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孩(隐秘的角落)》 part1-2 意外的谋杀 结婚第四年,徐静有了外遇,又向张东升提出离婚。 作为上门女婿入赘的张东升,婚前有过财产公证,一旦离婚,他几乎净身出户。左思右想之后,他决定做几件事改变这个结局。 筹划了近一年后,他假意带岳父母旅游,在市郊的风景山上,突然将两人推下山崖摔死。这本是他精心设计的完美犯罪开场白,谁知,这一幕却被三个在远处玩耍的小孩,无意中用相机的摄像功能拍了下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三个小孩,一点都不善良。 第一章 从这里望上去,六七米宽的石阶一路通向山顶。道路的外侧,是一排厚重城墙,据说是南明小朝廷造的,原本很高,经历数百年风雨洗礼,大都损毁,前些年开发公司重新修葺后,只到人腰部的高度,成了游客登山的扶手。 这一片都叫三名山,是宁市最出名的山,古时作为军事要塞,现今则是三名山风景区。 今天是七月的第一个星期三,既非节假日,又是旅游淡季,风景区里的游客屈指可数。张东升专门挑了今天带岳父母上山游玩。 “爸,妈,我们到山腰平台那儿休息一下吧。”张东升背着一个登山包,脖子上挂着相机,耐心地照顾着身后的岳父母,在任何人眼里,他都是一个标准的好女婿。 很快,他们到了山腰处一块五六个篮球场面积的大平台上,三人站在平台外侧的一块树荫下,眺望远处空阔的风景。 岳母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显得对今天的出游很满意:“我早就想来三名山了,上次我听别人说,这里节假日人很多,五一、国庆挤都挤不过来,幸好东升当老师,有暑假,来玩不用凑节假日,瞧今天这里都没人!” 张东升跟着向西周张望一圈,今天是工作日,没几个游客,整个平台上只站着他们三个人,平台后面有几间卖纪念品的店铺,零星几个游客在那儿吃东西、乘凉,隔他们三十多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小凉亭,此刻里面有三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孩在自顾玩耍。 没人注意到他们。 是个好时机! “爸,妈,喝点水。”张东升把包放地上,拿出两个水壶,递给两人,随后道,“爸,这里风景不错,你和妈站一起合个影吧。” 这对老夫妻听了女婿的建议,顺从地站到了一起,摆出经典的剪刀手。 张东升拿相机比照一下,放下相机,指着前面说:“你们后面有排城墙,挡了空间,要不你们坐城墙上,我换个角度,把后面天空的背景拍进去,这样照片效果更好。” 老头略嫌麻烦道:“随便拍下就行了,我是不喜欢拍照的。”嘴上虽这么说,他也不好违拗女婿的一片热情,又看着老伴兴致冲冲的模样,他还是依言走到了身后几米处的城墙那儿。 城墙不到人腰部的高度,非常宽厚,游人多喜欢坐上去拍照,老头双手一擎就坐了上去,老伴也跟着坐上,搭着他胳膊。 张东升朝两人笑了笑,拿出相机比划了几下,又放下,朝他们走过去,笑道:“爸妈,你们动作再靠紧点,更亲密些。” 老头忸怩地敷衍:“随便拍下就好了。” 老伴则笑嘻嘻地按着女婿的话,将老头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 张东升最后时刻再次扫视了周围一圈,平台上没有其他人,远处零星的几个游客也没在看他们,三十多米外凉亭里的三个小孩也是自顾玩耍的模样。 筹划了近一年,就是现在了! 他一边笑着说话,伸手帮他们调整姿势,突然间,他双手猛然各抓起两人的左脚和右脚,用足力气猝然向上一抬,一拨,一推,瞬时,老头和老伴就像两具木偶,翻出了墙外,伴随而来的是两人长长的“啊”的惊叫,随后叫声成了远处的回音。 跟着,张东升愣了一两秒,忙趴到城墙外向下张望,嘴里迟钝地大吼着:“爸!妈!爸!妈!”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必死无疑的高度。 他连忙转头朝平台远处的风景区商店跑去,此时,远处的人们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急着问出了什么事。 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惨声呼救:“快救人!快救人啊!我爸妈掉下去了!” 此刻谁也想不到,这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张东升心头浮现一抹冷笑,为了今天这一秒钟的动作,他筹划了近一年。 这才是完美犯罪,任何稀奇古怪的杀人手法在这样的“意外事故”面前都逊色多了。 每年成千上万的意外事故中,也许有些也不是意外,而是谋杀,只不过人们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了。 浙江大学已经放了暑假,上个星期还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校园,此时颇显几分冷清。 上午,数学系博导严良参加完一个学术会议,回到办公室已是中午,他叫出帮他批考卷的一男一女两个博士生,带他们去吃饭。 出了校门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刚才学术会上关机了,此刻看看是否有讯息。 刚打开手机,就连响了数下,他举起手机,背对着正午的阳光,眯眼看去,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徐静打的,末了还有条徐静的短信:“严叔叔,如果您看到信息,请尽快回我电话。” 严良皱了皱眉,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短信看着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徐静的爸爸是严良的表哥,曾是宁市烟草局的一个主任,如今已退休。徐静是他的表侄女。 这份关系原本不算亲切,不过徐静当初大学考进了浙大,严良作为叔叔,平日多有照顾,两家走得很近。此外,徐静的老公张东升是严良的学生,而且是得意门生,当初正是徐静找他时,认识了张东升,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并在毕业不久就结了婚。 可以说,严良不光是徐静的表叔,更是婚姻的媒人。 每次想起张东升,严良总会忍不住叹息。 严良教过很多本科生,张东升是少数几个让他记住的。 张东升在数理逻辑方面很有天赋,严良很看好他。 毕业前,张东升有直博的资格,严良也很愿意带他,可他出人意料地放弃直博机会,去找工作。 严良多次找他谈,建议他进修深造。 可张东升却透露,他出身农村,家庭条件差,这几年都是贷款读书,他想早点赚钱减轻负担,并且他和徐静准备很快结婚了,不方便继续读书。 后来没多久,徐静回到宁市,托家里关系去了烟草公司上班,而张东升在宁市找了份高中数学老师的工作。 思绪回到手机上的短信,严良正准备给徐静回拨过去,旁边男博士生突然叫了起来:“啊呀,那边一个老人摔倒了!” 严良停下回拨电话,赶紧跟着跑过去。 路口转弯处的人行道上,躺着一个老太婆,手上和膝盖上都有血,双手勾着脚脖子,嘴里“哎哟哎哟”叫唤着。 严良不假思索,正要去扶,身旁男学生连忙拉住他:“严老师,等一下!” “等什么?” 男学生警惕地在他耳边嘀咕:“现在老人假摔讹人的很多,新闻里都报了很多起了,您要是上去一扶,老太起来就说是您把她撞伤的,要您赔钱,到时说都说不清了。” 女学生也道:“对啊,严老师,扶老人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了。” 老太婆听到他们的话,睁了一只眼朝他们看去,随后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帮忙……帮忙扶我起来,我是自己摔的。” 男学生不为所动,依旧拉住严良。严良蹙着眉,犹豫不决。毕竟,这种新闻他也听了很多。 这时,一个骑电瓶车的中年粗汉从旁经过,一见此情景,立马放下车,跑过来正要扶起老太,却又停住,回过头瞪着三人道:“你们把人撞成这样了,怎么还站着啊!快扶起来送医院呐!” 顿时,男女学生本能退后一步,离地上的老太婆远点,异口同声地争辩:“不是我们碰的,我们刚走过就这样了!” 中年粗汉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一些:“不是你们撞的,那你们也该扶起来送医院呐!” 男学生立马反问一句:“大叔,你怎么不扶?” “我?”中年粗汉愣一下,又扬眉,理直气壮地说,“我还要去工地干活,我要空的话,早去帮了!”他瞧着严良胸口挂的工作牌,啧啧嘴:“你们是浙大的老师吗?” “我是老师,他们是我学生。” 粗汉连声叹气:“连浙大的老师和学生都不敢做好事了,哎哎,现在人都怎么了,做个好事有这么难吗?还自称高级知识分子呐。” 严良心中叫嚷着,我什么时候自称“高级知识分子”了? 可听粗汉这么说,严良也脸有愧色,瞪了学生一眼,斥责他们:“你们别把人都想那么坏!” 他马上又要去扶,男生小声提醒:“严老师,您仔细瞧瞧,老太太膝盖流血,怎么挽着脚脖子?” 说话间,老太婆口中依然兀自“哎哟”叫唤着,手却悄悄往上挪了挪,放在了膝盖处。 严良皱起眉,老太婆这个不自然的动作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心中也不由泛起了疑惑。 粗汉又叹口气:“我还有事,没时间送老人家去医院。这样吧,老师,你要做好事不放心的话,我给你当证人,我给你手机录像,证明老太太摔倒跟你们没关系。”他从严良手里接过手机,凑到面前,点着屏幕,道,“老师,这样录像可以吧,你瞧,这样拍进去明明白白证明是她自己摔倒的,不关你们的事。” 严良思索了一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有人证,有录像物证,那就妥当了,这才和两个学生一起扶老太婆起身。 “谢谢,实在谢谢你们啊!你们都是好人啊!”老太婆紧紧抓着严良手,颤颤巍巍走了几步。 严良温和地笑了下:“您没事吧,要不我们叫辆车送您去医院?” 可老太婆一听去医院,连忙拒绝:“不用了,我能走了,不用麻烦了,谢谢,谢谢你们啊。” 说着,快速挣脱了他们的搀扶,一个人往前走,走了几步,越走越快,竟直接跑了起来。 男学生瞪着老太快速远去的背影,脸上表情逐渐从惊讶转为愤怒:“我就说,这老家伙肯定是骗子,瞧,简直健步如飞。要不是看我们人多,今天她肯定得向严老师讹上几百块,现在讹人失败,听到送医院,赶紧逃了!这老骗子啊!” 女学生连连点头附和。 严良皱眉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心头有个奇怪的感觉,不解道:“可我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他顶住额头,下一秒,他顿时大叫,“不对!我手机呢?我手机呢!” 回头张望,那位帮忙手机录像的中年粗汉鬼影都不见了,而那个老太婆,远远瞧见骑上一辆电瓶车,溜得飞起。 他这才明白过来,粗汉和老太婆是一伙儿的。如果他们一开始直接去扶人,粗汉和老太婆一定讹诈是他们撞了人,要赔钱;他们不敢轻易去扶,就会被偷走手机。 好一个连环计!防不胜防! 于是,徐静的电话也没法回了。 part3-4 陷阱 初二4班的教室里,第一排最右侧的课桌上,刻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夜自修第一节下课,朱朝阳正伏在桌子上,专心致志地做着数学参考书上的习题,为明天的期末考做准备。 此时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接下去几个月中,他将成为宁市一系列特大案件中的重要角色。 其实他的数学已经足够好了,几乎都考满分,不过他从心底特别喜欢数学,解难题不是单纯为了考试,而是一种愉悦感,所以他把考前的最后复习时间依然给了数学。 至于其他几门课,理、化、生,他有九成把握拿满分,语文、英语、政治三门,拉不开分差,对于明后两天的考试,他早已成竹在胸。 突然,一双手啪一下搭在他的桌子上,把朱朝阳从习题中惊起,吓了一大跳。抬眼看去,一个单眼皮的短发女生正冷冷瞪着他。 朱朝阳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叶驰敏,你吃了什么药! 陆老师找你。对方眼睛里带着挑衅的神色,冷冰冰地抛出这句话。 朱朝阳站起身,以同样的眼神盯着她,不过很快放弃了,因为他是全班最矮的男生,叶驰敏这女生也比他高,他回瞪对方需要微微向上仰视,那样很掉面子。 朱朝阳不屑地哼了声,还趁着肠道有蠕动朝她偷偷放了个屁,过了几秒钟,他夸张地捂住鼻子叫起来:叶驰敏,你放臭屁都不提前说一声的? 叶驰敏眉毛拧了下,憋出两个字:白痴! 朱朝阳哈哈一笑,又做鬼脸嘲讽叶驰敏几下,随后挺直身板,大摇大摆地朝办公室走去。可一进办公室他就萎了。 班主任陆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高而精瘦,不拘言笑,几乎所有学生都怕她。 朱朝阳也不例外,尽管他成绩好,不过他英语是相对较差的一门,陆老师教的正是英语。更重要的是,陆老师此刻脸上写满了更年期综合症的愤懑状。 朱朝阳一看她表情,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刚刚面对叶驰敏的表情荡然无存,本能地缩起脖子,像只乌龟,忐忑地问:陆老师,你找我? 陆老师耷着嘴,仍旧改着手里的作业,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朱朝阳双手搓揉着裤子,开始紧张不安,寻思了一遍,自己最近没惹任何事,老陆这是怎么了?吃撑了?离婚了? 过了几分钟,陆老师把手里一叠本子总是改完,这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你为什么要把叶驰敏的数码相机镜头敲破? 叶驰敏是学校广播站的小记者,所以经常会带相机到学校。 朱朝阳皱起眉,困惑地问:什么什么相机镜头? 她相机镜头是不是你故意敲破的? 朱朝阳一头雾水,道:我什么时候碰过她相机了?我从没碰过呀! 你还不承认吗? 我我没有啊。朱朝阳特别夸大地扭曲面孔,表现自己的无辜。 还说没有!陆老师脸色一变,叶驰敏看着你从她桌上拿了相机,往墙上敲,她抢回相机,镜头已经裂了。 不可能,怎么会啊,我干嘛去碰她相机啊,我从来没碰过啊。朱朝阳只感觉这场对话来得完全莫名其妙,为何突然冒出个相机镜头? 陆老师很讨厌地看着他:你不要赖了,叶驰敏说了,这件事不要你赔,她都这么大肚,你却还要撒谎! 我我朱朝阳平白无故被冤枉,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他一天都在做习题,从来都不曾碰过叶驰敏的什么鸟相机,这算怎么回事? 陆老师看了他几眼,脸色又逐渐转和缓:你先回去自修,明后天考试,这件事先到此为止,以后你不要去碰其他同学的东西了。 朱朝阳还想为自己争辩,心中一想又放弃了,莫名其妙出了这种事,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跟老陆争辩有什么屁用?只能先回去问候叶驰敏这臭婆娘了。 第四章 夜自修上课铃已经响过,朱朝阳回到教室,目光狠狠瞪了叶驰敏一眼,她嘴角浮现一抹轻蔑的笑容,又低下头看书。 朱朝阳无奈坐回第一桌的位子上,同桌女生见他回来,偷偷用笔戳了下他手肘,他刚转过头去,女生连忙压低声音道:不要转过来让她们看到,我告诉你一件事。 朱朝阳低头对着参考书,小声问:什么事? 女生身体保持不动,对着自己的书本,偷偷说话:你是不是被老陆叫去,问你叶驰敏相机的事? 是啊。 嗯,你被她们冤枉了。 啊? 晚上我吃完饭的时候回到教室,看到叶驰敏和班长在摆弄相机,说是摔地上,镜头磕裂了。后来我听说她们准备告诉老陆,冤枉是你弄破的。 这都行?朱朝阳吃惊地瞪大眼,我就知道,这是她们故意设计陷害的!我全天都在做习题,哪碰过她的鬼相机!她说我把相机往墙上碰,往墙上碰一下怎么可能就把镜头敲破?这禽兽!我下课就找老陆澄清去! 女生急忙道:求你,别,我是偷偷告诉你的,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跟你说的,要不然,我就成女生公敌了。 朱朝阳皱着眉,一脸纠结的样子,最后,还是无奈地说了句:嗯。 你知道就行了,绝对不能说出去! 我不会说的。 嗯,她们这次这样冤枉你,有点过分了。 她们为什么要冤枉我? 女生道: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叶驰敏怕她摔坏了相机,被她爸骂。她爸是派出所的指导员,以前当过兵,把她管得很严,她稍微犯点错就会打她。她说同学敲破的,她爸就不会怪她了,而且她爸一个警察总不好意思来学校要同学赔个镜头吧。 可恶!朱朝阳握着拳,道,居然为这个理由嫁祸给我!哼,她都这么大了,她爸还会打她? 她爸当过兵的嘛,说把她管教得比男孩子还凶,上次我见到她耳朵根红红的,她说是被她爸打的。 朱朝阳幸灾乐祸地撇嘴:难怪,她爸把她当男孩养了,难怪把她头发剃这么短,跟个男人变态尼姑婆一样,每天瞪着双死鱼眼,估计是被她爸打成这样的吧! 同桌女生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咯咯一声笑了出来,正在这时,两人陡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陆老师已经从后门如鬼魅般走了进来,立在他们身旁,冷声质问:聊得很开心啊! 女生吐了下舌头,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朱朝阳尴尬地坐着,过了几秒,鼓足勇气道:是我说笑话害方丽娜笑的。 明天就考试了,还有这么多心思! 朱朝阳觉得老陆的肺部一定装了个冰箱,因为他隐约可见她鼻子喷出一股冷气。 熬到了下课,朱朝阳去上厕所,到了厕所门前的洗手池边,看到叶驰敏正在洗茶杯,他拍了一下台盆,怒道:你干嘛要冤枉我? 叶驰敏打量了他一会儿,冷笑了一下,没搭理,继续低下头洗茶杯。 死贱人!朱朝阳骂了一句,正想往厕所里走。 突然,叶驰敏哇一声哭了出来,朱朝阳吃惊地望着她,心中不解,我就骂了她一句,她就哭了?有这么脆弱吗?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紧接着,叶驰敏拿起茶杯,把里面装着的整整一杯水,倒在了她自己头上,随后转身跑走了。 朱朝阳皱了皱眉,不知什么情况,忐忑地上完厕所,走向教室。刚经过办公室门口,就瞥到叶驰敏正在办公室里对着陆老师哭,旁边还有两个老师在劝慰着。 就在这时,陆老师看到了他,立刻站起身,厉声叫道:朱朝阳,你给我进来! 朱朝阳浑身一激灵,看着陆老师怒气冲冲的眼神,只好惊惧不安地走进办公室。 你把整杯水泼到叶驰敏头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的! 什么!朱朝阳瞪大了眼睛,我我没有啊,明明她自己泼的啊! 这一刻,朱朝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任他怎么辩驳,都显得徒劳了。叶驰敏哭得那么伤心,头上全湿了,而且刚刚告过他的状。所有老师,理所当然相信,朱朝阳记恨叶驰敏告状,于是拿水泼了她。 明天把你妈妈叫来! 朱朝阳脸上抽搐了一下:我真不是我泼的,她自己弄湿的,我我明天还要考试。 还要赖!你这样不用考试了。陆老师的态度非常决绝。 我我真没有泼她水,真的是她自己弄的。他嘴角都在颤抖了。 你还要赖是不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成绩好不代表品德好,明天一定要把你妈妈叫来,不然你不用来学校了。 朱朝阳指甲深深钉进了肉里,腮帮在颤抖着,从没有一天如这般糟糕。 上课铃响后,陆老师让叶驰敏回去自修,又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几句,让她保持好心态,不要影响明天的考试。 等叶驰敏走后,陆老师重新对向了朱朝阳,看了他一眼,随后缓和了一下语气:嗯你妈跟我说过你家里的情况,你爸妈离婚后,你爸不太管你,你妈在风景区上班,平时也都不在家。你妈说你平时都一个人在家,让我们做老师的好好管教。但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没有,我真的没有。朱朝阳带着哭腔了。 你竟然还要赖!陆老师眉头一瞪,冷冷望着他,你前几天还打了叶驰敏 没有,那次也是她冤枉我的。 陆老师深吸一口气,似乎对面前这个学生彻底放弃了希望:你这个样子下去肯定不行,你明天把你妈叫学校来,我要跟她谈一下。 