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股神》 代前言:一部极为有趣的商战武侠小说 这是一部商战小说,又不同于一般的商战小说。商战小说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权钱色之间的交易,但是,这些在《少年股神》里都看不到。它里面有的,是智慧。人与人斗的,只是智慧。这才是真正的商战!小说里,人物的对话,幽默中充满了智慧,这应该就叫睿智。 小说的人物塑造非常成功。无论是“最聪明的朋友”夏远,“永远笑着面对一切”的顾余笑,最有意思的“花花公子”小徐哥,还是那个让许多女性读者欣赏不已的“冷公子”,作者都通过充满个人风格的对话,把人物的性格发挥到极至。 我没有见过作者紫金陈。我初读小说,看到那种优雅的文字,对人生充满睿智的感悟,以为紫金陈是个三四十岁、生活悠闲的男人。联系紫金陈后,才知道他才22岁,还是一个大三的学生。这个意外印证了我的一个观点:人生的经验并不总和经历成正比。 他也算是所谓“80后作家”,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里,80后作家的作品,凡写现实题材的,基本还是写的爱情故事。 “这些青年男女,还以为爱情是人生唯一重要的事情。”这往往会成为我阅读“80后作家”作品时深深的感慨。但阅读这部小说,我在惊讶之余却感到高兴:这些孩子,终于有人长大了。 紫金陈是第一个把小说的题材扩展到商业领域的“80后作家”,《少年股神》应该是“80后作家”第一部商战小说。虽然这部小说有浓厚的武侠风格,确切地说,是浓厚的古龙风格,但最令人欣喜的是,作者不再局限于写一个或者凄婉动人或者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而是进行了对人物灵魂和性格的深入挖掘,在小说里,我们见证了作者功力深厚而飞扬灵动的文字,也见证了作者对人生的睿智感悟。 紫金陈在我印象里,是个话不多说的人,显得有些低调。后来才了解到,他虽然还在读大学,却已经是“顶点财经”的证券研究员,一支写小说的笔,也能写关于股市的分析报告。这就解除了我的一个疑惑:难怪他对股票市场的理解会如此深刻。 小说《少年股神》,创造了一种新的商战小说的写法,就是把股市当江湖,这样一部风格独具特色的商战小说,相信一定能得到读者的喜爱。 李正华 楔子 证券市场上,华东地区有三个很有名的人物。上海的浦东基金“古老师”古昭通,宁波的宁波基金“金手指”金三江,杭州的杭城基金“进三少”沈进。 沈进被人称为“进三少”,不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三,而是由于他在1999年第二届股神大赛里获得第三名,加上他确实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就像个少爷,所以业内人都称他“进三少”或“三少爷”。 第一章 大户室外的少年 长城证券杭州文一西路营业部,大户室三号房。 星期一上午。 离收市还有10分钟,沈进像往常一样,摆出他最舒服的姿势,悠闲地躺在他那张专用的办公椅上,看着面前的三个操盘手熟练地进行着操作。身旁坐着他的女助理兼情人朱笛。 操盘手小陈突然转过身道:“三少,有人买了我们一百万股的林梅股份。” 沈进摸了下鼻子,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对朱笛道:“你查一下刚才的情况。” 朱笛的手指在键盘上清脆地敲打了几下,道:“咦,奇怪。” “怎么?”沈进问。 朱笛道:“刚刚这一百万股是一个叫夏远的人买的,而且,而且他的交易地点就是长城证券文一西路营业厅。” 沈进坐了起来,道:“你是说他就在我们门外?” “对,”朱笛看了看手表,道,“刚刚是11点20分,现在才过了5分钟,他应该还在外面。” 沈进一言不发,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最近行情很清淡,营业大厅里人迹寥寥。电脑前就站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人,他穿一件雪白而考究的丝质衬衫,一条顺滑的裤子,一双发亮的皮鞋。 沈进走到他身边,他面前的电脑里果然是林梅股份。 沈进微笑着问:“朋友,你对这只股票感兴趣?” 那个年轻人回头看了看沈进,笑着道:“是的,我非常看好它。” “呵呵,刚巧我也买了一点这个股票,你觉得接下去这只股票会怎么走?”沈进问道。 年轻人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我说它涨还是跌,都是错的。” “哦?这倒奇怪了,”沈进笑着道,“为什么不管说涨还是跌都是错的?” “因为在林梅股份的大庄家杭城进三少面前,我说它涨还是跌又有什么意义呢?”年轻人笑了起来。 沈进心中一凛,虽然“杭城进三少”很出名,但他一向是个低调的人,很少抛头露面,认识他的人不多,这个年轻人怎么会认出他呢?沈进还是笑了笑,道:“那么,如果你是进三少,你接下去会怎么做这只股票?” 年轻人轻松地道:“当然是下午就拉涨停了。” “你倒是很会打如意算盘,半天时间就涨停,那钱也太好赚了,呵呵呵。”沈进虽然脸上还在笑,心里却有了个更大的疑惑。他确实计划下午就做涨停了,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向谁都没提过,甚至那三个操盘手也不知道他的计划。这个年轻人是随口戏说呢,还是知道他的计划了? 年轻人说道:“以杭城进三少对股票的阅历和眼光,下午做涨停绝对是个很好的主意。我买了一百万股林梅股份,不知道进三少是不是够大方,让我也赚点钱?不过我也不着急,进三少的平均成本比我高三分钱,如果不拉涨停,纯粹是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呢,每股赚五毛钱就出来了。我猜想,如果按进三少原先的计划,我每股赚五毛钱明天就能实现了,你觉得呢?” “呵呵呵呵……”沈进笑了起来,“正像你说的,你连进三少的平均成本都知道了,那他要是改变计划,不拉涨停,不是纯粹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那,很好。我先走了。我叫夏远,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我猜想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年轻人笑着走了出去。 沈进收敛了笑容,回过头,看见朱笛正远远地站着,挥了挥手招她过来,淡淡地道:“你找人去调查一下那个年轻人。” 下午。 沈进依然舒服地躺在他那张专用办公椅里,点着一支烟。作为股市里的一个大庄家,有时候很忙碌,但更多的时候却是空闲得只剩下寂寞。庄家的寂寞,就像雪域高原上的白莲,但是这样的美丽,又有几个人有资格去欣赏,又有几个人懂得享受?沈进无疑是一个懂得享受寂寞的人。 “三少,”朱笛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查到夏远的资料了。” 沈进看着她,笑了一下,示意她讲下去。 “夏远,二十一岁,浙江大学城市规划专业大二学生,宁波人。对他的家庭背景我们一无所知,因为他在学校的注册资料上,家庭信息竟然是空白的。他不住校,长年住酒店,开宝马车。学习成绩一般,在学校他几乎不和任何人交往,也没什么朋友,即使他的同班同学对他的了解也非常少。”朱笛说完,看着沈进的反应。 沈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站起身来,走到操盘手身边,淡淡地道:“现在拉涨停吧。” “现在拉涨停?”朱笛原以为沈进脸上会出现的惊讶表情,此刻都出现在了她自己脸上,“三少,夏远早上买了一百万股,现在拉涨停不是送钱给他吗?” “有些人的钱迟早是要送的,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沈进笑了笑,道,“做股票的不能把功德都给做满了,总得留点钱给别人赚赚。” “可是三少,你不觉得那个叫夏远的学生,身份很神秘吗?”朱笛问道。 “确实是有点神秘,一个大学生能给我留下这么多思索空间,实在少见。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很欣赏他这个人,我对他很有兴趣。他赚这笔钱是应该的。因为……”沈进凑到朱笛耳边,低声道,“因为他知道我的操盘计划。” “你是说操盘计划泄露?”朱笛低声说道,目光落在了那三个操盘手背上。 沈进摇摇头道:“不不不,你知道,我每天的操盘计划都是我根据当天的各种情况当天决定的,连你都不知道。他们三个就更加不会知道,可是他却知道我下午计划做涨停。” “那他……”朱笛道。 “高手。”沈进淡淡地道,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 第二章 最穷的和最富的 深夜,一片静谧。 夏远独自开着车,行驶在学校西区的马路上。 路灯偶尔映衬着几对晚归的学生情侣,甜蜜地相互偎依着。 夏远的车缓缓向前。这时,前面出现一个正在垃圾桶里寻觅的身影。夏远见到这个人总会笑,他没什么朋友,可这个捡垃圾的却偏偏是他的朋友。 夏远下了车,走过去道:“顾余笑,你怎么又半夜跑来捡易拉罐了?” 顾余笑抬起头,他年纪和夏远差不多,眼睛大而有神,穿的衣服虽然没有夏远那么考究,却干净、清爽。他脚边放着一只大袋子,里面装着易拉罐。他看见夏远,笑着道:“夏远,你怎么又半夜跑来看我捡易拉罐?”他的笑,充满了快乐和对生活的满足。 他们两人都大笑起来,旁边路过的一对情侣看见一个宝马车里下来的人,和一个捡垃圾的站在一起大笑,只觉得不可思议。 “来,我来看看你今天捡了多少东西,还真不少啊,你赚大了。”夏远笑道。 顾余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帮我来捡易拉罐了?” 夏远道:“我从来没有想帮你捡易拉罐,上次有求于你,那是没办法的事。” 顾余笑笑道:“上次你帮我捡了一次易拉罐,在股票上少损失了几十万。” 夏远道:“我可一点也不想靠帮你捡易拉罐赚钱。” 顾余笑问道:“那么,你今天这么晚来找我,只是为了看我捡易拉罐?” “不,我想请你喝几杯。” 他们俩又都笑了起来。 他们喝的不是酒,是茶。 夏远认为一个优秀的股票操作者,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所以他手里买着股票的时候,从不喝酒;顾余笑不大会喝酒,所以他们俩都喝茶。 晚上11点半,银丰茶楼,杭城最好的几家茶楼之一。 夏远喝的是武夷山的细耳银针茶,清香细腻。顾余笑喝的是苦丁茶,那种苦到要命,喝过后又一阵甘甜的苦丁茶。 夏远说道:“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像你这么有钱的人,总喜欢半夜到学校里捡易拉罐。” “这仅仅是一项劳动,劳动是件让人很快乐的事。”顾余笑露出了愉悦的笑容,那种热爱生活热爱一切的笑容。能把捡易拉罐当成快乐的劳动的人不多。夏远的心里非常敬佩他。 夏远道:“很难想象,你总是这么快乐,至少我见你的时候你总是在笑。” 顾余笑又笑了,说道:“我的名字就是‘顾余笑’,‘顾’是‘回头看’的意思,‘余’是‘我’,连在一起就是‘回头看看我的笑容吧’。我要是不笑,别人回头时就看不到我的笑容了,那不是‘实不符名’了吗?呵呵呵呵。” 两人都笑了起来。 夏远道:“今天我去见了一个人。” 顾余笑问道:“谁?” 夏远道:“股市里杭州最有名的一个人,杭城进三少。” “华东三巨鳄之一啊,你是怎么见到他的?”顾余笑问道。 “他在坐庄林梅股份,我跟踪这只股票两个星期了。凭我的计算,应该马上就要做涨停,股价要大涨了,所以我就在他大户室外的交易大厅里,一次性买了一百万股。不到5分钟,他就出来见我了。”夏远略显得意地道。 顾余笑笑着道:“你要见他,反而要他掏出钱送你,进三少一定头痛极了。这种方法也只有你这个世界上最聪明又最狡猾的家伙才想得出。不过你每次买的股票,几乎都能在五天内涨停,我永远也猜不透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远道:“单个股票好做,大盘指数却难以预测,我也永远猜不透你对指数的预测为什么总能那么准确。” 顾余笑道:“你如果也愿意把全世界主要金融市场这几十年的指数每天的变化,和当天发生的事情都看一遍,凭你的聪明,预测起来一定比我准。” 夏远懒懒地叹了口气,道:“这么麻烦的事,我是最怕的了。所以你是个勤快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是。” 他又接着说道:“我猜杭城进三少很快会来找我的。” “哦?”顾余笑问道,“你这次突然引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夏远道:“股神大赛。” 顾余笑问道:“你打算参加股神大赛?” 夏远道:“是的,可我擅长的是短线的股票操作,而你擅长的是指数的预测和长线选股。所以我请你一起参加。” “不,”顾余笑说道,“我不会参加的。不过,你有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夏远笑了,道:“那这又是为了什么?” 顾余笑道:“我不参加是因为我对这个股神大赛根本不感兴趣,一点也不想参加。我会帮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而我的朋友,实在不多。” 夏远和顾余笑相视一笑。 一个大学几万个学生里,总会有一些有趣的人。夏远和顾余笑无疑就是其中的两个。 夏远开宝马,住酒店;顾余笑捡易拉罐,卖钱。 在常人眼中,这是两种完全极端的生活形态,可是他们俩偏偏又是朋友。除了他们俩外,他们都没有其他什么朋友。 他们其实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夏远没有朋友,因为他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富了,年轻又太富的人总是给人感觉太孤傲——或许他其实一点也不孤傲,不过对于还在骑自行车,还在抱怨食堂菜价太贵的同学们,是不会想到去做夏远的朋友的。 顾余笑也没有朋友,事实上他更好相处,他甚至从来不会生气,他总是笑着看待一切,可他还是没有朋友。他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穷了——或许他其实一点也不穷,不过崇尚脑力劳动赚钱,夸夸其谈未来的同学们,是不屑做一个捡易拉罐的顾余笑的朋友的。 第三章 夏远的馒头 早晨,6点,浙大食堂。 偌大的食堂里只坐着寥寥数人。 夏远面前放着两碗白粥和两个馒头。纯正的白粥,稀薄,干净。夏远绝对是个对衣食住行很考究、很挑剔的人,但即使是最考究、最挑剔的人,也不会厌倦这样的白粥。 “介不介意分一碗粥给我?”一张成熟、英俊的面孔,沈进坐了下来。 “介意得很。”夏远笑着说,掏出一张饭卡递给沈进,示意他再去买一碗。 现在沈进端着盘子坐了下来,他的面前也是两碗白粥,两个馒头。 “上次你送了我五十万,所以我请你吃早餐。”夏远说道。 沈进笑了一下,道:“浙大食堂的早餐绝对是全世界最贵的。” 夏远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我也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沈进问道:“你知道?” 夏远笑着道:“你不是纯粹来喝粥的。” 两人都笑了。夏远接着道,“大名鼎鼎的杭城进三少,起这么早跑到浙大食堂,如果只是为了喝粥,那真是个大笑话了。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操盘计划,以及我又是怎么知道你手中股票的平均成本的?” 沈进并不否认。 夏远道:“任何大资金在运作一只股票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或许大多数人都看不出其中的痕迹,但有些人还是可以轻易捕捉到这些痕迹。痕迹即使再淡,也是痕迹。”沈进点点头,表示认同。 夏远接着道:“而我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样本事,我能根据所有这些痕迹,来计算出庄家的成本。” 沈进道:“可是要掌握这种本领很难很难,我从前见过,也仅仅见过一个有你这种本事的人,我恐怕永远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夏远继续道:“一只由庄家操纵的股票,在进行股价的拉升前,总会出现一些征兆,而我的另一项本事就是看懂这些征兆。不过,读懂这些征兆,我只能肯定股价会在这几天内上涨,并不能肯定股价是否会马上上涨。林梅股份,已经完全符合上涨的条件,但我也相信凭进三少的风格,绝对是非常能抓住时机、节约时间的,所以我才赌你下午做涨停。” 沈进笑了,看着夏远,他露出了欣赏的笑容:“那么,你买一百万股引起我的注意,又是为了什么呢?” 夏远没有说话,喝起了白粥。 沈进看着他,笑了笑,也喝起了白粥。 夏远喝完了白粥,看着沈进,道:“股神大赛。” “你要参加股神大赛?”沈进略带诧异地抬起头。 夏远道:“是的,参加股神大赛要有保荐人。” 沈进道:“可你还是个学生,从来没有一个学生参加股神大赛。” 夏远道:“可股神大赛也从来没有规定一个学生不能参加。所以,我才要找杭城进三少这样出名的人当保荐人,我才有资格参加。” 沈进笑着摇摇头,道:“像你这样年纪的人,总有大干一场的志气和冲动。这次股神大赛是有史以来最重大也最重要的一次,你知道原因吗?” 夏远道:“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参加了——华东第一基金。” 沈进点点头道:“是华东第一基金。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今年市场有望复苏,所以温州大财团决定联合组建一个超大规模的私募基金,华东第一基金,初步资金量达到六百亿,足以影响整个中国股市。而借着这次第五届股神大赛,新股神将成为华东第一基金的总裁。每个机构都希望自己的人能成为第一基金的总裁,从而入主第一基金。” 夏远道:“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 沈进笑道:“那你觉得对于这次意义重大的比赛,我会选你这一个学生,来作为我们杭城基金的代表,参加比赛吗?” 夏远道:“你并不了解我的实力。” 沈进道:“哦?” 夏远道:“你可以试试我的本领,或许我不是只会买卖股票,我也会操盘。” 沈进道:“可是我已经有初步的人选了,这次代表我团队出赛的是欧阳平。这个人你或许没有听过,他是我培养出来的,在上届股神大赛里得了第五名,不过他这两年都在华尔街,据说在华尔街操盘手里,能排进前十。” “我或许可以和他比一下。”夏远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着自信。 沈进看着夏远,夏远微笑着坐在那里。 沈进突然笑了起来:“你做股票多久了?” 夏远道:“两年。” “呵呵呵呵。好,那么,这个星期天,你来我公司本部,我想试一下你的本领。”沈进站起身,准备走。 夏远指着沈进面前剩的两个馒头,道:“你说这是世界上最贵的早餐,可不要浪费了。” 沈进笑着拿起了馒头。 第四章 沈进的办公室 星期天,天气晴朗,窗明几净。 烟轻轻地夹在指间,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沈进站在窗前,面向西湖。 毋庸置疑,能看得见西湖的地方,地价总是高得令人惊讶。沈进的办公室就在永泰大厦的最高层,他花三千万买下了整层楼。 朱笛泡了杯咖啡,放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问道:“今天夏远会来吗?” “是的,”沈进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让他来,是吗?” 朱笛道:“他只不过是一个偶尔做对一次股票的学生而已,真奇怪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重视。” 沈进捏着朱笛的手,道:“他说他可以计算出一只股票的庄家成本,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次都能算对,至少他算准了我的林梅股份成本。有这种本领的人,过去我只见过一个。” 朱笛问道:“谁呀?” 沈进道:“我的大学老师,杭城基金的创始人,股神夏国标,这个人你一定听说过吧?” 朱笛惊讶地问道:“股神夏国标?听说他六年前死了,对了,他和夏远都姓夏,难道有联系?” 沈进轻轻把朱笛搂进怀里,笑道:“傻瓜,虽然我知道夏老师确实有个儿子,可是按你的想法,操盘手的儿子难道一定是操盘手了?做股票是要下足苦功夫研究学习的,这可不会遗传。” 朱笛问道:“那你觉得,夏国标水平比你厉害吗?” 沈进道:“当然,不但厉害,而且厉害得多了,我对股票的了解全是夏老师教的,我恐怕连他三分之一的水平都没学到。” 朱笛又问道:“那你今天真打算让夏远和欧阳平比一下吗?我还是觉得很荒唐,一个不是学经济的学生,和一个华尔街的操盘手比做股票。” 沈进笑着道:“我也觉得很荒唐,可是直觉告诉我,夏远会赢。” “呵呵呵呵……”朱笛笑了起来,“杭城进三少的这次直觉幸亏没有用来做股票,不然一定是要赔钱的。” 沈进摇摇头道:“那可未必。一切事情心态是最重要的。欧阳平性格太浮躁了,沉不住气,华尔街的朋友说他能在华尔街的操盘手里排进前十,绝对是冲我面子说的,我看倒数前十还差不多。他这个人平时做做股票还过得去,可是这次全国大赛,高手云集,他去参赛恐怕最后还要大丢我的面子。夏远这个人,谈吐之间很稳健,他手里似乎永远握着一张别人看不见的底牌,我也说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至少不会太差劲。” “那你打算怎么比?”朱笛问道。 沈进道:“不用比,欧阳平的水平我清楚得很,只要看看夏远各方面的水平就可以了。” 白色丝绸衬衫,金丝边角,黄铜纽扣。夏远坐在沈进的办公桌前,看着他。 桌上蜷伏着一条全身银白色的蛇,现在还是3月,蛇很木讷。 “你养蛇?”夏远问道。 “养了几年了。”沈进道。 夏远道:“你是个冷静又有耐心的人。” “哦,是吗?呵呵,”沈进笑着道,“你的目光的确与众不同,通常人们看到我养蛇,第一个反应是‘你胆子真大’。” 夏远道:“我只是多看了一步。” 沈进道:“希望你在股市上也永远是个多看一步的人,也希望你能顺利通过我的测试。现在离股神大赛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用这段时间,分两个项目,来试试你的本领。” 夏远道:“好。” 沈进道:“从明天开始,你用两个账户,每个账户一百五十万,第一个账户做短线,你想怎么操作都行。第二个账户买入一只股票后,不可以卖出,放到一个半月后,我来看看你的成绩。当然,需要交易清单来提供操作证明。” 夏远道:“一百五十万做短线一定会引起庄家注意的,不是每个庄家都像进三少你这么大方,肯直接送钱给我。” 沈进道:“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夏远道:“你借我十个账户,我把一百五十万分别存到十个账户里。” “好。” 夏远问:“那第二个项目是什么?” 沈进道:“一个半月后,你过关了我再告诉你。” “好。”夏远站起来,转身离开。 “等等,”沈进道,“我能不能问你个私人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夏远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沈进笑着道:“你长得不错,而且又有钱。” 夏远道:“恐怕这两样都远远不及进三少。” 沈进笑着摇摇头,但他也没有否认的意思,道:“可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却没有女朋友,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用的手机是联通的。”夏远补充道,“学校里几乎没人用联通的手机,和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没几个女生耗得起。” 沈进笑了起来,道:“我猜想,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快就会有女朋友。” 第五章 顾余笑 市场像一只无形的手,能看见这只手的人不多,顾余笑无疑是其中一个。 顾余笑实在是穷到家了。对于这句话,是没有几个人会怀疑的。因为即使大学里最穷的学生,恐怕也不会去捡易拉罐。但实际上,顾余笑比所有抱有这种想法的同学都要富,要富得多。这一点,也许只有夏远才清楚。 夏远曾经和顾余笑打过六次赌,三次赌个股的涨跌,夏远无一例外地全胜;三次赌市场指数的涨跌,顾余笑 无一例外全胜。顾余笑预测指数的本事,夏远相当得佩服。 而顾余笑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夏远打心底里尊敬的人。 一个人,或许能让他羡慕、敬佩、尊重的人很多,可是要让他打心底里尊敬的人,总是没有几个。一个人的人格要足够的伟大、高尚,才会让人打心底里尊敬。尊敬这个词,从来都是汉语里最难写的。 顾余笑对世界,对生活充满了热爱。所以即使再多令人头痛的事情,他总能笑着对待,就像他的名字。 以他对股市指数惊人的预测力,股市对他而言就是台取款机。凭这一点,他就能在股市里赚很多钱。可他自己花得很少,他从来都是个节俭的人。但每次遇见贫困地区捐款,他出手的阔绰,不亚于夏远对衣食住行的花销。当负责捐款的同学惊讶地看着几十张百元大钞塞进捐款箱,请他写下姓名时,他总是笑着摇摇手,匆匆离开。 他热爱生活,他热爱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他愿意体味生活的方方面面。纵然他从股市里能赚到很多钱,可他更愿意用劳动体会生活的乐趣。他经常半夜去捡易拉罐,尽管卖易拉罐所得的钱,是如此微不足道。但这样的钱又岂只是钱?他从中体味到极大的快乐。这种快乐又有几个人能够理解,能够欣赏? 夜色空明,星辰摇曳。 夏远开着车,在学校空旷的西区转悠,寻找顾余笑的身影。夏远知道,要找到顾余笑最好的办法就是半夜在西区转悠,运气好的话就能撞见他。夏远觉得自己很过分的一点,就是买了联通的手机,顾余笑做得更绝,他根本没有手机,所以每次找他都让夏远觉得头痛。 所有的垃圾桶旁都没有顾余笑的身影,夏远扫兴地开着车,沿着启真湖岸返回。湖边最大的那块草地上坐着一个人,深夜会这么坐在湖边的,除了精神病人,就是顾余笑了。 夏远停下了车,走过去坐下,点起一支烟,悠悠吸了一口。大湖,明月,草地,夜风,还有一支烟。 “小气的朋友,为什么不给我一支烟?”顾余笑笑着问。 “你也抽烟?”夏远绝没想到顾余笑抽烟。一个最看得开的人也要抽烟? 顾余笑笑道:“不是我出钱买的烟,我当然不会拒绝。” 夏远递给他一支,问道:“怎么,你今天不捡易拉罐?” 顾余笑道:“捡完了。” 夏远道:“那易拉罐呢?” 顾余笑嘴角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道:“我遇见一个捡易拉罐的老人,我把易拉罐都送给他了。” 夏远问道:“那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 顾余笑目光悠悠望向远方湖心,道:“在想一个人。” 夏远叹了口气,道:“你这么看得开的人还是忘不了她。” 顾余笑道:“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你永远也忘不了,无论过了多少春秋,想起来,总能带来一丝温柔。” 夏远点点头。 顾余笑问道:“你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 夏远道:“今天我去见了沈进,他说为了测试我的水平,分两个项目来考察我。第一个项目是用两个账户,每个一百五十万,第一个账户做短线的买卖股票,这个当然是我的强项。第二个账户买入一只股票后,放着不动,为期一个半月,看最后的总体收益率。这就需要你对市场的预测了。虽然我对市场的预测也不算太差,不过这是你的强项,况且最近市场一路跌,我还看不出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不跌。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顾余笑说道:“市场总是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得多,没人能保证预测准市场,尤其是现在这样股市下跌途中,说什么时候不再跌我的把握就更小了。” 夏远道:“可是顾余笑的把握再小,也比其他人的把握要大得多。” 顾余笑笑道:“可是你也知道我不会白白告诉你的。” 夏远苦笑道:“你又要我捡一回易拉罐?让一个开宝马,住酒店的人捡易拉罐,这种恶毒的主意也只有你才想得出了。可是今天的易拉罐都已经被你捡光了,不如先欠着好了。” 顾余笑笑道:“这可不行,以你的个性,明天一定是买几箱可乐还给我了。” 夏远盘算着的想法被他说了出来,只好继续苦笑。 顾余笑道:“你去东区捡。” “什么,东区?寝室楼都在东区,很多人会看见我的。”夏远叫道。 顾余笑笑着道:“这我就不管了。” 当天晚上,一些晚归的学生都证实,他们看见一个穿着相当考究的男生,在垃圾桶边捡易拉罐,旁边停着一辆宝马。车上坐着的人,自然是顾余笑,他一直都在笑。 第六章 三少的宝贝徒弟 长城证券杭州文一西路营业部,大户室三号房。 星期一,中午。 沈进和朱笛走进大户室时就感觉气氛不对劲。三个操盘手都灰着脸,另外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红着脸。他和朱笛上午没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沈进问道。 “师傅,”虽然沈进也就三十三岁,可那个男子却叫他“师傅”,那男子愤愤地说道:“这几天借着股市下跌,林梅股份正好可以洗盘,早上正在洗盘时,突然大批买单闯了进来,买走了我们所有的股票,直接拉涨停了。” “查过谁做的吗?”沈进问道,他的表情还是很温和,波澜不惊,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红脸年轻人骂道:“还有谁,除了宁波金手指那畜生外,谁还会做这种事!” “然后呢?”沈进平静得就仿佛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红脸人继续说道:“金手指仗着他们宁波涨停敢死队有的是钱,买走了我们所有股票,我们当然也不能示弱,我马上挂了五百万股的大买单到涨停价上,跟他们抢股票。” “结果呢?”沈进微微皱了下眉头。 红脸人的脸色突然间黯淡下来,道:“哪想到他们涨停敢死队那么狡猾,竟然又反过来把股票全部卖给我们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前几天,宁波涨停敢死队就已经悄悄入驻林梅股份了,就等着今天狙击我们。” 沈进走到他的沙发椅前,躺了进去。朱笛看着他不知所措。但沈进的表情一直很平静,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故事。 他点起一支烟,抬头看着红脸人,说道:“欧阳平啊,你这两年在华尔街都学了点什么呀。” “师傅,华尔街从来不是这样做股票的,金手指那畜生实在太阴险。”红脸人就是沈进的徒弟欧阳平,欧阳平脸色愤怒,但在沈进面前还是很恭敬。 沈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手机:“喂,哦,原来是金先生啊,呵呵,难得金先生有暇给我打电话。” “金手指”金三江大声地说道:“客气客气啊。早上我旗下的涨停敢死队狙击了林梅股份,后来我才得知这原来是进三少在做的股票,真是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这句“不好意思”实在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沈进笑道:“金先生太客气了,有钱大家赚嘛,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呵呵。” 沈进挂了电话。欧阳平怒道:“这该死的金老头,这是故意向我们杭城基金挑衅!”这句话不用说,聋子都应该听得出来。 沈进叹了口气,道:“欧阳平啊,你明天回美国吧。” 欧阳平急道:“什么!回美国?你不是说让我参加股神大赛的吗?”这句话说出来,他的脸更红了,刚才是愤怒,现在是羞愤。 沈进淡淡道:“还是美国好。” 欧阳平哼了一声,夺门而出。 看着欧阳平出去,朱笛轻叹了口气,道:“看看你这宝贝徒弟。” 沈进笑着道:“他不宝贝,你才是我的宝贝。” 朱笛娇媚地踢了他一脚,问道:“那股神大赛你打算派夏远去?” 沈进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道:“要是夏远没真本事的话,那只好我这个老将亲自出马了。” 朱笛问道:“那,金手指这次狙击我们的事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沈进笑道:“当然就这么算了,我们又不是金手指的对手,被赚去的钱难道还能向他要回来?金手指他就是这么个人,仗着他们宁波涨停敢死队钱多,操盘手水平高,总在股市里横来直去。不过他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上海的‘古老师’古昭通。即使是金手指,对古老师还是有所忌惮的。”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那三个操盘手道:“这几天你们不要操作了,你们不是涨停敢死队的对手,越操作损失得越多。涨停敢死队还有些股票没有卖掉,我们跟他们慢慢耗着,他们买,我们卖一些,他们卖,我们买,毕竟我们才是林梅股份的庄家,涨停敢死队最受不了这种慢动作,过几天他们自然就会出来了。” 第七章 赖上夏远的女人 浙江大学图书馆。 夏远站在经济类的书架前,他面前全是国外的证券投资书籍。他在短线操作方面已经拥有极其精准的判断力了,他希望通过看书,使长线投资的水平更进一步,这也是为股神大赛而做的准备。任何一个想在资本市场长久活下去的人,总需要不断用新的知识,新的领悟充实自己。市场在进步,所以人要进步得更快。 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来到他的身旁,她看了几眼夏远,突然凑过来,道:“你叫夏远,对吗?我认识你。” 夏远笑了一下,他一点也不怀疑他在学校的出名度,一个开宝马,住酒店的学生,在学校里想不出名都难。一个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最爱打听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男人了。那个女生接下去的话让夏远笑不出来了:“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在垃圾桶里捡易拉罐,我问了一下旁边的室友,她们说你叫夏远。” 夏远只能苦笑,他甚至能够想到顾余笑要是知道这一幕时,会笑得多么灿烂,就像天边的星辰。 漂亮女生看了一眼夏远的书,惊讶地张圆了小嘴巴:“你……你一个捡易拉罐的,也看炒股票的书?” 夏远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称为“捡易拉罐的”,真有说不出来的郁闷。他怀疑这个女生的两个大眼睛是长在屁股上的,要不然,苏州“锦岚庄”顶级裁缝特制的丝绸镶金线衬衫这么明显摆在她面前,瞎子都该看得出他不是个“捡易拉罐的”,可她偏偏认为他是“捡易拉罐的”。 那女生看着夏远尴尬的表情,笑了出来,道:“我和你开玩笑的呢,我知道你不是捡易拉罐的,你是开宝马车的。” 夏远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她总算把这句真理给说出来了。夏远道:“都怪那该死的顾余笑,龌龊鬼,捉弄我!” “你认识顾余笑?”女生问道。 夏远哭丧着脸道:“只有倒霉蛋才认识他。” “我知道,”女生说,“他是捡易拉罐的,你不是。” 女生又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远心道:世界这么大,管你是谁的七姨妈八姨太太,关我屁事。 那女生又说道:“我和顾余笑是同个专业的,我们都是金融系的。” 夏远听着,并不说话,他想到让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生闭上嘴,最快捷的办法就是谈到性,可他那句“小姐,我们换个话题吧”实在没办法说出口。他只能问下去:“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生欢快地回答:“我叫杜晓朦。” 杜晓朦这个名字在学校里很有名,这夏远是知道的,她是经济学院的院花,一个女人要是能在经济学院这个女生成堆的学院里混成一朵花,那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夏远看了看杜晓朦,清澈的眼睛,清晰的眉线,漂亮的额头,柔嫩的耳垂,笔直的大腿,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看,她都有院花的特质。可是她的话真的很多,很烦。或许女人对于心仪的男人总会多说一些废话。想到这,夏远自我陶醉地笑了起来,问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你教我做股票。”杜晓朦说道。 夏远略显惊讶地道:“谁说我懂股票的?”夏远知道顾余笑不会说,除了顾余笑外,他没有其他朋友,别人就更加不会知道他懂股票了。 杜晓朦指了指夏远手中的股票书籍。 夏远笑了起来:“看股票书的难道就懂股票吗?那你们经济学院的一定读得比我多得多了。” 杜晓朦道:“你看的这几本国外的书实在太深了,我们经院的学生一般都吃不消看的。” 夏远道:“我随手不小心拿的,行了吧。”他把所有书全都放回了书架。 夏远能应对沈进这样的股市巨鳄,可他却应付不了女人,所以他只能走。 夏远走,杜晓朦也跟着走。 夏远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杜晓朦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夏远转过头,看着她,说道:“我可不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弓虽.女干你。”一个男人,不管到了多大年纪,吓唬小女生对他们来说,永远是个有趣的游戏。 杜晓朦轻松地笑道:“你不敢的,呵呵呵……” 一个漂亮女人对男人说“你不敢的”,相当于在骂他不是男人,这是一种对欲望的挑衅。很多男人这个时候就从“不敢”变成“敢”了。夏远自然不会这么做,他也不生气,他有了个更好的主意,他笑着问:“你真想学做股票?” “是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很懂股票的。”杜晓朦的眼光绝对是块做股票的料。 夏远笑道:“那我介绍一个更懂股票的人给你吧。” 杜晓朦问道:“谁?” “顾余笑。”夏远大声笑了出来,他完全想象得到把这么一个啰唆的包袱推给顾余笑时,他会是怎样一张面孔,他还能笑得出来吗,最多恐怕也就是苦笑了。 “顾余笑是个捡易拉罐的,他要懂股票,就不会捡易拉罐了。”杜晓朦道。 夏远笑道:“他是全世界捡易拉罐的里面最有钱的一个。” 杜晓朦撅着嘴道:“我才不管,我才不要,他肯定没你厉害的。” “为什么啊?”夏远听到说顾余笑没自己厉害,当然非常开心。 杜晓朦的理由非常简单:“他是个捡易拉罐的,而你不是。” 夏远笑了,他突然又沉默下来,沉默半晌,然后郑重问道:“你到底凭什么认定我会做股票?” 杜晓朦眼珠转了一转,说道:“因为那天早上,在食堂,我看见你和杭城进三少坐在一起。坐在杭城进三少身边的人怎么会不懂股票?” 夏远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那个人就是杭城进三少的?”他知道进三少这人,一个大学女生不可能认识他。 杜晓朦道:“我在网上见过他照片,这么成熟英俊的男人很容易认出来。” 夏远承认,像沈进这样有钱,又英俊的男人,女人们总会格外关注。要是沈进知道自己一向做事低调,照片还是被放到了网上,不知道是会哭还是会笑。 夏远又说道:“要是我现在去吃饭,你会怎么做?” “当然跟你吃饭咯,反正你不在乎这么几块饭钱。”杜晓朦理所当然地说。 夏远只有苦笑。凭空冒出来一个女生,突然赖上你了,能做的也只能苦笑。他希望找顾余笑帮忙解决。他突然明白顾余笑没有手机的好处了。 第八章 什么也没买 一个年轻健康的男人,被一个漂亮女生赖上,至少不是坏事。夏远被杜晓朦赖上的这几天,觉得生活糟糕透了,可世界似乎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了。 他一直是个相当自由自在的男人,没人会要求他做什么,也没人会在乎他做什么,可是现在一切改变了。白天除了上课外,杜晓朦总会跟在他身边。 星期六,中午,学校食堂。 杜晓朦坐在夏远面前,仰着一张略带愤怒的小脸,说道:“你说,你这五天来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股票?” 夏远道:“我对你说我根本不懂股票,可你就是不相信我。” 杜晓朦指着夏远道:“要是你说的是真话,那现在站在你后面的是鬼啊!” “我不是鬼,是人。”一张成熟英俊的脸,沈进笑着坐了下来。 夏远看着沈进,道:“进三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吃饭?” 沈进笑道:“在一个大学里找一个学生容易得很,尤其是一个开宝马车的。”他又看了眼杜晓朦,说道:“你女朋友真漂亮。” “就是话太多。”夏远笑道。 “你……”杜晓朦微红着脸看着夏远,她不知道是先反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还是先反驳“话太多”,话多的女人在这种时候总会思维短路。 夏远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沈进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这第一个星期你买了什么股票。” 夏远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什么也没买。” 沈进道:“为什么?” 夏远道:“这星期大盘指数一路下跌,大部分股票都是跌的,不好买。” 沈进笑着道:“指数跌的时候,你买对股票,逆流而上,不是最能体现水平吗?” 夏远不急不躁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沈进轻轻拍手道:“沉得住气的人,才能做真正的高手。” 夏远淡淡笑了一下,说道:“你的林梅股份被金手指的涨停敢死队狙击了吧?” 沈进苦笑一下,道:“你看出来了?” 夏远道:“我看过林梅股份那天的走势图,这一向是涨停敢死队的狙击风格。我只是有一点觉得奇怪,你手下的操盘手真的会操盘吗?” 沈进略带羞愧地笑笑:“被你看笑话了,那如果是换成你,那天你会怎么做?” 夏远说道:“涨停敢死队在中国股市里几乎是最强大的一个团队了,他们个人的水平只能说中上,不过他们的配合极其默契,水平再高的操盘手恐怕也没办法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打败他们,和他们交战最好的办法就是少动。如果换成是我,他们要买,我就卖;他们要卖,我就买。慢慢和他们磨,和他们耗,毕竟林梅这只股票你才是真正的庄家,你手中的股票筹码要比他们多得多。他们也只是想偷袭你一下,并不是真正想和你抢庄家坐。他们可绝不会傻到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慢慢和他们耗几天,他们自然就会退出游戏,虽然他们还是赚钱的,涨停敢死队一旦出手,不让他们赚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能让他们少赚点钱就算赢了。” 沈进点点头,说道:“只可惜我的操盘手没有你一半的战术思想。年轻的夏远同学,祝你接下去这一个月里好运,再见。”说完,站起来走了。 夏远转过头看着杜晓朦,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看,说道:“你还骗我说你不懂股票!” 夏远微笑道:“你从头到尾都认定我懂股票,你有被我骗吗?” 夏远说完就后悔了,女人总有十足的理由表示被男人欺骗了。杜晓朦开始啰啰唆唆,抱怨了一大堆“你是个撒谎精、大骗子”之类的话。 夏远无奈地只好专心吃饭。杜晓朦看着他,突然眼珠一转,说道:“杭城进三少比你帅一百倍。” 夏远悠悠地道:“所以你该找他教你做股票,顺便嫁给他好了。” “你……你为什么不吃醋?”杜晓朦红着小脸问。 “我为什么要吃醋?”夏远淡淡地笑着。 杜晓朦道:“你是个男人的话,听到这样的话就应该吃醋,就应该生气。” 夏远看着她的模样,笑了出来道:“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被女人气倒,有本事的男人总是把女人气倒。” 杜晓朦果然被气倒了,她站起来就走,可没走出几步又折回来,笑着坐下来,说道:“你气不走我的。” 夏远苦笑道:“我算错了一件事,啰唆的女人智商并不总是低的。” 第九章 夏远的失算 星期一,夜,迷人的夜。天朗气清,大地回春。这样的夜晚,如果身边少了一个“啰唆”的佳人,那最好的选择是和朋友坐在河边聊天。 夏远就和顾余笑坐在启真湖畔,他们手中都点着一支烟。 夏远说道:“今天我买好股票了,长线的那个账户买的是招商银行。” 顾余笑点点头道:“你买股票总是会赚钱的。”这句话不用说明白,夏远知道顾余笑也非常认同招商银行。 夏远又说道:“现在有个女生赖上我了。” “哦?”顾余笑露出奇怪的笑容,他看着夏远满足的神色,笑道:“我实在想不到,像你这样的浪子也终有一天会扎下根。” 夏远笑道:“我也想不到,像你这么看得开的人,心里也总是记挂着方璇。” 顾余笑望着远方,淡淡地道:“世界上没有人能完全看得开。”他转向夏远,又笑着问:“说说那个赖上你,又能让你扎下根的女生吧。” 夏远道:“不用说,这个人你认识,是你们系的,杜晓朦。” “是她?”顾余笑突然间不笑了。 夏远看着他,笑着道:“怎么,你吃醋?” “不不,我只有吃菜的时候才偶尔蘸点醋。”顾余笑沉默半晌儿,然后问道:“沈进是个三十出头,长得非常英俊,非常成熟的男人?” 夏远略带奇怪地回答:“是啊。” 顾余笑又问:“沈进的车是一辆很新的林肯?” “是的,你见过?”夏远问道。 顾余笑没有回答,又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我觉得你有必要再帮我捡一次易拉罐了。” 夏远大笑道:“绝无可能!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猜到你要跟我说什么了。” 顾余笑突然站了起来,温和地笑着道:“我们是朋友,我希望是我猜错了。” 他把夏远当作他真正的朋友,对于真正的朋友,有些话或许应该马上告诉他,也或许永远不要告诉他。 前一次顾余笑让夏远捡易拉罐,他告诉夏远股市将要大跌,结果没几天,股市果然大跌,跌得非常厉害。这次他又让夏远捡易拉罐,夏远当然认为是股市又要大跌了。股市大跌的话,原先会做涨停的股票,也可能会变成跌停了。所以夏远第二天就把短线账户里的所有股票都卖掉了。 学校旁边的七点半酒吧。酒吧生意清淡,只有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三个人,夏远、顾余笑、杜晓朦。 夏远喝下一小口啤酒,他几乎不喝酒,所以他的酒量也只允许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杜晓朦问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我说好了啊,你为什么来喝酒啊?” “你别管!”夏远冲她喝了一句。 杜晓朦委屈地撅起小嘴,道:“人家问一下总可以吧?” 当一个漂亮女生以“人家”自居时,男人们就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任何男人都会生起怜爱之心,何况夏远一点也没醉,他只喝了一小口。 夏远顿时温和了,指着顾余笑道:“你快帮我骂骂他,我是被他给气的。” 顾余笑无辜地苦笑道:“我什么时候气过你了?” 夏远道:“还不是你说股市要大跌,害得我这个星期二就卖光了所有股票,结果这星期股市大涨,我的股票纷纷涨停,我却一分钱也没赚到。” 顾余笑道:“我不记得我说过股市要大跌吧。” 夏远道:“你是没亲口说,但你让我去捡易拉罐,不就暗示股市要大跌吗?” “呵呵呵,”顾余笑笑了起来,“你这么懂股票的人总应该知道一个基本道理: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况且,这次我叫你捡易拉罐,是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夏远问道:“什么事?” 顾余笑道:“一件和股票一点也没有关系的事。” 夏远道:“你说。” 顾余笑道:“你还没有捡易拉罐。” 夏远道:“那我也不想听。” 顾余笑微笑着。 夏远又喝了一小口酒,说道:“这次我输惨了。只剩下四个星期时间了,通不过沈进的考验,就没办法参加股神大赛了。” 顾余笑笑着道:“你这样的人,四个星期已足够你赚很多钱了。” 不管是谁,被人恭维总是特别开心。尤其是被顾余笑这样的人恭维。夏远又笑了起来,道:“那你觉得接下去这四个星期股市会怎么样?” 顾余笑道:“相当不乐观。” 夏远不笑了,又喝了一小口酒。 顾余笑看着他,又笑起来道:“逆水行舟,方显英雄本色。” 杜晓朦说道:“你的话,和杭城进三少的一模一样。夏远说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顾余笑笑着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不了解夏远的真实水平。他在股市跌的时候也能买对涨的股票,要不然,这几年熊市,股市一路跌,他怎么能赚钱呢?股市大跌的时候,总有几只股票会涨的,只是数量很少罢了。也就只有他这样的股精能找得出那几只涨的股票。只是他是个大懒鬼,股市大跌的时候,他更愿意睡大觉,懒得去挑选股票罢了。” 夏远听顾余笑这么称赞自己,很开心,得意地对杜晓朦眨了下眼睛,说道:“你看着吧,连顾余笑都这么说我,我这样的股精是肯定会赢得股神大赛冠军,成为股神。” 杜晓朦鼻子哼了一下,把一瓶啤酒拿到夏远面前,道:“你要是不能清醒一点,那就喝得再醉一点。” 夏远和顾余笑听了,不禁都笑了起来。 杜晓朦看着他们俩笑,又问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俩的股票是跟谁学的,为什么这么年轻会这么厉害,夏远为什么要去参加股神大赛……就这么啰哩巴唆地问了一大堆话。 他们俩谁也没回答她,夏远只是皱了皱眉,道:“听到她说话,我真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顾余笑接道:“我也是,看见这么啰唆的女人,我还希望自己是个瞎子。” “呵呵呵呵……”他们俩很有默契地相视大笑。 第十章 涨停敢死队 杭州纳德大酒店,总统套房内。夏远面对电脑,鼠标点得令人眼花缭乱,一只只股票的走势图迅速地闪动着。 众所周知,一只股票的走势图,许多人研究了半天,也无法猜透其中的奥秘。一个人,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对一只只股票的信息做出分析判断,那又是一种怎么样的判断力? 杜晓朦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不说话,或许她是惊讶得说不出话。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夏远做股票,任何人如果亲眼见证了他的反应和判断力,恐怕都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杜晓朦知道,在这种时候就算她说话,夏远也不会搭理她。 可是夏远却突然问她:“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杜晓朦开心地问:“你喜欢我说话?” “一点也不。”夏远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话少了。” 杜晓朦哼了一声,道:“你这么翻来翻去地看,到底在干什么?” 夏远叹口气道:“没办法啊,股市下跌,大部分股票都是跌的,做股票难啊,我只能多看一些股票,判断哪几只会逆市上涨啊。” 杜晓朦问道:“那你是怎么判断的?” 夏远没有回答她,他看着电脑上锦都股份的走势图,摇了摇头道:“奇怪。” 杜晓朦茫然地看着电脑,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夏远指着锦都股份,说道:“从公开披露的信息看,锦都股份背后的大庄家一定是上海的‘古老师’古昭通。他是华东三巨鳄里排名第一的人物。本来这只股票这几天很可能大涨了,我也有买入的打算。可是我注意到前几天,有另外一股资金偷偷进入这只股票,以古昭通的背景、实力,股市里几乎没人敢动他的股票。我看,今天那股神秘资金会有大动作了。” 杜晓朦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另外一股资金,而不是庄家自己的?股票交易时,买卖单上又没写着名字。这些你都是怎么看的?” 夏远没有回答,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也根本不需要回答。 要成就这样的能力,必定是下过最苦的功夫,最深入地研究股票,感受股票,理解股票。研究,感受,理解,本就是三个不同的层次。理解,就两个字,但无论做什么事,最难的就是理解。 别人纵然花费几十年的时光,研究股票,能达到感受层次的也并不多见,可是夏远这么年轻,他,到底又为什么可以做到理解呢? 杜晓朦盯着电脑里的画面,突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走势图原本水平的线条,几乎以直角的方式,变成了涨停。她叹道:“你说对了,你说对了,真的有大动作,真的变成涨停了。” 夏远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可是做这个涨停的,不是庄家古昭通自己。” 杜晓朦问道:“那是谁?” 夏远道:“宁波的涨停敢死队,金手指居然会去偷袭古昭通的股票,这真是我想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是涨停敢死队弄的?”杜晓朦问道。 夏远道:“这种风格是宁波涨停敢死队的专利。做涨停每个庄家都会,可是每个庄家的做法都不一样,涨停敢死队的风格,全国找不出第二家。” 杜晓朦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迷惑地问道:“那这只股票最后会怎么样?” 夏远道:“不知道。” 杜晓朦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夏远道:“我为什么就一定会知道?股票会怎么走,要看这两条大鳄的想法。我又不了解古昭通这个人,怎么会猜到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古昭通是华东三巨鳄里最神秘的一个,过去没人动过他的股票,或许金手指这几年实力膨胀得太快,想挑战一下古昭通这个华东证券老大的位子。” 杜晓朦问道:“那你买不买这只锦都股份?” “当然不买,”夏远微笑道,“我这么点资金难道还想夹在两条大鳄之间做?” 杜晓朦笑着道:“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你不是说你抢过进三少的股票吗?” 夏远笑道:“他是三条鳄鱼里最小,也是最大方的一个了。” 杜晓朦问道:“那你打算买什么股票?” “就这只。”夏远点着电脑里的宁发展,开始一点一点地买进来。一百五十万的资金是很容易引起庄家的关注的,所以他买的时候很小心,他一向是个思维精细的人。 杜晓朦好奇地问:“你能肯定宁发展明天会涨吗?” 夏远笑着道:“不能肯定,只是我知道,如果在明天之前,宁发展的总部没有突然被地震震掉,董事长没有玩失踪,会计也没有出差错,那明天之前涨停的概率一定比你说话的频率还要高,要高得多。” 杜晓朦不服气地娇哼了一声。 第十一章 小徐哥和冷公子 杭州永泰大厦顶楼,沈进宽大的办公室。 沈进舒服地躺在沙发里,朱笛像一条美女蛇,偎依在他的怀中。 朱笛问道:“你说金手指最近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先是狙击了你的股票,现在连古昭通的股票他都敢动了。” 沈进淡淡地道:“这几年熊市下来,股市一路跌,庄家里套死套牢的也不在少数。金手指旗下的几个队伍都是做短线庄的,快进快出,这几年非但没有被套住,反而迅速地发展壮大。宁波一些个资产上亿的富豪们也都加盟到他旗下,最近两届股神大赛里,名次排前的人物,至少四分之一都是他的人,像他现在这样,既有钱,又有人才,他有十足的理由胆子大。” 朱笛道:“可是古昭通的实力也不会输给他啊,为什么对于这次涨停敢死队偷袭的事,表现得无动于衷,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他们宁波人来了又走?” 沈进笑笑道:“这才是古昭通最厉害的地方,要不然大家怎么会都叫他‘古老师’呢?” 朱笛不屑地道:“什么也不做也算最厉害啦?那我也会,明天开始,你叫我‘朱老师’。” 沈进轻轻地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微笑着道:“我可不希望搞师生恋。”朱笛笑着娇哼了一声。 沈进接着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涨停敢死队这次杀进锦都股份,也是权衡再三的。因为过去除了股神夏国标外,从没人动过古昭通的股票,夏国标老师过去和古昭通交手,也只是友谊赛,较量一下哪边的操盘手更厉害而已。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古昭通的股票如果被人偷袭了,会做出什么反应。涨停敢死队这次狙击古昭通的股票,我猜想恐怕不是为了赚这么一点钱。” “哦?那会是为了什么?”朱笛问道。 沈进道:“你知道这次金手指的宁波基金派出来参加股神大赛的是谁吗?” 朱笛道:“难道是‘花花公子’小徐哥?” 沈进道:“正是小徐哥,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可是没人会怀疑他对股票的悟性,他是涨停敢死队的队长。他成名后就很少亲自操盘了,但他绝对是涨停敢死队的领袖,是整个宁波基金的核心人物。金手指的势力这几年发展得这么快,一半得益于小徐哥这个人。过去宁波大大小小的私募基金总共有几十家,到今天剩下的连十家都不到了,金手指一家独大,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沈进接着说道:“几年前,涨停敢死队刚成立的时候,金手指募集了一大笔资金,发动了一场全国庄家都记忆犹新的‘敢死队风暴潮’。小徐哥带领涨停敢死队,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连续发动三十七场战役,几乎狙遍了宁波那些大大小小的私募基金,三十七场战役,全部以完胜告终,全国庄家都胆战心惊,一片欷歔。最后宁波那些私募基金都主动归入金手指的宁波基金旗下。三十七场战役完胜的战绩,恐怕在全国操盘手里找不出第二个。” 朱笛问道:“那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沈进道:“我还得到消息,这次古昭通锦都股份的主操盘手,是陆枫。” “‘冷公子’陆枫?”朱笛也露出相当惊讶的表情,显然她也听说过这个人,而且这个人的名气不会比小徐哥小。 沈进点点头,道:“就是陆枫。他年纪比我小几岁,但他是我见过的最孤高冷傲的人,人称‘冷公子’。他从没参加过股神大赛,可是没人会忽视他的存在。他1999年大学毕业的第一年,就做了古昭通旗下的一级操盘手,他第一年做的三只股票,用他自己独创的跳空法出货,一夜之间套住了成千上万的散户,这成为一个经典案例。如今的操盘手都在学习、模仿他,他的那三个案例是大部分操盘手入门的必修课。冷公子第三年去了华尔街,又在国际巨鳄索罗斯身边待了三年,这次回来听说也是为了股神大赛。” “我明白了,”朱笛道,“这几年冷公子不在国内,没人知道他现在的操盘水平,金手指对他有所顾忌,所以金手指才想出来通过狙击锦都股份,作为主操盘手的冷公子自然会出手相救,这样就能看出冷公子现在的水平了。” 沈进抚摩着她的秀发,微笑道:“结果冷公子什么也没做,呵呵呵……” 朱笛捏着他的手掌,道:“股神大赛几个月后就开始了,现在金手指都已经开始动作了,你怎么也不准备准备?” 沈进悠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准备?我一向眼光很准,而且很远,呵呵呵呵……” 朱笛好奇地问道:“你都准备什么秘密武器了?” 沈进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不告诉你。” 第十二章 夏远头痛的事 夜风轻拂湖面,卷起细微的涟漪,荡漾开去。有谁,会在这样的深夜聆听那水波荡漾时的微妙声音?那不是一种声音,声音是用耳朵听的;这是一种滋味,滋味是用心来感悟的。愿意感悟这种滋味的人,无疑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夏远和顾余笑坐在湖边。只是今夜的湖边并不像往日那般宁静、和平。因为夏远的身边坐着一个女人,杜晓朦。女人在的地方,除非是个哑女,否则注定是安静不了的。更何况这个女人是杜晓朦,杜晓朦在的地方,总是能带来欢声笑语。但这也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欢声笑语,更多的时候,夏远和顾余笑装作看不见她,听不见她,甚至不认识她,任由她一个人,欢声笑语。 顾余笑问道:“你这星期股票赚得怎么样?” 夏远微笑道:“还过得去,12个百分点。” 顾余笑笑了起来,说道:“能在股市这么跌了一个星期的情况下,还可以赚12个百分点,你做股票的水平几乎要踏入神的领域了。” 夏远略显疲惫地道:“这星期也是我生平最累的一个星期。” 顾余笑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市好的情况下,赚钱当然是件很容易的事。这星期股市连跌了五天,涨的股票合在一起没有几只,要找出来,而且找对,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你每天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了。” 夏远看了一眼杜晓朦,道:“而且总是有一只母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叫,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顾余笑笑着道:“或许你可以把这只苍蝇给吃了。真没想到你和这只苍蝇的关系发展得这么快。” 杜晓朦娇怒道:“喂,你们俩说谁是苍蝇?” 谁也没搭理她,夏远继续对顾余笑道:“这星期股市里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宁波涨停敢死队狙击了古昭通的股票。” 顾余笑道:“恐怕金手指耐不住寂寞,想当华东证券老大了。不过这几年他势力发展之快,确实有足够理由坐第一的位子。可是金手指和古昭通谁也不会想到,这次你会出现,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夏远笑了笑,道:“这次股神大赛,哪个团队旗下的人赢,团队就能入主华东第一基金,那时,不仅是华东证券的老大,全国的私募基金都要臣服了。” 杜晓朦问道:“那你们的意思,进三少也能成为老大咯?” 夏远笑着道:“那就看我能不能做股神咯。” 顾余笑轻轻叹了口气,低头苦笑一下,并不说话。 夏远又接着道:“现在最最最让我头痛的事,就是期中考试了。” 杜晓朦笑着道:“你这样的人,已经有了股市这么大一台免费取款机,你为什么还要读书?” 夏远指着顾余笑,说道:“我做股票,平均十次里面还要亏一次呢,你问问那个从来没亏过,姓顾的同学,他为什么还要读书。” 顾余笑摊开手,道:“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不知道。”夏远说道。 杜晓朦又问:“你们俩都还是学生,为什么都这么懂股票,你们的股票知识是你们家里人教的吗,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过你们家里人?” 顾余笑淡淡笑了一下,望向湖面,没有说话。夏远也没有说话,点了支烟。 夏远抽完烟,站了起来,对杜晓朦道:“走啦,我送你回寝室待着。”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杜晓朦道。 夏远笑起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享受自言自语的快乐,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呵呵。” 杜晓朦哼了一声,撅撅嘴,无奈地跟夏远走了。 窗外春雨淅淅,春景如画。总统套房里温暖,舒适。 电脑里是股票的走势图,可是夏远并没有坐在电脑前,他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教科书,股票从不让他头痛,可期中考试实在让他头痛。 杜晓朦赤着脚,在大理石地板上踱来踱去,蛾眉紧锁。 夏远瞪了她一眼,道:“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就把你关进厕所里。” 杜晓朦停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股市这么一路跌也不是个办法。” 夏远道:“你买股票了?” 杜晓朦道:“当然没有。” 夏远道:“你是国家领导人?” 杜晓朦道:“当然不是。” 夏远笑了起来道:“你既不是股民,也不是肩负经济建设重任的领导人,股市涨和跌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我是你,我大可以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杜晓朦道:“我真搞不懂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 夏远笑着问:“我为什么要担心?” 杜晓朦道:“你早上不是买了一大堆股票吗,怎么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夏远道:“股票要涨,我看了还是要涨,股票要跌,我看了还是要跌。那我还看股票做什么,我大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书,准备考试呢。” 杜晓朦道:“可是,上星期股市大跌的时候,你看盘鼠标点得飞快,这星期股市跌得更多,你反而在这儿安安心心地看书了。” 夏远道:“上星期股市跌,我是在一千多只股票里找会涨停的股票,工作量自然就大了。这星期股市延续上星期的形势,继续大跌,已经找不出涨停的股票了,那我就不必花费大力气找能涨停的股票了。我只要找一些会稍微涨点的股票就行了,比起上周,自然要轻松得多了。” 杜晓朦问道:“可是……可是你怎么确信你买的股票会涨呢,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夏远放下书,打了个大哈欠,闭着眼睛道:“我要是对自己没信心,就没本事住这房间,早滚回学校寝室住了。” 杜晓朦看着他,道:“你现在又要干吗?” “睡觉,”夏远拍拍床,露出最坏的笑容,道,“要不要过来一起睡?” 杜晓朦道:“去死!” 窗没有关,一阵风吹进屋子,拂过夏远的脸庞。这样的风情,是要用心去感受的。心呢?心系情中。情呢?情在梦里。梦呢?梦已醒。人呢?人在笑。 那样一个春日,一阵清爽的凉风把人从午睡里唤醒,那种美妙、惬意的滋味,是否足够销魂呢? 夏远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双鞋,一双脚,不是杜晓朦的脚,这是一双男人的脚! 他简直是从床上跳起来的,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沈进微笑地指着电脑前的杜晓朦道:“我敲门,有人开门,我就进来了。” 夏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沈进笑着道:“我既然选择了考验你,自然会对你做点调查,有资格让我来考验的人实在不多,你应该觉得开心。” 夏远呼了一口气,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沈进道:“来看看你的本事。我看了你的交易记录,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本事得多。” 沈进继续说道:“你早上买了十只股票,在今天股市继续跌的情况下,你的十只股票还是全部赢利,就凭这一点,至少在杭州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 “那你呢?”夏远笑着问道。 “我当然不行。”沈进笑了笑,道,“普通的买卖股票的高手,都是看图形做股票的。图形很容易骗人,准确度自然远远比不上你。要做到你这种水平,非得看懂每一笔买卖大单子的来处和目的,在这方面,我自愧是远远不如你的。” 夏远淡淡地笑了下,道:“进三少之所以能成为进三少,其他方面的水平一定比做股票更厉害。” 沈进轻轻摇摇头,笑着道:“我今天来找你还有另一件事。这周末我要去上海参加股神大赛的细则讨论会,我想你会有兴趣一起去。” 夏远笑了笑,道:“我实在想不出有兴趣的理由。” 沈进道:“这次讨论会,全国各地参赛的私募基金负责人大都会亲自过来,政府机构、券商、投行,也都会派人过来,平时那些躲在幕后的大庄家都会露面,这些人都是很不容易见到的。” 夏远笑着道:“连杭城进三少这样出名的金融巨鳄我都见过了,其他人也不会长得三头六臂吧,呵呵。” 沈进道:“可是有两个人,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夏远问道:“谁?” 沈进道:“‘花花公子’小徐哥和‘冷公子’陆枫。” 夏远点点头,道:“冷公子和小徐哥确实是两个顶级的人物,我是有兴趣去看一下,可是我还有件头痛的事没办好,我要准备期中考试。” “呵呵呵呵……”沈进笑了起来,“凭你的手段,还读书做什么?” 夏远道:“人生一世,连大学都没读出来的话,那算一种遗憾了。况且我还听人说过,金融市场上,一个人至少要经历三次破产,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我到现在还没破产过,实在有必要准备张文凭保保底。” 沈进微笑着道:“或许有一天,你真的只剩下一张文凭了。” 第十三章 朋友也没得商量 冷月。冷月如钩。 深夜的银丰茶楼里,坐着两个人,夏远和顾余笑。 顾余笑抿了一口苦丁茶,笑着道:“怎么,今天那个杜晓朦没跟你一起来?” 夏远道:“我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就把她吓跑了。” “哦?什么话这么厉害?”顾余笑大笑着道,“杜晓朦这样的女生,你即使跟她说,你要弓虽.女干她,估计也不能把她吓跑。” “哈哈,那样说确实吓跑不了她。”夏远得意地说,“我只是问了她一句,今天晚上我要和顾余笑一起到宿舍楼下捡易拉罐,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顾余笑拍手笑了起来,道:“呵呵呵……这句话确实厉害,就算十个杜晓朦也要被吓跑了。” 夏远喝了口茶,说道:“你猜猜,这个星期股市上谁最倒霉了?” 顾余笑道:“反正不会是你,你这个股精是从来不会倒霉的。” 夏远道:“是金手指。” 顾余笑道:“哦,他也会倒霉?” 夏远道:“他不止会倒霉,简直是倒霉得要命了。” 他又接着道:“这个星期一,金手指旗下的涨停敢死队冲进鲁特钢铁,拉了一个涨停,星期二鲁特钢铁公司刊登了一则重大会计差错公告,说他们的会计算错账啦,去年实际上是亏了七个亿。鲁特钢铁一连就是三个半跌停,到星期五时,涨停敢死队总算逃了出来,金手指这次至少损失两千万。” 顾余笑道:“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刚做涨停的第二天,就刊登重大会计差错公告的?” 夏远道:“恐怕这次确实不是巧合。这个公告自然是真的,这点毫无疑问,也是迟早要刊登出来的。但偏偏在涨停敢死队进去的第二天公布,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金手指这几年势力发展得极快,涨停敢死队也狙击了不少庄家的股票,很多庄家都吃过金手指的暗亏。但能让这公告刊登得这么及时、这么恰到好处的,恐怕只有上海的古昭通有这样的能力和影响力。” 顾余笑道:“看来古昭通真是个人物,不知道以后他会怎么对付你。” 夏远笑道:“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的身份本来就是张王牌。况且,他如果真要对付我,我未必就没有办法。” 顾余笑笑道:“我也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狡猾的家伙是最不好惹的了,呵呵。可是古昭通也实在不好对付的,上次金手指偷袭了他一只股票,赚了几百万,他一直没做出反应,谁也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招,用上市公司的一则公告,不动一兵一卒,就把金手指杀得这么狼狈。” 夏远道:“古昭通在北京有很深厚的人脉关系,而且他和国内许多大机构、大资金,许多上市公司,华尔街金融研究中心都有极其牢固的关系。他能第一时间拿到国内外的众多信息,金手指虽然在资金和人才方面不输给他,但在其他方面就吃亏多了。虽然这次亏两千万对金手指的实力损害不太,不过涨停敢死队大概会偃旗息鼓一阵子了。” 顾余笑叹口气,道:“股市永远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 夏远道:“只要有钱赚的地方都是尔虞我诈的地方,只有我们,是朋友,永远是。” 顾余笑点点头,笑道:“永远是。” 夏远问道:“你一定知道‘冷公子’陆枫这个人吧?” 顾余笑道:“嗯,他最近这三年都在索罗斯身边,连索罗斯都夸他真是个天才。听说他算得上世界上波浪理论学得最好的一个人,他预测股市指数一流,买卖股票一流,操盘也一流。你提起他,难道是他回到古昭通旗下了?” 夏远道:“是的。” 顾余笑道:“他可不容易对付。听说他非常冷傲,好像从来没人见他笑过。一个性格上没有弱点的人,对待股票操作,总是格外冷静,格外可怕。” 夏远道:“我想,他是个很不容易对付的对手。还有金手指旗下的‘花花公子’小徐哥,听说他的短线操盘已经找不出缺点了。任何一个操盘手都或多或少有缺点,如果他真的已经达到近乎无缺点的状态,那这个人将是多么可怕。” 顾余笑微笑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不过每次支持你之前,你还是得帮我捡一次易拉罐。” 夏远苦笑道:“我记得你刚刚说过我们是朋友。” 顾余笑笑道:“朋友也没得商量。”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夏远的身份 五一长假到了。 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为期一个半月的股票也已做完。 顾余笑去了浙江西部贫困地区支教,杜晓朦回了家。 可是夏远怎么回家?家,对他而言已经陌生了整整六年。酒店再豪华,再舒适,又怎比得上家中小憩片刻的宁静、幸福?一个没有家的人,一个无根的浪子,一个城市的路人,一个风景的过客,在这样热闹的节日中,心中的寂寞,又有谁能体会,又能向谁倾诉呢? 现在夏远正坐在沈进的办公室里,点着一支烟,淡淡的烟雾,淡淡的心情。 沈进拿着夏远这一个半月的交易清单,一连看了三遍,面露赞许,说道:“你的长线股挑了招商银行,真是非常有眼光。而你的短线买卖股票的交易记录,更是让我大开眼界。能在股市这样一路下跌的环境里,先后轮换四十八只股票,全部赢利,最后收益率达到31%,这样的水平,我想即使是股神夏国标老师在世,也做不出这样的成绩吧。” 当听到“夏国标”这三个字时,夏远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当然,这细微的变化绝对逃不过沈进的眼睛。 沈进继续说道:“夏国标老师也能精确地算出庄家手中股票成本价,但他对一只股票上涨前的判断力,还是比不上你,你对一只股票该什么时候买,什么时候卖,把握得精确,已经无可挑剔了。这也是夏国标老师始终未能研究出准确判断方法的地方,竟然被你悟出来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对于这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夏远已完全听出沈进说话的意图了。他淡淡地笑了笑,微笑着问:“三少是怎么看出他和我有关系的?” 沈进笑着道:“有能力精确计算出庄家手里股票的成本的,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你这么年轻,如果仅靠自己归纳、总结、研究,从而掌握这门本事,恐怕有点不可思议。而且你买的这些股票,无论种类还是特征,都和夏老师的风格很相似,尽管你在技术上更超越了夏老师,但风格是改变不了的。夏远,你到底是夏国标老师的什么人?” 夏远笑了一下,道:“进三少的眼光确实厉害。”他吸了一口烟,道:“他是我父亲。” 寂静,一片寂静,静得仿佛听得见远处西湖湖心那一个小水泡跃出水面悄然破碎的声音。他们俩就这么坐着,就这么对视着,沈进眼中似乎有零星的泪光。他眼中为什么会有泪光?夏远眼中呢,他眼中有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微笑着,静静地微笑着。 这一片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很短,短得就像一缕烟雾飘散到空气中;也或许很长,十年那么长。人的心中,还有比这片沉默更久远的吗?当年的往事,当年股市里的风云争霸,当年还是毛头小子沈进初入股市,意气风发的年代。当年的一切一切,在这一刻,都浮现开来。 最后,沈进打破了沉默,说道:“六年前夏国标老师的死,我非常意外,也非常遗憾。” 夏远道:“我也一样。” 沈进问道:“那么,你这次要参加股神大赛又是为了什么呢?” 夏远没有说话。 沈进接着问道:“为了金手指?” 夏远依旧没有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沈进问道:“你确信一定是金手指吗?” 夏远笑着道:“难道不是吗?” 沈进点点头,道:“夏老师是我们杭城基金的创始人,也是我的老师。六年前,我还是夏国标老师旗下的五虎将之一,那是中国股市的大庄家时代,几乎每个股票里面都有庄家。夏老师通过几次大的战役,把浙江几十个私募基金全部归到他的杭城基金旗下,实力独占华东第一的位子。而上海的古老师,本来就和夏国标老师是朋友,而且他们对待股票的理念和操作风格也截然不同,一向也没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 他又接着道:“宁波的金手指,一向与夏老师不和,在与夏老师轮番坐庄的三次战役里,宁波系基金被打得溃不成军。就在杭城基金发展到达鼎盛之时,突然有人匿名举报夏老师涉嫌操纵股价,夏老师被判刑一年半。就在入狱后的第三个月,竟在监狱中被人毒害,至今也未查出是什么人做的。这事从头到尾都没证据证明是金手指做的,但是除了他,恐怕也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沈进又问道:“你是想通过股神大赛,成为新股神,进而可以入主华东第一基金,借用第一基金的力量,彻底压垮金手指旗下的宁波基金?” 夏远并没有否认。 沈进微笑着道:“你买卖股票的水平已经超越了夏老师,看到你,我非常开心。可是你毕竟还是个学生,年纪太轻,股神大赛的比赛项目也不是只有买卖股票一项。股市里,更多的时候斗的是心,而不是技术。况且这次大赛,全国高手云集。上海古昭通旗下的‘冷公子’陆枫和金手指旗下的‘小徐哥’,他们俩绝对是全国身价最高的操盘手,深圳的红岭基金,实力也非常雄厚。海南、湖北、新疆,这些也都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你一个学生,几乎是不可能赢的。” 夏远道:“我知道。” 沈进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比赛?” 夏远道:“因为我要赢。” “因为我要赢”,多么简单的道理!不管任何比赛,参加了当然是为了赢。那些说“为了友谊”、“为了锻炼自己”、“为了见识一下”的人,都是压根儿没有希望赢得比赛的人。只有为了赢而比赛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听到夏远的话,沈进笑了,夏远也笑了,一个是欣赏,一个是自信。 夏远问道:“你的第一项测试已经结束了,你的第二项测试是什么?” 沈进道:“林梅股份我已经撒网三个月了,现在到收网捕鱼的时候了。过几天,五一长假结束了,你来帮我操盘,我想看看你的操盘水平,这也是股神大赛最重要的项目。” 夏远苦笑道:“看来我又得旷课了。” 沈进笑着道:“你旷的课还算少吗?” 第十五章 顾余笑的大人情 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银丰茶楼里,坐着夏远和杜晓朦。 夏远自顾自喝着茶,脸上带着悠然自得的笑意。杜晓朦的整张小脸气鼓鼓的,撅着嘴巴。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顾余笑。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女生,如果遇到杜晓朦现在的状况,都会撅着嘴巴——至少也会撅着嘴巴。阔别七天,第一次见面本该是两个人,在城市某个角落的一家奶茶店里,甜蜜地喝着奶茶,吃着甜品,享受甜蜜。 可是夏远却把第一次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这家冷清的茶楼,而且还是为了等另外一个男人,顾余笑。 杜晓朦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说,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该死的顾余笑?” 喜欢顾余笑?夏远嘴里的茶差点要笑喷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可是当一个女人吃醋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和她们争辩,这点男人们都应该清楚。所以夏远只是笑。 有时候笑是有感染力的,可是夏远忘记了一件事。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笑。 杜晓朦抓起茶杯盖,她没有扔夏远,她只是握着它指着夏远道:“你说,你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夏远悠闲地喝了口茶,依旧笑着道:“今天情况不同,今天是顾余笑约我出来的。你是知道的,像他这样一个手机都没有的人,平时要找他,还要半夜开着车,在校园里碰运气。他要约别人出来,那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了,我的好奇心再小,也很想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着很干净的人走上了茶楼,他当然是顾余笑了。但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怀里竟抱着一个人!大庭广众下,顾余笑怀中抱着的,当然不会是个赤裸的女人,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婴儿,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 夏远不再笑了,杜晓朦也不再撅着嘴了,他们都张圆了嘴,看着顾余笑。顾余笑抱着孩子坐了下来,夏远突然大笑起来:“好啊,顾余笑你这小子,平时看你也蛮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偷偷摸摸和方璇把孩子都生下来了,哈哈。” “方璇?就是我们学院的那个方璇?”杜晓朦问道,她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联想天赋随即表现出来了,说道,“好啊,顾余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你竟然连自己学院的同学也不放过,把孩子都弄出来了,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用尽花言巧语,欺骗她的感情,是不是,是不是?” 