会儿,说:“你变了,我却还是那个我。”不要责怪我,让我去吧。” 方子玺急道:“你要去哪里?” “一个永远安静的地方………” “雪妹,你安宁了,那我呢?若是双亲在,你会这么做吗?” 尤晶没有吱声,眼里迷茫一片。她似乎看见一条河,那里清水扬波。她光滑的玉腿伸进水里去,感到一种永恒的安乐。 这种幻觉无疑是催命符,她怔了一下,飞身就走。 方子玺连忙追赶,并不停地呼喊。她却头也不回,仿佛着了魔,好在她似乎追寻一种感觉,飘动得并不太快,这才没把方子玺甩开。 方子玺心中苦不堪言,也毫无办法,只能追下去。否则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他怀疑她有些疯了。 两一片树林,陡见一处庄园。尤晶放慢了脚步。方子玺追到她身边,伸手抓住了她。她仅幽叹了一声,没有挣脱。 庄园的,十分宽敞,靠东面是一片桃林,此时已满头“白发”。雪影阴重,使两人感到不同程度的哀凉、压抑。庄园里的房屋也披上银装,参差一片,犹如坟莹。 尤晶欲绕过庄园去,忽听悦耳的筝声传来。初如玉泉滴水,铮铮;继尔风云突起,犹如雪地卷起一股风直上青空,穿扬之劲外溢,仿佛弹筝人忽儿心血来潮,什么,不住的狂喜一泄而出。瞬时,“铮铮”忽现,筝声又转平静,仿佛雪后的春潮慢慢涌动洗练的音符宛若行空白云,高山流水,自如若风。铮铮,铮铮…… 尤晶呆住了,筝声仿佛进入了她的灵魂里,让她感到一种安宁,这是一种久寻不得的慰藉。 她也许很倦了,需要这样的港湾栖息、过了一会儿,她走向庄园,脚印是深的。她想从此一步一个脚印,若活下去的话。 庄园的门不大,半掩着,门缘上有雪,似乎好久没有开关了。门口也没有脚印,说明没有人往来。看来此园主人是不大在乎小偷小摸的,半掩着门,也许是向四方宾客作出一种姿式。 他们在门口停了下,尤晶推开了门。园内积雪很厚,一直无人打扫。他们探头看了一会儿,迈步走进。 尤晶道:“这雪多好,我们也不要留下脚印,也许人家就喜欢这天然样。” 方子玺点了点头。两人使出踏雪无痕的功夫向传出筝声的屋子掠去,眨眼而至。 这是间普通的草房,门亦半掩着。优美的筝声就是从没关紧的空儿里飘出来的。 与筝声相伴的还有低吟这只有到了近前才可听见:雪天寄情思,筝声传千里,召来皆是怨,放走月光清,流水过山涧,乌衔春风来,终生无一求,半俺门外雪…… 两人相对无语,不知弹筝埋怨他们私自入园。毫无疑问,此间主人绝非俗流。 两人迟疑了一会儿,忽听屋里那人道:“铮声终不过,忧烦乱纷纷,若非门外存高士,半生不识音。” 两人一凉,站在门外堵住了人家的铮声真是罪过。不过也太玄了,我们离门还远,这怎么可能呢?既使有些堵塞,你也未必知道呀?非是我们不敬,这多半是故弄玄虚。两人正疑惑,筝声 戛然而止。屋内外一切一片寂静。方色雪用手推开屋门,见一个道土坐在一架古筝前,竟是张三丰。 方子玺似乎见过他,连忙施礼道:“晚辈打扰您了,请前辈恕罪。” 张三丰轻轻地笑了:“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入园来,还求什么恕罪呢?” 尤晶问:“前辈,这庄园好怪,是您的吗?” “这里无主人,我不过在此借住几日而已。” “这可奇了,怎会没有主人呢?” “这是江湖传说中的‘梦园’,是专供武林高士养性的地方。一般园中只有一人,住几日便走。现在是我住在这里,三日后就会有别人来往。到这里来住的人可不少呢。” “住在这里有什么好呢?” “可做几个安乐的梦,你一生的坎坷都会在梦里显现,促你早醒。 这真是奇谈,两人都觉荒诞。尤晶忽儿笑道:“前辈,您相信这些吗?” 张三丰平静地说:“世界很大,人所有的念头都不是假的,全有对应。” 方子玺道:“这么说,世上的杀伐也是应该的?” 张三丰安然地笑了,没有回答他。两人的境界不同,不可能有相同的看法。他从不想把别人难以接受的东西强加给人家,那是无趣的。 尤晶神色忽儿暗了下去,低声问:“前辈,人死了一切都能解脱吗?” 这是你所关心的,我不理会它。万千解脱都在生死,死了就没机会了。 尤晶愣住了,似乎抓住的东西又跑掉了。她咳了一声,心中充满了失望。她没了兴趣,顿觉疲乏了,从来没有过的疲乏。 张三丰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方子玺见爱侣又现哀容,忙道:“前辈,你能帮她解脱吗?” “怎么解脱呢,是死是生?” “自然是让她欢乐起来,象您这么宁静。” 张三丰笑了起来:“年轻人,你的念头倒是不错,可这怎么行呢?一个人放着好日子不过,一门心思找不快乐,难道你还指望能改变她吗?办法在她身上,别人是没有的。” 尤晶不乐地瞥了他一眼:“前辈,你这么说是不公平的,我想这个样子吗?是有种力量推着我向暗处走,我有什么办法?” 张三丰摇头道:“你骗不了我,难道你没有力量吗?人能学会十八般武艺,自然就有十八般抵御之法。你使用了什么?” 尤晶一怔,不知怎么回答,十八般抵抗指的是什么?老头子花样还不少呢。 方子玺灵机一动,笑道:“前辈;您既然知道这么多抵御伤害的好方法,就教她一些吧!” “张三丰哈哈大笑起来:“老头子能教给女娃儿什么呢,我看还是你教她吧。 你的本事也不差吗。” 方子玺连忙摇头,欲治心灵伤,非名人高士不可,没有对开导者足够的崇敬,说了也白说。两人若相知太深,那是无能为力的。” 张三丰扫了尤晶几眼,笑问:“你什么地方不解脱?” 尤晶迟疑了一下,低头道:“我心里很乱,永不止歇,仿佛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有人向我的后背用力戳。” 张三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那你就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恶梦会醒的。” 尤晶未置可否,目光投向方子玺,似乎在催他赶快向张三丰道谢。 两人不愧是夫妻,心有灵犀一点通。方子玺连忙向张三丰施一礼。在这样的雪天里,他们确也无地方好去,白色的世界他们的目光也来,找不到舒适确定的目标。张三丰安详地一笑:“你们会弹筝吗?” 方子玺忙说:“略通一些,自然不能与前辈相提并论。”张三丰站起来,一指古筝: “你弹吧。” 方子玺走到古筝前坐下。他有些紧张,手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能控制自己的。他不住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别出丑!怕什么呢。又不是上断头台! 张三丰看出了他的慌乱,微笑说:“别慌,任意弹,要让古筝属于你所有。”方子玺点了点头,双手放到筝上,屏息了片刻,他拨动起来,铿锵之声陡发。不过由于起调太高,往下弹略有不顺,声音有些尖厉,但他马上把调子放低下去,古筝悲沧之声浩洁而出,品味下去,似乎会听到:前头疑无路,困,云重复,受不得心苦她欲去,留下不了情无人补,不问风雪雨霜追下去,别言妒…… 尤晶似乎不太懂音律,或许别的什么原因,她没听明白。 张三丰心中却雪亮,一清二楚,这小子是个多情种子,帮他一下亦无不可。 他扭头赞道:“弹得不错,弹下去,气与力合,意与气合,心中广且阔,千里唯见雪。” 方子玺依他而言,尽力去做。弹了许久,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便停了下来。 张三丰马上煞有介事地说:“你一生的不幸都在这一停上,没找到自己的位置怎么可以歇呢?不泄胸中一腔火,难炼人间一鼎金。” 方子玺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若他知道真是这样,有口气就会弹下去呀! 尤晶不信地问:“有这么严重吗?” “你见过几个老头子骗人的?世事难料,对什么都小看不得,连你的不快都是他这一停引起的。” 尤晶苦笑了一下,我不是小孩子,你能这么胡说吗?我倒霉在先,他停弹在后,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能怪他呢? “前辈,若如你所说,那岂不太滑稽了吗?” “一点也不,除非你承认你的苦恼来自同样的滑稽。一点不幸与解脱也是挂不上勾的,可你却把他们看成了一回事,为什么?” 尤晶摇了摇头:“这是两回事,你不明白的。走上山岗,又下深谷,那人已不是她了,山改变了她。” 张三丰哈哈地笑起来:“娃儿,你满懂玄理的吗,怎么喜欢钻牛角尖呢?” “女人的路是三角形的吗。” 张三丰微微一乐,走到雪地里去了。 他举止是自然的,落脚十分轻盈,看不出用了功夫,而脚下雪毫无痕迹。这是何等的超然,何等的洒脱,心中无一物。 尤晶自愧弗如,她还没达到这种“常”即“非常”之境,人若始终能与自然混成一体,那他所拥有的再不仅仅是功夫了。但这也没有感动了尤晶,她的心情仍然忧郁不开,或者说比刚才更糟了,她能看到的仅是自己的不幸。张三丰在雪地里走了两圈,向他们一招手,笑道:“来,我们在雪地里做个游戏。” 两人走到他身边去。他们不提气轻身就往雪里陷,绝没有老头子的飘然自如。 张三丰冲他们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娃儿都很聪明,能不碰到我抓到我脚底的雪吗?” “不能,”方子玺说,“除非你能办得到。” “这容易。”老道晃身向他们冲去。 与此同时,方子玺也滑向老道刚才站着过的地方,伸手抓起一把雪。 张三丰哈哈地笑起来:“好,这办法使得。” 尤晶觉得有趣,亦笑了起来。 方子玺十分得意,总算博她一笑。一个男人若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有所乐,那就太窝囊了。但他却没法儿得意下去,问题还远没有解决。 他正思忖下一步如何,张三丰说:“现在我们该睡觉去了。” 方子玺疑惑地问:“这就去睡觉?” 不睡觉做什么?这里有几个地铺,草的,你们去睡吧。不用多久,就会有梦来的。” 尤晶倒想做梦,只是对此有些半信半疑,这可能吗?会不会又是骗局? 张三丰不理会这些,淡然一笑:“别浪费时间了,我要去睡了,自古来雪大觉深。” 他走进屋子里去。 尤晶与方子玺只好走进另一间草房。 房内是空的,仅有两个地铺。草是蓬松的,上面有席子,不过没有盖的东西。 两人相对一笑,走到铺前按了一下席子,然后躺下去。 两人躺到铺上没觉着冷,正奇怪,还没有弄个明白,就沉沉地睡去,仿佛有只手硬把他们按向睡梦中去。 少顷,尤晶就进入了黑色的梦里,那可怕情景难以解析。她不是金色的蝴蝶,没碰上好运气。 这时,一个白面僵尸推内进来,看了一眼睡梦中的龙晶,嘿嘿地笑起。有美人横卧,真是“良辰佳景”啊!他轻轻走过去,在尤晶脸上吹了一口气。 尤晶却毫无感觉,她的梦也许正是这个。也许命运的唯一克星就是心气平和,你不把它放在眼里,它那两下子就没什么威力了…… 第十二章 款款真情痛相拒 暗潮涌来,起伏澎湃;那影儿一闪,也许就是伤害! 在非常时刻,谁也不能懈怠。只见有股风来,利剑闪着怪异的光刺向吴畅的后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惊。他行动不便,欲躲着实不易,而冰清圣女竟然呆了,反应更迟。 万般无奈,吴畅只好使出“脱蜕”身法扭了一下身子,长剑贴着他的后背滑过。 对方“咦”了一声,长剑随后下划,斜着要削去吴畅的脑袋。 这一切来之太快,吴畅只好使出“飞龙十八旋”,摇头摆脑使剑走空。 对方不甘心,一掌击向他的后背。他化力不及,被击飞丈外,脑袋几乎撞到墙上。 “哈哈……”一阵快笑,白玉凤已站到他面前,曾倩倩在旁边亦冲他挤眼。 吴畅吃惊地问:“是你打了我?” “我想亲你呢,用错了地方。你怎么至死也不明白?” 吴畅无奈地笑道:“你总是用错地方,谁要娶了你,那可倒了八辈子霉。” “想抛弃我也得不了好下场。我别的耐心没有,就是跟踪心爱的男人永生不厌。我总是怀着新鲜的感情追他,并以此为自豪。” “我也是这样。”曾倩情说,“我只要爱上他,至死方休,谁也不能让我改变主意。” 吴畅苦笑了一下:“你们可真了不起,天下若有十个你们这样的女人,那男人恐怕也死得差不多了。” “只要你不死,我们就永远迫你。”白玉凤说。 吴畅没再理她,瞥了冰清圣女一眼。 白玉凤嘿嘿地笑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怪不得不要我们了,原来又睡上了一个美人儿。你个下流胚,你到底想搞多少女人?” 冰清圣女脸一红,斥道:“你不要胡说,我与他不过半个月朋友而已。” 白玉凤眼一瞪:“我亲眼目睹,是胡说吗?” “你不要污人清白,你也是女人,该懂得名誉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忍不住了,没有向白玉凤下手。 白玉凤毫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与他已成夫妻了,还在乎什么名誉就太傻了。 他不要我,我就把他搞臭,让他没脸见人。” 曾倩倩在一旁帮腔说:“他也占过我的便宜,差一点把我的舌头咬掉,不认我,没门儿。” 吴畅差点把肚皮气破,让这两个女人一说,自己成什么人了!但他活动不便,只好忍着。 冰清圣女心中矛盾之极,眼里似有泪光。 白玉凤的眼睛敏锐无比,马上发现了这一点,笑道:“怎么,你难过了?若是你没和他睡过觉,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他玩弄了我,还对我恶狠狠的,我都不伤心,你又何必这样呢?你要向我学习,对他别客气。这种人见了女人就往上沾,不是好东西。” 吴畅忽道:“圣女,这两个女人别有用心。别理她们,我根本不认识她们。” 白玉凤几乎跳了起来:“你好没心肝,以前见了我们就甜言蜜语,现在竟说不认得我们了,若非我们亲闻,谁能想到你会这么无耻!” 吴畅心中十分难过,却无可奈何。倒霉,让她们这么一说,自己完蛋了。慕容素听了,说不定也会相信的。他叹了一声,久久无语。 白玉凤见他沉默了,又向冰清圣女进攻:“你别想单独嫁给他。要么我们给他,要么我们一齐揍他,让他嗷嗷叫,到处乱跑,不得好死。你选择什么?” 冰清圣女冷然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管,咱们是毫不相干的。” 白玉凤轻轻摇了摇头:“你想吃独食,办不到!你若不与男们合作,我就让你名誉扫地。你身为一教圣女,受人敬仰,竟与一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在一起,这是对神灵的亵读,是不能原谅的。” 冰清圣女身子颤栗起来,脖子里聚起两点寒星,这是她怒极的表现。她飘身欲动。 白玉凤忽道:“圣女,你别恼吗。我们都是女人……” 冰清圣女哼了一声:“不要再说了,我是清白的,不会象你那么无耻。天地可鉴。” 白玉凤乐了:“圣女,老天老地说不定也在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它们是不会管这档子事的,你还是与我们合作吧!” “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岂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白玉凤冷冷地笑了两声:“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光凭俏模样还不配清高,至多也不过男人的玩物。” 冰清圣女忽闪了一下眼睛,落下泪来,那是清凉的两滴水她弄不清自己何以要哭,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自己与吴畅粘在了一块,看来说不清了。杀人,做妻,两不容易。自己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圣女头上的光环呢,怎么不保护自己? 她真想杀掉白玉凤,但她知道那是不容易的,冲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出路又在哪里?她陷入了悲哀的沉思。 吴畅也进入痛悔中去,也许自己太仁慈了,结果处处受人戏弄,哭笑不得,这种困窘不应再继续下去。他闭上眼睛。 曾倩倩这时笑道:“吴大哥,你想开点吧,别郁郁不乐,你娶她也没关系,只要别扔不我们就行。” 吴畅淡然道:“可惜我的福气太薄,无法消受,这么美的蓝图你只有送给别人了。” “我们不象你朝三暮四的,今天看上这个姐姐,明天又搞上那个妹妹。我们只知道爱人如一,至死不休。” “好一个有情人。”吴畅冷笑道:“刚才那一剑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这就是你们的相思?” 白玉凤咯咯地笑起来:“我知道你躲得开,这才逗你。知你不行,谁舍得?” 吴畅唯一的缺点也许就是看不透女人,终生都是这样。他还以为白玉凤真的这么想呢,至少他没把她看成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他以为凡是漂亮的女人都不太坏。 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多么让人动心啊!柔肠百转总是感人。 他怔了片刻,挥手道:“你们走开,我不想再见你们,这一掌算我白挨。” 白玉凤摇了摇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害得我们神魂颠倒,日子这么难过,是一笔能勾销的吗?摆在你面前也许只有两条路。要么把我们一并娶了,要么我们把你杀了。这样都好过了。” “也许还有第三条路。”吴畅笑道。 “不会的。若是所有的女人都要杀你,那你活着也没味了” “至少还有一个女人不想让我死。她能代替一切女人,有她在,我会活得很有味儿。” “那个女人是谁?是这个女人,还是别个?” “我心中明白,她也明白,没必要告诉你。” 白玉凤跳了起来,叫道:“这是不公平的。她是女人,我们也是女人,为什么你要她不要我们?” 吴畅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冰清圣女皱紧了眉头,就这么一个男人,还有人要拼命争呢,多么悲哀!自己竟想嫁给他,这是干什么呢!自己是清白的,何必要向泥潭里陷?瑜清一向仇视男人,怎么忽儿热衷把我向他怀里推?这仅仅是要杀掉他吗? 他纵不是那么可爱,毕竟是善良的,我又怎么下得了手?留下他不可能,好让人为难! 在这种困境中,一个人很难有明确的是非标准,忽儿冒出到来的念头往往是重要的。它也许是灰色的,飘忽的,却有可能改变人的命运。 冰清圣女瞥了一眼吴畅,突觉他有些可怜,心中涌出一种圣洁崇高的牺牲感。 如果自己要杀他,一定让他占有自己。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无情的,却也不太吃亏,谁能两全呢? 冰清圣女生出这样的念头确是古怪、可笑的,然而她却认为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为己为人她都该这么做。 她想火辣辣地面对人生,便挺起胸膛走过去,来到吴畅身后,双手又放到他的肩上。 吴畅一惊,差一点缩下头。她也是个危险人物,还是防着一点好。可他又不想使她难看,就没吱声,唯有暗打主意 冰清圣女注视了他片刻,微微叹息。 白玉凤似乎吃醋了,似笑非笑地说:“你允许她与你亲热,而排斥我们,这是不能答应的,我将有非常行动。” 吴畅不在乎地说:“你也可以找个人去亲热,看我难不难过。” 白玉凤哼了一声:“我没你那么风流,一路走一路勾,专骗幼稚的女孩子。圣女,我警告你,不要与他太热乎。否则我就把你们的丑事宣扬出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是多么无耻。” 冰清圣女冷道:“我有什么丑事?他受了伤害,行动不便我帮他活动一下血脉也不行吗?” 白玉凤一惊,顿时大喜,怪不得小子一直不动,原来是断翅的鸟儿飞不起来了。她嘿嘿一阵快笑:“畅哥哥,我看你还是答应了吧,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居在一起。若你存心不让我们幸福,那我们之间一定会发生悲剧。” 吴畅轻笑道:“悲剧正在进行着,那就是我认识了你。没有什么好讲的,快走你的路。” 白玉凤冷冷地一笑:“想赶我们走,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是铁了心了,管你同意不同意。自古有霸王强上弓,女的也可以强迫男的。” 她轻巧地抽出长剑,寒光似月光泻地。剑儿在手中一旋,划出一道明亮的光弧削向吴畅的头颅。 她的动作不是很快,好象是虚招。吴畅苦于行动不便,只好头向下低。 白玉凤很鬼。也许事先她已料到吴畅会这么做,剑向前一拉,随后送出,直刺吴畅咽喉。这一招实在快极,剑尖似乎就在吴畅的喉咙前等着,他欲摇头侧身有些晚了。 突然,冰清圣女玉掌陡然一旋,闪电般向白玉凤拍出,一股浩然大劲涌过去,使的正是“佛冥掌”,威力令人咋舌。 白玉凤的剑尖一偏,身子也被跟跄击出。白玉凤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冰清圣女也这么了得,刚才小看了她,不然这一剑绝对成功了。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真是可气! 她阴冷地恨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还没睡上就向着他了!” 冰清圣女一反常态,笑道:“他是我丈夫,我和他在一起天经地义。” 白玉风哈哈地笑起来:“什么圣女,也不过一个人尽可夫的破烂!总算没冤枉你,不打自招了。” 冰清圣女并没有恼恨,反而笑嘻嘻地说:“我是个什么样子我丈夫会知道的,他还不会把你的话当教义。你哭吧,骂吧,那只能展示你的卑鄙,充其量不过一个可怜的孩子。” 白玉凤呆住了,半响没有话。女人若不恼,那可真没治。 吴畅也奇怪冰清圣女的豁达,在她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然而她救了自己,这同样无法解释。 当然,简单的事实也是明摆着的——她在爱着自己。吴畅无法拒绝来自心中的甜蜜,他暗里笑了。 至于慕容素,他在瞬间里还想不到她。 甘雨婵这时长叹一声:“白姐姐,我们要是再美点该多好,那这个登徒子早已扑上来了。他占了新的忘了旧的,我们能有什么法呢?” 白玉凤恨道:“我们对这个冤家也许没法,但对付这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是有办法的。她既然不要睑,一心勾引男人,那我们就让好色的男人都来找她,看她如何应付。” 这果然是毒招,冰清圣女脸色都变了,仿佛受到了无法忍受的侮辱。她双目合怒,一闪而出。直扑白玉凤,犹似一颗流星泻地。 白玉凤咯咯一阵长笑,身子旋动而起,宛若飞转的山茶花美丽飘逸。她的轻功高得出奇。 冰清圣女一愣,没有再扑。无疑,白玉凤是一个可怕的强敌。她第一次看到女人有这么好的轻功。 吴畅也有些疑惑,白玉凤的轻功确是非常神奇,她是怎么有了这样的进步?他两眼微闭,细想这个问题。 白玉凤得意极了,能让吴畅皱眉总是不错。 冰清圣女这时不耐烦了,向外一指:“出去,这里不是你们策划诡计的地方。” 白玉凤冷道:“天还早着呢。” 冰清圣女扭头看了一眼吴畅,眸子里充满忧怨。 吴畅帮不了她的忙,唯有闭上眼睛。这样他就与世界隔绝了,所有的感觉向心灵深处坠去。他心中有许多疑团,一时也只有躲着它们。他希望尽快恢复自如,可举步唯艰。冰清圣女心一横,孤身欺上,双掌在胸前翻然振出两排掌影,击向白玉凤的两肩。白玉识得厉害,不敢迎战,斜身急退,快似闪电。 冰清圣女穷追不舍,猛打快攻,把她赶出好远。但她一回来,白玉凤又跟了回来。 “你赶不走我的,除非你迎战,斜身急退,快似闪电。冰清圣女穷追不舍,猛打快攻,把她赶出好远。但她一回来,白玉凤又跟了回来。 “你赶不走我的除非你别那么贪婪。” 冰清圣女无法,愣在那里发呆。真倒霉,怎么总是碰上这样难缠的人物呢?自己的身手如何这样低?她甚至疑心吴畅骗了她,佛冥掌也不是那么厉害吗。 吴畅这时忽然开了口,片刻的沉静使他轻松了许多,如果要冲过去,也不是办不到。 “白玉凤,这是我最后一次请你走开。若你还赖着不走,我会让你相信你犯了一个不可重复的错误。我并不是永远都借香怜玉。” 白玉凤吓了一跳。吴畅的郑重警告她不敢无视,不过她并没有动,而是疑惑地看了他几眼。她不相信他这时能飞起来。 吴畅确实还飞不起来,不过他的样子是吓人的。盛名之下,白玉凤心中无底。 她担心吴畅从意想不到地方突然发难,那她就完了。 迟疑了一会儿,她向后退了两步:“你好狠,让我们这么苦,为什么你是男人我们是女人!”她眼中有泪光,动了感情。 吴畅冷着面孔无语。他能说什么? 她拉起甘雨蝉转身欲走,忽又停下,冲冰清圣女恶狠狠地说:“你自己快活吧,这不是结局。我会让你付出比十倍的快活还要大的代价!别忘了你是圣女,你若不偎他,我保证绝不损害你的荣誉。” 冰清圣女轻蔑地说:“你算什么?我活着若还要受不明不白的要挟,还不如死了呢。你不要管得太宽,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白玉凤恨得两眼冒火,也没办法,只有一走了之,虽然这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吴畅见她被吓跑了,轻轻地笑了。这女人也许还不太坏,至少她还知道害怕。 冰清圣女长出了几口气,稳了一下心神,又走到他身边,强笑道:“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不安静。” 吴畅摇了摇头:“不静的是他们。你我清如水,只要心中不存念,在闹市又若何?” “可我做不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我心里乱糟糟的,时刻想着你,放也放不下。” “已经迟了,我已记住了你,也许我们没有缘分长相守,但我们绝非没有深刻的关系。 我们之间总会发生点什么,这也许是命。” 吴畅心中沉甸甸的,没有表情。她总算救过他一次,她的话总有些亲切,那别一番滋味吴畅也说不出是什么。他不大相信两人会成为夫妻,但难道还存在别的表达方式?他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下去,得尽快脱出困境。 冰清圣女把手放到他头上,两人沉默了。 在她眼里那也许绝不是头,而是她的心,黑乎乎,怦怦跳就是这么怪异。 不知不觉,她抚上了他的耳朵。忽儿想到童年时小孩儿打闹,那充满纯真活泼的一切不复存在了,但记忆还常新,有时她真怀疑自己是否还存在年长里。几时的情景多半是美的,那啼哭也充满自豪与满足,绝没有现在这种刻骨铭心的悲哀,生命深处的苍凉随处可见。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到恒河里洗澡,许多小孩儿,她不敢下水,站在河边瞪起大眼睛,那时眼睛也这么美吗?一瞥勾人心,再看夺人魂,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呀!有时她甚至不喜欢自己这么美。美得太富丽,也是一种累赘,这世界担负不起。 她目光扫向天空,幽幽叹息。手也更温柔了,轻轻摸向他的脖子,那里有许多穴位,她并没有用力点下去。 吴畅松了一口气,对她放心了。他没有理由再怀疑她与白玉凤有同样的企图,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她仍是那么温和、柔和。 吴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子更松了,仿佛躺在了浮云上。清水里。 冰清圣女感到吴畅的欢乐。 “谢谢你,这样的时光让人留恋。“吴畅说,“我感到轻松,你的情谊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那又怎样呢?还不是暂相聚,转眼又分离。”她忽儿有些哀伤,眼睛发潮。 “那你就跟我去中国,那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你会喜欢的。” “那不可能,这正如你拒绝我。”她摇了摇头说,“我的心在这里,在这里开花,也在这里凋落。这是不可改变的。” 吴畅呆了,这样好的女人实在不多,纵然她是敌人也是可敬的,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忠贞更可贵的了。这不单来自脚下的土地,更来自她的美,来自那举世无双的眸子。 他又想到了慕容素的那只眼睛,那也是夺人魂的,可惜的是丑与美同时在她脸上无情地分布着:那对比是惊心动魄的,何时能让她恢复呢?她现在又怎么样了? 他走了神。冰清圣女马上就感觉到了,真是一双神奇的手。 “你在想什么,是想另一个女人吗?” “是的。她与你也许是一样美的,可她受了伤害,眼睛瞎了,面也破了。” 冰清圣女一颤,不由抽回自己的手,抚向她光洁无比的脸,这是难得的,毁掉它多可借呀!沉默了片刻,她咳了一声:“她一定难过极了,怎么能遭遇这样的不公呢?” “她有几次想自杀,可终于明白了,答应我活下去。也许你会见到她的。” “那是不可能的,代我向她问好吧。” 这时,吴畅的身体顿热,心中狂喜无比。他感到小腹一片冰凉,那冰彻底化开了。 “你恢复过来了?”她惊奇地问。 “这多亏你的帮助。” 冰清圣女多心了:“你在责备我?” 吴畅连忙笑道:“我讲的是心里话。没有你的情谊,我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呢。” “你不会怨恨我吧?” “永远不会。我输了喝酒,那是光明正大的。你不必为这事内疚。” 冰清圣女笑道:“可我总是想不开,也许我就是这样令人泄气。” 这时,瑜清如幽灵似地出现了。她一脸诡异之色,仿佛他们的好戏她全看见了。 冰清圣女脸色顿红,心里七上八下,唯恐瑜清说出十分难听的话来,那她就无法抬头了。 瑜清在他们身边走动了几圈,笑道:“快活吗?我知道你们会走到一起来的。 销魂在少年,一刻值千金。你们能如愿以偿,该感谢我的。” 冰清圣女的眼里闪出明亮的水光,那是一种奇特的光彩,仿佛她的清醒全闪现出来,有些恍然大悟了:“祖师,你全知道了?” “应该说我全看见了你们的丑态。” 冰清圣女心中有苦却说不出来,差点流出了泪,这一切不是你希望的吗?自己纯纯清清、洁洁白白处女身,怎么该受这样的对待? 她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仿佛当众被人扒光了衣服,这是不能忍受的。 她正要质问瑜清,吴畅开了口,声音是冷漠的:“大师,你都看见了什么?” 瑜清怕事闹僵了,连忙改口,也许她真的没有碰见什么:“果然是做贼心虚,被我一诈就露了马脚。” “我们并没向你承认什么。”吴畅哼道。 “可你们的表情是明摆着的,若是没做苟合之事,何须如此惊慌?” 冰清圣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没有看见那一幕,任她怎么胡说都行。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大师,你是过来人,经过百八十情刀爱剑。我们初落凤凰坡,昏头呆脑的,如何经得住你一吓?刚才没跳起来已是好的了。” 瑜清冷笑道:“这么说我冤枉你们了?你闯弥罗教出言无德,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麻烦,给圣女带来巨大灾难,这也是可以否认的吗?” 吴畅沉声道:“我若在无意中坏了你们的规矩,我对自己的行为表示道谦。若伤害了圣女,我愿接受同样的惩罚。 瑜清淡淡一笑:“有骨气,你与圣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冰清圣女道:“我是他的妻子。” 瑜清哈哈地笑起来:“爽快,这么说,他同意留下了?年轻人,是吗?” 冰清圣女顿时向他投去乞求的眼光。 吴畅轻轻摇了摇头,他没勇气开口。 冰清圣女幽叹了一声,低下了头。 瑜清冷笑起来:“你既然不愿留下,何必娶妻印度?想玩弄女人吗?你找错了地方!” 吴畅道:“大师,我还没那么坏。在我们中国,妻子是要到丈夫家的。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相反,我至多是个糊涂人。” 瑜清嘿嘿地笑道:“你糊涂吗?这里的女人不少,你为什么偏和圣女?你知道不知道她是我们的教魂?” 吴畅无话可说了,唯有苦笑。 