我我妈明天上班。 请假也要来。今天晚上你夜自修不用继续上了,早点回去跟你妈打电话,让她明天来学校,不来的话,你明天也不用来考试了。 朱朝阳抿着嘴,伫立不动。 去,现在就回去!陆老师拉着他的手臂,要把他带出办公室。 快拖到门口时,朱朝阳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陆老师,让我明天考试完吧,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欺负女生的,我真的错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两位老师,平时都挺喜欢朱朝阳,此时也一起来劝:陆老师,算了吧,他认错了,让他写保证书,考试还是要让他考的。 陆老师深深吸了口气,最后,在两位任课老师共同劝说下,又看在朱朝阳痛哭认错的态度上,让他在办公室写好了保证书,才放他回教室。 回去后,他一直低着头,同桌女生偷偷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一直到了夜自修结束,他疲倦地收拾书包回家,刚走出教室,恰好又遇到叶驰敏,叶驰敏冷笑地说了句:谁让你总考那么好,害我总被我爸骂,我就是让你难受,影响你心情,让你明天考试发挥差! 朱朝阳心中一惊,这才明白叶驰敏今晚连番在老师面前演戏冤枉他的动机,竟然是妒忌他考试的分数,这般设计陷害他! 他抬起愤怒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即视线又低垂下去,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背着书包,走了。 他真盼望着这个学期快点过去。 part5-6 被抛弃的孩子 第五章 暑假到了,朱朝阳觉得终于可以和晦气说声再见了。 这是一套才五十多平的九十年代的老商品房,两室一厅。地上依旧铺着当年很流行的塑料地毯,墙上刷着石灰,很多地方显得黑漆油亮,沾满了岁月的味道。 右手边的房间里,头顶一个铁制大吊扇正呼啦、呼啦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朱朝阳上身赤裸,穿了条小短裤躺在地上的席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书大约才五六十页,印刷粗糙,封面有四个大字长高秘籍。 这是他从某个杂志上看到的广告,给对方汇去了二十块钱,果然寄来了这本秘籍。 秘籍写了各种长高的方法,他用笔一一圈出重点。此外,有一点引起他特别重视,想要长高就不能喝碳酸饮料,碳酸饮料会影响钙的吸收,看来以后可乐一口都不能喝了。 正当他看得入迷,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把秘籍合上塞进书架,起身打开铁门,外面还隔了扇老式铁栅栏的防盗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年纪与自己相仿,那个男孩的个子大约有一米六五,比他高一个头,女生比他还矮一些,两人的表情似乎显得很惊慌。 他迟疑一下:你们找谁? 朱朝阳,你果然还住在这里!男孩眼中放出光芒,激动地指着他自己,还认得出我吗? 你?朱朝阳打量着他,没过几秒钟就脱口而出,丁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投靠你的,别说了,快开门! 门开后,丁浩领着后面的女孩快步走进屋,忙把门合上,急促问:有水吗?渴死了。 朱朝阳给两人倒了水,丁浩咕咕就喝,女孩微微侧过头,喝得很细致。 那个女孩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流露过表情,像是冰块做成的。 她是?朱朝阳指着女孩。 普普,你叫她普普好了,她是我结拜妹妹。普普,这是我总跟你说的朱朝阳,我们小学时是最要好的哥们了,嗯四年级到现在,都五年没见面了。 你好。普普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由于有女生在场,朱朝阳只穿条小短裤不合适,回去套了件短袖,领他们到自己房间坐,道:耗子,几年没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哈哈,高吗?我也不知道啊。丁浩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 唔刚才看你们很急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哎,一言难尽,丁浩甩甩手,做出个很老成的动作,有人要抓我们走,我们是从车上逃下来的。 朱朝阳惊慌道:人贩子吗?要不要报警? 不不,不是人贩子,人贩子哪有抓我们这么大的小孩的?而是丁浩欲言又止,呵呵笑了下,随后又吐了口气,真是一言难尽啊。 朱朝阳更加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几年都在哪读书?四年级一开学,老师就说你们家搬去外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当时你走得真匆忙,都没跟我打声招呼。现在搬回来了? 丁浩表情变了下,看了眼普普,普普仿佛像根木头,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谈话,脸上毫无波澜。 怎么了?朱朝阳愈发感到奇怪。 丁浩吐了口气,低声问: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去外地了? 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嗯那是因为我爸妈当时被抓了。 什么意思? 丁浩抿了抿嘴:我爸妈杀了人,被抓了,枪毙了。 什么!朱朝阳睁大了眼睛,随即用警惕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咳嗽一声,道,我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嗯大概老师想保密,不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有个同学是杀人犯的儿子吧。丁浩嘴角扬着一丝自嘲般的笑容。 咳咳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啊,你爸妈杀人了,跟你又没关系的。唔你爸妈为什么杀人?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只想随便扯点什么,好尽快想办法打发这两人走。他一听到丁浩爸妈杀了人,立刻起了警惕心,杀人犯的小孩,他可从来没接触过,一别五年,昔日友情也淡了,突然跑到他家来,他一个人在家,可不好应付。 丁浩脸微微胀红,低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听他们说,我妈曾出过轨,我爸很记恨,就要我妈替他找女人,然后然后我妈扮成孕妇,路上装晕倒,骗了一个好心的女大学生送回家,嗯然后被我爸强奸了,后来他们俩一起把人杀了,很快被抓到,最后枪毙了。 这个样子朱朝阳听他简单的几句描述,又被吓了一跳,心中忐忑不安,更想早点把他们打发走,过了好久,才问,那这几年你去哪了? 北京的一家孤儿院,像我这样的杀人犯小孩,家里亲戚都不要养,只能送去孤儿院。普普也和我一样,我们都是第一监护人没了,第二监护人不愿养,就被送到那家孤儿院了。 普普抬头看了朱朝阳一眼,又把头转开。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两个都是杀人犯小孩!朱朝阳再一次被震住。他真后悔刚刚开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该躲在房间里,装作屋里没人。现在他们来找自己干嘛? 隔了好久,朱朝阳咳嗽一声打破沉默,道:对了,你们在北京,怎么会回这里了? 丁浩表情有些古怪,撇撇嘴:逃出来的呗,反正我们都不想待了,花了好几个月,才从北京一路找回了浙江。普普是江苏的,她不想回老家,我其他地方也不知道,只能回这里了。我不敢找亲人,他们知道我们逃出来,肯定要找警察把我们送回去的。本来我们想在宁市待几天,再去想以后去哪着落,刚今天真不走运,我们在路边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了嘴,不说了。 在路边干什么? 丁浩犹豫了片刻,哈哈一笑:我们身上钱不多了,只能在路边讨饭咯。 什么!朱朝阳根本无法想象,昔日小学最要好的同学,现在竟会沦落到路边乞讨的境地。 我知道我说了你会看不起我的,不过我也没办法。他低下头。 不不,我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 7-10节 沿区政府往东五公里有片工业园区,坐落着诸多规模不一的渔业冷冻厂。园区西面有家规模中等的厂子,叫永平水产,此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放着的都是软中华,朱永平正在跟五六个旁边工厂的老板打牌。 这一把开牌后,朱永平看了一圈,大叫一声:通吃!笑着将台面上的三四千块现金全部拢进手里。 永平今天手气好得不得了,连庄不知多少把了?一个叫杨根长的老板说。 前天输得多啊,今天总要赢回来的!朱永平笑呵呵地切起牌来。 钱赢这么多,给点你儿子啊。另一位叫方建平的老板道。 我给的啊。 给个空气啊!方建平摇头冷笑,昨天我带我家丽娜去新华书店,碰到你儿子坐地上看书,我问他怎么在这里看书,他说天气太热,新华书店有空调。你瞧瞧,爹做大老板,儿子弄得跟个讨饭的一样,要跑新华书店蹭空调。 朱永平脸微微发红,强自道:钱我也给的啊,朝阳跟他妈都比较省,不舍得花。 方建平拿起发好的牌,一边摆弄一边继续说:肯定是你给的少。丽娜跟你儿子是同桌,她说你儿子衣服很少换,穿来穿去就那么几套,你这做爹的,自己穿几千上万的名牌,把你老婆、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亲儿子却像个小讨饭。我说句实在话,儿子总归是儿子,就算离了婚,那也是你亲儿子,总归要照顾的。 杨根长也说:就是,我听建平女儿说,你儿子全校第一,多争气的小孩,我们这些人的小孩里,就你儿子成绩好。 他全校第一啊?朱永平随口问了句。 你这做爹的连他考全校第一都不知道?方建平冷笑起来,你那个书读不进的宝贝女儿,才小学两年级就考不及格了,这么没用,你还每天弄得像块宝,把这么聪明的儿子扔一边不管。我们这些人里随便哪个小孩有你儿子一半聪明,做梦都在笑了。 其他朋友也纷纷数落起朱永平来。 朱永平脸上挂不住,尴尬道:我过几天把他叫来,给他些钱。 方建平道:不用过几天了,今天你老婆不是带你那宝贝女儿去动物园了吗?反正她们不在,你把你儿子叫过来玩玩好了,我也拜托他多教教我家丽娜,让她成绩提高点,过完暑假都初三了呢。 杨根长道:就是的,你老婆不让你跟你儿子联系我们也知道,平时你老婆和你女儿在,也晓得你不方便见儿子,今天她们出去玩了,不是刚刚好?让你儿子教好建平他女儿,说不定教着教着,教出感情,建平将来就是你儿子老丈人了,建平那辆宾利就是你儿子开了,建平这么大的一爿厂,到时候就改姓朱了,你赚死了。 大家哈哈大笑。朱永平经不住朋友的揶揄,脸有愧色地拿起手机,拨给了儿子。 第8节 爸爸,方叔叔,杨叔叔,叔叔,伯伯,好。朱朝阳走进他爸的办公室,依次有礼貌地跟每个人打招呼。 杨根长笑道:瞧你儿子多懂事,这叫知书达理,不像我那狗屁儿子。 朱永平略略得意地摸摸儿子的头,道,儿子,帮叔叔伯伯倒点水来。 朱朝阳依言照做。 方建平一边配着手里的牌,一边瞅向他:朝阳,我家丽娜这次考的只有班上的二十几名,这个成绩连二中都不一定进,你跟她同桌,平时要多教教她啊。 朱朝阳点点头:嗯,我会的。 那方叔叔先谢谢你啦。 方叔叔您太客气了。 几位老板都连连点头,觉得一个初中生如此彬彬有礼,实属难得。 方建平继续道:你爸平时有没有给你钱? 嗯有的。 这次给了你多少? 这次?朱朝阳不解地看着他爸。 朱永平连忙解释::暑假不是刚开始吗,我还没给过,等下给你。 方建平道:上次你爸什么时候给你钱的? 朱朝阳低头道:过年的时候。 给了多少。 朱朝阳老实地回答:两千块。 众朋友嘴里冒出一阵笑意。 朱永平脸色发红,看着手里的牌,解释着:过年时我手里也不宽裕,给少了。 方建平道:今天你爸赢了一万多了,等下你爸赢的钱都会给你的,对吧,永平?反正你老婆不在,赌桌上的钱她又不知道,我们也不会跟她说你赢了多少,你就说你输了好了。 其他老板们也纷纷点头,说就该这样。 朱永平只好道:那必须的,儿子,到老爸这里来,看老爸今天能赢多少。 这局打完,轮到了杨根长坐庄,他正在洗牌,有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前面一个女人三十出头,装扮艳丽,看上去很年轻,手上戴着翡翠链子,脖子上是镶宝石的白金链,挎着一个皮包,手指上勾着一把宝马的钥匙,她身后跟着个九岁的小女孩,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哎哟,累死了。女人把钥匙扔桌上,揉着手臂。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啦?朱永平一见她们俩,慌忙站起身,挡在朱朝阳前面,脸上写满了尴尬。 相机太老了,电池充电不行,拍几张就关机了,只能早早回来。这相机可以扔掉了,都四五年了,明天去重新买一个。她把一个数码相机扔到了桌子一角,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哦,那要不你们先回家,我们还要玩很久呢。 女人对丈夫打牌本来不感兴趣,但感觉丈夫今天有点异样,仔细看了眼,马上注意到了他身后还坐着个小男孩,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儿子朱朝阳,脸上瞬时浮过一抹冷笑,瞪了朱永平一眼。 朱朝阳当然知道这女人就是勾引走他爸的人,那小女孩是这女人跟他爸生的,他抿抿嘴,侧过头,不知所措地坐在位子上,装作没看到她们母女。 杨根长停下发牌,几个朋友都脸带笑意看着这一幕。 小女孩也看见了朱朝阳,好奇地跑过来,指着问:爸爸,这位哥哥是谁呀? 是朱永平脸色尴尬,犹豫了片刻,道,这是方叔叔的侄子,今天过来玩的。 part11-15 烦恼 第11节 镇上没有通往三名山的直达车,三个孩子起个大早,先坐车到了市区,然后再坐了两个小时车到了三名山风景区。 远远的,朱朝阳指着检票口一个矮墩墩的胖妇女,介绍道:这是我妈妈,你们先等下,我先过去跟我妈说几句。 他跑到妈妈周春红边上。 咦,你怎么来了? 我带两个同学过来玩。他指着远处的丁浩和普普,一个是我小学同学,后来转去杭州读书了,这几天来玩,还有个是她妹妹。对了,妈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五千块钱,偷偷塞给她,昨天爸爸叫我过去,给了我五千块,你收好。 朱永平这次怎么良心发现,给你这么多?周春红把钱塞进口袋。 朱朝阳微微低下头:昨天过去时,另外几个一起打牌的叔叔让他多给我点的。不过,昨天被他老婆和女儿撞到了。 周春红关切问:她们怎么说? 没怎么说,他女儿不认识我,还问我是谁,爸爸他说我是方建平叔叔的侄子。他声音很小。 周春红看着儿子的模样,眼眶不禁发红,强自忍住,冷声哼道:朱永平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做爹做到这种份上,还不如去死呢! 朱朝阳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周春红岔开话题,拉了拉儿子衣服:衣裳很脏了,自己没洗吧,本来我明天休息的,昨天李阿姨她爸生病住院了,我跟王阿姨要留下来顶班,这几天回不去了,你今天自己回家把衣服洗掉,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洗的,嗯,那我带同学上山去玩了。 去玩吧,你们回去后,你请同学到外面吃,别人过来玩,你要招待好一些,不要让人觉得你小气,你有钱吗? 我还有几百块,够用了。妈,你这几天不回家的话,我留我同学在家住几天,一起玩玩,好吗? 嗯,你们随便玩吧。周春红对儿子平日里没多少约束,她一向对儿子很放心,而且儿子特别争气,从小学开始功课就不需要她管,成绩一直数一数二,这是她的骄傲。 朱朝阳朝两个小伙伴招招手,两人过来很礼貌地叫了阿姨好,跟周春红一起上班的王阿姨偷偷说普普这小女孩长得真漂亮,像瓷娃娃一样,给朝阳当媳妇挺好,周春红笑着拍了她一下。同时,这话也被普普听到了,她歪嘴笑了一下,做了个鬼脸,没说什么。 三个小孩一起爬山玩耍,很快忘记了各自的烦恼。今天是七月的第一个星期三,不是节假日,又在旅游淡季,山上没几个游客。三人打闹着一路走上去,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平台边缘的一个凉亭里休息。 要是每天能这样一起玩就好了呀!丁浩感慨一句,伸直了身体,朝向凉亭外侧的空旷天空。 普普望着山下一大片的风景,也不由开心地笑起来:朝阳哥哥,你看这里风景怎么样? 很好啊。 我想在这里拍几张照片。 没问题,你先站着,我试几张看看。 普普马上认真地站直身,两个剪刀手伸到脑袋上,笑得很灿烂。 真像个兔子,哈哈。朱朝阳摆弄着相机,丁浩在他后面看他的操作。 拍了几张后,朱朝阳点开照片看效果,背景很漂亮,普普也很可爰,三人都说好。随后又换角度拍。 这次相机对着的方向是平台前方,此刻平台上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和一对五六十岁的老夫妻,朱朝阳连拍了几张,打开看时,效果很好。 怎么样? 普普连连点头:拍得很漂亮!我好喜欢。 耗子,你也拍几张吧? 我就不用了吧,我对拍照没兴趣。 嗯那我给你们拍录像吧。 相机还能拍录像?普普很好奇。 是啊,还能录音,快,我已经开始了,你们两个对镜头说几句话呗。 说什么呢?普普道。 哈哈,看我的,丁浩开始装模作样,各位观众大家好,现在大家收看到的节目是新闻联插,由著名主持人丁浩先生为大家主持,首先我们看一条今天的热点新闻,三名天才少年在三名山游玩,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朱朝阳笑着问。 普普道:丁主持,后面呢?没啦? 然后然后丁浩害羞地挠着头,编不出后续的话。 可就在这时,突然,两声撕心裂肺的啊同时传了过来,把三人都吓了一跳。三人同时朝平台方向看去,此刻平台上只剩下刚刚那个年轻男人,那对老夫妻已经不见了。 几秒钟后,山下传来了几声嘭嘭闷响,那个男人趴在城墙边,向下大叫几声:爸!妈!爸!妈!转身冲到平台后面的几间小卖铺前,大吼着,快救人,我爸妈掉下去了,快来人帮忙啊! 朱朝阳连忙收好相机,三个人一齐跑了过去。 第12节 顷刻间,附近的人们都跑了过来,景区管理人员边打着电话,一边赶紧下山救人。三个孩子也像其他人一样,趴在城墙上向下张望着。 这么高!人影都没看到,还能活吗?丁浩倒抽了一口凉气。 肯定死了。朱朝阳把身体略略缩回来,这高度往下俯视,人本能会产生种恐惧感。 普普摸着城墙,道:奇怪,这么宽的城墙,怎么会掉下去? 这里的城墙有半米多宽,人坐在上面是很稳当的,所以经常会有游客坐在城墙上拍照。当然,旁边有块景区设置的提示牌注意安全,不过之前从来没人坐城墙上掉下山。 丁浩道:可能是朝外侧坐着的吧,想爬回来时,一不小心滑下去了。 普普摇头道:怎么可能?谁敢朝外坐着呀,而且还是老年人。 朱朝阳想着可能的解释:大概其中一个老年人突发什么病,向后昏倒了,顺势把另一个也带下去了,嗯反正命不好呗。 这时,他们远远看到山下已经有几个景区的工作人员走进下方树丛里找人了,丁浩连忙招呼两人:走,我们也下去看看。 普普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 part16-19 麻烦 第16节 这顿晚饭在断断续续的谈话中,磨了好久才结束。 三人各怀心事走出肯德基,此时天色尚早,街上很热闹,朱朝阳对在外面玩耍毫无兴致,只想早点回家。可他们刚走了几步,普普突然紧张地停下脚步,绷住脸道:你们先回去,我过一会儿再回来。 丁浩连忙道:你口袋有钱吗? 有十多块,我待会儿坐公交车回来。 丁浩道:你记得路吗? 普普转向朱朝阳:嗯朝阳哥哥,公交车怎么坐回去? 朱朝阳疑惑地看着她:你要干吗去? 丁浩打岔说:不用管她,让她一个人转一会儿吧,朝阳,要不我们也在外面再待会儿,喏,我们去对面的新华书店,看会儿书,等普普弄好了来找我们? 可是普普一个人干吗去?他忧心忡忡,担忧普普该不会一个人去做什么可怕的事吧。 她没事的啦,我们走吧,丁浩强拉过他,又对普普说,你好了就来找我们,我们待在书店里等你。 