顾余笑没有生气,他只是苦笑。苦笑也是一种笑,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笑,谁让他叫“顾余笑”呢? 夏远问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顾余笑道:“不是我生的,当然是捡来的。” 杜晓朦一脸的怀疑,道:“你一定是在说谎,哪有这么好的事,随随便便让你捡了个孩子?” 顾余笑笑着道:“如果你觉得这是好事,那不如你拿去养。” 夏远拍手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反正她有……她有‘奶’,哈哈哈。” 杜晓朦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红了脸,不好意思说话。 顾余笑说道:“这孩子其实是我在支教的路上捡的,衣服里还写着‘盼好心人收养’。” 顾余笑一向都是个好心人,被他遇到这个孩子,那“盼好心人收养”就相当于“盼顾余笑收养”了,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杜晓朦问道:“那你怎么不报警?把孩子送到派出所,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出孩子的父母,把孩子送还他们手里去呀。” 顾余笑道:“既然被遗弃,总是有被遗弃的理由。即使找到了他的父母,恐怕他们也是不情愿要这孩子的,孩子也不会得到好好的照顾。” “那你怎么不把这孩子送去孤儿院呢?”杜晓朦问道。 夏远微微皱了下眉头。 顾余笑微笑着道:“孤儿院里面的孩子,其实是最不幸福的。他们吃得不好,穿得不好,用得不好。他们穿的衣服,是城市里孩子穿过的旧衣服,他们玩的玩具,是城市里孩子扔掉的玩具。他们从没有零花钱,他们也没有自由。他们只能待在孤儿院后院的一块小空地上,更多的时候只能抬头仰望天空,或者呆呆地望着铁栅栏和栅栏外忙碌的世界,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寂寞? “他们总是七八个人住在一间小房间里,平时必须很老实,不能调皮,不能淘气,不然孤儿院里面的阿姨就会把他拉去一个小房间,关禁闭,没有饭吃,任你在里面大哭大闹,也没有人理你。你只能趴在小窗口前,呆呆地望着外面。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悲伤? “每一百个孩子里,总有五六个运气特别好的,会被别的家庭收养。每当有家庭来领养孩子时,孤儿院的阿姨会让孩子们一个个排好队站着。这时候,即使是平时最淘气的孩子也懂得要装得很乖,很听话的模样,希望能被人收养走。那种神情就像宠物市场里的小狗,看见有人来买时的样子。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悲哀? “有的孩子,来孤儿院的第一年,就被人领养去了。也有的孩子,来了一年,一年,又一年,还是呆呆地望着天空,直到走出了孤儿院,也没有人来领养。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失落? “我实在不忍心把这孩子送到孤儿院。” 说到这,顾余笑眼中闪出那么一丝疲惫,可是他的人还是在微笑,因为他叫顾余笑。 杜晓朦自然不会懂顾余笑眼中的疲惫。只有夏远能够理解顾余笑眼中的疲惫,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疲惫? 只有夏远能够体会顾余笑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关怀。像他这样一个人,即使是对一只猫,一只狗,也充满了爱心。这不是那种女生把动物当成宠物的“爱心”,而是他对生命的爱心,对生命的爱护。这么一个婴儿,顾余笑又怎么会忍心送他去孤儿院,受那么一种寂寞呢? 这时,孩子哭了起来。孩子哭的大部分情况都是肚子饿了。夏远看着杜晓朦,指着她的胸部,道:“快,喂奶呀!” “你……你……”杜晓朦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不用麻烦她了。”顾余笑笑着说,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奶瓶,把奶嘴塞到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夏远看着顾余笑熟练的模样,忍不住大笑道:“看你的姿势可真专业!怎么,你打算自己把这孩子养大?” “当然不,”顾余笑抬起头,看着夏远,道,“所以才来找你。” “找我?”夏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现在轮到杜晓朦幸灾乐祸地笑了。 顾余笑道:“我住在学校,总不能把这孩子抱回寝室吧,反正你住酒店,可以把孩子带到酒店去。而且你认识沈进,像沈进这样的人,人脉资源这么广,总能找到愿意收留这孩子的家庭。” 这次杜晓朦终于笑到趴着拍桌子了。 夏远无奈地道:“顾余笑啊顾余笑,我怎么从没注意到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呢?沈进是个股市大庄家,他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你让我抱这么个孩子找他,要他帮忙找个家庭收养?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你开玩笑啊。” 顾余笑道:“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想来想去,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夏远道:“那条国际金融巨鳄索罗斯旗下的量子基金中国区的投资经理格雷斯?普其,那个老头不是和你认识吗?你怎么不去找他,你干脆让他请索罗斯帮忙处理这婴儿吧。一千个沈进也比不过一个索罗斯。” 杜晓朦惊讶地问:“什么?顾余笑认识那位格雷斯?普其?” 夏远道:“那老头还一个劲夸他是个天才呢,我看也只有这种天才能想出这么天才的主意。” 顾余笑还是微笑着道:“你也知道,外国人总是不大容易打交道的,还是你最合适了。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夏远低头沉思片刻,突然又笑了起来,道:“这可是你说的?” 顾余笑笑着点点头。夏远快乐地从顾余笑怀中接过孩子,在他稚嫩的脸上亲了一下。 杜晓朦愕然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啊?” 夏远笑道道:“让顾余笑这样的人欠一个大人情,这样的机会是不会再有的。我敢保证,就算花一千万也买不来顾余笑的一个大人情。而且,我觉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 第十六章 三少的女人 早晨8点。 夏远从宝马车中走出来,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孩子,这样的情景可以出现在小区里,可以出现在大街上,可以出现在公共汽车里,可以出现在很多地方,但就是不好出现在证券交易厅里。 证券交易厅里,出现一个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孩子,那种视觉吸引力,简直可以和股市崩盘相媲美。 所以夏远只有尽他最快的速度,走进三号大户室。 出乎他的意料,沈进不在大户室里,连三个操盘手也没了踪影,屋子里只坐着一个女人,朱笛。 她看见夏远怀中的孩子,同样很惊讶,随即打招呼道:“你好,夏先生。” 夏远看了看空空的房间,问道:“进三少呢? 朱笛道:“三少去了上海。” 夏远道:“那几个操盘手呢?” 朱笛道:“三少给他们放了假,三少说,有夏先生一个人在,其他的操盘手是多余的。” 夏远看了看怀里在睡觉的孩子,皱了皱眉头,歪嘴苦笑一下,问道:“那进三少什么时候能回来?” 朱笛回答道:“这个三少没有说,他只说等夏先生做完这只股票,他或许就会回来了。” 朱笛又拿出一叠文件,接着说道:“这些是林梅股份过去所有的操盘记录和详细的分析资料,三少说一切由夏先生自己决定该怎么操作。我负责帮助夏先生你监视操作过程中的异常状况。” 夏远道:“这个就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会解决。” 朱笛又问道:“那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夏远指了指怀里的孩子,说道,“喂奶。” 女人都有奶,这个谁都知道。可是让一个只有奶,没有奶水的女人怎么喂奶?朱笛虽然年纪比夏远大,还是不禁羞红了脸。 让一个美女羞红脸,无论哪个男人,都会觉得是件有趣的事。所以夏远笑了:“不是用你的奶喂奶,是让你喂奶。” 夏远从包里拿出一个奶瓶,朱笛无奈地接过孩子。 夏远看完了操盘资料,同时打开三台电脑,静静地等待股市开盘。 朱笛问道:“你看完资料了?” 夏远道:“是的。” 朱笛问:“你打算好准备怎么做了?” 夏远道:“边做边打算。” 朱笛不由地皱了下蛾眉,道:“三少说今天可以把股价拉上去了。” 夏远不屑地笑了笑,道:“我猜想,这句话一定是三少要你试探我的。他是想试探我自己的想法是否容易受到他人想法的干扰吧?我只知道今天把股价拉上去,那是三流操盘手常做的事。” 朱笛笑着道:“三少的眼光每次都是那么准,他说你不会按他说的去做,果然没有错。” 夏远笑着道:“三少是不是还说了,如果我真按他说的做了,那你就直接把我轰出去,不用再看我下面的表现了?” 朱笛笑了起来,并不回答。 夏远又问道:“等我把这只股票做完了,三少就会回来了,是这样吗?” 朱笛道:“没错。” 夏远道:“那看来我还得等两个星期才能见到他了。” 朱笛不禁笑起来,道:“你看过资料就应该知道,这次三少的庄做得有多大,我从没见过哪个操盘手能把这样的股票,两个星期里做完的。” 夏远问道:“你今年多大?” 朱笛道:“二十六。” 夏远悠闲地道:“就算你只有二十六岁——” 朱笛急忙打断道:“你为什么要说就算我只有二十六岁?” 夏远笑着道:“女人报年龄时一般至少会打九折的。” 朱笛瞪了他一眼。夏远接着笑道:“就算你只有二十六岁,你才见过几个操盘手呀?操盘的水平是无极限的,你没见过的并不表示不会发生,或许这次你就能见到了。” 朱笛露出一点也不相信的表情。 9点30分,开盘了。朱笛可以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夏远动作速度这么快的操盘手。三台电脑的鼠标和键盘都在他手边,他轮换翻阅着电脑里的图片,一张张买单、卖单像雪花一样落下来。朱笛还没看清,就已经翻过去了。 朱笛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夏远笑了笑,反问道:“你看得懂我在干什么吗?” 朱笛摇了摇头,道:“看不懂。” 夏远点点头,道:“很好。” 朱笛茫然问道:“很好?好在哪了?” 夏远笑着道:“好就好在你看不懂我在干什么。我也看不懂我在干什么。” 朱笛“哈”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吃惊地说道:“原来,原来你根本不懂做股票,你现在用三少的钱和股票乱操作,就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夏远摇摇头,笑着道:“你不懂的。” 朱笛纳闷道:“那你说。” 夏远道:“我通过这样的操作,试试散户的反应,好对这些股票有个感性的理解。这叫投石问路。其实许多时候,庄家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看不懂就不看,想不通就不想。可是散户们不这样,看不懂的偏要看,想不通的还要想,总是动着脑筋琢磨庄家的心思。庄家的心思又岂会被散户看透?庄家做的永远和散户相反,只是总是后发先至而已。” 朱笛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 夏远笑着道:“还有一点,听不懂的时候,就不要问。” 可朱笛还是要问,谁让她是个女人?你要让一个女人不发问,唯一的办法就是封上她的嘴巴。可是朱笛的嘴巴没有被封起来,所以她还是要问:“你以前做过操盘手吗?” 夏远道:“我一直是个学生。” 朱笛问:“那你为什么会操盘?” 夏远道:“人从没做过的事就未必不会做。就像男女的第一次,难道什么也不会吗?呵呵。这个问题你问进三少,他一定会向你说明白的。哦,对了,孩子又哭了,你快去给他喂点奶吧,或者,或者他哭是因为尿裤子了。” 孩子真的是尿裤子了,朱笛只有无可奈何地从孩子裆里拿出湿淋淋的尿不湿,又拿了一大把纸巾给孩子擦干净。 夏远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和进三少生个孩子?” 朱笛突然变得很专注地擦孩子的屁股了,她的嘴角也荡漾起迷人的笑容。 夏远笑道:“要做三少的女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他的笑容里似乎包含了许多东西,悲哀,或者是同情?朱笛看不懂。 许多时候,男人的笑女人恐怕永远也看不懂…… 第十七章 莫名其妙 沈进当然没有真的去上海,他还是好好地待在杭州。 皇朝咖啡厅里,沈进和朱笛对坐着。沈进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问道:“今天夏远的表现如何?” 朱笛撅撅嘴道:“莫名其妙。” 沈进笑着问:“呵呵,你倒说说怎么莫名其妙。” 朱笛道:“我真不明白,你做林梅股份都做了几个月了,到了最后时刻,几个亿的资金加股票就这么放心地交给一个学生,一个从没做过操盘的学生。” 沈进微笑道:“我的眼光一向不会太差。” 朱笛道:“今天夏远忙忙碌碌弄了半天,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也看不懂自己在干什么。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沈进道:“他自己都看不懂,那散户们就更加看不懂了,他果然对股票的理解非常深刻,我早说过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朱笛又说道:“我问他,既然从来没有操盘过,那为什么会操盘的,他说这个问题你一定会知道答案。” 沈进笑道:“你看他上个月买股票,四十八只股票全部赢利,他连庄家在想什么都知道了,难道还不会自己做庄家吗?” 朱笛道:“他今天来的时候,还抱了一个婴儿,一个男婴。” “哦?”沈进显然很感兴趣地问道,“谁的孩子?” 朱笛道:“不知道,我猜八成是他自己的,那孩子的眼睛、鼻子,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幸亏这话只有沈进听到,如果夏远听到朱笛说这孩子是他的,估计会把那孩子直接掐死。 沈进连连摇头,笑着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可不会生个孩子玩玩。有些男人,像他这样的,开宝马,住酒店,看着像个花花公子,事实上却绝对不是。” 朱笛不屑地道:“你是不是想说,还有些男人,像你这样的,开林肯,住花园别墅,看着也像个花花公子,事实上也绝对不是?谁知道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女人呢?” 沈进看着她吃醋的模样,笑着捏了下她的下巴,问道:“夏远抱着孩子来干什么?” 朱笛道:“我不知道,他也没说,反正他一副很想快点见到你的样子,你猜会是什么事。” 沈进笑着道:“我猜不到是什么事,我只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呵呵。” 第十八章 顾余笑的师傅 晚上,不算太晚的晚上,要不然,杜晓朦也不会还待在纳德大酒店里了。 她怀里抱着婴儿,正在给孩子喂奶。夏远坐在旁边,安心地看着书,他看的不是股票的书,看的是教科书,毕竟白天没有时间上课,所以他要补习。 杜晓朦一边耐心地哄孩子,一边道:“你可千万别指望我来照顾这孩子。” 夏远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喂,”杜晓朦叫道,“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啊?” 夏远道:“我不是聋子。” 杜晓朦道:“那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夏远道:“因为我也不是个瞎子。” 杜晓朦道:“这和你是不是瞎子有什么关系?” 夏远道:“因为我看你抱着孩子在我面前至少已经来回走一个多小时了,你如果真的不想照顾这孩子,你还抱着他干什么?” “哼!不抱就不抱!”以她平时的性格,如果她怀里抱着的不是婴儿,她一定一把摔到地上了。可是她怀里抱着的就是个婴儿,所以她只有继续抱着,逗孩子笑。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孩子送走?”杜晓朦问道。 夏远道:“那要等见到沈进。” 杜晓朦嘟着嘴道:“这次顾余笑可轻松了,捡个孩子就这么轻松地交给你了。也真想不通,你这么懒的人,这次怎么也会做这么麻烦的好事。” 夏远笑道:“我和顾余笑认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请我帮过什么忙。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人,也确实没什么好请别人帮忙的。他如果欠个人情,是一定会还的,何况又是这么大一个大人情,即使花再多的钱,也是买不来的。” 杜晓朦问道:“顾余笑做股票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夏远道:“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杜晓朦惊奇地问道:“那他对指数的预测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总不可能是凭感觉吧?” 夏远笑着道:“当然不是凭感觉了。我从没有见过预测指数能比他更厉害的人了。他不但预测中国股市指数很厉害,他预测世界其他发达资本市场的指数更加厉害。毕竟中国的股票市场里,庄家太多了,指数里有许多的人为因素,而不是纯粹市场的力量。” 杜晓朦问道:“那顾余笑这一切是怎么学会的?别人研究股票几十年,也不会有这种能力。” 夏远抽出一支烟,浅浅地吸了一口,道:“他从前是个孤儿,待在孤儿院里。六岁那年,他被一家姓顾的好心夫妇收养。那以后的几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十二岁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借了一大笔钱炒股票,却遇到股市几乎崩盘,输得很惨很惨,结果双双自杀。 “从那以后,顾余笑下定决心要揭开股市的秘密。其后的几年,他翻阅了无数的股市资料和书籍。他潜心研究各个国家几十年来,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的指数走势图。他花费的心血,绝对不会比研究几十年股票的人少。他不但研究,更是理解股票。市场在许多人眼里仅仅是市场,可是在他眼里,市场是一个可以交谈,可以感觉得到的朋友。像他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看不透指数的变化趋势呢?” 杜晓朦不再说话了。 即使每天都在笑的人,或许心底深处也藏着别人不知道的心情故事。对待股票,几个人能看透?对待人生,又有几个人能够潇洒? 一件事物,无论什么事物,只有大爱,或者大恨,才能真正征服它。夏远要征服股市,是因为他父亲因股市而死;顾余笑要征服股市,因为他的养父母死在股市的浪涛中。他们俩都是因为大恨而征服了股市。 披荆斩棘,血洒沙场,岂不是男儿意气?股市如战场,一旦进入了股市,你如果不能好好地活着,那你就只能倒下去。你如果不能征服,那你只能被征服,或者退出这个复杂的游戏。 孩子的哭声又起,杜晓朦又低头哄孩子了。女人就是女人,对付孩子,总是有两把刷子的。 第十九章 红岭基金 长城证券杭州文一西路营业厅,三号大户室。 三个键盘,三个鼠标,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能操纵三台电脑?不知道,谁知道?天知道,地知道,鬼知道,还有夏远知道。因为现在他的手指就在这六样东西上飞奔着。 如果用这双手来玩电脑游戏,没人会怀疑他是个游戏高手,可是现在这双手却是在操盘,操纵几个亿资金的盘。 从没有人这么操盘,至少朱笛从没有见过。 市场纷乱复杂。市场这么多的信息迅速翻阅着,他接受得了吗?指数每时每刻都变化着,他判断得出吗?买单卖单像雪片一样飞来飞去,他能保证每一步都是对的吗? 朱笛怀中抱着孩子,坐在夏远旁边,今天她还是一点也看不懂夏远究竟在干什么,但今天夏远却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突然,股价涨停了。朱笛眼中终于流露出佩服的神色,道:“看不出你这么厉害,我都没看明白,你就已经做到涨停了。” 夏远双手离开了键盘鼠标,站起身,走到沈进的专用沙发椅前,舒舒服服地往里面一躺,笑着道:“可惜你猜错了,这个涨停不是我做的。” 朱笛惊讶地朝电脑显示屏看去,她跟沈进这么久,对股票的判断力至少也有中等水平操盘手的能力。她说道:“难道又是金手指的涨停敢死队?” 夏远躺在沙发椅里,微微摇摇头,不说话,样子就像平常的沈进。 朱笛心里忍不住对他骂道:“三少的姿势那么帅气,这也是你这么个学生模仿得出来的?” 男人如果喜欢了一个女人,他看其他女人还是会看得很顺眼;女人一旦真心实意地爱上某个男人,就会看其他许多男人不顺眼。朱笛现在看夏远很不顺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这种风格除了宁波涨停敢死队外,还有谁能做得出?” 夏远微笑道:“总体风格虽然和涨停敢死队很相像,但在细节的把握上,和涨停敢死队还有很大差距。似乎大多数人都以为宁波涨停敢死队依靠的是他们背后宁波大基金的资金实力,所以才能在股市上所向披靡,为所欲为。可是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对细节上的把握和处理,才是最厉害、最恐怖的。 “他们的几个操盘手都很有实力,配合极度默契,操作非常精致。一个团队的操盘水平达到精致的实在不多。他们能用一百块钱做到的事,绝对不会用一百零一块钱。五一之前,他们在做鲁特钢铁时,因为一则公告吃了三个跌停后,最近也没出来活动过。” “今天狙击林梅股份的一定是另一队人马。他们的资金实力很强,只可惜他们的操盘手就像富人家的公子哥,做股票的时候不懂得节约用钱。股票不是女人,对待股票永远不要太大方了,还是省着点的好。你去查一下这部分资金的来源,等会儿我要教教这些富人家的公子哥,应该怎么样节约用钱。” 朱笛走到她的电脑前,敲击了几下,很快查出了那笔资金的来处,说道:“你说得没错,狙击我们的不是宁波涨停敢死队,是深圳的红岭基金。” 夏远喃喃道:“红岭基金陈笑云,他和你的进三少关系一向很差吧?” 听到“你的进三少”,朱笛对夏远冰释前嫌,她开心地回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夏远道:“陈笑云和你的进三少一样,过去也都是杭城基金的五虎将成员,五虎将之间一向关系都不怎么样。” 朱笛道:“陈笑云现在已经是深圳最大的庄家了,钱多得要命。” 夏远道:“可惜钱多了就乱花。深圳向来没听说过有哪个著名操盘手,除了陈笑云自己外,红岭基金实力派的人物应该不会多。” 朱笛道:“深圳红岭基金也是做短线庄家的,风格和涨停敢死队相似。他们也经常趁着其他庄家准备拉升股价时,狙击别人。他们的资金实力当然很雄厚,但总体实力比不上金手指的宁波基金。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吗?” 夏远闭上眼睛,躺在沙发椅里,沉思片刻,站了起来,回到电脑前,又飞快地切换账户,进行操作。 一个小时后,夏远站了起来,回到沈进的沙发椅前,舒服地躺了进去。 朱笛显然相当讨厌夏远躺在沈进的专用沙发里,尤其受不了他也总是闭上眼睛,学沈进的模样。可她无可奈何,大部分人遇到夏远都无可奈何。 这不仅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更因为他时常是个聪明又狡猾的无赖。遇到一个无赖,谁都会无可奈何的。顾余笑时常是,沈进有时是,朱笛现在也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所以朱笛只有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夏远连眼睛都没睁开,道:“他们的一千万资金已经彻底被套住了,经过几个回合,他们已经明白,进去的钱越多,被套的也越多,他们已经不敢再来了。” 朱笛突然间对他刮目相看,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远轻松地回答:“假装示弱,诱敌深入,一举歼灭。” 朱笛自然明白这三句话说得轻松,可是又有几个操盘手可以做到呢? 当两股势力在股市上交锋时,要骗过对方,决不像说说这么轻松,能做到这一点的操盘手,绝对是个高手。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夏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朱笛,道:“你接?” 朱笛摇摇头,道:“三少说这里的一切你说了算,还是你接吧。” 夏远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三少,今天我这里几个小朋友不懂事,动了三少你的股票。今天三少你亲自操盘,也让他们见识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操盘手,真是要谢谢你,呵呵。” 夏远道:“三少不在。” 那头道:“哦?原来今天不是进三少本人操盘,实在没有想到杭城基金还有这么出色的操盘手,让我们红岭基金真是大开眼界了,呵呵。今天我们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不知道明天开盘能否让我们今天被套住的资金离开呢?” 夏远问道:“你们希望在什么价位离开?” 那头道:“今天的涨停价,怎么样?” 夏远冷冷地道:“不行。” 那头愣了一下,道:“那,今天我们的成本价,如何?” 夏远还是冷冷地道:“不行。” 那头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夏远道:“留下五个百分点再走。” 那头沉默半晌,突然笑道:“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呵呵。” 夏远挂下电话,朱笛笑了起来,道:“真没想到,你这么个学生说话这么老气。能这么对陈笑云说话的恐怕只有你。红岭基金遇到你,也算他们倒霉了。今天他们帮我们拉升了股价,明天他们亏五个百分点出来,我们又可以赚一笔,你这如意算盘敲得真好。” 夏远站了起来,从朱笛怀中接过孩子,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说道:“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回学校。红岭基金为了明天能够顺利离开,下午会帮我们稳住股价的。” 朱笛道:“你走了万一下午陈笑云反攻怎么办?” 夏远道:“我赌他们不敢。” 朱笛笑道:“看来三少也有看错的时候,你比他说的还要厉害。” 第二十章 小徐哥的风采 婴儿正在沈进专用的大沙发里酣睡着。孩子睡眠时的那种微弱的呼吸声,无疑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这孩子是可怜的,不过可怜人偶尔也会交到好运气。也许过若干年后,等孩子长大了,知道他曾经被顾余笑、夏远这样后来股市里的传奇人物抱过,爱护过,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被夏远这么一个从不做家务的懒男人,养了好几天,居然还没死掉,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夏远坐在电脑前,朱笛安静地坐在一边,正看着他,或者说是欣赏着他的操盘。夏远觉得,操盘的时候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静静地看着,是一种享受。 生命本来就是应该享受的,可是生命大多数时候又都是忙碌的,快乐的人之所以快乐,因为他们时常能从忙碌中体会到享受。 深圳的红岭基金果然按照夏远的要求退出游戏了,这次红岭基金不但帮助夏远拉升了林梅股份的股价,还送来了一笔钱。夏远估算了一下,他节省了数百万的资金。所以今天早上他操盘时非常悠闲,这也是一种享受。 突然,夏远眉头皱了皱,道:“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又有人狙击林梅了。” 朱笛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夏远淡淡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了许多“141”、“242”数字的单子。 朱笛彻底看不懂了,好奇地问:“你做这么多141、242的数字干什么?” 夏远笑道:“我是在暗示对方,做股票的时候要‘一是一’、‘二是二’,脚踏实地地走路,别总动歪脑筋,想着狙击别人的股票。” 朱笛笑道:“呵呵,只有你这个奇怪的人才想得出这种奇怪的方法。你说会不会又是红岭基金的,昨天他们输得不服气又卷土重来?” 可是夏远却突然间不笑了,他只是摇了摇头,道:“不对,今天对方的水平远在红岭基金之上,操盘方法非常地稳健,不急不躁,相当难对付。” 朱笛走到她的电脑前,敲击了几下,惊讶道:“又是涨停敢死队。” 夏远道:“难怪这么厉害。上次涨停敢死队因为在鲁特钢铁上,变成跌停敢死队后,没想到这么快又出来活动。” 朱笛笑道:“你是不是又打算像昨天那样给他们上堂课?” 夏远道:“不可能的,没有一个人能打败涨停敢死队。” 朱笛讶然道:“没有一个人?” 夏远道:“有人能打败涨停敢死队,但没有一个人能打败涨停敢死队。三个夏远能打败涨停敢死队,一个夏远绝没有一点可能打败他们。” 朱笛道:“你昨天不是很轻松地打败了红岭基金吗?他们的风格和涨停敢死队很像啊。” 夏远道:“可惜涨停敢死队永远是涨停敢死队,中国也就只有一个涨停敢死队,红岭基金永远没办法成为另外一个涨停敢死队。一个人,无论他的操盘水平多高,判断力多么精准,手却永远只有一双手,他操作的速度还是跟不上好几双手的动作。涨停敢死队可怕的不是他们的个体水平,而是他们的团队默契,这是任何一个操盘手无法一个人破解的。” 朱笛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远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键盘鼠标间迅速飞动起来。朱笛看不懂夏远到底是在怎么操作的,但她看得出,涨停敢死队的气势越来越弱,最后近乎于无。她嘴角不禁露出钦佩的笑容,三少果然没有看错,他真是个股市天才。 可是当朱笛笑起来的时候,夏远却不笑了,他只是淡淡地道:“不对。” 朱笛问道:“什么不对?” 夏远站了起来,走到沈进的沙发前,抱起沙发里的孩子,他自己躺了进去,闭上眼睛道:“感觉不对。” “怎么会感觉不对?”朱笛更加好奇地问,“涨停敢死队不是彻底被你打下去了吗?” 夏远道:“现在不是涨停敢死队了。” 朱笛更奇怪了:“我明明查过是涨停敢死队在做啊。” 夏远道:“现在对方不是涨停敢死队,对方只有一个人,小徐哥。” 朱笛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徐哥在亲自操盘?他很少亲自操盘的。” 夏远道:“对方刚刚一直在示弱,以涨停敢死队的风格,是不会示弱的。除了涨停敢死队外,他们宁波基金里,只有一个人到了看不出是一个人在操盘,还是一个队伍在操盘的水平,这个人就是他们涨停敢死队的队长,小徐哥。” 朱笛道:“我想是你多想了吧,或许他们在鲁特钢铁上,从涨停敢死队变成跌停敢死队后,从此改变了操作风格呢?” 夏远道:“我的感觉告诉我并不是这样。我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前面布置了一个大圈套,引我跳下去。早上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有这种感觉,但就在半个小时前,对方的操盘风格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对方突然间似乎由攻转守了。 “但对方的操作却更加跟紧了我的脚步。我要抬起左脚,对方也跟着抬起左脚,可是要迈出去的时候,对方的速度却比我还快,这就是后发先至了。对方似乎不动,却又一直都在动。 “我试探性地抛出一些单子,但在我面前似乎有一个无底洞,这些单子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惊起。 “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我每一步要走的路的,我也不愿意再往前走,踏进前面的那个陷阱了。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躺在这沙发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夏远又突然笑起来道:“现在我也明白了进三少为什么总喜欢这么躺在这沙发里了,呵呵……” 夏远果然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这么躺在沙发里,闭上眼睛,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朱笛就这么在旁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睡觉。 她最讨厌夏远总是这么躺在沙发里模仿沈进的样子。她甚至想到过这几天把这张沙发椅藏起来,不让夏远把沈进的味道给躺没了。 夏远躺在沙发里的时候,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女人这些古怪得足以让人吐血的想法。 他抱着孩子躺在沙发里,睡着了。那个孩子在一个睡着的人手里显得摇摇欲坠。朱笛生怕孩子摔到地上,赶紧抱过这孩子。她疼惜地看着孩子,哀叹不知哪个可怜的女学生为夏远生下了这个更加可怜的孩子。 电话铃声打断了朱笛的思绪,打断了夏远和婴儿的睡眠,婴儿大哭,夏远坐了起来,接过电话。 电话里传出一个相当大气,乃至透着霸气的声音。会用这种声音打进三号大户室的电话,估计除了打错的,就剩下金手指了。金手指的声音,朱笛虽然没听到过几次,但印象已足够深刻。 金手指朗笑道:“今天是你们进三少亲自操盘?” 夏远道:“不是,三少不在。” 金手指道:“那是你在操盘?” 夏远道:“是我。” 金手指问道:“你是谁?” 夏远道:“我就是我,一个说了名字你也不会知道的人。” 金手指大笑道:“哈哈哈哈……”如果有人听到这个笑声,一定会认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笑。因为金手指是用近乎震破话筒的声音大笑,如果他有内功,夏远现在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了。 夏远还好好地躺在沙发里,等着金手指笑完后说下去。 金手指道:“年轻人,真了不起。想不到进三少旗下除了他本人外,还有这么有水平的操盘手。” 夏远淡淡道:“过奖了。” 金手指道:“今天早些时候,我们涨停敢死队想帮忙买点股票,不过你确实是个很有水平的操盘手,操作非常稳健,我们买点股票也不大容易。小徐哥看见了,说很久没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他决定一个人和你切磋一下,这两天都将是小徐哥亲自操盘,希望你的表现不要让大家失望哦,哈哈哈……” 同样的大笑,夏远还是没有躺在地上,他依旧好好地躺在沙发里。 挂下电话,夏远看了看朱笛,问道:“刚才的电话你都听清楚了?” 朱笛撅撅嘴,笑着道:“哪有像金手指这么打电话的,我就算人在隔壁,也一定听得很清楚。” 夏远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小徐哥吧?” 朱笛道:“当然知道。他是金手指旗下的黄金操盘手,他的水平绝对是一流的。自从出名后他就很少亲自操盘了,可是他操盘从来没有失败过。刚才原来是他在亲自操盘,难怪你感觉前面有个大陷阱等你踩进去呢。” 夏远摇摇头,笑着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小徐哥’这个外号可真够占便宜的。” 朱笛问道:“怎么占便宜了?” 夏远道:“连金手指都喊他‘哥’,你说这个外号还不占便宜吗?” 朱笛咯咯笑了起来,又问道:“小徐哥亲自操盘,你有把握压得住他吗?” “说句实话,”夏远还是笑着道,“半点把握也没有。” 朱笛微怒道:“那你怎么还在笑,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你操盘用的是三少的钱,不是你的,你不心疼?” 夏远笑着道:“这当然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了,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小徐哥一个人总比整个涨停敢死队来得好。” 朱笛问道:“为什么?小徐哥都不算恐怖?” 夏远道:“小徐哥当然算恐怖,但他只是一个人,他也只有一双手。世上也许有人能一个人胜过小徐哥,可是不可能有人能一个人胜过涨停敢死队。” 朱笛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小徐哥?” 夏远马上又做出了朱笛最最讨厌,讨厌得要命的姿势。——他什么话也没说,躺进沙发里睡觉了。 一张很大的床,一张五米见方的床,这样的床在家具市场是绝对不可能见到的,因为它肯定会被门卡住,抬不进屋。这样的床只能是在卧室里直接制造完成的。黄铜打造的床沿,铺了粉红色厚厚的鸭绒垫子,温柔,舒适。 在这张床上睡觉的人,每个晚上一定都会做个好梦。 床的男主人就是杭城进三少。不管在男人,还是女人眼里,他都是个成熟、英俊、散发着神秘气质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无疑会是众多女xing爱慕的对象。所以这张床上自然也躺过许多不同的女人。 她们有不同的风情、不同的温柔。人虽然不同,可是她们也都有着相同的地方。她们都年轻漂亮,她们都拥有迷人的曲线,她们也都想象着自己是这张床的女主人。只是她们都想错了,对的永远只有这张床的男主人。 现在朱笛正躺在这张床上,疲惫而愉悦。沈进坐在她旁边,指节间夹了一支烟,淡淡的烟圈幽雅地从他嘴角飘起,弥散在空气中,空气一片温馨。 朱笛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进道:“我在想夏远和小徐哥。”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生气。因为沈进刚刚和她快乐后,现在竟然在想两个男人! 可是朱笛并不会生气,她是所有女人中最懂沈进心思的了,她明白对沈进这样的男人来说,事业才是他最看重的。 能锁住男人心的女人,并不是空有一个美丽的躯壳。女人的美是无止境的,再美的女人,世上总有比她更美的人。春华易逝,容颜易老,唯有一颗理解男人的心,才能打动你心爱的那个男人。 朱笛理解沈进,所以她才能在沈进身边待了这么久。朱笛问道:“你觉得夏远能赢得了小徐哥吗?” 沈进吐出个烟圈,道:“不知道。” 朱笛惊讶地道:“连你都不知道?” 沈进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道:“我总不会什么都知道。我心里希望夏远赢,但是如果他输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朱笛道:“哦?这又怎么说?” 沈进道:“如果夏远赢了小徐哥,放眼全国高手,里面知名的人物里,已经很少有资格和他较量的了。夏远虽然很懂如何操盘,不过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操盘,如果输了,能让他学习得更多,领悟得更深,对操盘方面,也会有更深刻的理解。许多事情,赢了,只会给人带来快乐,成就,或者是一些寂寞;只有输,才能教会人一些东西。这为他参加股神大赛也积累了经验。” 朱笛问道:“那你觉得夏远和小徐哥,谁胜的机会更大一些?” 沈进道:“本来夏远赢的机会有一半,现在恐怕连四分之一也没有了。” 朱笛道:“这又是为什么?” 沈进道:“小徐哥几年前的表现我见过,他那时就已经很厉害了,可是还不至于今天这么厉害。他今天每一步都可以紧紧跟着夏远的脚步,夏远每走一步,他起步总比夏远晚,但是每一次都后发先至,赶在夏远前面。夏远下一步要怎么走,似乎都被他猜中了。他今天一整天,几乎没出过任何一个小差错。 “这种短线的操盘技巧,我从来没有见过,简直可以说是踏入神的境界了。我已经找不出他操盘时候的破绽了,一个也没有。没有破绽的操盘技术,那该怎么破解呢? “况且小徐哥是以从未败过的战绩立足于股市的,这种战绩全国大概只有三个人。除了过去夏国标老师外,还有一个就是冷公子陆枫。 “可是夏远,无论他平时在心里对坐庄操盘演练了多少次,这次毕竟是他第一次实战操盘,遇到小徐哥这样的对手,在技巧和经验上都有差距。不过今天夏远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小徐哥在前面设置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陷阱,只要一踏进去就彻底套住。我也是事后看操盘记录,一点点分析才看出来。可是夏远居然能够感觉出这个陷阱,停下来不做,他对盘面观察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罕见。” 朱笛道:“那照你这么说,夏远这次是输定了?” 沈进道:“那也难说,夏远这么聪明的人,也许会想到出奇制胜的办法。” 朱笛笑了笑,道:“你也很聪明,如果你操盘的话,会不会胜过小徐哥?” 沈进道:“有可能,条件是小徐哥操盘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裸体美女出现在他面前,他这个花花公子一定会停止操盘,呵呵。” 沈进又接着道:“我只是事后诸葛亮,事后经过分析才能明白他们双方较量的每一步里面的意味。夏远的操盘水平远在我之上。呵呵,可是很多其他不关操盘的方面,我比他聪明,所以我才是进三少,金手指才是金手指,古昭通才是古昭通。而小徐哥没办法成为金手指,冷公子也没办法成为古昭通。” 朱笛嘟着嘴,道:“真搞不明白你现在怎么笑得出来,这次他们的战场可是借用你的股票,他们的赌注用的都是你的钱。” 沈进苦笑道:“他们都已经用我的钱开始赌了。难道我还要哭着求两家,换个赌场,别用我的钱当赌注?” 朱笛笑叹道:“哎,你呀……”顺势幸福地躺进沈进的怀抱中。 夜,幽静的夜,突然传出一阵哭声,不是城市角落某个女孩的哭声,是银丰茶楼里一个婴儿的哭声。 夏远抱着孩子,连哄带骗。可是婴儿不是女人,是不大容易骗的。对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说“不哭有糖吃”,就像对一个从没对你有过好感的女人说“我愿意娶你”,对方才不会理会你呢。 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还得装成和蔼可亲的样子哄他,在茶楼里显然是件极不搭调的事。所以他很快把孩子转交给了杜晓朦。杜晓朦虽然不乐意,但她还不至于想掐死这孩子,所以她只有抱着摇。 她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真是奇怪,孩子在她怀里一下子就安静地睡过去了。大概是因为她有“奶”,而夏远永远没办法有。 顾余笑坐在对面,笑着道:“没想到你还没把这孩子送出去。” 夏远道:“我还没能见到沈进。” 顾余笑道:“这几天可真辛苦你了。” “不辛苦,”夏远轻松地指着抱着孩子的杜晓朦,笑着道:“有这个奶妈在。” 杜晓朦哼了一声,她本来是该和夏远吵架的,但又怕吵醒孩子,所以她只有哼一声了。 顾余笑问道:“这么晚你约我出来什么事?” 夏远道:“明天我要和小徐哥单独较量了。” 顾余笑道:“哦?他可是全国有名的操盘手,听说短线操盘水平出神入化,他过去可是带领涨停敢死队,创下了连续三十七场赢利的神话,扬名股市。今天我看了你操盘的林梅股份,虽然我是个不懂操盘的人,可是也感觉得出今天你是有点吃力的。” 夏远伸伸懒腰,说道:“岂止有点吃力,简直是吃力得要命。他的操盘水平,步步后发先至,我手里的股票被他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去一大堆。我拉升时拉不过他,我打压时压不过他,真是不操盘,不知道,一操盘,吓一跳。我第一次操盘就遇到这样的对手,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顾余笑看着夏远,笑道:“你的运气一向不错,做股票很少亏钱的。” 夏远苦着脸道:“恐怕这次就是少数里的一次。” 顾余笑问道:“你自己觉得赢他有几分把握?” 夏远道:“一分也没有。” 顾余笑道:“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夏远笑了起来,道:“因为我的运气还不能说是太差,至少还有你这么个朋友。” 顾余笑笑了,问道:“有我这个不懂操盘的朋友有什么用?” 夏远道:“你预测一下明天指数会怎么走,有了你的预测,我明天可以顺水推舟,对付小徐哥就多了五分的把握了。” 顾余笑苦笑道:“你是知道的,指数一天里的涨跌随机因素太多了,我对一天指数的预测水平,不会比普通散户好得了多少。” 夏远道:“我只是做个参考而已。” 顾余笑道:“这个参考实在太没有参考价值了。” 夏远叹了口气,道:“那明天恐怕是输定了。” 顾余笑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这么聪明的股精,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杜晓朦对夏远道:“你放心好了,明天我也旷课,我一定坐在你旁边,不离开,不停地鼓励你,增加你的信心。” 夏远愕然,和顾余笑对视了一眼。 顾余笑笑着道:“那你明天铁定是输了。” 夏远苦笑道:“我想也是。” 三号大户室里。 这几天世界上最让朱笛讨厌的事,莫过于夏远躺在沈进专用的沙发里了。可是现在又发生了一件比这更让朱笛讨厌的事,那就是杜晓朦出现在沙发里,她也开始装模作样闭着眼睛睡觉。 奶妈也不是杜晓朦,是朱笛,她恨不得把这孩子扔过去,对她道:“你们俩生的孩子,自己抱去!” 夏远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望着显示屏,抿了一口参茶。 杜晓朦闭着眼睛,悠闲地道:“开盘都快半个小时了,你怎么还坐着不动?” 夏远道:“我敢肯定,小徐哥现在也坐在电脑前,等着我先动手。” 杜晓朦开始不耐烦了,睁开眼睛问道:“那你们到底谁先动手,总不能就这么坐一整天吧?” 夏远道:“昨天小徐哥就一直紧跟着我,今天我一定要让他先动手。” 果然,小徐哥那边开始有动作了,夏远的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两股大资金争斗的时候,操盘手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被对手放大利用,进而一步步逼退投降。夏远就是这么轻松地打败深圳红岭基金的。可是这次的对手不是红岭基金,是股市上名气最响,号称从未败过的小徐哥。夏远是第一次实际操盘,他能赢得了吗? 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走着,杜晓朦早就不再闭目养神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夏远身边。 此刻,他的那种专注,让人肃然起敬;他的那种判断力和速度,让人彻底钦佩。他看上去手忙脚乱,可是他的每一步,都包含着他准确的判断和反应,都包含着股市里最高深的智慧和他对股票的理解。 墙上的钟点指向了11点30分,随着分针走到了最后一格,夏远站了起来,走到沈进的沙发前,深深地躺了进去。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在空调房间里,他还是沁出了汗珠。 朱笛和杜晓朦对视了一眼,杜晓朦泡了一块冷毛巾,走过去盖在他额头上。无疑,这一定是夏远经历过的最累的两个小时了。 夏远拿开毛巾,突然露出了笑容,对杜晓朦说道:“真没看出来,你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杜晓朦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头,极其温柔地问:“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夏远道:“现在我觉得全身发冷。” 杜晓朦关切地问:“啊,你怎么了,怎么会全身发冷?” 夏远笑道:“你突然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当然会全身发冷了。” 杜晓朦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毛巾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朱笛问道:“你早上和小徐哥交手,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看你操盘就跟看天书一样,根本看不懂你在干什么。” 夏远苦笑道:“我暂时还没有输,我和小徐哥在互设陷阱,但谁也没有踏进对方的陷阱。小徐哥真是个很厉害的对手,早上我们只是小规模的交锋,胜败决定在下午。” 朱笛道:“你吃饭吗?” 夏远摇摇头,淡淡道:“饥饿能让思维更加清晰。” 下午一点钟,开盘了。夏远迅速出手,做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散户们纷纷跟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 朱笛也看懂了,笑了起来,道:“你真是聪明,充分利用了散户的力量来对付小徐哥,一个散户虽然资金很少,可是这么多散户一合起来,那就厉害了。现在我们是和林梅股份的众多散户联手,压倒小徐哥,对吧?” 夏远微笑着道:“对。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前面还有个陷阱,他们一踏进来,就会彻底沦陷。他们要是后退的话,那就要亏本出局了。” 杜晓朦虽然一点也看不懂夏远在搞什么,可是听了他的解释,也咂咂嘴道:“你一个中午躺着也没白躺,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这时,电话铃响了,夏远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很爽朗的年轻男子的笑声,说道:“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挑错对手,你真的是个高手,呵呵,不过你要小心咯,五分钟后我开始反攻,就看你能不能守得住咯。呵呵。” 挂下电话,杜晓朦问道:“谁打来的?” 夏远道:“小徐哥。” 杜晓朦问道:“他说了什么?” 夏远道:“他说他五分钟后开始反攻,叫我小心一点。” 杜晓朦笑了起来,说道:“我猜他这次是输定了,所以才骗你五分钟后反攻。实际上,过了五分钟,你看他们并没有反攻,放松了警戒,他们这时才反攻。” 夏远笑道:“你这种小聪明说出去要笑死人的。要是堂堂涨停敢死队的小徐哥要用这种‘骗’的伎俩获胜,他也就不可能成为小徐哥了。” 杜晓朦道:“本来就是嘛,哪有对手会告诉你,他要什么时候反攻的?就像兵法上的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打仗的时候敌人怎么会告诉你,他们什么时候进攻,让你做好准备呢?” 打仗的时候对手一般确实不会告诉你他们的计划,可要是他们就这么告诉你了,那是否表明对手有十足赢的把握呢? 夏远微笑了一下,坐在电脑前,等待着小徐哥的操作,准备等他们反攻踏入自己布下的陷阱时,好将他们一举歼灭。 五分钟后,小徐哥果真行动了。夏远没有想到,对手竟然直接向他布置的陷阱跳了下去。 不对,确实不对。哪里不对?夏远只是觉得不对,却又讲不出到底哪里不对,等他讲得出哪里不对时,已经迟了。那真的是不对了。 小徐哥竟勇猛地往夏远的陷阱里跳下去,引来一大群跟风的散户们全往陷阱里跳下去。 散户就像沙子,可是沙子一多,还有什么陷阱是填不满的? 夏远还来不及收手,陷阱已然填成了平地。 陷阱不再是陷阱,陷阱已经成为平地,成为小徐哥进攻的跳板,却成为夏远撤退的枷锁。 战争中,优势和劣势岂不总是可以这么互相转化的?自己的武器一旦落入对方手里,岂不可以反过来用作攻击自己的利器?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武器永远是被人用的;股票是死的,操盘手是活的,股票就是操盘手的武器。 夏远现在已经丢了武器。 丢了武器还怎么战斗? 现在已经不是几分钟前,夏远联手散户们压倒小徐哥的局势,现在是小徐哥联手散户进攻夏远了。 一个个散户微小的力量,越聚越多,越聚越大,夏远边战边退,一个个价位组成的防线很快陷落。 前有陷阱,后无退路,夏远的设计是如此巧妙!可是又有谁能想得到,小徐哥竟直接往陷阱里跳呢?壮士断臂,破釜沉舟,所向披靡,这需要怎么样的判断力和操作手段?几个操盘手有这样的勇气,有这样的判断力这么做呢?小徐哥的水平,真是要令人敬畏了。 幸好的一点是,小徐哥的对手是夏远。 夏远是个自信的人,可是并不自负。自信的人和自负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自负的人一旦遇到挫折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自信的人遇到挫折还是会很冷静,会沉着应对。 夏远还是很冷静。虽然小徐哥的操作方法大出他所料,但他还是在应对着,而不是逃避投降。既然注定了是输,为什么不争取输得最少呢? 其实夏远可以动用守盘资金,压得小徐哥落荒而逃,毕竟他们才是林梅股份的真正庄家。可是这样一来,小徐哥出局了,但己方的损失更大。在这个所有人以追逐金钱为目的的股市里,没有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3点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结束了。小徐哥顺利退出,夏远的损失也控制在不大的范围内。 夏远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上平静,额头略有汗珠,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还是输了。” 一间能望得见西湖的办公室,沈进的办公室。 现在已是晚上,窗外霓彩繁华,西湖大道上,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西湖里的龙舟还没散尽,远处一对对情侣正闲庭信步,杭州的夜景美,西湖的夜景更美。 沈进没有看夜景,他在看电脑里的操盘记录,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朱笛捧过一杯咖啡,放在他手边,道:“你呀,真是搞不明白你,今天的操盘记录你都看好几个小时了,闭着眼睛都应该能想得出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进微笑道:“戏迷喜欢听戏,书迷喜欢看书。好听的段子戏迷听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厌倦,经典的书就算多读几遍也不会觉得枯燥。我呢,则是喜欢看别人的操盘记录。尤其是今天夏远和小徐哥这两人的龙虎斗,他们俩遇到一起,你说是容易见到的吗?” 朱笛笑着道:“确实不容易。” 沈进笑道:“今天他们俩的表现,几乎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了,无可挑剔。夏远第一次操盘,能做到这种水平,再一次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 朱笛道:“可是夏远还是输了。” 沈进笑着问:“你真的觉得夏远输了吗?” 朱笛疑惑地问:“难道不是吗?夏远不是明显输了吗?” 沈进摇摇头,道:“夏远并没有输。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际操盘,不管是经验还是技巧上,都和小徐哥差了一个档次。 “你也知道,小徐哥是凭借短线操盘出名的,他做了成百上千次的操盘,无论如何是没有理由会输给夏远的。” “如果今天操盘的不是夏远,而是我,小徐哥至少有三次机会让我很自然地踏进陷阱,最后不得不动用守盘资金,把自己救出来,损失肯定会相当惨重。” “而今天夏远一次也没有掉入小徐哥的陷阱,光这一点,绝大多数操盘手都做不到。而且,今天涨停敢死队本来可以赚八个百分点,结果夏远压出他们三分之一的股票,又狙掉他们三分之一的股票,他们顶多只能赚两个百分点。” “可以说,今天是完全靠夏远硬生生地把他们逼退的。小徐哥亲自操盘,只拿了几十万的利润,这对夏远来说,是赢了。” 沈进又接着笑着说道:“最引起我兴趣的,是夏远今天下午设了个大陷阱,结果小徐哥竟会以牺牲自己部分资金的方式冲进陷阱,引来跟风的散户们一起跳进陷阱,借用散户的力量顺水推舟,反制住夏远。小徐哥的这种战略智慧和判断力,让这一场本来就已经相当精彩的表演更是回味无穷。” 朱笛看着他像个孩子吃到个大糖果一样开心,笑着道:“你可别光顾着笑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自己输了多少钱呢!” 沈进道:“不多,才一百多万。” 朱笛撇下嘴道:“我知道,你进三少大老板,所以才不在乎一百多万的钱。” 沈进道:“今天确实不算多了。一百多万,一半给了散户,一半给了他们宁波基金。可是今天如果没有夏远在,我自己操盘的话,输个三百万总还是要的。夏远已经用最少的资金和股票,抵住了他们的进攻。小徐哥亲自出手,也不过只赚了几十万,我想今天小徐哥也不会认为他自己是赢了的。” 朱笛看着他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输了钱还傻开心的呢?” 沈进道:“夏远是个天才,他这个天才可比输的这么点钱值钱多了呢。” 朱笛问道:“你对夏远赢得股神大赛有信心?” 沈进道:“有,但不多。小徐哥的操盘水平已经达到极限水准了,‘冷公子’也不会逊色,全国还有许多高手,这几年更是人才辈出,听说这次华尔街的几个高手也要过来。夏远要赢,确实相当难。可是夏远毕竟是股神夏国标老师的儿子,你如果知道金手指、古昭通、五虎将和夏国标老师过去的故事,就会明白,夏远的身份,那真是一张大王牌。” 第二十一章 方璇 输赢胜负,比比皆是。如果一个人连这些都看不开,他怎么会快乐? 幸好夏远是个对输赢很看得开的人。 他并没有因输给小徐哥而沮丧。回到酒店后,他再也没看一眼与股票相关的东西。但他不知道,今晚不知道有多少机构,多少操盘手,在欣赏评论他和小徐哥的这场较量。 夏远手里捧着一本教科书,每天晚上,他都得补白天的功课。 杜晓朦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她抱孩子已经越来越专业了,除了本身没有奶外,她这个奶妈已经做得相当地道了。 她看着夏远,好奇地问:“你怎么看起来没有一点的不开心呢?” 夏远问道:“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杜晓朦理所当然地道:“你输了当然应该不开心啦。” 夏远笑道:“赢的时候是寂寞,输的时候是不开心,那人生不论输赢岂不都是不好吗?况且输的又不是我自己的钱,要找不开心的应该找沈进去。” 杜晓朦笑道:“你真是看得开。对了,我说件事给你听,你要不要听?” 夏远冷冷地道:“不要。” 杜晓朦道:“那如果我一定要说呢?” 夏远道:“那你自言自语好了,我什么也听不到。” 杜晓朦叹了口气,道:“那算了,本来我以为顾余笑和方璇的事,你会有兴趣听的。” 夏远果然有兴趣了,他放下书,道:“你说。” 杜晓朦道:“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夏远什么话也没说,伸了个懒腰,又拿起书继续看。 杜晓朦看他又拿起了书,着急地哀求道:“好好好,我说,我说总行了吧。” 夏远放下书,满意地看着她。对于话多,又偶尔掌握那么一两个小秘密的女生,你越不搭理她,她就越着急地想说出秘密。 杜晓朦道:“今天我看见方璇和顾余笑一起在食堂吃饭。所以我怀疑他们俩现在是一对。这个孩子说捡来的,也是假的。我猜是方璇和顾余笑生的,他们自己没办法处理,所以只有找你送人。”她不知道朱笛怀疑孩子是她生的,她倒怀疑起孩子是方璇生的。 夏远笑了起来,道:“你和方璇是同专业的,你有没有见过她大肚子?” 杜晓朦道:“这倒没有。” 夏远问道:“女人能不能在从没大过肚子的情况下生个孩子?” 杜晓朦道:“那倒也是,孩子的事应该是真的。” 夏远沉思一下,问道:“你真看见顾余笑同方璇在一起吃饭了?” 杜晓朦道:“当然了,那还有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是不是也喜欢方璇?” 夏远道:“这话可别乱讲,你这么乱讲,会被雷劈死,我会被顾余笑打死。” 杜晓朦呵呵一笑,道:“那你告诉我,顾余笑和方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远道:“这又不关你的事,你这么爱打听别人隐私干什么?” 杜晓朦说了个女人们最喜欢用的理由:“我喜欢。” 夏远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杜晓朦道:“那我明天就去告诉顾余笑,说你喜欢方璇。” 夏远道:“顾余笑又不是傻瓜。鬼才相信你的话。” 杜晓朦道:“我就说你半夜做梦,嘴里总是说着‘方璇,我爱你’。” 夏远笑道:“你晚上又不和我睡觉,你要是愿意这么说的话,干脆,今晚你和我睡觉好了。” 杜晓朦红着脸道:“反正我不管,我要你多说一些顾余笑的事。他这人特别神秘,你发现没?” 夏远脸上略微露出说不清楚的表情,道:“有什么神秘的?” 杜晓朦道:“他还不够神秘吗?我没认识他前,只知道他是个很穷、靠捡易拉罐读书的学生。认识他后,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做股票的高手,这么有钱的一个人,可是连手机都没有买,还捡易拉罐。你还说他和国际金融巨鳄索罗斯的基金经理认识,这就更加神秘了。” 夏远淡淡道:“你和他相处久了自然会了解到这些。他是个很好的朋友,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值得我敬佩、尊重。” 他笑了笑,又接着道:“有些人看着神秘,可他一点也不神秘。有些人看着平凡,可他却是最不平凡的。好戏还没开始,角色还没正式登场呢。” 杜晓朦不解地看着他。 夏远低下头,又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会和方璇走到一起了呢?难道……”他神情中略带疲惫、寂寞,甚至有些不忍的痛苦。只是,这些细微的变化,杜晓朦是看不懂的。 第二十二章 小徐哥的哥 就像夏远说的,小徐哥这个称号无疑很占便宜,无论是年纪比他大的,还是年纪比他小的,都得叫他一声“哥”,连金手指也不例外。他年纪并不大,三十一岁而已,但是他的水平,确实已值得绝大多数人叫他“哥”了。 小徐哥在他出名前,大家都叫他小徐,自从他率领涨停敢死队,两个月狙击三十七只股票,全部赢利,名震股坛后,再也没有人叫他小徐,都叫他小徐哥了。 小徐哥没有名字,他只有一个姓。他的身份证上只写着一个字:徐。他在读书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就跑去派出所把姓名改了,改得只剩一个姓,徐。这样的姓名恐怕在全国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从来就是这么个喜欢做些异想天开的事的人。没有基金会用一个异想天开的人做操盘手的,但金手指是个例外。不到十年的时间,小徐哥就从宁波基金一个打杂的成长为基金界最有名的人物之一。 现在他就坐在椅子里,花格子衬衫,黑亮的皮鞋。他抽烟,抽的是细腻如雪的特级中华。 他旁边坐着的一个人也在抽烟,他抽的是粗犷如公牛的雪茄。他当然是金手指了。金手指的手指头自然不是金子做的,可是他的手指绝对比金子要珍贵,珍贵得多。他的手指在股市里的确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宁波基金的总裁指着要哪只股票涨,它还能不涨吗? 金手指的样子,无论谁见了,都会说一点也不像做股票的。他更像个暴发户之类的民营企业家,但是宁波的许多个亿万富豪和私募基金,都愿意把钱交给他,让他经营股票。 金手指鼻子哼了下,道:“你昨天狙击林梅股份,才赚这么点,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小徐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金总,昨天对方的操盘手太厉害了。” 金手指大笑道:“他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你?” 小徐哥道:“昨天我能冲出来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金手指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谦虚了?这么些年下来我还不了解你?要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你是不会去做的。” 小徐哥道:“昨天是我这么长时间遇到过的,最有实力的一个对手了。” 金手指不屑地笑道:“就沈进他们那个破杭城基金,我看都懒得看一眼。他们里面有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除了沈进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水平外,找不出水平高的操盘手了。他还有个在华尔街的徒弟,真是笑死人。就他那徒弟的水平,我们涨停敢死队随便挑个人都一定不会输。上届股神大赛是最不受重视的一次,没有高手参加,所以才让他徒弟这样的人都混了第五名。我看呀,是不是你前段时间在日本待了三个月,不适应中国股市了吧?” 小徐哥道:“别跟我提日本的事!” 金手指笑道:“你到日本,和日本的那个短线股神切磋,回来后这么久,我没问过你,你也没对我提过。” 小徐哥道:“是没提过。” 金手指道:“那我今天问问你,你在日本学到什么了?” 小徐哥道:“什么也没学到。” 金手指惊讶道:“怎么会什么也没学到?你不是输给别人了吗?输了总是能学到点东西的。” 小徐哥道:“谁说我输了?我带去你借我的五百万人民币,三个月赢了他五百万美元,那个日本短线股神水平差我好几个档次,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了三个月,真是无聊得要命。” 金手指道:“你真的用五百万人民币赢了他五百万美元?” 小徐哥道:“当然。” 金手指道:“可是你回来的时候,连我借你的五百万人民币也没带回来。” 小徐哥笑了起来,道:“你是知道的,别人叫我花花公子嘛,五百万人民币我回来时,经过香港玩就花掉了;我在日本遇到了五个美女学生,你知道的,每个漂亮的女人身上花个一百万美元不算过分吧。” 金手指叹口气,道:“对你来说大概确实不算过分。” 小徐哥笑道:“金总,你也知道,别人都以为我是最有钱的操盘手,我花起钱来自然也要厉害一点,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克扣我工钱呢。” 金手指道:“哎,原来你花钱还是为我考虑的。可是现在你欠我的钱已经快三千万了吧。” 小徐哥轻松地道:“三千万不算多,我帮你多干十年好了。” 金手指略显无奈地道:“你欠我一千万的时候,你说帮我多干十年,结果欠到了两千万。你欠我两千万的时候,你又说帮我多干十年,结果欠到了现在的三千万。大概过十年以后你要欠我一个亿了。” 小徐哥很有自信地道:“我要是帮你赢了股神大赛的话,那就不用欠你了。” 金手指道:“可是现在你连杭城基金的人都觉得有难度。” 小徐哥道:“金总,你没看昨天的操盘记录吧?你看一下就不会说这话了。” 金手指打开电脑,半个小时后,他大拍一下桌子,朗笑起来,喝彩道:“好家伙,这操盘手比我年轻时还狠哪!” 小徐哥笑着道:“金总,你年轻时,中国还没有股市吧?” 金手指大笑起来,道:“好,这个操盘手的水平果然很对你的胃口,你的水平与上一次我见你操盘时,又进步了。” 小徐哥道:“昨天我打电话时,听得出那个操盘手的声音很年轻。” 金手指道:“想不到沈进还藏了这么个神秘的高手。进三少果然是进三少。我看他也是冲着股神大赛冒出来的。不过这人的水平还是和你有点差距,你要胜他还是十拿九稳。不过上海古昭通那边,听说这次派出来的是冷公子陆枫,六年前他就是国内一流的人物了,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再说上几届股神大赛,比赛时股市正处于大熊市,基金们也没派出真正高手参加,也不知道这几年国内会不会又出一些没名气的高手。总之我们宁波基金这次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能不能入主华东第一基金,全看你能不能赢得比赛了。短线方面你已经无可挑剔了,在长线方面还是要加强一下。” 小徐哥笑着问:“要是我输了呢?” 金手指居然也叹了口气,道:“要是输了,我们整个宁波基金都要听命于人,跟着第一基金做了。国内没有一家基金机构能抵挡得住第一基金整整六百亿的资金量。六百亿也仅仅是现在已有的资金量,到时大小基金一定会纷纷归入第一基金旗下,整体规模能达上千亿。要是古昭通赢了,那还说得过去,要是某个小基金突然成了黑马,那我和古昭通都要大没面子了。” 小徐哥道:“金总,原来你一天到晚大骂古昭通不是东西,你心里对他还是尊重的。” 金手指大笑起来,道:“当然了,一个好的对手,骂归骂,尊重还是要尊重的。有资格让我金手指骂的有几个?想当年,你还是我旗下一个打杂的小子时,华东证券市场上,说话声音最大的就是我、夏国标和古昭通了。尤其是那个夏国标,赢了第一届股神大赛后,大家都叫他股神。我他妈就是不服气,天天狙击他的股票,结果每次都被他的五虎将给反狙回来,真是把我活活气死!” 和金手指这样的人讲话,你如果不被他的盛气凌人给吓倒,就会发现他说话其实是很有趣的。 小徐哥道:“可是大家都说夏国标是被你害死的。” “我呸!”金手指骂道,“我会做这种事?我怀疑要么是五虎将,要么是古昭通做的。夏国标一死,他们五虎将五个马上各奔东西,都是五个畜生!古昭通原来和夏国标是一起做股票的,后来分出去自己做,他才是条真正的老狐狸。我倒真希望夏国标还没死,我要试一下,到底是我亲自挑选培养的涨停敢死队厉害,还是他的那五虎将厉害。” 小徐哥笑着道:“我倒是很希望能快点挑战一下传说中的冷公子。” 第二十三章 多了一个人 这个星期就要过去了,现在是五月中旬,天气温润,下着蒙蒙的细雨。 杭州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角落,一家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奶茶店,店里坐着三个人。 为什么是三个人?为什么无论多浪漫的镜头里,都会多出一个顾余笑? 杜晓朦显然很不乐意接受这样的画面。她很不客气地说道:“顾余笑,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多了一个人?” 顾余笑没有生气,他只是笑,谁让他叫顾余笑呢?夏远已经无数次地想把他弄生气,可他每次都还是在笑。一个从来就不会生气的人,怎么会因为杜晓朦的一句话而生气呢? 夏远道:“我也觉得这里是多了一个人。” 顾余笑点点头,叹口气道:“是多了一个人。” 夏远突然道:“杜晓朦,你怎么还不走?” 杜晓朦怒道:“好,我走!”可是她并没有走,她就连一点要走的样子也没有,她的屁股甚至还往椅子里更深地挪了挪。 夏远道:“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叫你走还不走。” 杜晓朦不服气地道:“激将法,这绝对是激将法!” 夏远和顾余笑对望着笑了起来。 顾余笑对夏远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有人在谈论你?” 夏远道:“哦?” 顾余笑接着道:“你和小徐哥这么精彩的大战,自然会被人注意到的,可是大家都不知道是你在操盘,都以为操盘的是进三少。” 夏远道:“小徐哥真的很厉害。” 顾余笑笑着道:“连你都说厉害的人,那他一定是很厉害了。小徐哥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小徐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不能赢他?” 夏远摇摇头道:“最多只能让他再少赚几万,但决不会赢他。” 顾余笑道:“你做完这只股票,就快开始股神大赛了,你毕竟操盘经验少,这是个大挑战啊。” 夏远笑着道:“我一点也不担心。” 顾余笑道:“哦?” 夏远道:“因为有你这个朋友在。” 顾余笑道:“哦?” 夏远道:“有你预测股市的指数,对我操盘来说,就像航海的人知道每天的风向和天气,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余笑道:“中国的股市,人为因素太重,股市指数的预测是件很困难的事。” 夏远轻松地笑道:“这就不关我的事了,这是你的事。” 顾余笑道:“你做人永远是那么轻松。” 夏远道:“今天我找你来并不是和你讨论股神大赛的事,我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你和方璇现在是怎么回事?” 顾余笑看了眼杜晓朦,笑着问:“她告诉你的?” 夏远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和方璇一起吃饭的时候,被她这么个人撞见了。如果是我知道的事,也就我一个人知道;她知道的事,全校都会知道了。” 杜晓朦满含醋意地道:“你为什么对方璇这么关心,你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是不是?” 夏远道:“你猜得真准,我就是喜欢她了。” “好!好!好!”杜晓朦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道,“激将法,绝对是激将法!” 夏远和顾余笑又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夏远又问道:“你和方璇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余笑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夏远没有说话,顾余笑又道:“我们是朋友。” 夏远道:“嗯。” 顾余笑道:“我还欠你一个大人情。” 夏远道:“嗯。” 顾余笑道:“谢谢你。” 这句“谢谢你”杜晓朦听得莫名其妙,谢夏远什么?夏远明白顾余笑的意思。谢谢你,这是多么平凡的一句话。朋友的关心,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对于最伟大的事,能表达的往往却只有这最平凡的一句“谢谢你”。 夏远没有说话,顾余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夏远知道顾余笑现在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他相信顾余笑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如果遇到一个心里爱了很久的女人,还会聪明吗?他不知道,尽管他很了解顾余笑,他还是不知道。任何男人遇到爱会怎么样,没有人能够知道。 第二十四章 传说中的冷公子 夏远做林梅股份的第一个星期,就遭遇到小徐哥的攻击,他已经没办法在两个星期里做完股票了。他得多花一个星期的时间。 接着的这两个星期里,夏远的操作非常轻松。虽然股市一路下跌,林梅股份却逆市大涨,非常引人注目,可是没有一家基金和机构敢狙击林梅股份。夏远连宁波涨停敢死队的攻击都抵挡住了,国内还有几家基金敢冒险挑战?况且杭城进三少这样的人物,也是大部分基金惹不起的。 今天是夏远操盘的最后一天。他轻松地卖出最后一笔股票,站起身来,躺进沈进的沙发里。 “你真是个做股票的天才。”沈进推开门,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夏远道:“你总算回来了。” 沈进道:“我一直都在。” 夏远道:“我知道。” 沈进道:“我只是希望给你充分自由的时间和思维。” 夏远道:“你真是个放得下心的人,我用的都是你的钱和股票,你却一点也不担心我是否真的会操盘。” 沈进笑着道:“我的眼光一向不算太差。况且对于夏老师的传人,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呢?你的实力确实让我相当的惊讶,你的收益率比我原先计划的,还要高出20%。”在股市里,庄家操盘利润多个5%,都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高出20%的难度可想而知。 夏远苦笑道:“你这三个星期不露面,可害苦我了。” 沈进道:“哦?” 夏远指着朱笛怀中的孩子,道:“请你帮忙找户富裕,又愿意收养个孩子的家庭,收养这孩子。” 朱笛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孩子是夏远自己的。 沈进却笑了,他走过去,抱起孩子,笑着道:“别人找进三少帮忙,无非是想弄点股市上的内幕消息,恐怕只有你会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 夏远道:“这三个星期的工作,我没向你要一分钱。” 沈进道:“是的。” 夏远道:“这个忙就当你付我的操盘费好了。” 沈进笑道:“你绝对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股票投资人,但你永远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商人。这次按惯例,我该分你三四百万,你却要做这么不划算的生意。” 夏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沈进道:“我想我也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那么,我把孩子送给我朋友后,你要不要经常来看看?” 夏远道:“我绝不想再看到一眼,我但愿你现在就能把他送走。每天都半夜吵醒我,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沈进笑道:“这我完全想象得出。这孩子你养多久了?” 夏远道:“整整三个星期。” 沈进道:“一个婴儿被你养了三个星期,还好好地活着,真是个奇迹。” 夏远道:“我想也是。” 沈进道:“林梅做完了,接下去有个有趣的游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夏远问:“什么游戏?” 沈进道:“狙击涨停敢死队。” 夏远道:“为什么找我?” 沈进道:“一方面,股神大赛里有轮流坐庄的项目,到时一定会出现轮流狙击对方的场景。那时,相互之间的博弈就相当微妙和智慧了。另一方面,除了你之外,我旗下的操盘手中,还找不出一个有能力狙击涨停敢死队的。涨停敢死队的那几个成员,都是由金手指亲自挑选培养的,是宁波基金精英中的精英。队长小徐哥就不用多说了,其他六名队员也都是国内一流的操盘手,每个人都有辉煌的战绩。当年夏老师旗下包括我在内的五个操盘手,被人称为五虎将。金手指组建涨停敢死队,就是模仿我们五虎将的模式。而且现在涨停敢死队的实力,一点也不输于我们当年的五虎将。所以我身边,现在只有你,有资格,也有能力狙击涨停敢死队。” 夏远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赢不了小徐哥。” 沈进道:“小徐哥是很少亲自操盘的,我收到消息,他们过几天打算做一回两面针,我这几天已经提前建好仓了,等着他们进来,由你狙击涨停敢死队,等到小徐哥反应过来,你已经结束游戏了。” 夏远道:“你应该知道的,就算小徐哥自己不操盘,也没人能够单枪匹马对付整个涨停敢死队的。” 沈进道:“所以才替你找了个帮手。” 夏远道:“谁?” 沈进道:“一个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人,冷公子陆枫。” 夏远惊讶地道:“你怎么请得动他?” 沈进道:“我当然请不动他,只有一个人请得动他,古老师。” 夏远道:“他为什么要冷公子同我一起狙击涨停敢死队?” 沈进道:“因为我告诉古昭通,你是夏国标老师的儿子。处在古昭通这样地位的人,已经很少有事或者人能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当我提到你时,他却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毕竟,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我们每一个从那里走出来的人,永远都会记住夏国标这三个字的意义和魅力。” 夏远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狙击涨停敢死队这么有趣的游戏我确实有兴趣参加,可是我有个条件,或者说是建议。” 沈进道:“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夏远道:“我觉得这个游戏的策划人,进三少也应该进来玩一下。” 沈进笑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 夏远道:“相当不错的建议。” 沈进道:“我自从这几年做了杭城基金总裁后,已经很少亲自操盘了。一天是操盘手,一生都是操盘手,我对操盘的关注永远没有、也不会降低。毕竟,做过操盘手的,对操盘技术手段的追求是无极限的。你这个提议,让我找回了年轻时代五虎将纵横股市的那种感觉和激情。” 朱笛笑着道:“你总是装老,你现在才三十三岁,年轻得很呢。” 夏远看着朱笛,问道:“不知道朱小姐有没有兴趣也来参加这个游戏呢?” 朱笛连忙道:“我?不行不行,我平时也就看看操盘,我可不会操盘。” 夏远道:“杭城进三少身边,就算一个司机,也该懂得买卖股票,别说是朱小姐你了。你不会操盘,那是绝对不合逻辑的说法。” 沈进笑着道:“朱笛,你也来玩一下好了。反正有夏远和鼎鼎大名的冷公子在,你还没出手,游戏恐怕就已经结束了。” 游戏还没开始,但胜负却似已分。 沈进是过去五虎将里排名数一数二的人物,虽然这几年已经很少亲自操盘了,但没人会怀疑他的水平。 冷公子当年就已经是股市里的传奇人物了,这几年更是做过国际金融巨鳄索罗斯的操盘手,水平更加深不可测。 夏远也是可以勉强抵挡住小徐哥攻击的人。 这么三个人,再加上一个朱笛——当然,朱笛和他们三个比,简直是个残废。这样的组合,而且提前布局,即使是小徐哥亲自操盘,他也未必能顶住,而仅仅涨停敢死队那六个人,能抵御得住他们的攻击吗? “你们这次实在是太欺负人了。”顾余笑一边把一个易拉罐放进袋子里,一边笑着说。 夏远道:“金手指这次要成倒霉蛋了。” 顾余笑道:“我的计算是市场接下来会有一次很大的反弹,涨停敢死队很可能会在那时候动手。” 夏远问道:“今天我没帮你捡易拉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市场会有大反弹?” 顾余笑道:“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 夏远道:“而且是一个大人情,而且我也没答应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让你一句话给还清了。” 顾余笑道:“可是这么个消息,你已经听去了。” 夏远笑道:“我已经听去了,是因为我的耳朵位置长得好的缘故。” 顾余笑无奈道:“刚才这句话已经够你赚很多钱的了。哎,不管是谁,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总是要吃亏的。” 夏远摇头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顾余笑也会装可怜。我也不想被你说是欺负你了。我听了你这个消息,现在我帮你捡易拉罐,算是扯平了吧。”因为他发现顾余笑一圈下来,只剩下两个垃圾桶了,他当然乐意做一回“好事”。 