冰清圣女呆呆地出神,仿佛忘记了一切。 瑜清哼了一声:“圣女,你跟我来。”她飘然而去。 冰清圣女打了个冷战,走到吴畅身边,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淡漠地说:“你等着我回来。” 吴畅点了点头。 冰清圣女走到门口又扭头看了他一眼,离去了。那一瞥充满了深情,不是傻子就能感到这一点。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躺到一边。他感到有些累,那是一种说不上味儿的倦,他来不及调整自己的思想,就深深地睡去。 ※※※ 冰清圣女也有些累,她却没法儿睡。离开了吴畅,她觉得己整个儿空了,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她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一股风似乎都能把她刮走。细想一下,自己的命运不也这么飘荡不定吗? 不知不觉,她们到了教主密室。艾米尔冷着脸坐在那里,不瞧她一眼。瑜清轻轻一笑,坐到一边去。 沉默了一会儿,艾米尔问:“你这阵子干了些什么?” 冰清圣女低下了头:“我和他成了夫妻。” 艾米尔并不惊讶,冷冷地问:“你不知道圣女是不可以嫁人的吗?” 冰清圣女看了瑜清一眼,心中十分不快,有种被骗了的感觉,若不听你们的鬼话,岂有现在的麻烦? 瑜清也许理解她的心情,插言道:“你嫁给他,这也许不是最坏的。可是此事并没完,按我们的规矩,要么他做护花使者,要么你要杀掉他。可你并没有这么干,这是不对的” 艾米尔叹了一声:“是啊,女人生朱忠烈,死后亦是一朵花,没什么好怕的。 情是土,恨是芽,别恋那拆不散打不开的胡摸擦。睁开眼来,一股凉风吹,千恩万爱去了,女人什么罪受不下?” 冰清圣女心中迷乱之极,她不知该选择什么。选择是痛苦的。 许久,她淡然道:“我也想过杀他,可我不知在什么时候动手合适,他并不好对付。” 瑜清眼睛一亮,笑道:“销魂时刻最相宜,当他在你身上如醉如狂的时候,他什么抵御也没有。你突然发难,一下子就毁了他。放心吧,他不是神仙,只要你有决心,没有办不成的。” 冰清圣女双颊热红。心中不是滋味。 终于,她流了泪。 艾米尔说:“这无须伤心,女人没有丈夫不是更好吗?我们也是孤单一身吗。” 冰清圣女点了点头,也许自己该下地狱。她长出了一口气,走出屋子,原路返回。 这时她的脑袋有些发昏,身于仿佛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 突然,一声阴笑惊住了她,让她浑身直冒凉气:“圣女,你好快活,儿子快弄出来了吧?” 冰清圣女这时倒平静了。她向四周扫了一下,没见说话人。正欲举步,忽地从暗处冒出几个人堵住她的去路。 冰清圣女还没开口,白玉凤笑了:“圣女,这是我邀来的朋友,都倾慕你的美名,你就布施一些吧。” 四个堵住她去路的男人都笑了起来:“是啊,我们都害了相思病,你就可怜一下吧!” 这四个小子特别瘦高,外人一眼也能看出他们是四胞胎,眼睛是绿的,周身透着鬼气。 冰清圣女被她们看得头皮发麻,不由退了两步。他的牙都特别长,向外咧着,令人生厌。 白玉凤见冰清圣女怕了,更得意了:“圣女,你听见了么? 冰清圣女冷笑道:“你也是个女人,这样的话也开得了口我替你难过。” “我好着呢。”白玉凤快笑起来。 四个瘦男人同时向她伸出了手,动作一致,分毫不差,仿佛就是一个人。 冰清圣女自然不能让他们沾上,身子飘然一摆,右手弧形外一按,使出“佛冥掌”,一个奇长的掌影犹如一条白色光带一闪而出,拦腰向四人击去。 四个小子惊叫一声,同时跳起,仿佛纸人被刮上了天空。冰清圣女急忙旋腕连弹,使出“云泥神指,森然的劲气直射四人,四个小子竟然有术,如大鸟般向外斜飞,他们的动作是相当迅速的。 冰清圣女两击不成,有些气馁,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撞鬼了? 四个形影不离的瘦男人虽然躲过了打击,但也惊心不已。那么厉害的女人他们还没见过,怪不得称圣女,称神女也够格。四个人挤眉弄眼打起了鬼主意,对付女人他们有一百二十种方法,瞬间里他们全想过了,没有一种是管用的。四个小子搔了几下皮,再寻别法。 片刻,四个小子哈哈大笑起来,乐得前仰后合,不知想到,什么鬼点子。 白玉凤问:“你们有了主意?” “不错,这回绝对错不了。” 冰清圣女不知所云,唯有严阵以待。 白玉风催道:“你们既有这么好的办法,快动手吧!等那小子醒了就麻烦了。” “你不担心,我们一样有办法收拾他。” 白玉凤轻哼了一声,自然不信他们的鬼话。对付吴畅若是那么容易,他活不到现在了。 四个小子向冰清圣女靠近了几步,突地双臂齐摆,斜向怀中搂。刹那间果有三十六只手臂犹如葛藤一样缠向异香圣女的腰,手法极快。 冰清圣女心头一暗,大惊,仿佛有些昏沉,双掌胸前旋绕一抖,外划出一圈掌影,犹如一个花环,向敌手击去。这正是佛冥掌的精华所在,圣洁美丽。 四个小子料不到对手的掌法看似无力,实则处处充满杀机,暗叫不妙,急身后退。哪料花环突然破碎,掌影向四方迸射,至少有四个掌影射向他们的头颅。两个小子骇然之极,慌乱后倒。但已经迟了,扑扑几声响,四个小子全被击飞丈外,鲜血狂吐。 白玉凤在一旁连连摆头,原来他们只会吹牛。 冰清圣女松了一口气,神色更安静了。 她正要离去,四个小子仿佛被人拉起似的,猛地向她扑去。这种攻击几乎不可用常理论之。 冰清圣女不由骇然,他们怎么不怕打呢?来不及细想,她双脚用力向下一蹬,身如“飞天”而起,腾上高空,纤指连弹,射出数道劲芒,直取敌头。 四个小子好怪,纸人似地在空中一翻,向她飞去。 她只好急身泻地,另作打算。 圣女见四个小子人鬼难辨,亦觉不寒而粟。他们能在空中自由闪躲,又连在一起,这是什么身法?说穿了,幻术尔,不过一般人难以察觉,高明人士若不知门径也弄不清怎么回事。 四人如鬼似魅一闪而没,仿佛雾消散在空中。 冰清圣女只好飞身而逝。她没法儿不逃,怕被他们逮着。以她的身手原可以沉着应战,怎奈她厌恶他们的面孔,不想与他们沾边,只能逃之夭夭。心中怀有恐惧是不可能发挥好自身的威力的。 白玉凤一惊,叫道:“快截住她!”她的轻功虽然十分高明欲追却已晚了。 四个小子并不以为让她逃走有什么危险,嘻嘻哈哈追去。 他们没有用全力,以为这样才有趣,吓破美人的胆才好收拾,也显得他们有气度,没把她放在眼里。 白玉风知道她去哪里,心里干着急,暗骂四个小子不听他的警告。” 冰清圣女如飞鸟投林,飘然入屋。四个小子门口,但没有马上进去。 冰清圣女看到吴畅睡得挺香,心顿时安了下来。她对他还是有些崇拜的,若是他也斗不过四个小子,那他们就没治了。 她欣慰地看了两眼那安详的睡态,走到他身边去。她没有叫醒他,想静观一下事态。 少顷,四个小子一齐冲进屋来,她也没急,有吴畅在身旁还怕什么呢?他是一百个可靠的。想到可靠,她的神色黯然下来,柔心如被虫咬,自己可靠吗? 四个小子见她无处可逃了,乐了起来。 冰清圣女没理他们,仍沉浸在哀怨里。 四个小子心痒,慢慢靠过去。 冰清圣女未动,心事仍不在这上面。她有一种信念:吴畅睡着了也是醒着,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力。 四个小子已到了她近前,伸手欲抓,吴畅一坐而起。四个小子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 冰清圣女心头狂喜,心爱的人果然睡着时也没有忘了自己但她马上发现了危险,这会使自己更难做人。她心里苦极了。 吴畅冲他们冷淡地哼了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四个小子没把他放在眼里,瞬间恢复了正常,笑道:“我们追美人。” “你们进这屋子的时候该摸一下脑袋;” “那是多余的,它结实着呢。小子,你不要自讨苦吃,快点滚开!” 吴畅冷笑一声,陡然起来:“我本不想杀掉你们,可你们如此霸道,留着你们将来不知要有多少女子被害,今天就是你们的终结。” 四个人哈哈地笑起来:“小子,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本想让你多活一会儿,你却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吴畅见他们言行如一人,心里豁然而亮,四个小子原来修习的是“同病相怜”邪术,怪不得如此嚣张。 这种邪术颇为难炼,更不易破,奥妙全在他们的“印堂穴”上,但破除此术又与该穴无关。此功的关健全在这里。找不到他们要害,把他们“揍死”,他们仍能向你扑去。 吴畅心中有了数,向他们逼过去。他想先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四个小子不由向后退了几步,他们并不知道因何而退。四个人相视一阵,猛然嘿嘿地笑起来:“想吓唬我们,见鬼去吧!” 四个人斜晃一下,合围而上,仿佛四股烟飞旋,直取吴畅的大穴。 吴畅冷笑一声,拧身斜掌,一式“笑里观花”,闪电般拍出十二个掌影,分袭四人的“命门、气海、人中”,三穴。他的手法快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四个小子想躲来不及了,扑扑啪啪几声响,他们全被击飞。至此,他们才相信了白玉凤的告诫。 吴畅这次下手颇重,四个小子受了致命的伤害。他们的邪术已破,唯有等死了。 暗处的白玉凤恨道:“吴畅,你犯了一个错误。你杀死了他们,会有人找你报仇的,那个人绝不会也这么容易收拾。” 吴畅冷哼一声:“你还是安分些吧,不要找替死鬼了,你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的。” 白玉凤嘿嘿地笑道:“我从不做无用的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将来你会明白的。” 吴畅欲走出屋去,冰清圣女忽道:“别理她,一个痴想狂还是把他们打发了吧。” 吴畅一点头,闪电般连抓而出,四个小子眨眼间全被扔出屋去:“他们跟你来的,还跟你去吧!” 外面没有回声,她已走了。她才不会问别人的死活呢。与她交朋友,那是很累的。 白玉风出了弥罗教,直奔丰觉寺。 报身佛正在禅房里烦躁不安,又时而呆然,一副痛失珍宝的样子。 白玉凤推门进去,他吃了一惊,女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但他脸上由惊变喜,一副笑模样:“小美人,你找佛爷吗?” 白玉凤嫣然一笑,满屋生辉:“大师,小女听说你心肠慈悲特来求你相助,你可不要推辞呀!若是大师让我如愿以偿,我会报答你的。” 报身佛嘿嘿一阵快笑:“小美人,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白玉凤故意一副害羞的样子,掩口道:“随大师的意,我听你的就是。” 报身佛乐得浑身痒,好个骚美人,有趣!看来佛爷要走桃花运了。他两眼盯着白玉凤的脸儿看了儿,笑道:“美人,你好嫩呢……” 白玉凤臂虚指了他一下,瞑道:“男人都是这副德性。不过我的心肠软,大师又空守寂寞,我就舍弃这洁白的身子吧!” 报身佛乐得要跳起来,老来无形,这么美的人儿他大半辈子也没碰上几个,苍天可怜见,现在有人送上门来了,真不错。 他伸手欲搂,白玉凤惊慌似地向后一闪,离开他几尺。 “大师,无功不受禄。你别急吗,只要你能帮我的忙,我一定送给那个冤家一顶绿帽子。” 报身佛哈哈大笑起来:“好主意,那小子是谁?” 白玉凤“咳”了一声:“就是那个勾引你们圣女的小子。” 报身佛顿时恨得直骂:“我不怕他的,非把他的腿插进他的屁股里不可。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白玉凤顿时露出哭容:“他不是个东西,骗占了我的身子” 报身佛跳了起来:“什么,……” 白玉凤立时破涕为笑:“看把你急的,我能让他轻易得手吗。” “后来呢?”他恨恨地问。 白玉凤幽叹了一声,仿佛不堪回首往事,一副心儿欲碎的样子:“他想占有我,甜言蜜语,我不许,他就山盟海誓,一脸不正经。我怕他轻诺无信,就想法儿推辞。哪知过了一天,他竟不辞而别。我弄清了他的去向,就追到了这里,谁能想到他又干上了那种丑事!” 她声泪俱下,痛心疾首。 报身佛一惊:“他又干了什么?” 白玉凤叹了一声:“我无意中误入弥罗教,听见房子里有不正经的男女浪笑声,就靠了过去。向里一看,他正在和圣女 没等他绘声绘色他讲完,报身佛就暴叫了起来。这几乎等于杀了他,抢了他的老婆。他额上青筋凸绽,两眼里红光骇人,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白玉凤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真不错,自己不愧是天才的表演家,把个和尚玩得团团转,妙不可言! 她的故事并不高明,有不少漏洞,怎奈报身佛一听见圣女受辱就怒到了极点,哪还顾得了其它。 他的身子颤抖了一阵子,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龟儿子,这回绝不能饶他。这已不是个人的耻辱,他撕烂了我们的信仰!” 白玉凤火上添油地说:“这个下流胚,不能再留着他。只要大师能替我出这口气,我一定以身相报。圣女不能老让他占着他会把她折磨死的。那小子可是个色中饿鬼!” 她不愧是个出色的鼓动家,很会选择机会,每句话都是投枪匕首,刺得准,扎得狠,下下见血,让你不及思痛。 报身佛脸上出汗,眼前一片模糊,仿佛看见洁白无暇的圣女正在痛苦地呻吟。 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他想抹去这种幻觉,可是办不到。他的脑袋嗡地一声,身子几乎要炸开了,胸中一团火在烧。 “这个王八蛋,我要扒他的皮!” 冰清圣女占据了他的心,他连趁机在白玉凤身上摸一把的念头也没有了。 他纵身欲去,白玉凤拦住了他:“大师,这事莽撞不得,圣女反正被他弄到手了,我们要想出个万全之策来才行,那小子不是好撂倒的。” 报身佛冷道:“你说怎么办?” 白玉凤低头思忖一下,笑道:“这事要告诉你师兄,多联合些人才行。我们不但要把他的名声搞臭,还要把他连根拔掉,那时说不定圣女是你的了。” 报身佛大摇其头,能弄到圣女自然不错,可现在哪有心事想这些呢?自己是个和尚,她也未必会跟自己呀?他有些替圣女难过,你怎么可以选择上那个子呢?这不是把自己玷污了吗! 他没有心情细想下去,连忙去找师兄。 法身佛正做佛事,对报身佛的愤慨充耳不闻。 在弥罗教得一个教训,他不想再轻易离开丰觉寺了。老和尚轻轻坐到蒲团上,闭目诵经,仿佛旁边根本没有报身佛似的。 报身佛急了,叫道:“师兄,出大事了。你再这个样子,我一把火把佛堂烧了!” 法身佛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佛外无事,大事何来?你心中无佛,欲火飞起,佛也离你而去。这里是静地,不要搬弄人间是非,你到一边去吧。佛性水在,是不怕火的。” 报身佛振振有词地说:“佛有七十二性,救苦难为先,大德正觉非虚幻,空想来不了,非到俗中求不可。师兄,你已得佛性,证得八方耳眼,怎可把行善忘了?” 法身佛轻哼了一声:“佛是一片空,满眼皆光明。空中有佛性,善也在其中。 行善只需空中寻,何须徒劳形?” 报身佛气得直跺脚,扭身去找化身佛。他知道法身佛最听师弟的。他冲进化身佛的禅房,化身佛正躺在床上。 他急切地说:“师弟,出大事了,你还躺在床上!” 化身佛不紧不慢地说:“佛无常形,躺着亦是佛。师兄这么急躁,离佛远也。” 报身佛道:“圣女被那小子霸占了,这也不是佛,我们得快点去救她才行!” “把她弄来当和尚吗?”化身佛笑问。 报身佛急道:“她可关系到一方水土,是圣洁字样的象征。如今蒙垢,我们没有责任去帮助她吗?她才是一尊真佛呢,我们只能维护她。” 化身佛嘿嘿地笑起来:“师兄,你没打别的主意吧?” 报身佛恨得两眼冒火,真想冲过去给他两巴掌:“师弟,你这是什么话?佛经是没有这样的经文吧?她是圣女,受人敬仰。我是和尚,终日里枯守空山,我能打什么主意?” “若有美女相伴,你可以还俗吗。” 报身佛愣了一会儿,冷然道:“纵是我有这样的念头,她也未必跟我呀。师弟,救人要紧,你不要戏弄我了。如果我们这里的福星,若是让她划空而去,那我们这里就暗淡了。” 化身佛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淡笑道:“师兄,上次在弥罗教我们出了不少洋相。回寺后,师兄十分后悔。这还没安静几天,你又来了。你能保证这次出去比上次玩得精彩?” “师弟,问题是师兄更精彩了。我们是次要的。师兄已修出身外之身,对付那小子还有什么困难呢?” 化身佛摇头道:“师兄由海生悟,是证得了更高神通,但这些与杀伐是背道而驰的。那小子非比寻常,谁能说他永远不长进了?若这回救人不成,再弄个灰头土脸的,那丰觉寺就从此一蹶不振了。这是可怕的!” 报身佛说:“师弟,这里是印度,我们的家乡。他都不怕你怕什么?好事不是他买着的,有什么理由可以怀疑我们没有胜利的把握呢?” 化身佛不言语了,但眉头仍没有拓展开来。 报身佛又道:“师弟,无论有多少理由,外国小子跑到我们这里来弄我们的美人都是不行的。我们要打跑他,或者杀掉他,这是我们的原则。和尚不是白云,亦属于这一方水土,我们要捍卫它,保护我们的‘精神’。” 报身佛是聪明的,他把美人与许多不可侵犯的东西扯在一起,让你不好辩驳,听起来似乎有理。 化身佛瞥了他一眼,笑道:“师兄,看来你越发精明了,不知这是不是靠近了佛。听了你的妙论,我几乎不能拒绝了。” 报身佛这才咧开嘴笑了两声:“师弟,我们都是佛,不然怎会想到一块去?” 化身佛轻笑一声,扭身就走。他不能代表一切,还要去劝说法身佛。 法身佛似乎知道他会来。他刚到房门口,法身佛就笑了,而且满面红光。化身佛一喜,笑道:“师兄,外面又有‘佛事’?” 法身佛“嗯”了一声:“你说说看。” 化身佛道:“有佛南方来,投之灵山,恒河水清,人之沐浴俗间情深,透人肌肤,坠之内海,不能自拔。佛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法身佛弹了一下手指,平静地说:“花从水中来,情自泥里出,佛从灵山过,不知脚下是何物。人间情不透,佛只讲尽漏,颇多区别。动一方肝火,毁一地佛性,大德大正不必去求,自身细心揣摸可也。人自有佛,佛外无佛,何谓南来,又入欲海?” 化身佛咳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师兄,佛无德无性,一切是自性,放宽一寸,佛缘自多。寺外有火,我们何不去救呢?” 法身佛哈合地大笑起来:“寺外若有火,有这会儿辩讲的工夫已把火扑灭了,你来这里干吗?” “师兄是水,不求你求谁?” 法身佛哼了一声,身子转向北面,把后背留给了他。 面对一片冷漠的空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报身佛走了过来,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问:“佛把腚对着了你?” 化身佛反腕一扣双掌,陡然发劲,右手猛地接到报身佛的后背上。报身佛来不及化解大力,一下子扑向法身佛,太突然了。 法身佛轻轻一笑,飘身旋起,同时一式“佛手拈花”,旋腕一拍。报身佛顿时被一股大力一推,止住身形。 报身佛吓了一跳,正要质问化身佛。化身佛哈哈地笑起来:“师兄,你总算还手了,这说明你改变主意了? 法身佛点了点头:“也许这是唯一获得安宁的办法,否则我真不知你们会干出什么。” 报身佛顿喜:“师兄,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抵御外来侵略这是我们的传统。” 这时,白玉凤扯着甘雨婵奔了过来,冲法身佛道:“大师,请为我们做主。” 法身佛素来不喜在寺内碰上女人,不由皱起眉头。但见她们可怜兮兮的,又不能不理。 只好不冷不热地问:“替你们作什么主?” 白玉凤说:“我们遇人不淑,被他骗得好惨。现在他又跑到这来骗占圣女,让我们伤心欲绝。大师,您一定要抓住他,让我们也消消气。” 法身佛扫了她们一眼,淡淡地说:“我自会对付他,你们去吧!” 两人向他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报身佛忙道:“等一下。”他转向师兄,“她们在,对我们有利,”那小子见了他们会不自在的。” 法身佛有些不快,轻哼了一声。他知道报身佛的毛病,与其说那小子见了不自在,不如说你小子见了自在。 化身佛马上打破了僵局:“师兄,这回是否还要让寺内弟子前去?” 法身佛淡淡地说:“没有理由可以说明他们去了会更好。倒霉不需要那么多人。上回他们去了,并没有改变局面。” “那我们就悄悄离寺,我去吩咐一下。”化身佛向后退了两步,扭身而去。 报身佛道:“师兄,那小子还有几个仇人呢。我看把他们也叫上,这回他准吃不消。” “我倒是希望你的推测是对的,可这并不仅由我们的拳头说了算,对方也有发言权,还是小心为妙。我不认为信心饱满就是好兆头。” 报身佛嘻嘻地笑了几声没言语,他们似乎总也不那么投机。 白玉凤冲他挤了一下眼睛,亦没说话。沉默是黄金,如果说话不能比沉默更有用,她不想费唇舌—— 第十三章 众魔济济欲翻天 清晨的林子是静谲的,树头上笼罩一层水气,多少带着这个时辰的特征,远看,它也有些神秘。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仿佛刚醒的少女还带着夜的细腻。那动人的光芒透入林子里,在它的世界里形成无数条形的区域,它们是无争的。 苦行僧从林子里走出,后面是甘地。 “他杀了我的父亲,我不能放过他的”甘地说。 苦行僧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把自己的绝技全传给你了。你能否战胜他,全靠你的远气了。不过你爹不是他杀的,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杀人不是喝蜂蜜。” “他是个疯子,杀人还在乎什么理由呢?” “这只是一种动听的解释,但不是事实。事实是一群不疯的人斗不过他,如果他是个疯子,世界就成了疯子的天下,这还象个样子吗?” “无论如何我要杀掉他,谁也不能阻拦我!。”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告诉你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不过我以为你可以找一个更美的理由,譬如争夺一个女人,你们各显身手。” “女人我自然会要的,但不是与他去夺、去争。这本应该属于我的,他不配占有她。” 苦行僧摇了摇头:“你以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与他对敌,是不合适的。你们有过交锋,你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你虽然有了很大的长进,但能否稳操胜券,还是未知数,不可轻敌。” 甘地哈哈地笑起来:“正因为我上次败了,才心中有数,战胜他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苦行僧淡然一笑,纵到一片绿土地上,轻声道:“这片绿土太明显了,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它。你与他对敌,出手不可太明朗,不要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这样才显得深不可测。” 这是老生常谈。甘地皱了眉,我是什么人物,你还讲这些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苦行僧似乎不在乎他怎么想,轻轻地笑了两声。他要做的全做完了,以后怎么做是别人的事了。 两人走到大道上,迎面碰上太郎和铁金刚。甘地笑了起来“正好,我们一起去找那小子算帐。” 铁金刚说:“我们正找你呢。刚才我们碰上了报身佛,他们说一同去。这回那小子完了。” 太郎道:“我们不能太乐观,要做最坏的打算。他的潜力很大呢。” 甘地自信地笑道:“到时候你们看我的。我会告诉他怎么趴在地上,学狗叫。” 太郎恭敬地问:“大师,您也一同前往吗?” 苦行僧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因能预测人生而自豪,可现在我竟不知道在你们身上将要发生什么,惭愧呀!我没有前往的理由。” 太郎笑道:“大师差也。古人云,观百战而知用兵。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可错过,旁观者清,也许这次争斗你的收获最大呢。” 苦行僧觉得有理,点头赞同。 几个人一道向南走去…… 清晨的弥罗教也是安静的,没有人走动,似乎一切都还没醒。 首先踏进这片静地的是报身佛,他怒气冲冲。法身佛面无表情。 他们在教内转了一圈,才找到艾米尔,没发现吴畅和圣女的影子。 艾米尔对他们已失去耐心,看见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又要干什么?一群和尚往女人堆里乱钻,安的什么心?” 法身佛有些受不住,脸色顿红。 报身佛马上笑道:“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拯救圣女的,不为别个。” “她又到你们寺里杀了人?” “不是。她被那个姓吴的小子控制了,我们岂能坐视不管?我们要搞掉那小子,把她救出苦海,绝对好意。” 艾米尔冷笑道:“你们查清上次杀人的事了吗?” “人已经死了,去了极乐世界,还查什么呢。” “也许没死吧,借口总是好找的。” 化身佛不乐意了:“大教主,我们死了人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要落个骗人的坏名,这太不公平。你若有兴趣,我可以让你见到那些死去的人。” 艾米尔没有吱声,唯有冷笑。 报身佛问:“那小子把圣女弄到哪里去了?” “他们都死了,谁也别想犯了教规还有滋有味活着。”那发怒发恨的表情不象是装的。 报身佛吓了一跳,忙道:“这怎么可能?那小子不是好收拾的,我怀疑他有两条命。” “那你找另一条去吧,这里没有他。” “他们如何死的?”化身佛问。 “不喘气死的,结果只能这样。” “尸体呢?我们要证实这一点。” “尸体也死了,我不知道他们哪里去了。你们若有手段,到鬼的世界里去找吧。” 报身佛火了:“你若不说个明白,我们就让你到鬼的世界里去叫他们,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艾米尔冷蔑地扫了他一眼,昂然道:“我不想与鬼打交道。”一语双关,他们听得出来。 化身佛说:“艾米尔大教主,圣女是不可污的。我们来救她,正是怀着这样的念头。你不要误会太深,让个外国小子钻了空子,那我们的耻辱就深了。” 艾米尔道:“我也想收拾那小子,可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两人已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有什么好去的地方?” 艾米尔心中冷笑,有好去的地方我会告诉你们吗?一群老东西,简直傻得可爱。 报身佛见她不语,忽道:“也许他们去了那里,我们快去。” “是什么地方?” “一处庄园,那是圣女在外面的居处。” 众人转身就走。 白玉凤道:“这女人会不会耍花招?” 报身佛说:“她也不想失去圣女,我的这种感觉是对的。” 几个人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弥罗教,留下一片寂寞。艾米尔却不感孤独,转眼间消失了。 和尚们到郊外庄园,仍然扑了个空。四周是热烈的荒漠,仿佛是一种讽刺,他们感到分外刺眼。 法身佛道:“我看当他们死了不错,这至少排除了和尚杀人的嫌疑……” 报身佛哭笑不得,师兄的玩笑开得真是炉火纯青,让你有话说不出。 白玉凤说:“文章还在艾米尔身上,找她没错。” 法身佛道:“你们去找她吧,我在这里等着,免得再往这里跑。 法身佛说:“师兄,除非你知道他们就在旁边,否则,在这里等什么呢?” 法身佛哼了一声:“佛眼光明,我跟着你们到处乱跑,象个瞎子,这有损佛的名声。” 化身佛这时笑道:“佛也有睡觉的时候。师兄,我们当他还在梦中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劝了一阵,法身佛这才与他们一同离开了庄园,又去了弥罗教。 弥罗教内空荡荡的,无人。他们找了许久,连艾米尔也没有找到。报身佛气得直叫: “我们好心好意来帮她,她竟拿我们当坏蛋,这女人实在不通……” 白玉凤的脑袋灵,笑道:“她们会不会藏到地下去呢?” 法身佛一摆手:“她去哪里不是要紧的。最明显不过的是,她们不欢迎我们帮助。再说,圣女杀了人也不妥吧?” 报身佛道:“师兄,佛性常在,最有耐性,她不出来,我们就等,等她三年五载。” 白玉风插言说:“到那时,她们孩子都一大群了,你还找他们干什么呢?” 众人正无计可施,外面飘来一阵哈哈的笑声。人影一闪,他们面前多了两人,竟是朱祖和薛不凡。 法身佛、报身佛与他俩几乎是熟人,见面自然要客套一番。 薛不凡看见白玉凤冲他挤眉弄眼,笑道:“白家妹,令兄哪里去了?” 白玉凤嘻嘻哈哈地说:“他去追求那个姓慕容的丑女人去了,不知犯了哪门子邪。” 薛不凡一愣,笑道:“我知道他犯的哪门子邪。那女人丑得让人伤心,令兄自然不会爱她。他这么做不过为了刺激吴畅那小子罢了,让那小子心如刺扎,痛苦不安,不得长进。” 白玉凤淡漠地一笑:“你对家兄倒是知情得紧呢,难得有你这么一位好朋友。” 薛不凡快然一笑:“我的朋友遍天下呢。” 报身佛道:“两位也是为吴畅那小子而来?” 薛不凡说:“大师猜对了,我们并不想让他一直春风得意。这时他若突然断去一只腿,或者一只手,我们会非常高兴。” 报身佛轻笑道:“那小子滑溜得很呢,连根头发也舍不得拔的你别指望侥幸带来好运。” 薛不凡哈哈笑起来:“大师,你最好谈点别的,我想在场的哪一位都不是稚儿。” 法身佛淡然道:“你们远道而来,想必有高招儿,那就开示一下吧!” “不敢当,大师才是当代人俊呢。我以为群谋为高,择技而用,这是唯一求胜之道。” 报身佛说:“既是这样,那你就露两手吧,待见识了才有比较。” 朱祖悠然道:“各位都是当世高手,大概听说过碧月逍遥功吧?” 法身佛眼睛一闪,射出清澈玄奇的亮光,仿佛陡见活水来,看见了希望:“请讲下去。” 朱祖说:“这种功夫十分玄奥,我们深受其益。倘若再与印度奇术结合一起,形成中印神功合壁之象,那就大有可为了。” 法身佛点了点头:“中印文化早有交流的先例,这主意值得一试。” 薛不凡笑道:“那就别磨蹭了,我们交流一下吧!”法身佛欣然同意。 两方虽然各存戒心,但还是都把自己拿手的心法绝技略有保留地告诉了对方。 他们都是当代高人,一点就通,不到半个时辰,他们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长进。 收益最大的是白玉凤、朱祖和法身佛。 薛不凡的感觉也不错,十分欣慰,以为有了今日的长进,可以与吴畅争一日之短长了。 法身佛更乐,他终于看到了中华武学最奇丽的部分,那确是迷人的。现在,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了,以往的遗憾一扫而光。这次出寺还算值得,飞来之福让他忘记了一切。 报身佛一刻也没有忘记冰清圣女,见师兄有些陶醉的模样,忙提醒说:“我们的强敌也许就在一旁,不可不防。忘记了解救圣女,一切交流都是毫无意义的。” 法身佛已到大静之境,心情顿改,对他的不满毫不在乎。救人与杀人他几乎不认为有什么不同。 朱祖的感觉亦臻佳妙,心中充满祥和之乐。 唯独白玉凤走了另一条路子,更显得阴沉多变,十分可怕。她嘿嘿地笑了两声:“那小子此刻说不定正寻欢作乐呢,我得找出他来。” 她拉起甘雨婵飞身而逝。 报身佛道:“不能再等了,我们分头去找。” 萨不凡提醒说,“小心被他各个击破。” 报身佛救人心切,顾不了这么多,纵身向前面的屋子奔去。他几个起落到了屋门口,推门就进。 突然,哗啦一声,从屋上掉下一块大石头,砸向他的光头。他吓坏了,急身一扭,腾地向外蹿。石头落到地上,灰尘飞扬。 报身佛定了一下心神,叫骂不止。再不敢莽撞了。若不是刚才他也有所悟,功夫长进不少,刚才就把老命交给石头了。 法身佛等人毫不觉怪,没有什么反映。你硬闯人家的屋子,还不叫人家砸你吗? 报身佛思付了片刻,又向另间屋子走去。这回他小心了,没进屋先从外面向屋顶细看,有石头他就不进。 