普普点下头,很快离开了。 等她走后,朱朝阳顿时情绪躁动了起来:普普到底干吗去了啊? 嗯,这个嘛丁洁有些支吾。 朱朝阳着急叫出声:快说啊!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但你不要跟她说是我说的。 废话,我保证不告诉她。 丁浩放心地点点头:你知道她为什么叫普普吗? 普普不是她名字吗? 丁浩歪嘴大笑:有谁名字会叫普普啊? 那是为什么? 嗯丁浩显得不好意思地开口,因为她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后来一直肠胃不好,她吃完东西过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开始放屁,噗噗地放屁,所以后来其他人就给她起了这个外号,普普。你瞧她昨天吃面条,吃很少对吧,因为吃多了,更要放屁。 原来是这样!朱朝阳恍然大悟,难怪昨天晚上聊天,她离我们那么远,靠着阳台一个人坐着,后来好几次我闻到屁臭,我一直以为是你。 丁浩哈哈笑着:没办法,她是我结拜妹妹,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能替她顶着,承认是我放的。对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她是女生,脸皮不像我这么厚。 你也知道你脸皮厚啊。知道普普独自离开并不关视频的事,朱朝阳也放心了。 丁浩亲密地把手圈住矮他一大截的朱朝阳:一开始我知道她吃完饭就放屁,我笑死了,后来看她很不开心,又觉得她挺可怜的。 朱朝阳点点头:是啊,这样肯定被其他同学说死,她真的蛮可怜的。可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还跟其他人一样叫她普普,这是侮辱性的绰号。朱朝阳在学校被一些男生叫成矮卵泡,他一直对绰号很反感。 这个无所谓,她也习惯了,她告诉我的。 哦,那好吧,我们去书店等她。 第17节 这家新华书店是区里最大的一家,是个书城,上下三层,规模很大。里面打着空调,在这个季节显得特别惬意。 进了书城后,丁浩很快跑到少儿读物区看了起来,朱朝阳对这些文学故事毫无兴趣,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参考书。他一到连着五座书架的初中辅导书前,就彻底心旷神怡,就像女人来到超市的感觉。书架前的大桌子上,平摊着各种模拟试卷,他真想把这些都买下来做一遍。把这些书的目录全部看上一圈,就过去了半个小时,他丝毫没感觉时间流淌,选了很久,最后拿到一本奥数竞赛的例题集,在旁边书架下挑个空处坐地上看起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普普手里拿着一本作文书,在他身旁坐下,嘴里咕噜着:我回来了。耗子看一个鬼故事入迷了,现在还不肯走呢。 朱朝阳也不想走,在这里看书比回家看电视有意思多了,更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听他们说勒索杀人犯的事,能拖一阵子是一阵子,便道:我们再多看一会吧,书店九点钟关门,到时公交车还有,我以前暑假一个人没事做,常来这里,一待就是一天。 嗯,这样的生活挺好的。普普投来羡慕的眼光。 就这样,三人都在书城看起书来。没多久,前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朱朝阳的耳朵。 晶晶,你们班主任说的那个书放在哪?要不去问营业员吧。 爸爸,四大名著嘛,《西游记》,水水什么传,还有 《水浒传》《红楼梦》《三囯演义》。哎呀,你们班主任让你们小学二年级就买什么四大名著,我都没看过啊。 不是的,老师说现在我们看不懂,但以后肯定要看的,我要看看四大名著到底长什么样。 哈哈,好,爸爸给你买,别说四大名著,四十大名著都给你买,你这么爱学习,将来成绩一定好得不得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朱朝阳瞬时抬起头,本能地对着前面的人脱口而出:爸爸不过他旋即闭了嘴。 身旁的普普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 朱永平看到儿子,忙朝他挤了个眼,随即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一刹那,朱朝阳咽了口唾沬,什么话也没说。 朱永平拉住了继续往前走的女儿,把她扳过身,道:四大名著在楼上,晶晶,爸爸带你去楼上拿。 好啊,对了,我还要买描摹字的字帖,明天书法课老师说要的,上回我忘记买了。 好,等下一起买。 两人转身就走,朱永平牵着女儿,径直朝楼梯走去,没有回头,直到走上楼梯转弯处,他才侧着头瞥了儿子一眼,发现儿子隔了老远依旧在眷恋地凝视着他,他咳嗽一声,悄然把头别过,拉着女儿继续上楼。 朱朝阳仿佛陷身在了另一个世界,无法动弹,无法逃脱。 那个是你爸爸? 直到普普这句波澜不惊的问话,才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他不知道此刻普普看他会是哪种表情,是同情?是可怜?还是一如既往漠不关心的神态? part20-22 大案 第20节 朱朝阳浑身都在颤抖,立在原地。 丁浩和普普冲到窗户边,手按在窗玻璃上,朝下探视。 朱晶晶仰面躺在地上,手脚蜷缩成一团抽动着,脑后溅出一大滩血。 同一时间,地面传来了惊呼声,人们四面八方狂奔着朝朱晶晶围拢过来,几秒钟后,许多人抬起头向上打量着。 普普一把将丁浩从窗户口拉了回来。 丁浩牙齿打颤地望着朱朝阳:现在怎怎么办? 朱朝阳默不作声,一动不动。 普普看了他一眼,拉住他手臂,果断道:我们先逃走再说! 来到厕所门口时,普普向外探视一眼,走廊里暂时没人,立即拉着两人奔到楼梯口,快步往下跑去。一口气跑到二楼,二楼原本就有许多人,此时人们纷纷挤着楼梯,要下去看热闹。茫然无神的朱朝阳突然停下了脚步,把两人拉到角落,抿了抿嘴,道:我闯下大祸了,你们先走,我不想拖累你们。 丁浩急问:你怎么办? 朱朝阳强笑了一下: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是我惹出来的,你们俩先走吧。 丁浩去拉了拉普普,普普却站着没动,很严肃地问,你害怕吗? 害怕?朱朝阳冷笑了一下,表倩中仿佛瞬间长大了好多岁,既然今天揍小婊子被她看到我了,她一定会告诉我爸的,原本我就是个死,现在出了口恶气,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就这样了。 普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去自苜。 丁浩摇着头叹口气,低声说了句:那样你妈妈就剩下一个人了。 闻言,朱朝阳一愣,腮帮子抽动一下,瞬间眼睛就红了,低下头,默不作声。 普普皱着眉,思索道:也不知道小婊子死了没有。如果没死她眼中流露出绝望,那那就真没办法了说完,她的眼睛又微微眯成一条缝,如果她就此摔死了那么也没有人看到我们 丁浩立刻道:赶紧下去瞧瞧情况。 普普摇摇头:不行,如果她没死,我们过去看,她看到我们,我们当场就被抓起来了。 朱朝阳腮帮鼓了下:还是我去看吧,不管怎么说,事情是我干的,第一个抓的就是我。你们不一样,你们和她没任何关系,她不知道你们是谁,也没人知道你们是谁。如果我被抓了,你们还有逃跑的时间。嗯,就这么定了,我现在下去看情况,你们到那边窗户口看着,如果我被抓了,你们不要惊慌,偷偷跟着人群出去,谁都不认识你们,赶紧跑到其他城市去吧。 三人权衡了一下,朱朝阳说的没错,如果朱晶晶没死,朱朝阳无论如何都跑不了,而丁浩和普普,即便警察到时要抓他们,也不是立刻马上的事,有时间逃到其他地方去。从最坏结果考虑,只能这么办了。普普和丁浩连忙跑到窗户口,费力挤过很多趴窗户往下看热闹的小孩,等待朱朝阳出现。 楼下许多人口中喊着死了,救不活了之类的话,而朱晶晶的身体,虽然还在抽动,幅度已经变得很小了,少年宫的几个管理员围在朱晶晶身边,不让其他人靠近。那些陪孩子来玩的家长们,纷纷把孩子拉走,避开这血腥场景,只有外面路过的人和胆大的男孩子,继续蜂拥着往里冲。 朱朝阳个子小,被人群远远挤在外面,根本挤不进去,也不知道朱晶晶是死是活,急得不知所措。等了好久,他听到人群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晶晶,你怎么了,晶晶!你醒一醒啊,妈妈在这里啊!晶晶!晶晶!啊 朱朝阳眉头微微一皱,毫无疑问是晶晶妈来了,他可不想跟她碰面,便走到一处空地,抬头看向少年宫二楼,找出普普和丁浩的位置。他们俩也正望着他,普普嘴角露着笑容,朝他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朱朝阳指指少年宫后门的方向,独自先行走去,两人心领神会,也向后门走去。三人在少年宫的后门出口重新碰头,普普冷声道:小婊子已经死了。 真的?朱朝阳瞪大眼睛,也不知是喜是悲。 普普道:肯定死了,我和耗子在上面看得很清楚,他们把小婊子扶起来时,后脑勺整块陷进去了,怎么弄她都不会动,救护车刚来,我看着医生抬起来时,她还是一动不动,医生看了下就走了。后来我们下楼时,看到警察来了,他们正往楼上跑,我听到他们嘴里说人死了,要调查怎么死的之类的话。 丁浩苦恼道:是啊,警察这么快就到了。 朱朝阳绝望地叹口气:死了,死了,这下我也死了,警察很快会抓到我了。 普普不屑道:没必要害泊,谁见你推她下去的?就我们俩,我不会说的,耗子,你呢? 我?丁浩瞬时挺直身体,道,做人怎么可能出卖兄弟!打死我都不会说的,我宁可说是我干的,也不会出卖兄弟的。 普普斜眼微笑着:可你是大嘴巴。 你我是有分寸的,放心吧,朝阳,好兄弟,讲义气!这年纪的孩子最有英雄情结,他大笑两声以示自己的豪情万丈,伸出手来在朱朝阳的小肩膀拍上一拍,心想如果此刻自己已经长出一把大胡须,摸上一摸,就更应景了。 朱朝阳见到两个朋友都如此,稍稍放宽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听天由命吧。走,我们回家。 刚说完这句,就听天上轰轰两声炸雷,紧接着豆大雨点扑面而来。少年宫里没带伞的人纷纷四散奔逃。他们三人也赶紧跑到公交车站,坐车回家。 朱朝阳站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瓢泼大雨出神,感觉今天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他抬眼看向两个小伙伴,丁浩正兀自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别看他个子最高,性格最豁达,可他胆子其实很小,他现在一定很害怕,很矛盾吧? 普普则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总是这个样子。她看到朱朝阳看她,也对他笑了一下,仿佛毫不在意。朱朝阳脸上艰难地露出一个苦笑,随后把头转过去,视线又投入了窗外的茫茫大雨中。 第21节 雨下得很大,冲淡了地上的血污,却荡成很大一片。 救护车刚赶到现场,医护人员就判定死亡,脑壳破了个大洞,神仙都救不活,将人转交给随后到来的警方。 part23-24 破碎的感情 第23节 严良买到新手机,补办好手机卡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他想起昨天徐静发的讯息,从备份的通讯录中找出号码,回拨过去:小静,昨天我手机丟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没事了没事了,嗯那就这样吧。对话那头,徐静很匆忙地挂断。 严良皱了皱眉,一阵莫名其妙。可是半个小时后,他又接到了徐静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紧张:严叔叔,刚刚我不方便细说,是这样的,我爸爸妈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他们他们过世了。 过世了?严良扶了下眼镜,道,怎么好好的,突然就 前天,7月3号,张东升带他们去三名山,他们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徐静话音中带着哭腔。 严良连忙安慰:別哭別哭,意外,哎,意外落头上,谁都没办法。哪天出殡?我到时过来。 严叔叔,那头犹豫了片刻,又道,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能否尽快过来一趟。 哦,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他感觉很奇怪,他和徐家只是表亲,徐静父母那边都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治丧这些很传统的琐碎事自会有他们操办,何况他半点都不擅长这类事,他顶多是出殡那天去送一下,尽点亲戚的义务而已。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传来一句话:我怀疑爸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 严良微微皱起眉头,谨慎问了句:那是什么? 徐静长长吸了口气,吐出两个字:谋杀。 谋杀?严良张大了嘴,为什么这么说?谁跟你爸妈有仇,要谋杀他们? 张东升! 张东升?严良尴尬地咳嗽一声,是不是你们俩之前闹矛盾了?嗯嗯,突然出这样的事,难怪你要胡思乱想,不过小静,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毕竟你们是夫妻,往后还要一起过下去的,你这种想法被东升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不,我不会跟他过下去了,我已经几次跟他提过离婚,一定是这样,他怀恨在心,所以杀了爸爸妈妈。 严良皱了皱眉,他压根不知道张东升和徐静的婚姻早已到了破碎的边缘。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四年前,那时他们刚结婚,并且是顶着徐静父母的压力结婚的。因为徐静的父母一开始嫌弃张东升来自农村,家里条件差,而张东升的工作也不好,门第差距十万八千里,但两人非常相爰,徐静是个倔强的女子,认定了张东升,竟直接跟他领了结婚证,先斩后奏,生米做成熟饭,父母拗不过女儿,最后只能同意结婚。曾经不顾众人反对,顶着重重压力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才短短四年,就要分道扬镳? 可是无论何种情况,严良都无法相信张东升杀了岳父岳母,他只好道:你怀疑东升谋杀了你爸妈,警察怎么说? 警察出示了事故报告,说是意外。可是这明明都是张东升的一面之词。 严良苦笑一下:你连警察的结论都不相信,只相信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 徐静又抽泣了起来,颤声道:严叔叔,现在我在家很害怕,我怕张东升也会杀了我。刚刚您电话打来,他就在旁边,我怕被他知道我找您,所以才挂断的。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我想和您先见一面,如果您没时间的话,我今天就来杭市找您。 见我?我能做什么? 只有您能查清楚,爸爸妈妈到底是不是被张东升杀害的。 严良尴尬道:嗯你知道,我早就不是警察了,你应该相信警察的经验和能力,他们出示的事故报告肯定是可信的。 电话那头好久没有说话,沉默半晌,徐静哽咽着道:连您都不相信我吗?她断断续续哭了起来,越哭越显得凄惨。 严良只好道:好好,小静,你先别哭,我过来看一下,行吗?那头逐渐收敛了啼哭,道:谢谢严叔叔,您什么时候过来,我找个地方见您,不过您千万不要告诉张东升,说我约了您查案,我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严良无奈答应她,说今天他刚好有空,下午就过来,来之前先给她电话。 第24节 严叔叔!咖啡馆里,刚见面,徐静就激动地扑到严良怀中,大哭起来。 严良一阵猝不及防,伸手胡乱拍了几下,满脸写着尴尬,抬头巡视四周,发现服务员正朝他看。那个讨厌的服务员还故意装模作样地把头别回去,可严良明明看到她正斜着眼偷看。这家伙一定想象着中年男人包二奶,二奶娇哭逼婚的剧情了。 作为别人口中的高级知识分子,严良一向注意品行,连忙把徐静身体扳正,连声道:冷静点,冷静点!择机起身坐到了对面,保持开距离。 隔空安慰了一阵,徐静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啜着饮料,抽泣着说:严叔叔,我怀疑爸爸妈妈是被张东升谋杀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严良无奈道:警察出了事故报告了吧? 昨天就出了。 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可这些都是张东升的一面之词!她从包里拿了一份事故报告的副本给严良。 严良看了一遍,道:怎么看都是很正常的一起意外事故,你不要胡思乱想。 不,不是这么简单的!徐静抬起头,极为认真地说,我一直把张东升想得简单了,现在回头看,他真的很有心机!去年九月,我跟他提出了离婚,他很生气,跟我大吵了几次。可没过几天,他却突然像变了个人,不跟我吵架了,态度变得极好,什么事都顺着我,而且他开始表现出对爸爸妈妈也很好,家里所有的家务,他都抢着干,总给爸爸妈妈买这买那的,每到周末,他都带他们出去玩、买东西,把他们哄得很开心。我第二次提出离婚时,他找来了爸爸妈,一起给我做思想工作。我不晓得他到底用了什么花招,反正爸爸妈妈都向着他了,连我妈都开始帮着他说话,还说不但不能离婚,还要尽快生个小孩。他想用孩子这一招抓牢我,不跟他离婚了! 严良冷哼了一声,道:你要跟他离婚,他一开始很生气,后来他冷静下来,想明白了跟你吵架没用,他只能更多表现出对你的好;另一方面,他讨好你爸妈,来挽回这段婚姻,这不是很正常吗?这是一个人的家庭生活技巧,这能叫心机吗? 不,您知道我们家情况的,当初结婚时,爸爸妈妈都是反对的,所以,婚后他对爸爸妈妈表现也很一般,只会说点客套话,妈妈总找我说悄悄话,说她始终觉得张东升像个外人,她一点都不喜欢,责怪我当初一意孤行。可我提出离婚后,他就变了一个人,想着法子讨好他们,和以前判若两人。他个性一直很倔强,怎么会低头呢?我现在才想明白了,一定是他那时候就想好了杀人,故意讨好爸妈,让他们对他信任,这才有机会带他们去三名山玩,故意弄出意外,把他们推下山。 严良冷声道:你说他一早就设计想杀你爸妈,讨好你爸妈就是为了杀人,你有把这些话告诉警察吗? 徐静摇摇头:没有,警察一定不会相信的。 严良不客气地冷笑:你也知道警察不会相信啊。 徐静一愣,眼泪又开始悄然翻滚,低声道:严叔叔,我知道张东升是您学生,我这样说他,您心里一定不乐意。 严良道:抛开他是我学生,我了解他这一点不谈。你说你爸妈在三名山上是被他推下去的,真是这样的话,没人看见吗?警察肯定要调查的。 没人看见,前天是星期三,又是旅游淡季,三名山上没几个游客。 严良冷声道:你非得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我劝你换种思路,我问你,是你想和他离婚,还是他想和你离? 我想跟他离婚。 那就好了,也就是说,他一点都不想离婚,对吗? 可以这么说。 他不想和你离婚,你爸妈也劝着不要离婚,他却杀了你爸妈,他脑子有病啊? 严良的语气咄咄逼人,言外之意是,张东升脑子没病,有病的是徐静。 徐静抿嘴道:他一定还会杀了我的。 呵呵,原来张东升还是连环杀手,他干吗要杀你? 徐静看着严良的态度,知道严叔叔显然更相信他的学生,而不相信她,抽泣了一声,低头道:他想报复我,同时,他还想侵占我家的钱。 他想侵占你家的钱所以杀人?严良握了下拳,咬牙道,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吧! 徐静望着严良脸上隐隐的怒色,哭泣着说:我知道我这样说肯定没人信的,可这就是事实。他是上门女婿,婚前在爸妈的要求下,我们做过财产公证的,这几年,他赚的钱也是按我妈的要求,交到我账户上,他没钱。如果就此离婚,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要杀了我们全家。 严良大怒道:张东升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人,我很清楚这一点!当初他若不是爱你,想跟你结婚,怎么会抛弃进修深造的机会,本科毕业就出来工作?怎么会跑到你们宁市来!