夏远又接着说道:“你欠我的这个大人情,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要你还的。” 顾余笑笑道:“谁让我认识你这个爱敲竹杠的朋友呢,你到底有没有想好让我怎么还你这个人情?” 夏远道:“想好了,到时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顾余笑苦笑道:“恐怕一定是件很头痛的事。” 夏远笑道:“不是很头痛,是相当头痛。可谁又让你是我的朋友呢?” 顾余笑道:“你不但是个股精,你更是个人精。” 夏远道:“你刚才说股市接下去会有一次大反弹,可是现在那些分析师们都对未来非常看淡。” 顾余笑道:“我从来都不会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只是根据自己的方法进行判断。况且你也知道,当人们对市场最绝望的时候,就是市场最疯狂的时候。” 夏远道:“你一向很少出错,有你这样的朋友,做股票实在太轻松了。” 顾余笑问道:“那你们这次打算狙击掉涨停敢死队多少资金呢?” 夏远道:“这个现在还没办法知道,这次我只是觉得奇怪,古昭通会派冷公子陆枫出来参战。” 顾余笑道:“如果我是他,也会对夏国标的儿子感兴趣的。毕竟,股市只出过一个夏国标,而且大概再也不会出下一个夏国标了。” 夏远道:“我倒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这位冷公子。” 顾余笑笑道:“我看你还是先见识见识教科书吧,又快到期末考试的时间了,你这个学期旷课这么多,要是考试挂掉几门,你见到冷公子之前,就得先见见你们班主任了。” 夏远笑道:“这确实是一个头、两个大的大问题。” 2005年6月8日,果然如顾余笑预测的一样,中国股市这一天的反弹行情大概所有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指数接近涨停,大部分股票全线涨停。涨停敢死队自然趁着这天,非常轻松地把两面针做到了涨停。夏远他们决定6月9日狙击涨停敢死队。 长城证券杭州文一西路营业部,三号大户室里,三台电脑边坐着三个人,夏远、沈进、朱笛。 朱笛是很不情愿地坐上去的,在他们俩面前,她也只能是抱着游戏的态度来对待这场“游戏”。 开始很久了,没有任何动作。朱笛忍不住问道:“冷公子怎么还不动手?” 沈进道:“他大概也在等我们先动手吧,不如你先动手。” “我?”朱笛紧张地问,“该怎么动手?” 沈进笑着道:“你愿意怎么开始就怎么开始,你要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大可今天来试验一下,有我们三个在后面跟着,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打仗的时候,美女冲锋陷阵,那一定会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操盘的时候,自然也一样。朱笛只有硬着头皮开始操作。 果然,朱笛一开始动作,冷公子马上跟着动了起来。两只无形的拳头,在同一时刻打到了涨停敢死队的脸上。夏远和沈进只是看着,并没有操作。 可是涨停敢死队毕竟是涨停敢死队,他们虽然一向狙击他人的股票,但对于防御他人的狙击,技术也相当娴熟。他们的反应之快,对防御把握之到位,配合之默契,果然是中国股市上独一无二的涨停敢死队。 朱笛和冷公子已经无法再继续进攻了,因为涨停敢死队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把防御布置好了。如果操盘的不是涨停敢死队,而是他们的队长小徐哥一个人,那即使他的反应再快,判断再精准,一双手也没办法做到同时下单做好这个严密的防御网。 而涨停敢死队的六名队员,在几年来的股市风云争霸中,自然而然已经培养出令人惊讶的默契,共同判断的能力以及操作方式。他们同时做一件事,当然能够在同一时间里完成,布置出这个防御网。任何水平再高的操盘手,遇到他们这么默契的队伍,这时也没办法继续进攻,需要等待增援了。 沈进对夏远道:“涨停敢死队虽然是模仿我们五虎将的模式,但现在他们的水平已经超越了我们五虎将的配合模式。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默契,这是最难得的了。现在是你先接着上,还是我去?” 夏远笑着道:“我很想看一下杭城进三少的本事。” 沈进微微一笑,手在键盘鼠标间动了起来。他也像夏远操作时一样,电脑里翻阅着各种图像,只是处理信息的判断力上,比夏远慢了一点。可是就这一点的快,是每一个高水准操盘手努力追求的。在高水准操盘手的对决中,速度和判断力往往是胜负的关键,即使只是慢了一点点,也可能被对方抓住空挡,回杀过来,优势很可能瞬间变成劣势。 沈进操盘手法的狠辣,实在出乎别人的意料。 冷公子的操盘风格更加奇特,一进一退,一拉一打,果断干脆,游刃有余,仿佛市场的每一下反应都完全在他掌握之中。可是夏远却感觉到冷公子的实力绝对不局限于此,他的每一下操作似乎都有所保留,似乎都在隐藏实力。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进一进场后,涨停敢死队的防线就有点摇摇欲坠。沈进和冷公子总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操作。欲进则退,一会儿示强,一会儿示弱,涨停敢死队被小骗几次后,连碰好几个陷阱,就再也不敢动作了。 而朱笛的操作虽然在高级操盘手眼中,属于弱智类,但涨停敢死队却也以为她是在故弄玄虚,引诱他们踏入陷阱,只好死守价位防守,不敢去反攻了。 现在涨停敢死队已经根本不能进攻,只能防守了,沈进和冷公子立即诱导散户们跟风,利用广大散户的合力,在上午接近收盘的时候,一举将涨停敢死队几个价位的防线攻破,涨停敢死队几乎彻底失守。 上午收盘了。夏远道:“没想到进三少不但是一个优秀的庄家,还是一个优秀的操盘手,你和冷公子联手的这场攻击,涨停敢死队已经束手无策了。连朱笛这么普通的进攻方式,他们也以为是故意设圈套,只能挨打,不敢反攻。你们三人截然不同的操作方式,金手指今天要大跌眼镜咯。” 沈进笑道:“我还从没见金手指戴过眼镜。”他又放松地大笑了起来。 朱笛对沈进道:“我还从没见你笑得这么‘疯狂’过。” 沈进笑着道:“当年五虎将的时候,我每天操盘结束都这么笑。是啊,是很久很久没经历过这种感觉了。”——热血股市,纵横争霸,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傲气与霸道?这样的风采你是否体会过?如果你体会过,那你就会明白沈进现在的这种情怀。 这时,电话响了,沈进接起了电话。电话里传出一个雄厚霸道的男音。这声音差不多可以将正常人震聋,将聋子震得听得见他说话。不用问,这个电话自然是金手指的了。 金手指狙击别人时,向来都很客气地解释是帮别人拉一下股价。今天他的涨停敢死队被狙击,他却理直气壮地道:“好你个进三少,联手古昭通对付我!下午开盘我和小徐哥一起操盘,看不把你们做个半死!”说完砰地挂掉电话。 沈进握着空话筒,笑了笑,道:“金老头这次发飙了,呵呵,游戏就更好玩了。” 朱笛好奇地问:“金手指也会操盘?” 沈进笑着道:“当然会了。他不但会操盘,而且水平相当得好。不止他会,古昭通也会。哪个私募基金的总裁不是从操盘手起家的?金手指在做股票时,性格一点也不急躁,相当干练稳重。以前他总会亲自率领几个操盘手,和我们五虎将对着干,如果不是他那几个操盘手水平差,配合不到位的话,我们还赢不了他了。所以他才要组建涨停敢死队来弥补他当年操盘的遗憾。” 朱笛道:“可是他的涨停敢死队还是被我们这个临时军团打败了。” 沈进道:“涨停敢死队并没有败。如果不是我们在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得非常充分的话,早上还不一定能赢得了。真正的大戏在下午,金手指和小徐哥一起加入,可真有点麻烦了。幸亏早上他们实力消耗得太多了,他们俩水平再厉害,也很难再有所作为了。呵呵。” 朱笛笑道:“况且我们还有一个夏远没上场呢。” 夏远道:“还有一个神秘的冷公子实力没表现出来呢。” 朱笛茫然。 沈进看着夏远,道:“你看得出?” 夏远道:“我看得出。” 沈进笑着点点头,道:“冷公子至少三年前就有了今天早上的水平了,我不信这几年他一点也没进步。” 下午1点钟,开盘了。金手指和小徐哥联手,不到5分钟,上午的防线全数收回。对于朱笛的进攻,以他们俩的判断力,根本不放在眼里,轻松地一个回击,朱笛的筹码已经一半被套住了。这一下的震盘、锁仓,做得是浑然天成、滴水不漏,操盘手法的老练、果断,已经无可挑剔了。 更可怕的是,小徐哥总是能够在最精确的位置,最精确地判断出散户们的跟风心理,四两拨千斤。庞大的散户群瞬间向沈进这边压过来。沈进和冷公子都略有损失地退了回来,朱笛更已是来不及抽逃,几乎全被套住了。 夏远的手也开始在键盘和鼠标间动了起来,使原本大势已去的形态陡然雄风一震,小徐哥和金手指显然没预见到这第四种截然不同的操盘风格的出现,又退回了防守。 夏远道:“朱小姐,你剩余的股票和资金做做小打小闹,只要扰乱一下涨停敢死队的视线就好,我和三少轮流攻击,那边的冷公子自然也会配合我们的。” 夏远的操盘,相当节省每一股股票和每一块钱资金。他会把每一股股票和每一块钱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能用一百块钱做到的事,为什么要用一百零一块呢?积少成多,每一步的操作要是都能省下一笔钱,最后总的利润自然要高出许多。可是要判断出一件事,花一百块钱是否真的已经能做到了,有这种能力的操盘手又有几人?这也是高手和普通操盘手很重要的一个区别。 夏远这一次的操盘风格与上一次和小徐哥交锋时相比,又有所变化。 其实夏远根本没有自己的固定风格。 平时做股票,庄家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看透。他研究过的操盘手法数不胜数,他自然可以在每一次操盘时,变化出自己认为最有效的一种风格。 夏远的进入,很快使局势大为改观。他们又从弱势变成了强势。 就在这时,冷公子的实力似乎突然间全部展现出来。他那天才般的快节奏和操作速度,把散户群一下子拉向了他们这一方。涨停敢死队匆忙撤退中露出的一个微小的时机失误,被他恰到好处地抓住了。 这一个失误原本对于涨停敢死队来说,或许并不致命,但在冷公子手里放大,这个失误已经是致命的了。 涨停敢死队的配合虽然无懈可击,但在面对几种截然不同的操盘风格时,也难免在操作中遗漏一两个细微的时机差错。 操盘中任何一个小差错都可能是致命的,尤其在冷公子、沈进、夏远这样三个人的眼中。他们三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共同利用了这个小差错。 本来,金手指、小徐哥、涨停敢死队这样的组合是没理由会输的。可是他们早上资金和股票消耗得太厉害了。就像赤手空拳的怎么和别人的飞机大炮打? 金手指这次几乎眼见着就要输了。 这时,夏远突然停了下来,道:“你们快停手。” 沈进问道:“怎么回事?” 夏远道:“我感觉不对劲了。” 沈进问道:“怎么?” 夏远思索片刻,道:“恐怕冷公子并不是真心实意与我们合作,对付涨停敢死队,他恐怕是想通吃两家。” 沈进疑惑地盯着电脑,道:“你肯定?” 夏远道:“我仅仅感觉,可是我的感觉一向还算准确。” 沈进道:“好,我相信你的感觉。” 朱笛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沈进对朱笛道:“我和你择机卖光所有股票,夏远和他们两家再周旋一阵子,最后退出来。” 混战,大混战,三方势力的大混战。资本市场里本没有盟友,有的只是利益的调剂,资金的倒戈。 山雨欲来风满楼。散户们也找不到该跟着哪一边走了。 三点整收盘。一天的争斗结束了。 沉寂,大战后的沉寂。三根火苗冒了出来,三个人都点起了一支烟。朱笛也点起一支烟,淡淡的烟雾,一点朱唇,美女与烟草的混合,别是一番风景。 沈进笑了,他不再是刚刚交战时那个笑得很“疯狂”的沈进,他又回到了那个笑得很深沉的沈进。深得像一口古井,怎么也看不到底。 他笑着道:“夏远,今天如果不是你发觉得早,我们就要吃大亏了。对你的反应和判断力,我已经没资格评价了,呵呵。遇到冷公子这样的操盘手,他的操盘痕迹足以将他的动机完美地隐藏起来,操盘结束了自然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但在他操盘进行中,能捕捉到他的动机意图的,我想绝对没几个人能够办得到。” 夏远道:“既然有痕迹,痕迹再淡也是痕迹。” 沈进道:“我真是没想到冷公子会倒戈,这可并不像古昭通的作风。” 夏远道:“因为操盘的不是古昭通,是传说中的那个冷公子。” 沈进笑道:“现在冷公子一定不会好受到哪里去,他想不到他的操盘动机会被你看出来,今天我们总算逃了出来,还有二百万股两面针套住了,明天卖了,预计还有几十万的微利。冷公子这次至少要损失个一百万,金手指今天大概蒸发了上千万了。明天散户们一定是急着卖股票,他们这两家都要不好受了。” 夏远道:“今天最出乎我意料的是金手指这么个急性子的人,操盘风格这么稳重大方。如果不是他们在早上资金被我们消耗得太多,下午小徐哥和金手指都出来操盘,我们没办法赢得了。” 沈进道:“涨停敢死队接连在鲁特钢铁和两面针上被套,大概要休整一阵子了。” 夏远笑着问道:“你说现在金手指是在骂你呢,还是在骂古昭通?” 沈进笑道:“他不会骂我,他一定在骂古昭通。” 夏远道:“为什么?” 沈进道:“金手指一向眼睛长在额头上,他觉得我还不够资格让他骂。” 第二十五章 第四个操盘手 白衣胜雪。白色的衬衣,白色的西裤,没有一点污渍。白色能给人一种干净、优雅的感觉。可是白色在他身上,除了干净、优雅外,更是一种冷傲、孤独、藐视人生的寂寞。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色彩?就像翠绿色大草原的深处,那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雪山顶上那一块最坚硬的冰石的白色。这种白,美得寂寞、荒凉。 他的眼睛永远闪烁着精光,可是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点水分,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冰,那种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那他的心呢?他的心是否也是冰? 现在他坐在凳子上,坐得很直,他一向都坐得很直。一个总是坐得很直的人,是否说明他时刻精力集中? 他的前面坐着古昭通,古昭通也坐得很直。古昭通是个五十岁左右,看着很和蔼的人。 一向习惯躺在办公椅里下达命令的古昭通,看见这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旗下的人,能让他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说话的,只有一个,冷公子陆枫。 冷公子进入股市的第一年就成了传奇人物。索罗斯也夸他是“股市中的天才”。这样一个人,当然连古昭通也会坐直了和他对话。 古昭通看着他,微笑道:“你为什么要攻击杭城基金?” 陆枫冷冷地道:“有趣。” 有趣。多么简单的理由。像他,已经不再把股市上的收益和风险作为目标,而仅仅是有趣。做股票的人里,有几个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有几个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冷公子,冷公子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古昭通很了解他的性格,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仍旧笑着问:“那你觉得小徐哥和夏远的水平怎么样?” 陆枫道:“好。”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公子,如果一个意思能用“好”一个字来表达,他决不会用“不错”两个字来表达。既然一个字已经能够清楚明白地表达意思了,那又何必要用两个字呢?他一向不会和别人多说话,话说一丈,不如事做一尺。 古昭通微笑道:“确实,他们俩水平都很好。小徐哥的操盘水平本来就很好,今天看了更是已经到了巅峰状态。夏远,一个在校大学生,操盘水平这么高,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现在的水平,大概已经快接近他父亲股神夏国标了。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你操盘时,想攻击他们的意图隐藏得这么深,我也是事后倒推回去分析,才发现一点细微的痕迹,这却被他看了出来。他真是不简单啊。那你觉得小徐哥和夏远的水平与你比,怎么样?” 陆枫道:“小徐哥胜我,夏远不及我。” 古昭通点头叹道:“小徐哥的短线操盘手法,已经难以找到瑕疵了。夏远毕竟太年轻,缺少操盘经验,操盘的时候太过谨慎,不够大气,他确实不是你的对手。虽然小徐哥胜过你,但在股神大赛里赢他并不难。” 陆枫道:“是。” 古昭通道:“毕竟你从索罗斯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股神大赛的比赛项目也不只操盘一项。再过半个多月,全国参赛选手都会聚到浦东,到时你也可以了解一下现在国内有哪些人。也许会冒出几个像夏远这样意想不到的高手。我不希望我旗下整个基金系以后臣服于第一基金,这次比赛就全看你的表现了。” 陆枫道:“好。” 古昭通笑着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每个男人都是有欲望的,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从不考虑谈恋爱、结婚?” 陆枫冷冷地道:“没兴趣。” 一个正常又健康的男人,为什么会对这些没兴趣?只有一个人,有一个极大的爱好,几乎把全身心血都投入这个爱好时,才会盖过人的欲望。陆枫对股票的专注,已经超越了人本能的欲望,这样的人,在股市里,能不成为高手吗? 古昭通笑了起来,钦佩地望着他,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有一天,你这个冷公子突然结婚了,那会让我更加意外的。” 陆枫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地道:“我有个问题。” 古昭通道:“你说吧。” 陆枫道:“杭城基金谁在操盘?” 古昭通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道:“你不是知道吗?沈进、夏远,还有一个沈进的助手,一个不大懂操盘的女人。” 陆枫道:“还有第四个。” 古昭通更是惊讶了,他又把操盘记录反复看了两遍,道:“我实在看不出来他们还有第四个操盘手。” 陆枫道:“有。” 古昭通愣住了,道:“你操盘时感觉一向不会出错。” 陆枫道:“是。” 古昭通思索一下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第四个操盘手,风格已经和散户融合在一起了,操盘记录上是看不出来的?” 陆枫道:“是。” 古昭通道:“一个操盘手风格融入散户中,这是极其困难的事,这种技巧,据我所知是一个人发明首创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掌握了这个技巧。” 陆枫道:“谁?” 古昭通道:“股神夏国标。他花费大量心血研究创造了这个技术。听他说这个技巧非常难掌握,就算他亲自指导教授,要学成功也非常困难。夏远掌握的可能性也非常小,况且夏远的操盘记录就在这。一个人绝对没有两双手,可以留下两个操盘记录的。” 陆枫没有说话。古昭通点起一支烟,道:“如果还有人能发明出这种操盘技巧,那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发明的,那难道夏国标还有传人?” 古昭通看着陆枫道:“你觉得那第四个操盘手水平和你比怎么样?” 陆枫道:“无法评价。” 古昭通点点头,道:“那个人根本没正面出手过,水平如何确实看不出来。可是能引起你关注的一定是高手。” 陆枫道:“是。” 古昭通面带深思,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杭城基金没人才,可沈进把这么一个高手藏在杭城基金,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十六章 一个头、两个大 能让顾余笑头痛的事,或许没有。能让夏远头痛的事却很多,期末考试无疑就是其中一个;能让夏远头痛的人不多,可是杜晓朦却是其中一个。如果面对一件头痛的事,又冒出来一个让你头痛的人,那真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夏远正为期末考试做最后的复习,杜晓朦无所事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夏远道:“你能不能坐着别动?” 杜晓朦爽快地回答道:“好。” 她果然坐下来不动了。夏远马上就为他刚才那句话后悔了。当一个女人开始不动的时候,往往就是她话开始多起来的时候。夏远宁愿她在他面前转圈跑,也不希望她说话。 杜晓朦问道:“你这是在准备考试?” 夏远道:“当然。” 杜晓朦又道:“以你现在这样,为什么还读书?专心做股票好了。” 这个问题她已经无数次问过夏远了,所以夏远都懒得回答她。 杜晓朦无趣地咂咂嘴,道:“今天我又看见顾余笑了,他又和方璇在一起,而且我还看见他在笑。” 夏远懒懒地道:“你什么时候看到顾余笑不笑的?” 杜晓朦道:“这次他笑得不一样,是恋爱中很幸福的笑,就像这样。”她学着顾余笑的样子笑。 夏远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又突然不笑了,问道:“你是说顾余笑和方璇真的恋爱了?” 杜晓朦道:“看样子是差不多的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紧张什么?” 夏远道:“我只是觉得好奇。方璇怎么会看上顾余笑的?” 杜晓朦急着替顾余笑争面子,道:“他有什么不好的?他长得不难看,脾气也比你好得多。”说完,又补充一句,“是好得多得多!” 夏远道:“可是,他是个捡易拉罐的。” 杜晓朦道:“你不说他很有钱的吗?” 夏远道:“他确实很有钱,可是在大家的眼里,他是个穷到极点的学生,是最卑微的人了。女人在暗地里或许会和一个卑微的男人做朋友,但在公开场合总是会保持距离的。是不是你告诉别人,他很有钱的?” 杜晓朦道:“我才没那么大嘴巴呢!” 夏远笑着道:“我还从没见过不承认事实的人能有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你干脆说你自己是个哑巴好了。” 夏远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告诉过别人顾余笑其实很有钱?” 杜晓朦怒气冲冲得红着脸道:“当然没有!” 夏远喃喃道:“我有点担心顾余笑了。” 杜晓朦忍不住问道:“担心什么?” 夏远道:“顾余笑是我的朋友。” 杜晓朦迷惑得不知说什么好。 夏远平静的眼睛里突然放出罕见的精光,自言自语道:“无论谁,如果伤害我的朋友,代价一定会很严重,很严重!” 期末考试结束了,这个学期,操盘花去夏远几个月时间,又加上复习效果不理想,注定要挂掉几门科目。 就像《圣经》中说的:“已有之事,后必有之;已行之事,后必行之。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不管过去、现在、未来,每个大学每年总会有一些学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挂课。 好在挂课的不是别人,他是夏远。他还认识一个在杭州很有名的人,杭城进三少。 干净的玻璃窗,干净的办公桌,现在夏远就坐在沈进面前,笑着道:“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沈进笑道:“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忙,这么轻松的一个小忙换来你的一句谢谢,我还是赚了的。现在你考试全部过关了,你可以安心参加比赛。” 夏远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进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夏远点点头,笑了笑。 沈进站起身来,又接着道:“现在你考试也考完了,过两天我们去上海浦东,这次股神大赛接风酒会上,全国那些平时都藏在窝里的大庄家、操盘手,都会露面了。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把所有这些人都聚集到一起的机会。连华尔街、伦敦的一些人也忍不住飞到上海,来看一下这场绝无仅有的大酒会。因为华东第一基金总裁,这个位子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那天肯定有一些你有兴趣见的人。” 夏远问道:“冷公子、小徐哥也会亲自来?” 沈进道:“当然,他们俩是当今最红的人,许多人都想见见他们。你听说过姚琴这个人吗?” 夏远道:“没有。” 沈进带着奇怪的笑容,道:“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大美女,是个无论身材、相貌都能打满分的大美女。她还在上届股神大赛里拿了股神称号,不过话说回来,上届股神大赛实在没什么高手参加。姚琴是陈笑云红岭基金的人,水平还是比较好的。可是她最有魅力的地方不在她做股票的本事上,她是个骚狐狸,大家都叫她姚娘子,一个又漂亮又骚的女人,一定会是焦点人物。” 夏远问道:“你和她上过床吗?” 沈进笑道:“我一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即使是在我最饿的时候。不过你可要小心,她一定会来引诱你上床的,她对操盘高手总是有浓厚的兴趣。” 夏远问道:“你觉得我会被她引诱成功吗?” 沈进道:“一个开宝马,住酒店的人,偶尔和一个小骚狐狸上上床,大家都会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夏远也笑了起来,在公众道德观里,一个天天开宝马、住酒店的人,生活不检点是理所应当的。 夏远又问道:“杭城基金里,除了你自己外,还有高手吗?” 沈进笑道:“手很多,就是没有真正高手了。” 第二十七章 挑战四大基金的人 上海海天大酒店,十二层建筑,每层上万平米的面积,确实称得上“海天大酒店”了。 今天酒店的顶楼大餐厅不对外营业,从一楼到十一楼,每一层都站满了神情严肃又机警的保安,不少都是从其他保安公司雇来的。 今天是个极其特殊的日子,全国证券界的金融大亨们,都会聚到一起,参加这个盛大的酒会。如果今天这个酒会发生什么意外,那明天中国股市就要彻底崩盘了,这是谁也负不起的责任,所以作为主办方的华东第一基金,这次是格外得细致周密。 与底下工作人员的紧张相比,顶楼一万多平米的餐厅里,此刻显得格外轻松热闹。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穿着最高贵的时装,今天能进这餐厅门的,无疑都是最有钱的人了。 沈进、朱笛和夏远走了进来,他们的胸口都别着蓝色字样的“杭城基金”,下面是他们各自的名字。周围的人一看见沈进,都会主动打招呼:“进三少好。”沈进也是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朱笛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我们杭城基金就来了三个,可是那些小基金怎么来了十几个的都有?” 沈进道:“那些小基金基本是来凑热闹的,这种机会以前从没有过,这次参赛的人,也是小基金的居多,大基金往往只会派旗下最好的一两个出赛,有些小基金把自己下面十多个操盘手都报了名,如果哪个运气特别好,居然赢了股神大赛,那小基金从此就变成大基金了。” 这时,远处几个人向他们走来,带头的一个正笑着看沈进。沈进叹口气,道:“最不想见到的人来了。” 朱笛问道:“他们是谁?” 沈进道:“还有谁,深圳红岭基金。走在前面那个就是陈笑云,他过去和我一样是五虎将成员,一向和我不和,后来跑到深圳红岭中路做股票,一年就成了红岭中路的龙头人物,第二年深圳的许多大富豪、小基金都投到他旗下,现在他们红岭基金红着呢。” 说话间,陈笑云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笑着道:“进三少,咱俩好多年没见面了吧,你从当初的沈进,这么快就成了现在名声大噪的杭城进三少了。” 沈进笑着道:“你也这么快就从当年的陈笑云,变成现在深圳最红的人了。” 他们两个都笑了起来,而且都笑得很假。 人在交际场合里,许多时候都笑得很假,可是还得笑,这就是交际。 你知道对方在假笑,对方也知道你在假笑,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在假笑,可是你们还是得继续笑下去。这到底是该哭呢,还是该笑? 这时,从陈笑云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能让大多数男人一见到就会把自己老婆姓什么都给忘了的女人。 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子,她的嘴,甚至她的发丝,无一不是诱惑人的致命武器。丰满的胸脯,笔直的腿,她完全是一个能让男人一看到,就会想到如何把她诱骗上床的女人。可是她大多数时候根本不需要诱骗,她还经常会诱骗男人上床。她就是那个骚到骨子里去的骚狐狸,姚琴,姚娘子。 姚琴走到沈进面前,靠近他的脸庞,轻轻地吹出一口香气,缓缓地道:“都说股票高手里,杭城进三少是最帅气的了,今天一见面,真是让我这个小女子也不禁动了心。今天晚上三少有空吗?我来找你,咱们好好地聊聊天。” 朱笛看得两眼都能喷出火焰了。自古以来两个美女相遇,从来都不会是一见如故,只会仇深似海。何况现在姚琴是当着她的面勾引沈进呢。 沈进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学着姚琴吹香气的样子,吸了口烟,往她脸上吹去,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陈笑云道:“连姚娘子这个骚狐狸都打动不了进三少你的心,你这么沉稳的性格,难怪会坐到华东三巨鳄的位子。” 沈进笑着道:“我这个华东三巨鳄的位子也是凑个数而已,名不副实的。和古老师、金手指的队伍相比,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就是你们红岭基金,实力也在我们之上吧。” 陈笑云笑道:“进三少真是够谦虚的了。两个月前我们也想做做林梅股份,不是被你们的操盘手套住,亏了5个百分点嘛。” 姚琴又转到夏远面前,问沈进道:“这位小帅哥是你的弟弟?” 沈进摇摇头,道:“不,这位就是套住你们的那位操盘手。” 姚琴惊讶地问:“他就是前段时间和冷公子、小徐哥交手的那个操盘手?” 沈进点点头,道:“是的。” 姚琴忍不住道:“他还这么年轻,看着像个学生。” 沈进道:“他确实还是个学生,在浙江大学读书。” 陈笑云笑了起来,道:“进三少,你真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操盘又不是背背课文,没几年的功底,理论学得再好,也顶不上一点用。” 沈进道:“你当然不会相信他有这么高的水平,有时我也不相信。可是我又不得不相信,如果你知道他的背景,你也就会和我一样,绝对相信他的水平了。” 陈笑云问道:“他有什么背景?” 沈进道:“他叫夏远,他父亲就是夏国标老师。” 听到“夏国标”这三个字,陈笑云的神情不禁颤动了一下,缓缓道:“夏老师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人,如果没有夏老师的培养,我们五虎将现在恐怕还只是证券公司打杂的小人物,你和我也绝不可能站在这里。” 股神夏国标,这是令多少股市高手尊敬的名字,夏国标时代,那是多么令人激情澎湃的风云时代!夏国标这三个字,是每个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股市人都难以忘怀的名字。 陈笑云接着道:“进三少,本来我是最不想看到你的人赢股神大赛了,但是夏远是夏老师的孩子,我现在倒是很希望他能像夏老师那样,夺得股神称号,重塑夏老师当年的辉煌。” 陈笑云一向与沈进不和,此时仅仅因为夏远是夏老师的孩子,他对沈进的敌意似乎已不复存在,又回归了当年五虎将成立之初的那份友情。 陈笑云看着夏远,眼神里有说不出来的复杂。夏远看着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一个淡淡的微笑就已经足够。 股市风云,变幻莫测,大浪淘沙,脱颖而出。即使在股市里功成名就,回忆往昔沉浮,还剩下什么,不就只是一个淡淡的微笑吗? 沈进从侍者盘中拿过一杯法国白玫瑰,轻轻抿了一口,指着前面一个两撇浓厚胡子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说道:“股市里有句话叫‘琼凶极鄂’,他就是海南操盘手法最凶狠的庄家,陆小鹏,别人都说他的胡子长得像古龙小说里的陆小凤,所以叫他‘股市陆小凤’。他这次亲自参赛,他的水平至少不会比我差。” 接着,沈进又介绍了一些此次参赛的实力操盘手情况,有广州的“浪子”林峰,新疆的“花和尚”冯小川,东北的“游侠”杨凯诺等一些有名的高手。这些人夏远或多或少都听过,只是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这群人平时是相当难见到的。 这时,前面一个雄厚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我都来了,古昭通还不来?他难道还待在他那该死的福气岛上过他的逍遥日子?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沈进笑道:“金手指又在发他的大爷脾气了,我们也过去打个招呼吧。” 门口一个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老金啊,别人的面子我能不给,你的面子我敢不给吗?我还刚到门口,就听着你的大嗓门了。”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向他看去,他就是当今实力最雄厚的庄家——古昭通。 古昭通只带了一个人来。他身边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西裤,雪白的衬衫,冰冷的神情,冷到让人不敢正视。不用说,这就是那位极有名的冷公子陆枫。 古昭通走到金手指面前,金手指正霸气十足地站着。 他身边坐着一个人,这人穿着花衬衫,正笑眯眯地喝着酒,看着来来往往的美女,却对古昭通一眼也没去看。在花花公子小徐哥眼里,古昭通的面子绝对不会比一个漂亮女人的屁股更有吸引力。 古昭通并不见怪,只是笑着道:“这位应该就是操盘水平一流的小徐哥吧?” 小徐哥仿佛刚苏醒过来,站起来,道:“古老师实在太客气了。” “客气个屁!”金手指大声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他说你一流,就没人敢说你二流!” 古昭通道:“老金啊,这么几年没见,你的脾气好像是越来越大了嘛,呵呵,咱俩也算是老对手见面了吧。” 金手指笑道:“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你的股票是越做越大了,现在这里还有谁有资格做你的对手啊!” 古昭通笑道:“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这可一点也不像你。我们浦东基金发展再快,名气也比不上你们宁波的涨停敢死队吧。你们最近可真是红遍大江南北了,报纸上、电视上都在报道你们在鲁特钢铁、两面针上的光彩业绩,就差中央电视台没提。依我看,小徐哥你还是加入我们浦东基金算了,涨停敢死队再这么下去,都快变成跌停敢死队了。呵呵。” 金手指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小徐哥笑道:“古老师已经有了冷公子,我就不必再来了吧,呵呵。” 古昭通看见了旁边的沈进,笑着打招呼:“进三少,咱们也好久不见了。” 沈进叹了口气,笑着道:“那是因为想见到古老师实在太难了。” 古昭通的目光落在了沈进旁边的夏远身上,点点头,赞道:“你真的快比你父亲更加出色了。”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冷公子,盯着夏远看了好久。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竟能看出自己的操盘,他确实很意外。他问道:“你就是夏远?” 夏远道:“是的。” 冷公子淡淡道:“好年轻,好水平。”他又不再说话了,依旧是那张冷得像冰一样的脸,谁让他是冷公子呢? 金手指指着夏远,对古昭通道:“这个年轻人你好像很看重?” 古昭通点点头,道:“要是你知道他的身份,你也会很看重。” 金手指问道:“他是谁?” 古昭通道:“他就是和陆枫、小徐哥交过手的那个操盘手,而且他是我们的老朋友、股神夏国标的儿子。” 金手指听到“夏国标”这三个字,也不禁动容,缓缓叹道:“哎,夏国标果然是夏国标!夏国标连儿子都比我儿子优秀一百倍,我真是不得不服他了。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年轻,做股票的水平这么好的。” 金手指望着夏远,道:“我希望在股神大赛上,你像你父亲一样出色。” 古昭通也说道:“我也一样看好你,要是我们基金赢了比赛,老金一定不服气。要是老金他们基金赢了比赛,我也一定不服气。只有你赢了比赛,我们两家都会服气,服气得很了。” 金手指大笑道:“你也算说了句大实话了,哈哈!” 古昭通和金手指走开后,沈进也离开了,去和他的老朋友、老对手们打招呼去了。 毕竟,平日里庄家的争锋相斗,只是资金与资金间的博弈,像今天这样全国庄家聚到一起交流的机会是没有的。 夏远独自穿梭在人群里,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从未露过面,这么年轻的人。这么年轻的人,会是一个操盘手?请这么年轻的人当操盘手,那这个庄家不是嫌钱多得没地方花,就是个疯子。即使偶尔有人会注意到他胸前的“杭城基金”,也只会认为他是跟着进三少来凑热闹的跟班。 孤独的夏远见到了另一个同他一样孤独的人。那个人不像夏远这样没有一点名气,那个人的名气不但非常响,简直响到天上去了。可是只要看到他那双冷得让人冷到心底的眼睛,还有谁敢上前跟他打招呼?又有几个人有资格上去跟他打招呼? 所以冷公子陆枫也是孤独的一个人。 夏远看到他就走上去了。他不但走上去,还和冷公子打了招呼。冷公子居然回应了他的招呼,这更是周围人一点也想不到的。 夏远问道:“你也一个人?” 冷公子道:“是。” 夏远笑着道:“那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角落喝几杯?” 冷公子道:“我不会喝酒。” 夏远笑道:“如果我们喝的不是酒,那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喝几杯?” 冷公子冷冷地道:“好。” 他们一起走到角落的桌旁去了,这是最让周围人怎么想也想不通的。 夏远喝的是果汁。冷公子喝的是纯净水,加了冰的纯净水。他们就这么喝着,并没说话。因为无论是谁,都会认为和冷公子聊天就相当于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这种感觉肯定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尝试。 这时,一个声音道:“你们在这里喝酒,怎么不叫我?”小徐哥走了过来。 夏远举起杯子,笑着道:“你看清楚了,我们不是在喝酒。” 小徐哥坐了下来,从旁边拿过一杯葡萄酒,道:“你们不喝酒,我喝酒,那你们会不会赶我走?” 夏远道:“当然不会,寂寞的人在酒会里总能找到同样寂寞的伙伴。” 小徐哥笑了,喝了一口酒。冷公子脸上还是冰冷的一片,就像他喝的加了冰的纯净水。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传过来:“你们三个在这里喝酒,怎么不叫上我?” 坐下来一个美艳得能让男人们酥到骨子里去的女人,姚娘子,姚琴。 小徐哥带着歪歪的笑容,看着她,笑道:“不是我们三个在喝酒,是我一个人在喝酒。” 姚琴娇媚地轻握着一个小酒杯,倒了四分之一杯的酒,走到冷公子身边,她丰满的胸脯贴上了他的手臂,脸贴近他的脸,问道:“你为什么只喝水,不喝酒?” 如果换作别的男人,面对这个小骚狐狸,此刻一定忍不住要干点什么。可是她这次勾引的,不是别人,是冷公子。女人,尤其是姚娘子这样的骚狐狸,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可是信心有时候也会受到打击。 冷公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又淡又缓地说了一个字:“滚。” 一个不说话的人,即使是很平淡地说了一个字,那也是很有震慑力的,让人无法违背的震慑力。 姚琴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到了位子上。 夏远道:“他是叫你滚,可没叫你坐下来。” 姚琴发出悦耳动人的媚声,说道:“他叫我滚,那你们会叫我滚吗?”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小徐哥,小徐哥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不自觉地已经“涨停”了。小徐哥喝了口酒,道:“我当然不会。” 姚琴又看着夏远,问道:“那你呢?” 夏远笑道:“现在我还是会叫你滚,可是如果你脱光衣服坐下来,我大概就不舍得你滚了。” 毋庸置疑,姚琴是只骚狐狸,可她并不真的是狐狸,再骚的女人也不会在上千人面前脱光衣服,所以她只好“滚”了。 小徐哥忍不住笑起来,道:“想不到你才一个大学生,比我还要色。” 夏远道:“是男人,他都色。” “哈哈,说得好!”小徐哥像是找到了个知音,拍起手来称赞。 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你们三个在这里喝酒,怎么不叫我?”同样的话,只是这次说话的是个男人。 夏远扭头看去,这个人是他今天见到的最最意外的人了。夏远看见他就会笑起来,任何只要了解他的人看见他都会笑起来。夏远笑着道:“一个捡易拉罐的,没资格来参加这么高级的酒会,你给我滚蛋!” 一个捡易拉罐的,又有资格进这场酒会的,除了顾余笑,还能有谁?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外国老头。他也没有滚蛋,他也没有生气,顾余笑不会生气,所以他坐了下来。 小徐哥看着外国老头胸口的标牌,道:“您就是量子基金中国区投资经理,格雷斯?普其先生?” 格雷斯多年来都在香港进行交易投资,不但会中文,而且说得不会比中国人差。他笑着道:“我知道你们,你是金先生旗下的小徐哥,这位是很有名气的冷公子陆枫先生,我常听索罗斯先生夸奖你,这位是顾余笑的好朋友,夏远。” 夏远看见顾余笑胸口的“量子基金”,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加入量子基金的,这么快就走上国际轨道了啊?” 格雷斯道:“我一直希望顾先生能加入我们量子基金,他一直没兴趣,这真是件遗憾的事。” 夏远道:“他只有兴趣捡易拉罐呢。” 小徐哥感兴趣地问:“你说你这位朋友捡易拉罐的?” 格雷斯微笑道:“这就是顾先生与众不同的地方。中国古书里有句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顾先生应该算是现代的大隐者。我和顾先生是上网时认识的,他对国际各大证券市场指数的研判,连索罗斯先生也感到非常惊奇。这次我邀请顾先生一起来看看中国股市这次盛大酒会,我是顾先生的朋友。” 格雷斯说到他是顾余笑的朋友时,显得很得意、很开心。不管是谁,如果能交到顾余笑这样的朋友,都会觉得很开心的。 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因为对方水平高而嫉妒的,只会欣赏。所以冷公子、小徐哥、夏远才会一起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不理会周围的人群。 听了格雷斯的介绍,冷公子和小徐哥都看着顾余笑,小徐哥露出兴奋的眼光,道:“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也切磋一下?” 顾余笑摇摇头道:“我只会算算指数。买卖股票,我可不会像你们这样操盘,不信你问夏远。” 夏远笑道:“当然了,要是连一个捡易拉罐的都会操盘做股票,那世界不就乱了?” 大家都快乐地笑了起来,只有冷公子还是没笑,他真的永远不会笑吗? 夏远喝下一杯果汁,看着顾余笑道:“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顾余笑看了看夏远,道:“我是有点想上厕所。” 夏远笑道:“那不如一起去?” 顾余笑笑道:“好。” 他们离开了角落。 顾余笑问道:“你不是真的想上厕所?” 夏远笑道:“当然不是。” 顾余笑问道:“你有话对我说?” 夏远道:“是的,平时找一个没手机的人说话不容易,所以趁现在说。” 顾余笑道:“那你说。” 夏远道:“这次股神大赛很恐怖。” 顾余笑点点头,道:“这么多高手,确实恐怖。” 夏远道:“对我来说,最恐怖的不是这些高手,而是另外一个人。” 顾余笑问道:“谁?” 夏远道:“一个我找了六年的人。” 顾余笑道:“那这个人现在出现了?” 夏远道:“我没办法确定是不是出现了,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就在我背后。” 顾余笑道:“你背后是杭城基金。” 夏远点点头道:“恐怕这个人就藏在杭城基金里。” 股神大赛接风酒会临近结束,古昭通、金手指、沈进三人并肩向他们这个角落走来。 他们五人也站了起来,小徐哥笑着道:“以后我们有空一起喝喝茶,打打牌倒是不错。只是我们在比赛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这样才有意思。” 夏远笑着道:“你放心好了,当然不会了。” 陆枫冷冷地道:“决不。” 他们五人起身离开,一个三十岁不到的人经过他们面前,看见他们,又折回来,挡在他们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冷公子,道:“你就是冷公子陆枫?” 冷公子当然没有搭理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要是随随便便一个陌生人他都会搭理,那他就不该叫冷公子,该叫热公子了。 那人又走到夏远面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傲慢地道:“你这小伙子是谁?” 夏远笑了起来,道:“我不是你爸爸。” 大家都笑了,夏远确实不是他爸爸,他说的是实话。 只有那个人没有笑,他又走到小徐哥面前,看了一眼,道:“你就是宁波涨停敢死队的那个小徐哥?” 小徐哥打了个大哈欠,漫不经心地道:“乖弟弟,你连你哥都不认得了?” 大家又都笑了,小徐哥这外号真是太赚了。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听说涨停敢死队很厉害?”言语中充满了讥谑。 小徐哥笑呵呵地道:“想知道我们涨停敢死队厉害不厉害,很简单,你不妨告诉我你们基金在做的股票,过两天你就知道厉不厉害了。” 那人不屑地笑道:“等我们鲁泰基金入主了第一基金,你们涨停敢死队从此可以改名叫跌停敢死队了!” “谁敢叫我们涨停敢死队改名跌停敢死队?!”金手指怒喝着走过来。沈进和古昭通也跟着过来。很快,许多想见识一下哪个胆子这么大,敢得罪金手指的人,纷纷聚过来看个究竟。 古昭通看了看这个满脸轻狂的年轻人,缓缓道:“我也不相信有人有这么大能耐,能叫涨停敢死队变成跌停敢死队。” 那人笑道:“鲁特钢铁。就是我们叫涨停敢死队变成跌停敢死队的。” 金手指惊怒道:“什么!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鬼!我还以为是古昭通。” 古昭通在旁边不满地道:“老金,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浦东基金要动你们的股票还用得着这招?你还真以为你们的操盘手最厉害啊!” 那人似乎全然没把金手指、古昭通这样的股市“前辈”放在眼里,傲然道:“什么浦东基金、宁波基金,还有那个杭城基金,自己封自己‘华东三巨鳄’,呵呵。再过两个多月,都得跟在我们鲁泰基金后面!” 这话一出,所有人哗然。挑衅华东三巨鳄的话都敢贸然说出来,这人不是疯子是什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鲁泰基金,是不是打算明天就退出股市了? 大家一片沉默。 这时,冷公子陆枫突然说了句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放屁。”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就仿佛那个人确实是放了个屁,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他脸上也没有一丝怒气,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孤傲。 金手指拍手道:“说得好!放你娘的大头屁!什么鲁泰基金,老子明天就叫你们从此在股市上消失!古老师,进三少,你们有没有兴趣明天一起炮击他们?” 一般股市上攻击对手的股票,都是称狙击的,现在金手指都称炮击了,显然根本不把鲁泰基金放在眼里。 古昭通笑着道:“咱俩一直是对手,这回看来要做战友了,呵呵。” 沈进也笑道:“谁让他骂的是华东三巨鳄,而我也偏偏挤进了这华东三巨鳄,这种有趣的事我当然也要参加了。” 小徐哥笑着道:“陆枫,夏远,看来我们在比赛对决前,还有机会好好合作一次,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有几个人会一句话把华东三巨鳄都给骂了呢? 冷公子冷冷地道:“好。” 夏远笑道:“这次冷公子可不要再倒戈相向,便宜外人了,呵呵。” 古昭通道:“老金,三少,我倒有个提议,明天我们三个也来回亲自操盘,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在股市里偶尔斗一斗,可从来没有合作过,不如合作一回?也让他们小辈们看看,我们几个也是会操盘的。” 金手指拍手道:“痛快!古老师你消息面广,查一下他们那个狗屁鲁泰基金在坐庄什么股票。我活了快五十岁了,还从没见过连我们三个一起骂的。”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肥得不能再肥的中年胖子,或者准确地说,他不是走出来的,他是挤出来的,就像一块肥皂,从人群里挤出来的。 他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道:“谢林,走吧,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他们所谓的华东三巨鳄的联手攻击了。” 那胖子又转过头,看了看古昭通,道:“不用查了,我们做的是京发展。” 说完,这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进凝视着这个大胖子,突然轻声叹了口气。 金手指问道:“他们鲁泰基金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嚣张?” 古昭通笑道:“老金啊,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嚣张,你平时不比他们更嚣张才怪了。对于这个鲁泰基金,因为他们实在没什么名气,报表上我也没留意他们的情况,回去我看看。” 沈进道:“对于鲁泰基金,我倒是知道一点,他们的后台东家是国际股神巴菲特。他们在国内债券、期货市场上很有实力,但在股市里一向没什么名气。他们这次为了股神大赛,巴菲特的投资公司特地从华尔街调了几个据说实力最好的中国籍操盘手回国支持他们。我看他们是想赢了股神大赛,这样巴菲特也就间接掌控了第一基金,进而能够影响中国大陆的股市。” 小徐哥笑道:“不管他们什么背景,要是明天我们三方联手也搞不定他们,那我们就别参加股神大赛,回家躺着睡觉好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当然,除了冷公子,他还是很冷,他一直都很冷。 这时,红岭基金的陈笑云走了过来,笑着道:“你们三条巨鳄介不介意我也来参加明天这场游戏?” 金手指道:“他骂的是我们华东三巨鳄,又不是在骂你,你有什么道理参加?” 陈笑云道:“他是在骂华东三巨鳄,以前的华东三巨鳄是你、古老师、夏国标老师,他又没说骂的是现在的华东三巨鳄还是以前的华东三巨鳄。骂现在的,让他骂好了,我当然管不着。要是他心里骂的是以前的,那不就是连着夏老师一块儿骂了吗?我好歹也是杭城基金五虎将出身的,我当然有理由义愤填膺了!”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他哪有一百个理由,他甚至连一个理由也没有,他的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陈笑云走过去拍拍夏远的肩,道:“况且,要是能和这位夏远小朋友一起并肩作战,那一定有意思极了。” 姚琴也走了出来,娇媚地对小徐哥道:“我也参加,你不会反对吧?” 小徐哥道:“我没意见,只是这次四大基金联手欺负一家这么小的小基金,这游戏一定不好玩了。” 大家又都笑了。 沈进悄悄走到陈笑云身边,轻声道:“刚才那个胖子你注意到了?” 陈笑云看着沈进,道:“注意到了。” 沈进道:“你认识他吧?” 陈笑云道:“对这种小基金,我一向没兴趣关心,怎么会认识他!” 沈进道:“你这几年做惯大庄家真是做糊涂了,连老战友都认不出了。” 陈笑云道:“他是谁?” 沈进道:“你还是不是五虎将出来的?” 陈笑云略带惊讶地看着沈进,压低声音道:“熊大原?” 沈进点了下头。 陈笑云道:“那,好家伙和坏家伙也来了?” 沈进道:“那两个一定也已经回国了。” 陈笑云道:“我早晚要废了这三个畜生!” 第二十八章 魔鬼操盘手 一句话,引来四大基金,四个掌门人,四个顶级操盘手的联手攻击。说这句话的人的嘴也只能说是贱到极点了。这句话大概也真能震古烁今了。故事结束后的许多年里,股市中的人们还在笑谈着那句骂遍华东三巨鳄的话。 他们四家基金早从其他基金、机构手中拆借到了一大堆京发展的股票作弹药,资金方面更是全无问题,只剩致命一击,就会打得鲁泰基金从此不敢出现在股市里。 浦东海景金融大厦,顶层国际会议厅,排着八台电脑。这里平日是古昭通旗下基金例行晨会的地方,但今天古昭通把例行晨会取消了。 八个人悠闲又轻松地坐在电脑前,全无往日操盘前严肃认真的状态。 他们几个都是经历过股市风风雨雨,当然明白任何轻视对手实力的行为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但现在这样,四大基金打一家名气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基金,任谁也重视不起来。 这次更像一个外交游戏,修补一下四大基金往日彼此间的矛盾。 开盘了。金手指问道:“谁先开始?” 沈进道:“女士优先,不如姚娘子先动手,我们也好看看你这个上届女股神的手段。” 姚琴咯咯笑道:“我一个女人,哪懂什么操盘啊?” 可是她不但懂,而且懂得绝不比男操盘手少。她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开始操作了。 可是她下的单子还没显示出作用,已经被对方吃走了,屏幕上依旧是与刚才一样的走势图,找不出一格的波动。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姚琴这一单在时机上把握得恰到好处,可是对方接单也是精准无误。 金手指对古昭通道:“古老师,他们这一下操作你怎么看?” 古昭道道:“精准之极,但他们这样的操盘风格,一点也不像国内基金惯用的手法。” 沈进、金手指、陈笑云几乎同时道:“华尔街。” 古昭通打了个电话,道:“去,查一下鲁泰基金操盘手的情况。” 很快,鲁泰的传真资料发送过来了。 古昭通看着资料道:“他们今天是四个操盘手,四个人全是从华尔街来的。其中三个就是华尔街上最有名的防守型操盘手‘唐氏三兄弟’,他们被称为‘华尔街三剑客’,还有一个,就是昨天与我们起冲突的那个年轻人,他是上一年华尔街最杰出的操盘手,是这几年在华尔街突然出名的,叫谢林,华尔街上的人叫他‘魔鬼操盘手’,他的水平到底如何,不知道。” 听了古昭通的介绍,大家才理解对方的操盘手法怎么会这么精准。小徐哥笑道:“魔鬼操盘手?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去和他切磋一下。” 金手指摆摆手,道:“你们年轻人有的是机会,我先去会会他们。” 古昭通笑道:“老金啊,就你这么点水平还好意思去会会别人魔鬼操盘手?今天我来操盘,我要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操盘手。” 金手指大笑道:“好!别人都说我点股成金,才叫我金手指,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你!” 陈笑云道:“三少,咱们也六年没合作操盘了,六年前我们俩水平相当,今天就看看六年下来你我水平如何。” 他们四个人全部迅捷地操作起来。 他们四个人不但精于操作,而且这么些年做大庄家积累下来的经验,更是对各种情况都能轻松应对。 古昭通的大气,金手指的稳健,沈进的流利,陈笑云的凶狠,四种截然不同、带着各自不同特点的风格,向鲁泰基金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 可是鲁泰基金那边,对待每个人的攻击,似乎都能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花费不多,主要是调动散户的积极性,化攻击于无形。每一时机的把握,都非常精准到位。屏幕上的走势图少有波动。 如果四大基金凭借自己的资金实力,自然可以轻松地套死对方,但这样一来,套住对方的同时,也套住了自己。“损人不利己”是股市上第一大不做法则。 攻击进行了十几分钟,没有突破对方一道防线。沈进停了下来,说道:“对方的那个魔鬼操盘手水平确实很好,在防守的同时还能出乎意料地反攻我们几个。可是华尔街三剑客才是最恐怖的,他们每个人的水平并不能算最顶尖的,但他们三个人的配合已经完全不留空档了。他们三人只坚持防守,不反攻,这才是最难处理的。” 金手指道:“恐怕我的涨停敢死队也做不到他们那样。” 夏远道:“那我们三个也开始动手?” 冷公子冷冷地道:“无聊。” 小徐哥看了一眼陆枫,笑了起来,道:“八对四,以多欺少,确实挺无聊的,就我们三个上好了。” 冷公子道:“好。” 古昭通他们停了下来,冷公子、小徐哥、夏远三人上场了。 陆枫在操盘时,所有的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小徐哥的短线操盘手法更是炉火纯青,他与冷公子的方式恰好相反,他几乎从不抓住一个机会,他总是出人意料地另外创造机会进攻。 对于小徐哥,魔鬼操盘手谢林已经找不出方法反击了。他只能偶尔反击一下冷公子,可是他更多的时候反击的只是夏远。 夏远不断变化着操盘风格,他对股市中几乎所有的操盘风格都进行过研究,他又岂会不懂得使用?可是不管夏远他怎么变,谢林总是可以很轻松地适应他的风格,跟着变化。如果不是小徐哥时不时地替夏远挡一下攻击,夏远恐怕已经吃大亏了。 古昭通和金手指四人看着夏远,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小徐哥和冷公子转眼间已经突破对手几个价位的防线了。但他们也耗费了颇多的资金弹药。 面对华尔街三剑客如此配合默契的团队,即使涨停敢死队全队出战,也无法攻破他们三人组合的防线。 小徐哥、冷公子、夏远,他们三人各自水平虽好,却并没有一起合作过,默契感并不强,只是根据自己个人的方式各自攻击。 而三剑客的几个价位防线虽然被突破,后面的防线却更加坚固。魔鬼操盘手谢林也开始表现出他魔鬼般的操盘方式,以一对三,向冷公子、小徐哥、夏远发动攻击。华尔街最杰出的操盘手确实是有相当水平的。 11点30分,早上的战斗结束,四大基金已被谢林彻底赶到了防线之外。 八个人就这么坐在电脑前。 现在,每一个人都成了“冷公子”,连那只小骚狐狸也成了“冷狐狸”,因为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每个人脸上都像冰一样。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四大基金,四个掌门人,四个队伍里最厉害的操盘手,这样的组合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鲁泰基金。 一场游戏,一场“有趣”的游戏,玩到了一点也不有趣。 金手指率先打破了沉默,怒道:“他妈的,下午我用钱也要砸死他们!我们宁波基金的钱抽个十分之一出来,也足够砸得他们消失了!” 这句话没人怀疑,如果真要斗,宁波基金的钱足以砸死几十个鲁泰基金。 古昭通道:“老金,别发牛脾气了,这样一来他们套死了,你也得出一大笔送葬费了,靠资金取胜,而不是靠水平,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金手指怒道:“那我下午调来整个涨停敢死队,非灭了他们不可。” 古昭通道:“那样的话,还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八个人要是一起操盘,要赢他们也是十拿九稳的。如果得这样才能赢他们,那股神大赛我们还怎么参加?” 金手指道:“那你说,下午怎么办?” 古昭通道:“下午的成败,就看夏远和陆枫了。” 金手指沉思片刻,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不是我自夸我自己队里的人,小徐哥的短线操盘手法已经找不出漏洞了,下午的成败,确实全看夏远和陆枫了。” 陈笑云对夏远道:“夏远,我看得出你懂得很多种操盘风格,但你在实际操作中,各种风格交换着用,杂而不精,并没形成属于你自己的独特风格。而小徐哥和冷公子,他们都有自己的风格,他们的风格不会变,但他们的方式总是在变,这才是别人永远没办法模仿的。而你多变的风格,遇到一般高手,足以使别人眼花缭乱,但对于魔鬼操盘手谢林这样的人,还是很容易适应你的这种方式,反过来制约你的。” 夏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屏幕默默沉思。 古昭通走到陆枫身边,道:“你早上的表现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对于华尔街三剑客的风格不适应?以你的水平,无论对手是谁,你都应该适应的。我知道你的水平远不止这样。” 陆枫脸上一片冷漠,冰一样的冷漠,没人能猜得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们几个人出去吃饭了,夏远和陆枫没有去。夏远站在窗口,凝望着天空。冷公子冷冷地对着电脑。 夏远转过头,看了看冷公子,道:“你在想什么?” 冷公子没有回答,反问夏远道:“你在想什么?” 夏远道:“我在想我应该用哪种风格,你觉得我应该用哪种风格?” 冷公子冰冷地回答道:“你愿意用什么就用什么。” 夏远愣了一下,突然笑了,道:“谢谢你。” 冷公子没有理他,继续冷冷地盯着屏幕。 就在刚才,夏远突然间想通了。 一个问题,也许可以想很久很久,可是想通,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你愿意用什么就用什么”,要培养一个人独特的操盘风格,当然首先要“愿意”了。如果自己都不愿意用这种风格,那怎么能掌握、精通呢? 一个好的操盘手,风格本就是要与自己的性格相一致的。无论什么事物,你想驾驭得炉火纯青,就要让它与你自己的性格相适应,与心意相通。 只有当你的风格与你的性格相一致时,别人才没办法模仿。因为每个人的性格本就不同,性格怎么能模仿? 夏远操盘时用的风格,都是前人用过的,它适合前人自己的性格,可并不适合夏远自己的性格,他模仿使用起来,自然会留下一些漏洞,被对手察觉。 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沈进他们几个的操盘风格也是与各自性格相一致的。金手指虽然脾气火爆,但操盘稳健。他真实的性格一定很稳健,否则的话,他绝不可能发掘出小徐哥这样的人才,宁波基金也不会被他越做越大。 夏远想通了,他在笑。冷公子陆枫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他是否也把他自己的问题想通了呢? 夏远不知道。除了冷公子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下午开盘了,八个人再也不像早上时那么等闲视之了,都严阵以待。 小徐哥手放在键盘上,刚要动手,冷公子道:“我想一个人试试。” 陈笑云惊讶道:“一个人,不管水平怎么样,一个人是绝对攻不破华尔街三剑客的严密防守的。” 古昭通看着陆枫,脸上略带欣喜的神色,说道:“就让他先试试吧,反正华尔街三剑客是只防守,不进攻的,让他和那个魔鬼操盘手在他们防线外搏一下吧。” 陆枫的手指在键盘鼠标间飞快地动了起来。他仿佛已经非常适应谢林的风格,几下操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跟风的散户们在他精准的时机把握下,全部看准方向,尽向鲁泰基金的防线扑去。 谢林连同华尔街三剑客连忙撤退了一个价位,现在只防守,不反攻了。 大家脸上都带着惊愕的神情。陆枫凭他一个人,竟能逼退他们一格防线,这样的水平,与上午的作风,已经截然不同了。只是等这一波散户群过去后,对方的防线却固若金汤,陆枫已经没办法再前进了。 小徐哥道:“现在我和夏远也一起上吧。” 小徐哥一上场,没几下操作,华尔街三剑客的防御又退了一格。 夏远也再没有像上午那样变化着不同的风格,他已有自己的风格,虽然还不成熟,但这毕竟已是他自己的风格了。 他把握住每一次机会,向谢林攻击。而谢林对他的每一次反击,他都抓准时机全盘向后撤退,虽然也有损失,但主要还是后面跟风的散户们承接了反击。他的资金弹药损耗有限,接着又会发起下一轮攻击。 看着夏远的表现,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难以言状的惊愕。一个操盘手,在中午短短的一个半小时里,水平进步如斯,谁能做得到? 夏远,只有突然间想通了的夏远。 小徐哥在早上时,还要时常照顾夏远那边的情况。现在夏远已完全足够自己应付了,他更是少了约束,凭借着自己娴熟的技巧,不断进攻。 陆枫更是不放过任何时机,打得魔鬼操盘手没办法反击。 小徐哥、陆枫、夏远三人占了时机和人气的优势,三人非常有默契地一个合击,又攻破了对方的一格防线,跟风的散户瞬间也攻破了对方一格防线。 华尔街三剑客一边承受着攻击,一边布置防线,不可避免地会留下漏洞。 漏洞只有一个,但已经足够。 这漏洞怎会逃出小徐哥、冷公子、夏远三个人的视线呢?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攻进这个漏洞。散户跟风冲击,鲁泰基金的所有防线顷刻间崩溃。 跌停了,谢林他们再也没办法收复失地了。 四大基金高价卖出股票后,低价买了回来,都赚了一笔。虽然这些钱对四大基金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但胜利岂不总是比失败令人快乐? 小徐哥在笑,可他笑却带了几分看不清楚的迷惑。 金手指和小徐哥离开后,小徐哥道:“金总,你有没有觉得下午太顺利了点?” 金手指点点头,道:“是顺利了点,冷公子和夏远发挥得这么好,真是出乎意料。尤其是夏远,似乎水平比上午进了一个层次,夏国标的儿子果然是夏国标的儿子。” 小徐哥道:“不止是这样,下午的顺利出乎意料了。” 金手指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 小徐哥笑着道:“你不觉得下午散户们都帮着我们吗?” 金手指道:“那是因为你们利用散户利用得好。” 小徐哥摇摇头道:“确实利用得好,可还不至于好到这么好。” 金手指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徐哥道:“有高手在暗中帮助我们。” 金手指奇怪地道:“实时操盘记录上没显示出来。” 小徐哥道:“我也只是感觉到这样一个人存在而已,也不能百分百肯定这个人的存在。如果这个人存在,那一定是一个藏在散户里的操盘手。” 金手指愣了一下,道:“能用这种风格操盘的只有夏国标。” 小徐哥道:“我也听说过这种方式很难很难掌握。一个操盘手怎么可能躲过操盘记录呢?这也是我总想不通的。” 金手指沉思一下,道:“如果这个高手真的存在,那我们就要小心了。那个人如果在股神大赛里作弊,是没办法查出来的,现在不清楚的就是这个人到底是谁的人,还是仅仅是个人行为。” 第二十九章 古老师和金手指 夏远躺在酒店的床上。他在想两个人。 一个是杜晓朦。往常的现在,她应该正待在这屋子里嘀咕个没完没了,但是现在她回家了。有时候多个人在耳边啰唆岂不也挺好?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想的第二个人是顾余笑。一个人空虚寂寞的时候,还有什么比找个朋友聊天更好?一个人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待得久了,总是会怀念起半夜和朋友坐在湖边草地上聊天的时光。 可是顾余笑现在一定不待在上海了。现在他要么在学校捡易拉罐,要么跑去城市的角落,看望那些生活在贫困、疾病中的人们。 他只是怀念顾余笑而已,他不会做顾余笑,绝少有人愿意做顾余笑。他只和顾余笑去过一次那种城市的角落,可他再也不会去了,他是不敢去了,绝少有人去了一次之后还会喜欢去。 当你喝完一罐饮料,随手把瓶子一扔,旁边一个老妇人如获至宝般把它捡起来,这种情景你是否见过?一对失去儿女的老年夫妇,回忆起他们的孩子时,坐在床头无声地哭泣,这种声音你是否听过?一家几口,晚饭桌上等待做小贩的儿子归来,却突然传来儿子被城管抓走的消息,这种心情你是否感受过? 如果你去了一次这样的城市角落,你也会像夏远一样,再也不会去了,因为再也不敢去了。 顾余笑会去,敢去,敢一去再去。这样的人格,是不是足够伟大? 夏远不去想顾余笑了,他叹了口气,吸了口烟。 门铃响了。他开了门,进来的是沈进。 沈进坐了下来,说道:“今天你的水平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我很难想象得出,一个人的操盘水平可以在短短几个小时里,突破一个层次。现在的你,即使和小徐哥、冷公子交手,也未必一定会输。” 夏远道:“那对于那个魔鬼操盘手和华尔街三剑客呢?” 沈进道:“对于谢林,既然冷公子能够赢他,你就未必会输给他。对于华尔街三剑客,更加不用去理会。他们三个配合虽然完美,但股神大赛是个人对决。对于他们其中任何独立的一个,我几乎都可以赢得了,何况你呢?” 夏远道:“你应该不是专程来夸奖我的吧?” 沈进笑了起来,道:“我来是为了一件事,有两个老朋友,托我请你明天单独谈一谈。” 夏远道:“古老师和金手指?” 沈进点点头,道:“你打算先见哪一个?” 夏远道:“我如果先去见古老师,你觉得金手指会骂我不给他面子呢,还是骂古老师故意和他对着干?” 沈进笑道:“当然骂古老师了,在华东,金手指觉得有资格让他骂的,大概只有古老师了。” 夏远笑道:“那我当然先去见古老师了。” 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门铃又响了,夏远打开门,门口偎依着一个骚到骨子里的女人,姚琴。 沈进笑着站起来,识时务地道:“既然你晚上生意上门,那我就先走了。” 姚琴用胸口挡住沈进,细声道:“进三少也在这儿,那我同你回你的房间。” 沈进淡淡地笑道:“我可不想同夏远抢生意,况且我房间里已经有一个女人了。我的体力,也仅够对付一个。”说着,走了出去。 姚琴关上门,房间里就剩夏远和姚琴。夏远还是躺在床上,看着她。 姚琴开始脱衣服了,夏远拉被子盖住了头。 姚琴问道:“你为什么不看我脱衣服?” 夏远道:“我怕我看了今晚就要留下你了。” 姚琴问道:“你难道不想让我陪你睡觉?” 夏远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姚琴问:“为什么?” 夏远躲在被子里道:“因为你太老。” 姚琴其实很年轻,二十七岁,正是女人最有吸引力的时候,可是她的年纪比起夏远来,确实是老了。 你可以说一个女人不要脸,可你不能说她老。女人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她老。姚琴气得脸色发紫,突然又转为绯红,娇声道:“我就脱光衣服坐在这儿了。” 夏远道:“你是不是刚刚去过冷公子房间了?” 姚琴道:“你怎么知道?” 夏远道:“像冷公子这一座冰山,你一定想试试你的身体有没有能力把他变成热公子。可是我知道,他只会对你说一个字,滚。” 姚琴哼了一声,突然又柔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叫我滚。” 夏远道:“我当然不会叫一个美女滚,我只会叫你走开。我推荐一个既不会叫你滚,也不会叫你走开的地方。花花公子小徐哥。” 姚琴果然走开去找小徐哥了。她进了小徐哥的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福气岛,住在岛上的人无疑是有福气的。 中国的有钱人很多,但要像古昭通那样买下整个小岛,做岛主的,也并不太多吧。 许多人以为享受生活就是吃饭店,开名车,住酒店,睡美人;可是只要他们见到古昭通的福气岛,就会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每天早晨,都有专人把岛上圈养的奶牛身上挤下的最新鲜的牛奶,送到他面前。吃完早餐,如果天气好的话,他会去浦东工作。他旗下的基金有许许多多高级人才,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他把很多时间放在了岛上的跑马和高尔夫球上。 岛上绿树红花,虽只是个小岛,却别样精致。每晚伴着海浪拍打着海滩的节奏入睡;每天一推开门,就能看见无穷无尽的大海。这是怎么样舒适的人生? 花香满屋,海风过窗,古昭通的会客厅让人觉得这已经是生活的极致了。 夏远望着窗外的海岸线,叹道:“福气岛的主人,真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古昭通笑道:“如果你愿意,那这个世上最有福气的人愿意分一半福气给你,划半个岛给你。” 夏远问道:“古老师的这个岛花了不少钱吧?” 古昭通道:“确实不少,六千万。” 夏远道:“那古老师为什么能这么慷慨,愿意送我半个岛?” 古昭通道:“因为你是夏国标的儿子,夏国标是让我尊敬又佩服的朋友,你知道,在我这个位子上,朋友就已经不多了,更不用说尊敬又佩服的朋友。” 夏远笑道:“那如果是金手指问你要,你也会给?” 古昭通笑着道:“当然会,不过我最多只给他四分之一个岛,呵呵。可是金手指一贯的风格是只会抢,他决不会向我要的。” 夏远道:“可我毕竟不是我父亲,我只是他的儿子。” 古昭通笑着道:“你的智慧已远远超过了你的年纪。我看重你,不仅因为你是夏国标的儿子,更因为你有与你父亲一样的智慧和才能。你到你父亲的年纪时,成就一定会比他更大。我非常欣赏你!” 夏远看着古昭通,道:“如果我父亲真的有智慧,就不会被人举报坐牢,坐牢的时候也不会被人毒死了,被人毒死后也不会查不出是谁干的。” 古昭通脸沉下来,道:“你怀疑是我干的?” 夏远道:“我可以怀疑很多人,包括金手指、进三少、陈笑云,还有另外三个五虎将成员,可是我没有理由怀疑古老师。你一直都是我父亲的朋友,而且你团队运作股票的方式,与他团队的运作方式完全不一样,股市上也没什么大的利益冲突,你没理由这么做。” 古昭通微笑地点点头:“你年纪轻轻,但分析事物的缜密性,已经不亚于我这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六年前的事我也派人调查过,举报你父亲操纵股价的信是匿名的,查不出来。那个举报人既然能拿到你父亲操盘记录的原始文件,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当时正值严打操纵股价的高xdx潮,我联系了一些人说明了情况,最后他还是被判了一年半。他在监狱里被人毒死,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相关部门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来,一点线索也没有。我想,你父亲既然在股市上做,不可避免地要和人结下仇怨。虽然金手指总是一次次挑战他们杭城基金,输的一向又是金手指,大家私底下都怀疑金手指,但以我个人对金手指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沈进就更不可能了,你父亲死后,杭城基金一夜间土崩瓦解,沈进是靠自己组建了一只新的杭城基金,才慢慢自己发展起来的。他要是这么做,一点好处也没有。陈笑云,我倒是真的搞不懂他,如何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做了深圳红岭中路的基金龙头,但他这边我也一直没查出什么线索。” 夏远道:“对于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我没兴趣去关心,因为在某些时候,某些人会自然而然浮现出来。” 古昭通笑着叹道:“我真高兴夏国标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他又接着说道:“这次股神大赛的胜负,关系到入主华东第一基金。无论哪个基金入主第一基金,都将成为股市里的绝对王者。虽然我很希望冷公子能赢得比赛,但是如果你有这实力,赢了比赛的话,我也会觉得高兴的。” 夏远道:“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无论和冷公子比,和小徐哥比,还有那个魔鬼操盘手比,都存在着差距。” 古昭通笑着道:“股神大赛可不仅仅只比操盘,当然,操盘是最重要的一块内容,可是预测指数和买卖股票也是很重要的。你父亲常说‘一分钱不等于两分钱,一分钱又等于两分钱’,你知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夏远眼睛亮了一下,道:“父亲的笔记上,唯独这句写在最前面的话,我始终也想不通。” 古昭通道:“这句话过去我也一直听不懂,想不通。我问你父亲时,他总是笑着说‘以后慢慢自然就会明白的’。直到这几年,我才渐渐开始明白,这句话本就是需要时间来理解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时候一分钱的事用一分钱做,有时候一分钱的事用两分钱做,有时候两分钱的事用一分钱做。到底什么时候该怎么做,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慢慢理解的。这句话对你应该很有帮助,你操盘太过谨慎,太珍惜每一分钱的资金,你对一分钱的事只懂得用一分钱做,这是个优点,也是个缺点。有时候一分钱的事用两分钱来做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夏远久久望着大海,突然,他笑了,因为他想通了。这句困扰他几年的话,他突然间想通了。突然间想通岂不是件令人很快乐的事? 他什么话也没说,对着古昭通笑了一下,向屋外走去。 古昭通叹了口气,缓缓道:“现在他就深不可测,那十年后又如何呢?” 浦东金融中心,这座三十层高的大厦与古昭通的海景金融大厦在同一条街上,相隔不远。 浦东金融中心里,驻扎了国内外上百家银行、基金、保险、券商等金融机构,就像是上海的华尔街。 这里也是历届股神大赛的战场。股神大赛里,走出过多少金融奇才,造就了多少股市神话! 而这一届的股神大赛,无疑是规模最空前,高手云集的一次。 国内来参赛的基金,为了接下来两个多月时间的大赛,大多在浦东金融中心租下临时办公室。 金手指没有在这租下办公室,他是直接买了下来。他买下了这里很大的一间办公室。“宁波大基金出门在外还要租房子?”他觉得这简直是一个足够大笑半天的大笑话,所以他在大笑一分钟后,就决定买下来。 夏远来到了金手指的办公室。 小徐哥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抽烟。 金手指一看到夏远,就对小徐哥道:“你到街上随便去转转,骗几个美女去玩好了,我和夏远有话要谈。” 小徐哥懒懒地站了起来,道:“金总,你这么做可就不是一般的过分啦,这也算我的办公室吧,哪有赶自己员工下班的老板?难道夏远是你的私生子?” 夏远也笑了起来。金手指假怒道:“你这死小子,再不走,小心我把你投到黄浦江里去!” 小徐哥走到门口,笑着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我可不想被投到黄浦江里去,有本事你把我投到金三江里?” 金手指喝道:“你小子都敢直呼我名字了!” 小徐哥忙走出门外。 金手指笑着摇摇头,道:“这小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夏远笑着道:“你是三条江,当然比黄浦江更容易淹死他了。” 金手指等夏远坐了下来,才问道:“你知道我今天请你来谈什么事吗?” 夏远道:“不知道。” 金手指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人人都说是我害死你父亲夏国标的,你信不信?” 夏远道:“我不信。” 金手指问道:“你是真的不信还是假的不信?” 夏远道:“不管我现在说信还是不信,你都是不会相信的。” 金手指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就喜欢你这样说话爽快的,比起古昭通、沈进那样说话扭扭捏捏的,我头都要大好几个了。不错!我和你父亲是老对手了,而且我每次动他的股票没有一次不吃亏的。我总是骂他,不过我也是打心底里佩服他,他确实是真正的股神。” 夏远笑道:“有资格被金手指骂的人不多,被骂的人心里一定不会生气,反而会很开心。” 金手指大笑道:“你父亲也跟我说过这句话,你真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对于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可我能够大声地说,决不是我金手指干的!” 夏远道:“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向我解释不是你干的?” 金手指喝道:“放屁!我金手指无论做什么事,还需要向别人解释?!” 夏远笑道:“我很高兴我也有资格被你骂了。” 金手指又笑了起来,道:“现在你信我了?” 夏远道:“还是同样的话,无论我现在说信还是不信,你心里都不会相信。” 金手指笑道:“好,我是相当得欣赏你。夏国标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幸运!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我们谈谈你的操盘。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操盘水平已经在我之上了,本来我是没资格说你的缺点的。不过我终究在股市里待了这么多年,自己水平没怎么增加,看别人的本事还真多了不少。你有没有觉得你操盘的时候太过追求连贯顺畅,一气呵成了。这种方式在对待某些对手上是优点,但在对待一些高手上却是个缺点。你连贯的攻击下,高手会躲,会让散户们来承担攻击,你这样中途就会消耗了过多的资金弹药。狮子在捕捉猎物时,总是追追停停,消耗猎物的体力,等到猎物最松懈的时候,突然发起致命一击。前面的一切只是铺垫,胜败就在最后一击。股市里从不讲究过程,只要结果。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夏远笑了,很舒畅地笑了,说道:“我明白,谢谢你。” 金手指大笑起来。 第三十章 非常好 夏远刚从浦东金融中心出来,手机就响了,是小徐哥的声音:“夏远,快来,请你喝茶,我们三缺一。” 夏远问道:“你们在哪?” 小徐哥骂道:“你眼睛长到天上去啦!我好歹也是堂堂宁波涨停敢死队首席操盘手,你有没有见过我在大庭广众下,对人拼命招手的?” 夏远道:“当然没有。” 小徐哥道:“那你现在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 夏远向前看去,对面古瑞茶楼里,一个人正隔着玻璃窗对他拼命招手。不是小徐哥又是谁? 夏远笑了笑,挂了电话,向茶楼走去。 桌子旁坐了三个人。一个是人见人笑的小徐哥,一个是人见人冷的冷公子,还有一个就是男人人见人爱,女人人见人恨,世上最骚的骚狐狸,姚琴。 夏远坐了下来,问道:“你们怎么会坐在一起?” 小徐哥道:“现在股神大赛还没开始,又不能大战一场,每天待在金融中心里,无所事事,我看不止是我,每个人都会觉得无聊。” 夏远看着姚琴,笑意盎然道:“像你这样三十岁的男人,无聊的时候自然会去找这世上最骚的姚娘子了。” 