这样又找了一遍,仍不见一个人影。为了增添疑惧的气氛,让法身佛等人提起精神来,他突地大叫一声,仿佛遭了暗算。 这一招还真管用,化身佛连忙奔向他。 报身佛道:“附近肯定有人,我挨了一掌。” 化身佛一笑:“要是女人打的,就无关紧要。” “最好是圣女打的,那样我就把她救出来。” 两人还要玩笑,忽听有人道:“这是我们的家园,不需要男人来巧言骗占。若不快点滚开,就让你们马上完蛋!连丝毫逃跑的机会也不给你们。” 众人一惊,不知声音来自何方。但对方绝对是个人物,她内气充沛,飘忽不定,肯定过到了“御气行空”的境界。 报身佛不服气,几句话想吓跑佛爷,那不是做梦吗!他高声叫道:“漂亮的就出来,别鬼鬼祟祟的,佛爷不怕冷枪。” 哧哧……几声响,许多牛毛针飞向了他,来自他的背后。他吃了一惊,挥掌便拍,旋风般的内劲卷了过去。 奇怪的是牛毛细针不吃他的那一套,毫不偏向地直射向他。这使他大骇,难道有鬼了不成? 来不及细想,他翻地就滚。四周顿时响起欢快的脆笑,音美如云。 他飞身弹起,欲寻牛毛细针看个究竟。可在地上寻了好一会儿,连个针毛也没觅到。他惊讶地抬起头,难道对方施的是魔术? 他看了一眼报身佛,苦笑道:“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唯见你在上滚,并无其它。我以为你有什么毛病呢?” 报身佛气得哼了一声:“刚才是不是你捣的鬼?” 化身佛笑了:“师兄,我若有针,那一定是秃头的,你也用不着怕呀。” 报身佛没理他,扬脸叫骂:“是哪个臭女人暗算的大爷?有手段出来比划,躲在暗处想生小孩吗?” 没有人吱声,也许有隐隐的笑。 蓦然,从空中冲下来一只大拳头,直捣报身佛的眼窝。报身佛使出“龙爪手”幻出凌厉的爪影飞抓过去。不料那拳头一分为四,闪电般击向他的四处要害。 无疑问,这不是魔术就是幻术,实在的可能性极小。可报身佛不知哪个是真拳头,哪个是假拳头,低头扭腰急撤稍迟,小肚子挨了一拳,几乎把他击飞起来,肠子都断了似的,疼得直哼哼。 远处的法身佛见状亦皱起了眉头,他也弄不清对方玩的什么把戏。自己到了至高的境界,怎么还会遇到难题?他有些不服气,向前走了十几步,想看个透彻。 朱祖眼球乱转,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中国诅咒术中的“战花车”吗?施术之人是谁? 薛不凡又不这么看,他以为对方玩得花巧,完全以快胜人,不足为奇。但他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报身佛的身手不弱,动作也够快的,他怎么躲不开呢?世上能有多少人强过报身佛呢? 报身佛挨了揍,这回学乖了,不再骂了,改为怒目而视了。然而这也不行,对方要赶走他们,还没达到目的呢。 突然,一声尖叫从北面的屋里传出,飞出一只老鹰来,直向报身佛扑去。 报身佛大怒,腾身跳起,一式“金刚捣钟”,巨掌劈向老鹰的脑袋,宏大的内劲狂风般袭卷过去。他怕一只鹰再变成四只鹰,这回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哪料对方花样层出不穷,鹰儿突然变小,眨眼而没,不知变成了什么东西。 报身佛心有余悸,飞身就退,唯恐再被晦气沾上。然而,他仍然没有逃掉,上嘴唇忽地一痛,不知被什么击中。他忙用手去摸,嘴唇立时肿了起来,红而且亮。 仿佛被剥去了肉皮,十分难看。报身佛恨得几乎要跳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对方防不胜防,顿让他毛骨悚然,大感恐怖。 化身佛见师兄的样子十分滑稽,又怕又喜,连忙闪身离开那片房子。 报身佛亦不敢再逞能,急身进开,嘴里还骂骂卿卿。不敢大声骂,小声骂总可以的。 法身佛见师弟一脸苦相,心里也有些发毛。对方凭借的是那片房子,自己只要不过去就不会有事。他转脸扫了一眼朱祖,笑道:“这地方邪得很呢。” 朱祖说:“放把火把房子烧了,什么都不会有了。” 法身佛点了点头:“这是魔法。” 薛不凡说:“我去捣毁它。”纵身飞去。 陡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外乡人,你最好别做这种尝试,它给你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让你失去一双狗眼,但它们安到哪条狗身上都不合适。” 薛不凡倏然一惊,斜向左飘,想迂回过去。 忽地一声怪响,毒沙在空中迸洒,亿万怒发,无数的毒沙粒子专寻人的眼睛。 薛不凡骇然之极,身在空中弧形一划,犹如疾驰之龙马,向南就逃。他的动作极其迅速,毒沙子没有找上他。逃到数十丈外,他才停住,心惊肉跳。 报身佛看到有人陪他倒霉了,脸上露出一些喜色,那意思十分明白:不是我不行,是敌人太狡猾,看见了吧,他也不行。 薛不凡见他幸灾乐祸,又恨又气,又无奈。 法身佛忽地大笑起来:“这阵仗,好破。” 他旋身飞起,象一朵云彩向那片屋子飘去。 报身佛双掌合什,在心里祷告起来:佛性正大,不受邪侵,抓住那小子,救出圣女来。 他们反正逃不到天上去! 然而地上已足够他们活动的了。 他们并没有躲藏。 ※※※ 一切又恢复如常。吴畅把四个小子扔出屋去,两人又面对了同样的安静。 “这时光是属于我们的,谁也夺不去。”她说。 吴畅点头道:“除非我们抓不住它……” “若能这样坐下去就好了,那一定很美。” “你不想试一下吗?” “也许我们没有机会,美的都不会久长。” 吴畅不由一阵心烦,仿佛感到有只手在扯他,同时听到一声悠远的叹息。他想到慕容素。两人都是好人儿,怎么能伤害她们其中的一个呢? 他走了神,冰清圣女看出来了:“你又到了哪里,我的话不是多余的吧?” “美从来都是太少了,我倒希望你不停地说,要知道从你的世界里逃出来的都是好样的。” 冰清圣女笑了起来:“你在创造物极必反的故事,小时候我听人讲过。” “我的故事有个好处,从来都是真的。自从它骗死了一个人,我就只对美人儿讲了。” “怎么,想把美人都骗死呀?” “我只想让她们都聪明起来。” “你的心肠真好,连我都感动了。” 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冲进来,有人到了门口,竟是恒河双佛。乐圣佛笑道: “小子,艳福不浅啊。不过你犯了一个错误,在我们这里,圣女是不可戏弄的,你倒和她好起来了,要遭报应的。” 吴畅淡然一笑:“大师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我们来是想帮你一下。” “有条件吗?” “我们做事只讲心安理得。慢慢的你会明白的。” “大师想帮我什么呢?” “你不是欲寻还原法吗?我们已知道法在哪里,你只要跟我们走一趟,就可返家乡了。” 吴畅大喜,笑道:“多谢大师相助,请指迷津。” 双佛哈哈一阵快笑,转身就走。 吴畅飘然随上,冰清圣女亦跟了过去。 四人一阵急奔,来到一座大坟前,又似土堆。 净云佛指着坟子说:“这座土墓我们已下过了,里面是空的,并没有葬人,四壁画的全是练功心法,其中就有还原法。” 吴畅点了点头,虽然他对他们的话不能全信,但也想探个明白,这毕竟是一种希望。他自信在瞬间里可以拿住他们,不怕他们耍花招。 “那就打开它吧!”吴畅说。 乐圣佛一掌劈去,内劲把松散的土卷走,露出一块石头。他用脚踢了一下石头,大石滑了下来,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吴畅伸头去看,乐圣佛拉住了他,笑道:“待会会瞧见的,我先下去。”。他一跃入了土墓。_ 过了一会儿,乐圣佛说:“你们可以下来了。” 净云佛道:“我们谁先下?” 吴畅略一迟疑:“你先下吧。” 净云佛又毫不犹豫地跃进墓里去。 吴畅叹口气,走到洞口旁。 冰清圣女忽道:“我也下去吧?” 吴畅遥了遥头:“不,小心他们搞鬼。” 他又看了一下洞口,飞身入内。他刚进去,洞口关上了。洞内虽然漆黑一团,他还是能看清里面的一切。里面空荡荡的,唯有安详自如的双佛,他们似乎快乐极了。 吴畅冷然道:“洞口关上干什么?要捣鬼吗?” 乐圣佛说:“不关上看不见壁上画,这怎么成呢?” 吴畅扫了一眼四壁,果见壁上有许多练功心法,还有清晰的图画。他心中一动,靠了过去。在北面的墓壁上他看到了“九华大还原心法”。他心头一阵狂喜,苍天可怜见,总算没有白来。 瞬间里他想到了慕容素、胡仙恢复容貌后的高兴的模样。 也就在这时,恒河双佛弄开了洞口,一点声响都没有。 吴畅还是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冷笑道:“你们不要枉费心机,一同来,一同走吗!” 乐圣佛笑哈哈地说:“我们是想看一下打开洞口里面的图画是否真的就看不见呢。” 吴畅没理他们,全部的精神都用到了还原法上。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心法可能是假的。他向双佛一招手: “你们能保证这上面的字画不是你们的佳作吗?” 乐圣佛摇头晃脑地说:“不能保证,在这么个鬼地方,我们只能说鬼话。” 吴畅淡然一笑:“可作画的绝不是鬼,你们若在壁上写上几个字,一切都明白了。” 净云佛嘿嘿一笑:“小子,我们好心好意领你到这块宝地里来,你怎么找起我们的麻烦了?” “两位大师若在壁上畅游人生,岂不一样可以惊世骇俗,流传后世吗?” 乐圣佛不高兴地问:“我们非写不可吗?” “那也不是,一切均听尊便。我向来不强迫别人做什么,何况你们对我还怀有一肚子好心。” 乐圣佛笑道:“小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反而连讽带刺训我们一顿,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吴畅冷然一笑,转过脸去,再看那还原法。他已觉得壁上法狗屁不通。但要指出它到底错在哪里,有多少处毛病,非得细看不可。 双佛心中暗乐,小子,你再看下去会成傻瓜的。两人一点头,骤然发难,使出“密宗大宝十三诀”中的“双宝进碎”式,划起四片丽光袭向吴畅的要害。四片丽光就是四把刀,比刀更厉害,快极无比。 吴畅从墓壁上看到了他们的活动,轻轻一笑,使出“百冥移身法”,使自身顿趋空无。 两人击到他身上,仿佛打在了月光上,几乎没感到一点回应。两人一惊,转身就逃,吴畅一拧身就截住了他们,不知他怎么转过去的。 双佛心中发虚,老汗横流,看来又低估了他,唯有下绝情了。 他们心一横,倒坦然了。 乐圣佛道:“小子,你不想让我们出去?” “现在谈这个问题还早,我想请教两位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 “我以为这些壁上法都是你们写上去的,当时你们是怎么想的?又是谁写的还原法?” 乐圣佛笑道:“我看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想法也一样,要置你死地,总得动点脑筋,这一切都是我们干的。但不包括这土墓。” “可惜你们没有成功,想必感受就复杂了。” “我们成功了,你可以作证。” “这也是鬼话吗?” “小子,你别得意,我们纵然弄不死你,至少能把自己弄死,这也是成功吗。” “是的,一个人有自杀的勇气也不易。” 双佛嘿嘿地笑起来,不知他们乐什么。 吴畅迷惑地看了他们两眼,笑道:“你们的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错,出了大问题。我们忽然觉得死与生一样,都是那么美丽,你与我们在一起,已成了半个死人。” 吴畅觉得两个老家伙有些怪异,有了离去的念头。乐圣佛说:“吴畅,你若与我一赌,我就告诉你有关还原法的秘密。” 吴畅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想行骗吗?” “不!我向上天发誓,这次是真的。” 吴畅笑道:“你想赌什么?” “关上洞口我们再战一次。若还是你胜,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为什么要关上洞口?” “因为黑暗对我们有利,而不是利于你。” 吴畅皱了一下眉头,感到问题有点严重,不知两个老小子玩什么把戏。但他又想知道还原法的秘密,看来唯有一睹。 他轻松地一笑:“好吧,我们再玩一次。” 净云佛走过去把洞口关上,他笑得十分诡秘。 两个人又从墓壁挖出两大包东西缠到腰上。 吴畅一惊:“那是什么东西?” 乐圣佛道:“秘密全在里面,你胜了自会告诉你。” 吴畅哈哈一笑:“我看你们不是想赌,而是想死。你们想与我同归于尽,恐怕吃亏的不是我,我倒这里来没打算输。” 两佛一愣,呆住了,这小子的眼力也不错呢。 吴畅笑道:“我已闻到了火药味,你们还能有什么前途?” 乐圣佛沉沉地问:“你想怎么样?” “把洞口打开,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两佛相对一望,净云佛走向洞口。这回又输得一塌糊涂,两人的心里悲哀至极。他们并不是坏人,但却不想低人一头,自己都到了这般年纪。怎么能怕一个小子呢? 净云佛走到洞口处,陡然改变了主意,人生自古谁无死,何须低头求耻辱?他咳一声,突地接向了另一块石头,尘烟四起,几乎同时,他斜身飞起,犹如鱼龙归江,直向吴畅扑去。 乐圣佛这时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 吴畅大急,两个老小子真不想活了,这倒低估了他们,千不该这么大意。两团火花一闪,他一声怒吼,犹如飞龙翔天,直向洞口撞去。 轰隆一声巨响,坟墓被炸塌,吴畅也在这时冲了出来。他没有受到多重的伤害,样子却被弄得十分滑稽。异香圣女奔过来,忙拉着他上下打量。 吴畅苦笑道:“死里逃生,没事了。” 这时,恒河双佛从坟墓里钻出来,半身是血,一身是土,模样儿很惨。 吴畅看了他们一眼:“两位大师,你们不是喜欢阴间吗,干吗又跑回来了?” “那里的日子更苦,连吃的东西都没有。”乐圣佛自我调侃说。 吴畅笑道:“你们逃跑时一定很急,连肠子都跑断了,这又何苦。” 乐圣佛呻吟了一声:“吴畅,我们总算有缘,你不要看着我们受苦,来帮兄弟一把。” 吴畅笑了起来。走过去,替他们点穴止血。 两人内功深厚,肚子虽然被炸破,也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活下去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神话。 帮他们包扎好伤口,吴畅走到一边去。 “你们为什么要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害我?” 乐圣佛嘿嘿笑道:“害你?可结果呢?我看这是一场误会,我们都被人暗中给耍了。” “假如是那样,暗中人也一定是冲你们来的。也许他嫌你们一辈子没说过一句真话。” 净云佛叹道:“说真话有什么用,还不是玩到你手里去了,白受你一顿耍。我们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总想找回面子才舒服。可惜天不从人意,越找越失。” 吴畅乐道:“既然此路行不通,你们不妨倒过来试试。”乐圣佛道:“听了你的话,我们就输到家了。” 冰清圣女这时有些心神不安,两种思想正吞噬着她的情感和理智,十分焦苦。 她面临的困难正是一般女人要回避的,而她要迎上去,这是残酷的,也是现实的。 她迟疑了一下走上去,轻声道:“我们走吧,他们心中的怨气没消,说不定还有第二次爆炸。” 乐圣佛说:“不会有了。圣女,你该帮着我们说话,要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向着你的,没说你一句坏话。老头子看得开呢。” 吴畅笑道:“两位大师,我们就此别过吧。你们的骗术在下已领教了,不想再上当。” 净云佛说:“吴畅,你为人不错,圣女和你在一起,我们很放心。到我们那里去一趟吧,我们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块魔布,这是我们刚得到的。它奇极了,对你也许会有所帮助。它似乎能改变人的模样,披在头上,丑的能变成俊的,这比还原功有趣得多。” 吴畅半信半疑,不由看了冰清圣女一眼,这样的美人也能变丑吗? 冰清圣女多半是不信,但好奇之心还是有的。她轻微地冲吴畅一笑,什么也没说。也许说了,一切尽在笑中。 乐圣佛见他们迟疑,有些不快地说:“我们觉得你够朋友,这才想助你一臂之力。想不到你如此多疑,真让我们心凉。” 吴畅马上笑道:“我是被你们骗晕了,现在才恢复过来呢。既然你们这么好心,我们自然也通情达理,走吧。” 他扶起双佛,向西南而去。 几个人在小路上走了有半个时辰,来到恒河边上。恒河水轻微荡漾,十分安静。在离水边五六丈远处,有几间小草屋。 净云佛一指草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老巢。” 吴畅笑道:“比那几间差点。” 乐圣佛一点头:“差就差点吧,反正我们又不娶媳妇,不象你时刻想着姑娘。” 吴畅说:“你说话小心点,有人多心呢。” 冰清圣女淡然一笑,不知她怎么想,她是否真的会多心,这是一个永远破不了的谜。 吴畅扶着他俩进了草屋,闻到一股潮湿的草味。把他俩扶到铺上,他退到一边。 乐圣佛躺了一会儿,从身旁的草里摸出一块两尺见方的红布。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递给吴畅:“我们没骗你吧?古怪全在这里。” 吴畅接过布掂量一下,什么异处也没发现。他正要笑,忽觉布厚了起来。他提起一角,顿感有水向下流,仿佛它成了水袋子。 这让他有些纳闷。正疑惑,布儿忽地沉重起来,它的中心仿佛有股力量的旋涡。他把布向上一抛,并不去接,它又自动回到他手上,它竟有种吸引力。他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冰清圣女觉得挺有趣,笑问:“这是怎么回事?” 吴畅道:“这布上有两种不同的心灵力,好象是一对夫妻仇深似海,他们死前把自己的灵魂通过‘九幽脉道’存入这块布里,同归于尽。” 冰清圣女惊道:“这怎么可能,灵魂又不是有形的东西,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吴畅说:“这不是容易讲清楚的,布与人其实有着相通之处,只是一般人察觉不到罢了。这对夫妻不但是高手,而且一定懂巫术,年轻。” 冰清圣女不由低下了头,脸有些发红,这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呢?这么惊人的相似啊! 吴畅没能留意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轻笑道:“这布既能让丑的变俊的,那自然能让俊得更美。你披上我看一下,人到底能美到何种程度。” 冰清圣女微微一笑,把布顶到了头上。吴畅怀着不安的心情等了一会儿,她并没有变化。不过布倒起了变化,它原是不透明的”,现在成了透明的了,似乎还闪着微光,丝毫不能遮挡人的目光。她在微光的映照下,又多了一分圣洁,这算是她更美的证据吧! 吴畅略微有些失望,冲乐圣佛笑道:“你披一下吧,看看是否你会漂亮些。” 乐圣佛连忙摆手:“你别拿我穷开心了,男人是不能披的,弄不好肠子会跑到脸上去。” 吴畅淡然一笑,把布迭起来:“大师,既然你们没有老婆,就把布送给我吧。” 乐圣佛哈哈地笑起来:“你小子的老婆举无双,美丽之极,也用不着呀!难道你想猎奇,还想弄个丑的吗?” 吴畅咳了一声:“我求不到还原法,只能弄块破布回去了,这比空手回去好看些吗。” “小子,我并没答应你可以拿走呢。” 吴畅顿时感到十份疲倦,心中有些哀凉,若不能恢复她们的娇容,今生怎能再相见?相见会更苦,又能说什么? 这块布并不能解决问题,拿去徒增伤悲。这魔布与还原法总该有点相似的地方,在哪里? 他思忖了一会儿,把魔布扔给乐圣佛。他自然有些舍不得,可不得不这么做。 乐圣佛点了点头,笑道:“小子,你怎么不把它抢走呢?” “我不想做强盗,也永远不做。自古来把世界磨着看,得之一分,失之一分,不是生命,就是操行,谁能例外!” 双佛感到一种沉重的气息,有些激动,交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他们没有碰到象吴畅这样身怀绝技的正直人。两人的老眼有些混,喉咙有些痒。两人的目光交流了一阵,乐圣佛干笑道:“吴畅小友,正如你说,我们没有媳妇,要布无用,你拿去吧。也许它落到你手里才是归宿。” 吴畅略感意外,轻笑道:“你们不打算找了?” “问题是没人喜欢老头子,何况我们还破了肚子。” 吴畅又把魔布拿在手里,乐道:“看来我比你们运气,至少还能有个丑女喜欢。” 冰清圣女心中不是滋味,叹息道:“我呢,难道连‘至少’也捞不到吗?” 吴畅忙说:“你是绝世佳人,自然不在我论者之列,头顶魔布并不是福呢。” “现在你总算满意了,我想象得出你拿魔布给那位姐姐顶在头上时会说些什么。” 吴畅一愣:“这可奇了,连我都想不出来要说什么,你是怎么想象的?若不把这块布剪成两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能告诉她们两人轮换着披吗?” 乐圣佛忙道:“吴畅,魔布剪不得。弄不好你没把它剪开,它反而把你剪了。” “假如她们喜欢我变成两半,也许我会干的。” 冰清圣女轻轻笑道:“我看你还是把布扔了吧。这才片刻儿呢,你就着了魔了。” 吴畅乐哈哈地笑起来:“你也一样,在你眼里也许我已成了一半。” 冰清圣女轻哼了一声:“我希望你的快乐不是魔布带来的。” 吴畅笑道:“那自然,一切来自圣女,来自你心中的那片湖,多么美丽啊!” 双佛在旁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冰清圣女转身就走,吴畅一把拉住了她。 “你若生气,天准会下雨,那路就不好走了。” 冰清圣女静静地问:“那你让我做什么?” “什么也不要做,美就是你。” 他冲双佛笑了一声:“两位大师,后会有期。”便和异香圣女纵身而去。 他们沿着恒河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处院落前。 冰清圣女说:“这里我熟悉,我们进去吧。” 吴畅没吱声,跟她进了大院子。他们要休息一下。 他们离开时,东方浓艳的光芒早已撤向大地。两人相对无言,心情有些沉重。 两人走上一处高坡,吴畅道:“也许我该回去了,他们还等着我呢。” 冰清圣女淡淡地说:“我知道你要走的,可他们也许来了这里呢。那女人不是说她们被抓住了吗……” “我不愿意相信这些,唯有亲眼看见的才真。我心里很乱,并不知道怎么做最好,唯有前行。” “那我怎么办?” “我会回来的,你放心吧。谁也阻止不了我!” “你怎么向你的那个心爱的人解释这里的一切呢?你没。求到还原法呀。” “也许我只有自己的灵魂再制一块魔布。四周一片荒芜,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冰清圣女神色顿时凄然,欲笑不能。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不想送我回去?” 吴畅虽然归心似箭,但还是不能拒绝她的。他轻笑道:“我也想找个与你多处一会儿的理由呢。” 冰清圣女设有他所希望的欢笑,扭头就走。 他只好跟上去,两人无言而行。 两人各怀心事走了四五里,突听一声欢叫:“他们在这里,总算还没有跑掉。” 两人一扭头,顿时愣在那里。一场争杀免不了了。吴畅的心情格外沉重。 四周一片阴气—— 第十四章 误食雪精丧魂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雪白的山林也阴郁无比,野狼滩里许多眼睛在盯着奔跑的人。 他们一脚抬起踢起许多雪粉,呼出的热气又变作白云。黄娇不知来了什么邪劲,在山林里灵巧得象只母兔,动作格外麻利。慕容素等人唯有不停地追。 片刻,他们又回到吃狼肉的地方。狼主斜眼白了他们一下,阴沉着脸问:“你们又回来干什么?” 黄娇这时又清醒了,忙说:“狼主,再给我些狼肉吃,我不想走了。” 狼主嘿嘿一阵阴笑,一挥手:“快给她弄些好茶好肉来。” 大马哈、二马哈腾身而去。转眼间,热腾腾的肉,香喷喷的茶都放到了桌上。 黄娇也不推让,拿起来就吃。慕容素等人见她吃得精神焕发,也来了食欲。 老狼主明白他们想干什么,笑道:“我们是好客的,这里有的是肉,你们尽管吃好了。 吃饱喝足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留下,永享欢乐。” 几个人没说什么,坐下就吃。 慕容素对自己的这种举动是感到奇怪的,明明不想吃,心里亦有疑团,怎么仍然坐下了,还吃得津津有味?难道自己分离成两个人了? 文明也有类似的疑惑,但想毅然不吃、不喝,那又是办不到的,仿佛他们的生命就在食物里。他们连做梦也想不到这也是一种中毒。 在世间,人一般是不会对食物充满舍生忘死的狂热的,除非出了问题。 他们吃喝一阵,感到了空前的满足,不由笑起来。 慕容素欲走,已拔腿无力,不是她动不了,而是不想动。她有些不想离开这里了。不过她心里是清楚的,这是不对的,可仅凭这种念头已不足阻止她下滑了,她已进入激流里,身不由己了。 文子清、归飞霞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发现自己对吃喝上了瘾,想改变这种状况,已回天无力。 老头子见他们对狼滩有了留恋之情,心头大喜。不过他心里明白,要想随心所欲地摆布她们还得等一些时候。可他是心急的,不愿等下去。他眼珠子乱闪了一阵,终于狠下心来,朝鬼头日脑说:“你们去拿些九天神仙赐给我们的‘雪精’来让客人尝尝,那才是人间宝品呢。我们虽居荒山野岭,却有世上最罕见的珍奇,这不是人间帝王能比得上的。” 鬼头日脑很快拿来一只五花瓶。拔开瓶盖,往桌上轻轻倒出几粒如花生仁大小的“雪粒”。 老头子拿起一粒用舌头舔了几下,笑道:“这就是万两黄金买不来的‘雪精’。你们用舌头舔上几下,马上就会欲死欲仙,终生快乐。” 慕容素摇了摇头。让他们收起“雪精”。 黄娇瞪起眼看了一会儿白雪粒,伸手拿起一粒,连忙用小巧的香舌去舔,瞬时,她的脸色徘红,荡起迷人的笑意,仿佛身子飘了起来,进入迷幻的世界,周身充满了极度的快乐。 她哈哈地笑起来,伸手又抓起两粒雪精。 老头子知道:“这是无上至宝,尝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别犹豫了。” 鬼头拿起一粒放在文明手里,说:“小伙子,是雪是宝你试一下吗,没有毒的。” 文明机械地接过雪精,用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顿觉胸中涌起一股情潮,身霎时舒爽透了,仿佛要化掉,要飞起,生命向极度扩张,一切别类都迅速渺小了。他感到了生死交替的欢乐,放声大笑:“妙啊妙!人间室。” 胡仙连忙拉了他一下:“真有哪么好?” 文明点了点头:“这绝非一般之物,想不到人世间还有这等仙品。” 胡仙捏起一粒一尝,果然爽快,仿佛从头顶灌下去一股糖浆,周身脆软透了。 慕容素与归飞霞惊住了,愣了片刻,两人半信半疑地各捏起一粒,一尝之下,彻底解脱了,仿佛百年冰终遇六月的阳光,溶解是不可避免的了。两人感到飘飘欲仙,如雨似露的欢乐,虽然觉得这种快乐有些邪异,但要惊回首,已经无能为力。 她们唯有快马加鞭,向仙山琼阁飞翔,冥冥仙乐如烟雾般飘来…… 几个人服食了雪精,神色顿时有了变化,都似乎处在疯狂的边缘,眼前幻景丛生。 老头子这对哈哈大笑起来,到手的肥肉再也飞不了了,可以在她们身上尽情地享受了。 雪精使她们成了老头子的掌中物。但他们感觉却是良好的,还在“仙境”中穿行。 鬼头日脑嘻嘻乱笑,手舞足蹈,雪精的威力真是无穷。大马哈、二马哈却觉得失去这么多雪精有些得不偿失,这东西十分难弄。 它雪白透莹,出自深山,不经过几手加工都不会有摄魂夺魄的威力。在狼滩人眼里,它是宝,是上天独赐给他们的神品。 对于它的毒性,他们却是不在乎的。亦正因为它有奇毒,又成了他们对付敌人的法宝。 这东西粒粒透明,那么轻,那么小,它的毒性却相当于同等重量的鸦片的两千倍。 它其实就是一种变了形态的极其高级的鸦片。这种“仙品”服食一次,就会上瘾,难以戒绝。人若上了这种瘾,什么样的丧尽天良的坏事都干得出来,而且还不思悔改。那么纯洁的小东西看似可爱,在短时间里就把人的肉体和灵魂彻底侵蚀了。 老头子估计雪精的毒性已惨进他们的血液,扒皮抽血也扔不掉了,乐哈哈地问:“宝贝的滋味如何?” “太好了!就是太小。”他们异口同声。 老家伙点了点头:“你们还想不想再尝呢?” “我们希望永远也不离开它。” “那好。”老头子说,“你们就在雪地里跳个舞吧,跳完了我就给你们。在这样的雪山上跳舞,那是多美啊!” 他们几乎没有犹豫,连忙走到雪地里去。 雪精不同于一般毒品,第一次服食后,马上就会来毒瘾。食过两次后,犯瘾的时间才长。 他们在雪地上刚要跳,忽听有人冷冷地说:“天南狼,你倒会享福呀!” 老头子一惊,陡见一对男女站在他的身旁。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他仔细地打量他们一会儿,认出女的来了。她们是白玉环和叶宽,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哈哈一笑:“原来是白姑娘,这种游戏我以为你是不会反对的。” 王碧玉俏笑道:“不错,我也没见过美人在雪地上跳舞呢。” 老家伙更乐了,忙道:“快跳,还等什么?” 叶宽忽地冷然说:“我看这没什么趣,让一群不甘心受摆布的可怜姑娘凄凄惨惨地在雪地上乱跳,唯有狼人才干得出来。” 老头子勃然大怒,王碧玉也倍感意外。“小子,你想与老夫作对?” “我从来不在乎多杀一个老鬼。” 王碧玉甚感愕然,她们跳舞关你什么事?这些天他们情如夫妻,如鱼似水,互相切磋,功夫有了巨大的长进。在关键时刻,“石镜” 更帮了叶宽一个大忙,打开他的“九重周天” 几乎使他脱胎换骨,直上顶峰。王碧玉又赠他一把薄如蝉羽似的冰一般的宝刀,两人重出江湖。宝刀闪着冰光,让人胆寒。叶宽信心百倍,这次要与吴畅见个高低,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低吴畅一头他不服气,人就为了一口气吗。 老头子愤怒了,欺身上前就要动手。 王碧玉道:“狼主,这是误会,何必伤了和气呢?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群人。” 叶宽笑道:“不错,我确是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与吴畅走得太近。不过,我也不喜欢戏弄他们。无论怎么说,吴畅都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若见了他的心上人受人戏弄而无动于衷,将来见到吴畅就无话可说了……” 王碧玉有些不解:“你真是个傻子,我们正要找他的晦气呢,让他心上人受辱,让他的心滴血,这不是打击他的好方法吗?他若受不了刺激或疯或狂,或者心神不安,你不正可以一举战胜他吗?” “你的想法非常可爱,十分细腻,可缺少豪放。这样固然可以伤害他,同时也可使他充满仇恨,一个充满仇恨的人是不好对付的。” “这么说,你还是怕他呀?” “不!我不想使两人的争斗充满血腥,能分出胜负的方法有许多种。” 王碧玉哈哈地笑了起来:“这里的事交给我吧,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我要让她们再也别想抬起头来。” 不知她怎么忽地对他们充满了仇恨,也许恨她们与她不一样吧。 叶宽冷笑道:“那你走得就太远了。” “怎么,你想帮他们对付我?”王碧玉惊道。 “这种可能性正在增大,都是因为你的任性。” 王碧玉气得差点跳起来:“好啊!你个甜言蜜语的小人,竟然如此忘思负义! 你的那些誓言原来都是假的!” 叶宽笑了起来:“我从不说过头话,生活的教训太多了。我的誓言都是有条件的,只要你对我百依百顺,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相守白头。如果你自行其事,与我对着干,这把刀就会告诉你一个最老实的办法。” “你想杀了我?” “我想你没有误解我的意思。我是一个毫无情义的人,但也有满腹柔情。我杀人太多,绝不会为一个女人流泪。” 王碧玉顿时百感交集,一切都弄得这么明朗了,相处也难了。但她确是喜欢叶宽的,不想就此与他分手,势成水火。她恨不得一下子杀了他,可又不敢动手。她知道自己的手是软的,杀他时会手颤。而他心冷似铁,杀人犹如切西瓜,不会有怜惜的。比较起来,她是吃亏的,可想不出赚巧的办法,她唯有认了。 她勉强地笑了一声:“我听你的可以了吧?” 叶宽也笑了:“这就对了。你要向她们那样,多一些温顺、怜悯。” 