他要不是爱你,要跟你结婚,怎么会跟你结婚前签什么财产公证,做一个什么都没有,名声上也一败涂地的上门女婿!他对你付出这么多,你呢!你却说他当上门女婿是为了你家的钱,是为了以后想谋财害命,你这种话怎么会在脑子里出现的? 徐静被他说得一句还口的余地都没有。严良瞧着她的表情,顿了顿,长叹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道:你爸妈出了事,你突然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精神状况不好也情有可原。但无论如何,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是不该有、不能有的。你想想过去吧,当初你顶着你爸妈的强烈反对,毅然选择跟东升走到一起,这一点足够证明,你们俩是相爱的,是有感情基础的。尽管步入婚姻生活后,一定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矛盾,但你们毕竟是相爱的,总归是能克服的。我真心希望以后你们两个要好好地过下去,好吗? 徐静苦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我和他过不下去的。 为什么? 徐静低下头,轻声道:我爱上别人了,我有外遇。 什么!严良瞪着眼睛,吃惊道,你怎么会这样? 严叔叔,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可是感情并不是单纯由理智控制的。就像当初和张东升结婚,其实也是我被一时热情冲昏了头。结婚后,我觉得很多方面我们真的不是一类人,他从农村带来的各种习惯,各种想法,我没法接受。后来,我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我觉得我们才是本该在一起的。我很后悔,也很痛苦,可是接下去还要过几十年,我没办法和一个不爱的人过几十年,我知道我从小娇生惯养,从小任性,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没办法,我只能跟他提出离婚。 严良表情木然望着她:他知道你有外遇吗? 他应该心里有数。 可是他还是原谅你了,想和你过下去,对吧? 徐静冷笑一声:他表面原谅我了,心中却开始了报复计划。所以他杀害了爸爸妈妈,所以他害怕罪行暴露,急着火化他们的遗体。我本想等着你来,做更深入调查,可是他从前天刚出事就想把遗体火化,我一直不肯,拖到昨天,他最后还是强行把爸爸妈妈遗体火化了,还说是警察的建议。 严良愣了一下,问:你爸妈从多高地方摔下来? 说是有一百多米。 严良道:都摔成那样了,遗体当然应该早点火化,早点入土为安。难不成这样的遗体还放冰柜里给亲戚看?他这么做是应该的,这样也能让你怀疑? 徐静绝望地摇摇头:严叔叔,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说,您都不会相信的。我没有证据,只是我作为一个女人对张东升的直觉。如果将来如果某一天我意外死了,一定是张东升干的,那时,您就会相信我了。 严良苦笑摇摇头,看着徐静的样子,感到既可怜,更可恨。同时,他更同情他那个学生,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这段感情,他现在应该是博士了,以他的才华,前途不可限量。 part25-28 勒索 第25节 朱晶晶出事后第二天,依旧下雨,三个孩子留在家里,丁浩彻底迷上了游戏,朱朝阳和普普分别看着书。 经过一夜冷却后,恐惧渐渐淡化,三人都没再提及昨天的事。晚饭依旧是最简单的面条,吃完,丁浩又想回电脑前打游戏,这一回,普普阻止了他,认真地说:耗子,过几天朝阳妈妈回来后,我们就要走了,我们应该讨论一下下一步去哪了。 丁浩皱着眉,往沙发上一躺,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工作的,到时再想办法让你去读书。 找工作不是靠嘴说的。 那要怎么样?丁浩不满地瞪着眼。 如果找不到呢?普普问得很直接。 找不到?丁浩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找不到呢?打工还是很容易的,对吧,朝阳。 朱朝阳揺摇头:我没打过工,我不知道。 普普道:我下午看到课本上写着,使用未满十六周岁的童工,是要判刑的。你还要过两年多才满十六周岁,现在没人敢要你。 那我别人也看不出我不到十六周岁啊,我个子还是挺高的,对吧? 你什么证件都没有,谁敢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丁浩恼怒地抬头看着天花板,烦躁地说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直住朝阳家,等到我年满十六周岁吧? 朱朝阳吓了一跳,他其实很希望他们赶紧走,怎么可能一直住他家?同时,他也希望他们能有个安稳的去处,至少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孤儿院,万一将来某天他们回孤儿院交代出他杀了朱晶晶呢? 最好的情况是,普普和耗子都有个平稳的生活环境,离他也不远,这样以后经常会在一起玩,他们肯定不会出卖他了。 普普抿着嘴犹豫了片刻,目光投向了朱朝阳:朝阳哥哥,我想把相机卖给那个男人,换一笔钱,你看可以吗? 朱朝阳一惊,又是那个话题!那样做显然很危险,可是现在再次拒绝普普,如果他们走投无路,混不下去时,会不会把他杀朱晶晶的事说出来?毕竟才相处几天,虽然聊天颇为投机,但远远谈不上充分信赖的程度。况且他今天去楼下买面条,看到路边有人围着看社区告示栏,他也张望了眼,发现昨天少年宫朱晶晶的案子,警方给出了三万悬赏知情人,三万,这是笔超级巨款!如果被他们俩看到这张悬赏单,会怎么样?他不敢想象。 而如果那个杀人犯真愿意拿出一笔钱,买下相机,那么普普和耗子接下去几年的生活就有依靠了,他们也一定感谢自己,不会出卖他。而且勒索杀人犯是三个人的共同犯罪,彼此的秘密都会保护着。 权衡一下,朱朝阳坦诚道:你们现在真的急需一大笔钱,嗯我想,相机卖给杀人犯,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了。可是现在有个问题,我们怎么才能找到杀人犯? 丁浩想了下,连忙高兴地说出他的主意:去派出所问,派出所肯定登记了那个人的信息。 普普冷哼一声打断:去派出所?你想被送回孤儿院吗? 可以让朝阳去问啊。 朝阳怎么问?他告诉警察,有段关于那个男人的犯罪视频,要卖给那个人,问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被她这么一说,丁浩也顿时没了主意。三人苦思冥想一阵,始终想不到既不去派出所,又能联系到男人的办法。 第26节 夜后,雨过天晴,三个小孩对未来的安排依旧一片茫然。 胡乱吃了早饭,普普去上厕所,可过了十多分钟还没出来。 丁浩等得不耐烦,冲里面喊着:普普,你好了没,我要尿尿。 等等一下。朝阳哥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朱朝阳来到厕所门口,问:怎么了? 普普断断续续地说:你妈妈你妈妈那儿有没有卫生巾?我我有月经了。 朱朝阳和丁浩虽然不清楚女人为什么会有月经,但都知道,女生发育后,一个月会来一次月经。这是女生的秘密,两个男子汉都故作镇定,没去笑话她。 朱朝阳跑进妈妈的房间,看到昨天关门时,门缝上夹的那条线依然完好,说明普普和耗子始终没碰过房门。几天下来,他进出妈妈房间几次,每次关门都拿起毛线夹住,提防他们,可是他们从没偷开过门,朱朝阳心中一阵惭愧。找了好一阵,朱朝阳总算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包卫生巾,到厕所门口,开启一点门缝,递进去给她。 普普出来后,难为情地向他解释,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来月经了,这是她第一次来月经,所以没有准备。 朱朝阳和丁浩都不想涉及女生的私密话题,只说她长大了而已。 收拾好后,普普道:耗子,你还有多少钱? 两百多。 嗯,给我一些,我下去买卫生巾。买包跟阿姨的一样的,把新的放回去,别让阿姨发现。 朱朝阳道:这也没什么吧,我妈知道你是女生,来月经了很正常,不用难为情。 可是第一次来月经的普普觉得月经是件很羞愧的事,执意不想让阿姨知道。朱朝阳和丁浩两人闲着没事,就说一起下楼,待会儿一起去外面逛逛。楼下就有便利店,普普进去后,找不到阿姨使用的卫生巾,三人继续往前一路走一路看。穿过五条街后,遇见有家规模大些的超市,朱朝阳和丁浩在一旁等着,他们可不想一起去买卫生巾。 普普独自进去后,还不到一分钟,就急匆匆跑了出来,一把拉过两人,低声道: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什么!两人都瞪大了眼。 我看见他在买纸巾和毛巾,等下他就会出来的。 朱朝阳道:你没看错吗? 普普很肯定地点头:那天我看他上了宝马车,看了好一会儿,我对他样貌记得很牢,绝对就是他。 正说话间,他们看到一个男人从超市里走了出来。由于视频里男人的样貌很模糊,当天在三名山碰见那人时,朱朝阳并未留意长相,现在也拿捏不准:是他吗? 男人手里提着几袋东西,出了门后,朝着一辆宝马车走去。看到和那天同一颜色的宝马车,朱朝阳和丁浩这才逐渐确信普普没看错人。 part29 被同情的人 第29节 因为人是死在外面的,按照当地风俗,丧事不能放家办,又由于尸体摔成那样,按习俗等不及过头七了,要先下葬入土为安。 徐家在小区不远处的一个老年活动中心租了场地,治丧以及明天出殡后的亲朋吃酒都在这儿。张东升把超市买的毛巾、纸杯交给帮忙治丧的人后,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严良。 严良独自坐在靠里的一张空桌上,朝他点头笑了笑,招手示意他过来。张东升本能地心中一惊。在他还是学生时,他就听说过严良曾是省公安厅的刑侦专家,偶尔还会有杭市市局和省公安厅领导模样的人过来找他聊天。后来认识徐静后,徐静告诉他,这位严叔叔以前做警察时可厉害了,从来没有他破不了的案,甚至得到过公安部的表彰。和严良接触多了,张东升愈发知道严良可不像数学系里许多只知道硏究理论,并不懂这些复杂理论硏究出来有什么用的老师,严良很喜欢发掘数学理论怎么样结合生产实践,像学校计算机系的学生,多半会来选修严良的这门数理逻辑,想必严良当年做警察时,也一定很擅长从数学角度解决问题。 当然,张东升很清楚,严良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查他,他是作为亲戚明天送葬的。不过即便严良查他,张东升也有一百个把握,这案子无人能破,因为没有任何办法能证明人是他推下去的,而不是意外摔下去的。除非,那三个小孩的相机落进其他人手里。 张东升马上点点头,走过去,热情地握住手,道:严老师,四年不见了,徐静说联系过你,我还以为你这次没空过来呢。 放暑假了嘛,你中学空,我大学也空。对了,我来时,他们说你去超市买东西,怎么买了几个钟头? 张东升不慌不忙地撒了个谎:我去找明天的送葬车确认下事宜,又跟花圈店结了下账,耽搁了。 严良点点头:这几天你可忙坏了吧? 张东升叹口气,低下头:出了这样的事,徐静心情不好,每天一没人就独自哭,只能我这个做男人的安排了。 严良同情地看着这个学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说出来:你现在和徐静的感情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张东升低下头,手捂着嘴巴,道:她告诉你的? 严良默然点点头。 我们他抿着嘴,似乎很艰难地说出来,我们也许会离婚吧。 严良关切问: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也许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指出香烟,他知道严良不抽,所以只拔出一根,自己点上。 你开始抽烟了? 张东升苦笑一下:平时不太抽,偶尔心烦的时候抽一下。 严良点点头:能方便跟我说一说吗? 你是长辈,也是我最敬重的老师,告诉你是应该的。他吐出一口烟,道,这一切的根源,大概因为我来自农村,我跟徐静本来就不是一类人吧。 可是你们当初是相爱的。 张东升笑了笑:恋爱的时候,会忽略很多对方的缺点,等到结婚后,就不一样了。你是知道我家里情况的,我爸妈都是山里的农民,都是老实人,没见过世面,不懂城市人的规矩。我跟徐静结婚后,我爸妈过来看我们,可是第一次来了后,徐静就嫌他们不讲卫生,跟我说以后我爸妈再过来时,花钱让他们住宾馆,不要住家里。而在我爸妈的农村观念里,总是觉得一家人就应该住家里的,所以我劝徐静忍一下,反正过来也是住几天就走的,我会把他们卫生搞好的。可她坚决反对,说他们住家里,她就去住宾馆,跟我吵了一架,没办法,我只好委婉地劝爸妈,以后改住宾馆,他们嘴上没说什么,我知道心里肯定不舒服。这几年,他们一次都没再来过,这次办丧事过来,也是安排住的宾馆。这只是一点小事,不算什么,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后来我的一些习惯,跟徐静的性格差距太大了。我从小家里穷,买东西习惯比来比去性价比最高的,徐静完全相反,她只要牌子大质量好的,不在乎价格,她觉得我太小气,不够男人,哎,凡此种种,大概我的形象在她脑海里分数越来越低了吧。越往后,她对我越冷淡了,甚至甚至不再让我碰她了。他搓了下头发,眼眶中隐隐泛红。 严良同情地看着他:那么你现在对她的感情怎么样? 张东升望着空白处,温柔地笑起来:我依旧很爱她,无论她做了什么,在我心里,她还是四年前那个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跟我在一起的女孩。 严良瞬时被他的情绪感染,唏嘘一声,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去年她跟我提过离婚,我不想离,我很希望可以和她好好过下去。我尝试着讨好她,似乎效果有限,我觉得她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并不清楚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想用时间慢慢调整她的想法,另一方面我也检讨自己,觉得出现问题,我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坦白说,我和她结婚后,面对她的父母,我内心有自卑在作祟,总感觉他们看不起我,没把我当一家人,所以我也没尽心去做一个好女婿,在整个家庭里,我像个孤零零的局外人。于是我开始把自己真正融入到这个家中,做一个女婿的本分。我在中学教书,空闲时间多,就多抽空来陪她爸妈。我这么做其实也有一部分私心,讨好他们,让他们劝劝徐静。他们知道情况后,也一直在做徐静的思想工作,所以我们俩拖到现在还没离婚。可是哎,爸妈突然出这样的事,我实在其实都怪我,爸有高血压,可爸平时都说自己不难受,不肯吃药。我也没在意,还带他们去山上,结果拍照时,我刚摆弄相机,突然听到爸妈叫起来,我抬头已经看到爸妈跌下去了。后来警察推测爸当时爬了山,一下子坐下去后,高血压发作,拉住妈一起掉下去了。无论怎么说,这都怪我,我觉得我太对不起徐静了。他把烟熄灭,双手盖着额头,一脸的痛苦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严良叹息一声,劝道:你也不要自责了,这种事谁都不希望发生,有人出门就遭遇车祸,完全始料未及,这能怪谁去? 过了好久,张东升才重新抬起头,道:现在我也想通了,只要徐静快乐,我也无所i胃。我只能尽我本分,还是她丈夫的时候,做一个好丈夫,至于最后的结果,我只希望她快乐而已。 严良听了非常感动,连连安慰,又说:你这边也不用这么悲观,我会劝劝徐静的,我的话她还是会听一些的。现在她爸妈这边刚出了事,她也不会马上就跟你再提离婚,你也多努力努力,让她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我会的,谢谢你,严老师! 张东升脸上依旧是一副沮丧的模样,不过他看着严良的反应,心底泛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part30-32 与狼共舞 第30节 床下震起一地灰,朱朝阳弯腰爬出床底,又把两个盖满灰尘的大箱子往底下塞回去,站起身拍拍手,回头道:现在相机藏在最里面,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们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那个男人问起,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好吗? 普普皱着眉,很认真地点点头,随即用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太笨的丁浩。 丁浩略显无奈叫道:我不会被他套出话的,放心吧。好啦好啦,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钱拿到手。 朱朝阳道:拿到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平安地拿到钱。 平安地拿到钱?难道丁浩皱眉,难道那个人还会把我们杀了灭口不成? 朱朝阳很严肃地点点头:很有可能,你看他今天的表情就知道了,要吃人的样子。 他是看我们年纪小,想故意吓唬我们吧? 朱朝阳撇撇嘴:我不知道。 丁浩转向普普:你觉得呢? 普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朝阳说的有道理,万一他不打算给我们钱,只是想杀我们灭口呢? 丁浩道:可是相机在我们手里。 朱朝阳点了一下头:对!只要相机没落到他手里,他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瞧他今天的样子,我说先回家把相机放好再回来,他的脸都绿了。后来普普跟他说话时,他明明很生气,还是忍住了。我想就是因为相机还在我们手里。 可是最后交易成功的话,我们还是要把相机给他的吧。 普普想了想,冷笑道:那也可以不把相机给他。 不给他?丁浩惊讶地望着她:怎么不给他? 只拿钱,不给相机。 丁浩干张嘴,道: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只给我们钱,我们不把相机给他呢? 普普眼角微微眯了下:我们要求他先给钱,等拿了钱后,我们不把相机给他,他也对我们束手无策,难道他会去派出所告我们骗他?这样还能继续威胁着他,相机在我们手里,他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如果过几年钱花完了,还能接着跟他要。 丁浩想了想,犹豫道:这个办法好倒是挺好,他就成我们永远的钱包了,而且他再生气,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可是我们这么做,不太合道义吧? 道义?普普斜视他一眼,鄙夷道,不要学电视里的人说话! 丁浩只能转向朱朝阳:你觉得呢? 朱朝阳很果断地揺摇头:这办法不行。 为什么?普普问。 电视里放过很多这种事了,拿着别人的把柄威胁他、勒索钱财,第一次第二次别人都照办了,可是三番五次后,把人逼到了极限,他再也受不了,就把对方给杀了。你们想,如果你是那个男人,三个小孩拿着相机,几次三番威胁你,跟你要钱,你会允许这样的事一直发生下去吗?不会的,所以这么做,很可能真的把他逼急了,杀了我们。 丁浩道:那怎么办? 只能交易一次,一次过后,我们跟他不要再有任何来往,彻底不认识! 普普道:可是你前面说的情况,我们把相机给他后,他会不会还想着杀我们灭口?虽然相机已经给他了,可我们毕竟知道他杀人的事实。 朱朝阳点点头:很有可能。 丁浩眉头皱起来:那该怎么办,给他也不行,不给他也不行,难道只能交给警察? 朱朝阳同样摇了揺头,道:当然更不可能交给警察。 丁浩急躁道: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呀! 朱朝阳道:我们拿到钱后,就把相机给他,但必须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要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把相机给他,在外面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决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住在哪里,这样一来,他找不到我们,时间久了,他见我们没把他杀人的事说出去,自然就会放弃灭口的想法了。 