小徐哥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去找她,是她来找我。我刚到茶楼,看见陆枫一个人坐在这儿喝茶,就坐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来了。” 夏远道:“她来了,你是不会赶她走的。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小徐哥道:“她真是个令人销魂的女人。” 姚琴冷冷地看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刚准备说什么。 小徐哥脸上露出了奇怪的尴尬表情,急忙转换话题道:“夏远,现在你算最红的人物啦,古老师,连我们金总都亲自见你,找你谈话,他们大概认定你是股神了吧,呵呵……” “谁敢没经我同意做股神!”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四人都诧异地抬起头。说话的是什么人,谁做股神还要他同意?说这话的人是不是个神经病? 他不是个神经病,可是他们四个都把他当神经病看。因为说这话的人就是那个华尔街的魔鬼操盘手谢林。 谢林一圈圈绕着桌子走,把他们四个一个个打量过去,口中道:“浦东基金冷公子,宁波基金小徐哥,杭城基金夏远,还有红岭基金姚娘子,所谓的四大基金的四个王牌操盘手都在啊,呵呵,你们四个坐在这儿,是不是在讨论怎么在股神大赛里打败我啊?呵呵呵呵……” 他们看都不看他一眼了,姚琴冷冷地道:“神经病!” 谢林看着姚琴,嘴里啧啧笑道:“都说你是世界上最骚的骚狐狸,你愿不愿意跟我睡觉?” 姚琴冷哼了一声,道:“我只跟有资格、有可能做股神的男人睡觉。” 谢林很不以为然地道:“你是说我没资格、没可能做股神?” 姚琴冷笑道:“手下败将还敢在这说这种话。” 谢林傲然道:“到时你就会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有没有能力做股神了。到时我敢保证,所谓的四大基金一定全部要解散。” 夏远道:“但愿你这个预测会像巴菲特预测股市一样准。我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一直这么嚣张。” 谢林抬起头骄傲地大笑起来。 小徐哥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林看着他问道:“你笑什么?” 小徐哥继续在笑,问道:“你知不知道这家茶楼是谁开的?” 谢林傲然道:“我管它是谁开的!” 小徐哥道:“是古老师的私人财产。” 谢林道:“那又怎么样!” 小徐哥站了起来,对茶楼经理喊道:“经理,这里有人在骂古昭通。” 一个长得虎背熊腰的经理马上奔过来,喝道:“谁敢在这骂古老师!” 一直没说话的冷公子却指着谢林道:“他!” 经理看见冷公子,马上态度和蔼地道:“原来冷公子在这里喝茶,真是没有注意到,抱歉抱歉。” 经理又转向谢林,狠狠地问道:“你骂古老师?” 谢林看见这个经理,气势马上就软了,可他还是站得笔直,瞪着经理道:“没有,我没骂。” 事实上他确实没骂古昭通,可是冷公子说他骂了,他没骂也变成骂了。 经理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谢林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马上鼻歪嘴巴斜了。 旁边喝茶的顾客都朝他们看了过来。姚琴站了起来,满是委屈地指着谢林道:“他摸我。” 没有人会怀疑姚琴的话。哪个女人会在大庭广众下说自己被别人摸了?只有姚琴。 于是一些毫不相干的邻座男茶客也各个显得义愤填膺,指着谢林痛骂。 谢林被揍后抹了抹头发,看着他们道:“好!好!好!非常好!非常非常好!”他说了很多个“好”字,可是他也没说到底“好”在哪了。 他就这么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笑了,当然,除了冷公子,他还是没有笑。 第三十一章 圆桌会议 浦东金融中心,正在进行一场圆桌会议。 到会的人不多,因为能够坐在这桌子边,有资格开这个会的,本来就不多。 会议由华东第一基金董事会主席,温州商会会长蒋先生主持。 蒋先生是大企业家,但不是股市里面的人。 另外坐着的人都是全国私募基金里最有名气,实力最雄厚的大庄家。有古昭通、金手指、沈进、陈笑云,总共十来个人。 会议开始了。蒋先生看了看大家,微笑道:“在座各位都是最懂股票的人。我是个一点也不懂股票的门外汉,今天这个会,是想在股神大赛开始前,再听一下诸位的建议。我们温州商团是第一基金的主要出资人,但我们这些做生意、办企业的,都只是商人,没几个懂股票。所以希望能够从全国选出最优秀的基金,入主华东第一基金。这次比赛力求公正、公平。如果哪个基金想在比赛中场外布局,企图用这种方法赢得比赛,我想这么多高手肯定能够看得出来。不管他们基金有几十个亿的资产,我想和第一基金比,总还是九牛一毛吧。第一基金要让一个基金从此退出股市,大概并不是什么难事。” 蒋先生向所有人扫了一眼。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第一基金要让一个基金从此退出股市,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在这样高手云集的大赛里,企图场外布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谁冒犯了第一基金的信誉,必将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蒋先生又道:“这次比赛分成预测指数,买卖股票和操盘大赛,古老师,你觉得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古昭通道:“历届股神大赛也都是分这三个项目进行。只是这次股神大赛意义重大,而且时间又短,预测指数和买卖股票都有运气成分在里面,没有比个一年半载是很难试出一个选手最真实的水平的。而操盘大赛是每届比赛的重头戏,操盘更注重做股票的真实水平和对股票的理解。买卖股票厉害的不一定会操盘,可是操盘高手一定是很懂得预测指数和买卖股票。我看倒不如前两项每项设15分,后面操盘大赛设70分。蒋先生,你看如何?” 金手指的宁波基金向来是以操盘见长;古昭通的浦东基金,有许多专业的金融分析人士,在预测指数和买卖股票方面的实力无人能及。 听了古昭通的话,金手指拍手大笑道:“好好好!你这古老师也总算说了句大公无私的话了,哈哈,我是举双手赞同,双手赞同啊,哈哈!” 他说完,看了眼蒋先生,忙道:“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蒋先生,我这脾气让你笑话了。我赞不赞同没有用,您说了才算数,您说了才算数。” 蒋先生笑了起来,道:“金先生,你太客气了。对于遇到像你这样性格豪放的人,我们商人一向高兴得很。古老师的提议金先生这么认同,那进三少,你呢?听说你是个股市奇才,短短几年就成了股市上有名的华东三巨鳄之一。” 沈进微笑道:“古老师和金先生同意了,我当然也赞成。” 华东三巨鳄都同意了,剩下那些基金经理们也自然全都赞同。 蒋先生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三天后正式开始比赛。比赛项目分预测指数,买卖股票和操盘大赛三个部分。进入最后四强的选手,将做最后对决,选出股神,入主华东第一基金。”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了。 股神,这两个字充满了多大的魅力! 一个在股市里生存的人,要到什么样的境界才能成为神? 过去公认的股神只有夏国标一人,这次谁又能再创辉煌? 第三十二章 冰冷的旅行袋 六月底,上海的夏季酷热无比。 无论多么残酷的季节里,总有许多人在为生存而奔波。田里的农民,工地上的工人,纺织车间的女工,还有街上的小贩。世上辛苦的人其实很多,你看不见他们只是因为你非常幸运地并不处在他们的行列里。 如果在这样炎热的季节里,你能够在空调房里午睡,你应该满足生活,你应该感谢生命,你应该有理由承认你是很幸福的人。 夏远是个很幸福的人,因为他现在就躺在空调房里午睡,惬意地午睡。 幸福的事总是容易被打断,就像这么舒畅的午睡,现在被门铃声打断了。 门铃按得很急。既然这房子里没着火,按门铃这么急的人,他不用想也知道,除了杜晓朦,还会有谁? 夏远很懒地从床上爬起来,门铃按得再急,也仿佛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打开门,门口站着杜晓朦。她提着一个旅行袋,就这么大咧咧地站着。 杜晓朦的俏脸干净、清爽,没有一丝汗珠。 夏远问道:“你刚过来?” 杜晓朦一脸的不愉快,道:“当然了,刚从车站下来就直接到你这里来了。怎么按了这么久的门铃你才开?” 夏远道:“门铃按得这么急的人,除了你以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对于你,我开门晚几分钟,就少受几分钟啰唆。” 他从杜晓朦手里接过旅行袋,旅行袋是冰冷的,是空调房里的那种冰冷。 夏远道:“你真的刚过来就来我这了?” 杜晓朦道:“废话!” 夏远淡淡笑了一下。 杜晓朦一下子坐到床上,不满地道:“亏我还从家这么远跑来看你,你竟然这么对我,按这么久门铃才来开!” 夏远微笑地看着她,道:“你这么远过来仅仅是为了看我?就这么简单?” 杜晓朦道:“当然是过来看你了,难道还是来看一头猪午睡啊?” 夏远笑着道:“其实我知道,你过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我。” 杜晓朦脸上略显紧张地道:“那你说我是来干吗?” 夏远笑道:“你是想来和我睡觉。” 杜晓朦踢了夏远一脚,“呸”了一声道:“谁愿意和你上床!” 夏远道:“你提了这么大个旅行袋来,难道不住我房间吗?我房间里就这一张大床,你这还不是想和我睡觉?” 杜晓朦微红着脸道:“谁要睡你房间,我睡你对面。” 夏远悠然笑道:“那你就去睡对面好了,现在就走吧。” 杜晓朦道:“酒店经理又不是我亲戚,我哪来钱住这酒店,当然是你替我去开间房了。” 夏远笑道:“我要是这么做,我就是既花了钱,又把跟美女上床的大好机会白白错失。你说世上会有这样的傻子做这样的傻事吗?” 可夏远最后还是既做了这样的傻子,又做了这样的傻事。因为杜晓朦开始啰唆地数落他的不是了。做傻子也比一个头两个大好,这个道理夏远非常明白,所以他只能做傻子。 把杜晓朦送到对面房间后,夏远点起一支烟,默默地吸了一口,眼中仿佛有些许无奈。 第三十三章 我们是朋友 夏远刚准备再睡一觉,门铃又响了,这次敲门的是沈进。 沈进看了看夏远,神秘地笑了笑,坐下来,悠闲地点起一支烟,道:“听说有个女的来找你,你女朋友?怎么不住一起,都大学生了难道还这么放不开?” 夏远苦笑道:“她不是姚琴,我也没有进三少这样一张女人一见到就会着迷的面孔,所以留不住她。” 沈进笑着道:“她确实不是姚琴,不过你可以把她变成姚琴。对于一个女孩,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有很多种方法把女孩变成女人。而每个女人都可以是姚琴,只要你愿意。” 夏远笑着道:“你来不会是专程向我介绍如何把女孩骗上床的技巧的吧?” 沈进笑道:“当然不是,你这么聪明的人,如果真想把一个女孩变成女人,你一定能够想到至少一百种不同的方法。我当然没必要再指点你了。呵呵,我来的目的是通知你股神大赛要开始了,顺便带给你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夏远道:“进三少有朱笛大美女陪着睡觉,没人陪我睡觉,再不好的消息也不会比这更糟了吧。” 沈进道:“你好像并不关心是什么坏消息。” 夏远道:“因为你的脸色还不算太难看,所以我知道这消息不至于太坏。” 沈进笑道:“你总是能看得这么开,就像夏老师一样。据说天上的神都是看得开的。看得开的人,才有可能走上神的位置,成为股神。早上我刚开完第一基金的内部会议,会议决定股神大赛的第一个项目是预测指数。预测的是香港的恒生指数,不是大陆股市的指数。因为大陆股市的指数,以古昭通、金手指这样基金的实力,在短期内,是完全能够影响得了的。而香港的恒生指数,国内没有一家基金有实力操纵它。三天后,每个参赛选手要上交为期三周的恒生指数预测报告。” 夏远点点头,道:“可是我却一点也听不出这是个坏消息。” 沈进道:“你擅长预测指数吗?” 夏远微笑道:“我对指数的预测,比地摊上的算命先生好不到哪里去。” 沈进道:“我旗下的基金里,并没有专业的金融分析师专做这项工作。而像古昭通的浦东基金,金手指的宁波基金,陈笑云的红岭基金,这几年做股票都越来越国际化了,手下培养了一批人,是专门做这方面的预测工作的。预测指数这个项目比的不是选手个人的能力,比的更多的是各个基金的分析判断能力,也就是基金的综合实力。照这样看来,我们第一个项目是必输无疑了。” 夏远笑了笑。 沈进道:“你似乎一点也不为此担心?” 夏远笑道:“我这人运气一向比较好,好到恰巧就认识这么一个会预测指数的朋友,他的预测,简直比天气预报还要准。” 沈进道:“我过去也认识一个朋友,他也说他预测指数比天气预报还要准,结果他的预测,确实比十九世纪伦敦国家气象台的天气预报要准一点。” 夏远道:“我想我那个朋友的水平是比二十一世纪的天气预报来得准。” 沈进问道:“你这个朋友现在在哪?” 夏远道:“他是个很难找很难找的人,如果要找他,一定要在夜深人静、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碰到他。” 沈进大笑了起来,道:“难道你这个朋友是鬼?” 夏远道:“当然不,他是人,是个正常人,只是他大多数时候是个比鬼更难琢磨透的正常人。” 沈进道:“我知道你运气这么好的人,就算是鬼,也会被你找到。还有件事,请你告诉你那位会预测指数的朋友。索罗斯的量子基金非常看好现在的香港股市,预计会在这段时间里投入几十亿美元的资金进去,这必然会对恒生指数的预测造成影响。至于具体是几十亿,我并不知道。不过凭古昭通和金手指他们与国际大资金的联系,他们一定会知道这内幕消息的。他们会根据这个来进一步修正、推算恒生指数的变化。” 夏远苦笑道:“你真是个不敬业的负责人,连具体几十亿都没打听到。” 沈进笑道:“因为古昭通和金手指都不是女人,他们可不会买我这张女人才着迷的面孔的面子。” 夜色,又热又淡。 热和淡本来是相反的,可是有时候相反的东西却能在一起,而且一点也不矛盾。热的是天气,淡的是心情。 这个世界实在太热了,渺小的你又能做点什么呢?无非是看淡一些,即便是多看淡一点,也是好的。 高速路还散发着白天未散去的热气。 宝马车穿越浓密的夜色,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着。 是谁,是谁在这样的夜,在车厢里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当然是那个杜晓朦,也只能是那个话最多的杜晓朦了。 杜晓朦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去杭州找顾余笑。” 夏远叹了口气,道:“我不但告诉你了,而且从上车到现在我已经不下十次告诉你了,我就是去杭州找顾余笑。” 杜晓朦又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去找顾余笑帮你预测指数。这可是股神大赛啊,别人都是专业金融分析师预测,顾余笑要是算错了你就直接被淘汰了。” 夏远道:“专业金融分析师要是真算得准,他们还待在古昭通、金手指手下混饭吃干吗?” 杜晓朦又接着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信任顾余笑的预测能力。” 夏远道:“如果顾余笑都无能为力,那我倒不如让你算好了。” 夏远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的重复对答已经是他唯一的消遣了。 车很快到了杭州,很快到了浙江大学。 现在已经是深夜,夏远开着车,向西区驶去,口中道:“这么热的鬼天气,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见顾余笑这个鬼东西。” 杜晓朦手向前一指,道:“你看,那人是不是顾余笑?” 深夜,坐在西区河边草地上的人,如果他脑子没毛病,那他一定是顾余笑。 下了车,杜晓朦好奇地问夏远道:“顾余笑他坐在这干什么?” 夏远道:“等人。” 杜晓朦问道:“他在等谁?” 夏远道:“当然是在等我们。” 杜晓朦又道:“你怎么知道他在等我们?” 夏远道:“你脑子是不是水做的,你没看到他现在正对着我们笑吗?” 杜晓朦嘟着嘴,不再问了,跟着夏远走了上去。 夏远走上前,笑着道:“朋友,你在干吗?” 顾余笑看了下手表,道:“等一个朋友,都等三个小时了,你看,蚊香都烧去两大圈了。” 夏远笑了起来,问道:“你在等一个什么样的朋友?” 顾余笑道:“一个世上最聪明又最狡猾的朋友,一个从来不肯吃亏的朋友,一个让我见了就一个头两个大的朋友,一个总是来问我指数又总不愿帮我捡易拉罐的朋友。” 夏远笑道:“还是一个总愿意请你喝茶,从不会要你掏钱的朋友。如果这个朋友现在请你去喝几杯,你会怎么做?” 顾余笑道:“我一定喝最好的茶,喝得饱饱的,因为掏钱买单的人不是我。” 他们俩都笑了起来。这样一对好朋友,这样一对最有默契的好朋友,遇到一起怎么会不笑呢? 如果你也有这么一个好得要命的朋友,相遇的时候也一定会笑的。 朋友,永远是最好的。 银丰茶楼,杭州最好的茶楼。 一路上杜晓朦都吵着不要去茶楼,最好的茶她也没兴趣喝,她要去奶茶店,喝奶茶。夏远只对她说了一句,她就再也不啰唆了。他说的是:“要喝奶,自己挤去。” 清香扑鼻,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杜晓朦皱着鼻子,仿佛这是世上最臭的味道。 夏远倒过一杯茶,看着顾余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顾余笑道:“我在网上看到传闻,说股神大赛三天后正式开始,第一个项目是预测香港恒生指数,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我就等了你三个小时。” 夏远道:“就这么坐着等了三个小时还能笑得出来的人,只有你了。” 确实,如果换成你,坐在地上等朋友三个小时,你会有这样的耐心吗?你在经过三小时以后还能笑得出来吗? 可他是顾余笑,他是天生就该笑的顾余笑,他一向都笑看一切。只是,能笑看风云的,未必就是好汉,或许,他的笑中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无奈。 顾余笑笑着道:“我是坐了三个小时,但是并没有白坐,坐三个小时可以让你把很多事情,很多细节想得更清楚一些。何况我还欠你一个大人情,我知道,等你这个缺德鬼要我还你人情的那天,一定比坐三十个小时更加让我难受。” 夏远笑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顾余笑。” 他又接着道:“其实我来找你还为了找另外一个人。” 顾余笑道:“谁?” 夏远道:“你的一个老朋友。” 顾余笑道:“我老朋友就你一个。” 夏远道:“他是你的一个老的朋友,他的年纪确实已经够老了。量子基金中国区投资经理,格雷斯?普其。” 顾余笑道:“他确实是个年纪很老的朋友,老得都请不动了。” 夏远笑道:“能请得动他的,恐怕只有你了。他现在在杭州吗?” 顾余笑道:“他下午刚和我喝过茶,明天就要走了,回香港。你现在就想见他?” 夏远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1点了,他皱皱眉道:“这么晚了他会出来吗?” 顾余笑笑着道:“如果别人现在想见他,他一定不会出来。如果是你想见他,他一定会出来。我对他讲过你的故事,他很难想象世上会有你这么年轻的股市天才。” 夏远道:“你也一样,呵呵。” 顾余笑从夏远手里接过手机,给格雷斯?普其打了电话。格雷斯听说是夏远想见他,非常开心地说马上赶过来。 夏远、顾余笑、杜晓朦三人就坐在茶楼里,喝着茶,等待格雷斯的到来。 夏远突然问道:“你和方璇发展得怎么样了?” 顾余笑突然没笑了,淡淡道:“发展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 杜晓朦道:“那你是不是快乐死了?” 顾余笑摇摇头,道:“不是。” 杜晓朦问道:“你不喜欢她?” 顾余笑道:“喜欢,喜欢得要命。” 杜晓朦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快乐得要命?” 顾余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夏远看着杜晓朦道:“任何故事的结局都有一个可以解释一切的解释。” 顾余笑看了夏远一眼,夏远突然换了语气,笑着道:“要是方璇也是一个像你这么啰唆的女人,顾余笑当然不会快乐得要命,而是真的要了他的老命。” 杜晓朦也学着顾余笑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哪,就是不懂得包容一个女生一点儿的小习惯,哪怕是这么大的一丁点,一丁点的小习惯。”她拿出小指头来比画,夏远和顾余笑都笑了起来。 夜已很深了,深的夜总是很容易让人醉。如果他们喝的不是茶而是酒,他们早已经醉倒了。 这样的夜色,这样动人的城市,西湖,明月,柳树,晚归的人们,如此的夜色,谁不愿被它醉倒呢? 茶楼里亮着温馨的灯光。茶楼外一抹弯月,月如钩。 其实人生又何尝不像一只钩呢?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只钩,每个人年轻时都希望能钓到最好的东西,可是等到时光消逝,年华老去那一刻,却会觉得自己失去的却比钓来的要多得多,这是不是一种无奈呢? 时钟指到1点45分的时候,茶楼里走进一个外国人,一个外国老头。他在夏远的那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夏远道:“普其先生,这么晚打搅您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听说您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我才这么晚约你出来。” 格雷斯笑着道:“我是顾余笑的朋友,你也是顾余笑的朋友,你也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约我,不管多么晚,我都会出来的。” 从他的笑容里,看得出,他把能够成为顾余笑的朋友,当做一件多么令他骄傲的事。 夏远道:“我听说,你们量子基金准备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投几十亿美元的资金,进入香港股市。” 格雷斯神秘地笑了起来,道:“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商业秘密,如果我告诉你的话,用你们中国话说,就是影响不好。” 他又笑着眨了下眼睛,继续道:“可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准备投几十亿美元购买香港股票,就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商业秘密。我发誓,我现在所说的话只是把你知道的这个秘密重复一遍,绝没有向你透露一点商业秘密。我们准备在接下去三周内,向香港股市投入三十亿美元的资金,用于购买股票。” 夏远他们三个都笑了起来。 格雷斯又笑着道:“你是顾余笑的朋友,我绝对信任你的品格,你不会把这秘密说出去的。” 夏远诚恳地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么说,你们量子基金是相当看好香港股市的发展了?” 格雷斯点头道:“确实非常看好。不但我们看好香港股市,在我们看好香港股市之前,顾余笑在和我网上聊天,评论股市时,就说他觉得香港股市至少在未来一年多时间里很有发展潜力。” 夏远道:“既然你们这么看好香港股市,那你们为什么只投三十亿美元,而不是五十亿美元?” 格雷斯大笑了起来,道:“顾余笑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果然是个最聪明又最狡猾的家伙。你是想让我改变操作的金额,让那些已经知道我们操作计划的基金,在预测指数时出大错,对不对?” 夏远没有否认,只是笑着道:“我知道这个想法很不光彩。” 格雷斯笑着道:“不,你这个想法很正常。市场是每个人都希望赚钱的地方,市场不是慈善机构,它不会去可怜人。只有赢的人,才是最光彩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赢,永远要比输来得光彩得多。很多国家、政府、金融机构都骂索罗斯先生发明对冲基金,破坏金融市场,引起金融危机。但索罗斯先生是最后的赢家,他是最光彩的。他只不过是替市场挤干净泡沫,替一些人摘下虚伪的面具而已。索罗斯先生也建议我向香港股市投资五十亿,只不过我为了谨慎一些,准备先投三十亿,既然你与索罗斯先生的看法一致,那我们基金就在接下去三周里,向香港股市投入五十亿美元。” 夏远对顾余笑道:“现在普其先生已经告诉我们,他们量子基金决定投五十亿美元进香港股市。你应该很容易对这三周的指数变化,做出预测了吧?” 顾余笑摇摇头,道:“不,我从来都不知道各家基金的内部消息,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根据内部消息来预测指数。” 夏远问道:“那该怎么办?” 顾余笑道:“我只能根据我自己的方法进行预测。我相信错误不会太大。因为我相信在香港这样极其成熟的市场里,市场里的一切角色都会时刻达成一种默契,向着应有的趋势变化发展。即使这段时间量子基金的资金不进入,总有别的资金进入。量子基金进入得多,别的资金就相对进入得少。各方总会在市场里达成一种谐调。所以我觉得量子基金的进入,对市场最后的影响,还是有限的。” 格雷斯拍手笑道:“无论是谁,绝对想不到这话是一个只有二十一岁的中国青年说的。” 顾余笑对夏远道:“这次关系到你的股神大赛,我预测要更加谨慎一些,给我三个小时时间,我再告诉你。” 夏远笑道:“我对你的预测一向很有信心,只是这次不会再要我捡易拉罐了吧?” 他们俩都笑了。 夜色渐带晨曦,东方微露晓白,浙江大学校门前的那辆宝马车已经停了三个多小时了。 车里的灯一直亮着。 夏远已经睡了三个小时。 杜晓朦却像块电力用不完的电池,一直在翻看杂志,听音乐。 夏远想不通,她一个女孩,精力怎么会比自己还好。他想不通的事,从不愿多想,所以他一直睡得很愉快。 这时,杜晓朦推了推夏远,把他叫醒,道:“顾余笑在外面。” 夏远连忙打开车门,顾余笑两眼布满了血丝,不知道他在这三个小时里耗费了多少脑力,用了多少心思。 顾余笑动作略显迟钝地把三张文件纸交到夏远手里。 夏远看着一身疲惫的顾余笑,点了下头,他没有说谢谢,因为有些朋友,是永远不需要你说谢谢的。 夏远看着顾余笑,突然笑了起来,问道:“这次你要不要我捡易拉罐?” 顾余笑笑着道:“不要。” 夏远道:“为什么?” 顾余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夏远道:“可是以前你都要我捡易拉罐。” 顾余笑道:“那也因为我们是朋友。” 夏远点点头,道:“我们是朋友。” 顾余笑笑着道:“好得要命的朋友。” 他的笑是不会因为他的疲倦而呆滞的。他的笑永远是顾余笑的笑,就像天边初升的朝阳对大地的笑容。他不会因为疲倦而变成不是顾余笑。无论他多累,多疲倦,他总会笑,因为他是顾余笑,因为他永远是那个“回头看看我的笑容吧”的顾余笑。 他们俩相互看着,笑着。 只有两个字,朋友。 一轮红日初升,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十四章 几行小字 夏远开着车,行驶在通往上海的路上。 他虽然也疲倦,但睡了三个小时总算可以强打精神上路。 他一边驾驶,一边顺手翻过顾余笑的指数分析报告。对于顾余笑的这项本领,他一向深深佩服。 他看到了最后一页,下面有几行小字,写着: “格雷斯说过,鲁泰基金实力相当深厚,华尔街三剑客和魔鬼操盘手的背景极其复杂。这场游戏他恐怕也已入局,他站在哪方和充当什么角色无法知晓。另,小心你要对付的人,他或许正在对付你。上海诸事谨慎,友,顾余笑。” 夏远轻叹一口气,折起文件纸,放入口袋。 杜晓朦问道:“你觉得顾余笑预测指数准确的可能性有多大?” 夏远歪歪地笑道:“至少比你下一分钟里要说话的概率还要大。” 杜晓朦皱了皱眉,道:“那我就偏不说。” 夏远笑道:“你已经说了。” 杜晓朦不理他,过了一会儿,绝对是一会儿,绝对是不到一分钟的一会儿,又说道:“你觉得这次股神大赛你有没有把握做股神?” 夏远道:“我要是辛辛苦苦拼了命做个股神,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这个白做、又不肯陪我睡觉的股神夫人?” 杜晓朦瞪着眼道:“你真下流。怎么说我也陪你走过这次股神大赛,怎么能说白做!” 夏远笑着道:“怎么说你接下来房间的钱还是要我出的,你怎么能不算白做?不过话说回来,顾余笑对我说,格雷斯告诉他,鲁泰基金实力很深厚,里面的华尔街三剑客和魔鬼操盘手都很厉害,要做这个股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光他们几个,就够我愁的了。” 杜晓朦问道:“什么是鲁泰基金、华尔街三剑客和魔鬼操盘手,你快告诉我。” 夏远道:“这些是你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我、冷公子、小徐哥三人联手,才打败了鲁泰基金的华尔街三剑客和魔鬼操盘手四个,你说他们厉不厉害?” 杜晓朦拍手道:“三对四打败了他们,还是你们更厉害点。对了,冷公子有没有传说里那么冷酷啊?” 夏远道:“当然有了,他比传说里还要冷酷得多呢,大热天你只要站在他面前,都不用打开空调了。甚至连姚娘子都不敢……” 他马上后悔讲到姚琴了,因为杜晓朦马上问道:“谁是姚娘子?” 夏远道:“就是一个又漂亮又骚的女人,而且专爱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 杜晓朦看着他笑意盎然的表情,狠狠问道:“那她在你面前也脱衣服了?” 夏远爽快地回答道:“当然了,这证明了我的魅力所在。在我面前,她要脱衣服,完全是她的个人权力,我没办法干涉。” 杜晓朦怒道:“什么叫没办法干涉?” 夏远道:“是她在我面前脱衣服,又不是我在她面前脱衣服,这能怪我吗?不过我们也没做什么事。你要是不信,到上海你直接问她自己去吧。如果你以后肯在我面前脱衣服,我保证再也不会有其他女人在我面前脱衣服。” 杜晓朦红着脸,说不出话。 夏远看了她一眼,轻叹了口气,眼中似乎带着零星疲倦。 第三十五章 三十亿 上海海景金融大厦。 古昭通,冷公子。 冷公子正坐在古昭通面前。古昭通微笑道:“量子基金三周内将投入香港股市三十亿美元。” 冷公子静静地道:“可靠?” 古昭通皱了下眉,道:“以华尔街的消息看,应该可靠。” 冷公子点了下头。 古昭通递给他一叠文件纸,道:“这是十多位分析师根据这个消息连夜做的分析预测,得出的恒生指数预测的折中结果。你看一下,觉得怎么样?” 冷公子翻了几页,又静静地把文件纸放回古昭通面前,冷冷道:“乱测。” 古昭通笑了笑,道:“我也猜到你肯定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他们十几个人,在预测时加入了太多的不确定参数,参数值都是他们凭空想象的,这样每个人预测的结果都不一样,一折中的话,误差大概就更大了。” 冷公子面无表情。 古昭通继续道:“市场的智慧又怎么是那几个分析师能够理解的。要是他们能够理解,就不会在我手下做分析师了。你想凭你自己的判断来预测?” 冷公子道:“是。” 古昭通道:“我知道你的水平,可是预测指数并不是你擅长的。历史上指数预测得准的人,数来数去也没几个,你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冷公子道:“有趣。” 古昭通笑了起来,道:“你的想法从来没人能够阻止得了,那你就按你自己的判断去做吧。” 冷公子道:“夏远和小徐哥知不知道三十亿?” 古昭通道:“他们杭城基金应该是没办法知道具体数额的,金手指总应该知道的。” 冷公子转身欲走,古昭通道:“你是不是打算把这消息告诉夏远?” 冷公子道:“是。” 古昭通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道:“那你就去吧。” 金手指走进办公室,小徐哥正坐在金手指的办公椅上,两条腿悠闲地摆在他办公桌上,手指一点,招呼道:“老金,快给小爷我倒杯水来。” 金手指手中的文件“刷”地飞过来了,喝道:“小子,造反啦!敢学古昭通那混蛋叫我老金!” 小徐哥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嬉皮笑脸地道:“金总,你坐你坐,我给你泡杯茶。” 小徐哥给金手指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又给他点上雪茄。金手指大笑起来,道:“什么事,你说吧。” 小徐哥道:“我来看看恒生指数预测得怎么样了。” 金手指怒道:“那群饭桶,都告诉他们量子基金三周内要投三十亿美元进香港股市了,预测来预测去,拿出来的东西狗屁不通。你看看这份报告,写的都是‘大概’、‘有可能’、‘或许’这种鬼话,哪一点像专业金融分析师!” 小徐哥笑道:“他们要是都预测得准,他们就是股神了。我看还是我自己来预测好了。” 金手指道:“我当然相信你对市场的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可是预测指数对你难度也大了点吧?” 小徐哥道:“反正预测指数只占15分嘛,我总不至于在这里被淘汰。下面的项目都是我的强项。况且能较准确预测指数的人,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其他基金也肯定是束手无策。对了,夏远知不知道量子基金的三十亿?” 金手指道:“沈进没有这方面消息的渠道,夏远应该不知道。” 小徐哥道:“那我把这消息告诉夏远吧。” 金手指看了一眼小徐哥,道:“你刚才这么勤快地帮我倒茶点烟,就是为了这事?” 小徐哥笑道:“才不是,我是心中对您充满了无限景仰,抑制不住热情。” 金手指道:“少跟我放屁!小徐哥什么时候也学起雷锋来了?这市场又不是慈善机构,消息拿得到是你有本事,拿不到是你没本事。是不是夏远一口一个小徐哥,叫得你心里把他当弟弟看啦?” 小徐哥摇头道:“你不也叫我小徐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弟弟看了?” 金手指喝道:“你小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小徐哥笑道:“我胆子哪里大了?我现在不正在征求你的意见,看能不能告诉夏远嘛。” 金手指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告诉他?” 小徐哥道:“我看他才是个大学生,我比他大了十岁,又比他在股市上多玩了好多年,现在我又比他多了内幕消息,我就算赢他也不光彩吧。” 金手指低头想了一下,道:“那你就去告诉他好了,我心里当然最希望你做股神了。你做股神的话,我们入主第一基金,古昭通从此就得客客气气地称我一声金总了。要是夏远做了股神,对他做股神我没意见,怕就怕沈进这么个东西入主第一基金,那我和古昭通都要大没面子了!” 小徐哥笑道:“这你就放心好了。夏远确实是个人才,还是个有趣的对手。要是再过几年等下一届股神大赛,我能不能赢他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赢他是没问题的。” 只是所有人都绝对想不到,夏远受古昭通和金手指的点拨后,短短几天时间里,对股票的理解又更深了一步,这样天才的悟性,又有谁能想得到呢?连古昭通和金手指他们自己,也绝对想不到。 金手指笑道:“你的水平确实不用怀疑。可你这样的人,要是做了股神,不被人笑死才怪。” 小徐哥道:“小徐哥做了股神,没人会觉得意外的,为什么笑?” 金手指道:“你都过三十岁的人了,还每天这样嬉皮笑脸的。哎,说实话,我真羡慕你每天能够这么快乐。” 小徐哥笑起来,道:“我告诉你,做人要像莋爱一样,累,但快乐着。” 古瑞茶楼,这条金融街上最好的茶楼。 许多金融办公人员在工作后都喜欢喝咖啡,但也有许多人更愿意喝茶。 茶最清凉,喜欢喝茶的人是不是表示他特别地冷静,沉得住气呢? 现在古瑞茶楼里坐着三个忠实的茶客。 冷公子,夏远,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谁? 是小徐哥?这就是那个花花公子小徐哥? 世人对花花公子有很多种定义,但无非是既帅又有钱。可是即使花花公子的门槛降得最低,总也不至于是个大光头吧? 可现在这个穿花衬衫的明明是个大光头,难道他就是花花公子小徐哥? 夏远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了,小徐哥摸着自己的光头无奈地苦笑,冷公子还是一脸的冷漠。 夏远边笑边道:“你这头哪儿剃的?你以后别叫花花公子了,你改叫花和尚吧。哈哈。” 小徐哥苦恼道:“这个头剃了一千块。” 夏远笑道:“一千块剃个光头?” 小徐哥拍拍自己的光头,道:“哎,别提了。我去这街上最高级的那家形象设计中心,叫他们给我理个酷的头。结果剃完了,我往镜子里一照,我的发型就像顶帽子,最可恶的还是顶鸭舌帽。这让我怎么见人!我无奈只好叫他们给我刮个光头得了。” 夏远又一次笑得趴在桌上,道:“看来最近姚娘子不会来勾引你了。” 小徐哥苦恼地吸了口烟,道:“好好好,别笑了,说正事,我找你是有正事。” 夏远道:“有什么正事?” 小徐哥道:“我准备告诉你一个大秘密。那你呢,陆枫,你来做什么?” 冷公子道:“一个小消息。” 小徐哥笑着摸摸自己的光头,道:“我猜我的大秘密和你的小消息都是一个相同的数字。” 冷公子冷冷道:“你说。” 小徐哥道:“索罗斯的量子基金在接下去的三周内,会向香港股市投入三十亿美元的资金,陆枫,你要说的是不是一样?” 冷公子点了下头。 夏远道:“这个消息对预测恒生指数非常重要,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虽然我们是朋友,可是比赛时手下留情就没意思了。” 小徐哥笑了起来,道:“比赛的时候当然不会手下留情。只是第一个项目,我们知道内幕消息,你不知道,要是你在第一个项目被淘汰,那后面少了你这个有趣的对手,就不好玩了。” 夏远笑了起来,道:“既然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那我也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量子基金在接下去三周内,投入香港股市的,不是三十亿美元,而是五十亿美元。” 小徐哥惊讶道:“怎么会是五十亿,谁告诉你的?” 夏远道:“格雷斯?普其。他在昨天凌晨两点钟告诉我的,这应该是最新的消息了吧。” 小徐哥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个朋友,是格雷斯的朋友。” 夏远道:“你相信我说的话?” 小徐哥笑道:“我相信你是个既诚实,又有趣的对手,还是我的朋友。” 夏远笑着点点头,眼神中充满诚挚,道:“你也一样。” 市场里从来都是很难很难交到朋友的,能让小徐哥当朋友的人,这一定是项荣耀。 冷公子也点了下头,他显然也把夏远当成了朋友,只是他还是没有笑。 “哈哈,你们三个在讨论恒生指数吧,你们不用再白费心思了,预测指数这个项目你们已经输定啦!后天上交报告,我会告诉你们,你们为什么输了。哈哈。”魔鬼操盘手谢林带着他那张永远骄傲的笑脸,走了上来,谁也想不到他被打后还会进这家茶楼。 他来回巡视了一下他们三个,突然笑弯了腰,指着小徐哥道:“这个光头是谁呀?哈哈!” 小徐哥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对经理大声道:“经理!” 谢林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徐哥突然笑道:“经理,茶太淡,我要浓的。” 夏远和小徐哥都笑了起来。 冷公子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难道他永远是个不笑的人吗? 第三十六章 女人 夏远泡了杯茶,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顾余笑的那几行小字。 门铃响了,夏远把文件纸藏好,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夏远最怕她进房间的女人,不是杜晓朦,杜晓朦只会让他头痛,让他害怕的女人只有姚琴。 姚琴一走进来,就顺手关好门,开始脱衣服了。 她衣服脱得很快——现代女装的设计,有两条潜规则:露得多,脱得快。 没人会怀疑姚琴的曲线算是女人里最优美的。可是夏远却不敢看,他只能把空调开到最低档,站在空调下吹着冷风,来降低自己那种本能的欲望。 男人在裸体的姚琴面前是没办法无动于衷的。如果一个男人面对裸体的美女能够视而不见,那他不是太老,就是太小。 夏远当然也不能外,他是个很健康的年轻男人,他知道,只要看姚琴一眼,下一刻他们就会一起出现在床上。 姚琴叹口气,道:“你为什么不看我?” 夏远道:“我不敢看你。” 姚琴银铃一般的笑声响了起来,道:“我希望我可以为你这个可爱的男人做点什么。” 夏远道:“你可以为我做的事很多,比如说穿好衣服,走出去。” 姚琴笑着躺到床上,撒娇道:“今晚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响得很急促。在酒店,把门铃按得跟自行车铃一样快的人,除了杜晓朦,还会有谁? 姚琴笑着站起来,道:“我替你去开门。” 她果真去开门,她果真赤裸着去开门了。夏远知道如果真让她去开门,那下一刻杜晓朦会杀人了。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抱起姚琴,往床上一扔,用被子一把裹住,转身打开门,冲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杜晓朦满脸醋意站在门口,道:“你这么急出来干吗?你屋里藏了女人?” 夏远明白,你能让女人不吃饭,可你却没办法让女人不吃醋。 夏远装成很自然地笑着道:“怎么可能,有女人的话,只可能是你了。” 杜晓朦道:“我听到你屋子里有女人声音。” 夏远道:“那是电视的声音。” 杜晓朦道:“你一定在骗我,我要进去看个究竟!” 夏远挡在门口,笑道:“我要是不让你进去呢?” 夏远应该想到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应该想到杜晓朦要耍出女人的法宝的,可是他并没有想到,所以他后悔了。 因为杜晓朦开始抓头发,哭起来。 现代青年男女交往时,女人一向很占优势。 她可以叫,可以笑,可以跳,你却只能夸她最好,因为她是女人;她可以疯,可以傻,可以淘,你却只能说她最妙,因为她是女人;她可以哭,可以闹,还可以玩上吊,你却只能安慰她,苦笑,还是因为她是女人。 对付杜晓朦,夏远至少有一百个办法;可是对付又抓头发,又哭又闹的杜晓朦,他却一个办法也没有。 可是夏远就是夏远,他是那个最聪明的夏远。 他突然笑起来,把手放在她腰上,道:“我们现在就进去,我们上床吧。” 杜晓朦赶忙打开他的手,道:“你下流!你滚!” 夏远笑道:“我现在就在我房间门前,我滚去哪?滚去你的房间?” 杜晓朦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跑进去,关上了门。 夏远笑了,他知道,杜晓朦几个小时里不会再来了,他可以先回去对付那个姚琴。 姚琴还是躺在床上,诱人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夏远面前,悠悠道:“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夏远眼睛看向别处,叹了口气,道:“你真是难对付。” 姚琴呵呵笑起来,道:“难对付的才有趣。” 夏远道:“除了和你睡觉,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离开?” 姚琴笑道:“很简单,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指数预测报告。” 夏远道:“要是我不给你看呢?” 姚琴扭动一下身躯,道:“那我就躺在这儿,等你来吻我。” 夏远看了一眼地上,笑着悠然点起一支烟,拿起地上姚琴的衣服,笑着道:“如果你不能在十秒钟内穿好衣服,那你的衣服一定会被一把火烧掉。然后我打开门,走出去,报个火警。我完全相信这家酒店的火警应急能力,一定会在一分钟内跑来一大帮人。” 姚琴一下子跳了起来,穿好衣服,冷哼一声往外走。 夏远道:“你最好的选择是去找小徐哥。” 姚琴冷冷道:“他现在剃了个和尚头,太难看!” 夏远笑道:“和尚一般比较大方。” 看着她离开,夏远淡淡地自言自语道:“姚琴看似最简单,可作为红岭基金首席操盘手,水平仅上次那么点?她隐藏了实力,难道是想最后显示出来吗?” 姚琴果然去找小徐哥了,只是这次小徐哥几乎是一脚把她踢出去的。 因为小徐哥的床上,已经有一个女人了。 第三十七章 出人意料 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已上交了指数预测报告。 夏远、冷公子、小徐哥三人又坐到了古瑞茶楼里喝茶,聊天。 喝茶,聊天绝对是件轻松又快乐的事,尤其是和朋友在一起。 只是这次他们的桌子上坐的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还有一个姚琴。 小徐哥点起一支烟,道:“现在第一个项目结束了,结果要过三周才知道,下个星期开始就是买卖股票,我们倒要好好地比一下,看看谁的水平最好。” “不用比了,当然是我!”说话的人不是冷公子,不是夏远,也不是姚琴,而是谢林。 他是从哪冒出来的?没有人知道。谁也想不通为什么每次他们话说到一半,谢林总会神出鬼没地冒出来。 他还是那个最自命不凡的谢林。他这次不止走了过来,还大大方方地抽了条椅子,在他们四个人面前坐了下来。 姚琴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是谁放这种臭屁,原来是只走路都横着的螃蟹,而且还是只打不死的螃蟹。有没有兴趣再吃一拳?” 这次谢林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说这话迟早是要后悔的。你们在第一个项目上已经输了。这个股神的位子我是坐定了。现在你们搞好和我们鲁泰基金的关系还来得及,不然等到我们入主第一基金,你们所谓的四大基金即使联手,也扛不住上千亿资金的轻轻一击。” 姚琴摇摇头,笑了起来,道:“你说得好像香港指数是你画出来的一样。你以为你是李嘉诚?” 谢林笑道:“李嘉诚影响香港股市的幅度也是有限的。你们的消息是量子基金投入香港股市三十亿。 小徐哥笑道:“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们的消息是五十亿?” 谢林略感惊讶地“哦”了一声,随即笑道:“即使你们得到的消息是五十亿也没用,你们只知道量子基金投入五十亿,你们知不知道股神巴菲特也要投入五十亿?你们只根据一个内幕消息来预测,难道会不出错?哈哈哈!” 只有谢林的笑声,没有人再说话。 谁又能想到国际股神巴菲特也将投入五十亿美元呢? 其实他们应该提防意外情况的,可是他们没有。 既然索罗斯能预见到的投资机会,国际上的其他机构也应该会预见到,更何况是国际股神巴菲特呢? 在股市里,要站直了活着,永远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一旦掌握了一个内幕消息,人们却总不免会忽视了这个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顾余笑从不靠内幕消息来预测结果,他仅仅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或许只有他是对的。 谢林笑着站了起来,悠然自得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外。 姚琴叹了口气,道:“第一个项目他已经赢了,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小徐哥笑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比赛咯。第一个项目他赢就让他赢好了,反正我们的预测结果总还不至于离谱到被淘汰。接下来是买卖股票,公开、公正地进行。我们没理由再输了。” 夏远道:“要是他们买卖股票又做内幕消息,怎么办?” 小徐哥笑道:“这你放心好了,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这次比赛是全透明化进行的,任何股票如果出现利好消息或者利空消息,成绩都是不算的。而且一旦有哪个基金在场外布局的话,这么多双眼睛,绝对看得出来的,他们基金从此就会退出股市。没有哪个基金有胆子挑战第一基金的信誉。” 第三十八章 沈进的故事 黑色丝格衬衫,指节间夹着一支烟,沈进躺在沙发里。 他的这间办公室是租的,但沙发椅是买的。 他总是睡在最大的床上,躺在最好的沙发椅里。无论他睡在床上,还是躺在沙发里,他的那种气息,总是能让女人着迷。 可是他现在面前坐的不是女人,是夏远,夏远当然不会为他着迷。 夏远点起一支烟,淡淡道:“三少找我有什么事?” 沈进温柔而优雅地弹了一下烟灰,笑着道:“找你来,听我讲一个故事。” 夏远道:“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如果是个有趣的故事,我就听;如果是个无趣的故事,我宁可回去睡大觉。” 沈进笑着道:“杭城进三少除了偶尔对女人编编故事外,他从来不会对男人讲故事。所以他第一次对男人讲的故事,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故事。” 夏远问道:“是关于谁的故事?” 沈进道:“古昭通,金手指,你父亲,我,陈笑云,还有另外三个五虎将成员的故事。” 夏远笑道:“一个故事里出现这么多角色,那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故事,我喜欢听有趣的故事。” 沈进笑着慢慢道:“当我还是像你一样,读大学的时候,读的是经济学。夏国标老师是我的导师。 “那时中国的股票市场刚刚建立,大学里真正懂股票的老师也没几个,上课讲到关于股票的内容时,也仅仅是从《西方经济学》里照搬照抄的一些内容。 “夏老师就不一样了,夏老师是去美国念过博士的,还在华尔街待过几年,懂得最先进、最全面的股票知识。所以我一直跟着夏老师学习。我的同学里,还有陈笑云。 “我上大学的那几年里,夏老师可以说是那个时代中国最懂股票的人了,可是他却没有做股票。 “从早到晚,他一直在潜心研究股票,对股票的每一个细节都极其精通,还创造了许多他个人独特的方法,据说计算庄家成本的方法,就是他在那几年研究出来的。可是他并没有自己去做股票。没有九成以上把握的事,夏老师是不会去做的。 “在我大四的时候,大概夏老师觉得做股票的时机已经足够成熟,就辞去了教授职务,开始进入股市买卖股票。 “夏老师凭借他的智慧和他独特的方法,股票做得相当成功,赢利非常丰厚。等到我毕业后,我和陈笑云都坐进了夏老师的大户室,成为他的助手,替他收集各种市场消息。 “这时候,一个同样在股市上赢利非常丰厚的人找上了夏老师,他就是古昭通。 “古昭通也曾经去过国外,也非常了解股票市场。 “他们俩合资,共筹集二百万元,组建了最初的杭城基金。这时候他们还不是庄家,杭城基金也不算真正的基金。那时市场上也没几个真正的庄家。杭城基金仅仅在股票市场里进行股票买卖,赚取差额利润。 “那个年代里,炒股比现在要容易赚钱得多,几乎每个炒股的都能赚钱,更何况是夏老师这样对股票研究得这么透彻的人,赚钱就更不在话下了。短短一年时间里,杭城基金的资金就达到上千万规模。 “那时候,全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庄家里,金手指已经是最有名、也是钱最多的一个。 “杭城基金资产急速膨胀,于是夏老师也决定开始坐庄操盘。那时我和陈笑云还只是打打杂的助手,偶尔跟着夏老师买点股票,赚点钱,坐庄操盘的事全部由夏老师和古昭通来做。其实大部分技术性的工作都是夏老师亲自完成的,古昭通和夏老师的水平,根本就是没办法比较的。 “在夏老师的运作下,杭城基金发展得很快,又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杭城基金的资金实力就已经可以同时坐庄两只股票了。可是操盘手只有夏老师和古昭通两人,而古昭通的操盘水平和夏老师差距太大。 “所以夏老师又找了三个人,和我、陈笑云一起,一共五人,他打算把我们培养成最优秀的操盘手。 “夏老师早就预见到中国股市一定会越来越开放,高水平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所以他教我们五个每人不同的操盘方法和技巧,这样,即使以后国外庄家进入中国股市,也很难应付我们五个风格不同的操盘手。 “他教我和陈笑云的是攻击型的方法,教另外三个人的是防御型的技巧,这样不论市场好坏,或者受到其他基金攻击,我们杭城基金都有办法应付。 “半年后,我们五个人的技术都已经成熟,那时候我们五个可以算是中国当时最好的操盘手了。业内人士称我们是杭城基金的‘五虎将’。 “那时候中国庄家也就那么几个,不会有人来狙击你坐庄的股票。而且市场都处在牛市中。 “所以每次操盘时,我和陈笑云这两个攻击型的操盘手就起了主要作用,另外三个防守型的操盘手作用很小。他们心里不免对夏老师有所怨言。 “其实这正是夏老师高瞻远瞩的地方,他预见到了中国以后股市的发展一定会出现许多庄家,庄家间的相互斗争将会很常见,而且股市也一定会经历许多次熊市,所有股票股价都要大跌,这时防守型的操盘手就相当重要了。 “杭城基金经过几年的发展,实力已经非常雄厚,而一些浙江本地的新兴小基金,不断归附到杭城基金旗下,杭城基金已经可以和当时华东地区最大的庄家,金手指的宁波基金平起平坐了。 “于是金手指就不断耗费大量资金,向我们发动战役,试图打垮杭城基金。因为夏老师培养的那三个防守型的操盘手,我们每一次都完美地抵御住了金手指的进攻,然后我和陈笑云两人负责回杀,次次都把金手指的团队打得一败涂地。几次战役下来,金手指实力消耗惨重,我们实力迅速膨胀,很快就稳坐华东第一的位子了。 “这时候,古昭通认为杭城基金应该转型成投资型基金,与国际接轨,而不是继续做庄家。夏老师认为中国股市还不够成熟,现在转型将失去很多发展的机会。于是他们两人出现了分歧。 “古昭通分离出他的股份,到上海浦东自立门户,成立了现在的浦东基金。 “这样一来,基金综合实力又变成金手指第一。不过杭城基金在我们‘五虎将’的运作下,实力还是发展得很快。尤其在第一届股神大赛上,夏老师轻而易举,遥遥领先成为股神后,许多大资金纷纷加盟杭城基金,于是杭城基金迅速发展,再次稳居华东第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夏老师被人举报操纵股价。夏老师被判入狱一年半,谁也没有想到,在夏老师入狱的几个月后,竟会被毒死在监狱里。 “杭城基金的大资金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撤走,旗下大小基金也几乎全部投靠到古昭通或金手指旗下。 “于是陈笑云跑到了深圳红岭中路,自立门户,成立了他的红岭基金。另外三个,全部出走到华尔街发展。我留在杭州,重新组建新杭城基金。” 沈进说完了,喝了口茶,他眼里似乎有零星泪光。 夏远道:“故事讲完了?” 沈进点点头,道:“讲完了。” 夏远淡淡地笑道:“杭城进三少这样的人,也会被过往所感动?” 沈进点起一支烟,淡淡道:“不光是我会被感动,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他们每个人对过去的这些风云争斗也一定记忆犹新,难以忘怀。人生再怎么仓促,总有几份情谊值得回味;世界再怎么无奈,总有几个师长朋友值得尊敬。” 夏远道:“这真是一个精彩,又让人激动的故事。” 沈进道:“是的。” 夏远问道:“那进三少讲这个故事给我听,又是为了告诉我什么呢?” 沈进道:“我说的那另外三个五虎将,现在已经回国了,至少其中一个你已经见过。他就是鲁泰基金的那个大胖子经理,熊大原。他以前不那么胖的,六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夏远问道:“那又怎么样?” 沈进道:“除了熊大原以外,另外两个人,迟早也要出来的。那两个人,一个长得很面善,华尔街上人叫他‘好家伙’,另一个长得一脸凶样,华尔街上人叫他‘坏家伙’。他们三个当年到了华尔街后,由于他们防御型操盘的杰出才能,很快成了巴菲特投资机构里的高级操盘手。他们在华尔街的几年里,不但防御型操盘技巧研究得更深入,还潜心钻研进攻型的操盘技巧,现在他们的水平大概早已在我和陈笑云之上了。他们不但培养了华尔街三剑客这样的防御型操盘人才,还教出了魔鬼操盘手这个集他们三人能力之大成的学生。” 夏远道:“你的意思是说,华尔街三剑客和谢林都是他们教出来的?” 沈进点点头,道:“不错。他们这次回国,意在入主华东第一基金,成为中国私募基金中的老大。他们的学生魔鬼操盘手谢林,集他们三种风格于一身,融会贯通,水平非常高。” 夏远道:“可是他还是输给了冷公子。” 沈进摇摇头道:“谢林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一个自负的人总是会容易轻敌的。他过去并不知道冷公子的真实能力,所以才会轻敌输了。如果他们再重新比一次,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夏远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告诉我,这次股神大赛我不可能赢?” 沈进笑道:“恰好相反。我对你相当有信心。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沉得住气,而且你对股票这两个字的领悟能力没人能比得上。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能更了解对手的实力,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夏远道:“我的沉得住气在进三少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沈进笑道:“因为你还年轻。” 第三十九章 寻找顾余笑 夏远躺在床上,杜晓朦正在一旁帮他整理衣物。 无论在家还是在酒店,男人的衣物总是乱七八糟的,女人永远别指望男人自己会整理得整整齐齐,因为,这就是男人。 夏远看着杜晓朦,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杜晓朦问道:“什么想不到?” 夏远笑着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变得这么勤快,我一直以为嘴巴勤快的女人,人总是不勤快的,看来我的想法错了。” 杜晓朦瞪了他一眼,转而叹口气,道:“我不想被人说是白做股神夫人。” 夏远笑道:“那如果我做不成股神,你岂不是要很失望?” 杜晓朦道:“要是你做不成股神,那我就跑去嫁给股神。” 夏远歪歪地笑了,道:“如果是冷公子做了股神,那你每天说再多的话,都不会有人搭理你。如果是小徐哥做了股神,你迟早会吃醋到酸死。如果是魔鬼操盘手做了股神,他那骄傲的模样,你就算每天叫他皇上,他也只把你当太监。要是姚琴做了股神,呵呵,她不是同性恋。数来数去,好像还是我最好。” 杜晓朦道:“你别得意!看你现在每天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对几天后的买卖股票,到底有多大把握?” 夏远摇头,道:“半点把握也没有。” 杜晓朦惊讶道:“你怎么会半点把握也没有?你过去接受进三少的考验时,买卖股票四十八次不是全部赢利的吗?” 夏远道:“四十八次全部赢利实在是我运气好。以我平时的经验,一般十次操作里要亏一次。市场不是人的意志所能影响的,你计算得再精确,市场有时候就是和你预期的结果不一样,甚至截然相反。况且操盘达到顶尖水平的人,都是能理解市场行为的人,都是可以轻松从买卖股票里赚钱的。像冷公子、小徐哥他们几个,买卖股票的水平不会比我差,否则他们也没办法成为这么优秀的操盘手。” 杜晓朦问道:“那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还一身轻松的样子?” 夏远笑道:“担心有什么用?人类最没用处的一种情绪就是担心,事情怎么发展决不会因为人类的担心而有任何改变,可人类最经常有的一种情绪就是担心。与其担心,倒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生活来得有趣。再说了,我对自己买卖股票的水平清楚得很,已经没办法再有所提高了。况且能帮助我的人又不在这里,我倒不如悠闲地享受战斗前这几天的时光来得舒适。” 杜晓朦问道:“能帮助你的是谁?” 夏远道:“当然是我那独一无二的朋友顾余笑了。要是他能帮我预测一下指数,那我顺着他的预测做,买卖股票这一项拿第一基本上可以保证了。” 杜晓朦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回杭州,去学校找顾余笑?” 夏远道:“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吗?” 杜晓朦不假思索地道:“当然知道,现在七月刚出头,虽然天气是热了点,不过为了股神大赛,你不会连这么点路都懒得跑吧?” 夏远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只要一到七月,顾余笑就不会再待在学校了,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杜晓朦好奇地问:“为什么?他又不是鬼。” 夏远道:“有的人,一年里有十个月整天忙忙碌碌,喜欢做各种不同的事,喜欢从劳动中找寻快乐,喜欢做各种好事来尽一份人类的爱心。可是每年有两个月,他会什么也不做,只会好好地休息,享受生活。顾余笑每年七八两月,都会跑到一个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两个月最享受的生活。这个地方除了他自己以外,大概谁也不知道。” 杜晓朦问道:“他向你都没提过这个地方?” 夏远道:“他只说过他在建德市有一个园子,那个园子能够望得见新安江。” 杜晓朦道:“我去建德玩过,建德市很小,新安江从那儿流过,那么小的一个小城市,我们不妨去找一下。” 夏远道:“城市再小,要想从里面找出一个人来,还是非常困难的。何况顾余笑长得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帅也不丑。这样的人,一条街上数都数不过来。况且他在这两个月里,纯粹是休息,享受生活,几乎不大会走出他那个园子,谁又认得出他?” 杜晓朦叹了口气,道:“没手机的男人真有说不出的恶心!” 夏远笑了起来。 杜晓朦又道:“反正你已经知道他那个园子能望得见新安江,我们就沿着这个线索找,为了股神大赛,再辛苦也要把他找出来。” 夏远笑道:“你现在说得轻松,我就怕你找的时候吃不了苦。” 杜晓朦皱了下眉,坚毅地道:“一定不会。” 夏远笑道:“看得出,你做股神夫人的决心不是一般的强啊。” 不管在中国的哪个城市,街上最多的就是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帅也不丑的人了。 而顾余笑偏偏就是其中的一个,这实在是件让人很头痛的事。 对于一个城市来说,里面的每一个人,就像是一粒米,要找这么一粒既普通,又没手机的米,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去过建德的人都知道,建德是个很精致的城市,精致的不是环境,是生活。那里的人淳朴、善良,那里的生活悠闲、舒适。 在这个纷乱嘈杂的年代里,还有这么个地方作为人类心灵的休憩地,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奇迹,但愿这样的奇迹长久存在。 夏远和杜晓朦到达建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找人总不能开着车满大街地找,所以他们只能把车停在新安江大酒店,下了车,徒步找。 建德与杭州、上海比,根本就不算一个城市。它顶多只能算个镇,一个小小的镇。 夏远也因此庆幸顾余笑只是待在建德,一个能望得见新安江的地方,而不是待在上海,一个能望得见黄浦江的地方。 烈日当空。浩荡的新安江,时常送过一两阵带着水汽的凉风,但这丝毫不能减轻二人心中的燠热。 夏远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杜晓朦撑一把粉红色的遮阳伞,跟着夏远。 他们仅仅根据那唯一一条线索——“一个能看得见新安江的园子”,找寻顾余笑的那个“鬼屋”。 几个小时走下来,没有一点头绪。两人都已经很累。 杜晓朦一路上已经把顾余笑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她昨天的决心也早已不复存在,终于忍不住道:“我实在没有一点力气了!” 夏远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理她,因为他知道杜晓朦还是有力气的,因为她现在还有力气撑伞。 炎热的夏季赶路时,如果一个男人说他没有一点力气了,他或许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他会坐下来,一动也不愿动。如果是一个女人说她没有一点力气了,她一定还有力气,至少她总还有力气撑伞,一顶遮阳的伞。累死也比晒黑好,这个道理女人们都懂。 杜晓朦追上去,拉住夏远,道:“你等一下我,我去上个厕所。” 夏远微笑着坐在地上,缓缓打开水瓶,喝了几口。他的累从来都不会写在脸上,许多年来,心里的累已经够多了,身体上的累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杜晓朦的这趟厕所上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一个女人,无论是大便,还是大姨妈来了,上个厕所都绝不会要半个小时,她为什么要这么久? 杜晓朦终于回来了。夏远道:“我看这个顾余笑藏的地方太神秘了,他是故意不想让别人找到,我们还是明天回上海好了。” 杜晓朦却摇摇头,坚决地道:“不!顾余笑一定要找到,我想我们还是去新安江对面那一片找找吧。” 夏远问道:“你为什么会猜他在江对面?” 杜晓朦道:“女生的直觉,女生的直觉,你懂不懂?不懂就跟着我找,女生的直觉总是很灵的。” 夏远苦笑一下,果真跟着她走了,可是他眼中的神色却似乎有些悲凉,说不出来的悲凉。 杜晓朦在前面欢快地走着。 她上了半个小时的厕所回来后,仿佛“仙人指路”里的那个仙人灵魂附体了,对建德的主要道路变得非常了解。似乎顾余笑那个园子的地址她已经知道,现在只不过是赶去那儿而已。 她在江对岸的那一块区域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园子前。这个园子显得很朴素,却带着几分灵气。 杜晓朦看了看,道:“我看这个园子很可能就是顾余笑的园子。” 夏远问道:“这次又是你们女生的直觉?” 杜晓朦笑着道:“是的,你觉得会不会是他的园子?” 夏远笑道:“我看也很可能是。” 两人一起向园子里走去。 第四十章 美人胸口 一个精巧别致的前院,一张大气的花梨木大方桌正摆在葡萄架下。 方桌上摆着一个干净透明的大玻璃盘,玻璃盘里盛放着各种各样新鲜诱人的水果。桌上还放了一只大玻璃瓶,里面盛的是紫红色的葡萄酒。 大方桌旁边放着一只小茶几,茶几上放了一杯葡萄酒,精致的酒杯,鲜艳的酒。 茶几旁边是一条很宽很大的藤椅,顾余笑正摆出他所能摆出的最舒服的姿势,斜斜地躺在藤椅上,微笑地看着夏远他们俩,仿佛对于他们俩的到来,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顾余笑不是一个人躺着的,他的怀里还躺着一个人,竟然是个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一个比葡萄还熟还诱人的女人,一个夏远绝对想不到会出现在顾余笑怀里的女人,方璇。 方璇绝对不是一个能让男人看了第一眼就爱上的女人。可是如果多看她几眼,你就会觉得越看越舒服,你就会觉得女人就应该是她这样的。 她是一个长得很温柔的女人。现在这个社会,许多女人虽然都长得很温柔,可实际上一点也不温柔。方璇长得温柔,实际上也的确温柔。不但温柔,而且还很有爱心。顾余笑是个热爱人生的人,所以才会爱上她。 现在她就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袍子,就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静静地偎依在顾余笑的怀里。 一只极其温柔的手,把一颗已经剥好的龙眼,缓缓地送入顾余笑嘴中。这只手当然不是别人的手,是方璇的手。 顾余笑轻轻咬了一口龙眼,笑着道:“朋友到来,我总是很开心。就算来的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狡猾,又最让我头痛的朋友,我还是会很开心。” 夏远咂咂嘴,望望四周,道:“你说你这个园子能望得见新安江,可是无论我怎么看,好像也望不到一点江的影子。” 顾余笑道:“这园子确实可以望得见新安江,不过你得先爬上屋顶才行。”他指了指身后别墅高高的屋顶。 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夏远叹口气,道:“我过去一直在想,你每年的这两个月是怎么度过的。现在我总算见到了。你的这副姿态,就算我做梦,也绝对想不到。你的衣食住行,不管哪方面,都远远比我考究。而且,你还有美人在怀中。这样的生活多么惬意!只是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喝酒的。” 顾余笑笑道:“我只有在最悠闲、最舒服的时候才喝酒。樽酒和美人的胸口,是男人永远最难忘怀的两处地方。” 夏远道:“不管你是谁,反正你不是顾余笑。” 顾余笑笑道:“哦?为什么说我不是顾余笑?” 夏远道:“顾余笑是个勤快的人,不会说出这么懒散,这么漫不经心的话。” 顾余笑笑道:“每年有十个月,顾余笑是个很勤快的人。可是现在是另外那两个月的顾余笑,何况是个突然间有了女朋友的顾余笑。这两个月的顾余笑,是世界上最懒最懒的人,懒得就算有人拿出鞭子抽他,也不能让他从这舒服的椅子里爬起来,更不会去帮别人预测指数。” 夏远笑了起来,顾余笑也笑了起来,他们俩都笑了起来。 杜晓朦急了,道:“你真的不肯帮夏远预测一下指数?” 顾余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肯。” 杜晓朦嚷道:“可是他是你的朋友啊!” 顾余笑道:“这两个月里,我不会做任何劳动。就算是朋友,也不能例外。” 夏远笑着走过去,端起一杯酒,饮了一口,叹道:“你说的真不错,樽酒和美人的胸口,是男人永远最难忘怀的两处地方。唯一可惜的是我只有酒,却没办法享受美人的胸口。” 他笑意朦胧地看了看杜晓朦,杜晓朦红着脸道:“想都别想!” 夏远叹了口气,又对顾余笑道:“我们俩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先在你这洗个澡吧。” 顾余笑道:“后面有大小两幢别墅,小的那幢是我的书屋,大的那幢里面有个很大的浴缸,你如果想享受美人的胸口,你们俩不妨去洗个鸳鸯浴。” 杜晓朦扭头道:“没可能!” 夏远笑了笑,道:“你先去洗吧,我有点饿了,先在这吃点东西。” 顾余笑看了看天空,道:“也确实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地窖里有一大桶葡萄酒,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地窖里还有个冰窖,里面有上好的酱牛肉,新鲜的牛奶,各种口味的布丁,各种各样的水果。还有内蒙古空运过来的新鲜羊羔腿,如果你想吃烧烤的话,可以拿出来。喏,那边就是烤炉。” 夏远又饮了一口葡萄酒,笑道:“味道还不错,你自己酿的?” 顾余笑道:“我从葡萄牙进口了一只专门酿酒的橡木桶。” 夏远笑道:“葡萄牙可不是因为葡萄酒酿得好,才叫葡萄牙的。你被卖橡木桶的骗了。” 顾余笑笑道:“名字里至少也带了葡萄两个字,总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夏远叹道:“看来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奢侈生活,进三少、古昭通,他们谁也比不上你。” 顾余笑突然闭上眼睛,唱起歌来:“红尘几番春梦,青史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留取而今现在。” 他唱完又道:“你有没有兴趣现在去新安江边坐一坐?” 夏远道:“好。” 第四十一章 醉人的酒 夕阳西下,将整条新安江映衬得灿烂夺目。大江奔腾,江声滔滔,新安江像一条笔直的火蛇,向遥远的地方奔腾而去。 夏远和顾余笑都坐在江边,都点着一支烟,向远处看去。 夏远道:“你现在这样的生活真是太悠闲了。” 顾余笑笑道:“是太悠闲了。而你现在的生活太忙碌了。” 夏远笑着反问:“忙碌不好吗?” 顾余笑道:“虽然天道酬勤,可天道并不总是酬勤,忙碌未必就有好结果。” 夏远道:“或许你说的对。不过我更相信,每个人的年轻时代都有许多梦想,纵使明知多年以后梦想大都会变成叹息和遗憾,但这并不能作为不去奋斗的理由。” 顾余笑笑着道:“我发现我们俩的习惯倒过来了:你变勤快了,我变懒了。” 夏远笑道:“因为你是这两个月的顾余笑。再勤快的人也比不上那十个月的顾余笑,最懒的人也懒不过这两个月的顾余笑。” 顾余笑道:“懒人虽然不愿意帮你预测指数,还是会记挂着你这个朋友在上海的一切的。” 夏远点点头,笑着道:“我也是。” 顾余笑道:“上次我写给你的字条,你看清楚、想明白了?” 夏远道:“想明白了,想得很明白。我只是觉得世界有时真的很可笑。” 顾余笑道:“世界一直都是很可笑的。” 夏远道:“或许本该就是很可笑的吧。” 接着,顾余笑讲了许多话。夏远也讲了许多话。 滔滔的江声,把他们的话语湮没在浪花中,向远处推去。 最后夏远道:“你这么做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顾余笑淡淡一笑,站起来,拍拍夏远肩膀,道:“我们是朋友。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夏远笑道:“债主一向记性都很好。只是你这个欠债的也记得这么牢,就稀奇了。” 顾余笑笑着道:“欠债总不是件快乐的事。这就当我还你的人情好了。” 夏远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道:“可是你这人情实在还得太大了。” 顾余笑道:“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夏远笑了起来。 顾余笑又道:“天色暗了,她们大概已经在等我们回去吃饭了,我们走吧。” 大方桌正中放了一个香炉,淡淡的檀香,香气四溢。 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水果。菜都是方璇烧的。 一个温柔的女人往往能烧得一手好菜。能烧得一手好菜的女人往往能抓住男人的心,顾余笑的心。 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大杯葡萄酒。夏远正品尝着。 杜晓朦却坐着不吃也不喝。 夏远看了看她,笑着问:“你为什么不吃也不喝?” 杜晓朦鼓着嘴道:“我吃不下,也喝不下。” 夏远问道:“你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为什么会吃不下?” 方璇娇声笑了起来,道:“你这都看不出吗?她是希望你喂她呢。”方璇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柔,细腻。 杜晓朦道:“才不是!我问你,你和顾余笑去江边谈了这么久,有没有说服他帮你预测指数?” 夏远苦笑道:“没有,顾余笑这个人是谁也说服不了的。他如果真的想帮忙,你就算拦也拦不住他;他如果不愿意去做,你打死他也没用。” 顾余笑笑着点了下头,表示确实是这样。 杜晓朦瞪着顾余笑,道:“你真的不肯帮夏远预测指数?” 顾余笑喝了口酒,点点头,道:“是的,这两个月里,谁也没办法让我劳动。” 杜晓朦重重地点了点头,冷笑道:“好!好!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五个好字。 夏远忍不住笑着问她:“你到底好什么?” 杜晓朦冷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顾余笑,拍了两下手。 夏远、顾余笑和方璇三人同时向身后看去。凭他们过去看电视的经验,这种时刻拍两下手一定是有什么人物出场,威胁顾余笑了。可是他们背后什么人也没有。 杜晓朦拍了第三下手,拍了第四下手……原来她是在慢慢地鼓掌,所有人都误会了。 空气突然变冷了。好冷的季节。 她又说道:“好!好!好!好!好!”同样一连五个好字。 夏远歪着嘴道:“你到底搞什么?” 杜晓朦冷笑着对顾余笑道:“好!非常好!原来一个捡易拉罐的这么有钱,买下这么大一个园子,还造了这么漂亮的两幢别墅。如果在开学后,我让全校学生都知道这件事,那一定是一个轰动全校的大新闻!” 夏远大笑起来,对杜晓朦伸了伸大拇指,表示她真聪明。他又转向对顾余笑,苦笑道:“你也知道,女人大部分时候说话就像放屁,可也有的时候,她们会说到做到。” 顾余笑不笑了。他还怎么笑得出?他都快成顾余哭了。 顾余笑对方璇道:“你好好招待他们吧。” 他又转向夏远道:“狡猾的朋友,这一定是你教她的。” 夏远眨着眼睛笑道:“你说呢?” 顾余笑苦笑道:“好吧,结果明天早上给你。”说完,转身向身后那幢小的别墅走去。 夏远端起一杯酒,和杜晓朦碰了一杯。 方璇温柔地招呼他们俩人。葡萄美酒,美人劝酒,谁不愿意醉? 夏远喝得畅快淋漓,昏昏欲睡,他就那么睡着了。 拂晓的第一阵风,带着新安江上的水汽,吹进别墅的大厅,吹醒了梦中人。 夏远做了一个非常甜美的梦。 只是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是梦,却怎会如此真实?是真实,那为何自己此刻还在梦中? 夏远缓缓地睁开眼睛,怎么会有一股凉意?他赫然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可最让他震惊的是,他身下正压着一个女人,一个全身肌肤如丝绸般细腻柔滑的女人。然而这个女人却不是杜晓朦,这个女人是方璇。 为什么会是方璇?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世上许多事本就没人知道为什么。 杜晓朦现在正躺在一旁的沙发里安睡着。 夏远几乎是跳起来的,在他跳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他面前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一双失望的眼睛,一双极度失望的眼睛,顾余笑的眼睛。 顾余笑平静地坐在沙发里,点起一支烟,轻轻叹了口气,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这口轻轻的叹气却重得像是面前一栋房子突然压来。 顾余笑看着夏远,淡淡地道:“你醒了,我知道你一定会醒的。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很久很久,就像天地形成那么久远。” 如果把顾余笑换成是你,你现在还能这么坐得住吗?你恐怕已经举起一把菜刀了。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他都没办法就这么平静地坐着,就这么平静地说着话,仿佛是在和别人闲谈一件与自己无关痛痒的小事。可他是顾余笑,他是那个从不会生气,只会笑的顾余笑,顾余笑能坐得住。可是,有了女朋友后的顾余笑,还是原来那个顾余笑吗? 现在,所有的人都醒了,夏远白着脸,方璇红着脸,杜晓朦青着脸。 顾余笑脸上有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颜色。没人能猜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余笑端起手里的一满杯葡萄酒,叹了口气,苦笑道:“樽酒和美人的胸口,果真是男人永远最难忘怀的两处地方。” 夏远赶紧穿好衣服,他觉得他的头有点晕,只是说道:“顾余笑,我……” 顾余笑轻轻地摆了摆手,微笑道:“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递给夏远一张文件纸,道:“这是指数的预测报告,你和杜晓朦走吧,走出这个园子,然后,一切都会回复到以前的模样。” 夏远接过纸,低声问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顾余笑淡淡地笑了一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酒,是我的朋友。” 夏远回过头,看着杜晓朦。她正铁青着脸,满脸怒气地瞪着他。夏远叹了口气,一把抓过杜晓朦,趁她大吵大闹前,把她拉了过来,快步走了出去,消失在园子门外。 顾余笑也转身离开。方璇赤裸着身体,跑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他,泪如雨下,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余笑扳过她的手臂,转过身,紧紧搂住她,道:“一切都过去了,不会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的目光望着远方的红日,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萧瑟和寂寞,或许,或许,还带着那么一份肃杀。 夏远的脑子昏昏沉沉,步履蹒跚。 现在他已经在车上,手却抓不稳方向盘,车在摇晃中前进着,或许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吧。 杜晓朦青着脸坐在一旁,冰冷地问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远叹了口气,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晓朦大哭了起来,道:“我知道,我知道!” 许多时候,事情发生者本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旁边的人却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但知道,还会给出一个最合理、最完美的解释。或许这个完美的解释,只对她们自己来说是完美吧。 杜晓朦哭道:“我知道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昨天酒喝多了后,方璇开始勾引你,你把她当成我了,所以,所以才会……” 夏远随口道:“也许吧。” 讲完,他突然把车停了下来,头向驾驶座椅上一仰,眼中闪烁着泪光,道:“我开不了车了,要先睡一觉。方璇的酒,实在太容易让人醉了。” 他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杜晓朦也把头一仰,很快就睡着了。 回到上海后,杜晓朦竟一字也没再提这件事。 或许,不提起某件事是忘掉这件事最好的办法。虽然欺骗自己要比欺骗别人困难得多,但人却总是试着欺骗自己。你又何尝没有试过欺骗过自己呢? 夏远已经在房间里躺了一天一夜了,期间他只起来吃过一次东西。 他一直在睡觉。一个人睡着的时候,一切生活中的烦恼都可以抛到脑后。 但醒来呢?人有没有想过醒来后。如果想着醒来后,大概就永远睡不着了。其实生活本就不该管醒来后,能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夏远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坐了一个人,进三少。 沈进悠闲地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问道:“你那位女朋友好像和你不说话了,而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好像失恋的样子。” 夏远淡淡地笑了笑,道:“比失恋还严重。” 沈进笑了起来,道:“年轻人总会遭遇一些感情上的波折。当时看来,这些似乎很严重,但当你走过岁月,你会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男人嘛,应该看开点。女人嘛,满街都是。你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只看你想不想要而已。路过的人有千千万,蓦然回首的又何必偏偏是那一个呢?” 夏远笑了起来,道:“有一点我和进三少很相像,就是我和你一样,对待女人,都看得很开。” 沈进笑道:“哦?那你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远坐了起来,点起一支烟,道:“我去找了一个朋友,他帮我预测了下两周的指数。” 沈进道:“那为什么现在的你显得满身是疲倦和烦恼?” 夏远淡淡地道:“我和我那个朋友以后再不是朋友了。” 