王碧玉心中虽然不快,也只好苦笑不语。 老头子见他们又和好了,奸笑起来:“白姑娘,既然你们不知好歹,就别怪我无情了。” 王碧玉道:“他是当家的,我有什么法。你要想保住这个狼窝,最好对我们客气点。” 老家伙哈哈地大笑起来:“老夫一辈子打狼,什么样的狼羔子没见过?与老夫作对,你们的腿儿还欠长。” 这时,黄娇一声大叫,猛地扑向拿着花瓶的日脑,她的毒痛上来了。女人染上毒瘾,那样子是可怕的,眼睛大而无神,脸色苍黄,十指伸出如钧,咬牙切齿,一副拼命的模样。 她的功夫原是极高明的,染上了毒,功夫瞬间消散了。虽然她还比一般人要强些,但对人已构不成威胁了。 高明的武学家最怕的就是毒,他若染上了,比一般人受害要深。在这里,功夫愈深越帮倒忙。这种毒绝不可以运功驱赶的。 日脑何等厉害,根本没把黄娇放在眼里。她刚扑到,他挥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的身子顿时在雪地上转了几圈。但她并不回体,身体刚站稳,又不顾利害地冲上去。 她双目赤红,眼角欲裂,瞳孔里燃着渴望的毒火,她原有的生命完全被另一种东西掩盖了。 日脑这次没打她,嘿嘿一笑,飞指向她的“乳中穴”点去。 叶宽心中一动,侧身滑步,闪电般向日脑欺去,同时使出“九粘十八抓” 上乘擒拿术,抓向玉花瓶。 日脑大吃一惊,急忙缩臂屈时向下按去,可为时已晚,陡觉手指一松,玉花瓶到了叶宽手里。 众人皆惊。 王碧玉见一切不可收拾,唯有叹息。男人真是不可思议,转眼间他成了另一个人。这与几日前的那个英灵多情的叶宽多么不相同啊! 她竟然忘了他还长着一双毒牙。 老狼主失了宝物,怒不可遏了,眼睛闪出唯有群狼攻击可怜的牧人才有的深玄的凶光。 他奸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恶狠狠地问:“小子,你以为你的那颗摇晃着的脑袋很结实?” “至少比你的那颗呆脑袋能经风雨。” 老头子咬紧牙关,恨道:“小子,你最好别把我激怒了。否则我会象对付山林里的恶狼一样对付你,让你不得好死!” 叶宽哈哈笑起来:“老东西,我若以为你的屁话也是一股西北风,就不会敲你了。你若想象条狗一样地活下去,最钻进窝里去我杀过的人比你的叫喊要多,整个江湖都被我杀怕了。你不要重复那种过去。” 老家伙再也忍不住了,身子一拧,犹如狼尾扫地,双臂骤然张开,腾地飞起,使出他的得意神技“玉狼神功”,幻出八条臂影击向叶宽的要害。 在叶宽眼里,扑向他的几乎就是一条玉色老狼。叶宽冷然一笑,双手交叉一错,旋腕翻花,使“金刚无极手”闪电般击向八方,去迎击敌人的八抓。 老家伙很鬼,见对方了得,身子在空中一滚,缩头屈腿,双手陡地一振,使出“百爪掏心”,十几道爪影抓向叶宽的小腹,身手快极。 叶宽毫不畏惧,急忙收腹斜摆,右手一式“推星击月”,晃出一排掌影击向对方的脑袋。 老头子骇然失色,急忙扭头弹腿,一式“狼狈为奸” 向外逃窜,滚到两丈外的雪地上,弄得一头是雪。 叶宽没有追击。轻巧地打开玉花瓶,看到了里面如雪粒似的东西。 这时,黄娇扑向了他。伸手就抓玉花瓶,粗喘着叫道:“我要!” 叶宽一晃玉瓶,弹出一粒雪精落入她的掌心里。何月巧欢喜无比,连忙向嘴里放。 这时,慕容素等人也支持不住了,叫喊着扑向了他,叶宽感到一种颤栗,连忙把雪精抛向他们。 得了雪精,他们顿时安静了,沉入虚无缥缈的境界中去。 看到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叶宽不由担心起来。这玩艺害人如此之烈,闻所未闻。玉瓶里雪精不少,可以应付一阵子,但总有完了的时刻,那以后他们怎么活? 老头子见自己的宝物毫无代价地让他们服食了,恨得眼喷火。他冲着大马哈、二马哈叫道:“快把宝物夺回来,把这小子剁为肉泥!” 大马哈、二马哈一点头,飘身而起,仿佛两个气球向叶宽飞去。 叶宽一惊,暗自称奇,两个小子状若狗熊,怎么动起来竟无重量似的飘逸?来不及多想、他身形一转,犹如龙卷风般向上飞起。 两个小子灵活得出奇,身在空中一扭又向他冲去。 叶宽无奈,只好急身泻地。 两个小子又跟上来。 叶宽大怒,双手向外刚形一划,使出“百禅心法”,抖出两溜般若掌影分击二人。 幽影一闪,犹如空中雁回头,两人电闪般绕向他的身后了,似乎毫不在乎他的内家掌力。 这对叶宽是个刺激,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挑战,自己的神功独上高楼,望天涯,不言愁,怎么面对这么两个无名角色束手无策呢?吴畅若处此境,也是这样吗?自己要找的是他,不是这两个东西呢。若连他们也摆不平,那还称什么雄呢? 他冷哼一声,身子向前一冲,抽出腰刀。 两个小子并不在意,飘忽一闪,从两边夹击。这时,他们再不一味飘来飘去。 两人双臂扬起,急切向外旋击,犹如千手佛,声势骇人。 叶宽左腿向外一跨,利刀在肩上一横,闪电般使出“削星法”划出两条银亮的线来,仿佛要穿透大马哈、二马哈。 两人骇然失色,急身弹射,但已经晚了。 电光石火之间,血雨迸洒。两人的脖子上各挨了一刀,跟跄倒地,看来活不成了。 他们小看了叶宽,否则不会败得这么快的。 这下惊诧了老家伙的鬼头日脑,他们还没碰上过这么扎手的人物呢。 鬼头日脑不敢怠慢,两人向一处一靠,急身分开,使出“阎王追鬼”身法,犹如两个幽灵向叶宽欺去,其势不可小瞧。 叶宽心头一震,这两个小子似乎更难对付。他们似有若无,踏雪无痕,仿佛水中虾绕着鱼儿,一眨就不见了。他们各有一根利锥,黑沉沉的,刺着就别想活了。 叶宽抖擞精神,身子腾然蹿起,居高临下对付他们。两个小子也不傻,他一纵起,他们就向一边闪去。 几次没能得手,叶宽有些火了。收拾不了这两个鬼东西还行?他心一横,使出绝命杀手。两个小子刚欺过去,他一振长刀,薄刀成了弧形,随之甩出。 霎时间,一团飞旋的刀光犹如坟头似地扩展开来,包围了鬼头日脑。 两人没经过这阵势,心惊胆战,急忙用利锥向外拨打。两道黑影与刀光一碰,“当郎” 两声,利锥被削断,鬼头日脑连哼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见了阎王,尸体被劲气震出老远。 他们的身手原是不弱,几乎都在慕容素之上,轻功尤其高明,怎奈他们碰上的对手太强了,唯有倒霉。 叶宽时刻不做第二人想,刀与人百炼成钢,连王碧玉都怯他了。这不是容易做到的。 老狼主见爱将惨死,狂怒之极,大叫一声向叶宽扑了过去,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叶宽侧身一退,长刀划起一道云一样的劲气向他劈去。老头子并不躲,手中突然多了两把钩子似的东西。 叶宽一惊,知道老头子打起同归于尽的主意。他一声长啸冲天而起,身子在半空中猛地一翻,成了倒挂金钟式,手中刀飘然旋起,一式“划海分星”,幻起厚重庞大的雪色刀影向老家伙的头顶劈去。 老头子知道躲已不及,双手一抖,两道乌光射向叶宽的眼睛。他把手中的钧子掷出去了。 叶宽欲回刀削钩,忽见两道刺眼的银光闪起,把射向他的钩子击落,他的刀顺理成章地砍了下去。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仿佛切入豆腐里,老头子被劈成两片,鲜血洒向雪地,白的红的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碧玉咯咯地一笑:“好人儿,我的心还是向着你的吧。” 叶宽笑道:“你倒机敏呢,多亏了你的暗器。” 黄娇忽道:“这里没有一个好东西,杀死他们,杀呀!” 她向那群狼滩人冲去。她又有点疯了,染上了毒瘾,会疯得更彻底。 狼滩人吓坏了,霎时四下逃散。没有了狼主,他们也没法儿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黄娇自然追不上吓怕了的狼滩人,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吃雪,并不住地傻笑。 慕容素等人站在雪地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 江湖磨炼人,江湖多摧残。你一旦走进去,似乎就由不得你了。他们就觉得似乎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魔鬼了。他们看不见魔鬼。 叶宽看了一眼雪地上的尸体,又扫了一下文明等人,忽儿觉得问题不那么简单了:把他们扔下不管,似乎不妥;与他们混在一块,那就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这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 王碧玉乐哈哈地笑起来:“好人,想找事就有事干,现在麻烦了吧?让他们听天由命绝对比现在简单。” 叶宽淡然一笑:“你平日狡猾多端,我想听听你下一步的打算。” 王碧玉白了他一眼:“我的主意再好,你不听也是枉然,把牛眼一瞪,谁还敢再言。” “我的性子急,你知道了就没事了。” 王碧玉低头思忖一下,笑道:“带着他们是个累赘,扔下不管非良策。我看不如干脆把他们打发了算了。这样人不知鬼不觉把他们埋在深山,谁也不会疑心是我们干的。” 叶宽哈哈地笑起来:“好大的胆子,胜过须眉。可你这么做为了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为了不受拖累。” “这样杀人理由不足,我不会接受你的高见。” “你杀这里的狼主理由就充分了?” “当然,他们罪大恶极,势在必杀。” 王碧玉气哼哼地说:“既然你打定主意不听我的,还问我干什么呢?” 叶宽笑了:“我问你是希望你有好的主意,不是打算听你的糟透的主意。” 王碧玉瞥了一眼文明,笑道:“你看他精神都变了质,还留着他干什么?” 文子清倏然心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确实,这么活着不如地下长眠。他冷冷地说:“你想杀掉我们,未必能办得到呢。”他想激怒她。 人影一闪,“啪”地一声脆响,文明被她一掌打翻,头扎进雪里。 “你大看得起自己了,杀死你们并不比猎获一条狼难。你起来挑战呀?” 文明几乎被打散了架,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待看清她的位置,一头撞了过去。这种打法出自他这种有高深修为的人身上,是多么的惨淡。可见他的灵魂与肉体几乎都被再造了。 王碧玉还要给他点厉害的尝尝,叶宽一把拉住了她:“我记得你对小白脸是下不了手的?” “他已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了。” 文明的心仿佛被刀扎一样,悲哀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无奈。他想强迫自己使出力量来,可周身空空如也。 慕容素的心里也不好受,文明被人戏弄,她感到受辱的就是自己,她想发出象样的呐喊,终没有开口。她想不通,自己的命运何以这样坎坷不平,为什么灾难总是突然加身,自己连一点抵御的能力都没有?人怎么能这么渺小?她心中激情澎湃,却理不出个头绪。 叶宽冷漠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叹了一声:“该当我倒霉,还是一同走吧。” 王碧玉冷笑道:“我看你没安好心。” 叶宽笑道:“面对一群女人,你还能指望我不想入非非吗?我并不怕别人说我是个色鬼。” 王碧玉没招了,只好妥协。 他们慢慢腾腾上了路,踏着积雪向山外走去。 慕容素等人走了没有多少里路就不行了,浑身酸乏无力,几乎要坐到雪地上。 王碧玉说:“看得出,他们要犯毒瘾了。狼滩里的这套摆布人的把戏是很毒的,我早知道,但还没有听兑过谁逃过了它的折磨。” 叶宽盯了她一会儿:“毒瘾就这么难除吗?” “不错,任你武功通天也除不了它。” 叶宽点了点头:“那狼滩人怎么对付毒瘾的?” “除了继续服食,别无他法,到死方休。” “那狼主无疑也服食过这种东西,他看上去怎么挺精神呢?” “这可能与他常年吃狼肉有关。他也服药,我就见过一次他痛不欲生的样子。” 叶宽“嗯”了一声:“但愿这些雪精能维持到与吴畅相遇,那时就该他上场了。” “若是雪精没了,又遇不上他呢?”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雪山可以作证,我够朋友了。” 这时,刮起了大风。干冷的风嚎叫着直往人衣服里钻,被风卷起的雪粒子打到人脸上生疼。文明等人感到了寒风的阴冷。 叶宽望了一眼被风刮起的迷蒙的雪雾,不由犯愁,这些家伙不想走了,到哪里去避风呢? 还是王碧玉有术,她大声说:“快点走,到前面就给你们食雪精。” 黄娇第一个来了劲,笑嘻嘻就往前冲。 慕容素等人多少也来了些精神,努力前行。 走了没几步,慕容素就流下了泪,心酸无比,被人诱惑着前走,自己成什么人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听食雪精就有了劲,那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自己的灵魂真的交给了魔鬼,不听自己使唤了吗?这是堕落啊……她的心儿欲碎。 几个人怀着希望朝前走,鼓了好几次劲,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这里比不得江南风光,小镇上冷冷清清,唯有一条大街。在小镇中央有一家客栈,门半俺着。他们走进客栈,文子清等人就不行了,浑身开始发颤。 叶宽连忙让他们服食雪精,再体验一回飘飘若仙的滋味。 片刻,叶宽吩咐店老板弄些吃的,他们要在这里注下。 桌上摆好了酒菜,他们吃了起来。 这时,从外面涌进来几个小要饭的,大都十来岁的光景,破衣烂衫。他们看见热腾腾的菜,白白的饭,立即围到桌旁。店老板过来赶他们,几个小子便转着圈与他周旋,就是不走。店老板没法,只好听其自然。 他们又回到桌旁,盯着桌上的饭菜。 高一点的小子还向同伴分配任务,你看着桌上的那样菜,他盯着碗里的三鲜汤。 叶宽觉得有趣,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它们刚属于我们所有,你们就要分割包围?” 稍高的小乞丐睁大饥饿的眼睛:“有福大家享,你们吃第一遍,我们吃第二遍。多给留点,别吃光了。” 叶宽轻轻一笑:“你们想不想吃第一遍?” “当然想。有个大哥已让我们吃了第一遍,真不错。大哥,你有什么事,说吧!” 叶宽摇了摇头:“我只喜欢有趣的事,你们吃第一遍肯定比吃第二遍有趣。” 几个孩子笑了起来:“你真是我们的好大哥。” 叶宽一挥手,冲店老板说:“给他们也弄桌饭菜,钱我来付。” 店老板应了一声,快活地去了。 工夫不大,几个孩子便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他们吃饭和打仗差不多,你争我抢。过了一会儿,老实下来,这时他们发现饿肚子装不了桌上的好东西。 叶宽这时笑了:“使劲吃,连下顿的也吃上。” “咳,要是能借个肚子用就好了。” 王碧玉咯咯地笑道:“那找你的妈去吧。” “我妈跟人家跑了,就是因家里的饿肚子多。你倒是不错的,就做我们的妈吧。” 王碧玉几乎乐不可支了:“我倒是想要你们,可你们得保证别带着空肚子。” 几个小子傻了,咧着嘴不说话了。 叶宽笑道:“别听她的,没妈管着才自在呢。你们别指望天上会给你们掉下来一个有钱的妈。一切要靠自己,你们并不傻吗。” 几个孩子瞪着眼点了点头,神色是晴朗的。 文明看着他们,悲从中来,不由伤心流泪。他忽觉得自己与小乞丐也无什么区别,可怜无奈。到了春天他们就不冷了,自己的春天在哪里?这是人生吗? 胡仙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不幸已落到自己头上,让一切灾难涌过来吧,毁灭自己吧! 归飞霞几乎也不想什么,一切全完了,能乐且乐吧。她觉得死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她希望能从永恒的死亡里找到欢乐。 黄娇的脑袋里一片混乱,唯有嘻嘻哈哈。 慕容素的痛侮最深,仍无解脱之法。 众人各怀心事,脑袋里时清时浑。奇怪的是,他们几乎没有想起过吴畅,也许他们把他忘了,也许已没心力想他。 叶宽不愧是高明的观察家,这个问题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难道雪精彻底摧毁了他们,连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人也忘了?也许这对他们是极大的不幸,对吴畅想必也是同样的光景。 那对我呢?是有害还是有利?我虽不是坏蛋,但对我有害的事还是不会干的,这就是人,否则就成了别个。那也许是一块石头,一句格言。我就是我,是不能变的。 他的想法无疑是明确的,遗憾的是这事到底对他有利还是有害,却明确不起来。这不是容易明白的。 他思忖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丢开这个问题。他盯了几个孩子片刻,笑着说: “第一遍比第二遍吃起来有何不同?” 稍高的那个孩子说:“第一遍菜多,第二遍汤多。” 叶宽和王碧玉哈哈地笑起来,客栈里的气氛为之一改。 叶宽道:“前几天那位大哥为什么请你们吃饭?” “他让我们帮着他找一个人。” “找个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她叫黄娇。” 众人为之一怔。叶宽笑道:“你们认得她吗?” “不认得。那位大哥说可以问。” “怎么问?” “见了江湖模样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就问。” “可我看到的是你们进来就围桌子。” “还没开始呢,吃饱了再问也不迟嘛。” “你们若是找到了她怎么办?” “那就告诉那位大哥,他会给我们许多银子。” “你们怎么找他?” 文明突然插嘴。 “这个保密,我们自有办法。” 叶宽道:“那你们就去找那位大哥去吧,黄娇就在这里,你们可以不必害怕冬天了。” 几个小子跳了起来:“真的?” 文明一指黄娇:“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几个小子一下子围上了黄娇,小眼睛盯着她看。少顷,他们旋风似地冲出了客栈。 他们跑出没有多远,那个稍高的孩子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你们等着,别走。” 他转身又一溜烟去了。 叶宽等人吃过饭,便进人客房里休息。 黄娇似吟如唱,不知她哼的什么调子。 慕容素躺到床上,身子顿时酸软了,想起来都感到缺乏力气,两眼呆呆地看着屋顶。 渐渐地,屋顶的颜色退去,浮出莽莽群山,云海深厚飞动,闪烁着不可知的魅力。这时,太阳从云海里钻出,竟是黑色的,它没有丝毫光芒,反而在吸收人间的亮色。深邃的黑色越发浓重了,太阳内部出现了一条通向幽暗的道路,在那条深不可测的路上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她极力想分辨出来,陡地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全成了黑的了。 她吓了一身冷汗,弄不清刚才是不是幻觉。 她想向房外看,处面也上了黑影。骤然之间,世间一团漆黑了,包括她的心灵。不知何时,她忽觉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在向下坠落。她努力去分辨,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死亡吗?世界完了! 等她从幽深的世界里浮出,天又亮了。这真是一个伟大的玩笑。她唯有发呆。 外面传来黄娇的歌声,她在堆雪人。 工夫不大,她叫了起来,仿佛受了炮烙。 文明等人听到她的喊声,心底顿时泛起莫名的痛苦,他们几乎能看到血管里升起水泡一样的东西。 叶宽知道他们又犯了毒瘾,急忙再给她们服食雪精。他知这是饮鸩止渴,但他别无良策。他不能看着他们死去或者去作孽毒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 他们平静了下来,叶宽才松了一口气。 王碧玉被他这种认真的态度逗笑了:“允弟弟,你好象变了一个人,一个有耐心的人。” 叶宽怔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我还是以前的那个人。” 王碧玉摇了摇头:“不对,你的血腥气在慢慢交淡,你的身上开始出现阴柔。 你的目光也在变,不象以前那么冷厉刺人了。” 叶宽吓了一跳,忙道:“坏了!这么说他们拖累了我,磨去了我身上的勇气。” 王碧玉笑了起来:“活该!谁让你不听我的呢。” 叶宽哼了一声,牙咬得“格格”直响。 慕容素忽道:“磨去心中千丈气,方见英雄真本色。没有了凌然之气,说明你又上了一层楼。” 叶宽冷笑道:“你当然不会和她一个鼻孔出气,你们的目的不相同吗。” 慕容素勉强一笑:“不对,我讲的是实话。只有磨去心中角,方见四面八方圆。这样才能从容自如。我从来没见过吴畅外溢的凶悍之气,你得承认他并不不比你差,虽然他远不如你风流潇洒。我想,该你得的,你一定能得到。” 叶宽被她一赞,心中大乐,看来这个昔日的绝世美人对吴畅的印象并不佳,这对他来说不亚于胜了吴畅半筹。人不可能十全十美,能强过他一些,无论是哪方面,都是不错的。 他得意地笑起来,进入了忘我之境。 慕容素不知他何以如此开心,她讲的是实话,值得这么乐吗? 叶宽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顿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你以为吴畅的竞技状态一直是良好的吗?” 慕容素难得地笑了:“假如排除了他相当好的一面,我想也还有相当多阴暗。 你不要试图否认他是一个和你一样活生生的男人。他的素质并不高,他为何能有今天的成就,这是一个硕大的谜。” 叶宽点了点头,暗自称奇,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可惜她已经丑了,否则…… 他收回杂乱的念头,轻笑道:“你以为什么样的高手是最好的高手?” “永远不被人杀。他若是个男人,就如吴畅;是女人,就如昔日的我。这也许还不完全,我可以再给他相当多的优点:来去如云霞,飘荡天际端,不受他人迫,有爱亦有恨……” 叶宽长叹了一声,心里很不痛快,有些失望,又有些嫉妒:“为什么是男人就如吴畅而不是别人?” “这很简单呀,他是我的亲人。” 王碧玉咯咯地一笑:“你若想那人,就来问我。祝福是女人的天才。” 叶宽淡然一笑,没有言语,也许丑鬼是对的,她不可能为别人高唱赞歌。 也许我也不该帮助他们,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相干?他举步欲走,忽又改变了主意。好人还是做到底吧,因这么点小事把他们扔下不管,那心胸也就太令人担忧了。 他扬头望了一眼天空,走到街上去。 这时,那几个小乞丐和一对男女跑了过来。 恰巧,黄桥忽地冲出客栈哈哈大笑。 黄宁看见妹妹连忙大叫:“妹妹,你怎么了?”他觉得那笑声有点儿不对劲。 他的老婆林之君也叫道:“巧妹,我们找你来了。” 文明等人这时也到了街上来。 黄娇冲哥哥嘻嘻一笑:“妹妹,谁是妹妹,是你还是我?”她又迷了。 黄宁的一颗心差点儿凉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疯了吗? “妹妹,站在面前的是哥哥,我是哥哥!” 黄娇嘻嘻一阵傻笑。 黄宁哭笑不得,猛地转向文明:“她这是怎么了?” 文明叹了一声:“你想让我说什么,她的样子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这不大可能,当时你没有在场。我能告诉你的是她和薛不凡打了起来。薛不凡十分狡猾,一反手击中了她的后脑勺,她就失常了。” 黄宁恨得咬牙切齿,几乎要骂起来,把薛不凡拉过来砍一百刀他也不解恨了。 他难过地看了一眼并不觉悲哀的妹妹,低沉地问:“还有办法让她恢复过来吗?” 文明摇了摇头:“也许杀了姓郑的她会好些。” 黄宁眼里顿时充满了血腥之光。 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恢复过来有什么好,还不如这么自在呢。人世悲哀太多,欢乐太少,在她眼里可是一切都倒过来了呢。” 众人一惊,忙扭头去看,竟是红母一世,几乎没有谁见过她。黄宁恨却不少,叫道: “一派胡言!若是这么好,那你也把后脑勺伸过来,“让我狠狠地揍一下! 从此也无烦恼。” 红母一世淡然一笑:“小伙子,这么冲着一个老人叫可不礼貌,我是好心呢。” “你的好心最好还是留给自己吧。听见你的这种昏话,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若是换了你,那是要出人命的!” 红母一世哈哈地笑起来:“你这么冲我直叫有什么用呢?救人要想办法,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黄宁听她言外有意,软了许多:“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伙子,不要乱讲吗,天下这么大还能没有办法吗?你不知道的事不要一派胡言。” 黄宁觉得也许有求于她,于是笑道:“前辈,有什么办法能使她恢复如常呢?” “小伙子,这还象句人话。我也许没有办法救她,但我知道难能救她。” 黄宁的脸色一亮:“谁能救她?” “我的一位好友,她不但能让人不疯,更重要的是她还能让人疯。我正好要去那里,就做一次善人吧。” 黄宁顿喜:“多谢前辈相助,晚辈永世不忘!” 红母一世说:“我的这位好友脾性很怪,你们见了她要格外恭敬。她不喜欢别人扬头,你们到时候就往地上看好了。” 叶宽笑道:“那也不许看她了?” “不错,她平生最讨厌别人瞅她。”王碧玉笑了起来:“那她一定是威震南江的麻姑了,她一脸漂亮的麻子,人们暗地里称她‘坑人’。” 红母一世脸色一寒,有些厌恶地说:“你知道得真不少,我不知道你是否天生长着一张损人的嘴!” 王碧玉咯咯地一笑:“我还长着一双天生的杀人的手呢。” “那这双手一定不错,伸出来我看看。” “你想拿去吗?办不到,你不要大会生气。” 红母一世两眼眯了眯,闪出骇人的厉芒,仿佛是飞向对头的麦芒刺。 “贱婢,你以为我老了?我的手还硬着呢!” “那是你的事,我并没有希望你长着一双婴儿手。” 红母一世的嘴角跳动了几下,终于怒不可遏了。她身形一旋,犹如疾风扑上,右手绕起数道爪影抓向王碧玉的面门。 王碧玉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没有还手,拧身斜飞,动作轻灵之极。 红母一世一抓扑空,顿时停止了进击,她感到对方是个扎手的角色。 叶宽这时笑道:“前辈,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对谁都这么讲话,是有名的小辣椒。” 王碧玉乐了:“好人,你不要在众人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对你可是温柔着呢。” 红母一世长出了一口气,冷道:“我自然不会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否则也活不到这年纪了。” 黄宁连忙也说好话,陪小心。 红母一世想一走了之,终不能拿定主意,那样就显得心胸太狭窄了。她迟疑了一会儿,说:“你们跟我走吧,她离这儿不远。” 黄宁连忙拉着妹妹就走。黄娇走了几步,又挣脱开来,她不想走。 叶宽知道是怎么回事,轻笑道:“我们也一起去吧,呆在这里也没事干。” 众人无异议,一同随红母一世而去。 走了许久,前后仍是一片茫茫,他们才觉得绝不是不远,这样走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地上的雪很硬,踏雪声他们感到刺心。 叶宽道:“前辈,我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到?” “是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你应该知道他们走得有多慢。若是我们飞掠起来,片刻就到。” 叶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前辈言之有理,也许我们走得并不远。” 他们加快了步伐,又走了一阵子,到了起伏的群山前。雪把一切都盖上了,横卧的群山宛若醉了的玉龙,给人无限的空远感。 凛冽的风袭来,他们打了个冷战。怪哉,这里的风似乎不同于别个,特别寒,仿佛洗过了似的冷得纯粹。 他们顾不了这些,顺着一条小道上山。爬了好一会儿,来到大山的半腰。他们向北一拐,到了几间石屋前。 石屋不大,门朝南开着,披上一层银装与雪山浑成了一体,远看难以察观。中间的石屋传出有节奏的敲梆声,仿佛大山的声音,这是雪山上最动听的音响。红母一世喜道:“她在里面,你们不要进去。” 她一个飞步跨到了石屋门口。 麻姑是个四十多岁样子的人,身材高大,可以说是威严的。她脸上的麻子不少,可并不让人觉得丑陋,说是漂亮的麻子也非刻薄的话儿,倒是中肯的成分居多。她正在敲木钵。 红母一世冲她一笑,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两人许久没有相见了,相会在雪天,多少让她惊喜: “我料到你会来的,但不是今天。” “假如我改变一下日期,你料得并不错。若不是挑上了一件闲事,也许明天我们才能说上话。” 两人乐哈哈笑起来。 红母一世走进屋里去,坐到麻姑的对面。 “揽上了什么闲事?”麻姑笑问。 “有个女孩子疯了,我看其可怜,便引荐到你这里来治。事先没打招呼,心里正打鼓呢。” “咳,你真糊涂了,这年头做什么好人呢?” “雪天里没事干做什么呢?这也是一桩事吗。” “若不是看在雪天里行走不易,我真不给你面子。” “所以我雪天来没错。”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麻姑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和漂亮的麻子都闪出一种光彩,令人惊奇。麻子们在她脸上好象闪电般地又重新分布了一次,做出应敌的姿态。脸上的麻子也能杀人吗?这应该是一个谜。她淡然一笑:“让那姑娘进来吧。” 红母一世连忙向黄娇招手。 黄宁推了一下妹妹,黄娇颠颠地走过去。她并不知道要干什么,对她来说世界没有禁区,走进石屋里也许意味多食一次雪糕呢。 黄桥跨进石屋里。看见麻姑,她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听,仿佛借别人的,她还没习惯过来。 红母一世抓住她把她按到麻姑腿边。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便不动了。 麻姑掀起她的眼皮看了一下,大吃一惊,脸上的麻子好象一下子都跑到了额头上。红母一世甚感奇怪,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麻子。 “怎么,难道她疯过了头?” “不是,她疯得邪门。整治疯病我相信放眼宇内无出我右者,我看不好的人就没人能治了,她唯有疯到极点自生自灭。” 红母一世瞪大了眼睛:“她疯得真有这么重?到底是怎么个邪门法?” 麻姑叹了一声:“一般的疯子伤魄不伤魂,而她已经没有了灵魂,这还不邪得可以了吗?” 红母一世老脸一沉,有些替黄娇惋惜。 她注视了一会黄娇那并不灰暗的眸子,笑道:“我知道你有‘疯魔上九心法’,施展你的奇技能给她治一下吗。” 麻姑有些不快:“你怎么连我也不相信了?用什么法都不行了,何况我的‘疯魔上九心法’,也被人偷去了。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把‘疯魔上九心法’修成。” 红母一世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若是修成了,能治好他的疯病吗?” “不能,她已没有了魂灵,上九心法对她无能为力。除非再修成‘九幽搜魂大法’,这样也许还有几分希望。” 红母一世轻叹了一声,松开了黄娇。 黄娇恢复了自由,嘻嘻地冲着麻姑笑:“真好看,你脸上有许多星星。” 麻姑大吃一惊,伸手抓住了她:“丫头,赶快摘星星,把它们全摘下来。” 黄娇摇手道:“我怕,星星好冷。” 