两人想了片刻,都点点头,觉得朱朝阳的主意稳妥。 朱朝阳继续道:但我们现在对到时具体怎么交易,会发生什么事芫全不知道。所以我想,为了确保安全,下一回实际交易时,我们把相机留家里,要先拿到钱,再到公开场合偷偷把相机给他。此外,我们去交易的时候,只去两个人,这样他知道我们其中一人留在外面,如果去的两个人出事了,另一人自然会报警,这样一来,他就不敢对去的两人怎么样了。 普普点点头,很是赞同:留一个人在家,只去两个人,这个办法很好。 丁浩笑出声:是啊,我就说朝阳最聪明了。嗯那我们哪两个去,哪个留家里呢? 朱朝阳道:我和普普去,你留家里。 为什么是我?你们两个个子小,他万一对你们使坏呢?我个子高大,防御力高,至少可以抵抗一下伤害。 普普白了他一眼:如果他真想杀人灭口,你去也是一样,你个子高还是打不过他,别以为你是孤儿院里的打架王,你根本不是成年人的对手,他比你高一大截,而且他是成年人,力气也比我们大多了,说不定他还有武器。最重要一点耗子,你实在太笨了,我怕你被他骗,不能说的话说漏嘴。 丁浩怪叫着:普普,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一定揍死你! 朱朝阳连忙笑着充当和事佬:好了,耗子,你就留家里玩游戏吧,唯一记住一点,如果有人敲门,你一定先看着是谁,不是我们的话,无论如何不能开门,知道吗? 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玩玩游戏吧。听到玩游戏,他的热情瞬间盖过了替他们阻挡危险。 第31节 早上出殡,中午吃酒,下午跟各路帮忙的人结账和收拾善后。 这几天徐静已经对张东升表现出外人看得见的反感,张东升父母不愿再继续留在徐家看人脸色,提前订了火车票连夜返回老家。张东升送走父母后,回到家,家里只剩了徐静一人。他走过去,伸手刚要搭上徐静的肩膀,徐静警惕地从沙发中一跃而起,退到一旁:别碰我! 张东升手停在半空,这个动作保持了一两秒,随后放下手,低头叹息了声,轻声道:对不起,没照顾好爸妈,真的对不起。 part33-39 父亲 第33节 陈法医走进办公室,扔下几份文件,对叶军道:市刑技处对朱晶晶做了全面尸检,刚传真了结果,他们没找到精液。判断凶手没射精,或者微量射精,被吞下去后,胃蛋白酶分解,检测不出。朱晶晶嘴巴里的几根阴毛和残留皮肤组织及血液,经过鉴定,拿到了dna。不过光有dna,凭空还是锁定不了嫌疑人。 叶军烦躁地皱起眉,点上一支香烟,道:朱晶晶衣服上能不能提取到指纹一类的线索? 陈法医摇摇头:只有皮革这类材料的衣服能保存指纹,普通衣服都难以提取,而且朱晶晶坠楼后,被管理人员、救护人员等许多人碰过,那天后来还下了雨,场面很混乱。 也就是说,除了dna很明确外,窗玻璃上的那些指纹,其中有没有凶手的,也不知道了? 这次案子需要排查的人员很多,一个个比对dna需要取样送实验室,很麻烦,而如果只是比对指纹,就轻松多了。可偏偏公共厕所窗玻璃上采集到的指纹远远不止一个人的。 陈法医道:是的,唯一可靠的就是凶手的dna是明确的。 叶军寻思问:我们一个派出所,设备、技术、人员都有限,从没碰上这类案子。过去有类似的案例侦破参考吗? 陈法医眯着眼思索了片刻,道:我记得大概十年前倒是有一起类似的案子,最后成功破获了,可是 可是什么?叶军急问。 可是那回专案组规格高多了,省公安厅直接挂牌,专案组组长是严良。 严良? 我记得你进修还曾经听过他的课? 叶军点头:对,以前我到省里进修,听过严老师的课。刚见着他觉得是书生气,靠着高学历进省庁的,对破案肯定是纸上谈兵。后来才知道严老师有丰富的一线办案经验,公安部都表彰过他。他那门犯罪逻辑学讲得特别好,绝对实用,不像那些什么犯罪心理学,纯属忽悠瞎猜马后炮,后来不知怎么了,他突然辞职不干,去浙大教书了。 除了带队的是严良外,省厅配了超过百人的专案组团队,人员经验丰富,各方面专家都有,这才把案子破了的。 叶军抽了口烟,道:那案子是怎么回事? 陈法医回忆道:当时是两个家庭的女童前后失踪,后来在一处停工的工地临时棚里被人发现,两人均被强奸、虐打,再杀害,凶手用了避孕套,没留下体液,同时,凶手还放火把现场证据烧得一干二净,第二天新闻登上全国报纸,省厅为之震惊,即刻成立专案组破案。专案组前后圈出三十多名可疑的嫌疑人,结果被严老师一一推翻,他最后把目标指向了一名和那两家人表面并无多大仇怨的人。可是那人被抓后,口风严密,坚称自己无辜,案发当晚独自在家,从未去过案发现场。审讯的警察也倾向于认为他和案件无关,唯独严老师对他紧追不舍,后来,也是在一干物证专家的共同努力下,通过最先进的微物证技术才驳倒嫌疑人口供,最后把他定罪的。 叶军寻思着说:那案子比我们这次的似乎更棘手。 当然,那次案子凶手的反侦破手段很强,专案组起初人证物证一样都没有。这回好歹有凶手的dna样本,窗户上的指纹也极可能有凶手的。不过那次专案组规格高得多,不是我们这地方上的派出所能比的。 叶军也认同地点点头,这次案发地人流量太大,要侦查的工作太多,除非运气特别好,否则这案子没有几个月,根本办不下来。 这案子虽是他们镇上的大案,可放到更大范围里,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可能配上超额警力去破这一个命案,就算市局和分局会派技术员协助,主要工作还是要靠派出所刑警队。四天的走访调查下来,基本可以肯定的一点,当时没有目击者,没人注意到可疑人员。 现在全部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一楼监控里出现过的人,寻出可疑的目标,逐个进行调查。他们相信,凶手应该是成年男性,当然,也有可能是岁数较大的男孩子,毕竟现在未成年男学生犯下强奸案也时有发生。 此外,凶手应该是独自出入的,因为按常理推断,带小孩来少年宫玩的家长,不会这么卑鄙变态,背着自己小孩,独自跑到六楼奸杀一名女童。所以,凡是独自出入在监控里的成年男性,包括发育成熟的男学生,都是重点调查目标,要想办法一一找到,比对dna和指纹进行核实。 但这显然不是朝夕能做完的工作,监控里出现的人脑袋上又没写着姓名住址,这给侦査工作带来很大的困难。首先要找出每个可疑人员是谁,住哪里,才好去核查情况,采集dna和指纹比对。这部分工作就算再顺利,也要花上几个月时间,以及大量的警力。派出所刑侦中队就那么二三十号人,不可能所有人为了这案子,日常工作都不做。再加上监控画面本来就不太清晰,看不清人的面部特征,如果没人认识里面的人是谁,那又该怎么查? 如果凶手是外来务工人员,已经逃走了,更从何查起?这是摆在叶军面前的现实问题。 这时,一名刑警敲开门,道:叶哥,朱晶晶他爸朱永平找你,想了解下办案进度。 叶军打发道:这案子哪有这么快,你去安慰他一阵,跟他说我们正在查,有情况会立刻通知家属。 他刚说完,马上皱了下眉,叫住,喂,等一下。 他转向陈法医:老陈,我听你前面说,十年前的那个案子,最后抓到的凶手和被害人家有仇? 对,表面上看没多大仇怨,实际上是陈年宿仇。说是凶手老婆早年背着他,跟两家男人都上了床,凶手性格老实,知道这事后,也一直没声张。他有个儿子,儿子渐渐长大后,他越看越不像自己的,后来偷偷带儿子做了亲子鉴定,果然不是他的,这下他多年积怨爆发,铁了心报复,所以精心布置设局,绑架了两家人的女儿,将她们强奸虐杀。 叶军想了想,道:朱晶晶家里比较有钱,对吧? 对,朱永平开冷冻厂的,规模还算可以。 生意做大了,容易跟人结仇。你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凶手未必只是个心理变态,他奸杀朱晶晶,会不会是跟朱晶晶父母有仇? 陈法医寻思着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叶军连忙对门口的刑警道:我去跟朱永平聊一下,顺便把咱们手里的这部分监控给他,让他和他老婆在家抽空看着,是否能从里面找出他们认识的人。如果是因为有报仇的成分,而奸杀朱晶晶,那么他们夫妻肯定能认出凶手。 part40-44 失望 第40节 第二天傍晚,朱朝阳正躺房间地上着书,突然,楼下传来剧烈的争吵声,继而是周春红愤怒的叫骂。 朱朝阳一听到楼下传来周春红的叫骂,立马翻身坐起,套上件短袖飞奔下楼。 他刚冲到楼下,就看到了不远处面目狰狞的王瑶,王瑶也同一时间发现了他。 是你!啊!王瑶一眼就认出了他,指着他直冲过来。 不,不是我,不是我。朱朝阳见她歇斯底里,一脸疯掉的样子,本能一阵恐惧,短时间内愣住了,不由露出胆怯心虚的表情,退后几步。 朱朝阳的表情尽落入王瑶眼中,她更确信女儿是被他弄死的,揺着头哭吼着冲过去:小畜生,你把晶晶害死了,你这小畜生,我弄死你! 朱朝阳眼见她疯癫状狂冲过来,拔腿就要往楼上逃。王瑶直接将手机重重地朝他掷去,啪一下正中他的脸颊,他痛得啊一声大叫。 与此同时,周春红把一块刚买回来的猪肉甩到王瑶脸上,顺势巴掌没头没脑地往她头上拍,叫骂着:死婊子你敢动我儿子,我今天跟你拼了! 周围人连忙去拉架,两个女人此时都死死抓着对方头发不肯放。可王瑶丧女心痛,成了疯子,力大无穷,猛一甩头,头发挣脱出来,随即双手朝周春红头上猛烈挥打。周春红体型矮胖,虽然力气肯定比王瑶大,但个子差着对方大半个头,尽管本能地还手,但还是吃了个子上的亏,打不到她,反而被她暴打了很多下。周围人拉都拉不住。 朱朝阳眼见妈妈受辱,刚刚一时间的胆怯彻底拋空,啊大叫着冲上去,一把抓着王瑶头发就拼命扯,王瑶穿着高跟鞋朝他乱踹,他不顾疼痛,愤然回击着。 终于,三人都被周围人死死拉住,朱朝阳脸上多了几条鲜红的指甲印,愤怒地睁着眼,眼角都要炸裂了。王瑶披头散发,脸上也多了几条划痕。而周春红最惨,额头上鼓起了一个血包,一撮头皮被拉掉,鲜血直流。 朱朝阳看着他妈的样子,痛心疾首吼道:妈,你痛不痛?死婊子,死婊子,我跟你拼了! 周围人死死拉着,嘴里劝着架,朱朝阳也像疯了一样,伸脚凭空乱踢着。 王瑶冷笑着瞪着朱朝阳:你过来,啊,你过来,小畜生,我一定弄死你,我肯定要弄死你,你过来!你过来啊!你把我女儿害死了,警察不抓你是不是?我一定弄死你!你瞧我怎么弄死你! 朱朝阳嘴里回敬着:小婊子死了是不是?死的好,怎么不早点死?怎么你这个婊子还活着?你天天被千万人弄,你就是靠做婊子赚钱的! 三人哭天喊地地叫骂着,都要上去跟对方拼了,全靠周围人死命拉住,否则一定打得更激烈。这时,一辆大奔急速驶来停下,车里朱永平跑了出来,一把拉过王瑶就往外拖:走,回家去,別在外面疯,让人着笑话! 王瑶用力甩脱他:看笑话?谁敢笑话?我女儿死了谁敢笑话?你儿子杀了我女儿,你知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不抓他,还说不是他干的?你给警察送钱了是不是,你想保你儿子是不是? 警察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关朱朝阳的事! 王瑶摇头,如狂魔般冷笑:不关这小畜生的事?我告诉你,就是这小畜生害死晶晶的!你有看到刚才这小畜生的表情吗?你说他跟踪晶晶进少年宫干什么?这小畜生还打我,他把我打成这样了,你去打他啊,你去打他啊!哇你去打他啊 朱永平捋了下王瑶的头发,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疼惜的神色,回头着了眼儿子和周春红,什么话也没说,还是拉着王瑶要把她拖回去。 朱朝阳大吼道:爸!是婊子先打我的,是婊子先打我打我妈的,我妈被婊子打出血了! 朱永平瞬时转过身,脸色铁青怒道:婊子是你叫的吗?你阿姨是婊子,那我是什么? 朱朝阳瞬间愣在原地,望着他爸,一句话都没说。满脸鲜血直流的周春红,顿时尖叫哭吼起来:朱永平你还是人吗?婊子把你儿子打了,冤枉你儿子杀人,你还要护着婊子,还要骂你儿子,你还是不是人啊! 周围邻居看到这场面,也不禁嘴里数落起来,朱永平也为刚才骂儿子的话感觉后悔,任凭周春红骂着,默不作声。 这时,两辆警车驶来停下。刚刚纠纷开始时,旁边居民打了110,叶军在派出所接到这消息,听说是王瑶来朱朝阳家闹事,立马决定亲自过来调解。赶到现场后,劝慰了王瑶一番,谁知,王瑶丝毫不领情,又指着朱朝阳开始骂起来。 周春红眼见儿子今天遭受莫大委屈,再也控制不住,用尽全力一把挣脱旁人,冲上去一脚踢上王瑶,正准备甩她耳光,突然,朱永平一把拽过她,一个巴掌拍在了她脸上。 清脆的一声啪,极其响亮。 一瞬间,朱朝阳彻底愣在了原地,感觉周围好安静,好静好静,完全听不到一丝声音。他嘴巴缓缓抽动了两下,发出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爸 警察连忙再次把各人死死拉住固定,叶军一把揪过朱永平,拖到警车旁,指着他鼻子骂:你当着你儿子面打前妻,你还是不是人?啊,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人?有你这样做爹的吗?上去,到派出所去! 朱永平紧闭着嘴,默然无语,任凭警察把他推上警车。 随后,叶军回到现场,听着周围人打抱不平的各种话语,他对整件纠纷的经过已了然于胸。听到旁边人讲的公道话,说着朱永平刚刚还一味护着老婆,明明是她老婆先动手的,把他儿子打了,他还反过头去斥责儿子。 叶军一脸阴郁地回头望了眼警车里的朱永平,又看了看目光呆滞、愣在原地的朱朝阳,深深叹了口气。他回过头厌恶地瞪了王瑶一眼,用不容抵抗的语气大声道:我们跟你说的很清楚。又把目光着向周围人,故意在周围邻居们面前替朱朝阳证明清白,朱朝阳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女儿死的那天,他刚好去少年宫看书而已,他放假经常要去少年宫看书,很多人都能作证,我女儿以前去少年宫看书也经常遇到朱朝阳,他根本跟你女儿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再这么胡搅蛮缠,我们只能把你关起来了。 王瑶不屑冷笑道:关,把我关起来吧,没事。她指着朱朝阳,你小心点,我肯定叫一帮人弄死你! 周围人听她这么一说,立马义愤填膺地大骂起来。 part45-49 试探 第45节 严良挂下电话后,整个人愣在了椅子里。 徐静死了? 刚刚亲戚给他打电话,说前天早上,徐静开车时猝死,还差点导致了更大的交通事故。张东升原本在公益支教,接到消息当晚赶回了宁市。在交警开出了事故报告单和医院的死亡证明后,第二天,即是昨天,张东升就把徐静的遗体火化了。 按照当地风俗,通常人死了要停放七天,过了头七再火化下葬。 上一回徐静爸妈死时,是因为情况特殊,人摔烂了,所以第一时间送去火化。可是这一次徐静死了,为什么第二天就火化? 严良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想起了徐静当时跟他说的话,如果有一天她死于意外,一定是张东升干的。 张东升,真的会是张东升杀了人? 严良手指交叉,心中各种情绪交织着,在椅子里足足坐了半个小时,揉揉眼睛,站起身,出了办公室,上了汽车。 叶军正低头看卷子,听到一个脚步声来到门口:叶警官,你好。 叶军目光在这个四十多岁,戴着金属框眼镜的男人脸上停留了几秒,表情渐渐从惊讶变成了激动:严老师!怎么是您,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严良浅浅地微笑一下:我来你们镇有点事,我翻了通讯录,找到了你,本想着你说不定已经升职调到其他地方了,没想到你还在。 叶军哈哈大笑:自从上了你的课,我就再没升过职。哈哈,开个玩笑,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去其他地方也不习惯,能在这儿干到老我就很满足啦,您坐您坐。对了,您来这儿有什么事,是宁市有什么学术会议吗? 其实嘛,严良咳嗽一声,他给叶军上课那阵子,是省厅抽调他来兼职给骨干刑警培训犯罪逻辑学的,虽然时间不长,但叶军私下请教过他许多问题,两人不算陌生,所以也省去了各种开场白,直接道,其实坦白跟你说,我来这儿是为了一件死人的事。 命案?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是命案。 嗯那是可是您不是已经叶军部分领会了严良的意图,脸上露出了犹豫。他知道严良几年前就已经辞去了警察职务,到了大学教书。一个前警察来调查案子,这当然是不合适的,公安体系内部有保密规定,只要涉及刑案,未经司法审判的案情对外一律保密。 严良微微一笑:我来之前跟省厅的高栋通过电话,他说他待会儿会让人发一份传真函过来,我想应该快到了吧。 叶军一愣,他当然知道严良口中的高栋是谁,高栋是省公安厅副厅长,专管全省刑侦工作。严良过去是省厅刑侦专家组成员,也在刑侦总队工作过,高栋未当副厅长前,当过一年的刑侦总队队长,和严良有过短暂共事。严良虽然几年前辞去警察,不过他在省厅工作这么久,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很多朋友。 叶军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果然,没一会儿一名警员送来一份传真函:叶哥,分局转发了一份省厅的传真件。 他接过来一看,上面打印着几行字:严良老师需要调取几份资料,如不涉及敏感信息及保密机要,请宁市江东分局予以配合。下面还盖着公安厅的章。 此外,警员还说:刚刚高副厅还特意打电话给马局,说如果我们派出所在某些案子方面有什么侦查困难,可以问问严老师的意见。 叶军稍一思索,立刻欣喜道:严老师,是高副厅请您来帮我们查少年宫那个案子的? 严良不解问:什么少年宫的案子? 叶军立刻把朱晶晶在少年宫坠楼的案子描述了一遍,还说了十年前一起奸杀女童案就是严良破的,严良来了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严良想了想,苦笑道:我只是请老高帮我开封介绍信,调查的也不是敏感案子,他倒真会做生意,乘机还塞我一个案子。 叶军这才明白,原来严良根本不是为了朱晶晶的案子。这案子一发生就是大案,报到了省厅,高副厅想必也关注到了,案发至今毫无进展,于是借着严良来查资料,高副厅顺手让他帮我们破案。严良当年可是号称无案不破的,而且破过同类命案,甚至当年情况要更复杂,如果他来帮忙,那破案的把握大多了。 叶军把话挑明了,希望严良介入。严良压根不想再接触破案的事,这次是徐家三口死了,他怀疑是自己学生张东升干的,这才跑到了宁市,此刻见叶军一脸热忱的样子,他只好打太极,说他已经不是警察了,只不过是来调几份资料,关于少年宫的案子,遇害者是未成年人,属于保密机要,不能透露给他这个外人,否则违反规定。 见他坚持这个态度,叶军脸上忍不住透出了失望,只好意兴阑珊地回应,要查什么资料,现在调给你。严良说句抱歉,实在爱莫能助,他不干警察好多年,早不懂破案了,随后咳嗽一声,又道:前天早上新华路上有起车祸,女车主开车过程中猝死,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交通方面归交警管,怎么了? 能否帮我联系一下交警,我想要当时的出警记录、事故报告、新华路上该时间的监控,以及医院给出的检查报告。 您需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叶军想了想,沉声道,难道您怀疑不是交通意外,是命案? 严良不置可否地回答: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没法下任何结论。出事的是我侄女,所以,我想对这件事有个较全面的了解。 第46节 严良和叶军坐在电脑前看着一段监控。 画面中停了很多车,因为是早高峰,路面很拥挤。严良的注意力放在了中间一辆红色宝马车上,这时,绿灯亮了,路口的车辆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宝马车也跟着前进,但车子从起步开始就出现了明显的不对劲,左右晃动,没开出多远,车子的方向就彻底失去了控制,径直冲上绿化带。 叶军道:根据交警的记录,因为早高峰交警本就在前面路口执勤,所以事故发生后不到五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发现车主昏迷并口吐白沬,情急之下砸开车窗把人拖出来送去医院,送到医院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失去抢救价值。车内找到安眠药,从车主丈夫和亲友口中了解到,车主前段时间死了双亲,精神一直不济,天天需要靠酒精和安眠药入睡,所以判断死亡原因是长期神经衰弱加上药物的刺激。 part50-53 吃惊 第50节 下午在新华书店,朱朝阳一见到普普,就激动地说:总算见到你了。 普普脸微微一红,悄悄把头别过去:不是每天都见到的吗? 朱朝阳正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普普头更低,脸更红了:嗯你说。 