沈进点点头:“能成为你朋友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你的朋友变成不是朋友,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失去一个朋友,确实是世界上最遗憾的事。” 夏远问道:“你有没有朋友?” 沈进吸了一口烟,笑了起来,道:“那就看你是不是把我当朋友。” 夏远笑道:“不当。” 沈进道:“哦?” 夏远道:“我们是利益伙伴,我要做股神,你要入主第一基金,利益伙伴总是很难成为朋友的。” 沈进点点头,道:“确实很难。” 夏远道:“况且最重要的不是这点。” 沈进道:“哦?” 夏远道:“最重要的是你比我帅,我的朋友里没有长得比我帅的,男人应该找漂亮的女人做朋友,而决不应该找比自己帅的男人做朋友。” 沈进笑了起来,又问道:“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那他给你的指数预测报告,你还相信吗?” 夏远道:“我当然相信。” 沈进道:“为什么?即使朋友也不该完全相信,何况已经不是朋友了。” 夏远道:“真正的朋友是该完全信任的。即使我和他已经不是朋友了,我想还不至于变成仇人,所以这份报告,我完全相信。” 沈进道:“明天开始就是股神大赛的第二个项目,买卖股票。我想你今天晚上也应该准备一下了。” 夏远道:“我要再睡一觉,等我睡醒的时候,就是准备好的时候。” 沈进看着夏远,笑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红与白 夕阳黄昏,冷白色的浪花裹着火红的霞光,匆匆向前奔去。 白,是大自然里最冷的色调,是人性恨到极点的表达;红,是大自然里最热的色调,是人xing爱到深处的表现。 大自然里,红与白,时常能交融到一起。对于人,是否爱与恨也能时常交织在一起呢? 浪花,裹上霞光的浪花,到底是白还是红,谁分得清?一个人,到底是爱还是恨,谁又道得明? 或许,爱与恨本来就是同一种感情迸发而成的两种情感而已。 新安江滚滚远逝,数不尽的故事泪水。 黄昏,新安江边一座山脚下的园子前,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三个四十来岁,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一个长着天生的善脸,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他没在笑,可他看上去像在笑。 一个长着一张凶得不能再凶的面孔,似乎他见到的每个人都欠了他八十万人民币一样。他在笑,可是不会有人觉得他在笑。 第三个是个大胖子,他从劳斯莱斯上下来时,别人会觉得世界名车劳斯莱斯果然是劳斯莱斯,竟然没被他坐到爆胎。 他们三个站在园子前看了很久,善面人笑了一下,他们三个一起走进去。 现在顾余笑正躺在藤椅里,拿着铁叉,侧着身子在烤肉。 方璇正坐在一旁,往烤肉上加香料,抹香油,偶尔被一两口烟呛到,笑着轻声咳嗽,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 三个男人来到顾余笑面前,四顾望了望,善面人笑着道:“好美丽的园子,好美妙的情调,好美味的烤肉。” 顾余笑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转头对方璇笑了笑,道:“我想这三位一定是口渴的路人,想讨碗水喝,你先回屋子里去吧。” 方璇走进了屋子。 善面人笑着道:“我们三个确实是路人,也口渴得紧,只是我们不想讨水喝,我们想讨杯酒喝。” 顾余笑道:“口渴想讨酒喝的一定是个酒鬼。我不喜欢酒鬼。酒鬼是世界上喝酒最多的人,却又是最不懂酒的人。酒是用来陶的,不是用来醉的。人醉了以后,或许会做出让人遗憾永久的事。” 善面人笑道:“酒喝醉了,确实可能做出让人遗憾永久的事。不过我不是酒鬼,只是我看见你,却突然想喝酒了。” 顾余笑道:“我这里有水也有酒。水,不管是谁,都可以喝个大饱。酒,是要花钱买的。” 善面人问道:“你的酒,卖多少钱一杯?” 顾余笑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杯,一万。” 善面人笑了起来,道:“是冥币吗?” 顾余笑笑道:“当然不是,是人民币,不过你愿意给美元的话,我也不拒绝。” 如果是平常人听到顾余笑这样的话,一定会认为他不是个傻子,就是疯子。只有傻子或者疯子才会把一杯酒标价到一万。 可是善面人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笑着问:“你的酒,为什么卖这么贵?” 顾余笑道:“因为这酒是我亲手酿的。一个不会酿酒的人,总要多试验几次,才能酿出一桶还说得过去的酒。” 善面人拍起手来,道:“你亲手酿的酒只卖一万一杯,真是珍品贱卖了。那我们先买三杯。” 顾余笑道:“有两种人我永远不愿意卖酒给他们。一种是大胖子,大胖子已经够胖了,再喝酒对他的心血管不大好。另一种人,是长相凶恶的,一个人,长得已经够凶了,再喝了酒以后,面孔一定能吓死人。” 大胖子和凶面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善面人摆了一下手,他们两人一言不发,转身朝园子外走去。 善面人笑着坐了下来,坐在顾余笑对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一百张的百元钞票,放在桌上,同时倒了一杯酒,微微饮了一口,道:“好酒,真是好酒,如果我买一千杯,你卖不卖?” 顾余笑把一块烤肉放进嘴里,笑了起来,道:“有些人千杯不醉,也有的人,一口就会醉,你已经醉了。” 善面人笑着问:“我为什么已经醉了?” 顾余笑道:“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讲出这样的醉话。” 善面人道:“你不相信我买得起一千杯你的酒?” 顾余笑摇头,道:“我非常相信。不过我觉得只有傻子才买一千杯我的酒。” 善面人笑着道:“我只是觉得这酒太好了,想买一千杯而已,你卖不卖?” 顾余笑道:“卖,当然卖了,只有傻子才不卖。” 善面人笑道:“我这样也算得上团购了吧。现在商场团购都流行附送礼物的方式,不知道你这里是不是也会附送礼物?” 顾余笑道:“你想要附送什么?” 善面人道:“我只想要附送这杯酒的酿酒师两个月六十个工作日。” 顾余笑道:“你不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从没有人开出这么高的价格请我这个酿酒师。我想知道,你是从谁那儿得知,我这个酿酒师住在这里?” 善面人道:“是金子总会发光,更何况是一颗巨大的钻石呢?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夏远才知道这颗钻石的意义。你觉得我开的这个条件还过得去吗?” 顾余笑道:“你这个条件真是十足厚道了。只是,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足够的吸引力。” 善面人笑了起来,道:“那如果是为了对付夏远呢?” 顾余笑低下了头,突然抬头笑起来,道:“你们以为你们能对付得了夏远?” 善面人笑道:“再过十年,我们没把握对付得了他。现在的夏远,还是容易对付的。” 顾余笑大笑道:“夏远绝对是世界上最聪明又最狡猾的人了。对于你们能对付夏远这一点,我没有半点的信心。你们只是路人,喝完酒就该继续上路,或许,你们以后可以找到一个更有说服力的条件打动我。” 善面人微笑着站起来,转身离去。 顾余笑道:“既然买了这杯酒,如果我是你,一定喝完再走。要不然,你花了一万,只喝掉一千,这不是太浪费了吗?” 善面人回过头,看着顾余笑,笑了笑,端起残酒,一饮而尽。 第四十三章 圈套 市场,永远充满着收益和风险。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想要在市场里取得收益,就必须承担风险。 高手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在于,高手能把收益最大化,把风险最小化,但也绝无可能彻底消除风险。这一大一小中,包含了高手无数个日夜对市场的钻研和理解。 能够真正理解市场的人,即使在这次规模浩大的股神大赛里,也不会超过十个,而夏远他们几个,无疑就是能够理解市场的人。 买卖股票这个比赛项目已经开始一个星期了。 现在,夏远已经是股神大赛上最红的红人,最黑的黑马。 一个谁也不会关注的股市新面孔,仅仅在这一个星期里,已经成为全国各大私募基金谈论的对象。这个星期里,他的总收益率高达21%,高出第二名冷公子两个百分点。 在这样的比赛里,一个百分点里能排出十多个名次,夏远却成功地以两个百分点的优势,突出于群体之外。 因为他得到了顾余笑对指数的预测。顾余笑的预测一向很准,在同等条件下,夏远比起其他人,当然有优势了。 而对香港恒生指数的预测,最接近的也是夏远的预测报告。 再过一个星期,等结果出来,夏远赢得这第一、第二个比赛项目,是完全可以预期的。 星期六,中午。 夏远一个人坐在古瑞茶楼里,喝着茶。 门口进来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 走进古瑞茶楼的,大多是衣衫整齐、气派的金融界人士,来这儿喝喝茶,聊聊天,谈谈业务。突然间走进这么一个穿着脏乎乎工作服的中年人,服务生觉得纳闷,却也不敢怠慢。 中年人大大咧咧地在夏远身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服务生走上前,问道:“先生,您想喝点什么?” 中年人大声道:“啤酒!” 服务生皱了皱眉头,道:“先生,我们这儿是茶楼,不卖酒!” 中年人想了想,又大声嚷道:“那么,来一大碗凉粉。今天真热!” 夏远不禁觉得好笑,哪有人来茶楼喝凉粉的? 服务生心里更是恼火,嘴上还是尽量保持着礼貌,道:“先生,我们这里是茶楼,只卖茶,有龙井茶、红茶、茉莉花茶和各地各种名茶。” 中年人问道:“龙井茶多少钱一杯?” 服务生不屑地看着他,道:“龙井茶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块一杯。” 中年人挠挠头,道:“太贵了,太贵了,我喝不起!” 服务生想,喝不起就不要喝,还坐着干吗?他没好气地道:“先生,请你去别家喝吧。” 中年人不满地哼了一声,道:“可我现在就很想喝龙井茶!” 服务生正准备找经理去,中年人又突然指着夏远,道:“你去问问这位先生,看他是不是愿意请我喝茶。” 服务生恼火地瞪着这中年人:从没见过这种神经病。 夏远手中的杯缓缓举了起来,饮了一口,笑看着这中年人,道:“好,我请你喝龙井茶,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都算在我账上。” 中年人得意地看着服务生,嚷道:“听见没?还不去拿最好的龙井茶来,我要喝三大杯!” 服务生看了一眼夏远,夏远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服务生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开了。 夏远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笑着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中年人道:“我是谁,你不知道。找你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只是有人雇我给你看一张纸条,说看完纸条你就会跟着我走。” 夏远笑着道:“那么纸条呢?” 中年人没拿出纸条,反而大笑了起来,反问道:“你说这家茶楼是不是很高档,这里的茶是不是很贵,我这样装扮的人应不应该喝得起?” 夏远微笑道:“从某种角度说,古瑞茶楼确实是家很高档的茶楼,这里的茶也都很贵,你这样装扮的人,也确实不大容易喝得起。”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那么我这样的人,进这么高档的茶楼,喝这么贵的茶,还是别人请我喝,你说我这次应不应该把三杯都喝个底朝天,然后再走呢?” 夏远笑了起来,饮了一口茶,点头道:“应该,确实相当地应该。” 三杯最好的龙井茶送上来了,中年人也确实喝了个底朝天。他抹了抹嘴巴,道:“最好的龙井茶,也不过是茶。” 夏远点头道:“最好的茶也不过仅仅是茶。” 中年人道:“我看,坐在这儿,花这么多钱,喝茶的人都是疯子!” 夏远点头道:“这世界上有钱的疯子真的很多。” 中年人大笑起来,道:“那请别人喝茶的一定更是疯子。” 夏远道:“简直疯到了极点。” 中年人大笑着,站起身,拿出一张纸条放在夏远面前,转身向门外走去。 夏远拿起纸条,纸条上是打印的六个小字: “跟着他。顾余笑。” 打动夏远的,不是前面三个字“跟着他”,而是后面三个字“顾余笑”。 如果后面三个字不是“顾余笑”,即使写上“美国总统”,甚至真的是美国总统的亲笔签名,夏远或许还是会选择继续坐在椅子里,继续喝着他的茶。 可仅仅是三个打印出来的字,“顾余笑”,却足以让夏远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中年人进了一辆出租车,夏远也进了他的宝马车。 出租车在浦东各条路上绕来绕去,似乎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夏远开着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出租车后面。 最终,出租车在一家没有名气的小酒店前停了下来。 中年男人向里面走去,夏远也跟着他向里面走去。 中年人走得很快,他从一端的楼梯走上五楼,又从五楼的另一端楼梯走下来,走进了地下室,走到了地下二层的仓库间。 仓库间中央有一间大房,中年人走了进去。 夏远也跟着走进房间。 这间房没有窗户,房很大,很长,前后有两扇门,都是铁门,屋子里亮着灯。 中年人从前门走进去,夏远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中年人从后门走了出来。 夏远却没有跟出来,他待在了房间里。 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办公桌。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夏远,缓缓地吸着烟,烟圈从他头顶飘起,又散开。 夏远走到办公桌前,缓缓坐了下来,也悠闲地点起一支烟,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慢慢道:“你好?” 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吸烟,仿佛夏远根本不存在一样。 夏远淡淡笑了笑,道:“既然你费了这么多周折,让我来到这里,难道只是看你抽烟?” 办公桌后的那人笑了起来,笑声很奇怪。 接着,那人缓缓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去。走到后面那扇门门口时,那人大笑了起来,却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再见!” 然后他走出了门外。“砰”,前后两扇大铁门同时被关上,一秒钟后就听到铁链锁门的声音。 那一刻,夏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静静地坐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动,也没有激动。他知道现在这种时候,无论怎么动或者多么激动,都已经没有用,来不及了。既然对方设计了这个陷阱,把他关进这屋子,他做再多的努力也是逃不出去的。他能做的也仅仅是继续坐着。 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很激动,做很多努力,想要逃出去。等到一切努力过了,才想明白是逃不出去的,才会乖乖地坐下来,等待命运的安排。 他叫夏远,所以很多时候看的、想的,都比大多数人远。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努力逃出去的念头,他只是选择静静地坐着。 夏远深深地吸了口烟,叹了口气。 他掏出手机,手机上半格信号也没有。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设计这个圈套的人既然能把他引进来,自然已经考虑过所有防止他逃出去的细节。这间屋子四面都包裹着厚重的铁皮,手机信号被彻底屏蔽了。 夏远看了看四周。 看来设计这个圈套的人,并不想让他饿死。因为房间里有一只大冰柜,里面有肉、蔬菜、饺子、馄饨、熟牛肉、牛奶、水果、面包等食物。 看来设计这个圈套的人,也并不想让夏远寂寞死。因为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机,一台没网线的电脑,一副扑克牌,一张舒适的大床,两条中华烟,甚至还放了一个充气娃娃。 看来设计这个圈套的人,仅仅是想把夏远困住,困住几天而已。 现在夏远已经躺到了床上。如果困住他一个星期,等他出来的时候,股神大赛买卖股票的项目也该出成绩了。到时,他毫无疑问会被直接淘汰出局。 六年的努力,六年的计划,六年无数个日夜钻研的艰辛,或许这一次就会彻底宣告失败。 坦然面对失败的人并不是最坚强的人,最坚强的人,能够面对自己的辛勤努力到头来化为流水。就像农民春天播种,流汗劳作,秋天到来时却颗粒无收,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夏远闭上了眼睛。也许,也许这只是一个梦,等到梦醒时分,他还是躺在酒店舒适的床上。 圈套,这么简单的圈套,却让这个最聪明的人中了招。 第四十四章 失踪 星期天,傍晚。 杜晓朦急促地跑进沈进的办公室,嚷道:“三少,不好了,不好了,夏远失踪了!” “失踪?”沈进抬起头,严肃地问道,“你说夏远失踪了?” 杜晓朦急促地道:“是啊,是啊,夏远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再也没出现过。打他的手机,说是被呼叫者不在服务区内,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打了上百个电话,全都打不通。明天开盘,就继续比赛了,这可怎么办啊?” 沈进站了起来,走到窗口,点起一支烟,又转过身,道:“你先回去,在房间里等着,看看夏远会不会回来。” 杜晓朦走了后,沈进静静地看着窗外,突然掐灭烟头,冷笑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金融大厦的台球贵宾室里,摆着三张台球桌。 古昭通和金手指正在打美式台球,冷公子和小徐哥在另一桌打斯诺克。椅子上坐着陈笑云和姚琴,正在看他们打球。 门开了,沈进走了进来。 陈笑云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三少,你来得正好,看着他们玩,我没得玩,真是兴趣索然啊,你也和我玩几局。” 正说话的时候,古昭通一记重杆,轻松地把黑8冲了进去。 金手指大笑道:“古老师,股票上我玩不过你,台球也玩不过你,哎,我也算服气了!” 沈进笑着道:“原来古老师也爱好台球,我平时闲着时也常去玩个一两局。古老师,不妨今天我们两个比一下,怎么样?” 古昭通笑道:“好极了,难得三少也玩台球。三少这样潇洒的男人,打台球也一定风流。呵呵。” 古昭通和沈进开一局,金手指也招呼陈笑云去另一桌玩。 沈进很轻巧地一杆,就把十五个球都打散了。全色的和花色的分别各进了一颗。 沈进道:“我觉得台球和人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时候只想进自己的球,却会连对方的球也一并进了。” 沈进又一记重杆,再进一球,道:“可是真正凭的还是技术,有技术,再怎么难进的球,还是能进。” 沈进又打了一颗角度很偏的球,球轻松落袋,沈进笑着道:“每个人的杆都是同样的杆,球也是同样的球,唯一不同的只是打的人。” 他又瞄准一个角度很正的球,可是打出后,球却没有进袋。沈进笑道:“有时候,你明明看准了,也打对了,就是进不了。” 古昭通笑了起来,拿起杆子,轻松几杆,把台面上所有自己的球都进了,就剩最后一颗黑8。 古昭通弯下腰,开始瞄准黑8。 沈进走过去,把黑8拿起来,握在手里。 古昭通抬起头,看着沈进。 沈进笑道:“有时候你想打的球,也会莫名其妙失踪的。” 古昭通看着沈进道:“三少,你想说什么?” 沈进笑着道:“夏远也像这颗黑8一样,失踪了。只是夏远这颗黑8,不知道现在正抓在谁的手里。” 古昭通讶然道:“你说什么?夏远失踪了?” 金手指和陈笑云都停下打球,看着古昭通。 小徐哥和冷公子也停了下来。 冷公子静静地看了一圈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到古昭通身上。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古昭通身上。 沈进看着古昭通,道:“是的,夏远失踪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的手机都不在服务区内,他失踪了。” 古昭通看了看所有人,道:“你们认为是我绑架了夏远?” 金手指喝道:“好你个古昭通,你看夏远现在成绩排第一,担心他做了股神,就绑架他了,是不是?” 古昭通道:“我可不会做这种事!” 金手指怒喝道:“谁不知道你古昭通在浦东的能力!夏远光天化日下,在浦东就这么失踪了,你说不是你又能是谁?!” 古昭通苦笑道:“我要是真会这么做,那你说我为什么不绑架你和小徐哥?小徐哥的水平总比夏远高吧?” 金手指冷笑道:“哼哼!要绑架我宁波基金的人,你还没这本事!你在浦东能力大,我在上海也不是没办法站稳的人!” 古昭通脸上微有怒色,道:“我在浦东确实有点能力和人脉,可我是做股票的,我又不是黑社会,我怎么会去绑架人?” 金手指喝道:“怎么会去绑架人,只有你古昭通心里最清楚!” 古昭通瞪着金手指,随即还是平下心,静下气,温和地道:“老金,现在不是怀疑谁绑架夏远的时候,你也冷静一下,想一想,我这几年都是低调地做股票,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夏远,而不是四大基金内部相互指责,相互怀疑。我现在就去找公安局的人帮忙。这事不能传开来,只能暗地里找。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希望明天之前能够找到夏远。” 星期一,早晨8点。 股神大赛委员会所有成员都坐在金融大厦国际会议厅里,古昭通等人面色凝重。 “什么!古老师,你们几位希望股神大赛暂时中断,推迟进行?”第一基金董事会主席蒋先生问道。 古昭通点点头,道:“是的,因为,因为包括我的浦东基金在内,老金的宁波基金,沈进的杭城基金,陈笑云的红岭基金,我们旗下的四个操盘手,都在这两天,接连失踪了。” 失踪了?所有在场的其他基金经理顿时欷歔一片,纷纷交头接耳,无非是说堂堂股神大赛,怎么能因为仅仅四个选手不在而暂停呢。 每个基金经理心里都清楚,以前四大基金的四个选手在,其他人想当股神,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四大基金的人都突然失踪,这种好机会哪里去找? 蒋先生皱了下眉头,看着古昭通,道:“真的失踪了?” 古昭通道:“是的,恐怕是某些人想玩点手段吧。” 蒋先生道:“即使这样,股神大赛仍然是股神大赛。” 古昭通道:“蒋先生,比赛进行到现在,排名最靠前的就是我们四大基金的四个选手和鲁泰基金的那位谢林先生。如果现在不推迟比赛,那我们四大基金的选手将全部被淘汰。这样的比赛最终决出来的股神,未必就是真正的股神。这对未来第一基金的运作也是不好的。” 蒋先生点了点头,又看着熊大原,道:“熊先生,以现在的成绩排名看,推迟比赛,利益影响最大的就是你们鲁泰基金了,对此,你们基金有什么意见?” 所有基金经理都知道那天酒会上,鲁泰基金挑衅四大基金的事,对于推迟比赛,鲁泰基金自然会强烈反对了。 可是谁也没料到,熊大原却很温和地说道:“对于推迟比赛,我们基金没有任何意见。” 蒋先生略微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看着其他人,道:“那其他的基金有没有意见?” 底下依旧一片欷歔,显然,大多数人都有意见,而且意见不小。 古昭通突然笑了起来,对金手指道:“老金啊,怎么你们涨停敢死队好像很久没有动作了,是不是前两次输了,不敢再动别人家的股票了?” 金手指喝道:“放屁!我过几天就做给你看看。只是现在还没找好目标而已,要不你随便推荐个股票。古老师,你旗下这么多人才,不如也组建个涨停敢死队,咱俩也比比,看谁的涨停敢死队狙击股票赚得更多。” 古昭通道:“这倒是个好提议,在这方面我也要向你学习一下,朝这方向发展发展。陈笑云的红岭基金在这方面不是也做得挺好嘛。我听说这个赚钱方式周期短,利润高,最好不过了。” 陈笑云笑道:“哪里,我是和金先生学的,有空大家可以多交流交流,不知道进三少对这方面会不会感兴趣?” 沈进笑着道:“不但感兴趣,而且非常感兴趣。狙击别人的股票一定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说完,他们四人都笑了起来,目光静悄悄地向在座的其他基金经理扫了一遍,欷歔声顿时消失。 四大基金这么明显的暗示,傻子都听得出来了。 哪个人都知道,得罪四大基金一定是一件很不好玩的事。 况且即使四大基金的人全部被淘汰,也没有哪一家基金有把握,一定赢得了股神大赛,入主第一基金。 可是现在得罪四大基金,最可能的结果是,在股神大赛还没结束前,那家基金就得被迫退出股市了。 蒋先生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古昭通他们四人,又看了看所有人,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股神大赛就推迟三天。” 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厅后,蒋先生留住了古昭通。 蒋先生点起一支烟,看着古昭通,道:“古老师,你在股市里地位高,我一向很尊敬你。” 古昭通点点头,道:“蒋先生,这次真要谢谢你。” 蒋先生道:“我知道你们四大基金的人都在。” 古昭通道:“我的人是没失踪,失踪的是沈进基金的选手。” 蒋先生道:“我记得夏远是成绩暂时排名第一的人,他失踪了?怎么回事?” 古昭通道:“现在还不清楚,恐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乱吧。” 蒋先生道:“那这事你也该事先和我打声招呼,不该在会议时突然给我出这个难题,让我决定。这涉及第一基金的信誉问题。” 古昭通点点头,道:“对不起,蒋先生。只是这次实在事发突然,况且如果事先和你商量的话,恐怕你就不会同意了。” 蒋先生笑了起来,道:“古老师,你真是比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要精明。” 古昭通笑道:“哪里哪里,蒋先生多年商场风云,场面见得多了,怎么是我们这些躲在房间里搞股票的可以比的。” 蒋先生道:“可是沈进基金的人失踪了,为什么三大基金都帮着演戏?我说句实际点的话,那个夏远成绩第一,他失踪了,你们都应该高兴才对吧?” 古昭通道:“别人失踪了,我们或许会高兴。不过夏远不同。我们看的也不是沈进的面子,而是夏远的。” 蒋先生道:“哦?” 古昭通道:“蒋先生有没有听过股神夏国标这个名字?” 蒋先生道:“听过,听说当年很了不起,不知道有没有古老师你了不起?” 古昭通摇手道:“比我了不起得多了。夏远是夏国标的儿子,而夏国标是我的朋友,是我这辈子最看重的一个朋友。” 蒋先生笑了起来,叹道:“像我们这些在商场待久的人,都已经忘了朋友是什么了。” 古昭通道:“我不能看着我老朋友的孩子出事。” 蒋先生思索一下,点点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愿你们在这三天能找到夏远。如果需要帮忙,古老师就和我打声招呼。上海虽然算个大地方,可要找个人出来并不很难。” 古昭通道:“谢谢蒋先生。我们自己应该可以找到的。” 蒋先生点头笑了起来。 夏远躺在床上,今天是星期一,这是他被关的第三天。 三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躺在床上。 其实他能做的也就是躺在床上。 他并不焦虑,也不烦躁,他知道焦虑和烦躁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情感。他还会偶尔笑那么一下,只是这笑也仅仅是独自苦笑一下而已。 如果是普通人,在不知道被谁设计,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情况下,被人关进似乎永远不会打开的铁屋里,那种无形的恐惧,大概早就把人逼疯了。 可是夏远知道,这铁屋迟早会被打开,他也会好好地走出这里。因为这里有够他吃很长时间的食物,显然对方也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这就已经够了。 当一个人,处在最极端的困境中,活着,仅仅只是活着,也许就已经够了。 困境中忍耐,盼望中喜乐,每一个经历过风霜的人,都会深刻地理解这种人生态度。 丢弃焦虑,因为焦虑带来的也仅仅是焦虑。 所以夏远只是在淡淡地笑。 铁链掉落在地上,发出“叮”的响声。 夏远从床上坐了起来,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外面空无一人。 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开门的人如果不能确保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消失,那他就不会来开门了。 夏远唯一奇怪的是,今天才星期一,比赛仅仅耽搁了一天,为什么这么快就放他出来? 他想不通,所以也不去想。 现在夏远已经回到了沈进的办公室。 沈进抬起头,看见夏远,笑了起来,只说了一句话:“你变胖了。” 夏远笑了起来,道:“你如果被关在一间铁屋子里三天,除了吃,只能睡,你也会变胖的。” 沈进道:“这至少说明把你关起来的人,一定是男人。如果是一个女人的话,绝对不会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小帅哥变成小胖哥的。” 夏远笑道:“说不准是个女人干的。她不忍心就这么毁了一个帅哥,所以才这么快把我放出来了。” 沈进问道:“你知不知道绑架你的是谁?” 夏远道:“我如果知道的话,出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找警察,而不是回来找你了。” 沈进道:“或许我猜得到是谁做的。” 夏远道:“哦?” 沈进道:“或许是一个好家伙。” 夏远道:“一个长得最面善的‘好家伙’?” 沈进道:“是的,虽然他长得像个好家伙,可是他比最坏的坏家伙还要坏,坏得多。他的城府是他们三个里最深最深的。” 夏远笑着道:“他的城府有你深?” 沈进笑着道:“我是沟,他是井。” 夏远叹道:“今天我没有参加比赛,我的成绩,至少已经被冷公子追上了。” 沈进摇摇头,道:“不,今天没有比赛。” 夏远道:“股神大赛暂停了?” 沈进点点头,道:“是的。” 夏远道:“我只知道课可以旷掉,约会可以取消,天上可以只响雷不下雨,人可以只放屁没声音,却不知股神大赛也可以想停掉就停掉。” 沈进笑道:“是停掉了,比赛被推迟了。” 夏远问道:“股神大赛怎么可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被停掉?” 沈进道:“当然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可是如果冷公子、小徐哥、姚琴都失踪了,股神大赛就不得不停掉了。” 夏远略显担忧的神色,道:“你是说,他们三个,也和我一样被人绑架了?” “别着急,小朋友,我们当然没有失踪。”说话的是小徐哥。 小徐哥、冷公子、姚琴都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古昭通、金手指和陈笑云。 看见他们,夏远笑了,露出快乐的笑容。那是一种见到朋友平安无恙后的快乐,那是一种能让每个朋友见了都温暖满足的快乐,朋友间的快乐。 夏远笑着问:“那你们怎么会失踪的?” 小徐哥笑道:“我们当然没有失踪。还不是因为你跟我们玩失踪,我们怕你真就这么失踪了。股神大赛这么好玩的游戏,如果少了你这个对手,那就太不好玩了。所以只能让股神大赛推迟咯。好像能让股神大赛推迟的办法,也只有我们四个一起失踪了。哈哈。” 夏远眼中有说不出的感动,那是朋友间最深刻的感动,这种眼神只有朋友才能懂得体会,懂得珍惜。 夏远点点头,道:“谢谢!” 小徐哥摆摆手,道:“别谢我,这个聪明的办法是姚琴想出来的,你要谢就该谢她。” 姚琴含情脉脉地看着夏远,微笑道:“你也知道谢我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夏远笑着道:“或许有那么一天,我真该好好谢谢你。用你喜欢的方式。” 夏远又问道:“那推迟比赛这样的事,其他基金没意见吗?” 金手指大笑道:“谁敢有意见!有我金手指在,谁敢多半句屁话。” 古昭通摇头道:“放屁!老金,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要脸,别人还不是看我浦东基金的面子。” 金手指喝道:“晚辈面前多给我点面子你少块肉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夏远道:“那个鲁泰基金呢?” 大家又都笑起来——除了冷公子,他还是那副千年不换的冷面孔。 小徐哥道:“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鲁泰基金是极力赞成推迟比赛的。因为我们三个,玩的是假失踪。他们的那位魔鬼操盘手,这回是真失踪了。” 夏远道:“哦?” 小徐哥道:“因为他嫖妓,被警察抓走了。” 夏远道:“他这样的人还会做这么低级的事?” 小徐哥大笑道:“昨天晚上警察到酒店查房,恰巧谢林床上有一个女人。你也知道,一般选手的房间里,晚上总会有一两个漂亮女人的,所以他就被当做嫖妓带走了。” 夏远道:“警察可不会到这么高级的酒店查房,要是这样的话,你小徐哥早该判个无期了。” 小徐哥笑着叹道:“我也觉得是。可是谁让警察就偏偏查他那一间房呢!” 夏远看着古昭通,笑道:“这一定是古老师安排的吧?” 古昭通摇摇头,道:“这是进三少安排的。” 古昭通又道:“看来绑架夏远的一定是他们鲁泰基金了。谢林被抓,他们知道夏远要是出不来,谢林也得待一阵子,所以他们只好先放了夏远。既然夏远平安回来了,我们也可以放心了,呵呵。” 夏远望着他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第四十五章 一张纸,一句话 一间铁屋子,幽深的灯光。 灯光下摆了一张方桌,方桌边上坐了四个人。 这是一张极其常见的,用来打麻将的方桌。 四个人也正好是打麻将的人数。 可他们四人,显然不是在打麻将。 方桌边三个位子上坐着鲁泰基金的三大经理,好家伙,坏家伙,熊大原。 好家伙的对面正坐着一个成熟、英俊的男人,进三少沈进。 好家伙点起一支烟,微微笑了笑,道:“进三少果然是进三少,胆魄就是比普通人大。你独自一人应约来这里谈判,就不怕我们把你关起来吗?” 沈进轻松笑了起来,道:“我不是二十一岁的夏远,我是三十三岁的沈进。而且也不是我胆子大,只是我知道,你们不敢。” 好家伙笑了笑,道:“你现在人就待在这里,你凭什么还有自信说我们不敢?” 沈进笑道:“如果我失踪了,你们凭什么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上海滩?” 好家伙脸上的笑变硬了一些。 沈进又道:“况且,如果我今天晚上9点之前没能回到办公室,我可以保证,你们的那位谢林小朋友,至少要等到股神大赛结束才能出来,或许出来后也会莫名其妙失踪,呵呵。” 好家伙点头道:“是的,我完全相信进三少的能力。” 沈进道:“而且我也知道,你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找我来商量怎么绑架我的。” 好家伙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沈进道:“谈判总是需要筹码的,你们的筹码是什么?” 好家伙神秘地笑了笑,道:“一张纸,一句话。” 他说着拿出一张合同纸,放到沈进面前。 沈进看都没看一眼,道:“有时候我很懒,懒到几行字都懒得看,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我纸上写了什么。” 好家伙道:“这是我们鲁泰基金和你们杭城基金的合作计划书。我们双方之间公平竞争股神大赛,但是,无论哪一方赢了,另一方也能以大股东的身份,共同入主第一基金。这样一来,你和我们,任何一方成功入主第一基金的机会就变成原来的两倍。进三少,你看这张纸怎么样?” 沈进拿起这张纸,手指夹着摇晃几下,又放了回去,道:“这张纸是好纸,只可惜这张纸太薄太轻了。” 好家伙笑着问:“这张纸薄在哪,又轻在哪了?” 沈进笑起来,道:“你们开出的条件似乎很公平。可是你们没提到,你们的那位谢林还在公安局里待着,你们鲁泰基金本来就已经是没有机会入主第一基金了,但是你们的合同却能让你们入主的机会比以前更大。从没机会,变到比从前的机会更大,你也实在太会做生意了。而且你们所谓的谈判筹码里的那个关键人物,现在还在我手里掌握着,这恐怕不能算是你们的谈判筹码吧。” 熊大原一拍桌子,怒道:“沈进,别做得太过分!” 好家伙对熊大原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依旧笑着对沈进道:“这个条件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三少心中也清楚,夏远这孩子不会是小徐哥和冷公子的对手,可是谢林的胜算就要大多了。” 沈进笑了起来,道:“这种鬼话大概你自己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你真以为你们那个谢林,是小徐哥或者冷公子的对手?就他那种心态,操盘大赛时,夏远要赢他也不是不可能吧。” 好家伙默然。 沈进接着道:“夏远现在的水平,确实还不是小徐哥和冷公子的对手,可是真正比赛的时候,他一定会赢。” 好家伙问道:“这是为什么?” 沈进笑着道:“因为包括你们在内,所有玩家几乎都亮出了底牌,可我才刚打出第一张牌。” 好家伙道:“你能保证你剩下的牌足够大吗?” 沈进道:“足够大。” 好家伙叹了口气,道:“我也绝对相信进三少手中一定有大牌,进三少手中永远都有大牌。我们的谈判筹码里,这张纸虽然又薄又轻,可是至少还有一句话,我相信还是又厚又重的。” 沈进道:“这句又厚又重的话不妨说来听听。” 好家伙又叹了口气,道:“夏国标死了。” 沈进点点头,道:“是的,六年前已经死了。” 好家伙再次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要说的这句话就是,夏国标死了。” 沈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家伙看着沈进的眼睛,突然笑起来,道:“这句话是不是又厚又重呢?” 过了许久,沈进叹了口气,缓缓道:“确实,这是句又厚又重的话,比起这张又薄又轻的纸来,有分量得多了。” 好家伙笑着问:“那进三少听了这句又厚又重的话,是否会在这张又薄又轻的纸上写个名字?” 沈进看着纸,淡淡苦笑了一下。 什么样的话会厚?故事。 什么样的话会重?记忆。 沈进拿起笔,好家伙又拿出一式两份的合同的另一份,放到他面前。 沈进在上面写下了名字,又缓缓道:“谢林两个小时内会回来。只是我劝你们三个做老师的,教点他做人的道理,说话的时候不要太横,像熊大原一样。” 熊大原狠狠瞪着他,道:“你!” 沈进微笑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第四十六章 平胸的女人 预测指数和买卖股票这两个项目已经结束了。 所有队员按总成绩淘汰下来,只剩下十六强了。 总成绩里,夏远第一,谢林第二,冷公子第三,小徐哥第四,姚琴第五。 股海风云,大浪淘尽英雄。 在短短三个多星期里,就挑出了中国股票做得最好的一十六个人。 他们十六个是绝对最有实力的。 再过三天,就正式开始决赛阶段的操盘大赛,也就是十六强晋级八强的过程了。 现在,夏远、姚琴、小徐哥、冷公子又来到了古瑞茶楼。 他们一坐下来,小徐哥就重重地连叹了三口气,脸上挂着一副老婆跟人跑路的神情。 谁都知道小徐哥现在一定想说点什么了。 他唉声叹气只是为了让别人问问他怎么了,他才好把想说的话给讲出来。 不过,如果没有人问他,可以肯定,他叹完气后还是会把想说的话讲出来。 冷公子自然不会去问他。 姚琴现在一双暧昧的眼睛正打量着夏远,没去理会小徐哥的叹气。 所以会发问的只剩下夏远,所以也只有夏远问道:“你怎么了?” 小徐哥独自叹了这么长时间的气,终于等到有人问自己“怎么了”,心里很高兴,可是脸上依然懒洋洋地道:“我心里不爽。” 他知道夏远还会继续问下去。他也等着夏远继续问下去。他愿意用这种一问一答的方法来讲出他想说的话。 一个三十岁以上的男人,说话时还有这种闲趣,喜欢卖弄卖弄小情绪的,大概也就只有他花花公子这一个人了。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夏远没有再问下去。 夏远反而坐在那儿,悠闲地喝起茶来。 小徐哥又重重地连叹了三口气,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所以他只好抬起头,看着夏远问:“你怎么不接着问我为什么心里不爽?” 夏远眼睛看着茶杯,缓缓道:“好茶,真是好茶。” 小徐哥又转向姚琴,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姚琴只是看着夏远,满眼温柔,缓缓道:“好帅,真是好帅。” 小徐哥又叹了口气,道:“他现在当然帅啦。总成绩排第一,大概股神也就是他了。他这样的人不帅,谁还能帅?” 夏远看着小徐哥,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就是你心里不爽的原因?” 小徐哥道:“当然了,我做股票居然还做不过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孩子,这传出去,我小徐哥太没面子了。” 夏远笑而不语。 姚琴转向小徐哥道:“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小徐哥道:“是的。” 姚琴道:“那你要说的话说完了没有?” 小徐哥道:“好像说完了。” 姚琴冷冷道:“那你就待一边继续叹气吧。”她又盯着夏远看了。 小徐哥无奈地看了一眼姚琴,坐在位子上又叹了口气,重复说道:“大概股神就是他咯,大概股神就是他咯,大概股神就是他咯……” 夏远道:“你不用装可怜,下面的操盘大赛是你最强的项目。三天后十六进八的比赛,我们能不能进八强都不知道。你倒好,不用比赛直接晋级。” 姚琴惊讶地问道:“他为什么不用比赛直接晋级?” 夏远道:“你知不知道本来和他比赛的谁?” 姚琴道:“我看过名单,是广州的‘浪子’林峰。” 夏远道:“林峰今天早上宣布自愿放弃比赛。” 姚琴道:“他为什么自愿放弃比赛?” 夏远笑着道:“这就要问小徐哥了。” 小徐哥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我和他过去交过好几次手,每次他们的股票都被我搞得挺难收拾的。他大概是不想在股神大赛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输得太惨,所以就提前回广州咯。” 小徐哥接着问夏远道:“你三天后和谁比,不会是和陆枫吧?呵呵。” 夏远道:“也姓陆,不过幸好不是叫陆枫,叫陆小鹏。” 小徐哥笑起来,道:“海南基金陆小鹏啊,呵呵,这个陆小鹏一点也不小,他年纪至少是你的两倍了。他是海南基金的老大,大家叫他股市陆小凤。既然你遇到的是这家伙,那你可以顺利通关了。” 姚琴好奇地问:“我听我们陈总说,陆小鹏的水平在他和进三少之上,水平很厉害,怎么听你说着这么容易就对付了。” 小徐哥道:“我和他交过手。这人操盘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他只有丰厚的经验和对对手的准确判断力。我和他刚交手时也觉得挺难应付的,很难压住他。可是等我看出他的风格后,对付他就非常轻松了。你只要自己随便想个乱七八糟的操盘方式,搞得你自己都快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了,他丰厚的经验也就没有了一点用处,这时候,你再用自己的风格对付他,过关就非常轻松了。” 夏远道:“谢谢你。” 小徐哥道:“谢我什么?” 夏远道:“谢谢你把这么重要的实战经验告诉我。” 小徐哥摆摆手,得意地道:“这算什么,我只怕你被这么个没技术含量的家伙给淘汰了,不能在最后决赛时领教我小徐哥的风采了。” 他又转向姚琴和冷公子道:“你们俩想不想知道自己对手的弱点?” 冷公子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姚琴瞥了小徐哥一眼,冷冷道:“不稀罕!” 夏远笑看着小徐哥道:“不知道刚才是谁一直在哀叹这次股神就是我了。” 小徐哥笑道:“我这还不是先抑后扬嘛,最后的股神嘛……呵呵。” 他看着冷公子,道:“要是最后我做了股神,你会不会不服气?” 冷公子道:“不会。” 小徐哥回过头看夏远时,却发现夏远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夏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玻璃墙外。 玻璃墙外的人行道上,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向远处走去。 那个女人穿着一条超短牛仔裙,一件浅绿色的短上衣。 她的背影很瘦,很瘦很瘦。 很瘦的腿,很瘦的手臂,很瘦的身材。 以花花公子小徐哥对女人的阅历,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推断出那个女人的胸部也是很瘦的。 对于油条一样的女人,即使长得再漂亮,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根油条而已。 所以他弄不懂为什么夏远一直盯着那女人看,为什么对这个连面孔都没能看见的女人这么感兴趣。 那女人走得很快,已经穿过马路了。 夏远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冲去。 小徐哥低下头,笑夏远真是个没见过女人的学生。 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冷公子和姚琴都跟着夏远跑出去了,所以他也只有跟着出去。 那女人转眼间已经走了很远,走进了浦东金融大厦。 夏远跑进浦东金融大厦,只见大厅里人来人往,哪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夏远站在大厅中央大喊道:“你给我滚出来!你躲了六年,也该躲够了吧!” 没有人出来,只有来往的人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小徐哥、冷公子、姚琴站在一边,望着他。 小徐哥侧头道:“你们说,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夏远过去的女朋友?” 冷公子在一旁冷冷地道:“不会。” 小徐哥问道:“为什么?” 姚琴不假思索地道:“六年前夏远才刚发育呢。” 还是没有人出来。 夏远转身向外走去,他们三人也跟着离开。 等他们离去后,一个女人从女厕所走了出来,轻拍她很不丰满的胸部,道:“好险,好险。” 咖啡厅的环境总是幽雅而浪漫的。 包厢,淡蓝色的磨砂玻璃,透出美妙的光线,音响里传出轻柔的曲子: 那一年,多情花开的季节, 你像原野上的杜鹃, 种进我的心田, 叫我这一生流连, 流连在梦的天边…… 沈进指节间的烟燃了一小截,他正闭着眼睛,脚尖轻轻点击着地板。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女人——因为她的身材,至少从小徐哥的审美角度看,绝对不美。 她很瘦,很瘦很瘦,太瘦了。 对于一个很瘦的女人,如果你又要求她有一个丰满的胸部,那就像你要用三块钱买一斤猪肉,即使买到了,恐怕那也是注水的。 所以对于一个很瘦的女人,还是不要要求得太多才好,至少,至少要容忍她那可怜的胸部。 这个女人的胸部确实够平的了,平得就像一张扑克牌,如果不是她还长了一个脑袋,恐怕连正反面都分不清楚。 可是她又的的确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那种魅力能迫使男人犯罪。——当然,小徐哥是个例外。 一个没有胸部的女人却又很有魅力,这确实很奇怪。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她有两条秀挺的长腿,笔直又结实,白滑如丝绸。而且她还有一张精美到极致的脸,一张能让男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脸。——要不是她还有个男人看一眼也绝对忘不了的可怜胸部,她绝对是个完美的女人。 现在她坐了下来,坐在沈进的对面,从包里抽出一支女式香烟,一只精致的打火机,火苗一闪,从她动人的嘴唇里吐出一缕细腻的烟雾。 沈进吸了口烟,望着她,笑了。 她抿了一口咖啡,看着沈进,道:“你终于想起我了?” 沈进笑着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那女人不屑地一声冷笑,道:“你和你那位朱笛小姐,还有其他情人在床上快活的时候,也在想我?” 沈进笑道:“当然想你了。和她们在床上快活时,更让我怀念和你在床上销魂的时光。她们在床上的表现,和你相比,永远不及格。” 那女人冷笑了起来,道:“你这个人说话,女人永远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沈进笑道:“连你也分不清?” 那女人冷笑道:“我当然分得清,就你那么点脑子,我还看不懂你?” 沈进道:“许多女人都说我是本厚厚的书,永远看不懂我。” 那女人道:“男人总喜欢把自己装成一本厚厚的书,可惜里面大部分都是空白页。” 沈进无奈地苦笑。 那女人又道:“反正我只知道一点,这次你把我叫到上海来,一定不是只想着和我睡觉。” 沈进叹道:“无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今天真是吓出我一身冷汗。” 女人笑道:“进三少也能被人吓出冷汗?” 沈进道:“我以为你晚上到,谁知道你白天就到了,还直接去金融大厦找我。差点被夏远抓到。你差一点就毁了我们的整盘棋。” 那女人吸了一小口烟,笑道:“是毁了进三少的棋,可不是毁了我的棋,我本来就没在下棋。” 沈进笑道:“你早就在下了,你不要忘了,你可是杭城基金的二东家。” 那女人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做了六年的杭城基金二东家,别人只知道你这个大东家进三少,谁又知道我这个二东家呢。” 沈进笑道:“没人知道才是你现在最大的优势。谁都知道夏国标当年招了五虎将这五个学生。只有我才知道他还有你这第六个学生,也是成绩最好的一个。再过几个月,我敢保证,股市上的庄家们,没有不认识你的了。” 那女人笑道:“我对名气一向都不在乎,哪像你们男人,把一张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你知道,我看重的只有钱,和像你这样的男人。哎,可是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找来找去,好像也只有你一个。” 沈进笑了。 那女人又问道:“你找我来浦东是为了什么?” 沈进道:“现在是杭城基金能否一飞冲天的关键时刻,你作为杭城基金的二东家也该出点力。我要你保证夏远成为股神。” 那女人笑了起来,道:“就夏远那么点水平也要保他做股神?他又不是夏国标。你当初还不如直接让我参加股神大赛好了。就小徐哥和冷公子那几下子,无论哪个我都不看在眼里。” 沈进道:“夏远做股神,大家都会服他。尤其是古昭通、金手指和陈笑云。四大基金都支持他的话,股神的位子才能坐得稳。你就算水平再高,你做了股神,以你的身份,不光是他们三家基金,其他基金也没人会支持你,入主第一基金,连想都不用想了。” 那女人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帮夏远?教他点东西?” 沈进道:“当然不用教他。你用你的绝招就可以了。隐藏在散户中操盘,反正这种技巧夏老师只教了你一个人,只有你能够做到。场外操盘而操盘记录上没办法显示出来。” 那女人问道:“那上两次,夏远、小徐哥、冷公子,他们都在操盘时,你为什么叫我出手帮夏远?你堂堂进三少还在乎那几十万块钱的盈亏?” 沈进道:“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的场外操盘虽然能躲得过操盘记录,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那些高手的眼睛。” 那女人道:“结果呢?” 沈进道:“我一点也看不出你什么时候在场外操盘,其他人好像也没看出来,这就行了。” 那女人问道:“那我在杭州操盘就行了,你为什么把我叫到浦东来?” 沈进道:“因为我突然很想和你睡觉。” 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寂寞的颜色 据说从前有一个很无聊的人,好像叫紫金陈,他写过一首关于顾余笑的藏头诗,好像是这样的: 顾尽过往如烟暮, 余自慢踱红尘路。 笑宿丛中看花语, 痴笑堪比痴情苦。 所有人只看到顾余笑的笑,可又有几人明白顾余笑痴笑中的苦呢? 夏远明白。可他还是顾余笑的朋友吗? 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顾余笑本就不是个容易让人看懂的人。 顾余笑还会是过去那个顾余笑吗? 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本来,从一个人的过去猜测现在,已经是件很困难的事了;从一个人的现在猜测未来,那更是难于上青天。 日头东升,日头西落;风往南刮,又往北吹。自然一日一日地循环着,可是人却在一分一秒地变化着。你永远没办法准确估计一个人的明天会怎么样。 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抱在了一起,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 无论谁,大概都没办法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顾余笑还能是原来那个顾余笑吗? 幽静的园子,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鸟叫。葡萄架上的葡萄已经快要熟透,引来不知名的虫鸟。 葡萄架下,淡淡飘着檀香,花梨木桌上,放着一壶茶。 格雷斯?普其缓缓倒出一杯茶,品了一口。 他的对面摆着一条藤椅,顾余笑正闭着眼睛躺在上面,似乎已经睡着了。 格雷斯又品了一口茶,抬起头,望着顾余笑,道:“你喜欢这种生活?” 顾余笑闭着眼睛,道:“一点也不。” 格雷斯笑了起来,道:“那你最希望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顾余笑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流露出微笑,道:“山坡上盛开鲜花,田野里长满稻子。男人们做完农活,躺在树下聊天。女人们在家做好了晚饭,等着自己的男人回来。孩子们在田地里欢快地奔跑追逐着。老人们坐在一起,诉说着他们当年的强壮和勇敢。” 格雷斯道:“当今世界,恐怕已找不到这样的生活了。时间太快了,人心也太快了。” 顾余笑叹道:“确实找不到了。” 格雷斯道:“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是你却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顾余笑道:“生活最原始的意义本来就是活着。无论我那十个月的生活,还是这两个月的生活,比起那些还需要为了活着而生活的人,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所以我要懂得珍惜,懂得享受这种生活。” 格雷斯道:“当今世界,人心难定。你难道不希望出来,展现一段辉煌的生命,让大家都记着你吗?” 顾余笑笑着道:“我并不是什么隐士,我一直都在股市里生活。” 格雷斯道:“可是你在股市里的生活太平淡,太平凡,太低调,几乎没人知道你。以你的才华,应该做更大的事。” 顾余笑淡淡地笑了起来,问道:“这次,你们量子基金,是不是也暗中参与了股神大赛?” 格雷斯笑了起来,道:“对于股神大赛这样的大事,每个集团都想从中分一杯羹。我们量子基金当然也不会例外。” 顾余笑道:“鲁泰基金是你们手中的一个筹码?” 格雷斯道:“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个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顾余笑道:“知道我的人不多,知道我这两个月住在这儿的人更没几个。鲁泰基金那三个人却可以找到我,还知道我和夏远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我想这都应该是你告诉他们的。” 格雷斯点点头。 顾余笑又道:“那你知道我住在这儿,又知道我和夏远的事,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格雷斯笑而不答。 顾余笑道:“你不只把筹码投到鲁泰基金一家身上,你们量子基金本来就习惯把鸡蛋分装进几个篮子里。” 格雷斯点点头。 顾余笑道:“你们的另一个鸡蛋放到了杭城基金吧?” 格雷斯道:“谁告诉你的?” 顾余笑道:“你。” 格雷斯笑道:“哦?” 顾余笑道:“你上一次告诉夏远,你们量子基金改变策略,准备投入香港股市五十亿美元。这是个大机密,你不应该告诉夏远的。” 格雷斯道:“确实不应该。” 顾余笑道:“可你还是告诉他了。因为你除了想让谢林赢之外,也想让夏远赢。无论他们两家哪家赢,对量子基金都有好处。而且你想让小徐哥和冷公子都输。可是你想不到,夏远会把这个机密告诉小徐哥和冷公子。” 格雷斯笑道:“夏远真是个没有信用的朋友,他答应过我,不告诉别人的。” 顾余笑笑道:“狡猾的人不需要讲信用的。” 格雷斯点点头。 顾余笑笑道:“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四个。夏远自己不会告诉沈进,我也不会,我女朋友也不会。看来夏远这个聪明人,也没想到杜晓朦这个女人是沈进的棋子。” 格雷斯道:“这就不是我关心的事了,我只需要最后的消息,消息的来源不是我所关心的。” 顾余笑又道:“那你知道我和夏远间发生的故事,也是沈进告诉你的?” 格雷斯又点了点头。 顾余笑又道:“鲁泰基金和杭城基金之间,无论斗得再怎么火热,看来也不关你的事。只要他们中任何一家成功入主了第一基金,你的目的就达到了。那你现在看来,你这两个鸡蛋,哪一个最后会给你带来好处?” 格雷斯道:“本来我对谢林抱了很大的希望。谢林的水平绝对比夏远、冷公子、小徐哥都要高。所以我才告诉鲁泰基金你这个人的存在,希望他们可以请到你,帮助他们顺利赢得股神大赛。可是现在看来,以谢林操盘时的心态,估计赢不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夏远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现在我希望他赢,也相信他能赢。” 顾余笑叹了口气,神态中有无限的感慨,道:“他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格雷斯淡淡笑了笑,这是理解的笑。 他理解,无论哪个男人,遇到顾余笑这样的事,都不会再把夏远当朋友了。 他知道顾余笑和夏远间发生的事,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也没有问。 活到格雷斯这样的年纪,就会明白,世上许多事,别人不想说,那就最好永远不要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年轻人懂得尊重别人,但许多人不知道,尊重别人的秘密也同样重要。 顾余笑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格雷斯道:“我邀请你加入量子基金。” 顾余笑道:“你应该了解我的。” 格雷斯道:“我只是猜想,有了女朋友后的顾余笑应该会和过去有所不同。毕竟,男人为了女人,总是不甘寂寞,愿意去奋斗,去打拼,去为女人创造她们想要的东西。这世界一大半奋斗的男人,都是为了他们的女人在奋斗。” 顾余笑站了起来,道:“为了女人,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为了股票,我又失去了另一个朋友。” 他看着格雷斯。 格雷斯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顾余笑道:“从你把我出卖给鲁泰基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格雷斯略带着沧桑的感伤,叹道:“在股市这样的地方,永远交不到真正的朋友。从踏入股市的那一刻起,有的就只是寂寞了。” 顾余笑看着他,淡淡笑了笑,道:“你知道寂寞的颜色吗?” 格雷斯道:“枯黄色?” 顾余笑微微摇了摇头。 他轻轻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绿色的落叶,缓缓道:“这是绿色。可是当这片叶子从树上掉落的那一刻起,它失去了树上所有的叶子朋友,它就变成了寂寞的颜色。寂寞本来没有颜色,它可以是红的,可以是白的,可以是黑的,可以是黄的,可以是其他的一切颜色。不是因为它是什么颜色而寂寞,只是因为寂寞的本身就是寂寞。” 世界上有许多人,有些人总是寂寞,有些人偶尔寂寞,有谁能完全逃得过寂寞? 寂寞就像风,人又怎么能躲得过风呢? 寂寞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没有人知道,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万丈雪山,直入云霄,山顶那一块坚固的冰石,亘古不化,这一种坚固,是不是寂寞的颜色? 晨曦微露,池中荷叶上的那一滴露水,轻轻地滚入池中,这一种声音,是不是寂寞的颜色? 你忙忙碌碌干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面对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这一种空旷,是不是寂寞的颜色? 你和女友分隔两地,你在这里辛勤奋斗,为了你们的明天而努力,可是突然有一天,女友告诉你,她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代你的人,那一刻的心情,是不是寂寞的颜色? 你辛辛苦苦,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写了一本小说,可是却无人欣赏,甚至连看都没人愿意看一眼,你只能苦笑,这一种笑,是不是寂寞的颜色? 寒冬深夜,你接到你喜欢的人的密友的电话,告诉你她还没回来,怕她出事。你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找她。当你穿着单薄的衣衫,骑着自行车绕校园两圈后,突然看见,她正和另一个男生在牵手漫步,你只能转过身,点起一支烟,悄悄离去。这一缕烟雾,是不是寂寞的颜色? 人生充满了寂寞,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这是人生多苍白的四个字! 可是无论你多么寂寞,只要你有朋友,你都还是幸运的。即使你不愿把寂寞向你的朋友倾诉,朋友在你的生命中总能带给你慰藉和欢乐。 人生最大的寂寞,是没有朋友的寂寞。 当天地间就剩下你一个人时,那该是多么苍白的寂寞! 顾余笑抬头望着夜空,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因为他是顾余笑,他只能笑。 方璇轻轻走到顾余笑身边,柔声道:“你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 顾余笑回过头,把她搂在怀里,淡淡地笑了笑,道:“这里实在太寂寞了。” 方璇道:“那我们回去?” 顾余笑点点头,望着远处,道:“是该回去做点什么了。” 第四十八章 童话 沈进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那是男人获得身体快感后,征服者的微笑。 床沿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瘦的女人。她的脸上也带着微笑,女人在被征服后,被征服者的微笑。 沈进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在我看来,海南的陆小鹏水平和经验都在我之上。” 那女人不屑地笑了一声,道:“杭城进三少,这名字倒叫得好听,就你那么点水平,比你强的操盘手多得去了。” 沈进略显无奈地笑了笑,叹道:“哎,能进入你法眼的操盘手又有几个呢?” 那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这是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快乐换来的!我真希望我从头到尾都不懂股票,现在肯定已经嫁了一个好男人,有一个幸福的家,快快乐乐地生活。” 沈进又吸了口烟,笑叹道:“没想到你也会这么想。” 那女人转过头,冷冷地瞪着沈进,道:“每个女人都会这么想,只是,只是我现在已经再也没办法继续幻想了。” 确实,每一个女人,无论她们现在是好是坏,是放荡还是贤淑,她们曾经都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她们也曾经幻想过,幻想过某一天,突然遇到那位白马王子,牵起她的手,一起步入铺着红地毯的教堂。教堂又大又明亮,所有的人都在欢笑,他们很开心。从此,两个人过上童话里的幸福生活。 这是不是每个女人在她少女时代都会有的憧憬和幻想? 时光如此得飞逝,幻想如此得仓促,当一个女人告别了她读童话的那个年纪,就不再相信童话了。 你是否还记得,你少女时代也有那么一两个童话呢? 你是否还记得,你情窦初开时,那一丝羞涩和那低头的一笑呢?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每一个浪女的过去都曾是一个处女,天真无邪的处女。只是,这一客观事实却为大多数人所遗忘。 是谁改变了她们?男人?她们自己?还是那个所谓的世上最伟大,却又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命运? 那女人也点起一支烟,默默地吸了一口。 沈进微笑地拉过她的手臂,道:“等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就结婚。” “结婚?”那女人尖锐地冷笑了一声,道,“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我了。你骗了我六年,难道我现在还在幻想和你结婚?你这句话应该对许多个女人说过吧,你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把结婚当真的。” 沈进淡淡地笑了笑,道:“可你还是愿意待在我身边。” 那女人叹了口气,道:“谁让你就是那个女人一爱上这辈子就难以忘记的进三少呢。” 沈进笑着坐了起来,道:“我们还是谈点正事吧。” 那女人悠悠道:“好吧,我知道,最吸引你的永远是金钱和权力。” 沈进笑了笑,问道:“你觉得陆小鹏的水平怎么样?” 那女人不屑地笑了一下,道:“凑合着也算个人物吧。” 沈进笑了笑,道:“这个凑合着也算个人物的,夏远上午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他彻底打败了。” 那女人冷笑道:“要是换作我,他会输得更惨。” 沈进道:“但夏远的水平未免也进步得太快了。上一次四大基金联手操盘对付鲁泰基金时,他根本达不到这种水平。” 那女人道:“谁让他是夏国标的儿子呢。夏国标写了一本做股票的心得,讲的虽然不是什么技术性的东西,可那些都是夏国标自己多年对股票的理解。那本笔记在夏远手里,我没看过,他对股票的理解,应该是得益于此。不过就算他水平又进了一步,我看他进四强还是有点难度。” 沈进笑道:“八强进四强,他接下去分到的对手是姚琴,姚琴的操盘我见过,我都可以赢她,何况是夏远呢?” 那女人道:“进三少未免把陈笑云看得太简单了点吧。” 沈进道:“哦?” 那女人问道:“你一向计划缜密,怎么只注意到古昭通、金手指和鲁泰基金,怎么没注意你这个老战友呢?你说,他们深圳红岭基金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沈进道:“他们深圳有钱人最多。” 那女人道:“那他们旗下操盘手的水平,和你的那些垃圾比,怎么样?” 沈进苦笑道:“我们的人是垃圾,他们的人是废物,垃圾跟废物,半斤八两。” 那女人又问道:“那他们和宁波基金的人比,怎么样?” 沈进道:“就算扣除宁波基金的涨停敢死队,金手指旗下的人也远比陈笑云的人出色得多。” 那女人道:“在股市里生活,要是没技术含量,钱再多也要输个精光。就凭他们那群废物操盘手,坐庄又能赚几个钱?可是这几年陈笑云实力的发展是最迅速的。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陈笑云基金里一定另有高手,每次坐庄的关键时刻都可以出手操盘。而且高手肯定不止一个。姚琴是他们这次派出来参赛的唯一操盘手,一定是他们那些高手里最厉害的一个。你看她预测指数和买卖股票这两个环节的本事,哪个普通操盘手能达到?她要是都输给你,那红岭基金凭什么位居四大基金之列?” 沈进叹了口气,道:“我倒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上一次操盘,姚琴把她的真实水平隐藏得太好,我也实在是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少水平。加上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骚女人,所有人都容易忽视她的水平。那么,凭你的观察判断,她的水平会在一个怎么样的层次?” 那女人道:“她或许不能和小徐哥、冷公子比,夏远要对付她,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沈进笑了起来,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能让夏远赢的。”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来,道:“谁让夏国标这个股神竟然能研究出场外操盘的方法呢,这当然要用给他儿子了。” 第四十九章 吃太多 深夜,浦东金融中心里,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办公室里白气缭绕。 这不是某个鬼故事的开场白,只是三个人在吸烟。 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小叠文件纸,纸上是夏远和陆小鹏这次交手的全程记录。 三个人神情都很专注,逐字逐行地看着交手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回合。 好家伙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纸,熊大原和坏家伙也放了下来,看着他。 好家伙吸了口烟,道:“这份操盘记录我们也都看了好几遍了,大原,你评价一下。” 熊大原拿起文件纸,边翻阅着,边道:“夏远的水平比起上一次与谢林交手,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虽然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点,还是他自己的领悟,总之,他再也不是那个谢林可以轻松对付的夏远了。” 坏家伙点点头,脸上不禁流露出神往的表情,赞叹道:“夏老师的儿子果然有夏老师的风采。” 好家伙和熊大原都瞪了他一眼,他随即不说话了。 熊大原道:“陆小鹏的水平虽然不能说是最顶尖的,但也可以算国内一流。他经验丰富,判断力准确,操盘风格走的是康庄大道,正统稳健,气势恢弘。可是夏远却独辟蹊径,几次在出人意料的时机发动出人意料的攻击,短短一个上午就结束了战斗,这样的水平,可称为恐怖了。” 好家伙点头道:“那么,以我们三个人的水平,和夏远比,会怎么样?” 熊大原道:“我们三人如果联手操盘,夏远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可是我们中单独的一个,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好家伙点点头,道:“那你看,谢林和夏远比,谁会赢呢?” 熊大原道:“现在的夏远,与冷公子和小徐哥都有的一搏。本来即使如此,谢林的技术水平还是可以赢他,只是谢林太沉不住气了。只要夏远不按常规出牌,谢林就会坐不住,主动进攻。即使进攻的时机不理想,谢林也会凭借自己的技术,勉强出手,这不免会给对手留下机会。” 好家伙道:“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最关心的。若论真正的技术水平,恐怕他们没一个能比得上谢林,但是若论心态,谢林一个也比不上。小徐哥的洒脱,陆枫的冷峻,都是操盘时最好的两种极端心态。即使夏远的心态或许还不那么成熟,但是要赢谢林,心态上也还是很有优势的。” 熊大原叹口气,道:“要是最后夏远赢了股神大赛,我们都得听命于沈进了,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好家伙道:“这也是我极不愿看到的。” 熊大原道:“那能怎么办?” 好家伙笑着道:“一个人如果不想看到不愿看到的事,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事永远不要发生。” 熊大原略带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 好家伙冷笑道:“对付夏远。” “又对付夏远?”坏家伙道,“上次不是已经把他关到地下室了?这次还要用什么办法对付他?我看不必了吧。” 熊大原瞪着坏家伙,怒道:“两次你都这么说!怎么,对付夏远你就下不了决心了?你的良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坏家伙略显无奈地道:“可是……可是夏远他毕竟是夏老师的儿子。” 熊大原怒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那个夏国标!你不想想,当初是谁把我们三个逼出杭城基金,逼得国内没一家基金愿意要我们,逼得我们自己坐庄每天遭人攻击,逼得我们在国内根本混不下去,才出走华尔街的!” 坏家伙道:“可是……可是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夏老师,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懂股票。” 熊大原正准备骂坏家伙了。 好家伙把手一伸,微笑着道:“好了,不用再吵了。怎么说夏远毕竟是夏国标的儿子,我们不能再害他了。” 熊大原惊讶地道:“那我们怎么做?” 好家伙笑道:“我们不但不害他,反而要把我们所学的操盘技巧,尽数教给他。” 熊大原讶然道:“这是干什么?这不是帮助他水平提高吗?” 好家伙大笑起来,道:“对于年轻人来说,许多道理本就是需要时间和经历才能够理解的。即使你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某个道理,他在没到你这个年纪之前,还是没办法真正领会的。我们三人的操盘方式全然不同,你说,有没有人能够在几天之内彻底理解掌握?” 熊大原沉思片刻,脸上突然有了笑容,道:“没有。” 好家伙笑道:“那么,一个人一顿如果吃得太多,会怎么样?” 熊大原道:“一定会拉肚子,连他昨天吃的也会拉出来。” 好家伙和熊大原都笑了起来,坏家伙脸上却带着痛楚和无奈。 中午,古瑞茶楼。 夏远正一口一口地品味着最好的西湖龙井。 他对面的那条椅子被拉开了,一个满脸带笑的中年人坐了下来。 夏远只是看着茶壶,继续喝茶,眼皮一下也没抬,看都没看那个人一眼。 那人笑了笑,拿起茶壶转了一下,又放回桌上,道:“最好的茶也仅仅是茶而已,到这里花这么多钱喝茶的,一定都是疯子。” 夏远道:“请别人喝茶的,一定是疯子中的疯子。” 那人笑着道:“你知道我想要你请我喝茶?” 夏远道:“一个人最多只做一次疯子中的疯子,所以,这次,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那人笑了起来,道:“如果这次是我请你喝茶,你喝不喝?” 夏远笑道:“有便宜占的事,我从来不会拒绝。” 那人笑了起来,招呼服务生换上两壶新茶。 那人抿了一口茶,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夏远道:“我知道你是疯子中的疯子。” 那人笑道:“那除了疯子中的疯子呢?” 夏远道:“我只知道,到了你这个年纪,还总能带着一张这样的笑脸的,一定是一个好家伙。” 好家伙笑了起来,道:“我们见过面。” 夏远倒了一杯茶,道:“是的,我们是见过面,那次你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两个字,‘再见’。然后,我就在一间铁屋子里,莫名其妙地待了三天。” 好家伙点点头,道:“那只是个误会。” 夏远道:“人们总喜欢把故意做,却又没做成功的阴谋诡计称作误会。” 好家伙道:“那确实是一个误会。” 夏远问道:“这次来的为什么是你本人,而不是上次那个中年工人?” 好家伙笑道:“我是大老板,上次那人只是我请来的演员,是一个真的演员。演员演完了戏,当然应该离开了。况且这次,我来是为了向你澄清事实的,而不是来演戏的,当然不再需要演员了。” 夏远道:“人总是在演戏。” 好家伙笑道:“是的,人确实总是在演戏,但要看是演给谁看的了。” 夏远道:“你想澄清的事实就是上次是一个误会?” 好家伙点点头,道:“是的。” 夏远道:“那我问你,你们是怎么知道顾余笑的,又怎么知道利用顾余笑来诱骗我入你们的圈套?” 好家伙道:“想要把你这么聪明的人骗进圈套很不容易。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顾余笑’这三个字才能激发你的好奇心。关于顾余笑和你的故事,是格雷斯?普其告诉我的。” 夏远道:“看来,你们和量子基金,关系很不错。” 好家伙笑道:“说实话,确实不错,他们是鲁泰基金的第二大股东。” 夏远问道:“格雷斯又是怎么知道我和顾余笑之间发生的事的?” 好家伙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格雷斯自然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夏远不再问了,专心地喝起茶来。 好家伙点起一支烟,道:“你问完了?” 夏远道:“问完了。” 好家伙笑道:“可是你还没问,我为什么说上次设计你的圈套是一个误会。” 夏远道:“我并不关心。” 好家伙叹口气,苦笑道:“这世上最令人沮丧的一件事,就是你很愿意谈你的想法,可是听的人却一点也不关心。” 夏远笑了起来,道:“让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沮丧,可不太好。如果你一定要说,我还不至于会堵上耳朵不听。” 好家伙点起一支烟,微笑道:“过两天就是你和姚琴比赛,争四强入场券了。” 夏远点头道:“是的。” 好家伙道:“你一定会赢的。” 夏远笑道:“你比我自己还要来得有信心。” 好家伙笑道:“如果你连姚琴也赢不了,那进三少这样的聪明人,也不会选你参加比赛了。” 夏远道:“或许是吧。” 好家伙道:“四强的另外三个,一定是冷公子、小徐哥和我们基金的谢林。” 夏远道:“大概是吧。” 好家伙道:“不是我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没信心,只是以谢林的心态,入四强后,如果和你对决,他一定会输给你。” 夏远道:“但愿是吧。” 好家伙笑了起来,道:“我们当初参加比赛时,忽略了心理因素,最近才意识到,心理因素是很重要的一项。” 夏远道:“不管什么比赛,都是这样。” 好家伙道:“那你自问,你有几分把握赢得了小徐哥和冷公子?” 夏远道:“恐怕很难。” 好家伙微笑道:“所以我们帮你。” 夏远笑了,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笑着道:“我只知道你们害过我。” 好家伙道:“这个市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害人与帮人,都只是为了两个字,利益。昨天害人,是为了利益;今天帮人,也是为了利益。一切的事情,只有一个理由,也是最合理的理由——利益。以前是你的成绩排名第一,除去你,谢林做股神的概率就会大很多,所以我们设计害你。可是从你上次和陆小鹏交手后,我们发现你的操盘水平又进了一个层次,加上你的心态,谢林绝对不是你的对手了。所以我们要帮你,帮你赢了小徐哥和冷公子,帮你做股神。” 夏远道:“这不是你们帮我的理由。” 好家伙道:“我们已经不指望靠谢林赢得股神大赛,入主第一基金了。我们希望你能赢得股神大赛,杭城基金可以入主第一基金。因为我们与进三少签了一份合作协议,共同入主第一基金的协议。” 好家伙拿出一份合同,放在夏远面前。 夏远看了两遍,抬起头,道:“合同是真的。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奇怪,即使你们随同杭城基金一起入主,你们还是二把手,决策权永远在杭城基金手里。你们为什么不像上回那样,再让我消失几天,这样,让谢林做了股神,你们对第一基金就有百分百的决策权了。” 好家伙苦笑道:“我们不敢。” 夏远笑道:“你们也有不敢的事?” 好家伙道:“要是再让你消失几天,估计有人就会叫我们永远消失。” 夏远道:“这里,有本事让你们永远消失的人大概至少有三个。” 好家伙点头道:“是的,我们还不想就这么消失。” 夏远笑了。 好家伙道:“况且现在谢林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赢了谢林,却输给了冷公子或者小徐哥,杭城基金照样无法入主第一基金,我们也没办法共同入主。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帮你,确保你做股神。” 夏远道:“那你们怎么帮我?” 好家伙没有回答,反而道:“夏老师最后几年没有亲自做股票,只是一门心思研究股票的各种技巧,据说创造了几种独特的操盘方法。夏老师随便教了我们三人每人一种方法,我们就受益至今。你是夏老师的儿子,你学了多少?” 夏远道:“具体的方法我一种也没学过,你们也知道,那时我的年纪怎么可能学操盘。我父亲只是教了我许多做股票和做人的道理而已。” 好家伙点点头,道:“如果你都学全了,我们也没必要帮你什么了。我,坏家伙和熊大原,我们三个学的三种技巧,经过我们这些年的实战改进后,形成的三种方法,我们全都教给你。这样,你就有十足的把握,赢得股神大赛了。” 夏远笑了起来,道:“你们愿意把你们的方法教给我?没有操盘手会把自己的独特方法教给别人的。你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好家伙笑道:“你是怕我们通过教你操盘方法,研究找出你操盘中的缺陷,回去再思考对付你的办法,教给谢林?” 夏远淡淡地笑了笑,道:“好像是的。” 好家伙道:“你也知道,以你现在的水平,我们即使研究找出你操盘中的缺陷,实战中也没办法利用起来对付你。” 夏远道:“或许如此。” 好家伙道:“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远道:“进三少既然和你们签了合作协议,怎么没有对我提过这件事?” 好家伙道:“他不知道我来找你,我们也没打算告诉他。” 夏远道:“哦?” 好家伙道:“我们虽然签了合作协议,不过还是互相提防着对方。进三少一向对我很有提防之心,如果他知道这事,他一定会认为我又在使诡计,要对付你了。” 夏远道:“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不怀疑你在使诡计,想让我再次上当?” 好家伙笑道:“你觉得多学几种操盘方###对你有害吗?” 夏远道:“至少我还想不出哪里有害。” 好家伙道:“这就对了。” 夏远道:“只是我担心这次我跟你们去,又会被你们关起来。” 好家伙笑道:“如果这次去的是你住的酒店呢?” 夏远笑了。 两人站了起来。 第五十章 八强赛 今天,八强进四强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沈进的办公室,一如既往,明亮,干净。 淡蓝色的衬衫,一支烟夹在指节间,沈进正微笑着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 比赛还没开始。