麻姑大失所望,把她推到一边去。 红母一世弄不清怎么回事,忙问:“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哪里来的星星?” 麻姑“咳”了一声:“她眼里的那些星星就是我脸上的坑,这些都是‘气坑’并非天生所有。我若修成‘疯魔上九心法’,它们就会自动消失。她能看见‘星星’,说明我已有造化。她若能摘下‘星星’,我就大功告成了。” “我不疯不傻的,怎么看不见星星呢?” “那是你脑袋里还有灵魂,有灵魂就不行。” 红母一世苦笑了一下,感到不可思议,想不到麻子就是闪光的星星,怪不得它是漂亮的。 黄宁等人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便不再重视红母一世的告诫,围了上去。 王碧玉分开众人,一下子冲进屋里去。 麻姑看了一眼王碧玉:“你也疯了吗?” “是的,假如外面的寒冷能办到的话。” 麻姑大为不快,这么放肆的女人实不多见。她正要喝斥,叶宽、黄宁也走进石屋。 黄宁躬身一礼:“前辈,我妹妹的病治好了吗?” 他还没忘了低着头。 麻姑哼了一声:“她疯了有多久了?” 黄宁迟疑了一下:“大概三四天吧。” “那也得三四天才能治好。” 黄宁连连点头,恭敬无比。 王碧玉一拍黄娇的脑袋,笑道:“妹子,她是怎么给你看的?” 黄娇伸手就掀王碧玉的眼皮。 麻姑暗自诧异,看情行她并不太疯呀,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眉思忖了一会: “她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 叶宽笑道:“这是肯定的,雪精。”他拿出玉花瓶晃了一下。 麻姑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邪门,疯子服雪精,大罗神仙也治不好她的病了。” 黄宁骇然失色:“前辈,你怎么能说了不算呢?” 麻姑不乐地问:“我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三四天就能治好吗?” “你们没把全部情况告诉我,当然也只能知道一部分情况。我并非不想救她,实则无能为力,世上没有人能解得了雪精之毒。” 黄宁的心一下子沉到冰山底下去,脸白得如雪。苍天无眼,专磨好人!他几乎要叫起来。想起兄妹俩万里奔波,他止不住泪水涟涟。 黄娇见哥哥哭了,不知牵动了她哪根弦,连忙用衣袖替他拭泪。这一幕连麻姑都感慨万千,周身的血飞流起来。任是毒雾魔情千万重,也遮不住兄妹情血光闪闪。太感人了! 叶宽呆了一下,低沉地问:“前辈,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代替雪精呢?” “你也想弄出一种害人的东西?” “不,我怕他们服食完了雪精毒痛发作时熬不过,想找一种替代物减轻他们的痛苦。” 麻姑摇了摇头:“这不是办法,你别枉费心机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王碧玉说:“依着我,早该把这些劳什子扔了。趁他们中毒不深让他们熬,熬过了是福,熬不过是活该。犯不着成天为他们磨心。” 叶宽白了她一眼:“你的脑袋里什么时候多一点让人高兴的东西就好了。” 王碧玉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布允有了怕意,也许有爱。 慕容素说:“你把雪精扔了也好,熬不过就任它去,人何必活得那么凄凉。” 叶宽嘿嘿一笑:“我自有主张,你放心吧。我们得快点向印度靠近。” 红母一世道:“那你们就快点走吧,我白搭一回好心。” 麻姑轻笑说:“这里离印度已经不远,慌什么呢。你们要走捷径,也许还要靠我指路呢。” 叶宽思忖了一下,觉得在此停留一下也不错,便点头答应下来。 麻姑拍了一下巴掌,从西边的石屋走过一个丫头来。麻姑吩咐道:“用嫩雪泡茶招待我们的客人。” 叶宽笑道:“前辈,这嫩雪何来?” 麻姑说:“当然来自天上,就是最先落到地面上的雪。嫩雪泡茶至少有三个好处,清肺润心明目。还有一个好处,祛火解毒。对你们也许好处不止这几个呢。” 叶宽道:“前辈何以想留下我们呢?” “贫尼静极思动,不希望你们如过眼烟云,你以为我还有别的企图?” “前辈一代高人,我怎会有不敬之想呢。只是我觉得你这里没有这么多床铺。” 麻姑笑了:“我是很少睡的,自然就忘了你们的习惯。我这里两三张床还是有的,挤一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叶宽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王碧玉道:“我若留别人住下,一定另有想法,这不是很好的收拾人的机会吗?” 麻姑脸一沉:“既然你们这么想,那就远走高飞吧,我不沾你们的光。” 叶宽哈哈地笑了几声,训了王碧玉两句。 雪茶端了上来,每人一碗。茶是清澈的,有种淡香,清润之气可感。叶宽与王碧玉细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毛病。文子清等人把茶喝了下去,也没有不良反应。麻姑与红母一世也喝了下去。叶宽和王碧玉不好再犹豫了,只好把茶喝了。 麻姑很满意,点着头笑了。 叶宽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轻笑道:“前辈,你们在茶里放了什么?” 麻姑笑了起来:“傻瓜,这种事也问得?你慢慢会感觉到的。” 少顷,他果然感觉到了,身子轻飘了起来,象雪花,有力也使不出来了。他骇然欲死,这下可全完了。王碧玉的感觉比他的更妙,连自身的重量也找不到了,她的心更凉。 麻姑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红母一世也飘飘的,老脸一变再变,她也着了道儿。 麻姑说:“我的手段怎么样?” 红母一世急道:“我们没有过结呀?”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我要的是他。” 她身形飞起,举掌向叶宽头顶罩下,掌劲凌厉,大有把他拍扁之势。 叶宽大骇,拧身欲逃,已有些力不从心,他后悔极了慕容素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欲助他一臂之力,却浑身无劲,唯有呆望着,象雪—— 第十五章 巧卧梦园退僵尸 在梦园里等梦的尤晶面临了危险。她的感觉不知哪里去了对僵尸的所作所为丝毫不知。 也许这更好,假如她突然发现身旁有个僵尸在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会把她吓死的。 僵尸刚把手伸到尤晶的身上去,“啪!”他的后脑勺上挨了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僵尸气得七窍生烟,窜到雪地里就骂开了“哪个王八羔子狗杂种专在雪天里找你大爷穷开心?” 没有回声,更没有人,他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打了自己一下转眼间又逃得无影无踪。 骂了一阵无人理,他又回到屋中。这回他小心了,头半歪着时刻保持警惕。 他的手伸到尤晶的脸上,“嘭!” 他的屁股上挨了一脚,把他踢飞。在半空里转头不易,他没法看清是谁踢的。 等他落了地,哪还有人。 他气得直跺脚,赌骂发誓要抓住那小子。 他站在那里静思了一会儿,决定看着他们两人,不让方子玺躺在他身后。这小子够聪明的,刚才的那一掌一脚确是方子玺干的。现在他俩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觉得该不会再有事了。 他盯着方子玺,摸着尤晶,以为这回万无一失了。不料“吱”地一声响,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直往屋顶上提。他急忙去抓那只手,又晚了。 这时他感到有点麻烦了。他刚转过身去,尤晶忽地踢向他的腿弯子,他差一下欺出屋去。 她的动作迅速极了,与刚才方子玺的动作一样快。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僵尸连连吃亏,他不得不细细查看了。 在古筝旁,他看到了张三丰,这使他一凉。 “张真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要问你呢,你不是来寻梦的吧?” “我来找人的,美人比美梦可爱得多,道士是不懂得这些的。” 张三丰笑了起来:“美梦至少不会让你难看,美人却会让你狼狈不堪,道士懂得这些还不够吗?” 僵尸冷厉地说:“你最好给自己算一下吉凶,这比说些风凉话有用,你的功夫不错,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最好的道士。” 张三丰说:“我希望你能证明这一点,可事实上你进了梦园没得到什么,而是处处丢脸。 僵尸大怒,身子陡然一旋,双臂急摆,急电般向前一欺,幻出九个抱成一团的人影,挥出的掌格外大,阴森而猛,犹如一块乌云。 张三丰“咦”了一声,使出“三阳开泰”式,双掌在胸前飘摆一翻,幻化出一个奇大的阴阳鱼似的掌影飞旋着迎了上去。 扑地一声响,两下相交,劲气四溅。张三丰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僵尸后退了半步,竟然平分秋色。 僵尸有些诧异:“老小子,你能接下我的‘疯魔上九大法’倒也难得。只要你赶快离开这里,我也不想为难你。” “这应该是我要告诉你的,你最好能明白这一点。” 僵尸冷盯了他一阵,猛地抽出铁剑,好笑道:“你既然已分不出好歹,那我就帮你一下吧,这是走向极乐世界的捷径。” “你瞎吹,到那里去你是不知道路的。” 僵尸铁剑向上一举,猛地搅了一个圈,右臂一旋,一式“九星追魂”,铁剑划出一道青白的剑气震出九朵剑花射向张三丰。他的身法快到了极点,几乎闪出许多虚影,难辨真假。 张三丰急中生智,右手抓起古筝翻然一按,晃出层层劲气,随之一式“玉女绕线”,古筝卷起一股螺旋劲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当当”几声响,古筝被击得粉碎,粉末飞扬。 僵尸斜身一式“穿云破雾”,点向张三丰小腹,寒星明锐,令人胆寒。 张三丰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向他欺进了两步,一招“推波助澜”,携起巨大的内劲击向僵尸的手腕。 僵尸抽剑不及,左手一掌拍向张三丰的头颅。张三丰向后退出半步,使出“九阳神功” 旋掌接实。 “啪”地一声响,两人都震得手臂发麻。僵尸的内劲稍微不足,被震退两步,喘息不止。 张三丰笑而不语,比他似乎更闲静、安怡。其实他知道僵尸是不易对付的,他的轻功太高。 僵尸两次没占便宜,心中不甘,冷冰冰地盯了张三丰一会儿,铁剑再举。这回他改变了打法,以轻功促剑法,长剑划起一道银练向张三丰削去,寒芒电炸,银蛇横空,处处都是陷阱。 张三丰不愧是武当派开山鼻祖,身形拧动,随僵尸的剑影飞闪。他把轻功提到至高的境界,犹如黑色的飘带在地上或空中闪动。 两人以快对快,转眼间拼斗了一百多个回合,谁也没捞到便宜。 这时他们已斗到雪地里去,你争我在,犹如两只公鸡。僵尸见一时难以取胜,心一横,旋身飞起,使出“疯魔上九心法”神功里最霸道的一招“霹雳两响”,分出两个连在一起的人影,闪着魔光的铁剑尖陡地一声暴响,炸出两个银球般的芒花来,直射张三丰的头颅。 张三丰骇然失色,知道对方拼命了。他不敢怠慢,双手闪电般旋摆一拨,使出武当派奇学“大地神功”,一式“地焰映日”拍出两团火红的劲气迎向对方的寒芒。老头子很少施展这样的霸道武功,这次被逼无奈,只好倾力相搏。 “啪扑”两声轻响,强劲的内气把两人各震出数丈开外,又未分胜负。 僵尸嘿嘿狞笑了几声:“老小子,你还真行呢,料不到我修成了上九心法仍制不了你。” 张三丰道:“若是你想战胜谁就能战胜谁,你一定比这厉害得多。‘疯魔上九心法’是麻姑之秘学,你怎么弄到手的?” “那方法可就大多了,趁她不在借用一下不行吗?这种奇门功夫唯有在我手里才能发扬光大。” 张三丰笑了起来:“你真是满肚子鬼话。从我眼里还看不出你的模样吗?你再练这种邪功,我看你真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僵尸了。” “胡说!这是出功的效应,我会恢复如常的。用不了几天,我会英俊更胜从前。” 张三丰道:“你若能迈入正道,这种功夫那就要改了,我劝你还是放弃狂想吧!” 僵尸冷哼了一声:“这园内还有其他人吗?” “你已经见过了,还问什么。” “刚才是谁抓的我的头发,你吗?” “我只抓了几下筝弦,并没有出屋。” “那他娘的怪了,什么人能戏弄了我又不见踪影?” 张三丰乐了:“也许那是梦,你进了梦园就要时刻准备做梦。” 僵尸嘿嘿一笑:“我再去试一下,看谁还能踢老子的后腿。” “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梦时常要变的,也许到时候赏给你的不仅仅是一脚了。” “放屁!难道我还怕你赏给我一个白花花的美人身吗?什么狗屁不通的梦园,我不信它能把我变成一个古怪大花梦。” “相反的情形也同样有趣,你会把它受成梦的,一个砸不破、剪不开的糊涂梦。” 僵尸阴笑了一声,抽身就走,风一样又卷到尤晶身边。 张三丰跟着他到了门口,盯着他的一行一动。他伸手摸到尤晶身上,张三丰忽地一笑。 很怪,僵尸正高度紧张,吓了一大跳。 这时,尤晶陡地坐起,双手旋腕一推,正是“百花神功”里的绝招“春花移光”,一片鲜艳的光气腾起,击到侵尸的鼻梁上。僵尸大叫一声,身子飞出屋子,满脸鲜血,样子十分可怖。 张三丰一旁笑道:“应验了吧!进了梦园,你的聪明就不够月了,别擅作主张。” 僵尸气得嗷嗷叫,身子立时弹起,举剑劈向尤晶。 张三丰哈哈一笑,一记“劈空掌” 击出,内劲如流,袭向僵尸,声势非同小可。 僵尸长剑连忙划圈化解了来劲,顺势一领,直刺尤晶咽喉。 张三丰笑而不动了。 僵尸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消恨解气,不料尤晶陡地向左一翻飞身而起,快得不可思议。 僵尸大骇,这女人的轻功怎么比张三丰还厉害!他来不及击人,抽身就退,十分狼狈。 张三丰笑了起来:“这该知道梦园不易明白了吧?” 僵尸咬牙切齿,亦无可奈何。 过了片刻,僵尸问:“老家伙,她怎么比你的功夫还俊?” “因为她飞起的时候我也飞起了,我们的功夫合在了一块。这还是我客气呢,不然早要了你的脑袋,你还是灰溜溜地滚开吧!” 僵尸的眼睛忽闪了一阵,恶狠狠地说:“我不会走远的,只要你们离开梦园半步,我就把你们的狗腿揍断。” 他持身飞起,飘出了梦园。 张三丰又回到屋子里去。 尤晶醒来的时候,方子玺已站在了她身边。他深情地望着她相对无语。 尤晶道:“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打跑了一个僵尸,我现在心里轻松多了。” “我也踢了那个鬼东西一脚,他没有发现我。”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停了一会儿,两人想起了张三丰,便走到他的屋子里去。 张三丰正盘坐那里养神,见他们进来,轻轻问:“做梦了没有?” “做了,是和一个僵尸打斗。” 张一丰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走了,只要不再和那个僵尸相遇,你们会轻松的。” 两人深施一礼,飘然而去…… ***** 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尤晶与方子玺携手飞掠。雪光轻盈地交相辉映,尤晶感到脑袋里一片水影,这使她舒适轻松,沉重的负疚淡了。 两人翻过一座小山,进了一个村子。 忽然,他们看见村东的小树林里吊着一个女人——死的,两人奔了过去。 方子玺弹出一道指劲击断绳子,死尸掉到地上。 两人正欲设法让村里的人知道这时发生了什么事,忽见一群男人跑了过来。 他们到了树林里就把两人围了起来。一个族长模样的老头子厉声问:…你们把她放下来干什么? “大雪天里,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总不好吧?” “你们知道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 “我们以前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村子。” “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她杀了人?” “比杀人要严重十倍!她被别人强暴了,竟然还有脸活着,这样的不该吊死吗?” 方子玺忽觉这是个敏感的问题,倒霉,怎么偏碰上了这样的事。 “她被别人伤害,罪不在她身,你们应该去吊那个可恶的家伙。” “不管怨谁,她失了节就不该活着。这样的人活着就会伤害一大片人,只有把她吊死,以后才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他是你的闺女吗?” “放屁!杂种羔子,你想骂人?” 方子玺勃然大怒,一巴掌把他打飞:“老龟孙,我让你爬不起来!” 老头子被打得满嘴是血,果然爬不起来了。其他男人愤怒了。 尤晶也愤怒了。这些狗男人,女人失了节有什么罪? 她飞身冲过去,闪电般击出十八掌,打向围上来的狂怒的男人。 惨嚎顿起,几具血肉模糊的死尸飞出几丈外去。被打伤的都趴在地上呻吟。 方子玺一脚踩到老头子的脸上,把他的头几乎踩到了雪里去:“老混帐,你再说一遍,她到底有没有罪?” 老头子眼里露出乞求的目光:“她……没有罪,她……死得冤枉……我该死!” 方子玺哼了一声,拉起尤晶就走。 尤晶眼里含满了泪:“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我这是怎么了?” 方子玺一捂她的眼睛:“你谁也没有杀,那是梦,有几条恶狗要咬你,被我打跑了。” 尤晶摇了摇头:“你不要安慰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很清楚,我怕是不行了!” 方子玺笑了:“难道你认为那个老浑蛋的话是对的?从他那种人嘴里还会说出好听的话?” 尤晶没有吱声。 两人行了一阵。尤晶走不下去了,仿佛越往下走心越虚,脚也一越找不到地方。 她轻轻呻唤了两声:“我想一个人清静一段时间,你回家乡吧。” 方子玺难过地说:“哪里还有家呢!你何必要这样,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尤晶摇了摇头:“我心里很乱,想单独过一阵清静的生活,你就答应我吧!” 方子玺心中十分悲哀,久久无语。 “我们再到梦园去好吗?” “不,我想自己走走,雪白的天下总有雪白的地方。” “那我们何时再相会呢?” “若是苍天不相弃,明年今日会泰山。” 方子玺的心一下凉透了,明年是什么概念他是清楚的,一年之中会发生些什么事他就无法知道了。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两人都不在了,也许只还剩下一人,面对冷漠的风。 他感到两人之间的不幸已经开始,挽回已不可能了。 他淡淡地看了她许久,哀伤地说:“你去吧,千万保重。若是相思两不断,天涯会有长明星。我心依旧。” 尤晶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升起寂寞的笑容。她的心是苦涩的,别了,亲爱的人,夜长天冷,别忘了加衣服!她幽叹一声,飞身而去。 方子玺站在那里好久没动,呆望着她的背影。 等一切成了空漠,他眼前仿佛飞雪漫舞,尤晶又飞了回来,待定眼细看,什么也没有,唯有脚下茫茫雪,那么白,那么轻,那么刺眼,似乎要粉碎他的灵魂…… 第十六章 雷霆一过退众强 几个人一闪而至,把吴畅和冰清圣女包围。吴畅扫了他们一眼,冷漠地问: “你们想好了,拼斗是要死人的?” 苦行僧笑道:“你别故作高深了,我们还是合作吧,这对谁都有好处。” “你不以为你们走开也是合作吗?” “我不可能和你想的一样,我以为你该留下来和我一块儿修行,山林里到处有美。” “我身边就有夺天地造化的奇美,你别指望我会相信世上还会有比这更出色的神奇。” 苦行僧哈哈地笑起来:“女色对你是不合适的,她不会属于你所有,还是想开一点吧!” “我不会告诉你更多了。” 甘地说:“跟他罗嗦什么呢,对付这种人越是简单的办法越有效。” 铁金刚过:“要让他改变主意,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先趴下,那时他就是低调的了。” 太郎没有吱声,只是阴冷地盯了吴畅一眼。 吴畅淡然一笑:“你们不会成功的,我相信自己远比相信你们更坚定。你们不可能得到改造我的机会。对你们来说,动脑远比动手合算。这笔帐若错了,你们失去的将不仅是机会了。” 甘地哈哈大笑:“我们若是被你三言两语吓退了,这世界成什么样了?你还没这么大能耐。” 吴畅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黄土,冷道:“你们要做什么就快点干吧!我并非闲人呢。” 甘地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干,用不着你提醒,晚一会儿对你有利呢。” 吴畅一声长啸,气动风云,使苦行僧等人吃了一惊,普哥也立去轻视之心。 “我已经学会后发制人,但不愿学你等人。你们若还是光站不练,那就下次再会吧。” 他伸手拉住冰清圣女,轻笑欲行。 甘地的眼里顿时飞起火流,圣女是谁都能碰的吗!这小子在众人面前敢这么放肆,实是他们的奇耻大辱。 在他心中,冰清圣女至少一半是属于他的,而现在并不是这样,这是无法容忍的。热血如火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感到了爆炸的力量和欢乐。 同时,他以为动手的机会也象个喜欢卖弄风骚的女人扭扭晃晃地来临了。他的手仿佛被火了一样,精神霎时绷紧,身子电闪而出,宛若一股鲜艳的火流扑向吴畅。 他双手在空中如风云陡然一旋,幻化出两个如火云一样愤怒的半伸的巨爪影,掌影直罩吴畅的头颅,快得不可思议,似乎连脚下的黄土也被气势惊愕。 吴畅不敢怠慢,身形微转,使出道家大地部“云水神功”,双掌斜形拍出。顿时,仿佛从他的脚下涌上澎湃的海水直入手端,向外急泻,去迎击对方的“火云气”。他的动作自然也快到了极点。 两股内劲气流在空中交击,发出“轰”的一声震彻人心的大响,四迸的劲气如箭般乱射,余波震人。两人各退出一步,没分出高下。 吴畅微惊,笑道:“长进了,怪不得气势汹汹。” 甘地嘿嘿一笑:“你知道就好,今天你恐怕没有退路了,自杀倒是一种体面的了结。” 吴畅冷笑一声:“你要这么想别人也没法阻止你,我的手恐怕不会伤害自己。” “我们帮你来做也是一样。”太郎忽道。 “那你们还等什么?我并不指望你们当中出现一个叛徒。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时常有面对几个敌人的情形,这也许更省时,无论对你我。” 铁金刚笑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我们就满足你的要求吧但我们要得到的却不仅仅是这些,会更多。” “那这要看你们的运气,命运之神不光你们认识,我与他关系也不错。” 甘地道:“两个人就可以收拾他,用不着一齐上,他还不配我们这么做。” 吴畅笑了起来:“我希望在你们眼里我更渺小些,我从不把这看成一种吃亏。” 苦行僧说:“擒龙要用金索,套子越多越好。若套子毁了一个,后悔就来不及了。” 太郎道:“中国有个‘孙子’,他就喜欢俩打一个。在他的兵书上,还乐滋滋地说,一群人围打一个,那就更漂亮。他是中国人,我想你不会反对这一点的。” “你讲得不全面,我的那‘老朋友’还说过一人打一群呢,我也不反对这个。” “老朋友?”苦行僧有些疑惑地说:“难道他还活着?” “是的,他在我心中。”吴畅点头道。 甘地犹豫了一下,说:“三个人修理一个,胜了也无多大光彩。他不是什么龙,而是一个专门勾引女人的色鬼,合伙揍他太给他面子了。” 苦行僧说:“胜了才是最大的面子呢。别迟疑了,他需要这个。” 甘地轻哼了一声,冷笑道:“那我们就让他再赚一回便宜吧。” 三个人扇形围了过去。 吴畅没有动,唯用眼膘了一下冰清圣女。他知道惊天一击将要来临了,神情十分沉静,唯有不动如山岳,才能出手太阿倾。他相信自己的修行会把一切置之度外的,眼前的争杀没有进入他的心里。 在他眼里,这种对峙也许不是紧张的,严重的,是另外的一种模样。他极有可能会想起漫山黄花分夕踏的情景,那是多么美妙的景色啊!他仿佛进入了黄色的花海,那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使他翩翩而动。 他的心境回到了中国,回到了过去。也许可以这样说,在异域它乡,他找到了他所熟悉的相似,这是令人鼓舞的。 他的眸子一改往常的形象,里面仿佛流起蓝色的海水,纯净得令人心醉。 他象一座巍峨的高山,又似一朵白云,那么闲情自在,一副不知面前有对手似的样子。 甘地等人有些暗惊,对方毫不在乎,这对他们十分不利,至少对方的心境是好的。三个人互相点了点头,一声暴喝,甘地直进,太郎攻腿,铁金刚取头,分三路扑向吴畅。 甘地使出“虚形移影术”,身形顿高半丈,仿佛摩天巨神,一式“断海索龙”,双掌搅起两团乌云般的掌影,电闪般击向吴畅的头部。 太郎斜身一晃,使出“金时破穴术”,右臂绕动一抖,幻出一排肘影直捣吴畅的要害大穴。 铁金刚纵身飞起,犹如金鹰盘顶,一式“五爪摧山”,挟起风雷之力,袭向吴畅的“百会穴”。 三人配合默契,形成了一个攻击整体,仿佛怒海狂涛,又如山崩地裂,要陷吴畅于灭顶之灾。 吴畅以不变应万变,左腿斜跨半步,双臂展开一抖,犹如推星转月,双手回旋一揽,使出道家“鸿蒙初开大法”,划起恢宏无比的青白劲气,同时使出“云泥神指”,十指连弹,射出极强的劲来。霎时间劲气层层,气束千条,明丽的光华几刺人眼。 “轰通”两声巨响,四人战在了一起,一合乍分。吴畅飞退丈外,甘地脸色灰白,踉踉跄跄退出几步;太郎与铁金刚被震飞。 拼力一击,甘地三人吃了大亏,他们都被“云泥神指”击伤,血湿了衣服,看样子活不成了。他们每个人身上至少有五个窟窿。 吴畅只受了一点轻伤,无所谓,脸色青白变幻了几起就好了。 甘地惊骇了,也恨极了,咬牙切齿道:“小子,这次你侥幸胜了。但还有别人在,他们不放过你的,会把你撕成碎片!” “我总能遇到侥幸的,遗憾得很,它总是不接待外人。” 太郎知道命将不保,淡淡地问:“动手之前你就知道侥幸会在你身上出现?” “我告诉过你们,我到这里来不是来找倒霉的。你们一围攻,我就知道你们败定了。” “我想知道我们败在什么地方。” “死人何必知道那么多呢。” “我不想做糊涂鬼。”。 吴畅一笑:“你们三个配合得十分完美,这无可挑剔。但你们施展的功夫被坏了这种协调,因为你们配合得太好,所以没有发现这致命的弱点。我抓住时机施展攻强排弱之法,轻而易举地把你们消灭。我原以为你们要难斗得多。” 甘地气得吐血,但要进击已无能为力,他已到了死亡的边缘。 铁金刚十分后悔,绝望地说:“早知倒霉这么容易,不如到闹市里吃酒去了,谁能替我们报仇?” 甘地叫道:“会有人的,我们不能白死!这小子如此歹毒,绝不会有好下场!” 苦行僧摇了摇头,替他们惋惜。他也低估了吴畅,结局是苦涩的。他看了吴畅一眼: “你太让我失望,迷恋人世声色是不会有大前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大师,我们是两种人,何必要一样呢?我有我的事,难脱不一情。” “声情全是幻,黄土埋贵人。一切都是假的,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吴畅摇了摇头:“大师,你有话对他们讲吧,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不会太多了,我要走了。” 他扯了一下冰清圣女,两人飘然而去。 苦行僧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满眼怅然。 甘地与铁金刚更是悔恨交加,欲哭无泪。他们要消灭人家,结果正好相反,这怎么能接受呢?特别是甘地,看着吴畅把冰清圣女带走,那份嫉妒也把他吞没了。 唯有太郎比较安静,死是自找的,叫唤什么呢?手段不精,又要杀人,结果只能是这样。他想起日本的富士山,清清的水在它面前流过,流向它的深处,这不也正是自己的归宿吗? 吴畅与冰清圣女奔行了不远,来到一片树林前。两人正要绕过去,瑜清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让我好找呢,别到教里去了。” 冰清圣女顿时变了脸色,她知道瑜清为什么来的,这用不着问。 吴畅笑道:“大师,我来向您辞行的。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宽恕。” 瑜清眉毛一扬,有些吃惊,也有些气愤,小子,圣女都被你……还想走吗?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冷笑道:“这就走吗?” “是的,我有许多事未了。” “你不打算带上圣女一块去吗?” “她不愿随我而行,这里是她的故土。” 瑜清哈哈笑起来:“好!有志气!你现在也走不了,而且也不应该走。” “为什么?” “你来到这里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麻烦,我们即使不怨你,别人也不会轻易地放你而去。现在,许多凶人正呆在教里要找你算帐,你不去,他们就杀人放火。面对这种情势,你能安心地去吗?至少你应该扫除呆在我们教里的顽敌,还我们一个清静。这要求不过份吧?” 吴畅还能说什么呢,对方的要求简直太合理了!他淡笑道:“大师,你放心吧,我欠的帐绝不让你们偿还。” 瑜清笑了:“这样最好,你收拾他们也不算困难,他们都该死!” “那我这就去了断。” 瑜清说:“我们在这里等你的消息,等你打发了他们我们再回去。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当然,我会尽力而为的。” “你不会不辞而别吧?” “大师,我不是那种人。” “我想得到你的保证,你起誓吧。一个人的誓言象征着他的人格。” 吴畅无奈,只好发誓赌咒。瑜清满意地笑了。吴畅深情地看了一眼冰清圣女,飘身而去。 瑜清待吴畅远去了,冲冰清圣女一笑:“你更漂亮了,怎么不对他下手?” 冰清圣女低下了头:“我下不了手。” 瑜清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对他已有了感情,要杀他十分难过,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我们要捍卫我们的荣誉。为了它,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害怕牺牲。我们要时刻保持心里干干净净。” 冰清圣女心中一阵激动,满面泪流,自己隐进了激流里还能说什么呢?人生千般事,唯有情难绝,遇上不幸事,情义两抛却。 瑜清动情地捧起她的脸,柔情地说:“好孩子,别难过,没有男人我们一样会快乐地活着。只要我们心中的荣誉不倒,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毁灭。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岂有不疼你的道理?孩子,昂起头来吧!” 瑜清有几年没称呼她孩子了,此刻听到她的呼唤,她感到十分亲切,一般异样的热流涌上心头,酥透了全身。 她似乎又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在黄花地奔跑的情景,那天真烂漫的情态她至今记忆犹新。 为什么悠远的情怀这么感人呢?看来自己并不希望杀人与牺牲。 昂然活泼的童趣与血腥相距总是那么遥远。 瑜清见她陷入了沉思,持了一下她那秀美的长发,轻笑道:“以前我们总是快乐的,将来也会这样。没有他闯入我们的生活,绝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你不但要学会爱,还要会恨。 他有不错的一面,并不十分讨厌。但他坏了我们的教规,使我们蒙受了耻辱,这就不能原谅了。