那个男人他姓张,他把他老婆杀了。 什么?普普抬起头,瞪大了眼,她预期中的话没出现,却突然听到这么句。 对,他把他老婆杀了。朱朝阳似乎并没注意到她脸上一晃而过的失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嗯你怎么知道的?转眼间,普普眉头一皱,是不是他被抓了?那我和耗子要赶紧逃了,不过你呢 朱朝阳摇摇头:不,他没被警察抓,是我问出来的。他把电视上看到那个男人,以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普普惊讶地张口:你一个人去他家问他这事,很危险 朱朝阳不屑地撇撇嘴:一点都不危险,现在没人能抓到他,只有我们有他的罪证,他拿不到相机前,是不会对我们任何一个人怎么样的。 普普点点头,同时又担忧地望着他:可是我还是觉得挺危险的。 朱朝阳冷哼一声,道:放心吧,我有数。他杀了他岳父母,又杀了他老婆,上回他说自己是上门女婿,钱不是他的,现在他岳父母和老婆都死了,根据继承法,这一切都归他了,相信他很快就有钱来买相机了。 你认为他最后真的会花三十万买吗? 当然会,不过朱朝阳犹豫一下,道,他说他这几天家里办丧事,很忙。我过几天还要再去找他,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当然了,你是为了我和耗子,我当然应该陪你一起去。 不不,过几天我要找他的这件事嗯,不是为了你和耗子。 普普不解问:那是什么事? 朱朝阳支吾着说: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希望你到时能帮我说话。 我肯定会帮着你。 嗯,那就说定了,我们一起过去,到时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好吗? 普普想了想,果断答应:没问题,我一直会站在你这边。说完,她又难为倩地低下头,连忙扯开话题,你爸最近和你关系怎么样? 朱朝阳冷哼一声:我爸已经死了。 普普大惊:啊,什么时候的事?你爸怎么会突然死了? 朱朝阳撇撇嘴:我是说,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和我妈都被婊子派人泼了大便,家门口也被泼了红油漆。我报警了,警察要抓婊子,他却自始至终维护着婊子。在他心里,只有婊子是重要的,我和他完全是两家人,他只爱着婊子一家。 他把晶晶妈找人泼大便泼油漆的事说了一遍。 普普握拳义愤填膺:怎么有这样的人,还泼你大便,实在太可恶了,应该把婊子推进化粪池里,活活淹死她才解气。 对,我也恨不得是这样。朱朝阳嘴角冒出一抹冷笑。 最后婊子怎么样,警察关了她多久? 朱朝阳咬晈牙:才关了一天,交了罚金。 才一天?普普狠狠道,警察肯定被婊子收买了。警察从来都不是好人,我爸就是这么说的! 朱朝阳无奈道:这事也不能全怪警察,本来要关婊子好多天的,但是我爸要我别追究婊子责任了。 这她泼了你大便啊!这样的事,你爸怎么能叫你算了呢! 他的心里只有婊子一家,他不光让我算了,还说给我一万块钱弥补我和我妈。 普普点点头:他给你钱本来就是应该的,嗯,一万块,挺多的,不过他本该给你更多。 朱朝阳看着她一会儿,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他不说钱,他还是我爸。他给我钱,这一刻起,我爸已经死了。 普普不解问:他不给你钱才不是你爸呢!为什么给你钱,反而不是你爸爸了? 朱朝阳看了看她,笑了笑,仿佛是个大人一般的目光瞧看她:等你再过几年就明白了。 第51节 在严良的请求下,叶军手下几个警员对几个事项进行了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徐静死前的半个月里,张东升确实一直都在丽水的山上进行支教。这一点,移动运营商数据可以证实,他从未离开过当地,并且我们问了与他在一起支教的老师,也证实了这点。叶军将这个结果告知了严良。 严良立在原地,默不作声地思考着。 叶军给出结论:所以,张东升不可能是凶手。 严良不置可否,他知道有几种方法能够不在场杀人,不过他没有把那些可能说出来,因为随着徐静被火化,根本就是查不出结果的。也许是张东升杀的,也许真是意外,恐怕真相永远无法探究了。 叶军继续道:如果非说徐静的死不是意外,相比较张东升,徐静的情人可能更有嫌疑。她情人姓付,和她同单位,是她上司,比她大三岁,已婚,夫妻感情不好,所以去年开始和徐静凑到了一起。这家伙是小白脸,长相不错,也有钱,听说做事干练,风度翩翩,和多名女性都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他承认在这段时间内去过徐静家里,他一开始说单纯是安慰对方,后来在我们质问下才承认,他在徐静家中与她发生过性关系,用过避孕套。 严良点点头:张东升在家中发现了拆过的避孕套包装,于是恼羞成怒,当即要火化徐静尸体,这也说得过去。 叶军道:此外,我们从其他人那儿了解到,姓付的和徐静近期曾有过多次争吵,我们将这件事询问了姓付的,他承认确有其事。因为他看到徐静和张东升相互发暖眛的微信而吃醋。但他坚决否认他会害徐静,据他说他们俩都准备今年年底前各自离婚,明年结婚,不会因为微信这点小事闹得太大。 严良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们找不出反驳的依据,这次本来定性是意外事故,所以也不能对他采取强制审问的措施。他说徐静在父母过世后跟他说过,如果某天自己突然死了,肯定是张东升干的。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并不相信真是张东升干的,因为徐静出事的前几天里,他们俩一直在一起,张东升确实没回过家。徐静最近常喝酒,偶尔也吃安眠药,所以他也觉得,徐静是自然猝死。当然,在这件事上,他希望警方能替他保密,他不想让人知道徐静死前一天和他在一起过,那样名声上过不去。 part54-56 好朋友 第54节 朱朝阳冲下楼后,一口气跑出了几十米,扶着一棵树大口喘着气。 头顶盛夏的骄阳带来一阵阵的热浪,他感觉快要窒息了,身体仿佛要炸开。他狠狠一拳打在树上,头缓缓地靠在了树干上。 对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朱朝阳回过头,看到普普正低头抿着嘴向他道歉。他深吸了口气,狠狠地吐出几个字:你为什么不帮我? 普普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我觉得你不应该那样想。 你答应过我,今天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说话!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想到你会说杀了你爸爸。如果你要报复婊子,我同意,可是,他毕竟是你爸爸。 朱朝阳冷声道:他已经不是我爸了。 普普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眼睛:不管你怎么想,他永远都是你爸爸。如果你真杀了他,你会后悔一蜚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可能,他死了,我会很开心,我这辈子都会很开心。 普普咬了咬牙,突然大声道:那是因为你根本没真正失去过爸爸! 朱朝阳一愣,看看普普的模样,她眼眶很红,不过没有眼泪,突然间他有种想去圈住她肩膀的冲动。 普普吸了口气,语调又转为了平淡:你觉得耗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平时是不是每天嘻嘻哈咍的样子? 对啊。 那你知不知道他经常晚上做噩梦,大叫着醒过来,然后又缩在被子里一声不响,虽然他从没说过,但我早就知道了,他那是在哭。 朱朝阳脸色变了一下。 普普极为认真地看着他,过半晌,叹了口气,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你比我们好多了,你为什么还想着要变成第三个我们呢? 我朱朝阳突然间感觉喉咙肿大得发不出声。 那一回小婊子的事,根本不是出自你最开始的本意,是意外。可是现在,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做了,那就不一样了。如果你被抓住,你妈妈就剩一个人了。 朱朝阳咽了下唾沬,还想坚持:可是婊子那样对我和我妈,我爸却还那样维护她。 你爸是个自私的人,可他还是你爸。 哼。 普普撇撇嘴:其实你和你妈的遭遇,就当是和小婊子的事扯平了。你没有被警察抓走,只不过受了大婊子的报复。大婊子也被警察抓过了,她以后不会再来找麻烦了。不管你爸以后怎么样,即便他再也不来关心你了,你和你妈妈照样能够生活下去啊,为什么非要报复呢?你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能上很好的大学,找到很好的工作,赚好多好多钱,比你爸更多,到他老了,看到你的厉害,他会后悔以前没好好对你。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朱朝阳低下头,默默地思索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朝普普勉强笑了下:谢谢你。 普普抿着嘴微笑:你想明白了? 我再想想吧。他苦笑一下,道,你一直站在太阳底下热不热?为什么不过来? 普普做了个鬼脸:谁让你刚才表情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可是你谁都不怕的呀,你就怕我吗? 普普脸红了下,什么话也没说。 好啦,我们回去吧。 第55节 什么,朝阳找张叔叔,要杀了他爸和大婊子?丁浩这一次总算知道这是正经事,关掉了游戏,转过身认真地听着普普讲早上的事。 对,普普点点头,大概是婊子几次三番弄他,他实在气死了。 可是,无论怎么说,他也不能有杀了他爸的想法啊。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你劝过他没有? 劝了,暂时劝住了,不过我看他可能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嗯丁浩皱眉想了想,道,我们下午一起去找他谈谈。 普普鄙夷地瞧着他:你今天总算能不玩游戏了吗? 丁浩辩解道:我就偶尔玩一下嘛,兄弟出事了,我这不就打算赶去了嘛。 普普冷冷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对那个男人提高一些警惕,现在交易还没完成,你不要一口一个张叔叔叫得这么亲密,好像他真的是你叔叔一样。 丁浩撇撇嘴:我觉得他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他送了我电脑,给你买了书,他毕竟是老师,还是蛮关心我们的。 普普白了他一眼:他这是收买人心。 应该没必要吧,他也没有说让我们把相机便宜点卖给他啊? 总之你小心点,朝阳说这个男人其实很阴险。 丁浩摇摇头:不至于。 普普郑重道:反正你注意着,我们和朝阳的所有事,决不能透露给他知道,否则他就知道我们不敢把相机交给警察,到时主动权全在他手上了。 丁浩挥挥手:放心吧,这点分寸我有,毕竟我是你大哥,阅历上你和我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啦,哈哈。 普普无奈地撇撇嘴。 两人收拾了一会儿,正准备出门吃饭,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普普趴到猫眼上看了看,发现是那个男人,她思索了一下,打开门,让他进来。 张东升一手拎着一个全家桶,一手拎着几瓶可乐,把东西往桌上一放,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买了点吃的,顺便带了几瓶冰可乐,解解暑。 丁浩立刻两眼放光:哇,哈哈,谢谢叔叔。 张东升朝他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了普普,普普似乎对他带的东西完全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在桌旁站着,就像前几次他来时一模一样。 丁浩这小鬼还是蛮好哄的,知道他喜欢玩游戏,给他带了电脑后,他就一直喊他叔叔。只不过这小鬼好像也挺聪明,每次吃他的喝他的玩他的,可当他试探三个小鬼背景情况时,他就开始装傻充愣了。 普普呢,似乎水火不进,每次买东西过来时,她顶多说句谢谢,此外几乎都不说话,警惕性很高。 原本一开始他把房子给两人住,一方面是担心他们如果自己在外找房住,万一出了什么事,譬如房东看两个小孩租房,报告给警察,就难处理了;另一方面他当时想在房子里装监控录音设备,来了解这三个小鬼的底细。不过正因为看到普普警惕性这么高,甚至有一次趁他们外出,偷偷进来找相机,发现柜子上塞了条毛线,看得出这几个小鬼心眼很多,于是只能作罢。 普普,你也来吃,别客气。张东升看着丁浩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招呼普普。 丁浩也道:对,普普,你也吃点,面包还是容易消化的。 普普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东升:叔叔,你来是因为朝阳的事吗? 张东升愣了一下,被普普第一句就戳穿了想法,只好承认:嗯朝阳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可是他都想着把他爸杀了。 他只是一时冲动,已经好了。 张东升无奈地笑了笑:嗯,那就好,你们再好好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吧,如果他还是有困惑,让他来找我,我毕竟是老师,懂得开导人。 我知道了。 见普普一副和从前一样守口如瓶的样子,张东升心中气恼,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又给了他们几百块生活费,就离开了。 下午,普普和丁浩一起去了新华书店见朱朝阳。 一见面,丁浩就亲热地圈住他脖子,带到一个角落,拍拍他肩膀,道:好兄弟,普普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说你也太冲动了吧,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可怕的想法呢。再怎么样,你还有个家,你还有妈妈,绝对不能再这样想了啊。 普普也道:对,你爸妈虽然离婚了,但他们都还在的,你没有体会过他们都死了的那种感觉。 丁浩接口道:我觉得普普说的挺对,大婊子找人泼了你大便,算是和你推小婊子的事扯平了,你就忍她一回又如何,如果再敢来,你再报警,那样警察肯定要关她一阵子了。至于你爸,他要维护大婊子就随他去吧,你不还有妈妈吗?按我说,你爸护着大婊子是一时的,他早晚会向着你这边。你看啊,你毕竟是他儿子对不对,他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以前他不关心你,那是因为他怕大婊子,而且他还有个小婊子,他偏心,只疼小婊子。现在呢,就剩你一个了,他早晚会回心转意来关心你的。我估计等过了这一阵,他肯定会再偷偷联系你,再给你钱,一定比以前多。 朱朝阳哼了声:他最近再也没过电话给我。 普普道:那是因为他不好意思打给你,连续出了这么多事,他打电话给你,该跟你说什么呢?你就等着,过一段时间看看,过阵子,他肯定会趁大婊子不知道,偷偷联系你,给你钱的。 丁浩道:对了,你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有那种想法,万一传到你爸耳朵里,那他才会真的再不联系你呢。 朱朝阳深深吸了口气。 普普认真地看看他,抿嘴道:你怪我没站在你这边,其实,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朱朝阳抬起头,和她目光对视了几秒,又看了眼丁浩,心中一阵暖意。他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幸好,现在有这两个朋友了。 朱朝阳叹口气,默默地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你们。 丁浩哈哈一笑:有什么好谢的,咱们是好兄弟,对吧。 嗯,好兄弟。他用力地点点头。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part57-60 说服 第57节 三人在书店待到了四点才出来,在外面吃了东西后就分别回家了。 前阵子大婊子接连闹事,周春红也请了好几天假在家看着儿子,这几天都回去补班了。 朱朝阳回到家中,孤零零一人,突然间又感到一阵失落。他真希望能够每时每刻和两个好朋友在一起。 孤独的时候只有奥数竞赛题可以陪伴,拿起习题集,看到封面有着他常写的一行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笑了笑,翻开书本,认真地投入到数学的世界中。 看了没一会儿,电话响了,接起电话,传来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朝阳,你妈在家吗? 朱朝阳听到爸爸的声音,愣了下,随后平淡地回应:不在,在单位。 嗯,那你现在下来吧,爸爸在楼下等你,跟你说点话。 哦。他应了声,他不知道他爸来找他谈什么,收敛了一番情绪后,下楼去。 楼下不远处,朱永平正一脸严肃地站着,他的奔驰车远远地停在马路对面。 看到儿子,朱永平招招手。 朱朝阳来到他面前三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没有再上前了。 朱永平看看儿子面无表情的模样,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想伸手去圈儿子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似乎父子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陌生和尴尬。 朱永平咳嗽一声:嗯,你这几天还好吧? 朱朝阳点点头:还好。 朱永平叹口气,停顿了片刻,道:你阿姨前阵子的事,吓到你了吧? 朱朝阳默不作声。 其实主要是你妹妹的事,你阿姨一直脑子转不回来,以后不会了,你不要恨她啊。 朱朝阳还是默不作声。 朱永平低下声音,道:以前爸爸对你关心不够,爸爸向你道歉,你不要怪爸爸。爸爸不是不关心你,身处两个家庭,有时候也是比较难做,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能理解。上次你阿姨这么疯,你奶奶也跟她吵过了,嗯以后有什么事,你跟奶奶说,奶奶会打电话给我的。我听方建平说,你们是不是再过个几天要补课了? 朱朝阳抿抿嘴,回答道:下学期初三,学校担心一个暑假过去都忘光了,所以八月十二号开始补课两星期。 嗯,初三了,要抓紧。他朝马路对面的奔驰车看了眼,又回过身,圈住儿子的肩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塞到他手里,这里五千,给你的下学期报名费,以后你和你妈如果缺钱了,就跟你奶奶说,爸爸会把钱给奶奶的。 朱朝阳点点头,朱永平的一番话,让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大溉真的像耗子和普普说的,他爸过段时间会关心他的。 瞬时,他开始后悔怎么会有弑父这么可泊的想法。顷刻间,他所有的报复念头都消散了。 朱永平又道:你爷爷看样子就是这几个月了,算命的算过他过不了今年,你趁着暑假有空,再去看看。 朱朝阳顺从地点点头:我这几天就过去。 这时,朱永平手机响了,他的手从儿子的肩膀抽出来,背过身走出几步,接起手机,听了几句,挂断了,随后摆弄了一番手机,走回来笑了笑:广告电话真多。 随后,他又开始皱着眉,打量了几眼儿子,道:儿子,爸爸有件事想问你,如果问错了,你不要怪爸爸。 朱朝阳点点头:嗯。 嗯朱永平犹豫了片刻,颇为艰难地把话说出来,那一天在少年宫,你是不是在跟着你妹妹? 朱朝阳眼睛突然睜大,望着朱永平,尖声道:没有!爸,你也不相信我吗? 朱永平连忙道:不不,你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本来以为,如果你跟着你妹妹,或许能提供给警察一些线索,早点抓到害你妹妹的凶手。 