大多数看比赛的人总是比亲自在比赛的人更焦急。 沈进是个例外。 如果一个人已经有了九成胜算,他还有什么好焦急的? 游戏许多人都在玩,但真正会玩的,不但要懂得在游戏里怎么玩,还要懂得在游戏外怎么玩。 如果你只知道在游戏里怎么玩,那么,建议你最好不要玩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你输——尤其是人的游戏。 朱笛像一只乖腻的猫,静静地待在沈进身旁,望着这个最有魅力的男人。 比赛的规则是两个庄家同时坐庄,在两个庄家与散户的三方博弈中,收益率更好的那个庄家胜出。 比赛开始十分钟了,姚琴通过多次拉压,已经从散户那里赚了不少的利润。 可是夏远呢? 他在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干,他的操盘记录是一片空白。 沈进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手指抹了抹下巴,自言自语道:“夏远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 朱笛道:“难道什么?” 沈进随即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朱笛琢磨了一下,道:“我猜,夏远并不着急出手,他是想看清楚姚琴的操盘风格,从中找出漏洞,以便抓准机会一举制住对方吧?” 沈进思索片刻,突然间微笑了,缓缓点了点头,叹道:“正是这样。夏远的水平和心态真是远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操盘不管形式如何,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赢了对方。夏远操盘时能够做到对姚琴的攻击无动于衷,风格如此洒脱,我却还拘泥于形式,想着怎么样反攻姚琴,我的水平和心态与夏远比起来,真是完完全全落于下乘了。” “三少的判断力真是退步得令人非常遗憾。” 办公室的门本来就开着,现在走进了一个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人,一个绝对让沈进意想不到的人——夏远。 夏远不是在比赛吗? 沈进从沙发椅里站了起来,愕然问道:“你?你不是应该在操盘室吗?” 夏远笑了起来,往沈进刚站起来的沙发椅里舒服地一躺,又拿过茶几上朱笛泡给沈进的参茶,喝了一口,悠闲地道:“操盘室里一个人坐着太无聊了,我就跑这儿来喝杯茶。” 废话,操盘室当然得一个人坐着了,又不是公共厕所,难道还要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操盘? 这样正式的股神大赛,选手觉得操盘室太无聊,就能莫名其妙跑出来? 好像只有小徐哥这样滑稽的人才会做这样滑稽的事。 这到底是在比赛,还是在上厕所? 夏远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有性格了? 沈进往日永远悠闲的脸上略带了一丝焦躁,道:“你是退出比赛了?” 夏远摇头道:“当然没有,只是我突然决定,我要让姚琴二十分钟。” 沈进道:“为什么?” 夏远道:“上一次,我被关在铁屋里,是姚琴想出来,让四大基金的操盘手全部装失踪,才推迟比赛的。要不然,恐怕我现在已经没资格参加决赛了。我欠她一个人情。” 沈进微微皱了皱眉,道:“恐怕你太轻视姚琴的水平了,任何比赛,轻敌都是最可怕的。” 夏远道:“我看得出姚琴其实很有水平。可是我还是得让她二十分钟,还她这个人情。要不然,以后还她人情的方式会让我为难的。” 沈进道:“你有把握让她先开始二十分钟,还能赢她?” 夏远摇了摇头,道:“没。可是我这人的运气一向比较好。” 沈进笑了起来,道:“我也相信,你是个总能交好运的人。” 夏远从沙发椅里站起来,又喝了一口茶,道:“茶喝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游戏现在开始。” 沈进笑着看看他,点点头。 夏远走后,沈进躺进了沙发椅里,点起一支烟。 在这支烟吸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对朱笛道:“我有事出去。” 朱笛点了下头,沈进快步向外走去。 朱笛没有问他什么事,因为她知道,话问得少的女人,才能在这男人身边待得更长久一些。 一本厚重的书不希望别人看得太快;一个男人也不希望女人问得太多。 朱笛的眼中满是温柔,爱的温柔,或许还有寂寞的温柔。 总统套房,拉着厚重的窗帘。 房间里没有开灯。并行排列的五台电脑亮着幽弱的光芒。 音响里传出舒缓悠扬的《一帘幽梦》,乐音在空气中弥漫。空气显得颓废,又带着些许幽怨。 一个瘦瘦的女人,穿着睡衣,坐在五台电脑前。 一台电脑亮着股票走势图,还有四台电脑用作操盘时切换账户。 那个女人看上去十分慵懒,就这么懒洋洋地坐在电脑前,什么也不做。 门开了,沈进走进来。 沈进也坐到了电脑前,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看着那个女人,道:“怎么样了?” 那女人懒懒地叹口气,道:“开始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对付姚琴这样的对手,夏远居然前二十分钟什么也不做,你说会怎么样了。” 沈进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有你在,夏远是不会太怎么样的。” 那女人呵呵两声轻笑,道:“从开始到现在,我根本什么也没做过。” 沈进略带迟疑地道:“你什么也没做过?” 那女人轻笑道:“是的,我什么也没做过。” 沈进脸色略有一些下沉,道:“你难道眼看着夏远输给姚琴?” 那女人笑了起来,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进三少可不是一个会紧张的人。” 沈进道:“网已经撒了很久,很久,收网时任何一个小漏洞,都会让所有的鱼全跑光。” 那女人道:“你放心,我是杭城基金的第二大股东,我不会让鱼全跑光的。” 沈进掸了一下烟灰,微笑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手帮夏远。” 那女人笑道:“因为夏远这个股神的宝贝儿子,看起来根本不需要我帮。” 沈进略带怀疑地道:“哦?是姚琴的水平事实上并不高?” 那女人笑了起来,道:“就你这么点水平,还好意思点评别人的水平?” 沈进吸了口烟,苦笑道:“敢这么对进三少说话的,实在不多。” 那女人冷笑道:“游戏还没结束,你以为你赢定了?” 沈进笑道:“这游戏从一开始,有资格玩下去的,好像也就只有我一个。” 那女人冷笑道:“你不把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放在眼里?” 沈进笑道:“你也知道,他们的钱也够多了,是时候让他们退出股市,回家养老了。” 那女人道:“你对夏远最后做股神这么有信心?” 沈进道:“信心不是来自我,是来自你。” 那女人笑道:“如果夏远做了股神后,对付的是你呢?” 沈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我还有好几个很好用的棋子。” 那女人笑道:“可是如果到时候,我也去帮夏远对付你呢?” 沈进大笑道:“你根本不敢。” 那女人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沈进笑道:“夏远要是对付我,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那女人笑道:“看来一切还是在你的掌握中。” 沈进笑而不答。 那女人道:“其实姚琴的水平是相当不错的了。至少比你要好得多得多。虽然她不会是小徐哥和冷公子那样的人的对手,但也不会差太多。对付这样的对手,夏远还在前二十分钟不操作,姚琴占尽了优势。等到夏远出手后,本来我还想场外帮帮夏远,外围做做隐形操盘。只是我渐渐发现,夏远慢慢追上了姚琴。估计等到上午结束时,夏远就可以彻底追上姚琴了。” 沈进没有说话,看着屏幕,又点起一支烟,道:“照你的意思,夏远的操盘水平又提高了。” 那女人道:“是啊,对陆小鹏一战才过去几天啊,他的水平竟然又进步了。” 沈进道:“让姚琴二十分钟,反败为胜,你觉得几个人能够做到?” 那女人道:“如果是夏国标,估计让四十分钟也没问题。小徐哥和冷公子大概也能让三十分钟吧。” 沈进道:“那你呢?” 那女人笑道:“我是女人。你知道,女人做事从来不让着别人。如果对手换成男人,或许我开心时会让他几分钟。姚琴这样的女人,我半秒钟也不让!” 沈进笑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人生必有奇迹 总统套房,下午3点整。 沈进斜躺在床上,看了一下手表,望着电脑前那个女人,道:“今天结束了?” 那女人道:“结束了。” 沈进道:“夏远赢了?” 那女人道:“我看夏远在两点钟的时候就可以结束战斗了,后面只是让着姚琴,敷衍几下,不让她输得太难看。” 沈进笑道:“难不成夏远这孩子对姚琴有意思?” 那女人冷笑道:“要是换成你这个进三少,估计都会情愿输给姚琴了。” 沈进笑了起来。 那女人道:“你难道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沈进坐了起来,道:“奇怪什么?” 那女人道:“夏远的水平对付姚琴,竟然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即使他真的是个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水平进步得这么快。” 沈进淡淡地笑着,道:“不管他水平为什么会进步得这么快,他水平提高了,对我们来说,总是好事。” 那女人冷笑道:“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沈进道:“哦?” 那女人道:“今天夏远操盘时,瑕疵和漏洞比从前多得多了,手感远没有以前纯正流畅。姚琴也抓住几次夏远的漏洞进行了攻击,只是大部分漏洞都没能抓住,而且夏远今天的操盘方法太有技巧性,所以姚琴最后还是输了。不是因为姚琴的水平和判断力差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根本不能适应夏远今天的操盘方法。因为今天夏远用的三种操盘方法,是夏国标独创的。” 沈进略带惊讶地道:“哦?难道夏国标当年教过夏远做股票?” 那女人摇摇头,道:“绝对不可能。那时夏远年纪还小,怎么能够理解做股票的智慧?今天夏远对付姚琴用了夏国标的三种操盘方法,确实,这三种方法足以让姚琴不适应。可是如果他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冷公子和小徐哥,大概每一个瑕疵和漏洞都会被小徐哥和冷公子大大加以利用。” 沈进默不作声。 那女人接着道:“而且夏远今天用的三种操盘方法,虽然都是由夏国标独创,看起来很有技巧,很有特色。只是这三种方法,在操盘时都有时机上的漏洞。这漏洞不是一般水平的操盘手能看得出,把握住的。夏国标自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夏国标研究出一种方法,动用很少的资金和股票,四两拨千斤,巧妙带动散户,抓住那个时机的方法,专门用来攻击这三种操盘方法。可以说,夏远今天用的这三种操盘技巧,本身就能成为巨大的漏洞。” 沈进点起了一支烟。 那女人又道:“当年夏国标教给你们五虎将每人一种独特的操盘方法。你猜今天夏远用的三种方法,是夏国标教给谁的?” 沈进道:“难道——” 那女人笑道:“好家伙、坏家伙、熊大原。夏远今天用的方法的原型是夏国标教他们三个的。只是今天的方法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优化改良的。我也实在没想到,他们三个废物的那几手破烂杂技,也可以变化得这么神奇。只是这么神奇的技巧,在时机配合上,永远都带着破绽。” 沈进问道:“你是说,夏远今天用的操盘方法,是他们三个教的?你能肯定?” 那女人道:“我的经验和眼光,怎么可能出错?” 沈进喃喃道:“他们三个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低下头,吸了一口烟,突然抬起头,道:“夏远战胜姚琴后,接下去的对手就是谢林。好家伙他们三个,一定会把怎么针对夏远的这一漏洞来进行反攻的技巧告诉谢林。” 那女人点头道:“而且这几种方法夏远交换着用,衔接得不够流利,很容易受高手的攻击。谢林一旦抓住夏远操盘方法中隐藏的漏洞,散户们将全体倒戈,无论我在外围怎么挽救,都没办法改变败局。” 沈进道:“那夏远如果不用今天的操盘方法呢?” 那女人道:“他没办法不用,一个人,一旦学了新的操盘方法,在实际运用中,就会不自觉地运用进去。如果刻意不用,整体水平一定要大打折扣。” 沈进站了起来,道:“我最大的失败,就是六年前没玩死他们三个。” 那女人冷笑道:“看来这次他们想玩死你了。” 沈进笑了起来,道:“你看就他们这么点伎俩,玩得过我吗?” 那女人道:“现在这种情形,你还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沈进神秘地笑了起来,道:“因为我的棋子是夏远。你知道夏远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是个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人。而且,他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沈进站了起来,在那女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向门外走去。 陈笑云躺在椅子上,一支大雪茄夹在嘴里,他的鼻孔像两只大烟囱,冒出一阵一阵的烟气。 大部分做股票的人都爱抽烟。 连续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那一种无聊和寂寞,谁能理解? 烟,只有烟,男人最忠实的朋友,才能理解,才能打发。 亲情会消磨,友情会反目,爱情会背叛,世上多少事值得男人相信? 很少,烟就是很少里的一样。 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她有女人味,也有妓女味。她比大多数女人还女人,她比大多数妓女还妓女。她叫姚琴。 陈笑云一动也不动,头望着天花板。 姚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轻声道:“陈总?” 陈笑云道:“你输了。” 姚琴点点头,道:“是的,我输了。” 陈笑云道:“红岭基金首席操盘手,对手让她二十分钟,还是输了。” 姚琴微微点头道:“我也想不到夏远的水平会提高得这么快,我不是他的对手。” 陈笑云深深地叹了口气。 姚琴望着他,没说话,眼神里仿佛有些内疚。 陈笑云望着姚琴,道:“你真的不是夏远的对手?” 姚琴眼睛避开了陈笑云的目光,道:“是的。” 陈笑云笑了起来,道:“你会不是夏远的对手?” 姚琴没有说话,低着头。 陈笑云冷笑道:“你的水平根本不比小徐哥和冷公子差,大家都以为你比他们俩差,因为你操盘时,实在太会演戏了。” 姚琴没有说话,低着头。 陈笑云瞪着姚琴,道:“今天夏远根本没有赢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琴道:“你觉得呢?” 陈笑云道:“你被进三少收买了?” 姚琴道:“我不会被任何人收买。” 陈笑云道:“那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姚琴脸色突然有些发红,道:“因为我是女人。我发现,我爱上了夏远。” 陈笑云愣住了。无论是谁都会愣住的。 姚琴也会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比她年纪小的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放弃比赛? 是的,因为她是女人。 她也有她的爱。 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只要她是女人,她就有爱,爱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会付出一切。 在大多数男人眼里,事业是最重要的。 在大多数女人眼里,爱,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为了爱,她们会放弃许多他人看起来更重要的东西。 为了爱而选择放弃,这到底是勇敢还是怯弱? 无法评价。因为这是一种伟大!为爱成就的伟大! 姚琴看着陈笑云,道:“陈总,对不起。我知道,私人感情问题是不能和基金利益相提并论的。可我是个女人。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感情问题是她最看重的问题。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她会失去理智。” 陈笑云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理解。” 姚琴道:“你不怪我?” 陈笑云道:“正像你说的,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她会失去理智。我还能怪你什么呢?况且你输给的是夏远,他是夏老师的儿子,夏老师给予我的太多,这也算我回报夏老师的一种方式吧。” 姚琴微笑着低下头。 陈笑云道:“今天夏远的操盘,你注意到有一些问题吧?” 姚琴道:“是的。夏远今天用的是三种不同的操盘方法,而且衔接得不流利连贯。这三种操盘方法很古怪,是我从来没遇见过的。” 陈笑云叹口气,道:“以夏远今天的表现,下一场他和谢林的比赛,他是必输无疑了。如果最后是谢林做了股神,鲁泰基金就能成功入主第一基金,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姚琴道:“哦?这是为什么?” 陈笑云道:“因为我最不愿看到鲁泰基金入主第一基金,因为我要华尔街那三个畜生没办法好好离开上海滩!” 姚琴有些惊讶道:“陈总,你和那三个有深仇大恨?” 陈笑云恨恨地道:“他们害死了我的老师。这几年,他们在华尔街,拿他们没办法,现在他们既然回来,组建了鲁泰基金,我一定要彻底废了他们!” 姚琴惊讶地问道:“陈总,别人都说夏老师是金手指害死的,你怎么说是他们三个?” 陈笑云道:“以我对金手指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当年,夏老师把杭城基金的运作都交给我们五虎将五人,夏老师自己则每天潜心研究股票技巧,很少管理基金事务了。那三个畜生,竟然偷偷把杭城基金的资产,转移到他们自己名下。夏老师发现后,当即把他们三个驱逐出杭城基金。因为这件事,他们三个的臭名传遍业内,没有一家基金愿意聘用他们。他们三个就自己组建基金做庄家,结果天天有各家基金轮流攻击他们,他们庄家也做不下去了。在中国股市根本待不下去,他们三个只好出国。在他们被赶出杭城基金后没几天,夏老师突然被人举报操纵股价;三个月后,在他们三个出国前几天,夏老师突然被害。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姚琴道:“可这也不能说明是他们三个做的啊。” 陈笑云道:“夏老师做股票一向低调,最讲同行间的尊重体谅,从不会主动攻击同行的股票。相反,有的同行某些时候由于资金链断了,或者操盘手水平太差,他还会提供帮助。股神夏国标深得同行们的尊敬。他们三个,因为夏老师教我和沈进进攻型操盘技巧,教他们三个防守型操盘技巧,就对夏老师有怨言。被赶出杭城基金后,更是扬言要报复。整个基金界里,有理由这么做,有能力拿到夏老师坐庄操盘记录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了。” 姚琴道:“陈总,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笑云道:“我已经和古老师、金手指、进三少达成协议,无论四大基金哪家入主第一基金,第一件事就是用资金把鲁泰基金砸出股市。” 姚琴道:“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笑云叹了口气,道:“因为夏远今天用的三种操盘技巧,别人也许看不出,我却知道是那三个畜生的得意技术。” 姚琴讶然道:“你的意思?” 陈笑云道:“谢林是那三个教出来的,水平又远在他们三个之上,对那三个的方法肯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不知道夏远怎么学了他们三个的操盘方法,我只知道,照今天的情形,夏远下一场和谢林的交手,必输无疑。” 姚琴皱了皱眉头,焦虑爬上了她的脸颊,那是为心爱男人担忧的焦虑。 谁让她是女人呢,她也会爱上一个男人。 爱,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的,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和姚琴的比赛结束后,夏远回到房间,就一直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看着今天的操盘记录。 他手中的烟一支一支地燃烧着,从没有间断过。 杜晓朦坐在他身后,手托下巴,望着他。 夏远没有回头,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印出的杜晓朦,懒懒地道:“是不是我长得太帅,让你看呆了。” 杜晓朦叹了口气,也懒懒地回答道:“你真是个幽默的男人。” 夏远笑了起来,回过头,道:“好在我只是个幽默的男人,而不是个长得幽默的男人。” 杜晓朦哼了一声,道:“我问你,你今天赢了姚琴,为什么回来后一直这么沉闷,是不是你本来不忍心赢她的?” 夏远眯着眼睛看着她,道:“你吃醋?” 杜晓朦嘴一撇,道:“鬼才吃姚琴那种女人的醋!” 夏远笑了起来,道:“这世上,鬼可不是一般得多。” 杜晓朦道:“我在问你话,你别扯到其他地方。我问你,你赢了为什么反而不怎么高兴?” 夏远笑着道:“赢就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照你的意思,我应该绕着上海滩裸奔来庆祝咯?” 杜晓朦说了一句“不要脸”,又接着叹道:“那你也不应该这么沉闷,就这么一直坐在电脑前。” 夏远道:“我在想一个大问题。” 杜晓朦道:“多大的问题?” 夏远道:“一个头、两个大的大问题。” 杜晓朦不信地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一个头、两个大的?” 夏远道:“除了你这个人外,让我一个头、两个大的事情真的是不多了,可总还是有几样的。比如说下一场我和谢林的比赛,就让我一个头、两个大。” 杜晓朦道:“可是下一场比赛还有三天呢。” 夏远问道:“你想不想做股神夫人?” 杜晓朦脸微微发红,低下头,道:“我只是希望你做股神。” 夏远笑叹道:“可是恐怕我做不了股神了。” 杜晓朦惊讶道:“为什么?” 夏远道:“因为我知道,我和魔鬼操盘手的下一场比赛,我已经输了。” 杜晓朦道:“你怎么知道?比赛还没开始。” 夏远道:“比赛还没开始,但我已经输了。许多事还没开始,输赢胜负就已经注定。许多人不承认,或许只是心里不敢承认而已。” 杜晓朦道:“为什么你说你会输?” 夏远灭掉手中的烟,叹道:“因为二十一岁的夏远太年轻了。太年轻的人总是容易上当的,何况是第二次上了一个好家伙的当呢!” 杜晓朦望着夏远,道:“那你现在看着操盘记录干什么?” 夏远又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目光坚毅地道:“盼望奇迹,等待奇迹,创造奇迹,人生必有奇迹!” 门铃不紧不慢地响了几次。 杜晓朦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个能让大多数女人都为之着迷的男人,沈进。 夏远依旧坐在电脑前,盯着电脑。 沈进拉过一条椅子,坐在夏远边上,优雅地点起一支烟。 夏远没有说话。沈进看着他,笑了笑,道:“看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鲁泰基金的那三个人找过你了?” 夏远依旧看着电脑,淡淡地道:“是的。” 沈进道:“看来他们还教了你一点东西。” 夏远道:“你也看出来了。” 沈进道:“你学得太多了。” 夏远道:“多得让我都不知该怎么忘掉了。” 沈进吸了口烟,略有迟疑地问道:“那,你觉得你忘得掉吗?” 夏远摇摇头,道:“忘不了。” 沈进道:“那你该怎么面对接下去的比赛?” 夏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仅仅说了两个字:“坚持。” 沈进笑了。 当你处在巨大的困境中时,你能做的,只有坚持。 沈进微笑道:“你觉得坚持就可以继续走下去吗?” 夏远道:“不知道。” 沈进看着他,道:“哦?” 夏远道:“我只相信,人生必有奇迹!” 沈进又笑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佩服。 或许许多事本没有意义去做,但有时偏偏多了这一份执著。 这是不是年轻的意义? 这是人生的潇洒! 这一天,是令所有操盘手关注的一天。 这一天,是股神大赛进行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一天。 小徐哥对决冷公子。 夏远对决谢林。 一个是笑傲股市,涨停敢死队的队长;一个是孤高冷傲,浦东基金的首席操盘手。 一个是股神大赛最黑的黑马,最红的红人;一个是华尔街有名的高手,最骄傲的人。 小徐哥和冷公子的胜负还要等到下午结束才能见分晓。 可是,夏远和谢林的战斗早上就已经结束。 谁也没有想到,确实没有想到。好家伙没想到,陈笑云没想到,姚琴没想到,沈进没想到,那个瘦女人没想到,谢林自己更是想不到。 夏远仅仅用了上午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以绝对的优势战胜谢林,结束战斗。而他对付谢林的方法,却是好家伙他们三人教他的三种操盘方法。 他吃得是很多,可他消化得也很快。 他把他们三人的三种操盘方法,完美地融合完善了。 三块废铁,仅仅过了三天,却被炼成了一把利剑。这怎么可能? 可能,唯一的解释:人生必有奇迹。 中午,沈进的办公室。 夏远坐在沈进的对面。 朱笛给沈进泡了杯咖啡,沈进点起一支烟,微笑地看着夏远。 沈进躺在他的沙发椅里,笑着道:“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这世上真的是有奇迹的,就看你有没有信心去追寻。” 夏远点点头,道:“即使没有,也可以创造,只要你有信心。” 沈进道:“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把三种风格方式截然不同的操盘方法,融会贯通,又融合进自己的方法,彻底变成一种属于自己的技巧呢!” 夏远淡淡地笑着道:“我也想不明白,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奇迹。” 沈进笑着道:“好家伙这次又算错了。” 夏远道:“他从来没有算对过。” 沈进笑道:“今天真是激动人心的一天。虽然你早上的表演非常精彩,不过我估计,早上大部分人都没有关注你,他们关注的是小徐哥和冷公子。” 夏远微笑道:“那是当然。这几天,人们都在谈论小徐哥和冷公子的这场交手。还有句话道:‘徐陆争霸成绝唱,两者必出操盘王’。” 沈进道:“这两个股市上名气最响的人,又是两个从来没输过的人,他们的单独较量,是第一次。所有人都想见识见识这两位最传奇操盘手的风姿。” 夏远道:“那么,以进三少的眼光来判断,小徐哥和冷公子,谁赢的机会大一些呢?” 沈进道:“操盘比赛,两家的利润率相差5%就可以结束比赛了。你早上以绝对的优势迅速超过谢林5%了。小徐哥和冷公子一早上一直在相互僵持着,利润差从来没超过1%,现在谁赢谁负还很难做出判断。小徐哥发挥了他一贯偏好进攻的风格,进攻的主动权几乎都掌握在他手上。可是他这把完美的利剑却撞上了冷公子这块完美的盾牌。剑够锋利,可是盾牌也够坚固。现在的进攻主动权已经渐渐掌握在了冷公子手里,所以我猜测,最后是冷公子会赢。” 夏远笑着道:“可是我却觉得小徐哥会赢。” 沈进道:“哦?为什么?” 夏远道:“没有为什么,仅仅是感觉,感觉而已。” 沈进笑着摇了摇头。 夏远道:“下午闲着没事,我们不妨以这个来打个赌,你赌冷公子赢,我赌小徐哥赢。” 沈进笑问道:“赌注是什么?” 夏远道:“你有什么?” 沈进愣了一下,苦笑着叹道:“进三少有的好像只有钱和女人。” 夏远道:“女人,满大街都是。我们还是赌钱。” 沈进道:“钱也满大街都是。” 夏远笑道:“一个有本事的男人,钱和女人都可以骗来。十个女人里面,至少九个半可以用钱骗来。所以,好像还是钱来得重要一点。” 沈进笑道:“好,那赌多少?” 夏远笑道:“你决定,只要别吓坏我就行。” 沈进微笑道:“不会的。” 他招呼朱笛拿支票过来。 朱笛把支票和笔放到他面前,他要做的,仅仅是在上面填上数字。 沈进在上面写了个“1”,又写了个“0”,然后郑重地把支票摆在夏远面前。 “十块钱?”夏远惊讶地笑道。 沈进点点头,道:“十块钱。” 这回连朱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堂堂的杭城进三少,与别人打赌,赌的竟然只有十块钱,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沈进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从不打没把握的赌,尤其是和运气好成你这样的人赌。我不爱冒险,所以,我只赌十元。” 夏远笑了,点点头,道:“不爱冒险的人一般总走得比别人更远一些。好,我就和你赌这十元。” 第五十二章 决赛之前 中午,古昭通的办公室。 古昭通坐得很直,不自觉地坐得很直。 能让古昭通不自觉地坐直的人不多,好像有一个,只有一个冷公子,陆枫。 冷公子笔直地坐在古昭通对面。 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西裤,白色的脸。 他的手里握着一瓶洁净透明的纯净水。 一个永远只喝纯净水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性格? 古昭通看着冷公子,笑了起来,道:“你表现得很好。” 冷公子没有说话,对待任何人的夸赞或者批评,他永远都无动于衷。 古昭通道:“外行人看来,你和小徐哥的利润差,总是在1%内波动,彼此不分胜负。不过在内行人眼里,你早上对小徐哥的进攻,防守得真是非常完美。小徐哥已经转攻为守,你也转守为攻了。下午的胜负是可以预料的了。” 冷公子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冷冷地道:“也许。” 中午,金手指的办公室。 小徐哥依旧是一副歪嘴的笑容,悠闲地躺在沙发里。 金手指咬着一支大雪茄,坐在小徐哥对面,瞪着他,鼻孔里一股一股地冒着烟气。 金手指又重重地吸了口烟,伸出他的第六根手指——那根雪茄,指着小徐哥,道:“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小徐哥?” 小徐哥笑着站了起来,走上前,一把从金手指手里抽过雪茄,道:“金总,别总用你的雪茄指着我。” 说完,他又躺回沙发,把金手指的雪茄塞进嘴里自己抽了起来。 金手指气得握了下拳,伸出他的“金手指”,指着小徐哥,喝道:“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小徐哥?” 小徐哥吸了口烟,悠闲地笑道:“金总,我如果不是小徐哥,那你就不是金手指啦。” 金手指道:“你是不是那个从来没有输过的小徐哥?” 小徐哥笑着道:“小徐哥过去没有输过,可也不表示他永远不会输啊。” 金手指道:“你输给谁都没关系。你输给陆枫,你要我以后怎么在古昭通面前大声说话!” 小徐哥笑道:“嗓子不好应该找医生,找我干什么呀。” 金手指怒道:“今天我绝不跟你开玩笑!” 小徐哥道:“可今天我怎么觉得明明是你在跟我开玩笑?” 金手指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了?” 小徐哥道:“你说我输给了陆枫,比赛又没结束,你又不是算命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给陆枫?” 金手指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所有内行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转攻为守,冷公子转守为攻了。” 小徐哥大笑了起来,道:“金总,你自以为是内行人?” 金手指鼻子一哼,挺直脊背,道:“我水平就算不是顶尖,一流总有吧!” “总有个屁!”小徐哥脱口而出,道,“金总,你也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自以为是!谁说做股票进攻的一定比防守的最后收益率高?早上我是欲擒故纵,故意从进攻转变成防守,下午就让你见识见识小徐哥真正的厉害。” 金手指一愣,听了这话,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变得笑容满面了,笑着道:“难怪你还是平时那副得意的德行。” 小徐哥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作为涨停敢死队的队长,操盘自然是擅长进攻了。虽然我也自认为自己的进攻手法没什么瑕疵和漏洞,但是陆枫的防御技巧也天衣无缝。早上我感觉到这样对付陆枫实在很吃力,我一味充当进攻角色,资金和股票会消耗得太快,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输。所以我突然决定,转攻为守了。” 金手指疑惑地问道:“你会防守型操盘?” 小徐哥道:“金总,这个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练了几年了,只是从来没用过而已。因为我操盘从来只进攻就赢了,根本用不到防守。” 金手指道:“那你的防守技术到底怎么样?” 小徐哥道:“如果有两个小徐哥,一个进攻,一个防守,那么,防守的那个小徐哥,大概只需要上午半天的时间,就可以让战争结束了。” 金手指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他的笑容里,已经写满了古昭通喊他“金总”的那份得意了。 股海淘沙,人才辈出。 市场是一个永远让有激情的人亢奋的地方,是一个永远让有梦想的人驰骋的地方。 市场也是一个永远会让多数人失望的地方。十个人里,九个人的钱是被一个人赚去的。花落谁家?这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做赚钱的那一个了。 热血,梦想,激情。市场每天都在编织新的神话,又在戳破旧的神话。 每一个踏入市场的人,他的心里,或许都有那么一个神话。 谁的心中没有神话?谁不想做股神? 可是股神只有一个,神话大部分都要破灭。 奔驰的人生充满快乐,激情的岁月荡漾精彩! 永远都会有新的人踏进市场,去实现他们的神话。 曾经的传奇已经有人书写,明日的精彩又将由谁来填充? 股神只有一个,谁又能成为最后的股神呢? 夏远在中午就打败了谢林。 收盘时,小徐哥以微不足道的领先优势战胜冷公子。可是冷公子在指数预测和买卖股票这两个项目中,成绩又略微高于小徐哥,所以小徐哥和冷公子以并列的成绩,双双获得总决赛的入场券。 两天后,总决赛正式开始。那时,将罕见地出现夏远、小徐哥、冷公子三人坐庄,三方同时对决的场景。那时的权衡博弈将非常复杂。 现在,他们三人坐在古瑞茶楼里,安静地喝着茶。 对顶尖操盘手而言,明日的事放在明日做,明日的烦恼明日解决。今日的烦恼今日担当,就已足够。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喝喝茶,聊聊天。因为他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小徐哥看着夏远和陆枫道,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朋友的真挚和温暖。 夏远点了点头,陆枫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所以嘛,”小徐哥笑起来道,“你们还是让我做股神得了吧,哈哈。” 夏远笑道:“你这是在求我们,还是找我们商量?” 小徐哥道:“我不是求你们,也不是找你们商量,我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夏远点了点头,道:“是的,你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在叙述一个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实。” 小徐哥对着陆枫叹了口气,道:“你看,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孩子,也就赢了一个谢林,就敢对这辈子从没输过的小徐哥这么说话了。哎,你说我要是不让他领教一下小徐哥的风采,他就永远长不大吧。” 陆枫没有说话。 夏远也对着陆枫叹了口气,道:“你看,一个比我大了十岁的老男人,还好意思自称花花公子的,居然敢对股神大赛以来,从来没输过的小远哥这么说话。哎,你说我要是不让他领教一下小远哥的风采,他就会永远这么自以为是吧。” 陆枫还是没有说话。 小徐哥和夏远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陆枫冷冷的瞳孔中,似乎也多了一分暖意,朋友间的暖意。 小徐哥笑着道:“我们三个是朋友,后天决赛,无论谁做了股神,我们都还是朋友!” 夏远道:“当然!” 陆枫也点了一下头。 小徐哥道:“只是后天,我们要暂时忘记我们是朋友,我们要记着我们是敌人,绝不能手下留情。” 夏远道:“当然!” 陆枫又点了一下头。 小徐哥笑道:“今天晚上我们是朋友。” 夏远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小徐哥端起茶杯,道:“我们以茶代酒。以今夜的酒,纪念明日的忧愁!” 三人都拿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以今夜的酒,纪念明日的忧愁! 他们喝得很痛快,仿佛喝的真的是酒。 他们眼里充满了温暖,快乐,还有泪光,友情的泪光——包括冷公子。 第五十三章 小徐哥的哭 笑傲,这个词是一种境界。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境界? 这是一种潇洒,还有凌驾于潇洒之上的霸气。 什么样的人能真正做到笑傲? 神,只有神。 今天是股神大赛的总决赛,是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小徐哥,涨停敢死队队长,那个从来没输过的人。 冷公子,浦东基金首席操盘手,古昭通看见他会不自觉坐直的人,一个永远只喝纯净水的人,一个永远不会笑的人。 夏远,那个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那个能在绝境中创造希望的人。 三个传奇的人,今天过去后,他们中间将产生一位股神,一位管理上千亿资金的总裁。 股市中的较量,最简单的是两者间的较量,比的纯粹是技术。可三方间的博弈就微妙了。 如果你花主要实力攻击一个人,那你接下来会被第三方轻松吃掉。 三方争霸,不但比技术,也比心志,这是真正的大智慧。 比赛开始了。三方都走稳重路线,只是在外围偶尔交一下手。 一切平静,波澜不惊。平静的背后是否暗藏着汹涌? 是的,夏远出手了。 夏远第一个出手了。他的动作是出乎所有观众预料的。因为他一出手,攻击的就是两个人,他同时攻击小徐哥和冷公子,而且是大手笔的攻击。 绝大多数人此时都认为夏远输定了。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小徐哥和冷公子会立即联手反击。夏远即使水平再高,以他一方的资金加股票,怎么抵挡得住两方的资金加股票的攻击呢? 可是绝大多数人的判断都是错的。这一次夏远绝对是赚到了。 因为小徐哥和冷公子谁也没有反击。 因为夏远这一次的时机把握得实在太好了。 如果小徐哥和冷公子此时反击,那么他们俩的筹码就会交缠在一起,他们俩在攻击到夏远之前,自己两方就会先斗在一起。像小徐哥和冷公子这样的高手,当然看得懂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只能忍了这一击,不能还手。 小徐哥也开始动手了。 小徐哥刚一做盘,夏远就对准他攻上去,一下把他压了回去。这一下进攻的时机和散户们的方向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一击的技巧不是他自己的,是他把好家伙等三人的操盘方法精华提炼后,综合成的自己的方法。他这一次的攻击,下单的方式很独特,很奇怪,却又很巧妙。 小徐哥很轻松地退了回去,他的技术,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到进退自如。 谁也没想到,确实是谁也没想到——在小徐哥退下来的那一刻,冷公子猛然对小徐哥来了个釜底抽薪。 谁也没想到,确实是谁也没想到。这种时刻,冷公子不抓住时机攻击夏远,吞掉两家,却反而攻击小徐哥。 小徐哥已经被包围了,被夏远、冷公子、散户们一起包围了。 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他什么也做不了。 夏远和冷公子现在还在比,他们在蚕食小徐哥,比谁吃得快,吃得多。 花花公子小徐哥,这个自诩做股票最潇洒的男人,这个从来没输过的男人,就这么,还没来得及展示一下小徐哥的风采,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踢出局了。 确实莫名其妙,他从比赛开始以来好像并没做过什么,可是他刚想做点什么,就输了,莫名其妙地输了。 中午。夏远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冷公子,还远不至于可以结束战斗。 小徐哥早上却很早就走出了操盘室。 浦东金融中心,现在正喜气洋洋。有人挂出了灯笼,有人喊着去饭店请客,一片喜气洋洋。 为什么会喜气洋洋? 因为小徐哥输了。 为什么小徐哥输了会喜气洋洋? 因为许多基金都曾被涨停敢死队欺负过。今天,小徐哥输了,而且他几乎什么也没做过,就这么短短几十分钟,比赛才刚开始,他就输了。 小徐哥输了,大家都笑了。 普通人,如果给他一堆钱和股票,他什么也不做,那结果是不亏也不赚。 可是那个花花公子小徐哥,是和冷公子并称的传奇高手,还以微弱优势赢过冷公子,那个从没输过的小徐哥,可是他第一次输,却输得这么莫名其妙。 他早上做了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小徐哥的那些技巧,那些风采,他一样都没表演过。他刚准备表演,就被夏远和冷公子夹击死了。这冤不冤? 普通人什么也不做,收益率是零。小徐哥好像也是什么都没做,收益率却是负的。这冤不冤? 现在,小徐哥正坐在休息室里,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他的两边坐着金手指和夏远,正无奈地看着他。 小徐哥眼神茫然,呆呆道:“我输了。” 金手指微微地笑了笑,和蔼又耐心地看着小徐哥,安慰道:“输了就输了吧,我不怪你的,一点也不怪的。” 小徐哥呆呆地看着前面,呆呆道:“输得这么莫名其妙。” 金手指微笑着道:“我知道,你从来没输过,这是第一次输,难免有些接受不了。放宽心,就当是你运气不好。” “什么就当!”小徐哥怒道,“明明就是!” 金手指满脸带笑,忙安慰道:“是的,是的,这次就是你运气不好,你的水平绝对是最好的。你是涨停敢死队队长,你是小徐哥嘛,所以更要看得开啊。” 小徐哥依旧眼神呆滞,呆呆道:“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次我是输给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孩子。” 夏远微笑着劝道:“这次是我运气好,你运气不好,才输的,其实你的水平比我好多了。” 小徐哥摇摇头,呆呆道:“我不相信的,你一定是在安慰我的。” 金手指和夏远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样的语言,这样的语气,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向男朋友撒娇时说的。 这么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怎么说得出口呢? 金手指和夏远谁也没再说话了,他们其实是没勇气再跟小徐哥对话了。不管是谁,听了小徐哥这种话,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一个四十几岁的胖女人,非得在你面前跳脱衣舞。你会是什么表情? 小徐哥把手缓缓伸进了西装口袋,从里面缓缓拿出一张纸巾。 他手握着纸巾,两行眼泪从他眼中流了出来。 金手指一见,忙拍着他的背,道:“别哭别哭,不就输了场比赛嘛,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好意思哭呀!” 小徐哥突然把头转向金手指,道:“你看见我在哭?” 金手指道:“当然看见了。” 小徐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金手指道:“不就输了嘛,人总是有赢有输的,是男人就看开一些。” 小徐哥道:“那你看我左眼的这行眼泪,和右眼的这行眼泪,有什么不同?” 金手指摇头道:“我实在看不出眼泪还有什么不同。” 小徐哥道:“左边的眼泪是伤心的眼泪,因为我第一次输了;右边的眼泪是高兴的眼泪,因为终于有人可以赢我了,我也找到挑战的对手了。” 金手指奇怪道:“那又怎么样?” 小徐哥又转向夏远,道:“这次输给你,我不服气,股神大赛结束后,我们另外再单独比一比,你说怎么样?” 夏远点点头,道:“好,我随时奉陪。” 小徐哥笑了起来,可是马上又皱起了眉头,对夏远道:“可是我们两个单独公平地比操盘,需要挑选个股票,还需要几千万的资金来支持坐庄才行。你没这么多钱,我一个花花公子,花钱比赚钱快。哪去找这几千万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心人愿意借给我们?” 他们俩的目光同时落到了金手指身上…… 金手指莫名其妙,又带着满脸无辜地看着他们俩,然后用力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道:“好!好得很!好漂亮的一出戏!两行眼泪就敲诈我几千万!他妈的,整场股神大赛下来,最悲惨的人就是我金手指了!” 第五十四章 冷公子的笑 酒店,总统套房。 拉着窗帘,幽暗,寂静无声。 一个瘦弱的女人,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精致的烟。她坐在五台电脑前,烟雾也如同她的体态一般瘦弱。 沈进躺在沙发椅里,嘴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个女人轻轻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道:“你的游戏进行得很成功,再过几个小时夏远就是股神了。” 沈进笑了笑,道:“一场游戏的任何时候都有风险,最后几个小时里也可能局势逆转。” 那个女人微微一笑,道:“你总是这么谨慎又冷静,难怪金融大厦里没一个人玩得过你。” 沈进笑着道:“金融大厦里才几个人?金融大厦外有什么样的人,那就难说了。” 沈进点起了一支烟,又接着道:“早上这一战,大概是小徐哥这辈子最郁闷的一战了,什么也没动,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那女人道:“谁让夏远在小徐哥刚准备出手时,就冲上去压住他了呢。” 沈进道:“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夏远攻击小徐哥时,冷公子为什么不趁机攻击夏远,这样他不是有机会吃掉两家吗?他难道也帮着夏远?” 那女人轻蔑地冷笑起来,道:“你这么点水平和眼光,知道什么?还自称是得股神夏国标嫡传的学生。现在,当年的五虎将里,最没用的大概就是你了。” 沈进苦笑着叹道:“谁让我这几年做的都是股票外的事呢?” 那女人道:“冷公子当然想攻击夏远,只是他根本没办法攻击夏远。夏远攻击小徐哥,在时间和技巧上都精妙到了极点。你这种水平的当然看不出里面的巧妙。冷公子自然是绝对明白的。他如果不攻击小徐哥,而去攻击夏远,夏远随时可以轻松地全身而退,那情形就变成冷公子和小徐哥交手,夏远坐收渔翁之利了。所以冷公子不得不攻击小徐哥。哎,没想到夏远的水平会进步得这么快。他对攻击时机的把握可以用艺术性来形容了。好家伙他们三个想害他,教他的三种方法竟然被他完美地吸收,完全是帮他提高水平了。看来,我来上海是多余的,从头到尾都不需要我做什么。” 沈进略有疑惑地道:“你的意思,下午也不需要你场外操盘,夏远也能赢冷公子?” 那女人点头道:“是的。” 沈进道:“冷公子这样的人,我实在不能想象夏远这二十一岁的人能赢他。” 那女人道:“我也想象不到,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现在能赢夏远的只有一个人了。” 沈进道:“你?” 那女人摇摇头,道:“看夏远早上的技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了。能赢他的,只有夏国标了。” 沈进笑了起来,道:“除非夏国标还活着,要不然,夏远当定股神了。” 下午1点整,比赛开始了。 这是最后的两小时,两个小时后,就将产生这一届的股神,就将产生众人从此抬头看他的第一基金总裁,一位管理上千亿资金,笑傲群雄的金融大亨。 夏远和冷公子从下午开始,一直在相持着,波澜不惊。可高手都看得出,他们俩之间的相持中蕴藏了多大的智慧。 无论是谁,只要稍一松懈,马上就会落于下风。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下午开始后,夏远的收益率总是不多不少,刚刚高于冷公子1%。 怎么会一直这么巧,不多不少,刚刚1%? 不知道,没人知道,或许知道的只有他们两人自己。 两点整,冷公子那边突然没有了动作,任何动作都没有了。 沉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远也停下了操作,静静地看着屏幕,等待着。 两点○五分。夏远所在的操盘室,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白色裤子,站得笔直的人,冷公子。 冷公子?他不是应该在操盘室吗?可是他就是冷公子。 可他又不是冷公子! 为什么? 因为他在笑。 冷公子也会笑? 是的,冷公子也会笑。冷公子就在笑。谁也没见过冷公子的笑。可是现在他偏偏就是在笑,现在在笑的人偏偏就是那个不笑的冷公子。 这是怎么样的笑容? 寒冬过去,春日的暖阳,融化了大地上的冰凌、积雪。 杨花,柳絮,在风中款款起舞、跳跃。 水汽笼罩的阔大的湖面,一叶轻舟在湖心若隐若现,舟上好似传来遥远的笛声。 冷公子笑了。他的笑很淡,但已足够。 陆枫看着夏远,微笑着,说道:“我输了。” 夏远道:“比赛还没结束,你还没有输。” 陆枫道:“刚刚我已上报,放弃比赛,退出。” 夏远道:“为什么?” 陆枫道:“我赢不了你,你赢得了我。输给你我很快乐。可是,你为什么要让着我?” 夏远一愣,道:“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陆枫微微摇头,道:“不是我看出来的,是我猜的。你早上战胜小徐哥的技巧,水平已经完全在我之上了。你完全可以轻松地战胜我,只是你却让着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夏远叹了口气,道:“我从没见过冷公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到底是不是陆枫?” 陆枫笑了起来,道:“好像是的。” 夏远道:“你是不是冷公子?” 陆枫又笑了,道:“别人都这么叫,我从来没承认过。” 夏远道:“今天你笑了很多次了。” 陆枫道:“是的。” 夏远道:“你以前从来都不笑?” 陆枫道:“好像是的。” 夏远道:“那你过去是对任何有趣的事都不感觉到好笑,还是因为别人都叫你冷公子,所以有时候为了保持冷公子的形象,也不得不忍住不笑?” 陆枫沉默一下,道:“这个,你又何必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呢?” 夏远道:“我就是特别想知道。” 陆枫略微有些尴尬地道:“每一个人都会被盛名所累。有时候即使想笑,也只能忍住不笑。” 冷公子能做到忍住不笑,可是现在夏远实在做不到忍住不笑,所以他大笑了起来,问道:“比如说呢?” “你一定要问?”陆枫道。 夏远道:“我一定要问,你也一定要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陆枫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然后又是淡然一片,他叹了口气,道:“比如说,小徐哥剃光头的时候。” 夏远大笑了起来。 陆枫也淡淡地笑了,道:“我真后悔和你说话。我相信,每个朋友和你说话以后,都会希望自己从头到尾是完完全全的冷公子。” 夏远笑道:“可是和我说话的好处也不少,比如说,冷公子变成不是冷公子。” 陆枫笑了一下,然后他脸上突然间没了笑意,冰冷的一片,他看着夏远道:“你保重,我走了。” 夏远看着陆枫,道:“你去哪?” 陆枫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道:“一个大概我也不知道的城市。” 夏远道:“为什么去?” 陆枫道:“因为我输了,我的心也平静了,我输得很安心。” 夏远道:“你要去多久?” 陆枫道:“也许一天,也许一星期,也许一年。” 夏远道:“去干什么?” 陆枫转过身,盯着夏远,然后郑重地冒出两个字:“结婚。” 夏远又大笑了起来。 陆枫却没有笑,他的脸上依旧是冰冷的一片,仿佛冰的颜色。 冷公子也要结婚? 是的,是人都要结婚。冷公子当然也会有结婚的那一天。 别人谈到结婚,都是喜气洋洋,可是为什么陆枫脸上却反而冷峻得像冰山?他到底是去结婚还是去送丧? 他是去结婚。冷公子去结婚。 冷公子去结婚,就不再是冷公子了。他要抛弃过去的盛名,抛弃他的“冷公子”,抛弃他过去的时光,抛弃他过去的一切——包括抛弃过去的自己。 如果是你,抛弃昨天的你,心里会不会也同样感伤和怀念,或者是寂寞? 如果是你,要抛弃昨天的你,你的脸上也一定会冰冷一片。 陆枫看着夏远,道:“你赢了,我开心。你教了我一个道理,做股票,有意志不够,还要有感情。我知道,我输的是感情。” 夏远看着陆枫,点点头,道:“我理解。” 陆枫也点了点头。 夏远道:“你要和谁结婚?” 陆枫摇头,道:“不知道,但我会去找。” 夏远道:“你相信找得到?” 陆枫摇头,道:“不知道,但我会去找。” 夏远笑了,道:“祝你好运!” 陆枫道:“同样祝你。你知道,这幢楼里没几个好人。” 夏远道:“我知道。” 陆枫道:“如果我的朋友在将来某一天,需要我帮助,即使是我结婚的前一天,我也会回来。” 夏远微笑道:“为什么?” 陆枫道:“因为我朋友很少。” 夏远笑了,陆枫也笑了。 他们两人笑着击掌,来了一个拥抱,朋友的拥抱,最温暖的拥抱。 陆枫走出了金融大厦,他没有回头,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他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直,一直向前走去。 第五十五章 总裁 总统套房,依旧拉着窗帘,里面幽暗、颓废。 一个很瘦的女人,用她精致的手指,从一只精致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精致的女式烟,她的动作也很精致。 蓝色的火苗一闪,从她精致的嘴唇间,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 她看着沈进,笑了一下,道:“看来进三少的算盘是永远不会落空的。现在你可以去睡个安稳觉,夏远已经做了股神,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了。” 沈进道:“夏远只是成了股神,他还没坐稳第一基金总裁的位子。” 那女人略有惊讶,问道:“不是说这一届的股神就能做第一基金的总裁吗?” 沈进道:“话虽这么说,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股神一定会是个在股市里做了很多年,经验丰富,名气很大的人,像小徐哥或者冷公子这样的角色。谁也没有想到股神会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如果你是第一基金的股东,把上千亿的资金管理权交给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你会放心吗?恐怕明天基金表决大会上,许多人要反对夏远。” 那女人道:“那该怎么办?” 沈进笑了起来,道:“别人或许没办法了。可是谁让夏远身份这么特殊呢!谁让夏远是夏国标的儿子呢!股神夏国标,这个名字对某些人来说,是很有感情的。明天的会上,也必定有一些说话很大声的人,站在夏远这边。” 那女人笑道:“那不就行了?” 沈进摇头道:“恐怕还是不行。毕竟,让二十一岁的人做第一基金的总裁,很难服众的。” 那女人笑道:“那干脆直接让你做得了。” 沈进笑了起来,道:“你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当然想了,可是如果我做总裁的话,那几个说话很大声的人,估计就会对着我大声说话了。我们只能是通过夏远,入主第一基金,间接控制第一基金。” 那女人道:“那明天表决会上怎么办?” 沈进神秘一笑:“反对的人虽然会很多,但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向所有人展示夏远的实力。明天会有一场好戏,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好戏。” 那女人笑了起来,道:“你这样的人玩游戏,不赢才怪了。” 沈进道:“现在唯一顾虑的是,夏远做了总裁后,他对付的人反而是我。”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来,道:“他好像确实有十足的理由对付你。” 沈进笑道:“你也跑不了。” 那女人道:“你对夏远了解多少?” 沈进笑道:“他是个男人。” 那女人道:“是的。” 沈进道:“我对男人的研究一向不多。” 那女人道:“可是这个你研究不多的年轻男人也许对付的是你,而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沈进笑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担心?” 那女人也笑了起来,道:“进三少玩游戏,一定早把结局想好了。” 沈进笑了。 金融大厦,国际会议中心,会议桌周围坐了几十个人。 他们中,年纪有老有少,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中,家族资产或者管理的资产,没有一个少于九位数的。 他们中,包括了第一基金的大部分大股东和一些在证券市场上很有影响力的基金代表。 会议桌一端,坐着第一基金董事长,蒋先生。 他是温州商会的会长,他还是个看上去很和善的人。只是做商人做到他这个位置,即使再和善的面容,也会散发出一种让人绝不敢冒犯的威严。 现在是早晨8点,外面阳光和平,可是会议厅里却弥漫着骚动和不安。所有人的私语交谈里,时常能听到一个名字,“夏远”。而所有人的目光,也时不时看一下蒋先生旁边那位年轻人——夏远。 夏远,他太年轻了,他真的太年轻了。 上千亿规模的资金管理权,交给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谁放得下心? 夏远穿着笔挺的西装,坐着,没有说话,仅仅看着他面前的茶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这是自信的笑容。 蒋先生看了一眼身边的夏远,又扫了一遍所有人,道:“会议开始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蒋先生道:“本届股神大赛的股神已经产生,就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年轻人,夏远。想必大家对他也都有所了解吧。” 蒋先生接着道:“按本届股神大赛与我们第一基金的协议,新股神将成为第一基金总裁。不知道大家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又都开始交谈起来。显然,大家不但有想法,而且想法很多。 蒋先生笑了一下,对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道:“古老师,金先生,陈先生,你们三位怎么看?” 古昭通淡淡地笑了一下,道:“蒋先生,我们以后和第一基金是战略同盟关系,并不是第一基金的股东,我们谈我们的看法,恐怕有些不大合适吧?” 蒋先生笑了起来,道:“你们三位是证券市场里最有威望的人,你们给第一基金提点建议,我们都会很开心的。” 古昭通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夏远理所应当成为第一基金总裁。现在有些人有意见,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夏远年纪太轻了吧。怕他阅历不够,管理第一基金资产,处理事情不够稳妥。其实这是完全不必担心的。股神大赛一路下来,夏远在每一个项目上的成绩都是第一,这证明他凭借的是真实实力,而不是运气。他虽然年轻,但他是我见过的对股票理解最深的人。况且第一基金协议里说好的,股神将成为第一基金总裁,如果变卦,第一基金的信誉会受到很大的冲击。” 蒋先生点点头,道:“做商人的,诚信要永远放在第一位。” 蒋先生又看着众人,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底下依旧是一片质疑和反对的声音。 “夏远做总裁,我们不服气!”突然,一个厚重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人都向那个声音望去。 说话的人,是鲁泰基金的熊大原。 熊大原道:“夏远当了股神,这里面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况且现在大多数人都反对夏远做总裁。所以我们建议,股神大赛四强赛,重新比过!” “放屁!”金手指站了起来,喝道,“比赛都结束了,你还要从头来,你当你是袁世凯啊!” 熊大原冷笑一下,又对所有人道:“或者有另外一种办法。大家都知道,我们鲁泰基金旗下有‘华尔街三剑客’和谢林,他们四位是华尔街出名的操盘手。如果夏远真的有股神的实力,那他就一定可以凭借他一人操盘,打败他们四个联手。如果他办不到,说明他这个股神有很大的运气成分。诸位觉得如何?” 大家都普遍点头赞同。 金手指喝道:“你老师股神夏国标也做不到!” 熊大原看着金手指,冷冷一笑,然后就不说话了。 蒋先生观望着会场的氛围,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沈进道:“进三少,大家都是这个意见。可这对夏远是很不公平的,你有什么意见?” 沈进微笑道:“夏远是股神,一切由他自己决定。” 蒋先生看着夏远,微笑道:“少年股神,你怎么办?” 夏远微微笑了一下,看着沈进,道:“股神对于挑战,有没有理由逃避?” 沈进微微摇头,道:“好像没有。” 夏远道:“只是这次他们这样的组合,不知道我行不行?” 沈进笑道:“股神没有什么不行的。” 夏远笑了,他站起来,看着所有人,道:“好,我应战。” 说完,离开座位,走出了会议室。 总统套房,拉着窗帘。 一个瘦弱的女人点着一支烟,烟头上的火星在昏暗的房间里忽明忽暗。 房门开了,沈进走了进来,又把门关上,坐到那女人身边,微笑地看着她。 那女人吸了一口烟,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果真想不到,鲁泰基金那三个曾经被你玩得半死的人,也会成为你的朋友。” 沈进笑了起来,道:“你错了,我好像从来没什么朋友。” 那女人道:“今天真是让我见到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好戏。” 沈进笑道:“准确地说,是熊大原这个长得像猪的人,原来是个实力派演员。在这么多人面前,他的演技这么逼真。” 那女人笑道:“进三少的演技也绝对不会输给他的。” 沈进笑了一下,道:“你也觉得今天是场好戏?” 那女人道:“华尔街三剑客加个魔鬼操盘手的组合,就算夏国标活着,也绝对没可能赢,更何况夏远了。你就这么有把握地让夏远应战,这一定是你设计好的了。” 沈进道:“我也是为了让夏远能坐稳第一基金总裁的位子。你知道的,让夏远这么个大学生管理上千亿资金,第一基金的那些大股东们全都不放心。我想来想去,只有让夏远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能让大家都彻底信服夏远的本事,让他坐稳总裁的宝座。而所有人都知道,鲁泰基金与我们交恶。这样一来,等明天夏远赢了他们,连夏国标都办不到的事,都让夏远办到了。所有的人都会彻底放心夏远的本事,夏远当第一基金总裁也就没有任何阻力了。” 那女人冷笑道:“你总会出这种别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牌。我奇怪的是,那三个东西怎么会和你合作?好了伤疤忘了痛,他们的记忆力可不是一般的差。” 沈进笑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一元硬币,两根手指夹住,放在小茶几上一转,然后用力按了下去,微笑道:“很简单,利益!” “利益?”那女人道。 沈进笑道:“世上一切的合作,都只是为了两个字——利益。人活在这世上,恩恩怨怨本来就是扯不清的。抓住现在的利益才是聪明人最该做的。他们三个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夏远是股神,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他们和我联手演场好戏,把夏远顺利地推上总裁位子,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那女人笑着道:“你不怕他们明天假戏真做,真的把夏远从股神位子上打下来吗?” 沈进道:“我一点也不怕。” 那女人道:“为什么?” 沈进道:“因为鲁泰基金已经是杭城基金的战略同盟了。鲁泰基金在股神大赛期间得罪了四大基金。陈笑云一直最恨好家伙他们三个,早就联络各大基金,股神大赛一结束,就联手对付鲁泰基金了。好家伙他们三个很清楚这一点,他们现在不依靠我,还能依靠谁?现在量子基金也注入五个亿的资金,投资我们杭城基金。一旦等夏远坐稳总裁位子,我们杭城基金入主第一基金,那股市上真正有话语权的,就是我们杭城基金了。” 那女人问道:“早上的戏,夏远知道实情吗?” 沈进摇头,道:“不知道。” 那女人道:“他明知他一个人不可能战胜鲁泰基金那四个人,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应战?他可是个聪明人。” 沈进笑道:“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看着我的表情就一定猜到###分了,所以他当然会应战了。我发现我和他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呵呵。” 那女人笑道:“到底是默契还是杀气?” 沈进笑起来,道:“放心,我能让他当总裁,当然也有办法让他不当总裁。希望他不要背叛我,毕竟他是夏国标的儿子,我真不想再做对不起夏国标的事了。” 那女人冷哼道:“你做的还少吗?” 沈进冷笑道:“彼此彼此。” 那女人冷冷地瞪了一眼沈进,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六章 花衬衫和花领带 酒店大厅,富丽堂皇。 夏远和杜晓朦正从门外走进来。 “少年股神!”一个声音传过来。 夏远和杜晓朦循声望去。 酒店大厅一角坐着一个穿着花衬衫,打着花领带的男人。大庭广众下搞得自己跟明星一样的,好像只有我们的那位花花公子,小徐哥了。 小徐哥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一个脸蛋和身材都已经无可挑剔的女人,还是一个骚到骨子里去的女人,姚琴。姚琴穿着超短裙,露出修长白嫩的大腿。大部分男人看见她这双大腿,都会有上去摸一把的憧憬。 夏远看见姚琴,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又笑了起来,和杜晓朦一起走了上去,坐了下来。 夏远看了看小徐哥的花衬衫,道:“衬衫不错,就是花了点。” 夏远又抓起小徐哥的花领带,道:“领带不错,就是花了点。” 小徐哥眉开眼笑道:“花花公子嘛,当然要穿花衬衫,打花领带了。” 夏远笑道:“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花花公子的名号,是靠这么来的。就差没在你的花衬衫上再印上四个字,‘花花公子’了。” 小徐哥笑着道:“股神大赛结束了嘛,当然要穿得休闲一点了。” 夏远道:“看你这一身休闲装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股神大赛失利,你们金总扣你工资,你都穿不起好衣服了。” 小徐哥笑了笑,说道:“听说你早上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 夏远道:“你消息可真够快的。” 小徐哥道:“做股票的人,消息向来都是很快的。” 小徐哥又接着道:“当着第一基金那些大股东的面,你就扔下一句话,然后就潇洒地走了出来。这么有性格的事,估计全中国也就你一个做得出来了。” 夏远笑了。 小徐哥又接着道:“早上你这么轻易地接受了鲁泰基金的挑战,现在你后悔不后悔?” 姚琴看了小徐哥一眼,轻声咳嗽了一声,小徐哥马上打住不说了。 姚琴脸带笑意地打量着杜晓朦,杜晓朦没好气地把头一别。无论哪个女人,被姚琴盯着打量,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姚琴笑着道:“你就是杜晓朦?” 杜晓朦冷冷地回问:“你就是姚琴?” 姚琴咯咯笑了两声,道:“看来夏远常在你面前提起我,我真的好开心。” 杜晓朦微怒道:“不要脸!” 姚琴道:“你是夏远的女朋友?” 杜晓朦冷冷道:“当然!” 姚琴皱着眉头笑道:“可是我也好喜欢夏远,你说该怎么办呢?呵呵……” 夏远微笑着点起一支烟,仰身悠闲地向椅子里躺下去。 杜晓朦冷冷地盯着姚琴,道:“你真是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要脸!” “哦?是吗?呵呵……”姚琴笑道,“那你觉得把我和你放在一起,让夏远来选择,他更愿意喜欢谁呢?” 杜晓朦道:“当然是我!” “哦,是吗?呵呵……”姚琴坐直了身体,挺起她丰满的胸脯,笑着看着杜晓朦,道,“那你觉得,你哪样比得上我呢?” 跟姚琴这样的女人比长相或身材,绝大部分女人都要被活活气死。 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和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比来比去了。 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天使,总有些独到的美,只是或许别人还没发现而已——当然,也或许别人永远也发现不了。只是她们自己不会这么认为,或者说不敢承认罢了。 杜晓朦想了想,脸已经微微发红了,道:“我……我……我比你可爱!” 姚琴和小徐哥都笑了起来,夏远也忍不住看着杜晓朦笑了起来。 姚琴笑着望着杜晓朦,问道:“你和夏远一样,都是浙江大学的?” 杜晓朦冷冷道:“是的。” 姚琴嘴里“啧啧”了两下,道:“不错嘛,名牌大学,我听说浙江大学里男女比例差得挺大的,女生珍贵得很啊。” 杜晓朦骄傲地抬起了脑袋。 姚琴接着道:“我还听说,浙江大学里有些女生,没人疼,没人爱,却还总喜欢骄傲地抬起头,自以为很可爱。” 杜晓朦气得脸通红。 姚琴看了小徐哥一眼,道:“花花公子,你接触过的女人最多了,不知道你对女人的可爱是怎么理解的?” 小徐哥笑着道:“一般说来,评价一个女人时,都会夸她脸蛋好或者身材好。当一个女人实在没什么好夸的时候,只能夸她可爱了。” 夏远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杜晓朦怒气冲冲地看着夏远,道:“你说!” 夏远愕然道:“说什么?” 杜晓朦道:“当然是反驳他们两个了!” 夏远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地看着杜晓朦,道:“你真可爱。” 杜晓朦气得几乎是从座位里跳起来的,转身就快步离开。 夏远没有追,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而已。 杜晓朦走后,夏远看着姚琴和小徐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杜晓朦支开?” 小徐哥叹道:“这场戏,我演得这么专业,这么投入,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夏远笑道:“就是因为你演得太专业,太投入了。杜晓朦怎么说也算学校里有名的美女。这种对待美女的风格,一点也不像你花花公子小徐哥。” 小徐哥笑了起来,道:“你这个聪明人,什么都骗不过你。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和你聊件事。” 夏远道:“那为什么要把杜晓朦支开,你们不信任她?” 小徐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故事的主角是你,我们信任的也只有你,其他的配角就能省则省,来降低系统风险。不过你这个女朋友也实在笨死了,这么几句话就能把她气走,呵呵。” 夏远看了眼姚琴,道:“本来是气不走她的,谁让姚琴挺起胸部对着她了。女人最受不了比胸部了。如果姚琴胸部小一号,那估计你们无论说什么,杜晓朦都会坐着不走了。” 姚琴看着夏远,脸微微发红地笑了起来。 夏远道:“你们找我聊什么事?” 姚琴道:“陈总要我代问你一句话,你早上是不是一时冲动接受了挑战,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夏远道:“这话怎么理解?” 姚琴道:“如果你不想接受明天的挑战,那明天鲁泰基金那几个人,将不会出现在金融大厦里面。” 夏远笑道:“你们陈总的本事可真够大的。” 姚琴道:“让几个人消失几天并不太困难,尤其是在上海这个地方。” 夏远皱了下眉头,道:“这可是违法的。” 小徐哥和姚琴都笑了起来。 小徐哥笑着道:“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就算让他当了股神,他还是个大学生。你坐庄操盘,哪一天不是在做违法的事?你被抓出来,那才叫违法;抓不出来的,现在都在金融大厦里装爷。小朋友,做人不要那么紧张嘛。” 夏远道:“可是我并不需要取消明天的挑战。” 小徐哥惊讶道:“你该不会做了股神,脑子做昏了吧?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鲁泰基金那四个人的对手。” 夏远神秘地笑了起来,道:“我只知道,明天即使我闭着眼睛操盘,他们也会让我赢的。” 说完,夏远站了起来,向他们俩挥挥手,离开了。 看着夏远离开,小徐哥摇了摇头,叹道:“夏远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姚琴凝视着夏远的背影,叹道:“夏远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 小徐哥看了一眼姚琴,道:“真是想不通,你怎么会爱上夏远这样的男人,我看,你不如考虑考虑我吧。” 姚琴冷笑道:“以前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却不要。” 小徐哥笑道:“以前是股神大赛期间嘛,我总不能拿比赛来玩吧。现在情况不同了。” 姚琴冷笑一下,站起身,看着小徐哥,嘴巴“啧啧”了两下,道:“你的花衬衫和花领带——” “怎么样?”小徐哥拉了拉领带,得意地看着姚琴。 “真是难看得要命!” 姚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五十七章 半杯酒 鲁泰基金挑战夏远的比赛结束了。 出乎绝大多数观众的预料,夏远赢了,他竟然赢了! “华尔街三剑客”和“魔鬼操盘手”这样的攻防完美的组合,竟然被他一个人打败了!夏国标不可能做到的事,竟然被夏远做到了。 这确实出人意料,却并没有出乎“某些人”的预料,比如说,进三少。 现在沈进正躺在沙发里,夹着一支烟,他的笑容里充满胜利的甘美。 一个瘦弱的女人,披着一件柔软舒适的睡衣,卷曲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全身散发着颓废的诱惑。 她的左手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精致的女式烟,右手握着一支红酒,缓缓地倒了一杯。 沈进伸出手,道:“给我半杯。” 那女人把一杯酒递到沈进手里,慵懒地道:“你好像已经六年没喝酒了。” 沈进笑了笑,道:“是啊,是六年没喝酒了。我只有在胜利的时候才喝酒。” 那女人冷笑一声,道:“现在你以为你胜利了?” 沈进微微摇了摇头,指了一下酒杯,道:“还没有,所以我只喝半杯。” 那女人道:“今天这场戏演得可真够好的。看上去真像是夏远很艰难,才总算赢了鲁泰基金那四个人。我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根本是一场戏,恐怕也很难看得出双方都是在演戏。” 沈进笑道:“既然是演戏,当然要演得像一点,要不然,对观众哪来的感染力。尤其当观众是第一基金大股东的时候,如果让他们看出我们是在演戏,那后果……,第一基金有些股东不但是有钱人,而且是惹不起的有钱人。” 那女人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惹不起的人。” 沈进笑道:“做股票的大多是文明人,惹了也就惹了,没什么大不了。像第一基金那些股东,都是做实业的商人。如果惹了他们,那以后出门在外就要小心啦。或许哪天坐车,就会不明不白地发生车祸。” 那女人皱了下眉,道:“那照今天的形势看来,在明天的第一基金大会上,夏远会很顺利地当总裁咯?” 沈进道:“当然,不会再有任何阻力。第一基金那些股东都会赞成的。” 那女人道:“不知道你的整场戏会不会也同样顺利地进行下去。” 沈进道:“那就要看夏远是不是乐意演下去。” 那女人道:“那如果他不按你的剧本演呢?” 沈进道:“那就换我上去当主角。” 那女人呵呵笑了笑,道:“如果明天夏远对你倒戈相向,你怎么办?” 沈进喝下半杯酒,指着剩下的半杯道:“这剩下的酒,大概要等几个星期喝了。” 那女人道:“那你这几个星期打算做点什么?” 沈进道:“很多事。” 那女人道:“比如说?” 沈进道:“比如说,不可说。” 那女人道:“连我也不能说?” 沈进微笑道:“如果明天夏远倒戈,那之后的几个星期是最关键的时期,我不能容忍出现任何小差错。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对夏远还有感情。” 那女人冷冷地道:“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沈进叹了口气,微笑道:“你毕竟是他姐姐。” 那女人一愣,目光里现出一缕萧索和幽然。 第五十八章 怕不怕 细腻的傍晚,晚霞温顺,霞光透过窗帘,滑入屋内。 夏远的房间。 门铃响了,夏远打开门。 沈进手里夹着一支烟,微笑着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 夏远随意地往沙发里一躺,看着沈进,道:“三少,找我?” 沈进道:“我们两个好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夏远微笑道:“两个男人间,最好永远不要单独相处。尤其是在现在这样寂静的傍晚,寂寞的房间。” 沈进笑了起来,道:“我想找你谈谈。” 夏远道:“谈什么?” 沈进道:“谈你感兴趣的话题。” 夏远笑道:“男人感兴趣的,好像只有钱和女人。” 沈进微微摇头,笑着弹了一下烟灰,道:“这是二十岁男人的看法,三十岁男人的概念里,还要加上两样,权力和荣耀。” 夏远笑道:“好像过了明天,这两样我都会有了。” 沈进笑道:“明天你的总裁宝座是坐定了。今天你打败了鲁泰基金,真是出人意料。” 夏远道:“恐怕一点也不出进三少的意料。” 沈进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们两个实在太有默契了。” 沈进又接着道:“既然我们这么有默契,那么,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夏远道:“至少不会是同志关系。” 沈进点点头,道:“这倒是真的。” 夏远道:“也至少不会是朋友关系。” 沈进道:“为什么?” 夏远苦叹一声,道:“从前我有个最有默契的朋友,不过就是因为太有默契了,现在再也不是朋友了。或许,朋友间还是不要太有默契好。” 沈进道:“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夏远道:“你是聪明人?” 沈进点头,道:“好像算是。” 夏远道:“那你觉得我呢?” 沈进道:“你当然也是。” 夏远道:“我也觉得我是聪明人。两个自以为聪明的人碰到一起,好像只有两种关系,利益合作伙伴,或者是对手。” 沈进笑道:“但愿是前者。” 夏远笑道:“如果是后者,你怕不怕?” 沈进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吸了一口烟,道:“我怕。” 夏远笑道:“进三少也会怕?” 沈进道:“如果一个管理上千亿资金的人想找人玩,很少有人会不怕的。” 夏远笑了起来,道:“你也知道,我做了总裁,如果没有基金真正加入第一基金,我一个人也不会有大的作为。所以我一定会找个基金加入第一基金。进三少的杭城基金,是不是很希望能加入第一基金?” 沈进脸上的笑意淡了几许,但他仍旧微笑着,道:“我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 夏远道:“因为那时候,我能不能拿到股神大赛的参赛资格,主动权都掌握在进三少你的手里。现在情况不同了。一个已经爬到顶的人,对于脚下的风景,通常只会欣赏,不会怀念。” 沈进道:“股神大赛你靠的是真水平。可是今天你战胜鲁泰基金,凭借的可不是你的真本事。” 夏远笑道:“谁叫我们俩之间,实在太有默契了呢?” 沈进笑道:“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了。不过我知道,人做任何事的理由,无非两个字——利益,你想要什么?” 夏远道:“钱,女人,权力,荣耀,好像我都有了。” 沈进道:“那明天你做了总裁后,你会怎么做?” 夏远打了个大哈欠,道:“那是一觉睡醒后的事了。” 沈进站了起来,笑着问:“我只是想知道,你会让我失望吗?” 夏远笑道:“通常我总会给人带来惊喜,尤其是我的利益合作伙伴。” 沈进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夜,金融大厦一间小会议室内,坐着三位证券市场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 金手指抽着雪茄,低头没有说话。 古昭通看了看金手指和陈笑云,道:“今天的事,似乎值得我们三个好好想一想。” 陈笑云点头,道:“今天夏远打败鲁泰基金的这出戏,虽然没办法看出是在作假,但从常识来判断,一个人打败鲁泰基金那四人组合是绝对不可能的,这里面,一定有些故事。” 古昭通看着金手指,道:“老金,你有什么看法?” 金手指吐出一口烟,道:“你们说,我听着。” 陈笑云道:“看来进三少根本没想对付鲁泰基金,反而和他们是一伙的。” 古昭通道:“可是夏远不会这么做,毕竟,夏老师的死,和鲁泰基金那三个,很难脱得了关系。” 陈笑云道:“可是从今天看来,夏远显然是和鲁泰基金演的同一出戏。” 古昭通点点头,道:“或许,夏远是想借着鲁泰基金的这出戏,先顺利做成了第一基金的总裁,然后再回过头处理鲁泰基金呢?” 陈笑云道:“夏远明天的总裁是做定了吧?” 古昭通点点头,道:“据我了解,现在绝大多数股东们对夏远的能力都很放心了,明天都会投赞成票。” 陈笑云道:“古老师,金总,有个猜测,我不知道好不好说?” 古昭通道:“你随便说,今天是我们三个私下闲聊。” 陈笑云道:“如果夏远做了总裁,他要处理的不仅仅是鲁泰基金?” 古昭通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夏远想在庄家中,来个大洗牌?” 金手指突然道:“他才二十一岁!” 