孩子,你不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快活而不要大家的荣誉的人吧?” 冰清圣女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一下。她不知道瑜清的话有多少对的成分,这原是极难分辨的。但她却不能反驳,除了接受劝告之外,别无选择。她心里很空,身子也十分轻飘,两眼里几乎没有光亮,全是悲剧气氛。 一股冷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战。 人影儿一闪,白玉凤和曾倩倩幽灵似地出现在她们面前。白玉凤嘿嘿一笑: “大美人,你的那位情哥哥哪里去了?” 冰清圣女瞥了她一眼,冷道:“你的眼睛那么好使,难道还看不见他吗?” 白玉凤嘻嘻笑道:“眼睛没有心管用,你把他迷住了,我怎么还能看得见他呢? 不过我这个人是宽宏大量的,只要你和我分享他,以往的事我乐意一笔勾销。” 冰清圣女哼了一声:“他已经走了,你可以独占他了,我有自己的去处。” 白玉凤一惊:“你怎么把他放走了?难道你们就甘心受他的戏弄?”瑜清冷笑道:“他走不了,便宜事不能让他全占了,他会受到惩罚的。” 白玉风大乐:“这就对了。你们打算怎么惩罚他?” “这个也要告诉你吗?”瑜清不快地说。 白玉凤毫不介意地说:“应该告诉我,他害苦了我,无论如何惩治他我都是赞成的,而且我也想教训他,我们合作起来会更妙。” 瑜清淡然一笑:“我们不想与什么人合作,弥罗教有能力对付任何强敌。” 白玉凤嘿嘿地笑起来:“大师,我对你们十分敬仰,知道你们对付敌人有特别的手段,但我还是认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瑜清疑心她暗藏讥刺,顿时不悦:“你们若没别的事可以走了,这里不需多舌人。” 白玉凤不买她的帐,笑道:“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我多呆一会又何妨?” 冰清圣女不愿与她争执,轻声说:“你可以呆在这里,我们离开这里。” 白玉凤笑了起来:“我就喜欢跟着你,没有什么人可以把我赶走,这你已经试过了。” 瑜清大怒:“你以为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白玉凤道:“你没有圣女漂亮,自然也不会有强过她的手段,我会怕你什么呢? 老实说,普天之下唯有吴畅令我打怵,别人我还看他不上呢。你不会改变我的什么的。” 瑜清恨得咬牙切齿:“那我要试试!” “随便,和女人打仗我是越打越有劲。” 曾倩倩用手一戳她的额头,唤道:“又胡说了,还是把心眼长正一点吧。” 白玉凤嘻嘻一笑:“我的好妹妹,你吃什么醋,我不过图个嘴快活,又不会娶她当老婆。” 瑜清怒不可遏,大叫一声,身形飞旋而起,玉臂一晃,使出“降魔掌”,抖出一溜儿个掌,向白玉凤击去,仿佛流云飞进,其势骇人。 白玉凤冷冷一笑,身形一扭,仿佛小鬼入窟,眨眼不见了踪影。她去势如电,到了瑜清的背后,一式“小鬼脱裤”,双掌聚起一股阴气,袭向瑜清的后部。这是地地道道的戏弄。 瑜清感到不妙,急忙拧身飞起。 白玉凤的动作更快,使出“沾衣十八法”的“沾字诀”,一下子抓住了瑜清的裤角,用力向下一拽,把她的裤角扯碎。 瑜清气得眼冒火星,恨得几乎能吃人,顾不上许多又飞身扑上。这次她拼了老命,一个不伦不类的影子冲向白玉凤。 这实在有些滑稽,白玉凤几乎笑破肚皮,急身连闪。冰清圣女心中十分难过,觉得白玉凤这手未免太毒。她看准一个机会,侧身而上,几乎与此同时,使出“佛冥掌”,幻出一片如莲花似的掌影,闪电般击向白玉凤。 这突然一击使白玉凤慌了手脚,抵御不及,急使“九幽逸影术”逃匿…… **** 昔日威严的弥罗教里今天充满了胡来,人们都象个疯子不知在干什么。 法身佛虽然自信可以破除对方的迷魂阵,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的,合理的推测不一定会有合理的结果。 他陡地冲到那片房子中间,奇怪,四周一片死寂,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刚才捣鬼的人已经跑了。 法身佛一怔,有些啼笑皆非。他在几间房子里找寻了一阵,没发现什么,便走出屋子来。 他冲众人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说:“那人逃了,就这些了。” 报身佛道:“他藏在暗处也未可知。” 法身佛一笑:“你总是先走一步,藏在哪里呢?她们也许在某个暗处,我们一定要找到她们吗?多余。” 报身佛急道:“找不到她们如何寻找圣女的下落?那可便宜了那个小子了!” 薛不凡笑道:“我倒希望他好色。一个男人若是好色之徒,他一定有许多弱点。” 报身佛不快地说:“我不希望他这样,他是个正人君子才好呢要知道,他‘好’的是圣女,那样就精透了!” 薛不凡嘿嘿一笑:“和圣女在一起一定十分舒服,我想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报身佛大怒:“你想侮辱我们?办不到!” 他突地纵身飞起,犹如一只大鸟扑向薛不凡,双手在空中一抡,一式“怒佛降妖”,挟起风雷之力,劈向他的头颅。 薛不凡心中一凛,料不到老和尚说打就打,毫不客气,抽身嫌退,他只好双掌一摇,一式“移山倒海”,幻出几个连成一体的掌影拍了过去,内劲如骤起的狂飓,涌动的海浪,击向对方。 “啪啪”两响,报身佛的身子倒飞过去,薛不凡稳如泰山。 报身佛吃了亏,怒恨不已,怎奈他胸口发闷,隐隐作痛,没敢即刻再攻。 薛不凡笑着说:“老朋友,我这是手下留情呢。若不是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现在你已经是死人了。” 报身佛泼口大骂:“放屁!若不是佛爷纵身飞起,失了根基,岂会被你击退?”他的话有理。 薛不凡摇了摇头:“你不要寻找理由,跳起是你的事,我并没让你这么干。” 报身佛还欲争辩,化身佛说:“一场欢喜一场空,不要争了,谨防上了别人的恶当。若是我们合手还拿不下那人,以后别言武了。他也许在暗处正看我们的笑话呢。” 朱祖笑道:“老友言之有理,我们切不可给对方可乘之机,那小子是狡猾的。” “哈哈……”一声快笑传来,吴畅飞泻而至,“老家伙,你还活着吗?” 朱祖一惊,马上乐哈哈地笑起来:“我们总算又见面了,你没死呀?” “你老了,这是很清楚的,你不该忘记这一点。你若是执迷不悟,恐怕就难以回到故乡去了。” 朱祖哈哈大笑:“小子,你太自信了。姜是老的辣,这一点你也不该忘记。” 报身佛窜到吴畅近前,厉声问:“圣女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你是个和尚,而且还是个老的,问女人干什么?我真有点怀疑你们向佛的诚心。” 法身佛哈哈一阵宏亮的大笑:“你说的太多余了!” 报身佛怒道:“无论你是什么东西,今天你是逃不掉了,我们要超度你升天!” “你们几个老家伙在‘女儿国’里胡闹,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识相的就快点滚吧!” 法身佛哼了一声:“你不要自视太高,这里没有人怕你。我看你还是明智一点,把圣女交出来好。” 吴畅不耐烦地说:“少废话,这里不是你们的修行地,快点滚开!我受人之托,要赶走你们。” 报身佛道:“师兄,还等什么,先把他收拾了再说。” 薛不凡笑道:“这主意不错,快动手吧!” 法身佛淡然一笑,向吴畅走过去。 吴畅静而未动,神色十分专注。他明白向自己下手的将不是一个敌人。 法身佛已到了他的身边,淡漠地注视着他。 朱祖向报身佛一挥手:“你们三个人应该一齐上,这样才会万元一失,漏网之鱼就不好抓了。” 法身佛摇了摇头:“无需如此,我还有足够的自信。” 薛不凡说:“老朋友,人家也不是来送死的,还是小心些吧,否则后悔不及。” 法身佛仍没答应,他不相信吴畅能得到什么便宜。他已过到至高无上的境界,还怕什么呢? 吴畅轻轻一笑,仍然无语。 薛不凡连忙向报身佛使眼色,暗示他可以偷袭,别太傻了。 报身佛会意,点了点头。 法身佛静立了一会儿,淡淡地问:“你不打算改变主意了?”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赶你们出去。还这里安宁,你不会听到另外的答复。” 法身佛长出了一口气,身形陡然一动,双手弧形外划,使出“佛身百万”身法,幻化出一片人影。陡见他身形一起,犹如神人升天,挟风雷,动天地,劲气层层,彩光片片。人影中突地生出一片掌影来,仿佛巨掌的大海,电闪般向吴畅射去,大有不可与之争锋之势。 吴畅不敢稍慢,身形微微一动,使出道家“八垓传音”奇术,双手陡然外划,漫天劲气顿时而起,明丽的内气犹如水波一样向外荡开,有吞没一切的气象。 “轰”的一声大响、两人的内劲相击一起,各自退出丈外。 就在这当儿,报身佛、化身佛两人一合,陡地分开,一上一下向吴畅扑过去。 报身佛一式“泰山压顶”,大掌直劈吴畅的头颅;化身佛“金腿神摆”,踢向吴畅的下身,快板无比。 吴畅来不及调息,只好一招“百仙聚会”,双掌拍出一片星云似的掌影袭向二人。 与此同时,薛不凡一振长剑,使出吴畅的“无心剑法”,搅起一片寒天冰影,点向吴畅的左助,冷芒三尺,骇人心魂。 朱祖亦不甘后人,他们志在毁去吴畅,不问手段。他闪身欺进,双掌旋动一下,一式“五鬼分尸”,抖起一片幽影切向吴畅的后背。 四人形成了铁壁合围。 吴畅大骇,急忙收掌抽剑。 这时,法身佛一式“祥云罩顶”,到了吴畅的上面,佛掌一抖,宏大的掌劲直泻而下,犹如瀑布下了九天。 吴畅牙关一咬,长剑划起一片冰芒,绕身一抖,无数剑花犹万星飞流,千河归海,扬起天地初开般的混沌气态,射向四方,光芒照人,煞气夺魂。 “啪啪扑扑”几声响,闷哼惨叫顿起,各自飞退丈外。吴畅挨了法身佛一掌,身如火烧,口吐鲜血,脸色苍白,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这骇人的一击各自都倾尽了全部的功力,快到了极点。他以一敌五,自然不易承受得起。 法身佛挨了两剑,鲜血喷流,脸色灰败,眼里布满了寂冷悔恨之意。这一战原可避免的。 报身佛、化身佛最为倒霉。他们首当其冲,各自挨了四五剑,活下去的希望不大了。 朱祖最占便宜,他是在吴畅的身后偷袭的,只左肩挨了一剑,伤势不算重。 薛不凡吃亏也不算大,挨了两剑,还能活动,但他却吃惊不小,以为吴畅的剑气要把他吞没了呢。 沉默了少顷,报身佛骂道:“你小子真不是东西,竟然暗地里。用剑伤人,无耻!” 吴畅冷漠地说:“你们五颗脑袋呢,还都是老头子。我别无选择,而且我们并没有约定可以使什么,不能使什么。” 化身佛残喘地说:“我挨了几剑最亏,佛还没修成,就要一边玩儿去了。” 法身佛止住了血流,叹道:“看来佛无至高,永无止境。这一战好惨,两败俱伤。我们只好回寺里去了。” 报身佛道:“圣女还没找到呢,这么回去岂不白败了?不行!要和他斗到底!” 化身佛说:“我们快不行了,还争什么雄呢?若死在了外面,就成了不佛了。” 报身佛叫道:“还成什么佛呢?他并没有保护我们,一切要靠自己去争。” 薛不凡与朱祖见势不妙,飞身就走。 他俩精得很,吴畅若恢复过来,非修理他们不可。 吴畅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苦笑无语。 法身佛走过去扶起两位师弟,说:“走吧,我们已没力量留在这里了,弥罗教不欢迎我们。” 报身佛还欲不走,忽感死神抓住了他的头,他彻底绝望了,心中飞进一团黑影。 三个老和尚出了弥罗教,回头望了一下,向丰觉寺飘荡而去。他们忽地感到那才是最可爱的地方,他们归心似箭了。 吴畅在那里呆站了一会儿,凝神调息起来。他受伤不重,受的震荡不轻,片刻间不会完全恢复。教内一片寂静,正适合他的心境。 忽然,一声轻响传来,艾米尔从旁边飘然而出,象一个活泼的仙子,面带得意的笑容。 吴畅感到了她的存在,却没吱声。 艾米尔到了他身后,似乎想举手给他一拿,迟疑了一下,终没有动手。 吴畅对此似乎毫不知道。 艾米尔轻松地一笑:“好漂亮的身手,一人战退了五大高手,世间罕有,我们真该庆贺一番。” 吴畅平静地说:“教主过奖了,我不过运气好一些而已。” “你总能运气好,这就不简单。” “他们来此胡闹了多久?” “好一会儿了。刚才让我把他们象耍猴一样戏弄了一阵。我使了‘魔法’,他们全象二傻子了。” 吴畅笑道:“教主总有对付他们的办法。怎么不施展下去呢?” “小把戏不能玩多,弄长了就不灵了。” 吴畅点了点头:“教主,在下向您告辞,我要离开这里了,得罪之处请多原谅。” 艾米尔哈哈地笑起来:“没什么的,你对弥罗教是有功的。这就走吗,圣女呢?” “她在树林里等我呢,我会向她辞行的。” 艾米尔点了点头:“你还要见一下那个女孩子吗,她很想念你呢?” 吴畅一愣:“是哪个女孩子?” 艾米尔轻快地笑道:“就是你从几个坏蛋手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子,他们要烧死她呢。” 吴畅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美丽可怜的女孩儿的倩影。他心中一动,感到一种神秘的联系,看一下也好。她过得快乐,自己也安心了。 “她在哪里?” “就是北面的房子里,她的模样儿更俏了。她想跟你到中国去,你们谈一下再说吧。” 吴畅轻笑了一下,随她而去。 他们拐了一个弯儿,来到一排房子前。 艾米尔推开掩着的门进了高房,吴畅随后而入。 房内空荡荡的,仅一黑衣少女坐在那里。 艾米尔一拍巴掌:“丫头,你的大恩人来了,有话就对他讲吧。” 黑衣少女霎时抬起了头,与吴畅四目相对,她几乎是泼辣的。她没说感激的话,只想离开这里。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吴畅冲艾米尔笑道:“教主,她很好,我放心。我得走了,圣女还等着我呢,后会有期。” 艾米尔微笑着点头道:“祝你好运。” 吴畅淡然一笑,飞身而去。他走得十分匆忙,走得心急如火。 吴畅一阵飞掠,片刻就来到了树林。可在他们分手的地方并没看到冰清圣女。 人去风飘,一片空茫。 他不由心急,难道她出了事?现在还有什么人能超过她呢?他一声长啸飞升而起,在半空里他高声大叫,然而只有回声而无应语。 树林里很静,静得让人不那么放心。 他在一棵老树前停了一会儿,飞动而起,围着树林子转了起来。 忽然,他听到一声遥远的歌吟,似乎在呼唤他,声音是冰清圣女的,他仿佛能闻到它的特有的香味。他松了一口气,寻声追去。 转眼间,他到了一片房屋前。房子是建在河滩上的,河已干涸,周围一片黄沙,十分干净。 他刚要走下河滩,突地传来一声叱咤,就在他旁边。 他弹身冲过去,白玉凤正与冰清圣女对阵,两人似乎要拼个你死我活,都不愿相让。 瑜清两眼血红,也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唯有甘雨婵悠闲自在,在一旁笑嘻嘻的,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她看见了吴畅,马上笑了起来:“杨哥哥,你总算来了,可把我们想苦了,她们两人又争起来了。” 吴畅不冷不热地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走?上哪儿去?我们是为你而来,你不走我们能走吗?你也太狠心了,只看新人笑,不问旧人哭。我们的心被你伤透了。” 吴畅脸色一沉:“胡说!放着好事不做,自找麻烦。什么人能让你们的日子快活。” 甘雨婵几乎跳起来:“你真会气人!一点也不懂得惜香怜玉,世上谁愿单相思,酸甜苦辣唯自知。你若给我们三分情,一个命儿交给你。” 白玉凤忽道:“他被狐狸精迷上了,怎还会管我们苦不苦。世上最薄情的是男人。可我并不会甘心认输,我会永远追下去。” 瑜清恨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圣女争风吃醋?趁早收起你的坏心眼吧,否则没你的好处!” 吴畅走到圣女面前,柔和地问:“你没事吧?别和她俩一般见识,她们是疯子。” 冰清圣女点了点头:“我不会怪她们的,谁都有私心和爱意。” 瑜清道:“这两个贱货不可饶恕,她们正想杀掉你呢,你可要小心着。” 吴畅笑道:“我会小心的。” 白玉凤冷笑道:“这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世上因爱生恨的到处是。他要甩掉我们,另觅新欢,我们自然要和他理论。他若答应与我们重温旧梦,我们会高兴死的,还会找他的事吗?” 冰清圣女幽叹了一声:“我不想再看到她们,你把她们赶走吧。” 吴畅点了点头:“你们不要胡闹了,我永远也不会与你们走到一起。世上有许多路,足够你们选择的,快点请吧。” 白玉凤嘿嘿一笑:“我们若是不走呢?” “我不会同时满足两个人的要求。你若呆在这里,就永远也别想走了,你并非善类。” 白玉凤气得跳起来:“好你个没心肝的,为了她你竟要向我们下手,还有人味儿吗?我们就是不走,你杀了我们吧?” 吴畅皱了一下眉头,想起她许多坏处,狠下心来,也许人间本就没有太好的结局。 他向前走了两步,冷冷地说:“你既然选择了死亡,那我就成全你吧。”他举掌劈去。 白玉凤大骇,她可不想这么死去,身形一摆,犹如鸿毛般瓢开:“你好毒!不知道爱惜女人,上苍会惩罚你的,让你永远也娶不上媳妇。” 吴畅哈哈笑起来:“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为自己祝福吧!” 白玉风一跺脚,眼都气邪了,向甘雨蝉一挥手,两人飞身而去。瞬时就消失了。 瑜清感到十分遗憾,没有泄出心中气,莫大的损失。她恨不得嚼烂仇人的肉,扒下白玉凤的皮,然而她竟逃走了,再相遇怕不易了。 她怔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忽道:“你们有话安心地说吧,我走了。”她弹身而去。 冰清圣女叹了一声,心情十分沉重。她审视了一会儿吴畅,轻柔地说:“我们到北面的屋子里去吧。此一别也许是永诀,我有话告诉你。” 吴畅心头一沉,忙道:“我还会回来的,你不要太难过,只要我们俩相忆,相距并不远。” 冰清圣女忽地笑起来,格外热烈,她全部的美丽也在笑声中怒放了,辉煌灿烂,举世无匹。 吴畅一惊,握住了她的手。 冰清圣女似乎从来没这么快活过,眼里欢悦的火花不灭。她扬脸向吴畅挺起了胸脯,笑道:“我很美吗?” “是的,世间再也找不到象你这么美丽的人,你会让所有的女人嫉妒。” “这不是我的过错,对吗?” “对极了!谁让她们与你相比呢。这片土地上正因为有了你,恒河水才这么清澈。” 冰清圣女又咯咯地笑起来,眼里荡起飞流的情波。她笑吟吟一摆娇躯,拉着吴畅下了河滩。 在沙地上,他们走得很慢,干干净净的黄沙让他们着迷。冰清圣女用脚在沙地里踩了个坑,轻声道:“这沙如此美妙,深挖下去也许能找到金子。以前我多次来过这里,我疑心它也是有生命的,不然怎么这么干净,一尘不染呢?” 吴畅抚弄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的脑袋总有一些美丽的念头,使你更丰富,也更迷人。” 冰清圣女沉静了一会儿,忽说:“假如我们能走进沙里去,在它的世界里游一游该多妙。” “这主意确实不错,但不是最好的。假如你现在就做了母亲,那才最妙呢。你一定会快乐极了。” 冰清圣女把脸猛地转向别处,没有吱声。 吴畅笑问:“你又有了什么念头?我知道你善于让人吃惊的。” 冰清圣女忽说:“我的舞倒是跳得极好,这不是吹的,让我为你跳一次吧?” 吴畅乐了:“我相信这二点,美丽的女孩子绝对不会舞跳得太糟。你安静的时候也象在跳舞,眉飞色舞,一样有趣之极。” 冰清圣女似乎正在走进欢舞的气氛中,歪头道:“这回我跳最快乐最快乐的印度舞,给你一人看,把我的心跳出来让你捧着。” 吴畅乐坏了,仿佛他也要跳似的:“你跳吧,我绝对是最专注最迷恋的观众。” 冰清圣女嘻嘻一笑,在洁净的黄沙上滑了一道极浅的线,左脚向上一翘,双臂如大雁扇动的翅膀舞起来。 初是走弧步,渐渐轻飞旋。霎时间,身影多成双,彩气凝成练,纤掌玉腿横排空,静海扬波光满天。沙沙沙,喳喳喳,脚下走清流,黄沙起漫漫,夜里九霄走雷电,好个舞神仙。 她的舞姿动人极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生气,仿佛她唤醒了这一步黄沙地,与它一起跳了起来。 她的劲舞不同于一般,周身的内气一生,飞沙滚滚,几乎遮天蔽日。她在飞沙中却充耳不闻沙粒起,只顾跳舞献亲人。 吴畅被她忘我的精神感动了,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冰清圣女热辣辣地注视着吴畅,深情地看了许久,温柔地说:“我跳得好吗? 你喜欢吗?” 吴畅说:“太好了!你的舞姿给了我你的另一种生命,神秘而欢乐,我好喜欢。” 冰清圣女甜脆脆地一笑,拉着他就向屋子里走。屋子里挺干净,有床被,别无它物。 冰清圣女坐到床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面色如水。 吴畅笑道:“这屋子好阴啊,你走进来脸色都变了。” 冰清圣女平静地说:“我没法儿再笑了,我们就要分别了,我有的只是哀伤和担心。” 吴畅坐到她的身旁,握住她洁白如玉的手说:“别离是暂时的,相守才是永恒的呢。你从什么地方低沉下去,还会从什么地方高昂起来。相信我吧,未来是美好的!” 冰清圣女摇了摇头:“我眼前一片空茫,怕是看不到未来了。我有这种预感。” “我也有预感,但与你的正好相反。放心吧,我们会有好光景的,这一天不远了。” 冰清圣女凄楚地一笑,没有吱声。她心里矛盾极了,自然也苦极了。有两种力量正在把她割裂,她不知道她的灵魂会归附于哪边。 她似乎听到了一种可怕的声音,它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她的心里。那是一种踏冰般的脚步声,充满着恐怖与催促。她害怕这种声音。 吴畅见她的眸子空得可怕,晃了一下她的肩头,笑道:“分别就那么可怕吗? 你是一个坚强的人,我想你不会为这事自寻烦恼的。” 冰清圣女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忽地轻轻笑道:“我的什么地方最美?” “你没有不美的地方;谁也不能分出它们的高低来。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也升起,这就是全部。” 冰清圣女猛地投入他的怀抱,两人搂在了一起。她把娇嫩的红唇奉上,两人吻在了一起。 在他们的世界里,东方的朝霞开始升起,火红的光芒照进了他们的心里。他们看到自己在霞光里奔跑,手拉手,最后合在了一起。 瞬间,他们只觉有一个轻扬飞腾的生命,再也找不到了自己。 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利剑刺进了吴畅的胸膛。透体而出;同时,一片玉影向他泻去,击在他的“太阳穴”上,竟是使的“佛冥掌” 吴畅闷哼一声倒下床去,鲜血飞流。这剧变也太突然,他没有应付过去。 他在地上动了一下,知道活不成了。他心中十分悲凉,感到自己有罪,没有还慕容素、胡仙的本来面目。但他却没有恨,也许自己就该这么一个结局。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们还在等着自己呢,苍天呀…… 冰清圣女这时穿好了衣服,把吴畅抱上床去。她看了他一会,泪水如雨。 吴畅的脑袋几乎被打烂了,身上的血也快流干,这确是致命的一击。他空茫地看了她一眼,以微弱的声音问:“你何以要这么做?” 冰清圣女空漠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荣誉。为了荣誉,我杀死了你,自然我也不能活了。你别恨我,这是无奈的选择,我们一同去吧!” “她们要你杀我?” “你应该看出来的。我希望你识破我,可你没有做到。我希望死一个,还是死了两个。 我没有做到……” 吴畅微叹了一声:“给我穿上衣服,光着身子死总不那么体面。” 冰清圣女无言地给他穿上衣服。 吴畅看了她两眼:“你总算保住了荣誉,祝贺你。我再也没力气说话了,让我先走一步吧,到黄泉里我们再长叙。” 冰清圣女流着泪说:“我在你面罪的。我这就随你而去,愿受任何惩罚。” 吴畅苦笑了一下:“拔去我身上的剑吧,这样去见阎王也好套点近乎。” 冰清圣女知道长剑拔出他也完了,她心如刀扎,但她还是猛地拔出了长剑扔到一边去。 又一股鲜血流出,吴畅进入了弥留之际,呼吸也极其弱了。 冰清圣女给他擦了一下血,悲切地说:“我对不起你,我先走一步。” 吴畅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没有反应。他已没有力气开口了,生命已向另一个世界飞去。 冰清圣女在他嘴上又吻了一下,躺到他身边,逆气攻心,绝脉而死。 一缕香魂不散,扑向吴畅,她也许不想孤身而去,要拉着他的魂儿一块飞离。 吴畅的真神似乎此时已经离休,或者是藏起来了,总之,她的真神在他身旁转了几圈也没找到朋友。她象一股旋风儿不停地旋转,似乎不找到他的真神绝不离去。 终于她下了决心,冒着自己的真神被吞没了的危险进入了他的身体。巧极了,他的真神果然藏起来了。她扑过去想抓住他,两个灵魂在灵府里玩起了捉迷藏,你追我赶,闹得鸡飞狗跳。 忽然,他的真神仿佛成了一块巨云,猛地把她的真神围住,她再也逃不脱了。 这奇妙玄奥的一围竟然给他带来了生机,脑海里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让他感到一个金黄的东西飞进他的身体。 霎时,一个八面玲珑的精巧无比的花儿不停地变幻着颜色,似乎片刻之间它就经受了春夏秋冬四季。他的脑中灵光一闪,从心底发出一声震撼八荒的呐喊。 这时,他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犹如夜空里的一颗独星:我找到了还原法,我练成了还原功。心底发出一声长笑,终于与他的感觉浑成一体。声音从他嘴里发出,响声震天。 稍停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了感觉,便有了想起来的念头。微一用劲,竟然起来了,这使他欣喜若狂。 他连忙用手去摸自己的头,哪里还有伤呢,胸前的伤口也不见了,似乎刚才那是一场梦,自己根本就没有受伤。 他活动了几下,没发现什么不对,连忙去摸圣女的身体,可惜的是她已死多时,尸体已经冰凉了。 他想找她的真神儿,可什么也没找到,他呆在了那里,哀伤欲绝。这么一个人世难得一见的倾国人物就这么匆匆走了,泪水湿了他的衣服,这是他抑制不住的痛哭。 你这么去了,留下无限怅恨向谁说?天妒红颜,古来如此,想不到会这么烈。 问苍茫大地,谁知我心? 他心中难受无比,杂念百出,却捋不出一点头绪。 苍天断人意,总是逃不得,怎奈闭上倾代倾国动人目,任柔情满江海,瞬间也朽去,成灰土,这是最哀处! 他在床边站了许久,泪流尽了,这才把她用被子裹起,抱在怀里,转身出了屋子。 恒河水的清丽孕育了她,他要把她葬在恒河里。他一阵急行,来到波光闪动的恒河旁。 恒河水是那么的清,那么美,这确是一个葬人的好地方。他正要下水把她放到水里去,忽见两条鱼儿泛出水面,好象在争夺食物。 想把水面上的两条鱼击烂,忽儿又想,也许它们是有功的呢,若不是它们浮出了水面,自己岂不干了一件要后悔终生的傻事? 他盯了那两条鱼儿一眼,叹道:“鱼兄,多谢你们,告辞。” 他脚下一用力,犹如神龙出水,腾身飞去,疾如夜里的一颗流星。 他知道该把她葬在哪里了。他再没心思观赏山川风物,也不会再思念这里的什么人,身形飞动起来犹如腾云驾雾。 片刻,他就离开了印度,离开那片神奇的土地。 这时,他看到了凌云的雪山,感到了凛人的凉气。那是一种透骨的冰雪气。 寒气彻骨透体时,他泻落到喜马拉雅山脚下。这片银白的世界重新给他亲切的感情。 在扯地连天的雪白里,他仿佛找到了某种寄托,那是白色世界里唯一的异色。 它轻盈灵动,带着大雪山特有的神秘。雪光明亮强劲,象不可侵犯的凶神怒视着一切,十分刺眼,若是盯着雪看,你很快会找不到自己,仿佛白色穿透了你,把你也变成了冰冷的雪。雪光并不是十分安分,它很快会飞动流洒起来,象白色的海汹涌澎湃。 雪山上的风十分特别,刮起来犹如女人的哭声,把松动的雪刮得乱飞,在各处形成不同的漩涡。最奇妙的它还是个“画家”,随着它的怒吼,雪粉会自动塑成不同的人形,格外逼真,那眼睛更是惟妙惟肖,十分传神。 雪山上的神奇叙不尽,吴畅却无心留意这些,他心里只想着找一个最美的地方给圣女存身。 刺骨的寒风这时拼命地向他袭来,仿佛不喜欢他这个客人。吴畅不由恼火,他妈的、你刮老子就能刮走了吗?这地方我呆定了! 他大呼一声,直向飓风冲去,象一条雾中龙。 寒风与他较量了起来,拼命地吼叫,尽情地发怒,把雪山刮成了一团糟,轰轰隆隆惊心动魄的雪崩也加入了它的阵营,大自然美丽的毁灭在这里开始了有人观赏的揭露。 凌云的雪峰又一崩摧,激起浪往千丈,百亿冰星,被阳光一照,彩光层层,寒气滚滚。 吴畅并不惧怕它的淫威,哈哈大笑:“小子,你能把大爷吃了才是神仙呢!” 雪山自然不会理睬他的戏弄,他们仍在拼斗。他象一只高傲的雄鹰冲天而起,走冰壁,踏雪峰,御空飞行。在死亡一样的深渊险峰前,他如一个精灵,跳跳蹦蹦。他心中充满了征服的使命感,灵巧的脚仿佛琴上的手指那么自如地弹起自己喜欢的乐声。 雪山怒极了,加紧了对他的粉碎。雪雾浓重起来,风更加寒冷,似乎要冻死他。山崩雪滚仍在进行,却始终没能把他埋葬。 他在诸峰上留下了脚印,却没找到理想的地方,只好飞身冲向珠穆朗玛峰。最高的山峰在向他招手,他内心感到了一种昂扬的欢乐。雪山女神就在山顶,他要把圣女葬在她的脚下。 雪雾滚滚向他扑来,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他浑然不觉,又一声大叫,仿佛一道闪电上了峰顶。在最高的山顶上,他并没有感到呼吸有什么不畅,反而觉得生命无比的睁峰。雪景给他的不仅仅是无情,也有温柔的抚弄。 他看到了那国桔黄色的神秘,顿时心头大喜。他追了过去,那团异色向西南方飘去。他猛地向前一冲,要抓住它,忽地发现自己到了万丈绝壁的边缘。 他向深不见底的谷渊一瞧,发现离绝壁顶峰三十丈处有一天然巨洞,他霎时欣喜无比。 苍天啊!你还算够朋友,待到月明天清时,我邀你共进酒,一醉方休! 他哈哈一阵震彻天地的长笑,飞身下了绝壁。在离巨洞还有两三丈远的地方,他右手旋空一搅,一招“吸天采地”,向绝壁按去。顿时一种极大的温柔的吸引力阻止了他的下坠。 他仿佛被云托注了,舒适轻飘。 到了洞口处,他使出“抓空诀”向洞里一抓,一种大力拉了他一下,他轻而易举地进了巨洞。 这天然冰洞冷极了,寒气如刀,阴沉的冷光仿佛抠出人的眼睛,对人有极大的压迫,要在这里呆一会儿确是不易。 冰洞很长,出奇地干净,但冰壁坚硬如铁,想弄点冰星很不容易。 他长出了一口气,向洞里走去。脚下滑极了,根本就不想让你在洞里走。若是一般人,绝对寸步难行,吴畅却有办法,因势利导,在洞里滑行起来,有趣之极。 突然,前面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前面的冰洞倾塌下去。 这下惊骇了他,这可不是好兆头。他的滑行速度快如流星,刹那间就到了倾陷下去的地方。巨冰雪团这时还轰鸣着向下飞滚。他若加人它们的行列,那就‘有趣无比’了。 几乎来不及思想什么,他大喝一声,身子向左一扭,一式“鱼龙穿云”旋身飞起,同时使出“云泥神指”,强大的内气射向冰壁。 哧地一声,冰花四起,冰壁上多了一个很深的洞。他伸手扒住了洞口。止住身形。身旁就是陷下去的冰洞,漆黑一团。他苦笑了一下:“好险!” 稍停了一下,他一用真力,身子向洞口飞去。 瞬间,他又来到了洞口。他向四周看了一下,立掌如刀,如一尊威严的神,使出道家“铄金术”向壁切去。 他的掌缘有一层金黄的薄光,仿佛极热的金刀,切到冰壁上,哧地一声,冰壁上出现一条细缝,甚深。他接连几下,在冰壁上挖了一个大洞。 他把冰清圣女放到地上细看了一阵,落下伤心的泪水。泪水滴到圣女的脸上顿时成冰。 他呆了一会儿,昏昏沉沉想了许多,最后把她放入了洞里,用冰块封住了冰口。 他在洞口处站了许久,又用“铄金术”把洞口四周的缝隙弥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可以放心了,就是再有人来也找不到她的尸体了。 无限的哀思化作几声长叹,他又向洞口处投去深情的一瞥,飞身离开了巨洞。 双掌在绝壁上连拍数下,直冲霄汉,上了顶峰。 他在最高处看了一阵滚滚雪情,风烟不绝,轻轻笑了一下,振臂而去,犹如风雨中的海燕下了山峰。 瞬间,他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狂行疯舞了好一阵子,他来到野龙山上。 