朱朝阳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嗯他再次迟疑了片刻,支吾道,那天你阿姨来这里找你们家的那天,你阿姨说她说你一见到她就逃,她说你很心虚,咳咳,嗯那是为什么? 朱朝阳极其坚决地看看爸爸:我没有逃,我没有心虚。我经常去少年宫看书,我同学可以作证,警察叔叔也调查过,他们也是知道的,警察也说我是冤枉的! 朱永平连声道:嗯嗯,爸爸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往心里去。你妹妹毕竟也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也很想抓到凶手,你不要多想,知道吗? 朱朝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朱永平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拍拍他肩膀,道:好吧,你上去吧,爸爸也走了。 说完,朱永平转身离去,朱朝阳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 可是,朱永平刚转身走出没几步,对面他的奔驰车后座的门就开了,王瑶急匆匆跑了出来,拦住朱永平就问:小畜生招了没有? 朱永平立刻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到底招了没有? 回去再说! 王瑶一把从朱永平手里夺过手机,朱永平想去抢夺,王瑶背着他护住手机,点了几下,手机里传出了声音:儿子,爸爸有件事想问你,如果问错了,你不要怪爸爸。嗯。嗯那一天在少年宫 这时,朱永平用力一把把王瑶拽过身来,抢过手机,看都不看就狠狠地朝远处扔出去。 啪,手机在地上跳跃了几下,撞到路牙子上。 王瑶大怒喝道:你疯了!她冲过去要捡手机,朱永平硬生生把她拉住,大怒道:不关朝阳的事,这件事你不要再折腾了! 朱朝阳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王瑶尖叫起来:这小畜生是不是还没招?他是不是不承认?你刚才以为我没看见,你还偷偷塞给他钱了是不是?她回过头,狠狠地盯看朱朝阳,你说话啊,你承认啊,你不是很喜欢钱吗,只要你承认了,你要钱,我多少都给你啊,小畜生。 她肩膀整个被朱永平箍着,奋力挣扎着,手从包里抓出一把钞票,狠狠往朱朝阳脸上打过去:给你,钱给你,你承认啊,你承认啊!要么是你杀的,要么是你指使人干的,对不对,对不对!我一定找人天天跟踪你,查出你的罪证,查出你的同伙。就算你不承认,我也会找人弄死你,弄死你!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引得周围所有路人都过来围观。 part61-64 威胁 第61节 接下去的几天,朱朝阳和普普依旧如过去一样,每天在书店碰面,彼此谈着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事。日子似乎很平静,两人经常在笑,不过在这份平静背后,他们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些焦虑感。 普普问朱朝阳什么时候去找那个男人,他表示要越晚越好,越晚给那男人思考对策的时间越少,到时用最强硬的态度,迫使他别无选择。 这叫破釜沉舟。 到了星期天,明天朱朝阳就要去学校补课了,这是最后的一天。 他和普普约定了一早在盛世豪庭小区门口碰头,随后一同按响了那个男人的门铃。 张东升见到两人,照旧摆出了一副亲切的笑脸,但他发现今天这两个小鬼脸上一脸凝重,他微微感觉出两人情绪不对劲,试探性地问了句:怎么了?你们好像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朱朝阳面无表情地说,今天我们是来和你做倒数第二次交易的。 倒数第二次?张东升疑惑道。 对,最后一次是把相机还给你,这一次是需要你帮我们去做一件事。 哦,什么事? 杀两个人。 当这句话平淡无奇地从朱朝阳嘴里说出来时,张东升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你还在抱着那个想法?张东升吃惊道,随后连忙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朝阳,叔叔必须要好好跟你谈谈了,你这个想法是极其不应该有的,不管 朱朝阳打断他的话:叔叔,今天来我不是听你说教的,这件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没有回转的余地,你必须帮我杀两个人。 张东升咬住牙齿,鼻子重重地吸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普普,用责怪的语气说:你们不是劝好他了吗?又发生了什么事! 普普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停顿片刻,道:叔叔,这件事你必须要帮他。 什么!张东升眉毛挑起,你居然也赞同他杀他爸?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害了他! 普普瞬间低下了头。 朱朝阳立刻道:叔叔,你不用再想着鼓动他们说服我了,这件事我们三人已经商量定了,不会更改。所以,你必须做。 张东升怒道:不用说了,你一个小孩要教唆我杀人,这种事我不可能干! 你已经杀了三个人了,再多杀两个也一样。朱朝阳脸上透出一抹残忍的冷漠。 张东升顿时拳头狠狠一握,双眼像充满火焰一样径直投射向朱朝阳。 朱朝阳目光很直接地迎向了他,异常冷静地道:你要么今天把我们俩直接杀死在这里,但耗子不在房子里,他在外面,你杀死我们再赶过去杀他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觉得你把我们俩抓住,就能逼问出耗子在哪也没用,我们已经告诉过他,如果不是我们去找他,而是你,那就意味着我们被你抓了,他不会跟你走的,他只会找警察,告诉警察所有事情! 张东升看了他一会儿,嘘口气,皱眉道:我不会再杀人,我家里的事是逼不得已,我以后再也不会杀人,不会害你们,也不会帮你们害人。 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杀人,那么三十万你留着吧,我们不要了!我今天就把相机交给警察。反正你不帮我杀了那两人,我也快活不成了。 嗯?张东升眼睛微微一眯,道,你也快活不成了,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吧,我为什么必须杀了他们。我爸和他老婆有个小孩,一个多月前,那小孩在少年宫被人推下去摔死了,结果我那天刚好在少年宫看书,婊子说人是我杀的,警察找了我,他们证明这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婊子不信,她好几次找上门了,打我还打我妈,甚至雇了人泼了我和我妈大便,还有家门口也被他们用油漆泼了。她放话,一定会派人弄死我,会三天两头找我麻烦。你说,如果他们不死,我还能活吗? 张东升摸了摸下巴,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朱朝阳家的情况,他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事情警察不管吗? 管,警察来了好几次了,可是她雇人泼我大便,警察又不能把她拉去坐牢。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弄我。 那你爸呢? 朱朝阳冷哼一声:他只护着婊子,甚至我被泼大便,警察去调查,他还是护着婊子,把她藏起来了,还叫我跟警察去说算了。 嗯这件事确实是你爸的不对,但不对归不对,你总不该为这个原因想着杀了他。你要知道,社会上家庭离婚的情况很多,许多人离婚后,对前妻和以前的小孩不闻不问,彻底断绝关系的也大有人在,甚至当仇人看的也有。你爸不过是对他的新家庭更偏心、护短,但你也不应该有那种想法。 朱朝阳冷声道:那你告诉我,除了杀了他们俩,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以后日子不受他们骚扰?如果那婊子铁了心要弄死我呢? 她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不可能的。 他们很有钱,我妈很穷,没钱,根本斗不过他们。如果有人三天两头走在你背后,朝你泼大便,这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嗯我觉得这事还是找警察,一次性解决比较好。 我跟你说过了,警察这件事管不了,雇人泼大便,我又没证据是她干的,就算查出是她指使人干的,最多关一两天就出来了,又不会坐牢。 嗯或者你可以找你爸爸好好谈一谈,毕竟,他老婆总是听他的吧,他老婆认为小孩是被你推下去的,你爸不会信的,让你爸好好说服她。 哈哈。朱朝阳笑了起来,我爸他也信是我杀了他小孩。 张东升一愣,眼神复杂地望着朱朝阳。 所以,叔叔,这件事对我来说,比钱更重要。你可以不给我钱,只要你杀了他们,我同样会把相机还你,把所有我们经历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否则,我今天一定会把相机交给警察。你可以考虑一下,但我最后期限是今天中午前。 张东升嘴角抽动了一下:你这还是一时冲动。 不,这件事我想了好几个星期了,不是一时冲动。我知道你不想做,但你别无选择。朱朝阳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眼神。 张东升咬牙冷笑道:好啊,你不用威胁我,我不会干的。你大可以把相机交给警察,让我被警察抓走,我也会跟警察说,你想杀了你爸和他老婆,到时你家里人会怎么看你? part65-69 行动 第65节 星期三一大早,今天原本是朱晶晶的生日,朱永平反复劝说王瑶,今天给孩子上坟,就让事情到此为止吧,不管警察以后能不能抓到凶手,都不要再提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他也已经戒了烟,备孕半年,明年重新要个孩子。他才刚满四十,王瑶也只有三十多,都算年轻,重新要个孩子一点都不困难。 一个多月来,丈夫的反复耐心劝说,各种包容,各种顺从,王瑶心中自然也是感动。 他们俩相识在周春红怀孕期间,那会儿朱永平正开始做生意,借了不少钱买了一些地皮,又用地皮跟银行贷款造冷冻厂,朱永平那时做生意时,看看很阔绰,但相识一阵后,知道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其实他是个借了很多钱的负翁。 王瑶长得很漂亮,追求的人很多,朱永平对她是一见钟情,疯狂展开攻势。她最后选择朱永平倒不是为了他的钱,那时他的钱都是借银行的,都是空的,甚至她得知他已经结婚有小孩时,一度要分手。不过朱永平保证尽快离婚,他用尽各种花招要和她结婚。 后来,朱永平果真同前妻在朱朝阳两岁时离了婚,没多久和她结婚。结婚后,正值中国房地产持续十几年的大涨,朱永平一开始借钱买下的地皮和厂房价值节节升高,他能向银行贷更多的钱,生意规模也做更大了,到现在,净身价已上千万了。 不过朱永平这些年对王瑶始终一心一意,一切都宠着让着,别人说一物降一物,朱永平虽然对前妻一家不上心,王瑶却似乎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朱晶晶出事已经一个多月,时间的冲刷加上丈夫的安慰,王瑶心中也开始逐渐平静下来。虽然她深信朱晶晶的死跟朱朝阳脱不了干系,不过她苦于没有证据,警察也抓不出朱朝阳的把柄,好在朱永平倒是在她要求下,多次发誓保证,不再和前妻一家往来了,她暂时把这份仇恨压在心底,想着朱朝阳彻底没了爹,算是另一种变相的报复。 今天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看来又将是个燥热的天气。 朱永平和王瑶早上六点多,赶在太阳彻底出来前,就到了大河公墓给小孩上坟。 大河公墓是这几年新开的一片墓地,每个地方的公墓,大都是位置偏僻、周围无人居住的地方,大河公墓也不例外。 车子一路驶来,只有快到公墓的路上遇到过几个老农在地里干活,到了公墓后,整片墓地上,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下了车,王瑶提了个篮子,朝上走,走着走着,眼泪就忍不住要流出来。 朱永平咳嗽一声,劝道:别哭了,看一眼,早点回去吧。 王摇强忍着点点头。 两人来到朱晶晶的坟前,王瑶痴痴地站着,长久注视看女儿的坟,一动不动。朱永平轻叹一声,俯下身收拾纸钱。 这时,朱永平看到,十几米外,两片坟区中间的路上,走上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的个子快接近成年人了,女孩还是个小学生的模样,他们俩低着头,手里拎着装纸钱的篮子,来到了相隔几十米外的一座墓前。 朱永平并没有太在意,继续把折着的纸元宝一个个拉开来。 过了几分钟,朱永平还在拉着纸元宝,这时,刚才那个小女孩朝他们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求助的表清:叔叔,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火点不起来,您能帮我们一下吗? 哦,你们没带打火机吧?朱永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交给对方,谁都不会对一个小女孩产生怀疑的。 不是,我们有打火机,可是火一点就灭了,点不起来。她皱着嘴说。 你们肯定是点上面了,点火要点在中间,这样才能着。他手在空气中做了个示范。 小女孩烦恼地说:我们试了好多遍,就是不行,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点一下,我哥太笨了,根本弄不来。 朱永平看看对方一脸天真的表情,想起了朱晶晶,笑了笑,道:好吧,我去帮你们点。王瑶,你来弄下纸钱吧,我过去一下。 跟着小女孩走在后面,朱永平问:你们也是来上坟的? 对啊,是我妈妈的坟,我妈妈今天生日。 瞧看这么小的孩子就死了妈,而且也是在生日的这天来上坟,朱永平不禁产生同情,道:怎么就你和你哥来,你爸爸没一起来吗? 小女孩低头轻声说看:我爸他上个月出车祸,也也死了。 朱永平腮帮子抽动了下,忍不住问:那你和你哥哥现在跟谁一起生活? 小女孩抿了抿嘴:没有人,我们就自己生活。 自己生活?你们有亲戚吗? 小女孩低声道:我爸还欠了人钱,亲戚不要我们,家里东西都被人搬走了。 嗯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小女孩失落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会做糯米果,做了一些,想去卖卖看。叔叔,要不您尝尝我做的糯米果? 她返回身,从兜里掏出一颗用保鲜膜包着的糯米果子。朱永平不知所措地停顿了一下,本能地心想小孩子该不会是来骗钱的吧,毕竟社会上骗子太多了,不过骗子大热天的谁到这没人来的坟地? 女孩似乎看出他的顾虑,道:叔叔,您吃吃看嘛,不要钱的,我就怕我做的不好吃,卖不出去。您吃吃看,太甜还是不够甜。 朱永平感觉自己怀疑对方是个小骗子,是个很卑鄙的想法。他微笑一下,接过糯米果,剥开放嘴里,咬了几口咽下去:嗯,你做的真好吃,甜度刚刚好。 哈哈,那我就放心啦,肯定能卖得出去。小女孩乐观地笑了起来。 来到那座坟前,看到坟碑上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贴着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一旁站着那个小女孩的哥哥,看样子哥哥比女孩大了好几岁,不过他脸上看不到任何乐观开朗的神色,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坟发呆。 因为不认识,朱永平也不知该安慰什么,便蹲下身,帮他们整理纸钱,点起火来。几分钟后,朱永平点好火,站起身,他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他以为是蹲久了,站起来脑子缺氧,强自在腿上用了下力,但十几秒过后,他感觉腿部出现了一阵抽搐,他依旧在强自忍着,没表露出来。 part70-72 约定 第70节 暑假的补课只有他们这一个年级,相比正常的开学,学校里只有平时三分之一的学生,显得空落落的。 在这个假期当口,学生们的心思自然也放不进学习,老师们心中也不想暑假加班,夜自修时,办公室里通常只有一个老师值班。于是每天晚上的夜自修,少不了各种窃窃私语,写情书、扔纸条、笑骂,应有尽有。声音闹得大了,引来老师的一番巡视,等老师走后,学生间的又一轮嬉闹重新开始。 每天晚上都乱糟糟的。方丽娜成绩处于中游,她对学习的兴趣也不大,只是爹妈天天念叨着要她向同桌学习,烦死了。不过也仅烦死而已,她对朱朝阳没有任何恶感,不像班里另几个成绩拔尖的女生,把朱朝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她和朱朝阳差距太大了,她相信就算朱朝阳中风瘫痪躺床上,考得也比她好,差距太远的时候就没什么好比较了。 相反,朱朝阳经常把作业给她借鉴,甚至考试时也会把试卷随手拉长,不过她知道朱朝阳可精着呢,每次试卷摆放的角度只能让她一个人看到,根本不给坐他后面的几位死对头瞧见。 今天是星期三,晚自修开始后,方丽娜放一本大大的习题集在桌上,手里还拿着支笔,装模作样地思考题目,不过这本习题集下面还压了本言情小说。如此过了一节课,她愉快极了,到了夜自修第二节,她才意识到今天的作业只字未写,只能转而向同桌借鉴。 她转过头时,发现朱朝阳正整个人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她透过朱朝阳脑袋和桌子间的空隙偷看,原来朱朝阳不是在做习题,他同样是将一本习题集放上面,底下压着一个本子,他正在那本子上拼命写字,写了很多字。 嘿。方丽娜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朱朝阳迅速地把本子缩回到习题集下,握着笔,一脸思考的模样对着习题集写下一道答案后,才微微转过身,看看她。 方丽娜一脸怪笑地看着他:你在写什么? 做题目啊。 嘻嘻,她露出一双智慧的眼睛题目,题目下面呢? 嗯什么? 别装了,你在下面那本子上写什么,我看看? 嗯写作文。 作文?方丽娜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今天没布置作文吧? 我自己练练笔。 方丽娜摇摇头,低声笑道:不可能,我知道你在写什么。 朱朝阳微微一皱眉:写什么? 情书。 咳咳,没有,你别乱说。 而且我看到了写给谁的。 朱朝阳紧张问:给谁? 方丽娜抿抿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得意地单边翘着嘴笑着:我真没看出来,你目光这么毒辣,嘻嘻,她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喜欢上叶驰敏的? 朱朝阳瞬时脖子一缩,咧嘴道:你说我喜欢那个变态? 不至于吧你居然说她是变态? 朱朝阳把头一梗:我一直都这么说。 那是以前,可是现在你喜欢她,还说她是变态?该不会你喜欢变态,嘻嘻? 朱朝阳咬牙道:你在说什么啊,我自杀也不会喜欢那变态。 方丽娜微微皱眉道:难道你不是写给她的?可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写了她的名字。 朱朝阳皱着眉,低声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方丽娜轻松地笑着:別紧张嘛,我就瞟了一眼,就看到了她名字而已啦。那你告诉我,你是写给谁的,我不说出去。而且嘛要不我帮你把情书送给你想送的人? 朱朝阳摇摇头:我没在写情书,你别乱想。 那你在写什么? 写日记。 写日记?方丽娜不解道,暑假不用写周记啊。 我自己练练笔,每天写点日记,提高下作文成绩。 方丽娜失望地吐口气:真白激动一场了,你太让我失望啦。嘿嘿,不过如果你连作文都上去了,你就是语数外物化生通吃了,叶驰敏几个以后还想设计让你考试发挥不好,就更没戏了。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这个核心武器透露出去。嗯对了,今天的作业借我看看。 朱朝阳马上把几个本子奉上,谁知他刚把本子交给方丽娜,班主任老陆出现在门口,并且盯着他,笔直朝他走过来。 他和方丽娜都愣在了那里。 老陆走过来后,低头说了句:你先出来一下。 朱朝阳一惊,马上向方丽娜要回了作业,又把那本日记本塞进书桌一堆书的最中间,跟着老陆出去。