陈笑云道:“二十一岁的大学生,几个能当股神?” 古昭通微微点点头,道:“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我们也不知道夏远做了总裁后到底会做点什么。今后这股市上到底还能剩几个人,我们谁也猜测不到。说句大实话,和夏远相处这么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我们谁也说不清楚。” 金手指道:“我只知道夏国标一直以来都是个光明正大的人。” 古昭通道:“我也知道夏国标的为人,他确实是个让人既佩服,又尊敬的人。可是现在的股神已经不是夏国标,而是夏远了。” 金手指道:“那又怎么样?” 陈笑云道:“或许夏远会认为夏国标的死,与我们也有关。这次借着第一基金的力量,把我们也一同打包处理了。” 金手指怒道:“这完全是他妈没根据的假设!” 陈笑云道:“是假设,可是我们还是得提防着一些。” 古昭通叹口气,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提防了也没用。第一基金随便拿个零头,就足够玩死一家基金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退出。” 这时,会议厅的门敲响了。 古昭通走过去开门,门外站了一个人,夏远。 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都愣了一下。 夏远微笑着道:“你们在讨论我吧?” 古昭通微笑着点了下头。 夏远道:“你们在讨论,明天我做了总裁后,会不会对付你们?” 古昭通一愣,随即微笑着问:“这个,你是怎么猜到的?” 夏远道:“如果我是你们,也会这么想。” 古昭通笑了起来,道:“坐下来一起聊聊吧,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夏远坐了下来,道:“本来我是找你们聊聊的,你们的秘书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就过来了。” 古昭通道:“你找我们聊什么?” 夏远道:“就聊一句话。” 古昭通道:“好。” 夏远道:“古叔叔,金总,陈总,你们都比我年长。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长辈。而且你们都是帮助过我的人。帮助过我的人,我从不做对不起他的事。” 古昭通三人都看着他。 夏远站了起来,微笑道:“我要说的说完了。” 夏远走出了会议室。 看着夏远离开,古昭通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都想多了。” 金手指突然拍起手来,道:“好一个夏国标!好一个夏远!” 第五十九章 四个巴掌 早晨,金融大厦,国际会议厅。 蒋先生手里拿着表决结果,看着所有人,说道:“我们第一基金的股东,大部分都是商人。大家都知道,商人有个特点就是想法多。任何问题摆在一群商人面前,大家永远不要指望有一个统一的意见。幸好今天在一个问题上,我们这些商人的意见是统一的。” 蒋先生看着夏远,微笑道:“恭喜你,少年股神,总裁先生!”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笑着看着夏远。 夏远道:“蒋先生,在第一基金的管理上我有一点想法。” 蒋先生道:“以后基金管理方面的事,都由总裁全权决定。” 夏远道:“毕竟大家也都说我年轻,或许有些事上经验不足。我想挑选几个基金入主第一基金管理层。” 蒋先生道:“一切由总裁全权决定。” 夏远道:“我想请浦东基金、宁波基金、红岭基金,共同入主。” 蒋先生一愣,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为什么没有夏远自己所在的杭城基金?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夏远会说杭城基金。 可是他说的偏偏不是杭城基金。 沈进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不急不怒、不焦不躁的微笑。 蒋先生看了一眼沈进,又看着夏远,问道:“那进三少的杭城基金呢?” 夏远道:“三少还想继续发展壮大他的杭城基金。对吧,三少?” 沈进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像是这样的。” 沈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夏远,突然间笑了,道:“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夏远微笑着道:“难道不是吗?” 沈进笑了起来,道:“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这种表情,我都有打你的冲动。” 夏远微笑着道:“看到你这种表情,我也时常有这种想法。” 沈进笑了一声,走出了会议厅。 夏远也站了起来,走出了会议厅。 会议厅里一片默然,谁也想不通,夏远竟然没有让自己的东家——杭城基金,入主第一基金。 夏远来到走廊,对着前面的沈进喊道:“进三少!” 沈进回过身,看着夏远道:“总裁先生,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夏远走了过去,笑着道:“我说过,我时常有打你一顿的想法。” 沈进道:“那又怎么样?” 夏远笑道:“当然没怎么样。” “啪”。夏远的巴掌已经落到了沈进的脸上。 沈进摸了摸脸,笑了起来。 夏远道:“你怎么不还手?” 沈进笑道:“如果我现在还手,第一基金的那些股东知道我打了他们刚选出的总裁,我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夏远笑道:“那如果我再给你一巴掌,你怎么样?” 沈进笑道:“我当然还是不能怎么样了。” 于是夏远又给了沈进一巴掌。 夏远笑了,道:“恐怕这会让你觉得这社会是很残酷的。” 沈进笑道:“这社会一向都很残酷。” 夏远道:“我希望夏冰能够主动来找我。” 沈进道:“你知道夏冰和我在一起?” 夏远道:“在上海我见过她。和她在一起的人,好像只有你。” 沈进笑道:“恐怕她是不会来找你的。” 夏远摸着脑袋,道:“这真是个头痛的问题。” 他突然又给了沈进一个巴掌,笑着道:“抱歉,我听说,遇到头痛的事,打别人的巴掌是个很好的医治办法。我只是想试试看,这是不是有效。” 沈进笑着问:“现在头痛好了吗?” 夏远摸了摸头,道:“好像还差一点点,你介不介意我再打你一巴掌?” 沈进摇头微笑:“不介意,能够替第一基金总裁治好头痛,那是一种荣幸。” 夏远又打了沈进一个巴掌,然后道:“头痛好像好了,你可以走了。” 沈进笑了起来,道:“四个巴掌,呵呵,你为什么不多打几个?” 夏远笑道:“因为我知道,光靠打巴掌是拍不死人的。想拍死一个人,一定得用另外的办法。” 沈进眯着眼睛,笑着点头,道:“你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沈进又道:“但愿你能顺利拍死我,呵呵,总裁先生,再见!” 说完,沈进向夏远招了招手,转身离开了。 第六十章 奇妙 酒店,幽暗的总统套房,拉着窗帘。 一个瘦弱的女人,斜躺在沙发上。 她叫夏冰。 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夏冰,夏天的冰。炎热的季节,幽暗的房子里,一块飘着寒气的冰。寂寞,颓废,又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诱惑。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裙,黑色的小上衣,黑色的指甲,疲懒地斜躺在黑色的沙发一角。 她有一张精致的脸,精致到了极点。无以形容的冷艳。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冷艳? 一万个女人站在你面前,你一眼扫去,下一秒视线会回到她脸上。 她似乎永远带着一种看不起整个世界的冷漠。 其实任何女人都可能变得冷漠,只要你尝试过孤独。孤独的时间久了,冷漠就成了另一种温柔。 无论在谁眼中,她都是一个很独特的女人。 世上有许多种形容词形容女人的味道,她这一种,叫奇妙。 现在夏冰就这么斜躺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沈进。 沈进躺在椅子里,半边脸上敷着冷毛巾,手里握着半截烟,淡淡地笑了笑。 夏冰突然笑起来,看着他,道:“想不到,堂堂进三少,也会被人打巴掌!” 沈进苦笑道:“你的好弟弟,当真了不起!” 夏冰冷笑道:“我是想不到,你就这么站着让他打,一下也不还手?” 沈进道:“我如果当时还手,你以为我走得出金融大厦吗?打第一基金总裁一巴掌,就相当于打第一基金所有股东一巴掌。那些人,我一个也惹不起。” 夏冰笑道:“你可真能忍。” 沈进笑道:“我能成为杭城进三少,不是因为我命好,只是因为我一向都很能忍。” 夏冰道:“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沈进笑道:“我如果这都算了,我就不是沈进了。” 夏冰呵呵笑道:“你一直都很毒。” 沈进道:“我活了三十三岁,今天被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孩打了四个巴掌,这真是个大笑话。” 夏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沈进道:“用计谋。” 夏冰道:“用计谋?” 沈进道:“当然了。跟一个管理上千亿资金的人斗,你不用计谋,难道等着他的钞票贬值啊?” 夏冰冷笑道:“你有信心能斗赢他?” 沈进笑道:“再过十年,我能不能斗得赢他,就难说了。可是现在,二十一岁的夏远,毕竟太年轻。你知道,是我让他当上总裁的,我当然有办法让他掉下来。从太高的地方掉下来,就永远爬不起来了。” 夏冰道:“你该不会是想杀了他吧?” 沈进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当现在还是清朝啊,想杀人就杀人?我们是文明人,要用文明的方法处理问题。” 夏冰道:“恐怕他们未必也用文明的方法对付你哦?” 沈进笑道:“所以明天我要多找一些保镖了。” 夏冰道:“我想,除了你,没人在被打巴掌后,还能笑得这么有自信。” 沈进道:“因为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夏冰笑道:“谁也想不到,这里最大的庄家竟然是你。” 第六十一章 钱多了 夜晚,酒店,夏远的房间。 门铃响得很急促。 夏远懒洋洋地打开门,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门外是谁。 杜晓朦急匆匆地走进来,站到夏远面前。 夏远看着她,笑了,道:“你走路真像一个人。” 杜晓朦道:“像谁?” 夏远道:“金手指。” “放屁!”杜晓朦骂道。 “这就更像了,呵呵。”夏远笑着道,“一个女孩子家,脾气弄得跟金手指一样,如果我是你,我早就一头撞死算了。” 杜晓朦怒道:“你说!” 夏远愕然道:“你又要我说什么?” 杜晓朦道:“你说,你为什么打沈进四个巴掌?” 夏远“哈哈”笑了起来,然后道:“你的意思,是问我为什么只打了沈进四个巴掌,而不是打五个、六个?” 杜晓朦道:“我是在和你谈正经事。” 夏远道:“通常一男一女在做不正经事之前,总要先戴顶谈正经事的帽子。” 杜晓朦道:“我问你,如果没有进三少,你能不能参加股神大赛?” 夏远道:“不能。” 杜晓朦道:“那你为什么没让杭城基金入主第一基金?” 夏远道:“如果不吃东西,我们一天也活不了。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该请一批农民入主第一基金?” 杜晓朦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夏远道:“叫什么?” 杜晓朦道:“你这叫非常非常严重的不讲理。” 夏远笑道:“我们两个之间,讲情就够了,还讲什么理呢?” 杜晓朦道:“那你为什么还打了沈进四个巴掌?” 夏远道:“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杜晓朦道:“想。” 夏远道:“如果沈进害死你的父亲,换成你,你一定会打他四十个巴掌的。” 杜晓朦道:“你怎么知道是沈进害死你父亲的?” 夏远道:“这是个秘密。” 杜晓朦道:“连我也不能说?” 夏远笑道:“如果连你都能说,那世上还有谁不能说?谁都知道杜晓朦是个急性子大嘴巴。一个秘密被她知道了,那秘密就会变成新闻头条了。” 杜晓朦怒哼了一声。 夏远道:“你觉不觉得你对沈进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了呢?” 杜晓朦脸红了一下,道:“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夏远道:“没有最好。我劝你还是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身边,过几年结了婚,好好地做你的股神夫人。男人间的事,最好不要管。乖乖地听我的话,小心,不要惹我生气。” 杜晓朦道:“惹你生气了又怎么样?” 夏远道:“我是第一基金总裁。你知道,男人钱多了,脾气就不大好。” 杜晓朦道:“你变了。” 夏远笑道:“谁都会变的。” 杜晓朦道:“我爸爸也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夏远道:“所以我不是你爸爸。” 杜晓朦扭头道:“就算我把你惹生气了,我也不相信你会打我四个巴掌。” 夏远笑道:“我当然不会,我只会脱光你的衣服,把你按在床上。” 杜晓朦道:“你敢!” 夏远笑道:“以前我也以为有很多事,是我不敢的。可是自从我打了沈进四个巴掌,我突然觉得没什么事,是我不敢的。” 杜晓朦道:“你要是敢这么做,我肯定报警!” 夏远笑了起来,道:“报警告我弓虽.女干吗?呵呵,没人信的。谁都不会相信第一基金总裁还需要弓虽.女干别人。不过好像大家都知道,最近女大学生卖淫的倒是挺多。” 杜晓朦脸一红,道:“我走了。“ 夏远点点头,点起一支烟,道:“不过要记住,不要惹我生气,呵呵。” 杜晓朦走出了房间。 第六十二章 女人的依靠 上午,古瑞茶楼。 朱笛坐在座位上,秀眉微皱,脸上消不尽的怒意。 美人的秀眉微皱,就像秋风中永远化不开的那一抹愁绪,令人心碎,又令人心醉。 她在等人。等谁? 等一个打了她心爱男人四个巴掌的年轻人。 如果你真心爱上的一个男人,被一个年轻人打了四个巴掌,你会怎么样? 你会很生气。那后果严不严重? 不严重,一点也不严重。 谁让你只是个女人?谁让那个年轻人也不是普通人? 你能做的也只有很生气。除此以外,你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在夏远坐下来的那一瞬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朱笛也就是眉梢上的怒意多增了几许,纤小的拳头握得更紧一些而已。因为她清楚得很,她根本没办法把对面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夏远缓缓倒出一杯茶,小抿了一口,微笑地看着朱笛,道:“朱小姐,你好。” 朱笛冷哼一声,白了夏远一眼。 夏远自顾自边喝着茶,边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我了。当然,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的。” 朱笛怒道:“你为什么打三少?” 夏远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心里实在找不出不打他的理由。况且,看到他,我就头痛。” 朱笛道:“三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么对他?” 夏远叹道:“你应该问我,三少到底做了什么对得起我的事。我的回答会是,我实在想不大出。” 朱笛道:“现在你做了第一基金总裁了,可以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了。那你找我干什么?” 夏远道:“想和你谈一桩交易。” 朱笛道:“什么交易?” 夏远道:“你做沈进的秘书多久了?” 朱笛道:“一年半。” 夏远道:“在这一年半时间里,你一定见他坐庄了许多只股票。你知道,坐庄是犯罪,是要坐牢的。可是绝大多数庄家,都活得好好的,那是因为没人举报,也没人拿得出直接证据,公开出来。像坐庄计划书,坐庄过程,每个庄家都有详细的内部资料。我希望你能把沈进的这些资料卖给我。” 朱笛冷冷道:“让你失望了,所有重要资料全是三少自己保管的。” 夏远笑道:“可是我猜想,你或许另外保存了一份呢?” 朱笛的脸色变白了一下,道:“没有!” 夏远笑道:“可是你的脸上写着有。” 朱笛愕然道:“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夏远道:“我说了,我纯粹是猜想而已。因为我知道,一个女人在生活中,时常会胆小,会为未来担忧,她们总喜欢找点东西或者人来依靠。尤其是一个爱上沈进这样男人的女人,实在太没安全感了。这时候,最好的依靠,就是手里握着一份能威胁沈进的东西。” 朱笛缓缓地低下头,道:“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不可能给你。” 夏远道:“你还没听我出的价格。” 朱笛道:“不管多少钱,我都不会卖!” 夏远道:“为什么?” 朱笛道:“三少说他会和我结婚,你让我出卖我的丈夫?” 夏远呵呵笑起来,道:“庄家最擅长的就是骗人了。你也算半个股票人了,这个道理难道不懂?” 朱笛咬了咬嘴唇,道:“三少,三少一定会娶我的!” 夏远点起一支烟,叹了口气,道:“你觉不觉得你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如果你这么信他会娶你,你干吗还要偷偷保留一份他的内部资料?” 朱笛低下头,没有说话。 夏远吸了一口烟,道:“一千万。” 朱笛抬头看了他一眼。 夏远接着道:“古老师、金手指、陈笑云每人三百万,我出一百万,总共一千万,就买几份文件而已。一千万,能做很多很多事。放在你面前,能铺满整个地板。很多人整天梦想天上飞下一大笔钱,你,无疑是幸运的。” 朱笛还是没有说话。 夏远眨了眨眼睛,笑道:“沈进不是世上最帅的男人,比他帅的还有很多。其实,大部分帅的男人,都是很便宜的。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很容易找到一个替代品。” 朱笛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街上走的那些男人,是可以和三少比的吗?” 夏远吸了口烟,笑着道:“呵呵,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当然,我知道沈进这种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无疑是其他男人没办法比的。所以我才用一千万买你对他的感情。一千万,用力想象一下吧。你不妨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不要考虑得太久,毕竟,天上掉钱的日子总是很少的。” 朱笛站起来要走。 夏远笑叹一声:“我真希望能在晚上之前见到那些资料,呵呵。” 夜晚,酒店,沈进的房间。 朱笛略显疲倦地打开门,一张背对着她的黑色办公椅摆在她面前。 朱笛走进门,办公椅突然转了过来。 沈进躺在办公椅里,手指交叉着,微笑地看着朱笛,道:“你回来了?” “三少?”朱笛略显不安。 “你没有把我给卖了吧?”沈进笑着道。 “三……三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朱笛道。 沈进道:“早上夏远找你干什么?” “没,没什么。”朱笛突然惊讶地看着沈进,道,“三少,你竟然派人跟踪我?” 沈进笑道:“亲爱的,我怎么会派人跟踪你呢?我只是派人跟踪夏远。可是很不幸,你却在那个时候出现了,这真是件很遗憾的事。夏远一定是想向你买我这几年的坐庄罪证吧?” 朱笛道:“三少,那些资料不是都在你那儿吗?” 沈进笑道:“你不也替我保管了一份吗?” 朱笛一愣,脸一红,没有说话。 沈进笑道:“你这么点鬼主意还能瞒得住我吗?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也藏了一份我的内部资料。不过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不和你结婚,才这么做,为自己留条后路。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所以才一直没向你要回来。只是我怕夏远出的价钱太高,或许有一天,你真的会卖给他。” 朱笛急道:“不会的,三少,你相信我。” 沈进笑道:“今天不会,明天呢,后天呢?唉,夜长梦多啊。” 朱笛道:“三少,你相信我。我真的错了。” 沈进道:“其实我并不怪你偷偷留了资料。” “你真的不怪我?”朱笛问道。 沈进摇头道:“你这么做是因为太爱我了,怕我离开你,我怎么会怪爱我的人呢?” 朱笛突然幼稚地问:“那……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女人时常会幼稚的——尽管大多数情况下,她们是在男人面前装幼稚,撒个娇。但有时候,女人真的是很幼稚的。 沈进笑了。 “他要是会和你结婚,他就不是沈进了。”一个女人冷笑着从卧室里走出来,夏冰。 朱笛看见夏冰从沈进卧室走出来,指着夏冰,道:“她,她是谁?” “她?”沈进指着夏冰,笑着道,“她是个胸部很小的女人。” 夏冰瞪着沈进,道:“沈进,你敢再说一遍,我就阉了你!” 沈进笑道:“你阉了我,你叫这位朱小姐找谁结婚呢?” 朱笛眼眶中含着泪水,道:“你……你竟然还养了其他女人!” “哼!”夏冰冷笑道,“我还用得着他养?只有你这种女人,才靠男人养。” 朱笛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指着沈进道:“你说,她到底是谁?” 沈进笑道:“她是个比你我的关系更亲密得多的女人。” 朱笛挺起胸脯,指着夏冰,道:“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沈进笑道:“她只有一个地方比你好,就是,她不会想着我和她结婚。” 夏冰冷哼一声,点起一支烟。 朱笛眼角微微颤抖,道:“原来夏远说得对,你是不可能和我结婚的!” 沈进和夏冰都笑了起来。 沈进道:“我敢保证,如果夏远是个女人,他至少永远不会吃男人的亏。” 朱笛抹了下泪水,冷冷地瞪着沈进,道:“沈进,你一直骗我!我一定让你后悔!” 沈进笑道:“让我后悔?你能做什么?” 朱笛道:“我要把那些资料全交给夏远!” 沈进站了起来,摸了摸额头,打个大哈欠,道:“恐怕有点困难。” “什么困难?”朱笛道。 沈进笑道:“世上有些门,你走进来了,恐怕就不大好走出去了。” 朱笛慌忙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保镖。 朱笛回转身,惊恐地指着沈进,道:“你……你……” 沈进轻松地笑道:“别误会,我只是让他们帮你安排个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回杭州,拿回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而且,我也该去看望一位年轻的朋友了。” 第六十三章 习惯 沈进躺在办公椅里,点着一支烟。 夏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位朱小姐,总算看透你了。” 沈进笑道:“通常看透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游戏结束的时候。” 夏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知道她保存了你的资料,你却一直装无所谓。” 沈进笑道:“不是装,是真的无所谓。我知道她在没看透我以前,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因为我太了解她这种女人了。” 夏冰道:“你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 沈进道:“难道不是吗?” 夏冰道:“今天公司传来消息,量子基金、鲁泰基金和一些小基金,股东都要求退出杭城基金。大家都知道第一基金总裁打了你四个巴掌,谁还敢把钱放在杭城基金啊?” 沈进道:“量子基金和鲁泰基金,我已经和他们谈过,让他们再耐心等待一个月,我会给他们好消息的。其他那些小资金,他们要走就走吧,一个月后,会有许多大资金排队要求加盟的。” 夏冰道:“我们手中的几只股票,今天全部跌停了。” 沈进笑道:“夏远出手可真够快的。呵呵,明天我们把手里的股票都卖了,夏远也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夏冰道:“你明天去杭州?” 沈进道:“是的。” 夏冰道:“仅仅是拿回朱笛的资料?” 沈进摇头,道:“不,我还要看一位年轻的朋友。” 夏冰道:“我猜那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沈进道:“太与众不同了。那个人和夏远年龄一样,可是他却能让夏远都敬佩。如果没有那个人,夏远也未必是股神。” 夏冰冷笑道:“你想请他帮你?你有把握他会帮你?” 沈进道:“没把握。” 夏冰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做没把握的事的。” 沈进道:“因为以往和别人打交道时,我知道别人想要的是什么。想收买一个人,只要给他他想要的,就行了。可是那个人,我都想不出他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一个人想要什么,你又怎么能收买他呢?” 夏冰道:“你要去多久?” 沈进道:“大概几个星期吧。” 夏冰眼里流露出一丝萧瑟,淡淡道:“看来,我要一个人留在上海好久了。” 沈进微笑道:“你还不习惯一个人吗?” “习惯?”夏冰嘴角挤出一丝冷漠的笑,“许多事,因为无可奈何,就成了习惯。” 夏冰站了起来,走到沙发的角落,疲倦地躺了下去。她拿起身旁的一支红酒,缓缓倒了一杯,静静地喝着。 沈进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道:“最近你很爱醉。” 夏冰淡淡道:“喜欢醉的人,通常都是因为太孤独,太寂寞了。” 沈进问道:“你寂寞?” “一个到了该结婚年纪的女人,可她还一点也看不到她的婚姻,她的幸福。她能不寂寞吗?”夏冰缓缓把那杯酒喝完了,又倒了一杯。 沈进道:“过去,我一直以为你和大多数女人不同,其实我错了。女人都是想有一个家的。” 夏冰眼角流出两行泪,淡淡地笑着,道:“许多女孩,在她们太年轻的时候,忘记了这一点。到她们成为女人以后,幸福就像飞过的风,不管你用多大的力,再也抓不住了。少女的时候,你以为自己赢了,因为你年轻,你漂亮,有许多人追求你。于是你没有留下那位最爱你的人。直到有一天,你照镜子的时候,你才突然发现,你输了。镜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在你最需要爱的日子里,没有人真正爱你,你只是一个人,一个人而已。” 沈进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和你结婚的。” 夏冰冷笑道:“去掉‘或许有一天’,你这句话一定对很多个女人说过。” 沈进道:“你和她们都不同。因为在我认识的所有女人中,只有你一个,我读不懂。” 夏冰叹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呢?呵呵。” 沈进道:“所以如果要结婚,我一定找你。” 夏冰冷冷地道:“你知道吗?沈进,你总是太自信,你太自信了。你以为只要你想结婚,所有的女人都会嫁给你?哼,你只配做情人,你不配做丈夫。” 沈进笑道:“那你呢?” 夏冰一愣,她低下了头,她的指甲全部深深地陷在了沙发里。 她突然抓住酒瓶,把瓶中的酒都灌进嘴里,随即吐起来。她倒在沙发里,眼中满是泪水。 是后悔?是失望?是茫然?是无助?不知道。 酒瓶倾斜在地上,里面的残酒缓缓地流着。 她的手搭在额头上,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六年前你偏偏要出现?如果没有你,我会一个人过得很好。” 沈进默默地看着她,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站了起来,看着她道:“或许,我……对不起你。” 然后,沈进走出了门。 红酒在地上缓缓地流着,夏冰的眼泪也缓缓地流着。 窗外,冷月寂静无声。 第六十四章 醉了 黑夜来得无声,上海外滩浸在轻柔的夜色里,一片灯火。 上海是个多情的城市,外滩是个多情的地方。 这里有许多情侣,恋人,在这里充实着他们的浪漫情怀。 当然,也有许多寂寞空虚的单身男女,在这里找寻寄托。或是一夜风情,或是在此邂逅相遇,一见钟情,然后终成眷属,为世人称颂。 这里有遍地的酒吧,咖啡馆。 这里每一个夜晚都在上演着激情,荒唐,颓废,堕落。 这里充满阳光,这里又到处是阴暗。 许多人并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可是每一个夜深人静,空房独守的晚上,总会忍不住来这里,喝上那么一两杯。 也许,这就是外滩。 夜,充满情意。 外滩一条街上,走着一个人。 白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他的脸很白,他的眼睛很冷峻。他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他的脚步不快也不慢。 无论他身旁的灯火多么艳丽,无论从他身边经过的女人穿得多么少,他似乎都无动于衷。他的脚步也不因此变快或变慢,仿佛他从来都是这么走的。 因为他的名字叫陆枫,冷公子陆枫。 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咖啡馆,很不起眼,很冷清的咖啡馆。 其他的许多酒吧,咖啡馆里,总会映衬出代表特殊含义的色彩鲜艳的灯光。这家咖啡馆却只亮着很纯,温馨,又有点昏暗的黄色光芒。 陆枫走了进去。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踏进这家咖啡馆,也许仅仅是因为口渴了。许多年后,陆枫有一个习惯,每个星期,他都会去一次这家咖啡馆,仅仅坐在那儿,喝一杯纯净水,加冰的纯净水。 咖啡馆的装饰很干净。里面人很少,一个琴师弹奏着钢琴,乐声悠扬。 陆枫在一个空位子上坐下。 一个服务生跑过来,道:“对不起,先生,这一圈的桌子都被那位小姐包下了,麻烦请您坐旁边这桌吧。” 陆枫点了下头,坐到了旁边一桌,对服务生道:“一杯纯净水,加冰。” 陆枫缓慢地喝着纯净水,看着玻璃窗外来往的男男女女。 一个很瘦弱,很憔悴的女人,拿着一小支红酒,在陆枫面前坐了下来,看着他。夏冰。 陆枫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望向窗外。 “你怎么不看我?”夏冰笑着问道。 陆枫没有说话,继续望着窗外。 夏冰笑问:“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一个人,包下了这一圈桌子?” 陆枫还是没有说话。他显然并不想知道为什么,对于别人的事,他从不关心为什么。 夏冰道:“因为我一个人喝酒的时候,不希望旁边桌子坐了其他人。” 陆枫看了看夏冰,道:“这张桌子你包了?” 夏冰道:“没有。” 陆枫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夏冰呵呵笑了起来,道:“你不用装了。” 陆枫看了看她,道:“装什么?” 夏冰笑道:“装酷啊。哎,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没钱又想学别人装情调,到了咖啡馆看看价格单,最后只能咬咬牙叫杯纯净水。” 陆枫冷冷地看着她,冷冷道:“居然被你发现了。” 夏冰看着陆枫,笑了起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我听说过的人,听说他也喜欢喝纯净水,而且很少说话。不过他可比你有钱多了。” 陆枫没有说话,喝了一口纯净水,又望向了窗外。 夏冰倒了一杯酒,道:“你陪我喝酒。” 陆枫道:“为什么?” 夏冰道:“我一个人喝酒,突然觉得很孤独,所以我要你陪我喝酒。” 陆枫道:“我不会喝酒。” 夏冰笑了笑,打开皮包,抽出一张一百元钞票,放在陆枫面前,笑着问:“现在会喝了吗?” 陆枫摇摇头。 夏冰笑了一下,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她从皮包里拿出了十张一百元,放在陆枫面前,笑着看着他。 陆枫还是摇摇头。 夏冰哼一声,道:“让你陪美女喝酒,还给你钱,你都不愿意!” 陆枫冷冷道:“你可以找别人。” 夏冰道:“我偏要找你。你说,你想要多少钱?” 陆枫道:“我不会喝酒。” 夏冰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光,垂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找个人喝酒都找不到?” 她的手握得很紧,轻轻地抽泣着。 陆枫静静地看着她,道:“你想醉?” 夏冰没有说话,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抹了抹眼泪。 陆枫拿起酒瓶,把杯加满,移到夏冰面前,道:“好,我陪你喝,但我只喝水。” 但饮杯中酒,莫负杜康意。 有些人喝酒是因为热闹;有些人喝酒是因为孤独;还有的人喝酒只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同情。因为他太累了,太缺乏爱了。 终日笑着的人,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有个好面具;终日坚强的人,也许仅仅是因为他穿了很厚的甲胄。当他太累了,太疲倦了,摘下了面具,脱下了甲胄,其实,他只不过是一个很脆弱,很可怜的人。 夏冰喝了很多酒,流了很多泪,说了很多话。 陆枫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喝一两口纯净水。 其实这是最好的安慰。 安慰失意人时,其实不必说很多话,仅仅是听,听她的倾诉,这已经够了。 陆枫无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因为他很少说话。 现在夏冰也许醉了,也许没醉。这都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即使她忘了自己叫夏冰,这也不重要了。因为酒的真谛,就是让你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夏冰红着眼眶,看着陆枫,低头无声地笑了,道:“从头到尾,你没说过话。” 陆枫道:“我是个哑巴。” “会说话的哑巴。”夏冰笑了起来,道,“告诉我,你总是这么少说话吗?” 陆枫道:“不。” 夏冰道:“你什么时候说话最多?” 陆枫道:“上学背课文时。” 夏冰笑了,说道:“谢谢你。” 陆枫道:“什么?” 夏冰道:“谢谢你陪我喝酒。” 陆枫道:“我没喝酒。” 夏冰又喝了一杯,道:“你能送我回去吗?” 陆枫道:“你家住哪?” “家?呵呵……”夏冰眼眶中带着泪水,冷笑着又喝下一杯,道,“什么叫家?曾经我以为有房子的地方就叫家。现在呢?房子再大,装修再好,只有一个人住,这就是家吗?” 陆枫眼神有些茫然。 夏冰道:“你有家吗?” “我?”陆枫愣了一下,淡淡地望着窗外,道,“以前没有,后来以为自己有了,再后来才知道,从来就没有。” 夏冰拿起酒杯,道:“你觉不觉得,我们该为我们自己干一杯?” 陆枫拿起杯子,和夏冰碰了一下,喝光了纯净水。 夏冰道:“你送我回去?” 陆枫道:“回哪?” 夏冰道:“随便哪家酒店。” 陆枫点了下头,道:“好。” 夏冰醉意朦胧地搭着陆枫走出了咖啡馆。 陆枫刚准备叫出租车,夏冰道:“你没车?” 陆枫道:“我喜欢走路。” 夏冰眯着醉眼,笑指着陆枫,道:“你真是个——倔强的穷人。呵呵,买不起车,一定要说自己喜欢走路。” 陆枫淡淡道:“也许吧。” 夏冰道:“开我的车。” 夏冰领陆枫到了她的奔驰车前。 陆枫看了看,道:“你是个有钱人。” 夏冰笑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奔驰吗?” 陆枫摇头。 夏冰道:“低调,为了低调。” 陆枫淡淡地看着她。 夏冰道:“开奔驰是为了低调。如果我开劳斯莱斯,早被人发现了。” 陆枫道:“有人找你?” 夏冰点头,道:“我弟弟,他要找我。” 然后她就趴在陆枫肩头哭起来。陆枫没问她为什么,只是站着,由她哭。 送夏冰到了房间里,夏冰疲倦地往床上一躺,陆枫转身要走。 夏冰道:“你走了?” 陆枫点点头,道:“是。” 夏冰道:“你不愿意留下来吗?” 陆枫一愣,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向门口走去。 夏冰哭了起来,道:“你不肯抱我一下吗?” 陆枫回过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夏冰含泪看着他,道:“抱一抱我。” 陆枫还是没有动,没有说话。 夏冰跑了上去,用力抱住陆枫,哭着道:“有时候,人缺少的仅仅是一个拥抱,一个拥抱而已。可是一个拥抱,一个用力的拥抱也没有。或许我不是你喜欢的人,可是求你现在不要告诉我,现在我只是需要一个爱的拥抱。” 陆枫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沉默片刻,冷冷道:“你醉了。” 夏冰道:“我没醉。你一定会说,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可我真的没醉。” 陆枫深深吸了口气,道:“不,你没醉,我醉了。” 他一把推开夏冰,走出了房间。 第六十五章 三顾顾余笑 深夜,浙江大学,西区湖边草地上,坐着一个人。 月光很明亮,映衬着湖面。星空下,有个人独自坐着,嘴上带着淡淡的笑。 他在看风景吗? 不知道。这里的风景他已经看了无数遍。 他为什么发笑呢? 不知道。也许仅仅是因为他叫顾余笑。 顾余笑,“回头看看我的笑容”,这样的潇洒,几人能够做到? 远处,三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前后两辆车上下来八名保镖。 中间那辆是林肯车,车门开了,沈进走了出来,不急不慢地向顾余笑走去。 “月色很美,但夜太长了,一个人坐在这看风景,不免有些寂寞。懂得享受寂寞的人,一定心态很好很好。这样的人如果又刚好懂股票,那他一定是个高手。”沈进边说着,边坐到了顾余笑旁边。 顾余笑看了他一眼,笑了,道:“杭城进三少?” 沈进略微有些疑惑,道:“你认得我?” 顾余笑道:“在上海第一基金酒会上,我远远地见过你一面。杭城进三少,散户最痛恨的庄家里,你排名第三;金融界女人最爱的男人里,你排名第一。这么近看到你,我突然明白夏远为什么打你四个巴掌了。如果换成是我,我也想打你几个巴掌。因为你太帅了,帅得让男人都嫉妒了。” 沈进道:“连你也会嫉妒?” 顾余笑道:“是人都会嫉妒。如果一个人不会嫉妒,那他就是神了。看着进三少这么帅,我也嫉妒得想打几个巴掌。可是我不是第一基金总裁,我如果也学一回夏远,那你的那几个保镖一定会把我扔到湖里去。” 沈进叹了口气,笑着道:“连你都知道夏远打了我四个巴掌。” 顾余笑道:“第一基金总裁打了别人四个巴掌,这种消息的关注度差不多可以媲美银行加息了。” 沈进道:“那你也应该猜到我来找你干什么了。” 顾余笑道:“对于你为什么找我,我只能猜到一半。不过我能全猜到你怎么会找到我。” 沈进道:“哦?” 顾余笑道:“格雷斯是你的朋友吧?” 沈进微笑道:“准确地说,是我很荣幸能成为格雷斯先生的朋友。” 顾余笑道:“是格雷斯告诉你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可是我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更多的应该是杜晓朦告诉你的吧?” 沈进道:“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余笑道:“你太不低调了。” 沈进道:“我似乎通常都很低调的。” 顾余笑道:“如果你每次弄辆qq车来接送杜晓朦,那谁也不会关注。谁让你偏偏用这辆林肯,还开到经济学院楼下呢?而我偏偏又是经济学院的。” 沈进苦笑道:“如果我记性不算差,我最多只接送过杜晓朦两次而已。” 顾余笑道:“很不幸,我经常躺在楼旁草地上晒太阳。” 沈进只能苦笑,道:“可我猜你并没有把杜晓朦的事告诉夏远。” 顾余笑道:“本来我该告诉他的,可是他偏偏不肯做一件事。” 沈进道:“什么事?” 顾余笑道:“捡易拉罐。我们之间有个协定,每次他问我股票时,他都要先捡一次易拉罐。那次我先叫他捡易拉罐,他自作聪明,以为我又要告诉他股票的事了,所以不肯捡,我当然也不肯告诉他。” 沈进略微有些惊讶,道:“仅仅因为他不肯捡易拉罐?” 顾余笑道:“我向来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而且一个开宝马的在学校里捡易拉罐,这确实很有趣。” 沈进道:“看样子你很想看到一个开林肯的在你们学校捡易拉罐。” 顾余笑道:“不,因为我不会帮你。” 沈进道:“听说你是个很乐意帮助人的人。” 顾余笑道:“我只帮助可怜的穷人。” 沈进道:“那如果是个可怜的富人呢?” 顾余笑笑了起来,看着沈进,道:“绝不!” 沈进也笑了起来,道:“那换一种说法,比方说,我们合作。” 顾余笑道:“合作什么?” 沈进道:“对付夏远。” 顾余笑道:“对付第一基金总裁?人的命只有一条,不管你这条命再怎么值钱,再怎么让女人喜欢,命,只有一条。” 沈进笑道:“这个我已经全部考虑妥当了。我有办法让夏远从总裁位子上掉下来,但要真正让他掉下来,就要让第一基金股东们同意,唯一的办法就是业绩做得比夏远好。总裁当然我来做,业绩要做得比夏远好,我知道,好像只有你办得到。” 顾余笑打了个大哈欠,道:“太晚了,我回去睡觉了。如果你还没睡醒,我建议你再多坐一会儿吧。” 说完,顾余笑站起来,转身离开。 夜,漫长。 月色,黯淡无光。 顾余笑依旧带着享受的微笑,坐在湖边,抬头望着天空。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身旁坐着沈进。 沈进看着他,道:“今天好像没有月亮,你在看什么?” 顾余笑淡淡道:“看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看到什么。你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得到什么。” 沈进道:“我想看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顾余笑道:“那你就继续想吧。” 沈进笑了笑,道:“你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并不很了解。” 顾余笑淡淡地笑了笑。 沈进道:“你看看全世界,所有人都在跑步,只有你在走路。这个社会最看重什么?名和利。名和利,永远是要靠人去追的。你跑得快是你有本事,可是你就这么坐在原地,你真的会开心吗?” 顾余笑还是淡淡地笑了笑。 沈进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很看得开的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别人好,你疲惫的时候有没有人想过你?你给别人这么多,别人给过你什么?别人又替你想过什么?你做人何必要这么潇洒?” 顾余笑微微叹了口气,可还是笑着。 沈进接着道:“我知道,无论怎么看得开的人,他心里也一定有不开心,有低落的时候。你会笑,是因为你心里太苦,你只能笑。” 顾余笑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了笑容。 沈进道:“也许你其他一切都看得开,可是我听杜晓朦说起过,夏远曾经带给你耻辱和伤害,你真的能原谅他吗?” 顾余笑道:“不能。” 沈进道:“那你为什么还坐着?” 顾余笑叹道:“因为我曾经欠他一个大人情,现在只能算彼此不再相欠。” 沈进笑了起来,道:“那你也真算最看得开的了。” 顾余笑笑了笑,道:“进三少,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我们合作。那么我问你,你知道我需要的条件吗?” 沈进道:“不知道。” 顾余笑道:“那你还谈什么合作?” 沈进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 顾余笑道:“这个星期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进看着顾余笑,突然笑了起来。 沈进回到车上,手机响了,是格雷斯?普其。 沈进接起手机,笑着道:“格雷斯先生,你好。” 格雷斯道:“进三少,你去找过顾余笑了?” 沈进道:“是的,似乎我和他之间的合作,很有希望。” 格雷斯道:“作为你们杭城基金的投资方之一,我想有必要提醒三少一些问题。以我个人对顾余笑的了解,顾余笑很危险,和他合作有很大风险。” 沈进道:“什么风险?” 格雷斯道:“他对庄家一直没有好感。如果他真的和你合作,那会非常出乎我意料的。” 沈进笑道:“但是不会出乎我的意料,我对他的背景有很深的了解。” 格雷斯道:“你怎么了解的?” 沈进笑道:“抱歉,这是杭城基金的内部资料,希望您能理解。” 格雷斯道:“但我不得不提醒一句,顾余笑并不一定只是看上去的那个顾余笑。作为杭城基金的投资方,我不希望我们的投资遭受损失。还有一点,以我个人的猜测,顾余笑的别墅那晚发生的事,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而那个人,说不定,就是顾余笑自己。” 沈进笑了起来,道:“格雷斯先生,你放心,我保证你们的投资会获得超额回报。” 这是城市郊区一个小镇。 大部分城市边缘都有像这样的小镇,看上去明显比市中心贫穷、落后。那里住着一些老人,一些流浪汉,一些乞丐,一些在城市里捡破烂的人,还有一些干杂活维持生计的民工。 这里没有高楼,没有繁华,没有城市里那些“富足又寂寞的人”,没有浪漫,没有因感情挫折而郁郁不欢的“小资们”。 这里有的,只有生活。 这里的房子原来可以造得这么简单,几块木板,几条绳子,几张塑料布,这就是一个房子。 这里的食物原来可以这么简单,一碗白米饭,就可以让老人孩子吃得眉开眼笑。 这里的钱原来可以这么值钱,十块钱握在手里,就有一股暖意从心底发出,多么温馨,多么惬意! 这里的人生病原来可以这么治疗,每天喝着开水,偶尔吃几个鸡蛋。他们的生命是多么顽强! 小镇外有一条路,路边摆着一些卖菜的小摊位。 路的另一边停着三辆黑色轿车,中间一辆是林肯。 林肯车上下来两个人,沈进和顾余笑。 沈进看了看周围,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顾余笑点点头,他看了看手表,道:“现在已经四点钟了,如果幸运的话,等下就可以看到一些三少你从没见过的情景。” 他们两个就这么站着等待,他们两个都是很有耐心的人。 过了半个小时,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快速开来,顾余笑眼光闪烁了一下。 那些摊主一看到那辆面包车,急忙收拾摊位就跑。 这是真正的跑,即使年纪很大的老人,也在奋力奔跑。因为那辆车上写着“城管”。 每一次,总是会有跑得慢的,这一次,是一个卖蔬菜的可怜妇女,她的摊位已经被城管拦下了。 四个城管边骂,边摔她的蔬菜,她坐在地上哭。 她看起来四十多岁了,也许她有个孩子,也许她的孩子正在外地读书,也许这些蔬菜就是孩子的书费。如果孩子知道他母亲现在的屈辱,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生活最大的悲剧,就是生活太真实了。 真实就像把刀,把可怜人的心一刀刀刻出痕迹,岁月抹不去的泪痕。 人间多苦难,愿天底下所有生活苦楚的人们擦干泪水,相信明天,也许,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沈进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顾余笑道:“三少,你觉得那个妇女可怜吗?” 沈进点点头。 顾余笑道:“你不上去帮她一下吗?” 沈进道:“我很少会管别人的闲事。” 顾余笑道:“那如果我上去帮忙呢?” 沈进道:“这是你的事,我同样不会管你的闲事。” 顾余笑道:“我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如果我被人打伤了,你会怎么做?” 沈进道:“你和我一起出来,我保证你不会被任何人打伤的。” 顾余笑笑道:“这就好。” 顾余笑抓起地上一块石头,走上去,朝一个城管用力扔了过去。 那个人痛得大叫了一声,四个城管一起怒气冲冲地朝顾余笑冲过去。 他们还没冲到顾余笑跟前,顾余笑背后跑出六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每人一脚,那四个城管都倒在了地上。那六个人对那四个城管拳打脚踢,打到他们爬不起来,才住手。 沈进皱着眉头,走到顾余笑身边,道:“这样够了吧?” 顾余笑道:“不够。” 沈进道:“那你觉得要把他们打成什么样?” 顾余笑轻松地道:“随便打断几条肋骨吧。” 沈进向他的保镖点了下头,随即,几声惨烈的叫骂声响了起来。 沈进苦笑道:“你叫顾余笑,可你比一般人都狠得多了。” 顾余笑笑了起来,走到躺在地上的四个城管前,道:“看清楚了,打你们的是他。”顾余笑指了指沈进,继续道,“对面那辆林肯车看见了吧,最好记下牌照,也好知道到底是谁打了你们。不要再为难这里卖菜的人了,知道吗?” 顾余笑给了那个中年妇女几百块钱,和沈进一起向车子走去。 沈进苦笑道:“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把执法人员打成重伤,是刑事罪。” 顾余笑道:“三少放心,这几个‘执法人员’,并非真正的执法人员。据我调查,他们是假城管。” 沈进脸色轻松多了 顾余笑道:“今天我带你来这个地方,我想进三少应该知道,用什么条件来和我合作了。” 沈进微笑道:“好像知道了。” 第六十六章 功德无量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湖面波光,草地青翠。 沈进和顾余笑一同面向湖面站着。 顾余笑微笑地看了看沈进,道:“今天你来,想必已经想好条件了。” 沈进点了点头,点起一支烟,道:“我很艰难,很心痛地做了一个决定。” 顾余笑道:“多艰难?多心痛?” 沈进道:“就像散户炒股票,被套牢后割肉的心情。” 顾余笑道:“一个大庄家也能明白这种心情?” 沈进笑了笑,道:“我决定,把杭城基金今后每年收益的10%用作慈善事业;另外,再给你一千万的年薪。你看怎么样?” 顾余笑笑着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不是15%,好事多做些,难道不好吗?” 沈进苦笑道:“你的爱心太大了,我的钱包吃不消。” 顾余笑道:“那你觉得,我和夏远,谁的价值更大呢?” 沈进道:“夏远虽然是股神,但他主要的本事是操盘。操盘就像技术活,而对市场的正确判断,那才是真正的股神风范,你的价值当然大过他了。” 顾余笑道:“所以你也应该有十足的理由相信,我每年能帮你创造的额外财富,一定比你付出的要多。而且,没有我,你即使把夏远从总裁位子上逼下来,也轮不到你做。” 沈进吸了口烟,笑道:“看来,我这个庄家,很快就要变成慈善家了。” 顾余笑道:“股市里杀人,股市外救人,这样的生活会让你觉得很有趣的。” 沈进苦笑道:“那真是功德无量了。” 沈进又吸了口烟,笑着伸出手,看着顾余笑道:“成交?” 顾余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道:“成交。” 两人都笑了起来。 顾余笑看着湖面远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合作吗?” 沈进道:“除了丰厚条件外,我知道还有原因,只是我猜不透是什么。” 顾余笑道:“那你为什么不问?” 沈进道:“你这样的人,如果愿意,自己会说。如果不愿意,别人再怎么问,你也还是不会说。” 顾余笑深深叹了口气,道:“从前的股市比现在乱得多,那时没有涨停和跌停。一只股票一天可以涨一倍,也可以跌一半。那时候有一对夫妇,看到股票涨得好,就借了许多钱,买了一只很热门的股票。他们运气很不好,就在他们买的第三天,那只股票的庄家出货完毕,股价一下就跌去了一半。那对夫妇,就……就跳楼了。那只股票的庄家,叫夏国标。” 风,起风了,一阵冷风吹来。 天,似乎真的开始转凉了。 第六十七章 再见何年 蛾眉略带神伤,世事曲中更长。昨夜醉饮不休,旧怨又添新愁。 终日徒劳无功,寂寞与日俱增。回头红颜白发,多情常付杯酒。 ——本章题记 上海外滩,一家冷清又带点温馨的咖啡馆。咖啡馆里飘荡着舒缓的音乐。 现在还是下午,窗外阳光绵长,仿佛印衬着无数的过往。 咖啡馆一个幽暗的角落,趴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夏冰。 她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没醉,她只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很美丽,很安静。也许对她来说,睡着了是最美好的事了。 她面前的红酒空了半瓶,一只空杯子倾斜地倒在桌上。 一只白而有力的手,轻轻地扶正了杯子。一杯加冰的纯净水轻轻地放在桌上,一个高又略偏瘦的男人在她面前坐下。他的眼睛很冷,他的眼神却带着那么一丝温柔和同情,默默地注视着睡着了的夏冰。 陆枫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睡着的女人。那一刻,也许在陆枫心里,她真的就是一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阳光还是很温馨。 那杯纯净水里的冰已经全部融化了。 夏冰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你?”声音里略有一丝惊讶。 “是我。”陆枫淡淡地道。 夏冰道:“你一直坐在这?” 陆枫道:“看你睡觉。” 夏冰的脸微微发红,看着陆枫,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还是刚巧经过?” 陆枫道:“不知道。” 夏冰道:“怎么会不知道?” 陆枫道:“每天,我在散步时,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走到这里。” 夏冰低下头,道:“我已经很久没出来喝酒了。” 陆枫喝了口纯净水,略有些结巴地道:“你——最近——怎么样?” “最近?”夏冰略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道:“还好吧。你呢?” “我?也还好。” 两人都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冷公子笑了,股神大赛结束后,这是他第一次笑! 这是那种尴尬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如果你恋爱过,你一定记得那时候的你的那个微笑。 陆枫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笑是在什么时候了。他只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让人再也记不清了。 夏冰道:“你知道吗?刚才你问我‘最近怎么样’的时候,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陆枫道:“我也是。” 两人又略显羞涩地相视而笑。 夏冰道:“我们跳个舞吧?” 陆枫愣了一下,道:“我不会。” 夏冰笑道:“没关系,我不怕你踩我。” 陆枫笑了,沉默片刻,道:“好。” 夏冰叫琴师弹起优美舒缓的舞曲。她拉起陆枫的手,走到空地上,在美妙的曲子里,两人在原地轻轻地,轻轻地挪着步。 夏冰悄悄地把头贴在陆枫肩头,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橱窗,温柔地铺在大理石地面上。悠扬的琴声里,夏冰偎依着陆枫,两人轻柔地踱着步。 空气很温暖,一切都那么美好。 夏冰抱着陆枫,轻声道:“我们俩还没正式认识呢,你叫什么名字?” 陆枫微笑道:“陆枫,陆地的陆,枫叶的枫。你呢?” “你叫陆枫?”夏冰触电般地站开,看着陆枫。 陆枫道:“是啊。” 夏冰低下了头,道:“你懂股票?” 陆枫道:“懂一点。” 夏冰道:“你认识第一基金总裁?” 陆枫道:“他是我的朋友。” 夏冰触电般愣在那里。陆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冰缓缓道:“你……你能不能再让我抱一下?” 陆枫道:“好。” 夏冰用力地抱住了陆枫,头紧贴在他肩头。 水,一丝热热的水,一滴,两滴……陆枫感觉脖子上多了几点水。 陆枫看着她,道:“你怎么了?” 夏冰突然推开陆枫,用力地擦了擦泪水,道:“我们以后永远不要见了!” 说完,她就跑出了咖啡馆。 陆枫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冷峻,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追出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许多年前他没有追出去,许多年后的今天他同样还是没有追出去。 有些人,宁愿选择孤独,也没选择追出去。 没人知道他站在那儿想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是冷公子。 第六十八章 一杯寂寞 夏冰坐在黑色沙发的角落,音响里放着寂寞又带点颓废色调的轻音乐。 她手里拿着一杯加冰的纯净水,静静地喝着。 加冰的纯净水是什么味道? 没有味道。没有味道才可以是所有味道。你觉得它酸,它就是酸的。你觉得它苦,它就是苦的。 人生的酸甜苦辣,是否都能在一杯加冰的纯净水里品味出来? 不知道,看你喝的时候是带着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不知道陆枫的纯净水是什么味道? 夏冰想知道,所以她也喝加冰的纯净水。 很多日子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陆枫喝的,不过只是一杯寂寞。 门开了,沈进走了进来,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点起一支烟,笑着看着夏冰,道:“我回来了。” 夏冰冷冷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沈进笑道:“看来这几个星期把你闷坏了。” 夏冰冷笑道:“你不在,我过得很好。” 沈进道:“你知道吗,这几个星期,我在杭州挖了一件宝贝。” 夏冰道:“又是哪个纯情少女被你骗了?” 沈进笑着摇摇头,道:“这次是个男人。” 夏冰道:“进三少的性取向发生突变,真是恭喜了。” 沈进笑着摇头,道:“那个人,股票做得比夏远好。” 夏冰道:“杭州有这样的角色?” 沈进笑道:“别人做人低调有什么办法?” 夏冰冷冷道:“看来你的美梦就要成真了。” 沈进道:“过几天,就会有一次大洗牌了。夏远、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全都要掉下来了。呵呵。” 夏冰道:“你想怎么对付他们?” 沈进冷笑道:“到时你看戏就行了。” 夏冰道:“你是不是连陆枫也要对付?” 沈进笑道:“那个冷公子是个人才,可惜不是我的人。” 夏冰冷眼瞪着沈进,道:“我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你如果敢伤害陆枫一根头发,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进道:“怎么,你见过陆枫?” 夏冰冷冷道:“用不着你管!” 沈进看了看夏冰,道:“看来,我这几个星期不在上海,你经历了一些事。” 夏冰没有说话。 沈进道:“不过我建议你一句话,你以为陆枫这样的男人会真的喜欢你?” 夏冰还是没有说话。 沈进突然笑了起来,道:“别傻了,你想站在哪个阵营,根本没得选择。” 第六十九章 不经意的主角 一家高级咖啡厅,一间包厢,坐着两个人,沈进和杜晓朦。 杜晓朦打开她面前的一只小密码箱,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件,放到沈进面前,道:“这是夏远自从当了总裁后,一个多月来,所有坐庄操纵股价的证据。里面包括第一基金的所有财务预算,资金分配,坐庄布局。夏远把很大一部分管理权分给了古昭通、金手指和陈笑云。但基金的总的坐庄规划和几只大股票的运作,都是夏远亲手管理的。” 沈进随手翻了翻,笑了起来,道:“你做得很好。” 杜晓朦微微红了下脸,道:“谁让夏远这么狠,做了总裁后,忘恩负义,还当众打了你。” 沈进点点头,道:“这些资料只有夏远一个人能够看到,你能确保这些资料的真实可靠性吗?” 杜晓朦道:“放心吧,三少。我每次都是趁他开会时,在他办公室把这些资料复印保存下来的。他的办公室只有我能进,别人根本没办法知道我在他办公室做什么。” 沈进道:“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查过他的办公室有什么监视仪器?” 杜晓朦道:“他的办公室外有。办公室里,电脑、桌子、地板、墙壁、天花板……所有的地方我都仔细查过了,没有。” 沈进点了点头,道:“那你觉得,他有没有怀疑过你?” 杜晓朦道:“他自当上总裁后,做事很谨慎,不让任何人进他的办公室。” 沈进道:“所有庄家的办公室都是这样的。” 杜晓朦道:“他以为我只是个学生,只知道书本上的金融知识,不懂得这些东西,所以才放心我在他办公室里的。” 沈进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他这一个多月来,在性情方面有什么改变?” 杜晓朦道:“他变得有点孤傲了。” 沈进点起一支烟,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道:“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这些资料的真实可靠性了。夏远,呵呵,他毕竟太年轻了。” 杜晓朦脸微微发烫,道:“三少,你一开始就答应过我,等你做了第一基金总裁后,就和我结婚。” 沈进笑着握起她的手,温柔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可是……可是那个朱笛?”杜晓朦话里充满了醋意。 沈进微笑道:“我不是早和你解释过了吗?她只是我的秘书,我总不能找个男人当秘书吧。况且,她前段时间工作不合格,我已经把她辞退了。你现在安心回学校上课,每个星期我都会派人接你来上海住。等你一毕业,我们马上就结婚。” 杜晓朦快乐地跳起来,走到沈进身边,亲了他一下,往他怀里扑去,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金融大厦的顶层,有一间最大的办公室,这是第一基金总裁的办公室。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条金融街的风景。 浦东金融街,机构、财团林立。每天市场的风云变幻,都能在这里找出一些答案。 散户们为什么会赔钱?因为有人在玩他们。而那些人中,最有实力的,一半都在这条街上。 夏远每天来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一杯咖啡,点起一支烟,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金融街从一夜的冷清中,变得热闹起来。 今天他还是像平时一样,站在窗前,喝着咖啡。 电话铃响了,夏远按了一下通话键,里面传来秘书的声音:“夏总,杭城基金的沈进想要见你。” 夏远一愣,随即道:“让他进来。” 夏远微笑地躺在办公椅里,看着办公桌前的沈进,笑着道:“进三少,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沈进笑了笑,道:“北风,很冷的北风。” 夏远道:“现在还是秋天。” 沈进道:“所以,冬天也就不远了。当然,我指的是你的冬天。” 夏远笑道:“你不怕风没吹来,反而添了几个巴掌回去吗?” 沈进停顿一下,又笑了,道:“你还是那么的骄傲。如果我是乔峰,我已经一掌把你拍出窗外了。” 夏远道:“可惜你不是。” 沈进道:“因为我是沈进。” 夏远笑了,沈进也笑了,两人都大笑了起来。 夏远点起一支烟,道:“说吧,今天来找我干什么,投降吗?” 沈进微笑着摇摇头,道:“恰恰相反,逼宫退位。” 夏远道:“你凭什么?” 沈进漫不经心地打开公文包,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道:“你看看,这好像是你的东西,不过,不小心,就跑到我的包里了,呵呵。” 夏远拿过文件,随便翻了几页,突然愣住了,瞪着沈进,道:“你哪弄来的?” 沈进微笑地点起一支烟,道:“你猜。” “杜晓朦!” 沈进笑道:“她是个很不错的情人。” “杜晓朦这个婊子!”夏远狠狠一拍桌子。 沈进道:“小心,不要把桌子拍坏了。因为这张桌子,过几天就属于我了。” 夏远冷笑道:“你打算就用这一叠纸来威胁我,你不觉得太幼稚点了吗?” 沈进道:“坐庄操纵股价,是刑事罪,要坐牢的。” 夏远道:“恐怕你把第一基金想得太简单了。第一基金的大股东,我看你一个也惹不起。况且凭第一基金的人脉关系,你就算举报,又有什么用呢?” 沈进笑道:“谁说我要举报了?” 夏远道:“你不举报还能干什么?” 沈进道:“我只是把这些材料直接公布到互联网上,那社会影响力一定会非常大。到时候,主管部门必定迫于舆论压力,会彻底调查第一基金。而第一基金肯定会选择牺牲你,来维护第一基金的稳定。” 夏远道:“你就不怕第一基金的大股东们收拾你吗?” 沈进道:“他们不但不会收拾我,反而会让我当总裁。” 夏远道:“好像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吧?” 沈进道:“如果我业绩做得比你好,你觉得他们会选择谁呢?他们都是商人,只看重最后的收益。” 夏远笑道:“进三少的那点股票判断力,你觉得你的业绩有可能做得比我好吗?即使夏冰帮你,也不可能做得比我好。” 沈进笑道:“对于我的股票水平,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我今天多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见到他的。” 沈进站了起来,走过去打开门,门外走进一个人。 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帅也不丑,很普通的一个人。可是他又不普通,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因为他叫顾余笑。 顾余笑微笑地看着夏远,道:“曾经的朋友,很久不见了。” 沈进笑着道:“现在,我想你会相信我的业绩做得比你好了。” 夏远看着顾余笑,愣在那里,很缓慢地道:“原来,你帮沈进了。” 顾余笑摇摇头,道:“不,只是合作。” 夏远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余笑微笑道:“进三少决定将杭城基金年收益的15%用作慈善事业,我觉得他很有爱心,我喜欢和有爱心的人合作。” 夏远愣在那里,说不出话了。 顾余笑道:“你计算得很多,可是少算了一样,杜晓朦。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任何细小的差错,都可以变成致命伤。许多时候,女人在游戏里,只是充当着可有可无的配角,可是也许就在某个时刻,她突然成了主角。所以,你输了。其实,我和你还是朋友的时候,我本该告诉你杜晓朦是沈进的人的。” 夏远冷笑道:“可是你没有说。” 顾余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很有原则。那一次我叫你捡易拉罐,本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可是你太聪明了,聪明得以为我又要告诉你股市大跌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不肯捡,所以我也不告诉你。” 夏远只能冷笑。 顾余笑笑道:“你还年轻,进三少已经三十几岁了,你就让他坐一坐总裁的位子,过把瘾吧。” 沈进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夏远面前,道:“这是协议书,你觉得读书更重要,所以你决定辞去第一基金总裁的职位,回学校继续读书。并且你推荐,哦,不,是强烈推荐杭城基金的沈进接任总裁的位子。大股东方面我会去谈妥,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做股票的水平这么高,以后用小资金做股票,也不会被庄家发现。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又何必踏进庄家这个圈子呢?” 夏远看着这份文件,冰冷地大笑了起来。 沈进微笑着递过一支笔,道:“抱歉,你现在好像别无选择了。” 夏远缓缓地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进笑了起来。 第七十章 只是商人 高尔夫球场旁,遮阳伞下,正坐着沈进。 蒋先生从球场上走了过来,把球杆交给仆人,从仆人手里拿过毛巾,擦了擦脸,坐下来,喝了口水,道:“进三少,很久不见了。” 沈进道:“蒋先生总是容光照人啊。” 蒋先生笑着道:“说吧,进三少,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进道:“请蒋先生帮点小忙。” 蒋先生笑了笑,道:“这一个多月,杭城基金很倒霉,损失了不少钱吧?” 沈进道:“第一基金总裁想让一家基金倒霉,那就没办法不倒霉。” 蒋先生道:“所以你是想请我劝一劝夏远,让他放过杭城基金?” 沈进摇头笑道:“不。” 蒋先生道:“那我就想不出你还有其他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了。” 沈进笑了笑,道:“让我做第一基金的总裁。” 蒋先生大笑了起来,道:“你在做梦吧。” 沈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蒋先生面前,道:“这是夏远的辞职申请,他强烈希望我来接替总裁的位子。” 蒋先生拿起文件,看了一遍,凝视着沈进,很久才道:“说吧,这东西哪来的?” 沈进微笑道:“是我让夏远签的。” 蒋先生道:“夏远怎么会同意的?” 沈进笑道:“他没办法不同意,我掌握了他全部坐庄操纵股价的资料。他不签这份合同,他就得坐牢。” 蒋先生冰冷地看着沈进,道:“你胆子可真大!” 沈进道:“蒋先生,你不同意?” 蒋先生笑了起来,道:“就算夏远不做总裁,恐怕也轮不到你吧。夏远是股神,他不做总裁了,第一基金每年的收益不知道要少多少个亿。” 沈进道:“可是第一基金没办法不让我做总裁。” 蒋先生冷笑道:“第一基金没办法的事,我实在想不出几件。” 沈进道:“如果第一基金不让我做总裁,我会把第一基金所有坐庄的数据资料通过互联网公布出来。到时,相关部门一定会彻查第一基金的。” 蒋先生道:“你这是威胁我吗?” 沈进点点头,微笑道:“算是吧。” 蒋先生站了起来,叹口气,笑道:“沈进啊,你这句话,一定会让你付出沉重代价的。” 沈进道:“可是如果我的业绩做得比夏远更好呢?” 蒋先生道:“他是股神,你不是。你只是个快死的人而已。” 沈进笑道:“我知道我做股票的水平没办法和夏远比,可是有一个人的水平却比夏远好。量子基金曾经开出天价请那个人去,那个人没去。现在,那个人是我们杭城基金的成员。” 蒋先生又坐了下来,看着沈进。 沈进继续说道:“夏远只是做股票厉害,那个人却是预测市场厉害。对于一个基金这么大的资金规模,当然是预测市场厉害的更有优势了。夏远在股神大赛的前几轮比赛里,都曾得到过那个人的帮助。如果我下一个月的业绩没有夏远做得好,那我情愿退出股市。” 蒋先生道:“你怎么证明那个人真的水平好?” 沈进道:“量子基金可以证明,而且那个人以往的交易记录都可以证明。” 蒋先生看着沈进,渐渐露出了笑容。 沈进笑着道:“蒋先生,现在您怎么看?” 蒋先生笑了起来,道:“我只是个商人,赚更多的钱是唯一的目的。” 沈进点点头,道:“对,您只是一个商人。” 蒋先生和沈进握了握手,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朋友的酒 一家酒吧,幽暗,寂静。 吧台的角落,坐着一个人,他正孤独地喝着酒。 他喝得很急,也很快。喝得很急也很快的人,无疑是来买醉的。 这世上清醒的人很多,多那么一两个醉鬼,没人会在意。 几天前,他还是浦东金融街上最风光的人。现在,已经没人在乎他了。 当一个人风光不再的时候,没人会关注他过得怎么样。 夏远就这么低着头,喝着酒,就好像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在喝酒。 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人。他高,略微偏瘦,他的脸显得冷白,他的眼神像冰。他向着吧台角落那个孤独的身影走去。 夏远抬起头,略显诧异地道:“陆枫?” 陆枫看着夏远,道:“你不开心?” 夏远苦笑道:“从第一基金总裁的位子上掉下来,还能开心得起来吗?” 陆枫道:“你想醉?” 夏远道:“很想醉。” 陆枫道:“别人说,想醉的人,是因为害怕面对现实。” 夏远道:“你觉得呢?” 陆枫道:“我觉得你在演戏。” 夏远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演戏,而不是真的不开心?” 陆枫道:“说话少的人,想的总比别人多一些。” 夏远道:“既然你知道我在演戏,你打算怎么做?” 陆枫道:“陪你演戏。” 夏远道:“为什么?” 陆枫冷冷道:“有趣。” 夏远笑着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道:“你会喝酒吗?” 陆枫也拿起一杯酒,一口喝光,然后才冷冷道:“不会。” 陆枫的脸,片刻就变得通红。 夏远道:“你不会喝酒,喝得这么急,会很不好受的。” 陆枫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还是冷冷地道:“有趣。” 夏远也笑着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有趣极了。” 那个晚上,陆枫第一次喝酒。可是他却喝了很多,也吐了很多。 他一向很少说话,他醉了更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 最后,好像还是夏远背着一动不动的陆枫,把他送回酒店。 什么样的人是朋友? 也许你也同样思考过这个问题,也许你也同样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果有个人,知道你在演戏,他不问为什么,却愿意陪你演下去;如果有个人,明知道自己不会喝酒,却情愿陪你醉。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那他一定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朋友,你一定要懂得珍惜。 陆枫在酒店已经睡了一天,夏远不知道他有没有醒。夏远还是独自坐在酒吧里,拿起酒杯,摇摇头,笑了笑,又喝了一杯。 “我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夏远看着陆枫冰冷的脸,笑了笑,道:“我以为你至少要再过一天才能醒。” 陆枫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一杯酒,喝完了。他的脸又开始红了。 夏远道:“你知道我在演戏?” 陆枫道:“是。” 夏远道:“你愿意帮我演戏?” 陆枫道:“是。” 夏远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演戏?” 陆枫道:“不知道。” 夏远道:“可是你连问都没问。” 陆枫道:“与我无关。” 这世上有许多人,看到你做事时,会问你在做什么,却不会帮你;还有很少的一些人,他不在乎你在做什么,可是却愿意帮你。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夏远看着陆枫,道:“我喝酒,是因为要让沈进知道我现在很沮丧,让他对我放松警惕。可是你知道我是在演戏,你为什么要陪着我演戏?喝酒喝到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陆枫冷冷地道:“有趣。” 夏远看着陆枫,眼中满是感激,道:“看来,你今夜又会喝很多酒了。” 陆枫道:“不,我走了。” 夏远道:“为什么?” 陆枫冷冷地道:“我不想当灯泡。” “因为我来了,呵呵。”一个娇美的身影突然坐到了夏远身边,道,“今夜,我陪你喝。” 姚琴微笑地看着夏远。陆枫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 夏远转过身,笑着看着姚琴:“记得股神大赛的时候,我欠你一个人情。” 姚琴没喝酒,可是她的脸却已经红了。 夏远道:“今夜还给你,怎么样?” 姚琴含着笑,害羞地低下了头。 第七十二章 处女 天上无云下雨,板凳落地生根,这些也许都不算奇怪,可是如果姚琴是处女,你,能相信吗? 姚琴怎么可能是处女? 天知道。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姚琴,她就是个处女。 夏远很惊讶,姚琴很害羞。 现在姚琴甜蜜地闭着眼睛,躺在夏远怀里。夏远抽着一支烟。 夏远缓缓吐出烟气,笑道:“我真想不到,你竟然是处女。” 姚琴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是处女?” 有些女人,在众人眼中保守贞操,可她在背后却荒淫无度。有些女人,在众人眼中极尽风骚,可她却偏偏是个处女。 世事太多荒唐,人生何必较真? 夏远道:“股神大赛的时候,我把你赶出房间,你跑到小徐哥的房间,难道他也没有那样?” 姚琴笑道:“他才不敢呢。” 夏远笑道:“男女之间的事,花花公子还会不敢?” 姚琴道:“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要我,现在却要我了?” 夏远道:“当时是在比赛期间,我怕和你睡觉后,就得把内部资料告诉你,与你分享。比赛当然比女人重要得多。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和我睡觉纯粹是睡觉,没办法得到任何东西,我当然要你了。” 姚琴道:“小徐哥当然也是像你一样想了。他那一个晚上都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不敢出来。” 夏远笑道:“难怪第二天小徐哥的表情那么古怪。如果让人知道花花公子连送上门的大美女都不敢碰,那是件很丢脸的事。” 姚琴笑了笑,突然脸一红,道:“从今以后,你要对我负责。” “负什么责?”夏远惊讶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当然是娶我。”姚琴温柔地笑着。 夏远讶然道:“你在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姚琴瞪着眼,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 夏远尴尬地笑笑,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结婚啊?” 姚琴骄傲地道:“我是处女!”女人说起这句话时,自豪感总会油然而生。 夏远道:“刚才你是,现在你已经不是了。” 姚琴看着夏远,道:“我漂亮、温柔,又全心爱你,还能帮助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夏远笑着道:“因为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姚琴笑了起来,道:“还要多久?” 夏远道:“几个月吧。” 姚琴道:“那也就是说,再过几个月,你真愿意娶我?” 夏远道:“像你说的,你漂亮、温柔,爱我,又能帮助我,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娶你呢?况且,一个没有家的人,心里面,总还是希望有一个家的。” 酒吧,今夜坐的是四个人。 至尊美酒,佳人入怀,夏远显然是幸福的。 只有小徐哥坐在对面,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夏远的幸福。陆枫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小徐哥满是嫉妒地道:“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姚琴冷冷地看了小徐哥一眼,道:“关你什么事!” 小徐哥冷哼了一声,“啧啧”了几下嘴巴,道:“我一点也不羡慕你们!” 陆枫冷冷地看他一眼,道:“好大一颗酸葡萄。” 小徐哥不以为意地哼一声,道:“夏远才二十一岁,就结婚了,这么早就把男人的自由生活放弃了,悲哀啊,悲哀。” 夏远笑着道:“怎么,你看着我快结婚了,你是不是也有点想结婚了?” 小徐哥道:“等帮你重新站起来再说吧。” 夏远道:“用不着的。” 小徐哥道:“为什么?” 夏远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倒下去过。” 小徐哥笑道:“从来没倒下过的人,会每晚来酒吧买醉吗?” 夏远笑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喝酒了。” 小徐哥道:“为什么?” 夏远道:“因为我已经喝了一个星期的酒了。沈进了解我,知道我遇到挫折最多只会沮丧一段时间,很快会站起来的。明天就是我站起来的时候了。” 小徐哥笑道:“你可真会演戏。” 夏远道:“花花公子在女人面前的演技一定比我好得多。” 小徐哥笑道:“好,那今晚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那一晚,他们都喝了很多,都醉了。 他们也讲了许多,许多故事,过去的故事。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些故事。 第七十三章 小徐哥外传 没有人天生多情,没有人天生浪荡,好像也没有人天生就是花花公子。 如果他现在是一个花花公子,也许他是受环境影响,也或许他的经历藏着一些故事,一些伤害,一些苦楚,一些无奈。当爱已用尽,无力再爱的时候,他就会选择做一个多情又无情的花花公子。 小徐哥也不是一直都是花花公子。 许多年前他并不是个花花公子,相反,那时候的他很专情。那时候他还不叫小徐哥,大家都叫他小徐。 金手指的办公室。 金手指正坐在办公椅上,看着一个只有一个姓“徐”,却没有名字的人的简历。然后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对面的小徐,缓缓道:“你是你们学校金融系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来这里想干什么?” 小徐脱口而出道:“操盘手。” 金手指愣了一下,严肃地道:“我这里没有操盘手。” 小徐笑道:“我来找工作前,已经彻底了解过了,您是宁波最大的庄家,我很崇拜您。” 金手指得意地笑了出来,然后又板下脸,道:“操盘手这种工作从不对外招人,你为什么想做操盘手?” 小徐道:“操盘手神秘,我喜欢这种工作。” 金手指冷笑一声,道:“幼稚!” 小徐道:“而且我要做高手。” 金手指冷笑道:“除了书上的东西,你对股票懂多少?” 小徐道:“说实话,不懂。” 金手指道:“不懂还要当操盘手?” 小徐道:“我不懂,不过我会努力学。” 金手指道:“你怎么不去杭城基金找夏国标?他是股神你总该知道吧?你要学找他,他水平好得很呢!” 小徐道:“谁说我没找过啊,他们说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什么也不懂。” 金手指喝道:“他们不要你,你就跑我这里来,把我这儿当什么,废品站啊?” 小徐笑着道:“他们不要我,是他们没眼光,我看来看去,觉得金总您的眼光肯定大大高过夏国标。您肯定会看得出我是匹黑马。” 金手指大笑起来,道:“操盘手这个职业是有技术壁垒的,我不可能这么快让你接触。你在我身边打杂干个一年半载的,你干不干?” 小徐笑道:“当然干!” 午后,空气温和。 一家很小的咖啡屋,坐着两个人。小徐和他的女朋友如慧。小徐一身休闲装扮,如慧也带着一身的学生气。 如慧看着小徐,道:“你找到工作了?” 小徐喝了一口咖啡,笑着道:“对,我进了宁波基金,宁波最大的庄家。” 如慧道:“你在里面是做什么的?” 小徐尴尬地笑笑,道:“暂时打打字。” “打字?”