然而人去洞空,留给他的仅是忧心和悲伤。 这时,天上又落下雪来,万亿银星汇成一派绝望的风情。他在山头上呆立了一阵,一步一步向南而走,留下深深的脚印。 天黑的时候,他到了一座镇子,专找江湖人聚集的地方。 顺着东西大街走了一会儿,他听到热火朝天的吆喝声。雪天里家家闭户早,这是什么人家的欢闹呢? 他靠了过去,从门缝里向里一瞧,看见一大群赌徒,所有的人都如鸭似地伸着脖子,眼里闪着金子一样的光亮。 他淡然一笑,轻轻敲门。没人理会。 他看了一眼门缝,见缝隙不小,便伸进去两个手指头去拨门栓。 哗啦一声,门开了,一团混和着各种气味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皱了一下眉头,走进屋去。 赌徒们这时发现了他,也惊怒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这个陌生人。终于有人喝问了。 “你来干什么?是哪条道上的?” “这是赌场,来这里不是赢钱就是输钱。至于我吗,当然是正道上的。” “你有多少钱,拿出来看看。” “我身上从来不带钱,只赢人家。当然,你们若是诚实人,我可以输给你们。” “你既然没有钱还能输给我们什么?” “我有比钱更宝贵的东西,你们会更喜欢的。” “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奇术,若是你们还没傻到爹妈不分.的程度,一定听说过‘点金术’。只要学会这种奇术,无论是什么东西,你一点它就会变成金的,黄灿灿的。” 众赌徒大笑。这固然有趣,可谁会信呢?不过也并非没有财迷的,这样的好事毕竟难遇。赌徒自信能识破诡计。 “你既然会‘点金术’,那就露一手让咱见识见识,若是真的,我们自然会喜欢你输。” 吴畅一笑:“这里有没有江湖朋友?” “有,我们都是老江湖,吃过天南的茶,喝过长江的水,泡过北疆的小妞儿。” 吴畅扫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确是那种漂长江钻山沟的货色淡笑道:“你们拿块银子放到桌上。” 有个赌徒连忙往桌子放了一块银子,笑道:“这是我的银子,点过之后还是我的。” 吴畅点头答应。众赌徒大骂他鬼精。 吴畅轻轻走到桌前,赌徒的目光都盯着银子。吴畅右手在空中一挥,猛地点向那块银子,并轻声说:“金的。” 桌上的银子顿时金光灿烂,十分美丽。放银子的赌徒连贮把“金子”收了回去,乐个半死。其他赌徒连忙央求吴畅也给他们变一块。吴畅说:“我可以给你们金子,但你们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众赌徒齐声响应,声音震天。吴畅说:“你们谁知江湖奇侠文明的下落?”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吱声。“谁知道慕容素的下落? 仍无人应。吴畅大失所望,斥道:“你们真是一群笨蛋,什么也不失道,金子收回。” “可我们是诚实的,真的不知道吗。你得输给我们否则一涌齐上给你不客气。”吴畅哈哈大笑:“你们一群酒囊饭袋涌上来何用?惹恼了我让你们也变成金的,那时就喘不了气了。” 赌徒大惊,没人敢动手。在他们眼里,吴畅无异于活神仙,能把银子变成金的这还了得:他们当然想不到吴畅不过在银子上做了点手脚而已,银子并没有变重。这时,一个赌徒笑道: “神先生,我们对你敬佩极了,就在我们这里坐一会儿,喝点酒吧?”吴畅觉得离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坐到桌前。赌众们连忙围住他献殷勤,讨仙气。片刻,几个赌徒端来酒菜,请吴畅上座。吴畅也没推辞,就坐到上首吃喝起来。赌徒们看着他饮酒,心里都美滋滋的。 听说神仙喝醉了都会心血来潮,他醉了说不定也会收几个徒弟,若能跟他学个三招两式,以后就不愁没钱花了。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吴畅开怀畅饮,喝了没几斤,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幻影,那是一片酒海,涌涌荡荡,清光闪动。 忽儿,他感到周身每一条脉络都在流酒,辛辣甜香,令人飘飘。这使他大吃一惊,不好,自己中毒了!并非酒中毒,是他毒自发。 一阵眩晕袭来,他感到天族地转,无奈,他只好趴到桌子上—— 第十七章 偶人怪村得仙丹 天下处处有闹剧,雪也盖不了。 麻姑飞流的掌影到了叶宽的头顶,她手腕儿一拧,招式变了,猛地插向叶宽怀里,轻轻一带,明丽可爱的“石镜”到了她手里。 叶宽死里逃生,吓了一身冷汗,多亏她不想要他的命,否则他彻底完蛋。 “石镜”落入她手,怪事马上出现了,“扑扑”几声响,她脸上的麻子全跑到石镜上去,可爱的石镜顿时成了麻子脸,坑坑点点。 麻姑哈哈一阵大笑,石镜顿然崩碎,一股青气飘向布允。 叶宽一张口,把青气吸入口中。 麻姑一愣:“小子,你吸进的是什么东西?” 叶宽周身一阵舒畅,笑道:“运气。你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因祸得福。” “你一样也没想到,我并没有白干呢。” 叶宽调息了一下,感到内气雄厚了许多,不适之感没了。欢快地说:“我也没有自舍无价宝,我早就希望它碎,但总不得法,你替我做了,岂不更好。现在我若收拾你,恐怕你跑不了。” 麻姑冷笑道:“小子,你最好别有这样的念头,我纵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绝对得不到好处。我有一招同归于尽的妙法,大罗金仙也逃不了。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出手了,反正我已经老了。” 叶宽盯了她一阵子,没有动手。这老乞婆也许真有绝招,犯不着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他轻淡地一笑:“我并不怕你的杀着,但我不想对你动手,你已经太老了,胜了你也不武。” 麻姑笑了:“这样最好。若是有什么人想找我的麻烦,那他死定了。片刻之前,也许我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她一抹脸,麻子又出现了,比刚才的更大,更醒目。 叶宽一惊:“你用脸上的麻子杀人?” “你还算聪明,麻子飞起来不比箭的威力小,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叶宽怔了一会儿:“也许你有理,这样的绝招闻所未闻,堪称奇迹。” 红母一世笑了起来:“你真会想办法,把心思用到麻子上去了,可敬可怕。” 麻姑没有说什么,目光射向了屋外,与雪混到一块去了。她也许想在雪里找到失落的自己,也许她现在……王碧玉这时也恢复了过来,恨道:“你为什么在我们身上动脑筋?” “我在自己身上想得太久了,想换个地方呢。” 王碧玉举掌欲劈她,忽又收往了手,麻子若是跑到自己的身上来那可不是玩的,还是忍了吧。她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去,离麻姑远远的。 叶宽说:“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下吗?” “我并没有赶你们,去与留随便。” 叶宽迟疑了一阵子,还是决定留下。 夜幕降临时他们挤到了一块去。雪夜很长,很静,但一夜无事。 黎明时分,麻姑与红母一世不辞而别。 过了一会儿,他们从屋子里走到雪地里,尽情地吐故纳新。文明活动了一下身子软了,又犯了毒瘾。叶宽只好再给他们服食雪精。 下了雪山,他们直奔西南。 顺着一道山岭走了许久,进入了深深的雪沟。沟里的风刺骨,文明等人冻得缩着头。 他们出了雪沟,刚上大道,迎面碰上朱祖和薛不凡。两个老家伙行得急,看见了他们立止身形。 薛不凡笑道:“你们又去哪里发财?” 叶宽说:“去印度,找吴畅。” “怎么。你也想投靠他?” “我要与他较量。我不相信他是无故的,我自信不会输给他,我要证明这一点。” “了不起。” 薛不凡赞道:“他确不是无敌的,但也不大好斗,你得找到他的弱点才行。” “我要与他公平决斗,一分高低。” 朱祖哈哈地笑起来:“少年人,好志气。你心中只要充满杀气,一定会赢的,杀气越盛,赢的希望越大。” 叶宽笑道:“多谢前辈指教,在下记住了。” 他们欲行,薛不凡说:“吴畅已不在印度,他已回来了。若是老夫所料不差,他正在找你们呢。” 文明等人顿喜,他回来了,那就不用万里行了。 叶宽说:“前辈如何知道他已回来?” “我们与他干了一仗,把他揍跑了。我们追到这里,让他跑掉了。这小子实在滑溜。” 叶宽点了点头:“你们还要与他斗吗?” “当然,不把他摆平了我们绝不罢休。” 王碧玉说:“那我们一起斗他,我不信他就永不倒,他的身手总不会是无限的高。” 薛不凡笑道:“只要我们控制了这几个人,吴畅也就成了木偶,没什么难斗的。他不是神,我们也不是黄毛猴。” 叶宽摇头说:“这不行,英雄争斗,要来得光明磊落,以人要挟胜了也没滋味。” 朱祖说:“我们还是先胜了再说,滋味是细品出来的,慢慢来吗。” 叶宽仍不答应。他既然救了他们,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就不想再把他们推入火坑。 他要的是一种胜利感,并非为了杀人。 薛不凡见他迂腐得可笑,决定先缓一下再说。什么都是变的,到时候你小子就顾不了许多了。他向朱祖使了个眼色,两人笑了。 他们合在了一处,向回走。 慕容素心中十分难过,但她没有办法,只好随着。她想飞离开去,浑身没有力气,唯有苦摇头。 文明的神色也格外阴沉,哀苦只有压在心底。 他们一行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来到一个村子。村子里无人走动,他们去敲门。 门开了,走出一个蒙头村妇。她打量了一下他们,冷声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路过。”薛不凡说,“村上怎么不见人走动?” 村妇说:“我们这里正闹病灾,在村上走两趟头发就会掉光,现在村上的男女老少没一个有毛的了。再多走两趟,就会见阎王。” 众人一惊,这是什么怪病?女的不由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 朱祖道:“村上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村妇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她还是说了:“村里有口井,前几天忽地喷出人形的火团来,夜里挨家敲人的门,谁不给开,就烧掉谁家。谁开了,全家人都掉毛。从此没人敢上街。”她的话当然有漏洞,但众人也没在乎。 叶宽说:“你亲眼看见了那团怪火?” “不是,我听人说的。可我的头发掉了是我亲眼见的。” 她拍了一下蒙着的头说。 王碧玉说:“你家有好吃的东西吗?” “没有,连凉水也没有,我们都吃雪。” “你们买你的,多给你钱,你怕什么!” “给金子也没用,这里太穷了。除非你们想吃人,那也都是精瘦的,连一个肥的都没有。” 王碧玉哼了一声,欲给她一巴掌。 叶宽盯了她一眼,似在训她,有些严厉,她没有动手。 朱祖思忖了一会儿,忽地笑起来:“也许我们的运气来了,这‘人形火’不就是‘地阳丹’吗,若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大功告成了!” 薛不凡一惊:“你是说它对我们的修行大有好处?” 朱祖笑道:“好极了,这也许是天意,它就该为我们所用。‘北斗逍遥功’成,斗吴畅就易如反掌了。哈哈……” 薛不凡眼里顿闪奇光,他真想一掌拍过去要了朱祖的老命,那样“地阳丹”就可归他独有了。但他又怕李华阳所言不实,那他就孤掌难鸣,更没法对付吴畅了!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朱祖笑了:“你小子别动鬼心思,那团‘地阳丹’非一人能治,否则你已成死人了。” 薛不凡哈哈大笑:“我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朱祖问了一下井的位置,飘身就走。 薛不凡等人立即跟了上去。 一伙子人来到井口,把井围上。 井口不大,井也不深,井里的水清晰可见,看不出有什么奇异。 他们在井边站了一会儿,王碧玉道:“那女人狡猾得很,说不定耍了我们呢。” 朱祖摇了摇头:“那她不是自讨苦吃吗?这井是不怎么样,但井也不可貌相。 等一会吧,到天黑什么都清楚了。” 他们在雪地里胡天海地吹了一阵子,村子里有人探出了光头。他们以为捉妖的来了,谢天谢地,以后又能吃井水了。 朱祖冲一个光头一招手,那个光头小心翼翼走过朝他点头哈腰。朱祖说:“那团怪火夜里一定出来吗?” “一定出来。我见过它一次,把我的裤子都烧光了。只是不觉得疼,太怪了!”他还心有余悸。 朱祖拍了一下他的光头,和气地问:“它都是什么时候出来?” “我说不准,大概是子时吧。” 朱祖点了点头,笑道:“别怕,我们给你们收服它。家里有吃的东西吗?收服它需要力气呢,我们有些饿了。” 光头连忙说有,带他们家里去吃。 几个人看到食物,一点食欲也没有了。都是烂东西。 王碧玉气得哼哼:“这个鬼地方,穷得草不生!” 朱祖看了几眼光头破烂不堪的家,心里也不是滋味。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过头,这些可怜的人呀!也许世界就是这样的,有的人大生就富有,有的人终生受贫穷,谁也改变不了。 薛不凡苦笑了一声:“你的这些东西可不值钱,我们不买了。” 光头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只有傻笑。 叶宽道:“你们就吃这些破烂,怎么能不掉毛。” 光头嘿嘿笑,无奈又悲伤。 他们又来到井边,一边看雪,一边猜想。 夜扑下来时,刮起了西北风。干冷的风冻得慕容素等人直打哆嗦。但他们的精神不衰,都等着好运来。 夜一步步向深处走去,朱祖和薛不凡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井底。 叶宽和王碧玉也靠着井边不愿离开半步。 子时到了,来得那样迟。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忽然,井中水“哗啦”一声响,霎时红光满井。 朱祖急忙一个“采气式”,手伸向井口。 薛不凡亦如法炮制。 叶宽、王碧玉也不想放过这难得机会,也依葫芦画瓢。 文明等人靠不上去,只有在一旁呆站着,心里却希望“地阳丹”气进入他们的身体。 并口红光喷射,朱祖连忙发功采气。 突然,一团红色光气飞出井口,他们各自向自己采引。“人形火”顿时被拉变了形,象只大蛤螟了。那火欲飞开去,可被四人的内劲拉扯着终不能逃逸。 片刻,“火”淡了下去,仿佛它的血气被吸尽了。“噗”地一声响,怪火寂灭。 朱祖等一下子坐到雪地上。 文明在一旁笑了起来:“好玩,它还会撩人呢!” 朱祖站了起来,长吸了一口冷气,笑着说:“不是它会撩人,是我们把它宰了。” 薛不凡笑道:“不错,它已成了我们腹中物。” 叶宽乐得直笑:“有趣,火气的力量不小呢。修行五十年也未必赶得上这片刻所得。” 朱祖说:“现在你可以找那小子去决斗了,他再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叶宽顿时大喜,若胜了吴畅,终生无憾了。 朱祖说:“夜里好赶路,我们走吧。” 叶宽又给来了毒痛的人服食了雪精,一次人向北而去。 他们没法走得太快,奔波了一夜,也不过行了二三百里路。 黎明到来时,他们来到一条大河边。河中央冒着热气的水奔流不息,河两岸结了的冰上覆盖着厚雪。 朱祖、薛不凡自忖能飞跃过去,其他人没办法了。河水不浅,游过去不行。 叶宽说:“往上游去,也许有摆渡的。”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别人无异议。 他们在河边走了有十里路,才看见两间摆渡人住的茅屋。他们大喜,冲了过去。 到了屋前一看,茅屋的门关着,屋里没有人,唯有一趟脚印去了河边。大雪天里不知摆渡人搞什么名堂。 众人踏雪到了河边,见一穿着蓑衣戴着竹笠的老前正在钓鱼。 正是“孤舟雪笠翁,独钓寒江雪”。 叶宽赞道:“老翁神仙哉!不染一尘。此情此境,让人拿不得剑。” 薛不凡淡然一笑:“若非陷入江湖,我也是诗人。倘若人生重头来,我会另安排。” 朱祖道:“感慨多是妄言,没趣。人生若能从头来,我还做道人。” 薛不凡哈哈长笑,老翁却充耳不闻。 他们到了老翁身旁。薛不凡说,“你没有看到、听到别的吗?” “没有。我眼里只有鱼,我已顺钓线到了水里,与鱼同乐。我从来不钓鱼。” 王碧玉笑道:“那你钓什么?” “钓我自己。什么时候把自己钓上了钓,什么时候就成了。” “成了什么?”王碧玉又问。 “我非我,我非鱼,这就是成了。” 叶宽点头轻笑起来:“老先生看来是有为之人,妙论惊人。我们可以过去吗? 到那边。” 老翁叹了一声,放下钓杆:“大雪天也麻烦不断,看来我得换个地方了。” 叶宽一怔:“刚才有人过去了?” “我并不想给你们一个多么勤劳的印象,骗你们做什么。是个年青人,好象有两下子。” “怎么没有他的脚印?”王碧玉问。 老翁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你们找到河边来顺着的是别的什么吗?” 王碧玉惊道:“那脚印是他的,你的哪?” “这里我已太熟了,用不着脚印了。” 众人顿时向他的脚下瞧去,他走过的地方果然没有脚印。无疑,他的轻功也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文明不由赞道:“好轻功。” 老翁摇头笑了:“若论轻功你们都比我强,我并不练什么奇术绝技,唯心静尔。心静自身轻,这是很容易懂的道理。” 叶宽感兴趣的不是他的高论,忙问:“那人什么样?是不是普普通通的,很一般?” “我记不起来了,不过我知道他在找人。” “找什么人?” “找姓文的,还有姓凌的,好象还找姓朱的。他说了许多,我记不清了。” 文明、慕容素顿时激动无比,恨不得马上冲过岸去。用不着再问了,那人是吴畅无疑。 叶宽也感到一种快意,也许马上要与吴畅相遇了,决斗一定精彩无比,它将震荡整个江湖。 薛不凡与朱祖相对一笑,没有言语,那动人的时刻要来临了。 他们上了小舟。老翁用竹篙向雪地一按,小舟划破水面轻轻向对岸岸飘去。 小舟到了河中央,水流急湍起来。 突然,老翁手中的竹槁一式“横扫千军”,向他们袭来。与此同时,小舟翻了。 他们没有防备,全都掉到水里去,成了落汤鸡。 朱祖、薛不凡虽然轻功绝伦,也没能幸免。 老翁却安然无事,小舟不知怎么正了过来,载着他象离弦的箭射了回去。 老小子这回乐了,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水面激起一尺多高的浪柱。 薛不凡等人吃了一惊,这老儿的内功好精深啊!会是谁呢? 叶宽泼口大骂:“老混帐!我们并没得罪你,为什么这么干?” “小混帐,刚才我在钓鱼呢,并非弄舟,坏了我的雅兴就该受到惩罚。这是最轻的了。” “他妈的,重的又怎样,还要人命吗?” “你小子叫唤也没用,还是快点滚蛋是正经。” 朱祖恨得直咬牙,这跟头栽得也大大了。他向郑大刚使了个眼色,两人被水而出,直扑老翁。 黄宁与林之君这下可忙坏了,在水中窜来冲去,抢救慕容素等人。 老头子真缺德,冰天雪地地把一于人弄到水里,上了岸可有罪受了。 朱祖、薛不凡等人功夫深厚,不惧寒冷,掉到水里也不会受损。 慕容素等人身子甚弱,这下可苦了。他们几个爬上了岸,没多时衣服都结了冰,仿佛穿上了盔甲,血都变凉了。 黄娇傻乎乎的,似乎要好些。 黄宁道:“我们快点走吧,不然会冻死的。” 林之君说:“那也要把雪精带上才行,万一他们毒瘾上来了好应付。” 黄宁欲向叶宽讨雪精,叶宽向老翁冲去了。 朱祖、薛不凡的轻功高明到了极点,他们欲追老翁自然不难。 两人如惊电射了过去,老翁自忖逃跑不易,身子一扭一头钻进了雪地里去。 薛不凡连忙踢去,飞雪乱舞,怪不得老家伙能钻下去,原来这是个雪坑,不知雪有多深。 奇怪得很,老翁钻下去没多大一会儿,他钻的洞就没了。 叶宽恨得在雪上用内家掌力劈了几十下子,也没见动静。 朱祖也没妙法,只好认倒霉,飞身冲到对岸去。郑大刚、叶宽也只好恨恨地离开。 他们刚到对岸,老翁就从雪里钻了出来,象个雪人。他哈哈一阵大笑,快乐自在。 慕容素等人这时冻得几乎不能走了,连眸子都闪着了冰光。 朱祖说:“我们背着他们走吧,别无他法。” 他们背好人,狂奔而去。雪地上顿时扬起一片雪雾,仿佛旋风雪上过。 他们现在急于要找的是城镇,而不是人了。 几个人一阵飞掠,奔行了有近百里,来到一座小城。他们快马一样冲了进去。 到了城里,他们忙找客栈,找衣服。 然而不幸得很,他们只顾跑了,背上的人几乎都成了冰。 朱祖吩咐道:“快把他们放到温室里去,不要生火,让冰慢慢化,否则人全完了。” 慕容素等人如冰棒似地被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他们还没死,但思想已是很困难的了。 薛不凡在旁边走动了两趟,说:“我们有必要到城门口贴张告示,可寻大夫,也可寻吴畅。” 叶宽赞同,连忙写了告示让人贴到城门口去。 黄宁一直站在妹妹身边,这时感到了不妙,妹妹的眸子消尽了最后的光亮。他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感天旋地转,连忙呼叫…… 这时,传来一声阴笑:“死了好,死了好,万两黄金不要了,一切随水漂,烦恼没了。” 众人扭头去看,不由吃了一惊…… **** 世间唯钱真,情总那么小。 对赌徒来说这无疑是一条铁律。 吴畅醒来,见赌徒们又在赌钱了。 他稍思片刻,冷声问:“你们哪个人近期听到江湖上有什么怪事没有?” “有。乌家帮的少帮主娶了他的小姨子。” “还有更妙的呢,张铁头扒灰走错了门,跑他岳母屋去了。” 还有要说的,被吴畅喝斥住:“你们真是一群废物,不知道往哪里说。” “知道,就是不敢骗你。” 吴畅长叹了一声:“你们快点滚吧,让我静一会儿。” 吴畅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心烦意乱,只好出门而去。 雪夜很静,他谛听着雪声。 到了旷野里,他奔腾了起来。 黎明时分,他穿过一条河,上了山岗。满眼的雪让他发愁,仿佛是雪断了他的思路。 他正要向东去,忽见一道人影飞来,好快。 那人没有发现他,只顾奔行了。 吴畅认出了是谁,笑道:“干吗这样急行?” 尤晶顿时止住了身形。她看了一眼吴畅,低下了头:“我想把自己累死,所以这样急跑。” 吴畅笑了:“好端端的,何以要这样?” 尤晶哀伤痛侮,摇头不语。 吴畅温和地说:“你就象这雪,洁白美丽,能容下一切,怎么容不下自己呢?” 尤晶忽地流下了泪,低位道:“我父母都被害死了,心里苦极了。” 吴畅说道:“世界太不公平了,总有一天,要铲除这个不平。暂时,你最好是忘了这件事,这是为了今后。” 尤晶的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你可以把这种感觉前移,移到那个让你痛恨的时刻。这里四周是雪,满目白白的,你也更加洁白了。你本来就是洁白的,这才是你要进入的感觉。” 尤晶惊慌地说:“我好害怕!我进不了这种感觉。” 吴畅右手轻扬,一团圣洁的红色光芒从“劳宫穴”飞出。倏然一变,它成了一个飞动的美女模样,清晰起来,那就是尤晶。 吴畅一笑,温柔地说:“这才是真正的你,她是多么的美丽啊!她在向你招手,快走进她的身体去吧。” 尤晶的眸子顿时鲜红起来,她的身子似乎飘起,似乎软化了。她感到一种迷惑,身不由己地向那个圣洁的自己走去。 电光一闪,“哧”地一声,她与那四光气合而为一。霎时,她的眸子晴朗起来。 吴畅冲她微微一笑。 片刻,尤晶忽道:“刚才你说了些什么?” “你还是那么美,那么俏皮,喜欢到处乱跑。” 尤晶惊讶地说:“奇怪,我怎么与丈夫分手了呀?” 吴畅说:“你一定在和他捉迷藏,我们找他去吧!” 尤晶忽道:“我好象告诉过他一年后泰山相会,为什么要在泰山相会呢?” “这个好理解,你是泰山神女,思念自己的故乡吗。你们分手又相见,会有好光景的。” 尤晶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好象他也在找我。” “你如花似玉,他能不找吗!” 两人欢快地笑了起来,身如祥云。 他们身法潇洒自如,势如奔马。 吴畅的心情却是沉重的,阴郁的感受如雪天一样排遣不开。 他们穿过一片树林,踏着闪着轻光耀眼的雪向南而去。脚下稍有踏雪声,很脆,也正是这声音给了他们生命的内在坚实的欢乐。 他们似乎在走向雪海,一直走下去,进人深不可测的雪渊。在雪融合的尽头,他们仿佛看见了自己思念的人儿。他们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憔悴,但他们仍然充满等待的信心,并没受到伤害。 两人一阵欢笑,在雪原上留下深刻的符号。 他们奔行了好一会儿,过了一座雪桥,进了一座颇有气象的大镇。 街上行人不少,但大都缩着头,敢昂首挺胸面对冰雪的甚少。 他们走向人迹混杂的地方,飘香大酒楼。 酒楼的生意不错,里面食客不少,大呼小叫,酒气熏天。 吴畅冲柜台里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一招手,笑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那人走了过去,笑嘻嘻地说:“客官,有什么吩咐?” 吴扬说:“这里近几天有没有来过几个年青的江湖客?女的占多数?” “没有,到这里来的大多数是男人。” “有别的怪事吗?” “有个酒鬼常来,他的功夫很不错。这里的人都很怕他,有时还不给酒钱。” “今天他来了吗?” “没有。不过快了,他是挺准时的。” 吴畅“嗯”了一声:“给我们弄一桌上好的酒菜。” 那人连忙笑嘻嘻地吩咐去了。 时辰不大,香喷喷的酒菜端了上来。 吴畅冲尤晶点头一笑,两人吃了起来。 尤晶不喝酒,吴畅独饮。他要试一下酒喝多了是否还会中毒,毒来自他的身体,有些邪门。 一阵开怀畅饮,喝下去有十几斤酒,仍然没事,反而越喝越甜美,身软如绵,身轻似羽,整个身体都酥爽透了,每个毛孔都充满了晶莹澄澈的酒流。 他哈哈地大笑起来,彻底领悟了醉酒中毒的缘由。 当然,对酒他也有了新的感受:酒是琼浆玉液,它是地之魄,天之秀,酒中自有宇宙,酒中自有人生。 他恍惚中看到了酒神,满身是酒,细辨之,那就是自己。有趣!他又大笑。 酒神一张口,喷出满天酒气,他为之顿醒,自己还有千百事,不该酒中放精神。 他淡然一笑,酒态敛尽,仿佛他根本未进一滴酒。 尤晶觉得他的模样好笑,吟吟摇头。 这时,一个人影从外面晃了进来,喝醉了似的。 尤晶扭头一看,顿时大喜,竟是方子玺。她欢叫了一声,扑了过去。 方子玺看了她两眼,漠然地问:“你是谁?找我干什么?我要喝酒去。” 尤晶吃了一惊:“我是你的雪妹,我找你来了。我们不要捉迷藏了,从此永生不分离。” “我不认得你,我要喝酒去。走开!疯女人。” 尤晶顿时愣在了那里,不知再干什么。这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吴畅这时笑了起来,笑声很怪,极短。 方子玺扭头看了他几眼,慢慢地走过来:“你是谁?我是谁?干什么要叫我? 想打架吗?我不怕。” 吴畅一指旁边的座位,笑道:“我是酒中神,坐下赴瑶台。那里清且奇,遍地是酒林。” 方子玺醉眼朦陇地伸出拇指:“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见仙人,总被推出门,你请我喝酒,是天下最好的神。我敬你一杯!”他举杯就饮。 吴畅轻轻一弹,一束桔黄色的光气进入他的酒杯。他毫无所觉,喝了下去。 吴畅笑道:“味道不错吧?这是仙酒呢。” 方子玺细品了一下:“怎么有点儿象水呢?”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你已不傻了,睁开眼看吧,旁边有你迷恋的美人。她也想着你呢。” 方子玺仿佛从深重的水底钻了上来,向四周扫了一眼,惊喜地说:“雪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要问你呢,是谁让你成了这个样子?” 方子玺说:“你不是不要见我了吗?怎么改变了主意?” “我为什么不要见你?这是误会。” 方子玺还欲说什么,吴畅冲他一招手,他顿时感到眩晕,仿佛他脑中的一团黑影飞人了吴畅的掌心。吴畅宛若巨大的海要吸他进去。 他打了一个冷战,急忙飞身后退。 吴畅快乐地笑起来:“没事了,你们只会相爱。” 方子玺惊喜地冲到尤晶身边抓到了她的的手:“这几天你哪里去了?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尤晶一笑:“这可奇了,不是捉迷藏吗,你怎么全忘了?” 方子玺极力想了一阵子,似乎抓到什么,又总是显得力不从心,无奈地摇头道:“对,好象是捉迷藏,只是我们走得太远了。” 两个人嘻嘻地笑了起来。 吴畅没有笑,他感到有种不妙袭来,这感觉无疑来自神秘的世界。他不用想就知道要倒霉了,他要找的人正迅速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消失,这是可怕的凶兆。 他感到身子一冷,猛地站了起来。 尤晶忙道:“你要去哪里?” 吴畅说:“有人遇上了麻烦,我要去找他们。你们不会有事了,去寻找你们自己的欢乐去吧。” 方子玺欲言,吴畅出了酒楼。他心急如火,顺街西走。到了镇外,展身飞掠。 他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只好顺其自然,他相信感觉会带着他到该去的地方。 他的速度极快,瞬间就飞越了数十里,到了独木桥上,迎面又奔来两人。 木桥很窄,上面有雪,下面是水,三人在桥中间相遇。吴畅看见他们就笑了,那两人亦笑。 吴畅道:“大雪天里你们忙些什么?” 侯宝笑嘻地说:“招花惹草不行,还能干什么,领着老婆溜着玩呗,碰上好吃的、好喝的就弄点。” 吴畅笑了起来。 侯宝忽道:“吴兄,你一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 吴畅瞅了他一眼,“我感到有人要从这里路过,就到这桥上来了。” “等着没有?”侯宝问。 吴畅笑道:“你说呢?” 侯宝一指自己的鼻子说:“你在等我们?” “并不一定是等你们,但你得承认我确实等到了人。” 侯宝一点头:“你等他做什么?” 吴畅说:“也许他有话要告诉我。” 侯宝一匠:“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告诉我的。”吴畅平静地说。 侯宝说:“吴兄,没错,你等的人一定是我们,我确实有话要告诉你,人命关天。” 吴畅点了点头:“你讲。” 侯宝说:“我们在静安城门口看到一张告示,上面说文明他们快完蛋了,要你快去,晚了见不着人别怨。” 吴畅一点头:“多谢!”纵身飞起。犹如一只巨鹰向南方飞去。 侯宝叹道:“这家伙的轻功又长进了,看来我老于是追不上他了。” 白雪说:“别胡思乱想了,你若能懂爱惜老婆已是大家的福了,这比什么都强。” 侯宝嘻嘻一笑:“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就是会借题发挥。” 白雪甜甜地一笑,两人携手而去,象一对蝴蝶儿在雪原上飘。 **** 天色更暗了,人的心境随之亦暗。客栈里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黄宁兄妹妹没有了动静,愤怒地冲向幸灾乐祸的阴笑人。 僵尸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身子微移,反手一掌把他击飞。 叶宽有些不服气,冷然道:“阁下是何方高人?怎么装神弄鬼的,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僵尸嘿嘿一笑:“小子,假面即真面,真面非假面。若想找麻烦,大爷一样打发你。” 叶宽大怒,欺身向前欲战僵尸。薛不凡连忙拦住了他,笑道:“都是好朋友,何必闹翻。” 僵尸看了一眼薛不凡,冷笑道:“薛大门主,你没有搞错吧?” 薛不凡连忙摇头说:“不会错的,于老弟,别说你是僵尸,就是你成了死尸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我们有缘分。” 朱祖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一下僵尸,似乎不大相信他就是左云。