几分钟后,他重新回到教室,两眼通红,一句话也不说,收拾起书包来。 其他同学纷纷朝他那儿看,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 方丽娜一脸紧张又愧疚地道歉:就这个事老陆又不让你上课,要你回家了?太过分了吧? 朱朝阳揺了揺头,道:不是这事。 那她目光示意了下后面,悄声道,又是她们害你? 朱朝阳还是抿着嘴摇摇头。 很快,他把书包塞满拉上了拉链,重新拿出了几本作业,交给方丽娜:明天你帮我交,你想抄就抄吧,没关系。 你要干吗去?老陆要把你怎么样?方丽娜瞬时感觉到一股义愤填膺。 朱朝阳用手擦了檫眼角的泪水,凑过去低声说:我爸死了,家里要我快回去,你别说出去。 方丽娜表情整个呆滞了,惊讶地看看朱朝阳,随后点点头:你快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第71节 回到家时,屋里挤着不少人,除了周春红的亲哥和亲妹两家人外,还有方建平等几位水产厂的老板们。众人见朱朝阳满眼通红,显然哭过,不禁纷纷唏嘘,安慰了他一阵,随后方建平跟他说了具体情况: 今天白天,派出所在大河公墓发现了你爸和王瑶的尸体,据说是遭人抢劫杀害。具体案件情况公安会查,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好情绪,赶紧去厂里。你是朱永平独子,按普通人的观念,你是继承人,但按法律,王瑶家的亲属也有同等继承权,所以得赶紧先占住工厂,可不能让他们赶了先,把重要财产通通转移走。 part73-76 死亡 第73节 接下去的几天,朱朝阳都请假在家。 他是独子,大部分人的观念里,他该继承一切财产,当然,从法律上说,朱永平的财产是夫妻共有资产,王家人要拿属于王瑶的那部分,但王瑶那部分财产该是多少,就没人说得清楚了,因为财产要扣掉上千万的银行贷款,并且大部分是固定资产,能变现多少不知道。 主动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朱家这边了,因为朱家是本地人,第一时间控制了印章、账单、产权证,原本银行要接手保管的,但方建平等几人向银行提出了全额担保,银行不担心这笔借款收不回来。政府层面上,无非是工厂人员工资、工厂的善后,但工厂的合同工总共也没几个,朱永平也没有欠其他自然人的外债,所以处理起来也很简单。 当然了,工厂最后还要卖给方建平这几个同行老板,到时自然也会像卖存货那样,做阴阳合同,把价格压低,方建平等人私下另外给朱家一笔钱。 这几日,朱朝阳在亲戚的带领下,展开了一系列的财产争夺战,他的作用只是以独子的身份站场,自有人替他说话。他们和王家吵了很多次,派出所警察也来调解了很多次,但所有产权都被控制在朱家手里,王家到现在一分钱都没拿到,他们又是外地人,对一帮本地人束手无策,警察每次调解,也只能建议他们走法律途径,朱家也是让他们上法院起诉去,法院判给多少,就给多少,否则一分钱都不给。 几天过去后,王家无功而返,只能着手后续的起诉事宜。 朱家这边,朱永平的葬礼却不能如期进行,因为尸体还在警察那边放着,案件还处于前期侦查阶段,要等过段时间才能还给家属。 这天下午,朱朝阳跟着周春红回到家,在楼下时,他瞥见普普在一旁坐着,他跟周春红撒了个谎,说去买个甜筒吃,随后朝另一边的一条小弄堂里走去,普普心领神会,悄悄跟在后面。 两人在弄堂出来后的一条小街上碰了面,朱朝阳边走边问:你等了我很久吗? 还好,我坐在那儿看书,没觉得久。对了,警察是不是找过你了? 朱朝阳一愣,随即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叔叔猜到的。 哦? 他在新闻上看到,墓地里的尸体被人发现了。他问我你是不是去过墓地,动过尸体了。 朱朝阳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说的? 我没告诉他你星期天去过公墓,我说我不知道。 哦。朱朝阳放心地点点头,又问,他怎么会猜到我去过公墓了? 他说按他设想,尸体埋在那里,过个把月都未必能被人发现,所以他担心是不是你去动过了。 朱朝阳一惊,问:如果动过了会怎么样? 普普张大嘴:你真动过尸体? 朱朝阳随即揺头,道:我去看过,没动过尸体。 他说如果动过尸体,可能会留下你的脚印和其他痕迹,不过他后来又说,脚印什么的倒也问题不大,那几天下过几场雷阵雨,肯定冲掉了。他最担心的是你去公墓时,会被路上的监控拍下来。 公墓那儿有监控? 他说公墓附近没有,但外面的主干道上肯定有。 可我是坐公交车的,下车后进山那段路我是走去的,中间也没遇见过人。 普普想了想,道:他说进山那段路没有监控,那应该没问题。 朱朝阳停下脚步,思索了几秒,又继续向前走:嗯,应该没问题的,否则警察早把我抓走了。 你刚才说警察来找过你了? 对,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光是我,我妈和我家亲戚都找过了,问了一些我爸和婊子前阵子有没有联系过我们的问题,还问了上周三那天我们在哪儿,我在上课,我妈在上班,都是清白的。 普普放心道:那就好了。 朱朝阳道:你放心吧,你和耗子还有那个男人,跟我爸一家不存在任何关系,警察不会怀疑到你们。只要过了这阵子,一切都烟消云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风平浪静后,我们光明正大一起玩儿,也没人会怀疑了。 普普笑了笑:希望快点过去吧。对了,张叔叔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把相机给他? 朱朝阳思索下,道:过几天吧,等警察彻底不来找我们了,我就过去把相机还他。他帮了这个忙,以后用相机威胁他也没用了,我会把相机还他的。你和耗子最近怎么样,他害伯吗? 普普撇嘴道:他一碰游戏就什么都忘了,不过我有一点点担心因为我和耗子现在没任那儿了,我们搬到了张叔叔家住。 朱朝阳停下脚步,皱眉道:为什么? 那次事情后,他又问了我们家里情况,耗子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想现在相机对他也构不成威胁了,就把我们从孤儿院逃出来的事告诉他了。第二天他又过来,说我们这样下去不行,要去读书,他说读书需要户口,还需要学籍,他想办法先给我们上个外地的户口,再想办法弄学籍,他说弄假户口,把身份洗白需要一笔不少的钱,所以他准备把这套最小的房子卖掉,让我们先住他家,顺便给我们补课,就算赶不上开学,也能跟上读书进度。 朱朝阳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们现在对他已经够不上威胁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好心? 我知道,他怕我们在外面混,万一哪天把事情捅出去就不好了。 朱朝阳感到这话仿佛也是在说他,脸不由红了下,连忙道:不过他愿意帮你们,也是好的。 你觉得我和耗子都住进了他家,会不会有危险? 朱朝阳摇摇头:不会了,现在我们对他构不成威胁,而且前阵子我们去找他那几回,看得出,他很不想再杀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想他算得明白。 普普放下心,点点头:其实他这个人,可能真没我们一开始想得这么坏,他怎么说都是个老师。他说发生过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彻底把这些事忘了,好好生活下去。 朱朝阳点点头,感叹道:我也希望快点过去。 普普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我再找你,选个时间把相机送回去。他还说你爸那儿留了些东西,这些东西他不能还给你,等过些时间风平浪静了他会去找地方丢掉,留看的一些现金他可以分几次还给你,他也怕你乱花钱。 part77-86 秘密 第77节 两天后,叶军在派出所见到了突然到访的严良。 严老师? 严良站起身,脸上透着复杂的情绪:叶警官,又来打扰你了。我接到亲戚电话,说张东升被人杀了,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死了两个陌生的小孩,你是否方便透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军叹了口气,将他带到自己办公室,给他倒了茶,随后关上门,低声道:严老师,当初你猜想的是对的,徐静一家确实是张东升杀的。 真的?他干干地吐出两个字,虽然怀疑过张东升,可他希望不是,是巧合,是他猜错了,他怎么都不希望自己学生真的是杀人凶手。 叶军唏嘘一声,道:我拿到一个相机,里面拍了一段视频,拍到了张东升在三名山将徐静父母推下去的整个过程。而张东升后来杀徐静的事,因为徐静已经火化,所以找不出证据,不过有一位证人的口供。 严良沉默了半晌,抿抿嘴:张东升三天前在家被人杀了,遇害的还有两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一系列很复杂的事,涉及九条人命。 听到九条人命,严良脸上也不禁悚然变色。 叶军继续道:我这儿有一个孩子写的日记,看完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将日记复印后的一叠材料交给严良,自己则在一旁点起烟,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严良翻开第一页,那是第一篇日记。 2012年12月8日 星期六 我每次写日记,总是坚持几天就断了。许老师说不要把日记当作文,日记是给自己看的,不要在意篇幅,要当成每天的习惯,一日三省吾身,会让我们一生受益。短期内还能提高作文水平。如果我作文分数再提高一截,那就无敌了。这一次我一定要天天坚持,养成习惯,不管多晚都要写一点。好吧,今天就写这些。 朱朝阳,晚安! 严良看到最后一句,问了句谁是朱朝阳,知道就是日记作者后,他不禁莞尔一笑。瞧这笔迹和措辞,可以看得出,日记作者年纪不大,字里行间充满了童真。 他又继续往下看,大部分是流水账,记录了每天家里、学校发生的琐事,还有一些心里的小秘密。 不过贵在坚持,这位叫朱朝阳的作者在此后果然天天坚持写日记。 篇幅有长有短,大概视他的时间而定,譬如考试的那几天,他会短短写上几行,祝自己正常发挥等;过年的几天里,他有时会写今天过年,不想写,不过为了习惯,还是写上一句这样的话;另有一些篇幅很长的,甚至有上千字,大都说他在学校受了欺负,被人收保护费等。 严良从这些字里行间得到的信息是,日记作者是个初二男生,学习用功、自制力很强,不过个子矮小,他总是感慨不长个,没有一个女生喜欢他,而且在学校似乎经常受人欺负。大概是个性格内向、不合群的孩子,因为他在日记里从没写过有什么朋友,提到的名字几乎都和被欺负有关。另外有几篇日记提到他的家庭,他父母离异,与母亲生活,母亲在景区上班,隔几天回家一趟,平时自力更生。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前面这部分看完,他看得很仔细,像他这个年纪却有机会窥视一个初中生的生活,他自觉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仿佛把他的思绪带到几十年前。 那个年代和现在虽然完全不一样,包括孩子的接触面也远没现在的广,不过一样的是不管哪个年代的十几岁少年都有看青春期烦恼,各种深藏心底的秘密和想法。 严良看看日记里的朱朝阳在学习上锋芒毕露,不禁想起了他的初中时代。他初中也是数理化全才,不过那时是八十年代初,社会大环境并不看重读书,学校的女生只喜欢文科生,那时候的文艺青年很吃香,像他这样的理科高材生是很孤独的。 某种意义上他与朱朝阳的孤独有几分相似。 他笑了笑,思绪拉回现实,随后,他翻开了7月2日的那一页,从那一页开始,每篇记载的内容就明显比前面多了,几篇翻下来,他表情也从刚刚的莞尔变成了深深的凝重。 第78节 2013年7月2日 星期二 发生了好多事。 今天见到了丁浩和他的结拜妹妹普普,耗子是我小学最要好的朋友,五年没见了,以前我们一样高,现在他很高,如果早几年拿到《长高秘籍》大概就不会这样了,我犯了好多禁忌,尤其是不能喝碳酸饮料,以后绝对不喝了! 他想在我家住几天,我很乐意,每天一个人很无聊。可他后来才告诉我,四年级时他不是转学了,而是他爸妈杀人被枪毙,他回老家了,之总去了北京的一家孤儿院,普普是他在孤儿院认识的,也是杀人犯小孩。他们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早上在路边被救助站的人抓走,他们半路逃下车,找到我家。 我开始很担心他们住进家里,总来看他们也不坏,应该不会偷我东西。后来说到普普爸妈的事,耗子说她爸杀了她妈和她弟弟,判了死刑。可普普坚持说她爸是被警察冤枉的,被逼承认杀人。她还问我有没有照相机,下个月是她爸祭日,她要拍照片烧给他。 下午我接到爸爸电话,让我过去,我担心我出去后,他们会在家里偷东西,不过他们听到我要出门,就说到外面等我回来。 我爸和几个叔叔在赌钱,婊子母女去动物园了。可没一会儿,婊子居然回来了,说相机电池坏了,提前回来。那时我躲在后面,还是被她看见了,小婊子还问我是谁,我爸怕影响她心理成长,说我是方叔叔的侄子。 后来方叔叔说我衣服太旧,要我爸带我去买衣服,结果婊子两个也不知廉耻地跟去了。去之前,我爸偷偷给我五千块钱,让我不要让婊子知道,我看到她们不要的相机,想给普普拍照片,问我爸能不能给我,我爸这次倒是直接把相机送我了。在商场我刚看了双鞋子,小婊子就要我爸赶紧过去,我爸就被她叫过去了,小婊子还对我吐口水。这肯定是婊子教的,我一辈子都会记住她们今天的表情! 我只好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那时我真没用,在车上哭了,回想真是好笑,我为什么要哭,莫名其妙。 回来耗子和普普看出我哭了,以为我后悔留他们住,说要走。我不想他们误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他们。普普很气愤,要帮我报复小婊子,说要把小婊子扔进垃圾桶,还要脱了她衣服扔进厠所,让她哭死。普普说这件事不用我出面,她和耗子去做,这样就查不到我了。可我不知道小婊子在哪个小学读书,想想不现实,还是算了。 全本完结局 叶军苦笑道:没办法,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案子,我们所里还是第一次。徐静一家的两次案子,之前都作为事故登记的,现在要补立刑事案,还要重新做卷宗。朱永平和王瑶的尸体当时在公墓被很多人当场发现,镇上轰动,我们还要做后续的案情通报工作。朱朝阳那头,还要和家长、学校商量今后的教育方案。 呵呵,确实很辛苦。他客套了一句,正准备离开,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一皱。他在原地静止了几秒,转过头问,你说朱永平和王瑶的尸体在公墓被很多人当场发现? 是啊。 怎么发现的? 那天有队送葬的人,一些人在公墓上头走时,看到一个土穴里冒出半个脚掌,随后报了案。 严良眼角缩了缩:半个脚掌露在土外? 对啊,朱永平的半个脚掌在土外,那土穴是原本就成片挖好的,以后立墓放骨灰盒,只有大半米长宽,比较小,人很难完全埋进去,所以半个脚掌露外面了。 不可能,严良连连揺头,张东升一定希望尸体越晚被人发现越好,那样警察就越发破不了案,他不可能会让尸体的脚掌露在土外,那样很容易被人发现尸体。 叶军撇撇嘴:可是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能不能把你们调查时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叶军随后拿了朱永平、王瑶案的卷宗,给了严良。 严良翻了一下,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吐出几个宇:这案子有问题! 嗯?什么问题?叶军一脸不解。 朱永平和王瑶整张脸都被刀划花了? 对,肯定张东升划的。 身上衣物等东西也都被拿走了? 是的,这些东西在张东升家找到了。 严良望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张东升为什么拿了被害人的衣物,又把人脸彻底划花? 当然是为了造无头案,让我们警方连受害人是谁都查不出,更别想破案了。 严良点头:对,没错,他就是想看即使以后尸体被人发现,由于无法辨识,确认受害人身份都难,破案难度大幅增加。可是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他在埋尸体的时候,怎么会连脚掌都没埋进去,就一走了之,让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尸体,就确认了被害人身份?他如果连尸体都没埋好,那么前面这些划花人脸,带走被害人衣物的事不就白干了?张东升这么严谨的人,所有案子都做得天衣无缝,他不可能没把脚掌埋进土里就走了。 叶军不置可否道:大概他当时处理尸体比较匆忙。 既然他去杀人,就一定想过了如何处理尸体,不会因匆忙而敷衍了事,着急离去。而且他有时间把人脸划花,衣物带走,却连最后把脚掌埋进土里这么点时间都没有?不要说他不小心没留意,这么明显的东西任何人都不会疏忽。 叶军猜测着:嗯也或许是下雨冲出来的,那几天下过几次雷阵雨。 雨有多大?今年整个夏天浙江都是副热带高压,几乎没下过雨。 嗯大倒不是很大。 除非特大暴雨,否则不会冲出半个脚掌。 叶军不解问:严老师,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严良紧紧皱起眉,立在原地思考了很久,随后他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叶军,缓缓道:也许,脚掌是被人挖出来的。 叶军更加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明什么?谁挖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良对叶军的疑惑置若罔闻,他来回踱了几圈步,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似乎两个月来的这些案子,我们所知道的所有来龙去脉,全部来自于朱朝阳的口供和他的那本日记。 对,嗯您是怀疑朱朝阳说谎? 严良不置可否道:我不想妄加猜测。 他一个初中生,在这么多警察面前不会撒谎的。 他之前撒谎了。 严良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们有没有对他的口供和日记里的内容进行过调查确认? 当然,我们要做备案卷宗,第一时间就对里面的各项关键点都做了调查,这两天结果差不多都出来了。叶军自信满满地拿出一叠文件,看看里面记录,介绍道:先来说说夏月普和丁浩,我们查出他们身份,都是今年4月从北京xx孤儿院逃出来的。我们跟孤儿院取得了联系,他们院长知道了两人的事后,向我们证实,丁浩是里面的打架王,多次偷教导员的钱包逃出去打游戏,多次殴打其他孩子,甚至还有比他年纪大的,两次把人牙齿打落,三次致人轻伤,不服管教,和教导员都敢动手。我们在他尸体左臂上看到刻看人王的刺青,他要做社团大哥、人中之王。他老家的派出所说他小时候就是因为盗窃被抓,又半夜去砸人家玻璃被带到派出所,后来送去孤儿院的。这样的暴力分子,如果调教不过来,出来后肯定危害社会。相比丁浩,看似夏月普好多了,但其实她比丁浩更坏,丁浩干坏事都是她出的主意。她性格一向很古怪,平时不说话,但骨子里有着不同于年龄的阴暗。她刚来孤儿院的时候就说她爸爸是被警察冤枉枪毙的,这导致了她性格偏激的一面。她结识了丁浩后,两人以兄妹相称,凡是骂了她的,丁浩都会动手打人。女生和她发生争执后,丁浩不打女生,但过几天得罪夏月营的人就会发现,自己的茶杯里被人放了大便,但她又不承认。后来,整个孤儿院里,这两个人成了孤立的小团体,不和其他人往来,其他孩子也不敢招惹他们。两人都经常被关禁闭,大概他们因此萌生了逃跑的念头,逃跑前还偷了院长的钱包。 严良迟疑道:那么夏月普的爸爸,真的是被冤枉枪毙的? 叶军耸耸肩:这是其他地方的陈年旧案,没人知道了。反正在我个人看来,丁浩的暴力还是可控的,夏月普这样的孩子成年后才最危险。我们跟她老家派出所取得了联系,当地警察也都证实她七岁时把一同学推下水库淹死,但她那时不肯承认,警察找不出证据,而且她年纪小,此事不了了之。朱朝阳日记里提过,夏月普承认人是她推下去的。小小年纪就这样,内心里藏了多少事啊。 严良不认同地揺头:也不能怪他们,家庭、社会,都有责任。 叶军不屑道:同样家庭的小孩,他们孤儿院里还有很多,可那么多人都好好地生活着,慢慢成长着,可见不能把犯罪都归咎于环境,更重要的是自己放弃了走正路的心。