如慧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道,“你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去打字?” 小徐的脸微微发红,道:“我是帮金手指整理资料,他是最有实力的庄家之一。” 如慧问道:“那你肯定知道他们的内部消息吧?我们就偷偷跟着他们买股票赚钱。” 小徐摇摇头,道:“不行啊,我的理想是做一个优秀的操盘手,这职业道德我是一定要遵守的。即使我知道内部消息,我也不能说出来。” “你……”如慧看着小徐固执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小徐笑了笑,道:“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一起为我们未来的家庭而努力!” 如慧道:“我找了银行的工作,待遇很好,你其实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不如,你把工作辞了吧?” 小徐摇摇头,坚毅地道:“不行,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杰出的操盘手。” 如慧轻声哼了一声,低头不说话了。 半年后,午后,空气温和。 一家高档咖啡厅,坐着两个人,小徐和他的女朋友如慧。 小徐还是一身的休闲装扮。如慧的穿着很时髦,没有半点学生气了。 如慧喝了一口卡布奇诺,看着小徐,道:“你还在你们公司打字?” 小徐尴尬地笑了笑,道:“是的,不过我已经学了很多东西。帮我们金总接电话,我可以知道很多信息。帮他整理资料,我能了解许多股票的东西。听他说话,我能了解各大基金,各个庄家的背景。” “哼!”如慧很不以为然地道:“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了?” 小徐的脸微微发红,道:“钱不是很多,但关键是学点东西。” 如慧道:“你又不肯把你知道的内部消息说出来,买股票赚钱。” 小徐道:“这是一个优秀操盘手起码的职业素养。” 如慧冷笑道:“你现在当操盘手了?” 小徐道:“现在不是,以后肯定是。” 如慧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今天我当科长了。” 小徐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别人都要好几年。” 如慧笑道:“我们分行行长欣赏我。” 小徐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为我们的将来而努力。” 如慧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咖啡,似乎变淡了…… 又是半年后。 傍晚,起风了,吹动着树叶,有些萧瑟。 一辆qq车很生涩地在银行正门口停下。 一个保安跳出来,冲着qq车嚷道:“不准停车!搞辆qq车都敢停到银行正门口,你当你开的是奔驰啊!” 那辆qq车无奈地绕到旁边停下。 一身休闲装的小徐,捧着一束鲜花,满脸得意地从车里跳了出来。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如慧急促地从银行里跑出来,对小徐道:“你来干什么呀!” 小徐把鲜花递过去,快乐地道:“生日快乐!” 如慧没有接花,只是急促地道:“我不是叫你不要来我单位的嘛!” 小徐笑着指着qq车,道:“看,我今天刚买的。喜欢吗?很可爱吧?以后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如慧道:“你还是快走吧!” “为什么?你不准备和我一起过生日啦?”小徐道。 “如慧,我正找你呢,走吧,给你过生日去。”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银行里走了出来,走过来,牵起如慧的手。 小徐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僵硬了,问道:“他……他是谁?” “他……他是我们分行行长。”如慧的声音很不自然。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小徐,笑着道:“哦,你就是小徐吧。我听如慧提到过你,你是她的好朋友嘛。呵呵,现在你还在打字吗?呵呵,如果觉得工作太辛苦,我可以帮你介绍个工作嘛。” 他说着,微笑着揽过如慧的腰,向一辆奥迪走去。 奥迪开得远了,远到再也看不见了。 鲜花落在地上,撒了一地。很美,真的很美。花,总是美的。 小徐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一直在不断变幻着风景。 小徐突然笑了,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他笑道:“我保证,一年后,再也没有人叫我小徐,所有人,都要叫我小徐哥!” 金手指的办公室,小徐端坐在金手指面前,严肃地道:“金总,我一定要做操盘手。” 金手指抬起头,看了看小徐,沉思了一下,道:“你帮我打杂多久了?” 小徐道:“一年两个月十九天。” 金手指点点头,道:“你学了不少东西吧?” 小徐道:“很多很多。” 金手指点点头,道:“好吧,是该让你进这个圈子试一下行不行了。” 金手指点起一支烟,又接着道:“许多人比你懂的更多,我还是没让他们做操盘手,而选择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徐道:“不知道。” 金手指道:“因为你有职业素养和耐性。我调查过你,你并没有用你知道的内部消息做股票,谋取个人的利益。明知道哪只股票会涨,却能忍得住不去买。这一点,我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没法做到。就凭这一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小徐眼中放出了精光,道:“一定!” 一年后。海滩,海风吹得很大,海浪拍打着堤岸,发出巨大的声响。 远处,站着金手指和小徐哥。小徐哥穿着最酷的风衣,戴着最酷的墨镜。 现在已经没有人叫他小徐了,所有的人都叫他小徐哥,包括金手指。 他姓徐,没有名字。小徐哥不仅是一种称呼,现在更已是一种符号,宁波基金不可缺少的一个符号。 金手指点起一支雪茄,道:“真是想不到,你这一年能进步这么快,我能教你的技术有限,通过自己的实践总结,你现在的水平,已经远超过我了。” 小徐哥笑了起来:“金总,就你那点水平都超不过,那我还玩什么呀!” 金手指大笑起来,道:“你很有天赋,有敏锐的判断力,还有耐性。” 小徐哥道:“耐性可不是我想要的,帮你打杂一年多,怎么也忍出来了。” 金手指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想想,觉得我对不起你。” 小徐哥道:“对不起我什么?” 金手指道:“如果我早一点让你做操盘手,让你早一点赚钱,也许,你的女朋友就不会离开你了。” 小徐哥笑道:“你看我现在多好,生活最潇洒,许多人叫我花花公子,花花公子还会在乎一个女人吗?” 金手指笑了起来,叹道:“可惜,宁波基金出了你这个人才后,夏国标却死了,杭城基金也解散了。不然我真想让他见识一下我培养出来的人。” 金手指接着道:“其实,我一直想组建一支宁波基金自己的队伍,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能统筹规划全局的顶尖高手。现在,我有了你。” 小徐哥道:“这队伍叫什么名字?名字难听我可不参加。” 金手指道:“涨停敢死队。” 小徐哥点点头,微笑地看着远方的海面,道:“看来,一场涨停风暴,就要开始了。” 小徐哥张开双臂,风衣迎着海风猎猎作响。 大海辽阔,海风尽情翻滚,海空不断变幻着风景。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七十四章 冷公子外传 那晚,小徐哥醉意朦胧中讲了许多。陆枫什么也没讲,因为他是冷公子。 像陆枫那种人,永远只会把所有的故事压在心灵的最深处,永远不会向人提及。因为他是冷公子。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人知道。 每一个孤独的人心中,都有一个孤独的故事;每一张冰冷的面孔背后,都有他深夜冰冷的泪水。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经历过他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过泪水,每个人都有过伤痛。 本来,生活,都不容易。 第七十五章 第二基金 夏远、姚琴、陆枫、小徐哥、金手指、古昭通、陈笑云,齐坐在茶楼里。 夏远看着所有人,道:“古叔叔、金总、陈总,今天请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古昭通道:“帮什么忙?” 夏远道:“我想从你们的基金里,每家借三千万。” 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全都一愣。古昭通道:“你要做什么?” 夏远道:“成立一家新基金。” 古昭通道:“九千万的基金,那也太袖珍了吧?” 夏远道:“已经足够。” 古昭通道:“你准备用这么小的基金,来对付杭城基金?” 夏远笑道:“以小搏大,那才最有意思。” 古昭通道:“你是股神,水平没有人会怀疑。可是资金实力相差这么悬殊,水平根本没有办法发挥。你不要太冲动啊。” 夏远道:“我一点也没有冲动。如果是和杭城基金抢庄家做,那资金相差这么多,水平是没有作用的。不过,我如果只是打游击战,每天偷袭他一只股票的话,那就全看水平如何了。” 金手指道:“你想学我的涨停敢死队?” 夏远笑道:“不好意思,你的涨停敢死队队长已经加入我了。” 小徐哥得意地摸着下巴。 夏远接着道:“我、姚琴、小徐哥、陆枫,我们四个操盘手操盘,偷袭沈进的股票,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金手指道:“好,我借你!但你要保证,小徐哥始终是我们宁波基金的人,你只是借去用用。” 金手指又看着小徐哥,道:“你还欠我三千万,别想跑掉。” 小徐哥眉头一皱,道:“金总,这种时刻提钱多俗啊,亏你想得出来。” 古昭通和陈笑云也当即点头答应。古昭通道:“如果你还缺什么人手的话,我们三家基金里的人,都可以借去用。” 夏远道:“我们四个已经完全够了。其他的金融分析师,听他们所谓的预测,我倒更愿意去买彩票。” 大家都笑起来,金手指道:“你这家基金叫什么名字?” 夏远微笑道:“第二基金。” 金手指拍手大笑,道:“好!好一个第二基金!” “好一个第二基金。”一个声音冷笑着说。沈进轻拍着手,走了过来。 沈进笑着看着夏远,道:“怎么,股神,要成立第二基金啊?呵呵,这名字起得很响亮,不知道实力怎么样。” 夏远笑道:“实力很小,但足够玩你了。” 沈进冷笑着道:“即使所有人都帮你,你也要有资格玩才行吧?” 小徐哥站了起来,笑着道:“进三少,我还以为没资格玩的是你。” 沈进摸着鼻梁,笑道:“这我就不懂了。” 小徐哥道:“你看看你有什么资格玩!比人脉,你深不过古老师;比经验,你丰富不过金总;比有钱,你多不过陈笑云;比水平,你高不过夏远;比性格,你酷不过冷公子;比女人多,你多不过我小徐哥;比身高,你高不过姚明;比长相,你帅不过刘德华。我实在想不通,你凭什么和我们玩?” 沈进微笑着点点头,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沈进又转向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道:“三位大庄家既然是第二基金的投资人,呵呵,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明天我送你们三家每家一个跌停吧。” 古昭通微笑道:“欢迎之至。” 沈进躺在沙发里,皱着眉,抽着烟。 夏冰拿起桌上的一杯加冰的纯净水,轻轻喝了一口,冷笑道:“听说,这星期,杭城基金被夏远玩得挺郁闷的?” 沈进道:“你也是杭城基金的人,你高兴什么?” 夏冰笑道:“我是为我这个弟弟感到骄傲。年纪轻轻,就能让堂堂进三少皱起了眉头。现在这个圈子里,能让你皱眉的人好像已经没几个了。” 沈进道:“夏远也真是够聪明的。他们水平好,快进快出,抓又抓不住,打又打不下去。一个星期,被他赚去了几百万。” 夏冰道:“几百万对于现在的你,应该并不放在心上。” 沈进道:“他们每天只偷袭杭城基金的一只股票,现在杭城基金坐庄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我坚决要制止。” 夏冰道:“就杭城基金那些人的水平,你拿什么去制止?” 沈进笑道:“如果夏远失踪一段时间,恐怕就天下太平了。” “你疯了!”夏冰叫了出来。 沈进冷笑道:“夏远要是失踪了,他们当然就没心思对付我了。” 夏冰微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进笑道:“别担心,不会把你弟弟怎么样。我现在这个地位,也不会为了夏远这么个孩子冒太多风险。我只是打算让他消失一段时间而已。年轻人嘛,吓吓他,让他不要这么自大。” 夏冰道:“你这是犯罪!” 沈进笑道:“犯罪的事你我干得还少吗?” 夏冰道:“如果万一传出去,是你绑架了夏远,你麻烦大了。” 沈进道:“所以我一定是和绑架夏远的事无关的。所以嘛,我就找你了。” “找我?”夏冰惊恐地瞪起了眼睛,道,“你要我绑架我弟弟?” 沈进微笑道:“你只要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其他的事,我会安排的。随便关他几个月,第二基金自然解体,以后也就没有麻烦了。” 夏冰道:“你做梦!” 沈进微笑道:“我想来想去,文明人总该做点文明事。绑架一个人,当然也要用最文明的方式。况且,夏远是股神,每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想绑架这么个人,真的很难。我想嘛,能让夏远一个人跟着来的,好像只有你这个他很想见的姐姐了。” 夏冰坚决道:“不可能!我六年前已经跟着你做错了,虽然我已经没办法回头,虽然我对夏远没什么感情。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我不但不会帮你,我还会找人转告夏远,让他提防着你!” 沈进笑道:“你真不肯?” 夏冰道:“绝对不肯!” 沈进叹道:“这可怎么办呢?杭城基金总是被人这么狙击,坐庄计划全被打乱了,也不是个办法啊。” 夏冰道:“随便你死活!” 沈进笑道:“有一个人,他很少说话,他好像只喝加冰的纯净水,这个人不知道你对他感情深不深?” 夏冰急道:“你想干什么!” 沈进笑道:“我听说这个人每天独来独往,有时候还会半夜独自在无人的街道上散步。半夜的时候,空旷的街道上,如果少了一个散步的人,这一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想,这应该比绑架夏远简单得多了。” 夏冰咬着嘴唇,眼睛里含满泪水,看着沈进道:“沈进,你威胁我!” 沈进微笑着摇头,道:“不,我们只是在很随意地聊天而已。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你刚才的想法。” 两行泪水,缓缓地从夏冰的眼中流下来。她擦了一下脸,痛苦地道:“我……真的,真的不敢见他……” 第七十六章 受伤的灵魂 午夜,酒吧。 夏冰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略微显得心神不宁。桌上放了两杯酒。 夏远走进酒吧,在夏冰面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夏冰,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姐姐。” 夏冰一愣,道:“你还叫我姐姐?” 夏远道:“你躲了六年,就算躲六十年,你,还是我的姐姐。” 夏冰眼眶渐渐变红,道:“可是,我毕竟不是你的亲姐姐。” 夏远道:“爸爸把你当亲生女儿,我也把你当亲姐姐。” 夏冰突然道:“他才不是!我知道,我是捡来的孩子。你看他对你多好,对我,整天打我骂我,把我关起来!” 夏远看着她,道:“你觉不觉得,你这是在给自己的过去找借口?” 夏冰疲惫地用手支起头。 夏远道:“爸爸是因为爱你,才这么做,你明白吗?你看看过去的你,是个什么样子!你一个女生,初中就开始抽烟,乱交男朋友,还不去学校上课!你想想,如果你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你会怎么样?任由着你在外面乱来?还是鼓励你学坏?爸爸后来把你关起来,逼着你学股票,那是因为怕你什么也不会,一事无成。他看你有数学天赋,教你学股票,也算一门技术,以后你可以在杭城基金工作。你以为我不知道杭城基金最厉害的操盘手是你?你想想,如果当初不把你关起来,教你股票,你现在能做点什么?沈进能留你在他身边?” 夏冰流下了两行泪水,缓缓道:“我,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你。” 夏远把面前的酒一口喝完,淡淡地道:“其实,我已经不怪你了。” 夏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怪我?” 夏远看着夏冰,很久,道:“因为,你毕竟是我姐姐。” 夏冰低下了头。 夏远道:“也许恨一个人,可以恨一辈子。可是恨自己的姐姐,六年的时光,已经够了,已经太长太长了。大家,都太累了。” 夏冰轻轻地啜泣着。 夏远又倒了一杯酒,喝了几口,道:“其实,我完全能理解那时候的你。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叛逆心理,如果那时候父母强制管着,很多时候心里会很恨父母,甚至……甚至有时候会想象,如果父母不在了,那该有多好。那时候,又偏偏让你遇到了沈进,他英俊,有深度,对女人有着绝对的吸引力。你爱上他,一点也不奇怪。后来沈进知道了你的想法,就引诱你,偷出爸爸所有的资料,他再匿名举报,把爸爸送进了监狱,对吗?” 夏冰没有说话。 夏远道:“举报之前,沈进在你的协助下,把杭城基金的巨额资产,偷偷转到他自己名下,又在你的帮助下,做出假账目,嫁祸给好家伙他们三个,逼得他们在国内待不下去,跑到国外。这一切,沈进设计得真是天衣无缝啊。” 夏冰含泪无语。 夏远又喝了一杯酒,道:“姐姐,那时候是你太年轻,又爱上了沈进。爱一个人,时常会失去理智的,你被沈进利用了。” 夏冰含泪道:“我知道,可是已经太晚了,我没办法回头了。” 夏远道:“不,这只是你不敢面对过去犯下的错误,是你自己害怕面对过去的你,是你自己不敢回头。” 夏冰哭道:“过了今天,我更没办法回头了。” 夏远道:“为什么?” 夏冰一直低着头流泪,什么话也不肯说。 夏远静静地看着夏冰,渐渐地,渐渐地,夏远的眼神开始模糊。渐渐地,渐渐地,他趴在桌上不动了。 酒,真的这么容易醉人吗? 夏冰走过去,扶起夏远,含泪道:“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选择。” 她架着迷迷糊糊的夏远,向门外走去,上了她的奔驰车。 她刚打开车灯,突然,四辆黑色轿车,打着强闪光灯,开了过来。四辆车分前后左右,夹住了夏冰的车。 这时,又一辆轿车从远处缓缓开来,缓缓停下。车上走下三个人,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 每辆车里都走出几个保镖,许多人,围住了奔驰车。 金手指笑道:“陈笑云,还是你了解沈进啊,担心他会伤害夏远,日夜找人暗中保护。” 陈笑云道:“还是亏了古老师在浦东有人手,不然过了今天,可能就见不到夏远了。” 夏冰走了出来,看着这么多人,道:“你们要干什么?” 古昭通道:“你又在干什么呢?” 夏冰道:“用不着你们管!” 金手指喝道:“沈进的人,真是没规矩!” 夏冰道:“我才不是沈进的人,我是夏远的姐姐。” 所有人都一愣,没有人知道夏远还有个姐姐。古昭通道:“不管你是谁,你都得跟我们回去一趟。” 夏冰道:“凭什么?” 古昭通道:“就凭夏远在你车里。” 这时,远处又有几辆车缓缓开来。车停在了他们旁边,最前的一辆车门开了,沈进穿着黑色风衣,走了出来,微笑道:“原来三位都在这儿。” 陈笑云道:“恐怕让进三少很失望。” 沈进笑道:“有点,不过还好。股神嘛,毕竟关心他的人也多。” 沈进指着夏冰,道:“我想,今天恐怕是场误会。她是我的人,我先带走了,你们不会介意吧?” 古昭通微笑道:“抱歉,相当介意。” 沈进笑着问:“如果我一定要带走呢?” 沈进身后的车里走出了十多名保镖。 古昭通笑道:“其实你大可以试试看。第一基金总裁的阵容虽然强大,不过这里毕竟是浦东,我也算在这儿住了几年,对于这里的环境,我应该比你更熟悉一些。” 沈进笑了起来,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 夏冰哭喊道:“三少,带我走,我不敢再见夏远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沈进没有回头,上了车,车缓缓向远方驶去。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远空一片惨红。 酒店的一间套房里,夏冰喝着酒,安静地坐在窗前。 六年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但是无论过了多久,有些记忆,有些悔恨,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时间这只温柔的手,有时候一点也不温柔。它总是把过去的伤痕,轻轻地,轻轻地,刻到你的心底。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当年的噩梦惊醒,你孤独无助,茫然哭泣。黑暗里,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恐惧,压抑,不能倾诉,没有安慰。有时候你甚至想大叫,可是你却突然发现,你连发出声音的勇气也没有。 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六年了,太长的六年。 夏冰点起一支烟,望着酒杯,目光呆滞。 许多人都曾经犯过错,每个人都会有悔恨,只是太多的人不肯回头。 因为错犯得太大了。你害怕别人不肯原谅你,更害怕别人原谅了你。因为当错犯得太大的时候,别人的原谅,是对你自己内心最大的惩罚。你内心的负罪感,又添了一层。 所以许多人宁愿选择继续错下去,也不愿选择回头。 房门被轻轻推开,夏远走进来,坐到夏冰旁边,平静地看着她,道:“姐姐。” 夏冰一愣,眼眶红了,道:“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在你的酒里放了安眠药?” 夏远平静地道:“我知道。谢谢姐姐,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夏冰道:“我昨天是害你,是要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关上一个月!” 夏远道:“我不怪你。” 夏冰哭出来,道:“你为什么不怪我?你为什么不怪我?” 夏远道:“因为,你是我的姐姐。” 夏冰又哭了。 夏远道:“我已经和古老师他们解释过了,我们都不怪你。” 夏冰摇着头,哭道:“不,不,你在我面前,我根本没办法面对我自己。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夏冰轻声哭着,夏远静静凝视着她,很久,很久。夏远微微叹了口气,走出门外,对门外人道:“让她走吧。” 门外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我,想见见她。” 夏冰打开门,向外走去。可她刚迈出门口,就动不了了。因为她的面前,站着陆枫。 夏冰抹了一下眼角,拭干泪水,道:“你也是劝我回头的?” 陆枫静静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夏冰道:“那你干什么?” 陆枫道:“请你跳支舞。” 同样的咖啡屋,同样的音乐,同样的人。 许多天前,他们的那支舞跳了一半。许多天后,他们从那一半重新开始。 夏冰闭着眼睛,静静地靠着陆枫,两人在温柔的舞曲里,轻轻踱步。 陆枫凝视着夏冰,慢慢道:“你,嫁给我,好吗?” 夏冰触电般地一愣,随即摇头,道:“不,不,我不配嫁给你!” 陆枫轻轻地捧起她的脸,道:“答应我。” 夏冰痛苦地道:“不,我没办法面对我自己。” 陆枫道:“为什么?” 夏冰道:“我害怕。” 陆枫道:“你怕什么呢?所有人都原谅你了。” 夏冰道:“我怕我自己。” 陆枫伸出手指,轻轻地抹去夏冰的泪水,温柔地道:“不要怕,有我。” 有时候,一句简短的话,就可以彻底安抚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夏冰沉默着说不出话。 陆枫眼中露出坚毅的光芒,道:“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 夏冰道:“我,我真的可以回头吗?” 陆枫道:“一定。” 夏冰握住陆枫有力的手,用力地捏着。 陆枫道:“我们,明天就结婚。” “明天?”夏冰露出惊讶又略带着喜乐的神情。 陆枫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夏冰娇柔地“嗯”一声,往陆枫怀里偎去。 陆枫道:“明天早上十点,我们在这里见面,马上结婚。” 夏冰害羞地点点头,然后道:“我今天就去找沈进,和他办理退出杭城基金的手续,我要勇敢地看着明天。明天,我们就结婚。” 陆枫和夏冰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第七十七章 背叛 黑夜来得无声,夜,悄悄地笼罩了大地。 夏冰打开门,沈进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夏冰径直地走了过去,道:“沈进,我要退出杭城基金!” 沈进笑起来,道:“你在开玩笑吧?” 夏冰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要退出!” 沈进微笑道:“真的很抱歉,昨天确实是我不好,没能把你从他们手里带回来。你也知道,浦东毕竟是古昭通的地方;况且,我也知道,夏远不会把他这个姐姐怎么样。” 夏冰道:“不用多说,我来只是跟你办手续,退出杭城基金,以后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沈进没有说话,冷冷地盯着她,过了很久才道:“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夏冰坚毅地道:“我要退出杭城基金!” 沈进用力扔掉香烟,站起来怒吼道:“我叫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夏冰依旧坚决地道:“我要退出杭城基金!” “好,好,好……”沈进冷笑着又坐回沙发上,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夏冰道:“他们什么也没给我,我已经错了六年,我早该回头了,只是过去我一直不敢回头。现在,我要立刻退出杭城基金!” 沈进又点起了一支烟,道:“看来,你的态度似乎很坚决?” 夏冰道:“非常坚决!” 沈进道:“毕竟我们相处了六年,我还是很希望你可以再耐心考虑一下,我还是会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 夏冰道:“不用考虑了。现在就签合约,明天早上去办手续。明天我结婚,当然,绝对不希望你来喝喜酒。” “结婚?跟谁结婚?”沈进瞪着眼看着她。 夏冰骄傲地抬起头,道:“陆枫。” 沈进怒道:“他哪点比得上我?” 夏冰笑道:“他什么都比你好。” 沈进的脸突然阴沉下去,慢吞吞地道:“你要背叛我了?” 夏冰道:“是的。” 沈进摇摇头,道:“不,不,我们相处六年,你不可以,不可以背叛我!” 夏冰拿出文件,放到沈进面前,道:“别浪费我的时间,快签了。” 沈进缓缓抬起头,看着夏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这个决定,我还是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夏冰道:“不可能。” 沈进一把抓起文件,把它撕得粉碎。 夏冰又拿出一份文件,道:“我猜你肯定会把文件撕了,所以我多准备了几份。” 沈进冷笑地看着夏冰,道:“那你有没有猜到,背叛我的代价呢?” 夏冰坚定地瞪着眼睛,和沈进对峙着。 第七十八章 冷月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又是一天。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天黑了,上海外滩一家咖啡屋里,坐着陆枫,他今天要结婚了。 他穿着很整齐,打扮得很帅气。他和夏冰约好今天早上10点在这里会面。早上8点钟的时候,他就来到了这里。他一直静静地等待着,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钟了。 今天一整天,他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充满幸福和满足的笑容。因为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 结婚是件大事,是件开心的大事。 陆枫知道10点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他不在乎,因为夏冰是值得他等的人。也许办手续的时间拖长了,也许银行的财务转账出了些问题,他不在乎。他想象着夏冰来的时候会是怎么样漂亮的身影,想到这,他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快乐的笑容。 陆枫拿起杯子,微笑着又喝了一口纯净水。 一个身影在他面前坐下,可是这个身影却不是夏冰,而是古昭通。 陆枫笑着道:“古老师,怎么是你?你们应该在饭店,等夏冰到了,我们就过去。” 古昭通的脸显得黯淡,他看着陆枫脸上从没有过的快乐笑容,缓缓道:“饭店,饭店里已经没有人了。” 陆枫道:“怎么没有人了?” 古昭通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道:“夏冰……夏冰……她不来了。” 陆枫道:“为什么不来了,是手续没办好吗?” 古昭通低着头,不敢看陆枫的笑容。过了很久,他抬起头,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他咬咬牙,道:“夏冰死了!” “叮”,玻璃杯碎了半个角,陆枫手指间渗出鲜血,鲜血滴到桌子上。 古昭通垂下头,道:“她,她在昨天晚上,跳楼身亡。” 一瞬间,陆枫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像冰,他的脸像冰,他的全身都像冰,散发着寒气。他缓缓拿起那个破碎的杯子,把里面残余的水缓缓喝完。 窗外,冷月寂无声。 第七十九章 小徐哥的怒火 浦东金融大厦。这座三十层的建筑是金融街的象征。 顶楼上,有一个天台,站在天台上,向下看,能看到整条金融街。看着脚底下那些来来往往的金融精英、财团大亨们忙忙碌碌,穿梭其中,一种莫名的感慨总会油然而生。 看着这许多身价上百万、上千万、上亿的人,依旧在这条街上奔波忙碌着,也许你会突然有一种感悟。其实大家都只是人,也许生活方式不一样,但都在忙碌着,都在生活着。不管有钱人还是没钱人,都在为着明天拼命努力。也许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但一旦踏进了这个圈子,就会上瘾,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看着脚底下这些人,也许你有时候会疑惑。同样是踏进了市场这个圈子,为什么你的钱总是流到他们的口袋里呢?许多人想不明白,许多人也许产生过一种冲动:如果从这儿扔块石头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砸死一两个百万富翁呢? 只是,从来没人这么试过。可是每年总会有几个人,把自己从这里扔下去。 因为他们在市场里实在输得太多了,多到看不见明天的光亮了,他们只能把自己扔下去。 死,也许是失败最轻松的总结方式。 夏冰是在午夜从这里跳下去的。没人看见她。可以想象,那时的她,脸上一定带着对明天婚礼憧憬的微笑,很美,美得像朵花。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从这里跳下去,警方的结论是自杀。 警方已经对沈进做完例行笔录走了。 夏远红着眼睛,一脚踹开沈进的办公室,正要冲向沈进,身子已经被两名保安结实地架住了。随夏远而来的,还有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小徐哥和姚琴。 夏远挣扎着对沈进吼道:“你这个畜生,你这个凶手!” 沈进休闲地坐在办公椅上,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掸了掸烟灰,微笑道:“股神,恐怕你误会了。夏冰是跳楼自杀的。警方基本上已经有结论了。我早上到公司后才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难过。” 金手指骂道:“畜生!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这个畜生!” 沈进站了起来,盯着金手指看,道:“老金啊,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呵呵,以前你有资格对我大喊大叫,现在嘛,呵呵,请你说话前,再多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金手指怒冲上去,要揍沈进。两个保安拦在了他的面前。 沈进笑道:“老金啊,做任何事都是要承担后果的,你如果敢动我一下,今天你一定会爬着走出金融大厦。” 夏远吼道:“沈进,我一定要替夏冰报仇,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一定!” 沈进微笑地摸摸额头,道:“相当欢迎。” “咔嚓”,闪光灯一亮,所有人都往门外看去。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正拿着一台照相机拍照。 金手指怒冲出去,一把抓过他的相机,摔在地上,骂道:“拍啊,继续拍啊,胆子够大的!” 小徐哥赶紧冲过去,抱住金手指,拼命往后拉。古昭通按住金手指,连道:“老金,老金,听我说,一定要沉住气,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 古昭通走过去,问道:“你是记者?” 那记者道:“是,《东方小报》的记者。”小心地拿出记者证。 古昭通看都懒得看,只是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那记者道:“听说股神发疯,这种新闻很值钱。” 古昭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支票,写了几个字,递到记者手里,道:“有些话是不好乱讲的。这里是五万块钱,拿去买个新相机。做记者的,有些东西,是不可以乱报道的。今天这种场面,这里的人,相信你也听过几个。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这里的人都会不高兴的。这里的人不高兴,你会发生很多事,明白吗?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和今天有关的东西。” 记者结巴着问道:“你,你是谁?” 古昭通温和地道:“古昭通。” 记者连连点头,连连答应,跑了出去。 古昭通看着痛苦的夏远,看着满脸怒火的金手指,转向姚琴道:“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夏远啊。” 姚琴含泪艰难地点点头。 古昭通又叹息一声,道:“还有一个陆枫,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徐哥突然松开金手指,呆呆地站着。突然,他用力一脚踢碎了消防玻璃,怒吼一声:“太乱了,我看不懂了!”说完,他跑开了。 沈进,只有沈进,他还在笑。 第八十章 赌大小 夏远躺在沙发里,瞪着眼,望着天花板。 姚琴坐在他旁边,眼中充盈着泪水,轻声道:“夏远,你不要这样。” 夏远道:“我很好。” 姚琴道:“你不要再和沈进斗了,好吗?他不是人。现在他掌管了第一基金,我们是没办法和他斗的。” 夏远道:“你怕?” 姚琴哭起来,道:“是,我怕,我真的很怕,我真的很怕你会出事。” 夏远坐了起来,转过身,搂住姚琴,轻拍着,道:“不要怕,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沈进伤害不到我的。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姚琴道:“我们退出吧,我们真的不是他的对手。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夏远叹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我,沈进最后一定会输得很惨,很惨很惨!” 姚琴把头靠在夏远胸口,温柔地道:“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有多大的困难,我一定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的。” 夏远在姚琴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点起一支烟,缓缓道:“不知道陆枫现在怎么样了。” 姚琴难过地道:“他剪下了一束你姐姐的头发,包在手帕里。然后去了那家咖啡屋,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他就走了。” 夏远道:“去哪了?” 姚琴道:“不知道,他没说。” 夏远急道:“他会不会出事?” 姚琴道:“他不会的。他要我转告你,他不会有事的,他只是想一个人去个地方,静一下心。他希望你快点站起来,因为夏冰不希望看到她弟弟总是躺着。” 沈进站在窗口,叹着气;顾余笑坐在窗口,喝着茶。 顾余笑微微抿了一口茶,微笑道:“进三少好像遇到很头痛的事了。” 沈进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做了第一基金总裁,权力有了,可是钱却并没有赚到。” 顾余笑道:“怎么会呢?有强大的第一基金在后面,杭城基金坐庄的收益应该远比过去高得多。” 沈进道:“高不了多少。夏远那几个人,组建了一家小基金,叫第二基金,虽然他们钱不是很多,但他们几个都是高手,有绝佳的判断力和操作手段,整天用游击战,狙击杭城基金的股票。半个多月,已经被他们赚去几百万了。而且他们的做法,对杭城基金的坐庄布局破坏很大。” 顾余笑道:“看来,你很想多赚点钱。” 沈进道:“拥有了权力,可是少了钱,这日子也潇洒不起来。” 顾余笑道:“多大的收益,就要付出多大的风险,这个道理进三少一定明白。” 沈进道:“当然。” 顾余笑道:“想要快速赚钱,光做股票,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沈进道:“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顾余笑问道:“如果你去赌场玩,你觉得输赢来去最快的是什么?” 沈进道:“当然是赌大小。” 顾余笑道:“所以,市场里也有个东西像赌大小一样简单——股指期货。你买它涨,市场涨了你就赚了;你买它跌,市场跌了你也赚了。这个就和买大小一样简单。只要你看得准,赚钱,其实很容易。” 沈进道:“可是中国没有股指期货。” 顾余笑道:“国外有。很容易玩,操作简单,老少皆宜。有些人几天就成了大富豪。当然,也有的人,几天就从大富豪变成了穷光蛋。” 沈进道:“我从来不赌,因为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顾余笑道:“如果我帮你,那你的赌博也能成为有把握的赌博。” 沈进微笑道:“认识你这些日子,你对市场的预测,确实没有让我失望过。” 顾余笑笑道:“做足了功课,市场也还是有迹可寻的。历史虽然从不重复,但总是相似。因为人类的性格不会变,市场的规律也永远不会变。对于今后几天的市场预测,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是对于以后几个月的预测,我好像并没出现过大的失误。” 沈进笑道:“你为什么帮我?” 顾余笑道:“我当然没有理由白白帮你。” 沈进道:“说说你的条件。” 顾余笑道:“你从股指期货上赚的钱,两成捐给慈善事业,再分一成给我,你自己留七成。” 沈进笑道:“条件真够苛刻的。” 顾余笑道:“条件虽然苛刻,但我知道,你还是很有兴趣。” 沈进笑着摊开手,道:“我有兴趣,可是我没钱。” 顾余笑道:“一个有权的人,总是有办法拿得出钱的。” 沈进道:“第一基金有上千亿的资金,平时总是有几百亿的闲置资金。你的意思是让我偷偷挪用?” 顾余笑摇头,道:“我什么也没说。该怎么使用第一基金的资金,是你总裁先生的事。你们的那些大股东,我可一个也得罪不起。” 沈进笑着点头,道:“理解,理解。” 沈进点起一支烟,看了一会儿窗外,微笑道:“有你这样的人才,做股指期货确实能赚很多钱。只是这种赚钱的事,你自己为什么不做?” 顾余笑道:“我只有几百万的现金,有什么好做的?” 沈进道:“如果我愿意借给你呢?” 顾余笑笑了起来,然后道:“进三少是怕我耍你,所以把我和你绑在一起,谁也跑不了吧?” 沈进笑道:“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赚呢?” 顾余笑道:“你愿意借我多少?” 沈进道:“三个亿。” 顾余笑道:“为什么不是五个亿?” 沈进笑了起来,道:“你胃口可真不小,那索性就借你十个亿吧。” 顾余笑摇头道:“十个亿我不敢要,我只借五个亿。” 沈进道:“为什么?” 顾余笑道:“我知道,进三少的个人资产最多只有五个亿,另外那五个亿,一定得从第一基金挪用。你是总裁,我只是个外人,一旦被发现,我的麻烦会很大很大。我一向怕麻烦。” 沈进笑了起来,道:“好,那就借你五个亿,我也先投二十个亿进去玩玩这个新游戏。” 第八十一章 蒋先生 第一基金总裁办公室。沈进坐在办公椅上,他的对面坐着好家伙。好家伙正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盯着沈进看。 沈进看着他,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好家伙道:“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沈进笑道:“你都看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看清楚吗?” 好家伙道:“我本来只以为你是个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现在才知道,你根本没有人性。” 沈进笑着问:“为什么说我没有人性?” 好家伙道:“没有夏冰,你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沈进道:“不能。” 好家伙道:“她跟了你六年,只是现在要退出杭城基金,你竟然要她死。” 沈进道:“这可不要乱说,警方已经有结论,她是自杀。” 好家伙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大家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只是我还是没有想到,你是这么个彻底无情的人。” 沈进摇摇头,道:“不,只是因为我对她太有感情了。” 好家伙道:“这个圈子里的人,市场里每天斗来斗去,但真正玩到杀人的,进三少,你也算本事最大的了。” 沈进笑道:“偶尔的例外。” 好家伙道:“不知道有一天,这偶尔的例外会不会也降临到我的头上?” 沈进摇头道:“不会,我们只是合作者。” 好家伙道:“六年前,你玩得我们可真惨。” 沈进道:“时代不同了。有共同利益的时候,就是朋友。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矛盾,只是缺乏了那么一点,一点沟通而已。” 好家伙道:“我们把资金注入你们杭城基金,目的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可是最近,行情不太好啊。” 沈进道:“夏远组建了第二基金,基金虽小,但他们几个每天狙击杭城基金,我也没办法啊。” 好家伙道:“那你就不能想个办法吗?” 沈进道:“除非夏远不在了。” 好家伙道:“这么一个股神,想让他不在了,绝对没让夏冰不在那么容易吧。况且,浦东是古昭通的地方。” 沈进道:“是啊,让股神失踪实在太难了,风险太高。我现在这种地位,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年轻人,拿自己来赌。凡事低调。” 好家伙道:“那你总得想个办法吧?” 沈进笑道:“陈笑云的红岭基金在深圳,他是红岭路上最有影响力的人,我拿他没办法。古昭通和金手指,是时候让他们两个提前退休了。” 好家伙道:“让古昭通退休恐怕有点难度。听说他和第一基金的大股东们关系不错。” 沈进笑道:“所以,在决定让他退休前,我还要问一个人的意见。” 傍晚,深秋的傍晚,夕阳浓稠。 花园里,坐着蒋先生和沈进。 蒋先生喝了口茶,道:“进三少,现在你是总裁了,难得有空找我喝茶啊。” 沈进道:“总裁和董事长之间的沟通,是必要的。” 蒋先生道:“那你找我想沟通些什么呢?” 沈进道:“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蒋先生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业绩做得比夏远还好。” 沈进道:“我说过,我基金里的那个人,比股神更有水平。” 蒋先生道:“可我还听说,你自己的杭城基金,最近不大顺利啊。第一基金业绩比以前好了,你自己的反而差了,公而忘私好像不是你进三少的风格。” 沈进苦笑道:“股神夏远在外面成立了一家新基金,专门对付我的杭城基金。现在日子不好过,钞票不好赚啊。” 蒋先生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这事吧?” 沈进道:“是的。” 蒋先生道:“这是其他基金的事,我又能做点什么呢?” 沈进道:“这种小事当然不需要蒋先生你做点什么。我只是想问一点蒋先生的意见,如果我要做点什么,蒋先生会不会有意见?” 蒋先生笑道:“这是你的事,我只是个商人。” 沈进道:“如果我要对古昭通做点什么,蒋先生会不会有意见?” 蒋先生道:“我只是个商人。” 沈进道:“可我听说,古昭通是蒋先生的朋友。” 蒋先生道:“一个商人难免会有许多朋友。而我,只是个商人。” 沈进笑了起来。 蒋先生道:“一个商人,总希望管的事情越少越好。我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个商人。当然,也有时候,我就不再只是一个商人了。” 沈进道:“比如说呢?” 蒋先生道:“比如说,第一基金遭受损害时,我就不再只是一个商人了。” 沈进笑着点点头。 第八十二章 登峰造极 如果你去过赌场,你一定知道,最古老、最刺激的赌博方式是买大小。你买对了,你的钱立刻就能翻番;你买错了,你的钱将一文不剩。 这很刺激,所以才吸引人。 股市里有一种东西叫股指期货。你只需要买涨或买跌。你买对了,你能赚很多钱;你买错了,你将亏得非常伤心。 这也很刺激,所以也才吸引人。 顾余笑走进了沈进的办公室。沈进看着他,笑着道:“这个星期,你让我多了两个亿。” 顾余笑道:“我也要谢谢你借的五个亿,让我也多了几千万。” 沈进道:“我猜想你应该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顾余笑道:“所以我会怕。” 沈进道:“怕什么?” 顾余笑道:“怕我如果判断错了,欠你这么多钱,我恐怕就没办法还了。” 沈进道:“你是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吗?” 顾余笑道:“没有人总是对的。每个人都会犯错,只是我犯错的次数比别人少一些而已。” 沈进道:“这就已经够了。所以我觉得只投入二十亿有些不够,我打算再投八十个亿进去。” 顾余笑道:“这恐怕超出了进三少的承担能力。如果输了,你将彻底无法翻身。” 沈进笑道:“一个成功的男人,应该在一切事情上都登峰造极。当然,包括钱。如果输了,我将彻底无法翻身;如果赢了,我将成为最有钱的庄家。” 顾余笑道:“好像你从不赌。” 沈进道:“偶尔的例外。” 顾余笑道:“你太冒险了。” 沈进道:“我对你有信心。” 顾余笑道:“你不怕我耍你吗?” 沈进笑道:“和你同在一条船上,很安全。如果我输了,你同样也是输。几十亿对我是无法翻身,几个亿对你也是同样无法翻身。” 第八十三章 真话与假话 一家顶级咖啡厅。沈进优雅地坐着,指节间夹着一支烟,指尖轻轻地击打着桌面。 窗外,一个身穿丝绸旗袍的女人,从一辆劳斯莱斯里走下,走进咖啡厅,微笑着朝沈进款款走来。 她三十出头的年龄,这是女人最成熟,最有韵味的年纪。她的神情高贵,却又充满了诱人的气息。 她有一对女人们都羡慕的丰满的乳防,她有一个女人们都羡慕的丰满臀部。可惜,她多了一样女人们都不羡慕的丰满小腹。 如果一个女人,有个略显丰满的小腹,那她不是吃得太饱,就是运动太少。 那个女人走到沈进面前,优雅地坐下,笑着道:“进三少,几年没见,你更有味道了。” 沈进道:“韩太太——” 那个女人微笑地制止,道:“不要叫我韩太太,我丈夫已经死去好几年了,现在我只是个单身女人。叫我黛柔。” 沈进笑道:“美妙的名字,美妙的人。” 林黛柔微笑道:“难怪都说,这个圈子里的女人,没几个不爱进三少的。” 沈进笑道:“长得不错的男人,大街上很多很多。” 林黛柔道:“可惜,有钱,有地位,又有档次的,实在找不出几个。” 沈进笑着道:“有背景,又温柔漂亮的女人,也实在找不出几个。” 林黛柔微笑着摇摇头。 沈进道:“林氏、韩氏,两大家族的财富继承人,而且还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我怕我会爱上你。” 林黛柔笑问道:“你真的会?” 沈进笑道:“也许会。” 林黛柔笑道:“几年没见,进三少还是像传闻中那么风流。说吧,你怎么会想到约我出来的?” 沈进道:“我听说,古昭通的浦东基金背后,第一大股东不是他本人,而是林小姐你。” 林黛柔笑着问:“那这么说来,进三少今天约我,是为了我的人呢,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沈进道:“林小姐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黛柔笑着道:“女人问男人问题时,总是想知道真话,想听到假话。” 沈进笑了笑,道:“我想邀请林小姐加入杭城基金,这样我们也许可以走得更近一些。” 林黛柔笑道:“你是不是还希望我能退出浦东基金?” 沈进道:“浦东基金已经风光不再了,杭城基金入主了第一基金,是赚钱更好的选择。” 林黛柔笑道:“钱,对我已经很够了。对钱,我并不看重。” 沈进笑问道:“那你看重什么呢?” 林黛柔叹口气,道:“一个年轻,又死了丈夫的女人,你说她看重什么呢?” 沈进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疯狂 夏远坐在办公椅里,看着这几天的成绩。 姚琴泡了杯咖啡,放到他面前,道:“你知道吗?古老师和金手指这星期遇到很麻烦的事了。” 夏远点点头,道:“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他们,可是他们并没向我提及。” 姚琴道:“古老师的浦东基金,第一大股东退出了,加入了杭城基金,旗下的几只小基金,也都投到了杭城基金旗下。金手指的涨停敢死队,除了小徐哥这个队长外,全部被杭城基金高薪挖走,几个大股东也都去了杭城基金。现在的浦东基金和宁波基金,都只剩空壳子了。” 夏远点点头,叹口气,道:“辛辛苦苦创立的势力,培养的人才,顷刻间都转到杭城基金了,古老师和金总心里一定比谁都难受。尤其是金总,他一向爱面子,现在却被他一向不看在眼里的沈进整成这样,心中的苦恼可想而知。可是他们都没有对我提及,也没对我抱怨半句。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和我父亲的交情,尊敬我父亲。有时候想想,我真的对不住很多人。” 姚琴温柔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总是会支持你的。” 夏远拍拍姚琴的手背,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不报仇了。也许那样夏冰就不会死,大家也都会依旧过得很好。” 姚琴道:“你想退出了?” 夏远摇头,道:“不,我已经没得退了。夏冰死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跟沈进斗到底。” 姚琴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又拿什么跟沈进斗呢?” 夏远道:“沈进现在已经开始大洗牌了。他要彻底打破过去股市的格局,他想当股市里唯一的龙头霸主。他走得太高,走得太快了。他开始疯狂了。上帝要毁灭一个人,一定会先让他疯狂。” 姚琴道:“可是现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没有人能和沈进抗衡了。” 夏远道:“是没有人了。能够对付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自己?”姚琴想了想,道,“你是说,想办法拿到他的坐庄资料?” 夏远摇摇头,道:“不,在中国,经济犯罪判得轻,坐庄操盘最多判个两三年,没办法让他拿命偿还。用坐庄资料来威胁整人的低级游戏,只有沈进才喜欢用。其实,他的坐庄资料,我早就有了。” 姚琴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夏远。 第八十五章 试探 顾余笑走进沈进的办公室,坐了下来,看着沈进,道:“进三少,你找我?” 沈进笑了笑,道:“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顾余笑摇摇头,道:“不知道。” 沈进道:“这两个星期,股指期货那笔钱,先赚了点,接着又亏了很多,现在,已经亏损五个亿了。” 顾余笑道:“就是这件小事?” 沈进道:“这还只算小事?” 顾余笑道:“一百个亿里面,损失五个亿,可以说微不足道。” 沈进苦笑道:“好一个微不足道,可是我个人的资产,总共也没几个亿。” 顾余笑道:“可是你用的并不是你的钱,又何必那么在意?” 沈进道:“这钱是第一基金的钱,我也只不过是借来用用。借来的总是要还的,我怕到时还不出,那我就会很麻烦了。” 顾余笑道:“你怕我玩你?” 沈进笑着道:“不,我们都买了,我输得惨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如果我怀疑你,我也就是在怀疑我自己。我只是想问,你对这次市场的判断,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顾余笑道:“市场总是有涨有跌的。如果你明知道市场三个月后会涨很多,那也不表明这三个月里会天天涨。或许它是先跌一部分,然后再涨。我只能判断接下去几个月市场的涨跌。对于明天,或者后天,市场的涨跌,如果能预测,那他就是神了。所以进三少耐心等待,结果一定会让你我都满意的。别忘了,我也买了五个亿,亏了我也还不起。” 沈进笑着道:“现在我不信任你也不行,我们在同一条船上。” 顾余笑走后,林黛柔走了进来。 沈进抽着烟,眉头微微锁着。 林黛柔坐到他的大腿上,娇媚地笑着道:“看来你有心事?” 沈进笑了起来,道:“一点小事。” 林黛柔道:“这几天,我总觉得你在做一件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大事。” 沈进笑道:“你看得真准。” 林黛柔道:“那是什么大事?” 沈进道:“一件很大,很大的大事,大到不能说。” 林黛柔道:“现在你什么都有了,还要什么?” 沈进笑道:“没有人会嫌钱多。” 林黛柔道:“那这件事看来有很大的回报,但也有很大的风险。” 沈进道:“我只是对一个人,略微有些不放心。” 林黛柔道:“谁?” 沈进道:“顾余笑。” 林黛柔道:“就是那个你最重视的年轻人?” 沈进道:“他人年轻,心却很老。” 林黛柔道:“这样的人倒是不多见。” 沈进道:“他这样的人,我从来没见过。我从一开始就调查清楚了他的背景,他的父母是因为夏国标坐庄的股票而跳楼自杀的。可是他却和夏远做了几年的朋友。他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一个成功对付夏远的机会。他直到等到了我,才走了出来。他这个人的童年经历得太多,他这个人太有耐性了,连我也看不清楚。” 林黛柔笑道:“既然你对他不放心,为什么又留着他在身边呢?” 沈进道:“没他不行,没有他,我的业绩根本没办法做得比夏远好。况且,现在我和他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 林黛柔笑道:“你想不想看清楚他?” 沈进道:“想,可是没有办法看清楚他。” 林黛柔笑道:“他是个年轻人,而且又是个男人。年轻的男人总是躲不过诱惑。我有个女助手,她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更重要的是,她很懂演戏,而且能演得很骚。我想让她去诱惑一下那个顾余笑。” 沈进笑道:“我敢保证,一定没用。” 林黛柔笑道:“只要他是个男人,就一定有用。” 顾余笑从盥洗室里走出来,走到梳洗台前,洗手。 他抬起头,愣住了,因为镜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人,正微笑地看着他。她的外衣已经脱下,放在梳洗台旁。 顾余笑回过头,笑着打量着她,道:“小姐,这是男厕所。” 那女人笑起来,道:“没关系,我已经把厕所门锁上了,外面的人进不来。” 顾余笑问道:“你为什么把门锁上?” 那个女人媚笑着走过来,抱住顾余笑,温顺地笑问:“你觉得呢?” 顾余笑轻轻推开那个女人,笑着道:“我觉得你有病。” 那个女人笑道:“你难道不希望和我玩个游戏吗?” 顾余笑看了看梳洗台上那个女人的外衣和裤子,笑了起来,道:“很想,只是游戏规则,我来定。” 那个女人娇笑道:“你真主动。” 顾余笑道:“我喜欢主动,过一会儿,我会更加主动的。” 那个女人娇笑道:“游戏可以开始了吗?” 顾余笑道:“还不可以,因为这个游戏里,我不想看见你还穿着什么。” 那个女人笑着摘下了文胸,脱下了裤子,轻轻地扔到了梳洗台上。 顾余笑看了看她,微笑着点点头,道:“很好,非常好!” 那个女人笑道:“看来我让你很满意。” 顾余笑笑道:“满意极了。” 那个女人挺起胸脯,对着顾余笑。顾余笑微笑着搓了搓手,可他并不是去碰那个女人。他拿起那个女人的外衣、裤子、文胸,走到了窗口,扔了出去。 金融大厦顶层,突然飘下了几件衣物。 那个女人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顾余笑。 顾余笑走到消防栓前,打开橱窗,微笑道:“游戏正式开始。”他按下了火警报警器,然后打开厕所门,笑着走了出去。 沈进坐在办公椅上,微笑着。林黛柔坐在旁边,一脸不悦。 林黛柔道:“那个顾余笑当真不简单。” 沈进笑道:“我说过,你不会试出什么的。你派去的那个演员,大概这辈子忘不掉顾余笑了。” 林黛柔笑着道:“是啊,金融大厦顶层男厕所里有个赤裸的女人,连一楼的人都跑上来看了。” 沈进道:“顾余笑很深很深。” 林黛柔道:“这样的人,你还敢留在身边?” 沈进道:“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可能不会这么做。只是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更信任他了。” 林黛柔道:“为什么?” 沈进道:“我已亏损很大了,现在退出游戏,我不甘心,我只能信任他。” 林黛柔道:“你说这话的样子,就像散户被套牢时一样。” 沈进一愣,然后向椅子里躺去,叹道:“我过去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只是这一次,只能赌一把了。” 第八十六章 你是庄家 顾余笑站在窗口,捧着一杯茶,悠闲地喝着,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什么风景?不过是一些高楼,一些人来人往。可是顾余笑却看着,微笑着,他总是很容易满足,很容易笑。 沈进推开门,走了进来。 沈进走到顾余笑身边,点起一支烟,叹道:“这几天,又少了几个亿。” 顾余笑苦笑起来,道:“我也少了几千万。” 沈进道:“日子不好过啊。” 顾余笑道:“看来进三少有压力?” 沈进道:“压力真是不小。” 顾余笑道:“我告诉过你的,一百亿已经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 沈进道:“我太高估自己了。” 顾余笑道:“赚大钱,一定要有良好的心态。股神巴菲特在亏损一半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在喝咖啡。进三少其实只不过亏损了几个百分点而已,还没股票里一个跌停损失多。” 沈进道:“我听说,巴菲特的心脏不太好。” 顾余笑道:“当然,每个人亏损的时候,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他承受了几十年的压力,几十年的压力,对一个人的心脏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负担。可是他在亏损的时候,虽然承受巨大压力,可他还是忍耐过去了。既然选择了这个圈子,谁能没有压力呢。再自信的人,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判断错了。市场短期总是难以捉摸的。这时候,如果你坚持自己的判断,忍耐过去了,迎来的将是超额的回报。如果忍耐不过,提前出局,得到的只是经验和教训。” 沈进道:“你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顾余笑道:“至少对于几个月的行情,我还没有出过错。” 沈进点了点头。 顾余笑道:“现在退出,恐怕进三少的个人资产已经全部输光了;再忍一段时间,换来的将是巨额收入。当然,一切决定权在你。” 沈进叹口气,道:“现在我才明白,散户被套牢后,为什么不愿出局。” 顾余笑道:“不,你是庄家。” 第八十七章 还是顾余笑 饭店,一间豪华包厢。 夏远几个人坐着。陆枫没来,他去了某个地方,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留给陆枫的位子上,现在却坐着另外一个人,顾余笑。 除了夏远外,所有人都很惊讶。顾余笑,却只是笑。 夏远看着顾余笑,缓缓道:“谢谢。” 顾余笑微笑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这次还清了。” 夏远轻轻叹口气,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帮我的,这太为难你了。我知道,你最不喜欢演戏了。” 顾余笑道:“谁让沈进偏偏利用了方璇呢!”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当一个男人,深深爱着一个女人时,即使得不到,那个女人在他心里依旧是完美的,是无瑕疵的,是最纯洁的,是女神。 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她的笑容,也已经足够满足。 可是沈进,却偏偏用最世俗的手段,把她变成了人,毁了那个男人心中的女神。即使得到了她,他还会开心吗? 其实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也许爱上的,并不是现实中的那个女人,爱上的只是她在你心里的那个完美形象,那个完美记忆。她在你心里是最完美的。 可是顾余笑心中珍藏的那个完美的她,却已经不再完美了。 毁了心中最珍贵的记忆,这是不是一种残忍? 顾余笑看着大家,笑了起来,道:“今天是我们聚在一起的日子,是开心的日子,我们应该开心地笑。” 所有人都笑了。 因为顾余笑,还是那个永远会笑的顾余笑。 第八十八章 决战紫金陈 吃完饭,夏远和顾余笑来到了外面。顾余笑道:“过几天,你就要去见沈进了,今天晚上有没有兴趣回学校走走?” 夏远微笑道:“好。” 杭州,浙江大学,西区湖边的草地。 夜,漫长而幽静。草地很大,湖面宽阔,空中闪烁着星辰。夏远和顾余笑在草地上走着。 夏远道:“你父母当年真的是因为我父亲坐庄的那只股票而死的吗?” 顾余笑点点头,道:“是的。沈进其实早调查清楚了我的背景,所以他才会真相信我会对付你。他这么谨慎的人,决不是别人几句话就能让他相信的。” 夏远道:“我只能替我父亲说一句,对不起。” 顾余笑微微摇头,笑着道:“不用说对不起。庄家,本来就是要坐庄的。如果我在你父亲那个位置,我也同样会坐庄。你父亲也不会想到,买这只股票的人里,有他儿子以后的朋友的父母。庄家和散户,本来就只是各尽其职,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博弈那一份利润而已。谈不上谁对不起谁。” 夏远点点头。 这时,一个男人的歌声,隔着宽广的湖面,朗朗地传了过来: “蛾眉略带神伤,世事曲中更长。昨夜醉饮不休,旧怨又添新愁。终日徒劳无功,寂寞与日俱增。回头红颜白发,多情常付杯酒。” 那人又接着唱道: “人太多情,常将己醉。草木峥嵘,繁华无度。月夜数星星,笑眠到天明。 清风伴春梦,人醒梦未醒。” 听着这粗犷的男声,夏远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大半夜的,谁在唱歌?” 顾余笑微笑地看着对面,道:“唱得不错。” 夏远奇怪地看了一眼顾余笑,道:“我真怀疑你是个聋子。” 顾余笑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他的歌写得不错。” 夏远道:“可惜唱的人错了。” 顾余笑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唱歌?” 夏远道:“我只知道世上总有些人,歌唱得难听,又喜欢把自己当歌星。” 顾余笑笑着道:“他叫紫金陈,是个有趣的人。” 夏远道:“半夜这么大声唱歌的人,我真是想不出他到底有趣在哪儿。” 顾余笑道:“我们过去看看吗?” 夏远道:“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 顾余笑道:“我们一起喝过几次酒。他喜欢半夜在草地上一个人喝酒,喝得开心了,他就会唱歌。” 夏远道:“你认识的人,一般都懂股票吧?” 顾余笑道:“是的,他也做做股票。” 夏远道:“他也是个高手?” 顾余笑道:“他的水平,比最普通的散户还要烂。他还是一个反向操作的标杆型人物。他一买就跌,他一卖就涨。如果你跟着他相反操作,一定可以赚大钱。” 夏远笑了起来,道:“他真的算市场里最倒霉的人了。不过他遇到了你,总该能赚点钱了吧?” 顾余笑摇头,道:“越是这样没水平的人,越是对自己格外有信心。他从不相信我的话,他只相信他自己。只不过他放进去的钱很少,所以他对输赢也从不在意。” 夏远笑了起来,道:“看来,他真的是个有趣的人。看来,就算我告诉他,我是这一届的股神,他也不会相信。” 顾余笑笑道:“他不但不会相信,还只会笑着对你说,他是股神的爷爷。” 他们俩都笑了起来,朝那个人唱歌的地方走去。 一只书包,斜躺着几支红酒。旁边,躺着一个人,一只手拿着半杯酒,一只手拿着半截烟,笑看着顾余笑和夏远。 顾余笑走上前,道:“紫金陈,又一个人喝酒?” 紫金陈道:“如果你们有兴趣,坐下一块儿喝。” 顾余笑道:“你的酒量太好,每一次和你喝,我都是输的。” 紫金陈笑着道:“你们可以两个人挑战我一个。” 夏远坐了下来,微笑道:“这个建议很不错。如果我们两个人还喝不过你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惩罚?” 紫金陈笑了起来,道:“喝酒只是为了快乐,不需要惩罚。我是个无聊的人,我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如果你们输了,那你们就讲讲你们的故事。” 顾余笑道:“好。那今天,我们就决战紫金陈。” 那一晚,他们喝得很多,讲了很多故事。 夏远哭了,也笑了。顾余笑却一直笑着。 后来,那个叫紫金陈的无聊人,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 天亮的时候,草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清风伴春梦,人醒梦未醒…… 第八十九章 他已成神 星期天,第一基金总裁办公室,杜晓朦也在。 电话铃响了,沈进按下通话键,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总裁,夏远要见您。” “夏远?”沈进停顿了一下,道,“让他进来。” 杜晓朦急道:“三少,我先出去了,我不想见他。” 沈进道:“不用,你留下。我倒想知道他来干什么。” 夏远走进办公室,在沈进面前坐下,微笑地看了一眼杜晓朦,笑道:“原来你也在。” 杜晓朦不敢看夏远,站到了沈进背后。 沈进微笑地点起一支烟,道:“有些日子不见了。” 夏远道:“所以来找你聊聊。” 沈进道:“好得很,那聊点什么呢?” 夏远抽出一根沈进桌上的烟,点起来,道:“聊聊我们的故事。” 沈进笑着道:“你的故事早已经结束了。” 夏远摇摇头,微笑道:“不,今天是我来结束你的故事了。” 沈进笑道:“哦?” 夏远道:“挪用第一基金资金,在国际市场上买股指期货,损失二十亿,你还真能坐得住。” 沈进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道:“你想怎么样?” 夏远笑道:“我只是来聊天,从六年前聊起。” 沈进深深吸了口烟,道:“好。” 夏远道:“六年前,你引诱夏冰,套取杭城基金资产,又嫁祸给好家伙他们三个,手法真的很高明。” 沈进道:“这么高明的手法,又是怎么被你发现的?” 夏远道:“很简单。六年前,杭城基金解散后,你重新组建了杭城基金。而你的这个新杭城基金规模很小,资产也很少。可是两年后,杭城基金突然迅速发展起来,一跃而成华东三大基金之一。那时,股市正处于低谷,杭城基金没有理由业绩越做越好。唯一的解释,是有大资金进入杭城基金。而那笔大资金,一定就是原杭城基金的资产。” 沈进叹口气,道:“我套取原杭城基金资产后,两年不动声色。我以为这件事做得自然流畅,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夏远道:“小偷偷了块大宝石,他不会一直藏在家里独自欣赏,总有一天会拿出来的。” 沈进道:“那你怎么不怀疑陈笑云?他们红岭基金发展得也很快。” 夏远道:“因为陈笑云长相太普通。” 沈进道:“这和他的长相又有什么关系?” 夏远道:“要完成这么伟大的计划,没有我姐姐夏冰,你绝对办不到。而我姐姐这样的美女,不可能会喜欢陈笑云这么普通的一张脸,我对我姐姐的眼光绝对有信心。” 沈进点点头,苦笑道:“长相好,也是一种烦恼。” 夏远道:“我只有一个疑问,我父亲进监狱后,怎么被毒死的?” 沈进道:“这世上钱能办到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夏远道:“毒死我父亲这件事,我姐姐有参与吗?” 沈进道:“你觉得呢?” 夏远道:“我相信我姐姐本性是好的。” 沈进道:“夏冰会把夏国标送进监狱,只是那时她太任性,受不了夏国标整天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毕竟夏国标是她父亲,她绝对不会希望他死。她怀疑过是我干的,不过我坚决否认了。那时候的她是很信赖我的,以后也就再没问过我了。其实她这六年来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她是个很可怜的人。” 夏远冷冷看着沈进,道:“可是你却杀了她!” 沈进沉默片刻,然后道:“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夏远道:“为什么?” 沈进道:“因为,她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她告诉我,她要和陆枫结婚了,那一刻,我才突然发觉,我不能没有她。我得不到,所以要毁了她。” 夏远冷冷地道:“你真变态!” 沈进笑了起来,道:“得到的时候不会珍惜。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夏远道:“可惜,这个游戏,最后你还是输了。” 沈进叹了口气,道:“我是输了,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了?” 夏远道:“你哪儿都输了,因为从头,就是我在设计你,而不是你在设计我。你的一切圈套,安排的一切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沈进道:“你难道一开始就知道杜晓朦是我的情人?” 杜晓朦脸一红,低下了头。 夏远道:“虽然不是一开始,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沈进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远笑道:“很简单,因为我和她,上过床。” 沈进看了一眼杜晓朦,略显惊讶地“哦”了一声。 杜晓朦睁大眼睛,急着对沈进道:“绝对没有,三少,你别听他胡说,你要相信我。我和他干干净净,我手几乎都没让他牵过。” 沈进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夏远也笑了起来。杜晓朦看着他们两个笑,搞不懂为什么笑。 沈进叹口气,道:“难怪她这么容易被你看出来。一对情侣,怎么可能连手都不让对方牵呢。” 夏远道:“说句公道话,她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只有有些很关键的细节方面还需要加强。沈进,你真是个有福气的男人。你的女人愿意为了你,演别人的女朋友,演戏时还为你保留了那么多。” 沈进苦笑道:“我倒真希望她什么也不为我保留,干干脆脆地跟你上床。” 杜晓朦整个脸都气红了,站起来,指着沈进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可你说过你要娶我!” 沈进微笑道:“我好像是说过我要娶你,可我好像没说一定要娶你。” 杜晓朦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跑了出去。 夏远摇头叹息道:“又一个可怜的女人。” 沈进笑着道:“男人的话,听过也就听过,又何必当真呢。” 夏远笑着点点头。 沈进道:“难道仅仅因为这点,你就看出她有问题了?” 夏远道:“这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已经足够。况且,以后的几次小细节,更证实了我的猜测。股神大赛的时候,正是夏天,非常热的夏天。杜晓朦从家里赶过来,我从她手中接过旅行袋,发现旅行袋是冰冷的。放在空调房里几个小时才有这种冰冷。而她说一下车就赶来看我了,我猜想,在看我之前,她一定在你的房间里快乐好几个小时了。” 沈进点点头,道:“你真的很仔细,又有判断力。” 夏远道:“去建德找顾余笑,我们找不到顾余笑的住所。杜晓朦上了一个长达半小时的厕所,回来后,很快就找到了顾余笑。大概这半个小时里,她是在跟你通电话,详细询问位置吧?” 沈进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你一直知道她是我的人,你为什么还留她在身边,结果她偷走了你的全部资料。” 夏远道:“如果我告诉你,她偷走的资料,是假的,你会不会很意外?” 沈进惊讶道:“哦?” 夏远道:“她偷的那些,除了第一基金的财务资料是真的,其他直接与坐庄操盘有关的,都是我改写过的数据。” 沈进道:“那你从第一基金总裁位子上退下来,其实并不是我逼得你退的,你是故意的?” 夏远道:“当然,要不又怎么能玩死进三少呢!我虽然做了第一基金总裁,可以轻松对付你的杭城基金,可是如果你退出股市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有这么多钱,可以做其他许多事。只有我退下来,让你上去,让你爬得高,才能摔得重。” 沈进苦笑着摇头。 夏远道:“顾余笑的女朋友,方璇,也是你的情人?” 沈进摇头,道:“她还不够漂亮到能做我的情人。她只是我请的演员,一天一万。这样的薪水,没有几个大学生会拒绝。” 夏远道:“难怪她会演得这么逼真。为了离间我和顾余笑的关系,竟然和我睡觉。” 沈进笑道:“那出戏我多给了她二十万。她只是在你和杜晓朦的酒里加了一些安眠药。当然,你的那杯酒里,还额外加了一些催情的迷幻剂。事实证明,很有效。只是我很奇怪,你又是怎么看出她也是我的人?” “不只夏远看出来了,我也看得出。”门口走进了一个人,顾余笑。 沈进看着顾余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余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一个女人,也许私底下会和一个卑微的男人走得很近,但在公开场合,一定会保持足够的距离。我一个捡易拉罐的大学生,没人愿意接近。方璇又不知道我懂股票,怎么会主动和我交往呢?” 夏远看着顾余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在杜晓朦面前提到你喜欢的人是方璇。不然,沈进也不会知道,方璇也依旧是那个纯真的方璇。” 顾余笑微笑着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沈进看着夏远和顾余笑,道:“原来这出戏,你们两个才是导演。” 夏远道:“我在建德时,和顾余笑交换过意见,他说要帮我。只是唯一让我们痛心,又万万没想到的是,你会安排方璇和我的那出戏。” 沈进道:“我以为顾余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顾余笑道:“你错了,即使我不知道方璇是你安排的,我也不会恨夏远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沈进怒道:“你父母总是死在夏国标的股票上!” 顾余笑道:“庄家永远没必要同情散户,这是这个圈子的规则。况且,一切早就过去了。而我和夏远,却是朋友。” 沈进冷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口中念道:“朋友?朋友?呵呵,呵呵呵……” 夏远道:“你最可怜的地方,就是你从来没把别人真正当成过你的朋友,所以你也从来没有过朋友,所以你永远没办法理解朋友的意义。” 沈进大笑起来,又渐渐平静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所有的计划你们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设计好。” 夏远道:“当然,事情时刻在发展变化着,我们也不断调整着计划。” 沈进道:“顾余笑没有手机,你们又是怎么联系的?” 夏远笑道:“现代通讯这么发达,没手机还有许多替代品,比如说,电子邮件。” 沈进笑了起来,道:“那你主动从股神位子上退下来,难道算准了我一定会挪用第一基金的钱,做股指期货?” 夏远道:“当然没办法保证。所以我才组建了第二基金,狙击杭城基金,让你有了权后,却并不能多赚钱。你是个总想登峰造极的人,无论什么你都要得到最多,你当然不能忍受这种状况。而股指期货,是能让你身价翻几倍的游戏,你这样性格的人,一定会去玩。况且,退一步讲,即使你没按我设想的那样,去玩股指期货,我也有办法让你从总裁位子上掉下来。因为,我有你杭城基金所有坐庄操盘的资料,绝对能把你送进监狱了。” 沈进道:“你哪来的?” 夏远道:“用一千万跟朱笛买的。你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以为朱笛很爱很爱你,绝对不会出卖你。其实你想想,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感情是一千万都买不下来的?朱笛那天下午就回杭州把你的资料带来,卖给我了。” 沈进一愣,大笑起来,道:“原来所有的细节都被你算好了!” 夏远怒道:“唯一算错的,是你竟然杀了我姐姐。” 沈进笑着道:“看来今天你是要我偿命了。” “你这条命值二十亿吗?”蒋先生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的是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小徐哥和姚琴。 沈进冷笑着看着所有人,没有说话。 蒋先生道:“董事会已经知道你挪用一百亿资金,并且亏损二十个亿,你怎么还?” 沈进冷冷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他突然看着顾余笑,道:“你也亏了一个亿,你怎么还?” 古昭通道:“我和金手指买单,顾余笑做我们两家十年的金融顾问。” “好!好!好!”沈进看了一眼顾余笑,又看了一眼夏远,慢慢抬起脚步,向门外走去。 沈进走到了天台上,所有人都跟着他来到天台上,看着他。 沈进站在天台边缘,向下看了看,又转回身。 夏远道:“你不敢跳?” 沈进道:“你用激将法。” 夏远道:“我猜你一定会跳。” 顾余笑道:“不要跳。其实——” 夏远忙挡在顾余笑面前,道:“其实你跳和不跳都一样,第一基金的大股东,你也知道他们的背景,他们都不是普通商人。你这次赌博输了他们二十亿,我保证你连进监狱的机会都没有,你自己觉得你还能活几天?所以我赌你一定会跳,至少这是你最轻松的选择。不知道最后一次我是不是又猜对了?” 沈进冷笑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最后一次,你又对了。呵呵,输在股神手里,荣幸,荣幸!” 他仰面向后倒了出去。 顾余笑吐出一口气,看着夏远,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夏远道:“你太善良了,我知道等你说完,他就再也不会跳了。” 小徐哥趴在天台边,向下看了看,下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小徐哥转过身,问道:“刚才顾余笑想说什么?” 夏远笑着道:“顾余笑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小徐哥不相信地道:“他不是也做了股指期货,亏损了一个亿吗?” 顾余笑微笑着,并不说话。 夏远道:“顾余笑一向不大会说谎。他告诉沈进股指期货几个月后会大涨是真的。只是大涨前,通常总是会先下跌的。所以第一基金的二十亿,和顾余笑的一个亿,都没有真正亏损。等几个月后,不但现在亏损的能回来,而且会有丰厚利润。如果刚才顾余笑告诉沈进,他并没有骗过他,沈进会跳下去吗?” 小徐哥惊讶道:“那就是说,这场戏最后,是沈进他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夏远道:“是的,这是一个大笑话。” 三十层的金融大厦,如果从这儿跳下去还不死,那他真的成神了。 沈进不是神,所以他死了。 每年,总会有几个散户从这里跳下去。而沈进,是唯一的一个庄家。 很久之后,散户们坐在一起聊天时,仍旧会说起,曾经的第一基金总裁,在他事业最高峰时,却从金融大厦顶层跳了下去。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 第九十章 传奇与神话 浙江大学,西区湖边的草地。 远处,一轮红日东升,放射出千万道光芒,顷刻间照醒了沉睡的大地。 阳光,仿佛已经驱逐尽人间的一切黑暗,擦干所有人脸上的泪水。 天地,一片光明! 夏远和顾余笑在草地上喝醉了,躺了一夜,在这美妙的晨曦中苏醒。 夏远揉了揉眼睛,道:“今天是个好天气。” 顾余笑道:“今天适合看风景。” 夏远道:“不如把小徐哥他们也叫过来?” 顾余笑道:“好主意。” 那一天,很多浙大的学生都看见,三辆劳斯莱斯,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一辆宝马,一起开进了校园。车子开到了西区草地旁停了下来。红色法拉利跑车上下来一个戴墨镜,穿着花衬衫,打花领带的男人。宝马上下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三辆劳斯莱斯上下来三个男人。他们一群人坐在湖边,聊天。那几个人里面,有两个,有些像学生。 夏远还是没离开股市,他是股神,继续做起了第一基金的总裁;顾余笑没有加入任何一家机构,因为他说,他只帮助朋友,不会帮助庄家。 后来,他们又经历了许多传奇的故事。 很多年以后,他们的故事成了传奇,他们的友谊成了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