铁剑客的名头他还是知道的。 僵尸哈哈一阵大笑:“薛不凡,那种交往似乎并不是缘分。” 这等于他承认了自己的身分。 薛不凡说:“左云,你不要太会忘记,我们还有过别的交易呢。” 左云冷哼一声:“你干得并不出色,还是别提那事吧。” 薛不凡笑道:“于老弟,我们和好吧,忘记那一切。也许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他才是可怕的。我们之间的芥蒂并不难消除,也许你我的心里早已就宽容了。” 左云说:“对付吴畅你有多少把握?” “十分。若加上你老弟,那就有十二分的把握了。何况他还有两个强敌,这次他必死无疑了。” 左云看了一眼叶宽与王碧玉,不相信他们有多大本领。 叶宽并不想回击他的轻蔑,是骡子是马一溜就知道了。 王碧玉咽不下这口气,冷笑道:“我们纵然不是敌手也是那么回事,有的人,不人不鬼的,没斗已让人三分恶心。” 左云勃然大怒,身形侧转,直扑过去,一式“单掌开山”,幻出青白的掌影劈向王碧玉的头颅,动作快极了。 王碧玉并不惊慌,既然敢惹,就敢应,双掌飘然一旋,合力上托,一招“鬼谒神山”,划出两朵劲花迎了上去。 “啪”地一声,两人战在一起,左云飞退丈外,白玉环含笑未动。 左云输了一招,心中大惊,想不到自己已达仙人之境还斗不过一个女人。他哪里知道王碧玉的机遇呢。难看的脸变幻了几下颜色,他咬牙切齿地说:“贱人,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朱祖说:“你们若是聪明人,现在最好别闹,强敌也许就要来了,省点力气吧。” 黄宁这时又靠过来,指着薛不凡问:“你们两个总算碰头了,到底是谁杀了我的父亲?” 薛不凡一笑:“问你的于大叔好了,他与你爹的交情深得很呢。” 黄宁又转向左云,斥责他是个假大侠,真奸贼。 左云阴笑道:“小子,你爹到底是谁杀的,只有你爹知道。可死人是不会讲话的,这就成了解不开的谜了。凶手也许就在你眼前,离你很近,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谁。杀父之仇你也报不了,你若是能不让何家断了香火,就十分会做儿子,你爹在九泉之下也一定这么想的。” 黄宁还欲出手,林之君拉往了他,不是人家的对手,逞什么匹夫之勇呢? 薛不凡觉得有趣,快笑道:“小子,等我们收拾了吴畅,会给你一个谜底的。” 屋外忽有人道:“收拾那小子我也算一个。” 人影一闪,白玉凤与曾倩倩到了屋里。 薛不凡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城门口不是有告示吗?”白玉凤说。 薛不凡轻轻一笑,欲言又止。 左云说:“那小子不知能否找到这里。” 薛不凡笑道:“放心吧,他不是傻瓜,他的鼻子灵得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设计斗他的方案,到时候好有条不紊。” 白玉凤说:“要紧的是一拥齐上,不能坐失良机,单打独斗谁也不行。” 叶宽哼道:“那也不一定,这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白玉凤冷笑起来:“年轻人,轻敌是要吃亏的。与他争名头是没有意义的,你绝不会有前途。” 叶宽不悦地说:“你还没资格教训我。” 白玉凤冷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吱声,让他挫一下杨相的锐气也好,反正不指望他,但吴畅绝不会不受影响。她深知团结的重要。她冲薛不凡一笑:“郑大门主,到时候你可别撒腿就跑,与那小子决斗要舍生忘死,这样才会奏效。” 薛不凡说:“你把我当成怕死鬼有点过分吧?” 林之君忽道:“他们身上的冰开始化了。” 众人围上去。慕容素等人身上的冰果然化了,但他们却没什么反应。白玉凤道:“这几个人怕是完了,他们的肉已被冻毁了。” 朱祖说:“再等等看,也许还有救呢。” 众人沉默了。他们的目光在几个“冰人”身上扫来扫去,觉得他们是很好的诱饵,对付吴畅讲什么规矩呢? 白玉凤率先笑了,薛不凡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心照不宣。 这时,众人的心头感到一沉,吴畅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与侯宝夫妻分手后一阵狂奔到了城门口,在那里看了几眼告示,便急奔而来了。 这家客栈很好找,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到这里。 他一眼看见床上的人,心惜顿时阴暗下去。旁边有敌人盯着,救人都不易。 他冲薛不凡等人一笑:“你们聚得好齐,这就动手吗?”薛不凡说:“我们有的是耐心。这几个人可是我们救来的,你要心中有数。” 吴畅笑道:“让我手下留情吗?可以,只要你们走开,我并不想追你们。” 叶宽道:“吴兄,他们没有动静已经好一会了,你快点救他们吧。他们都还有毒瘾呢。” 吴畅点了点头:“多谢!”他走到慕容素身旁。 他低头看了他们几眼,感到麻烦不小。 叶宽在一旁即担心又冷笑,他不相信吴畅能救他们,他不希望能。毒瘾难除,这不只一个人说过,他不能除,相信吴畅也不会有妙法。他冷眼盯着吴畅,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吴畅在他们身边迟疑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吴畅猛地掀开他们身上的被子,怪了,他们身上的冰不知哪里去了,衣服也是干干的,似乎根本就没有掉到水里去过。 众人大吃一惊。 吴畅暗中施功除去了他们身上的冰水,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们还没有返醒过来,这让他有些担心。 自玉风眼珠转动了一阵,感到吴畅更可怕了。他能在众目睽暌之下施功而不被发现,这种偷巧的本领确是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她连忙向薛不凡暗使眼色,告诉他小心。在这群人中,感到欢喜的恐怕只有黄宁与林之君。杨相带来的不仅仅是希望。 朱祖这时向吴畅靠近了两步,笑问:“他们怎么样了?” 吴畅冷然道:“你最好后退几步,靠近并没有光沾。” 白玉凤笑道:“我们就不能关心他们吗?” 她向前一靠,左云、薛不凡也围了上去。 吴畅大急,要保护他们,又要对付薛不凡等人,这确不容易。但他仍然显得十分沉静,轻笑道:“你们围上来做什么,要救他们?” 左云说:“恰恰相反,我们要撕了他们。” 吴畅脸色一沉:“你不要忘了先出手的后果。你固然可以毁掉他们,我却可杀掉你。这对你来说,并没有值得炫耀的地方。” 左云哼了一声:“我并不孤独,你纵然能杀掉我,也救不了你,他们一样能杀掉你。” 吴畅笑道:“问题不在于他们是否能得手,要紧的是你得到了什么,死亡是你喜欢的吗?” 薛不凡说:“别听他狡辩,我们谁都不怕死。” 话虽这么说,可谁都不敢先出手,这就是合而战之的毛病。 几个人僵持了一阵。叶宽说:“还是我先向他讨教吧。” 白玉凤连说这是好主意。 王碧玉轻笑一声没吱声。她打定了主意,若是叶宽不行,她就偷袭吴畅,绝不能看着叶宽吃亏。 吴畅淡笑道:“你选择这时候讨教,我觉得你欠明智,这会使你失去许多东西,很快地失去。” 叶宽说:“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从不会向别人低头,更不以为你更出色。 我想证明这一点。我与他们不是一路的,我只想与你较量一下武功。” 吴畅长叹了一声:“你真是太痴,证明了你又能怎样?默默无闻也许更好。” “我已过了受人教诲的年龄,你还是给我一个公道吧。” 吴畅低头想了一下,淡淡地问:“你到底想怎样?”叶宽说:“公平决斗,分出胜负。 若这次我还败在你手,从此我退出江湖。” 吴畅一笑:“你的记性未必会那么好。” “我要得个心安,不然没法儿生活下去的。” 吴畅道:“那你动手吧,我小心着哪。” “这地方太小,在这里动手太不方便,我看还是到雪地里去。” 吴畅摇了摇头:“血火百炼手,方寸显刚柔,得住英雄恨,何优?” 叶宽无话可说了,他岂有不明白英雄处处显身手,问什么里头外头?但在屋里大战他总有种压抑的感觉,似乎不好发挥他的神通。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既然你舍不得离开屋子,那我们就在这里动手吧。” 吴畅一伸手:“你请。” 叶宽向他靠了过去。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叶宽瞅准机会,向右急身一绕,双掌弧形划起两道旋动的掌影,光气顿盛,一式“双鸟扑食”分两路直取吴畅的要穴。 吴畅识得厉害,身形微转,双手飘摆一抖,幻出一个竹笠形的气团迎了上去。 叶宽见机快,招式顿变,身形一矮,一招“小鬼扫地”,掌缘飞起一道刀形的气芒,斩向吴畅的小腹,狠辣皆俱。 吴畅身子急飘,同时双手一拨,使出“仙人摇扇”,拍向对方的气劲。 叶宽反应快极,双掌一合,上下一振,一招“观音送子”,抖起金黄的气芒向吴畅前胸插去,仿佛一柄利剑直刺。 吴畅这次没躲,双掌一招“推山截流”,拥了过去,犹如浪涛般的内劲席卷而出。 “哧”地一声,两下相交,劲气四溅。叶宽身子一震退出好几步,吴畅静而未动。 叶宽心犹不甘,抢身再战。这么轻而易举地输了实在面上无光。 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吸收了“地阳丹气”、“石镜玉气”,功力几达无上境界,怎么还逊于吴畅呢?真是岂有此理! 吴畅这次有些火了,在这种非常时刻你还不知进退,那只有请你躺下了。 他身形急晃,分出两个人影,一招“青龙扬爪”,幻出两个奇大的爪影向叶宽抓去,看似抓击,实则拍击。 叶宽心一横,双掌胸前一捧,陡然外翻,一招“金丹铄日”,劳宫穴喷出两团火红的劲气直扑吴畅。 这一切来势太猛,大有不可与之争锋之概。 然而吴畅并没有抽招换式,仍然抓过去。 爪影与火气相交,火流气射,热气蒸人。叶宽踉踉跄跄退出几步,脸色苍白,看来受了点损伤;吴畅仍然未动,面带微笑,十分自然。 叶宽这下懊伤透了,眸子里仿佛结了冰,似乎眼前的一切离他那么遥远,不极力回忆连半点鸿爪雪泥也抓不住。 王碧玉心中不快,这几乎也是她的耻辱,身形一扭,如一缕白云飘向吴畅。她的动作轻巧之极,无声无息,希望不惊动吴畅,待到了他的身后,她双掌陡发,闪电般拍出一圈玉白的掌影击向吴畅的后脑勺,暗劲如潮。 吴畅察觉了她的企图,身如杨柳一摆,脚未动上身已转了过去,双掌一式“推波助澜”,向斜前方一按,两人的内劲交击在一起。 “扑哧”一声,气影飞流,吴畅的身子飘摇一摆,正了过来。王碧玉退出尽丈,花容失色,她仍没找到便宜。 叶宽的脸色更难看了,想不通也忍不下了。他本想只与吴畅分个高低,现在他觉得这个想法不合适了。他感到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仇恨迅速地生长起来,他的双目射出冰森的冷光。 吴畅没心思理会这些,他的精神全在慕容素身上。他知道拯救他们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必须尽快使他们远离死亡。 他向慕容素走过去,半闭着眼睛站到了她的身旁。他样子很懒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甚是古怪。 朱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道:“这小子到阴间去了,当是好机会。” 白玉凤说:“他离门口儿近,逃跑也最易,我看还不是时候。” 吴畅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全不理会。只要对方不动,他就往下拖,这是唯一的办法。 左云有些不耐烦了,这样等下去怎么行呢?吴畅显然在干他最感兴趣的事,不能让他这么得意! 他两眼忽闪了一下,射出令人发怵的绿光,这是他要动手的前兆。 薛不凡暗乐。只要左云率先动手,那一场热火朝天的拼杀就开始了。谁的运气差谁倒霉,只要自己没事,都死光才好呢。还没拼斗他就存了私心了。 白玉凤不这么想,只要有机会,她绝不会放过,有风险也干。她对吴畅的仇恨那不是三言二句能说清的。 吴畅感到了可怕的杀机,他们之间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 他加紧了对慕容素等人的抢救。他的功力几乎全部外散开来,象一只温柔的手在他们的身上按揉,那么细心,那么专注,对眼前的危险几乎没放在心上。 左云猛地扬起了铁剑,乌光闪闪,仿佛索魂使者站到了吴畅的侧面。 他凝神屏气盯着了一会儿剑尖,似乎要走进剑里去与它合而为一,他深懂上层的剑意。 吴畅毫无反应,无暇顾及左云,对方要干什么任他去吧,现在是救人要紧,待会儿他们的灵魂全跑光了。 他把内气聚成了团在他们身上滚动,要收住他们的灵魂。 左云似乎看破了吴畅的把戏,嘿嘿一笑,铁剑搅空划起,陡地振出一国银亮的寒芒向吴畅射去。 这是他的得意绝学“雪中寻梅”,辛辣异常,左手同时使出“疯魔上九心法”,幻出一片飘忽不定的掌影拍向吴畅的头颅。双管齐下。 吴畅仍无反应,这使众人一惊。 电光石火之间,左云的铁剑快掌都击中吴畅,这太奇怪了,他竟然没有抵抗。 吴畅心里明白,左云看穿了他的花招,但他没有理解吴畅。在他心中顿喜抽剑的当儿,吴畅的右掌翻然一搅,旋动拍出,一道奇长的掌影直袭他的额头。 左云料不到铁剑刺穿了吴畅的胸膛他还能凌厉地反击,急闪稍迟,被刚猛的内劲击中,“啪”地一声响,他的脑袋几乎被击烂了,身子飞出去。 一拼之下两败俱伤。众人骇然一惊,又马上转喜。 吴畅身受重伤,晃动了一下,靠到了墙上。 薛不凡哈哈大笑:“妙极!这小子活不长了。” 白玉凤说:“他还没灭了呢,别先得意,我们有必要趁热打铁,一拥齐上。” 朱祖摇头道:“不可,这小子有诈。他并不象一个快死的人,他和左云不大一样。” 左云这时少气无力地骂起来:“你们三个浑蛋,怎么不与我一齐上?我成了这般模样,都是上了你们的当!若是我们齐动手,死的一定是他,我绝不会躺下!” 白玉凤笑道:“你太性急,性急的人一般是活不长的。你坏了我们的大事,我们还没找你呢。” 左云气得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黄宁见有了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左云扯到一边去:“左云,到底是谁杀了我父亲?” 左云翻动了一下眼皮,少气无力地说:“薛不凡。” 黄宁勒紧了他:“他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左云不言语了。 黄宁急道:“你还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吗?!他们并不关心你的生死,你又何必为他们隐瞒呢?” 薛不凡嘿嘿地笑道:“这小子真会见缝插针。” 左云憎恶地看了薛不凡一眼,说:“他想抢夺你父亲手中的‘碧月逍遥录’,你父亲不给,他就起了歹心。” 黄宁说:“可我父亲并没有‘碧月逍遥录’。” 左云迟疑了一会,双目无神地看着薛不凡,羞限无比。 薛不凡笑道:“很动听,说下去呀,这并非关键呢。” 左云哼道:“我有‘碧月逍遥录’,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你父亲知道这事。 我怕你父亲泄露了出去,就告诉薛不凡碧月逍遥录在你父亲手里。他是你父亲的师叔,已诈死多年,为了不让你父亲认出来,他蒙面去找你的父亲,强索秘录,你父亲拒绝了他。 一怒之下,他对你的父亲下了毒手……” 黄宁惊怒不已。 薛不凡哈哈地大笑起来:“左云,你讲得这么具体,我看更象你干的。别人怎么能知道我怒不怒呢,也许当时我十分欢喜呢。” 左云幽暗地说:“当时我就在暗处,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很清,你赖不掉的。” 薛不凡嘿嘿一笑:“你的这些民话能给姓何的小子带来什么呢?我看晦气远比运气多,也许我很喜欢看到他与你有着相同的命运。” 左云哀绝地说:“我悔恨又与你走到一起。” 薛不凡乐了:“你就这副贱命,怪得了谁?记住吧,投胎时要小心,别投猪胎。” 左云怒恨之极,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颤,了帐归西。 黄宁一脚把他踢飞。 薛不凡这时神色一变,狞厉起来:“小子,他回了姥姥家,你也别闲着,追他去吧。” 黄宁一凉,身子不由后退。林之君马上与他并肩站到了一起,准备迎敌。好一对患难夫妻。 薛不凡好笑道:“你们一块去也行,我成全你们。”他逼了过去。 黄宁与妻子又往后退,一切明摆着,他们根本不是薛不凡的对手,应敌唯有死尔。 薛不凡正欲出手,吴畅忽道:“郑大门主,你省点力气吧。” 薛不凡惊了一跳,急忙转身,他怕遭到偷袭。 吴畅轻叹了一声,离开了墙,伤势大见其轻。 白玉凤说:“又失去一次机会。” 吴畅冲她一笑:“你不以为刚才我是在诱敌?” 白玉凤笑道:“什么可能都有,包括我们的成功。” 吴畅淡然一笑,向右边一挥手,慕容素等人顿时发出各自不同的长叹,仿佛他们被憋得太久了。 薛不凡等人非常愕然。 叶宽心里尤其不好受,自己无时不在想着直达武学的顶峰,可还是比吴畅差,苍天不公! 他忽视了武学就是“人学”这一原则,修炼高功夫,那是需在大道德、大清静、大觉悟、大智慧的,缺一不可。一心想着越过别人,那就太执着,太小家子气了,是不大可能获得圆圆融融、宏宏通通的大境界的。修道练武特别讲究境界,一层境界一种天地,那是丝毫也勉强不来的。 吴畅没兴趣照顾他们的情绪,他双手飘然一摆,凌村女等人就站了起来,恢复如常了。 叶宽冷哼一声:“你救活了他们,却未必能解了他们的毒瘾。” 吴畅道:“多谢你的提醒,我不会给他们食毒的。” 叶宽冷厉地问:“我给他们食毒错了?” “没有。”吴畅说,“你的功绩将永远留在他们的身体里。” 叶宽哼了一声,没言语。 慕容素、文明和胡仙看到了吴畅,心中百感交集,落下了伤心泪。 归飞霞有些冷漠。 吴畅扫了朱祖等人一眼,笑道:“我们之间还有决斗的必要吗?” 白玉凤说:“除非你改变对我们的态度,否则没完。” 吴畅轻笑道:“你想怎样呢?” 白玉凤道:“我只要你抛掉别的女人,我们在一起……”吴畅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我看要改变念头的应该是你。” 白玉凤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无情无义,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沉思了片刻,说:“那我们就到外面作一了断吧!” 他冲慕容素点了点头,她走出屋去。 文明等也快步离开。 吴畅爽朗地一笑,飘然出屋。 薛不凡看了一眼朱祖,两人点点头,随后跟上。 一群人来到城外,站到了广阔的雪原上。西面是小河流,北面是树林。 吴畅抽出长剑,凝神而立。 朱祖、薛不凡、白玉凤三面围上。 叶竟与王碧玉并肩而立,似等渔人之利。 吴畅吹了一下剑尖,笑道:“你们要想清楚,也许我们会同归于尽。这样一来,吃亏的还是你们,岂不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吗?” 薛不凡哈哈地笑起来:“小子,你算错帐了。你刺我们一剑,我们至少可刺你三剑,谁吃亏还不是明摆着吗?” 吴畅笑道:“既然我们的算法不一样,那只有寻找共同的途径了。” 他扬了扬手中剑又说:“它最懂得直截了当的方法。” 白玉凤说:“我们手中也有同样的东西,在这方面你占不了上风。” 薛不凡道:“这小子狗屁不通,省点精神吧!” 顿时都不说话了,一片死静。 西边的河水在流,那么自由轻松。北面的树木在动,安怡自如。 他们却不行,谁也不敢乱动,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 双方僵持了许久,慢慢地动起来了,都在转。 倏地,朱祖向前抢了一步,三人同时向吴畅发起了攻击。 朱祖怪影一晃,双掌犹如转球般猛地一抖,一式“飞丹撞月”,闪电般向吴畅的左肋拍去。一团怪异的暗影直射过去,内劲如狂澜,不可阻拦。 薛不凡腾身纵起,长剑划起一道明亮的劲气在空中一旋,仿佛响雷炸开,剑尖如蛇头上下一摆,一式“无心剑”法出手。霎时间银芒四射,森气惊天。他很聪明,借用了吴畅的无心剑法,又不照抄照搬,而是有所发挥。有自己的打法在里面,不可小看。 白玉凤身形一扭。犹如一缕风,似有若无,手中剑一招“洞穿千星”,幻出一排剑影削向吴畅的小腹。 三个人配合得恰到好处,身法手法剑法快到了极点,欲—下子把吴畅毁灭。 吴畅不敢怠慢,身形微矮,手中剑搅空划起,一式“八荒驱魂”,划出无数银圈,塞芒四射,剑尖向上一挑,振出无数银花,仿佛寒风吹雪,森气漫漫。“哧”地一声,长剑崩摧,宛若青玉破碎,无数残肢碎片向四方迸洒,犹如万千流星,又若冰河走冰,寒光冷气满天,仿佛到了世界的末日。 啪啪扑扑啊啊嗷嗷一阵乱响,四人一合即分。 吴畅挨了薛不凡一剑,鲜血飞流。 他们三人被碎剑片各击了十几个窟窿,伤势更重,想活是不可能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叶宽飞身而起,犹如神龙在天,身在空中一摆,长剑一式“划海搅星”,划出千重寒芒,向吴畅后背击去。这一剑集快、辣、毒、点、刺、削、劈、戳、挑、划、搅、压、按、推于一身。银杏层次不同,有杀伤面广的特点,厉害非凡。 吴畅一声长啸,飞身而起,右手飘然一摇,五指连弹,“云泥神指”出手,交叉相映的劲气明光闪烁,仿佛构成了罗天大网,向叶宽头顶罩去。 叶宽大骇,晃身摆剑迎击。 “扑哧”几声,叶宽被击飞数丈。 吴畅飘然落地。 叶宽受伤不轻,但不致命,他神情古怪地看了吴畅一眼,难言心头滋味。 吴畅快然一笑,手在胸前抹了一下,剑伤顿无。 叶宽等人骇然失色。 薛不凡惊道:“你修成了还原神功?” 吴畅笑着说:“你看呢?我告诫过你们,不要占别人的便宜,你们不听,结果吃了亏。” 白玉凤“咳”了一声:“机关算尽,还是害了老夫性命,想不到你这么难以战胜!” 吴畅一怔,在他头上轻轻一拍,他的假面掉了下来,赫然是于灵。 吴畅看了一眼薄如蝉羽的假面,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高明的易容之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吴畅的意外神情博得了于灵一笑:“小子,没想到我还有一手无人可比的绝活吧?” 吴畅叹了一声:“你该早一点露出来,否则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你毕竟是个天才。” 于灵乐了:“小子,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我原想迷惑你到底的,可我做不到了。” 吴畅淡然一笑:“那白玉龙也是你的化身了?” 于灵点了点头。 慕容素一惊连忙把头转到一边去。她的心情极为复杂,那个白玉龙还向她胡言乱语过呢。 薛不凡这时说:“小子,我的易容术也不比他差。我就扮演过凌天,你也没识破呢。” 吴畅甚感愕然,好一会儿没有吱声。他弄不清自己当时的眼光干什么去了。 薛不凡哈哈大笑,十分忘我。 朱祖叹了一声说:“你们都有向人炫耀的地方,唯独我没有,真他妈的……” 忽然,黄娇大笑起来:“我要飞,我要飞了……上天去,那里有乐趣,哈哈……”她又来了毒瘾。 叶宽心中一喜,静等吴畅施为。 吴畅冷静地扫了叶宽一眼,没有反应。 叶宽为了打破难堪的局面;笑道:“吴兄,她这是想食雪精,给她吗?” 吴畅静静地说:“我希望你多一些好心,这很重要,你缺乏大心胸。” 叶宽笑嘻嘻地说:“吴兄,我为救他们可费了不少心血,你不要全埋没了我的诚意。” “你还这么愉快地活着,这难道不是我对你的谢意?你并非好佞之辈,我们有做兄弟的机会。这比选择再一次复仇要好些,不知你以为然否。” 叶宽有些激动,点头说:“吴兄,小弟糊涂!这是雪精,你拿着吧。小弟告辞,请多保重!” 他拉了一把王碧玉,两人飘然而去。 黄娇猛地扑向吴畅,伸手就抓雪精。吴畅向后一退,她扑了个空。 这时,慕容素等人的毒瘾也开始发作了,他们乱作一团。 吴畅冷漠地站在一边,不为所动。 黄宁叫道:“吴兄,这该怎么办呢?” 吴畅摆手说:“你不要吱声,我要看一下他们到底受了多深的毒害。” 这时,黄宁怒吼一声,向薛不凡扑了过去,愤愤地喊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我劈了你!”一剑下去,郑大刚顿时身首分家,血洒雪地。 也许是余怒未息吧,他又挥剑而起,把朱祖、邓九杀也斩为两断。 他们是罪有应得—— 第十八章 功成圆满还姣容 慕容素等人的毒瘾这时也受不了了,开始追击吴畅,舍生忘死。他们自然追不上吴畅,一群人便在雪地上乱蹦乱跳,大呼小叫。 吴畅被毒的威力惊叹了,脊梁骨有些发凉,冷气直冒。 黄娇这时滚到了地上,抓起雪就往嘴里塞。也许是嫌雪儿不硬,在雪中摸出一块石头拿起来就用牙咬。 吴畅见机得快,弹出一缕指气把她手中的石头击飞。 胡仙这时熬不往了,把头直往雪里插。这一副苦难图与雪天的奇丽实在不相宜。 吴畅不理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黄宁见妹妹如此,大哭起来。 慕容素眼里喷出火来,痛苦使她把手伸进了雪里,用力向下伸。 吴畅觉得是时候了,不能早一分,亦不能迟一分,一声长啸冲天而起,身在半空里十指连弹,劲气乱舞,无数的光点向狂闹着的人的“百会穴”、“印堂穴”飞去。 霎时间,他们不闹了,仿佛傻子一样动也不动了。 吴畅落到雪地上,身如旋风儿吹动,双掌舞起,闪电般拍出七七四十九掌。 掌到人飞,都被他击出数丈开外,但都没受伤。 几人受了惊吓,神儿回了一半。 吴畅分别用“无极掌”在他们的“印堂、膻中”两穴上揉了一下,他们顿时有了笑颜。 毒被彻底驱除,唯独黄娇的疯还没治好。 吴畅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说:“看着我的眼睛。” 黄娇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他的眸子,眼睛顿时移不开了。 她恍恍惚惚感到自己的灵魂一下子跃了出去,走进了他的眼睛。那眸子那么深长,越走越不见底,她害怕了,急忙抽身,拼命地冲向自己的身体。 忽然,她感到一种温柔的力控制了她,那力把她向前一推,她身不由己地飞进一个十分明亮的地方。这地方似曾相识,她感到很怪。这种奇怪成了她清醒最初的感觉。她摇晃了一下脑袋,笑了起来。 黄宁冲到妹妹身边,兄妹俩欢笑起来。 林之君这时也走到他们身边去。 文子青沉声说:“师弟,多谢你救了我们。” 吴畅说:“兄弟之间何言谢?只是我来得太迟了,让你们受了不少委屈。” 胡仙问:“你求到了还原心法了?” 吴畅点头说:“是偶然所得,一个朋友为此献出了生命。” 众人顿时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胡仙小声问:“师兄,还原法真能还我原貌?”她这是第一次称呼吴畅师兄。 吴畅感到一种被理解和信任的激动。他轻声笑道:“真能,也许会更美。” 胡仙笑了起来:“那你就快动手吧,我心里好急呢。” 吴畅淡然一笑,闪电般挥出右手,向她的脸抓去。 她吓坏了,只觉脸儿一紧,吴畅已站在一旁笑了。 首先惊呼的是文子青,她的美貌他已刻骨铭心。他能分出真假。他激动地说: “太妙了!就是以前的样子,也许更美!” 胡仙乐得几乎要跳起来:“真的吗?” 她一转身向河边跑去。等证明了一切不虚,她脸上挂满了幸福的泪花。 吴畅也十分快慰。 慕容素这时走向了他,两人深情地相对了。 吴畅迟疑了一下,如法炮制,又挥掌向她的脸罩去。 她身子一颤,感到一种红色的力量进入了她的“印堂穴”。她打了一个哆嗦,眼前火花一闪,一切又趋于平静。吴畅给了她冰清圣女的面孔,她没能够复原。 文明等人既没见过慕容素的真容,也没见过异香圣女,一下子被她的绝代风华惊住了,好久没有吱声。 胡仙一下子扑向了她,笑道:“素姐姐,你真美,我真不知该怎么夸你才好。” 慕容素微微一笑:“真有那么好?” “不信到水边一站就知道了吗。” 她轻飘飘走向河边。然而在静水中她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这使她大吃一惊。虽然这个面孔也是美丽无比,但她却没法儿高兴。 她冷着脸走了回来,不悦地问:“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吴畅笑道:“这样子不美吗?” “这样子自然极好,可我更喜欢自己的面孔。把别人的面孔弄到我的脸上来,那我成了什么了?” 众人顿惊,我的天啊,这么美的面孔还不是她的,那她美到了什么程度了?不可思议。 吴畅低头盯了一会儿洁白的雪,低声说,“素妹妹,我没见到你的玉容,让它自然复原甚难。你给我几天时间,也许我会有法解决的。” 慕容素嫣然一笑:“畅哥哥,我的这副面孔是谁的?不会是无中生有吧?” 吴畅说:“我不想骗你,这是我在印度的一个朋友的面孔。为了我,她已长眠在冰山之中了。” 慕容素美丽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深情地说:“畅哥哥,她为了你可以献出生命,你们的关系一定很深吧?” “是的,很深。”吴畅说。 “那是什么关系呢?”她轻甜地笑着问。 吴畅没马上回答,也无法回答。 归飞霞这时说;“也许我们该散了,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了。” 黄宁走了过来,向吴畅辞行。 吴畅冲他一点头,他们兄妹与林之君一道飘然而去。 归飞霞漠然地看了吴畅一眼,幽幽叹道:“我也该走了。” 弹身而去。 文子清似乎有许多话要与吴畅说。 吴畅摇了摇头;“师兄,我们还会相聚的,到那时再长相叙。” 文明点了点头,与胡仙携手而去。 茫茫的雪地上,只剩下吴畅与慕容素。 慕容素终于讲话了,“这雪多美,若一个人踏雪走天涯,那是多么的快乐呀!” 多么含蓄!一个人,不是两个人,这就排除了与吴畅一起的可能性。 吴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再也浮不起来,周身火热,感到轻飘。他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是的,一个人到处走走确是很美。” 他并不情愿这么讲的。 慕容素忽地一阵美极的朗笑,乐道;“是吗?那太妙了!” 她身形一动,犹如一片雪花飘去了。她的轻功更高明了。 吴畅长叹了一声,忽觉有人叫他。他旋身而起,犹如一团风云直向喜马拉雅山而去。 他的身法并不太快,但与雪浑成一体,却仿佛卷起滚滚风烟连天让地、庞然无比的大境界。 在雪的世界里,他眼里全是雪,整个宇宙被雪包围了,通体洁白,好个绝妙的感觉。 进入了茫茫雪峰,雪雾弥漫了一切,凛冽的风横扫山野。 他大呼一声,象冲天而起的神箭,破除重重迷雾射向珠穆朗玛峰。 他的身法快到了极点,宛若一点幽影,又似雪中的惊电,直上山峰。 眨眼间,他到了顶峰,站到了西南方的绝壁边。 他深吸了一口大气,弧形飞向绝壁上的巨洞。 到了洞口,他急身一贴,站到了洞口边。 他看了一眼阴冷的冰壁,挥掌向洞壁切去。 “哧嘭”几声响,冰花四溅,他挖的洞口开了。他伸手把被子裹着的冰清圣女拉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冰壁塌了。无数巨冰和满天雪粉一倾而下,组成浩荡的冰流要冲破世界的禁锢。 吴畅在间不容发的当儿,抱起冰清圣女飞下万丈深渊,与冰流混在了一起。 在要落地的瞬间,他击碎了一块同时下落的巨冰,借反弹之力,他飞上了另一处高坡。 他脱险了。 望着还在飞泻的冰雪,他呆呆无语,大自然就是这么惊心动魄。 他轻叹了一声,飞身下了雪山。 到了一个安静的干净处,他放下了冰清圣女。 解开被一看,他大吃一惊,冰清圣女忽地幽叹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吴畅快乐极了,连忙把她扶起。 慕容素也来到了吴畅的身边。 两个绝代佳人深深地注视着对方,心里的呼唤愈益强烈,仿佛要各自走进对方的心里去。 吴畅快乐地笑起来。 两个丽人与冰雪构成了一曲俊秀奇特的绝响。 那人,那雪,那天,那地,一派无限生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